《家养小夫郎又娇又野》 第一章 穿越异世 米棠睁开眼,脑海中闪现的是飞机失事前最后的画面:惊恐的人群,大人孩子的哭嚎,然后是一道白光…… “白光?”米棠盯着屋顶上两个漏洞,刺眼的太阳光正从当中透出来,让她忍不住半眯着眼。 “我是还活着吗……” 缓缓的立起自己的身体,扫视周围。 眼前一片景象,称得上是家徒四壁:被烟熏的漆黑的土墙壁,有着破洞的茅草屋顶,空无一物的房间,看起来竟像是几十年前未脱贫的山中人家…… “啪嗒”一声响,房顶掉下一块和着茅草的泥下来。 不,哪怕再贫穷,也不至于如此。 米棠听着声响,吞了口口水,否定了自己先前对“贫穷”的定义。 这到底是哪里啊! 米棠几乎要哭出来,在她眼中,这处危房和失事的飞机一样危险,可别好不容易活下来,转眼人又没了。 “请问有人吗?” 试着推开门出去,米棠一边轻声问询。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传来。 米棠寻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挨着墙根儿坐了个病歪歪的长发美少年。 此刻,美少年正费劲儿的从怀中掏出帕子,擦着嘴角。 隔着老远,米棠都能清楚的看见帕子上的血迹。 “你醒了?” 擦完嘴角,长发美少年看向她,神色冷冷的。 只可惜,美少年虽然眼神冰冷,可偏偏刚刚咳嗽过,因此面部充血,让本就俊逸的脸更显浓稠艳丽。 作为看脸协会资深颜狗,忽视上天赐予的美貌简直是大逆不道。 米棠呆呆愣愣的盯着眼前的随时可以杀入娱乐圈引得一众男女老少放声鸡叫的脸蛋,下意识的擦了擦口水。 好家伙,长发、古装、病弱、绝美! 要素全了呀! 怎么能让美少年坐在地上呢! 地上多凉呀! 米棠深深的为自己的失责懊悔,颠颠的一溜儿小跑到美少年身边。 季瑜盯着朝自己跑来的米棠,眉头微蹙,嘴边“非礼”两个字刚要脱口,却转瞬想起二人已经成婚,顿时闭口不言,只是颇有些气恼的抿了抿唇。 别呀,怎么把头拧过去了?她又不是洪水猛兽! 米棠冲着美少年甜甜的笑。 “帅哥?” 半晌无动静。 正在米棠以为帅哥耳朵不太好想要凑近再来一嗓子时,先前一动不动仿若顽石一般的季瑜突然回头看她,低低的问出了一句话。 “帅哥是何解?” “就是夸你长得好看!”米棠脱口而出。 “疯言疯语!” 她本是无心之言,没想到对面的长发美少年突然一张俊脸就红的滴血,连耳朵根都红艳欲滴。 米棠愕然,这她是真没想到啊。 你长这么帅,难道没听人夸过你吗? 季瑜还真没听人这么夸过自己,尤其还是这么露骨的…… 当下红着脸想要嗔怒两句,却不妨对上米棠盯着自己亮晶晶的双眼,满满的都是自己。 顿时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捂着发红的耳朵低头不语。 良久,才出声道,“你才刚醒,应当再休息几日才是……” 虽然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但一点也不耽误米棠找重点。 “你在关心我!” 米棠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用的肯定语气,一点也没给季瑜反驳的余地。 季瑜的耳朵更红了,这女子怎么一点也矜持,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你若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前的米棠突然身子晃了晃,季瑜慌忙起身扶住她,可惜身体孱弱,两个人谁都没站稳,晃悠着,越发显得摇摇欲坠。 米棠这一阵眩晕却是因为脑海中一下子接收了太多的信息,全部是来自原主的记忆。 按照现代的说法,原主是朵虚荣的村花儿,仗着一张好脸,一心想当官家夫人。原本定下了村里最会读书的书生,耐着性子守着他,就指着书生登榜麻雀变凤凰,可谁曾想这书生也不是个好东西,拿着原主家中的赠给,一朝平步青云,竟然做了贵人女婿,曾经的盟誓自然抛在脑后。女主心高气傲,一时想不开投河去了,没想到居然撞上老实人季瑜。 剩下的不用多说,老实人季瑜成功被讹上了。 接收了原主的全部记忆,米棠看着季瑜的眼神更加怜爱了,小可怜见的,本来身子就不好,被原主投河时的一撞,差点撞得直接咽气见阎罗王了。 侥幸撑着一口气挨到现在,碰上了因为飞机失事穿越的自己,一时居然不知道是谁的运气好。 “你……” 眼见着米棠盯着自己的眼神越发古怪,季瑜迟疑着开口,总觉得这不矜持的女人看自己像看儿子一样。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米棠拍胸脯保证。 季瑜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忍了又忍。 憋咽了好几口气才红着一双耳朵,把米棠拍在自己胸膛上的手挪开,眼睛盯着地底,道,“你还是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 原主这次晕倒不为别的,说起来还是为了那背恩忘义的书生。 本来讹上了季瑜,纵使有诸多不满,好歹是在被人抛弃之后有了门亲事,堵住了村里人的闲言碎语,这也让原主安稳了些日子。谁知前几天书生来村里接自己的老母进城,被原主瞧见了,这下火气上涌,不管不顾的冲上去要讨个公道。可如今的书生那可是今非昔比,呼喝着身边的下人仆从,三两下把原主扔了出去。原主即便再怎么蛮横泼辣,终于只是一个女子,力气自然比不过。下人仆从下手没个轻重,这么随手一扔,把原主的脑袋砸在了石头上。原主就此殒命,没想到居然便宜了米棠。 最后,还是孱弱的季瑜拼着命把原主拖回家的。 想到这里,米棠忍不住在心中骂女主不开窍,像书生那种渣男,一朝富贵就把昔日情分抛在脑后的,值得你搭上一条命吗? 还是老实人季瑜好,长得帅还…… “嘿嘿。”米棠情不自禁乐出了声。 倒是把旁边的季瑜吓了一跳。 “你……” 两人一起出声,又把季瑜闹了个红脸。 “帅哥好是好,就是太害羞了……”米棠嘀嘀咕咕。 “什么?” “没。”米棠矢口否认,转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饿不饿?我有点饿了……”? 第三章 鸡蛋饼 做鸡蛋饼是米棠动手之前就想好的,在米棠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确认没有油之后。 她本想问问季瑜家中还有啥,但又怕戳到小可怜的心窝,只得假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索性鸡蛋饼不难,只需要把面糊贴在锅中定型成饼就好。 家里的锅是柴火锅,米棠曾经做过正宗的柴火饭,因此,生火也是轻而易举。等到灶膛中火焰升起,米棠摊开掌心,放到锅的正上方感受了一下温度,知道差不多了,这才拿起一只小勺,将面糊均匀的贴在锅中。为了防止粘黏在一起,还特地隔开了距离。 米棠把面糊摊开的很薄,在旺盛的柴火的烤炙下,面糊很快定型,成了一个个金黄的小饼,薄边酥脆,约莫巴掌大小,分布在锅中,分外可爱。米棠小心的用铲子沿着鸡蛋饼的边沿,顺着翻了个面儿,扑鼻的香味顿时充盈了整个房子。 米棠夸张的吸了口气,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作为百大美食up主,也算是在美食界小有名气了,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可今天偏偏被一张没有油的鸡蛋饼迷住了,可见是真的饿狠了。 不光是米棠被这味道诱惑住了,坐在一旁的季瑜也是馋得不行,眼见腹中蠕动的更加厉害,似乎马上要发出轰鸣,季瑜又是一阵耳热,心中不住埋怨自己今天着了魔一般,君子之礼都抛在脑后了,竟是半分脸面都不要了。 正在季瑜暗自暗恼之际,那扑鼻的香味儿竟像是故意似的,一个劲儿的往他鼻子里头钻,而且,隐隐约约的,那味道似乎越来越近了…… 季瑜被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见一张金灿灿的薄饼在自己眼前,背后是米棠笑意盈盈的脸。 “尝尝?” 米棠把饼递给季瑜,示意他接过去吃。但季瑜迟迟不动。 以为季瑜是信不过自己,米棠急了。 “可好吃了,你别不信,我的手艺可是经过几十万……” 米棠刚想说自己的厨艺是经过几十万粉丝的检阅,有质量保证的,可话临到出口,又想起这里可不是现代,自己不是什么美食up主,也没有七十三万粉丝了,顿时一阵沮丧,原本晶晶亮的眼睛也一下子暗淡下去,模样可怜巴巴。 笑意盈盈的脸没有了,似乎马上要落下泪来,季瑜看在眼里,以为是自己惹恼了她,一阵手足无措,慌乱解释起来。 “我……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只是……” 季瑜“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理由来,反倒是把自己急出了一脑门儿的汗。 他此前从来没和女子打过交道,完全不知如何相处,此刻更是恨不得多长几只嘴巴才一起解释。 看见米棠眼都不眨的盯着自己看,季瑜一时慌乱,索性一口咬在饼上,用实际行动来身体力行的表示自己没有嫌弃的意思。 只是这一口咬下去,才发现自己只伸了一张嘴,就着米棠的手咬下去的,耳根顿时又充满了血,红艳欲滴的。 “傻子。“米棠”扑哧“一笑,没想到还有这么呆的人。 “好了,小瑜瑜,你是大孩子了,自己吃,姐姐也饿了。”米棠故意逗他。 “我,我……” 后头季瑜磕磕巴巴,米棠笑得更开心了。 季瑜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说不过米棠的事实,红着脸闷着声老老实实的吃自己的饼。 “这是什么饼?” 刚刚匆匆忙忙的一口下去,尚且没有回过味儿来,这下仔仔细细的品尝下去,季瑜才意识道不一般。 “鸡蛋饼啊。” 米棠咬了一口饼,皱了皱眉,味道比以前她做的还是差了些,看来发霉的面粉果然还是不行。 “要不是……唉。”米棠叹了口气,望着一贫如洗的家里耸了耸肩,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鸡蛋饼……”季瑜若有所思的咬了一口,慢慢道,“把鸡蛋和面粉混合在一起摊饼,这个做法倒是有意思。” “嗯……嗯?” 米棠回过神来,这才意识道季瑜说了什么,“这地方没人做鸡蛋饼吗?” “咳,咳咳。”季瑜呛了一口气,看她一眼,好半天平复了气息才慢慢给她解释。 “乡里村民大多用粗面参野菜,镇上的大多用细面做馒头包子,倒是没人又添鸡蛋又添面粉的。” “哦。”米棠明白了,说简单一点,就是穷人吃不起,富人看不上呗! 米棠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你喜欢吗?” “尚可。”季瑜沉默了半秒,矜持的点点头。 米棠翻了个大白眼,破毛病,也就看在你长得美的份儿上。 “那我厉害?” “……“季瑜深吸一口气,结结巴巴的教育米棠,”女,女孩子家家,要,矜持。“ “小古董。”米棠摇摇手,“得得得,食不言,您请慢慢享用。” 说着,就将手上的最后一口饼塞到嘴里,擦了擦手,出了门,准备去附近溜达溜达。 看着米棠出去的背影,季瑜也顾不上吃,低头认真的思考着,他,好像把米棠惹生气了? 但是,为什么呢? 季瑜想不出来,只得仍旧乖乖坐着啃饼。 “喂,你干嘛的啊?” 饼还没啃上两口,门外就传来米棠清脆的声音,紧跟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伴着一阵阵“哎呦呦”的叫唤声。 出事了? 季瑜心中疑惑,连忙放下手里的饼,追了出去。 等到季瑜赶到窗边,瞧见米棠好好的站着,浑身上下没有什么损伤,莫名松了一口气。 “出什么事了?” 米棠鼓鼓腮帮子,指着地下,语气中颇为不满,“这人好奇怪,我一出来就看见她扒着我们家窗户,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就问了一句,她就摔这儿了,我可没碰她啊!” 说着,米棠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是清白的,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她这是碰瓷!” “碰瓷”是什么意思季瑜不知道,他的心思全被“我们家”三个字给黏住了,嘴巴轻轻的念了一遍,耳根子又红透了。 直到被地上越来越大的叫唤声唤醒,低头才瞧见地上躺了个人,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村里赫赫有名的“张寡妇”。? 第四章 激斗张寡妇 这张寡妇是个剽悍的妇人,曾经村里有人的鸡跳到她家生了一只蛋,就为了这只蛋的归属,张寡妇站在村口骂了整整五天,最后逼的对方不仅搭了鸡蛋,甚至将下蛋的母鸡送过来才罢休。 村里人骂人用词大多低俗难听,而张寡妇就是这里头的佼佼者,可以说,张寡妇的名字在村里是闻风丧胆的存在,少有对手。 眼下,这张寡妇躺在自家窗户边…… 季瑜一阵头疼,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 果然,见人到齐,张寡妇咧开嘴就开始叫唤,尖锐的声音响彻在整个院子里。 “你这杀千刀的小婊……” “哟,什么年代了还搞荡妇羞辱这一套啊?” 出人意料的,张寡妇刚刚开了嗓,还没完全拿出自己的水平,就被对面一阵清脆的声音打断了。 张寡妇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一时不禁有些懵,茫然的看向对面的米棠,就看见那张小巧的嘴巴一张一合,叭叭的说的比自己还多。 “碰瓷儿也步好好挑个地儿,看清楚了,这是你爹家!” “给爷爬!” “咳咳。”季瑜被她的语出惊人吓到了,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米棠抽空分神关心了一下自家的病美人,见季瑜止不住的咳嗽,以为是被碰瓷的大婶吓到了,小心翼翼地将人扶着坐下,同时安抚道,“夫君莫慌,这种小场面,看为娘的!” 闻言,季瑜咳嗽的更厉害了,一边咳嗽一边拽住米棠的袖子,严肃纠正,“为妻。” “嗨,大可不必!”米棠摆摆手,纠结这种称呼只会影响她跟人battle的速度! 安抚完季瑜,米棠把袖子挽好,调整了一下呼吸,重新回到战场。 “你,你想干嘛?” 张寡妇仍旧是懵圈的状态,看见米棠挽袖子,下意识以为要跟她动手,神色不免有些紧张。 俗话说横的怕不要命的,张寡妇嘴上功夫厉害,可终究只是个女人,真遇到要动手的难免有些害怕。 “我想干嘛?” 米棠冷哼一声,内心土拨鼠尖叫,当然是干你丫的! 作为百大up主,什么风浪没见过,想当初,米棠可是在网上和黑粉用键盘回击过三天三夜的人! 就这点小场面,就这?就这? 还没开始就怂了,米棠打心眼儿里瞧不起。 “胖大婶儿!” “你说啥,你叫我啥?“原本躺在地上的张寡妇闻言瞪圆了双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米棠的鼻子,短胖的指头几乎要戳到米棠的眼睛离去,十足的凶神恶煞。 “你应啥我叫啥!” 米棠也不怕,眼珠子照样瞪回去,“我说,胖大婶儿,好歹也一大把年纪了,扒我们家窗户想干嘛呢?!” 米棠连珠炮弹似的一声接着呛一声,没等张寡妇回嘴,又故作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一溜儿小跑到季瑜的身边,拉着季瑜的衣袖,一阵羞答答的扭捏道,“哎呦,这多不好。” 季瑜一头雾水,挂满了问号。 “夫君~~”米棠一声“夫君”喊出了九曲十八弯的味道,调子拐了右拐。 “你,正常……” “夫君,胖大婶儿偷看我们羞羞!” 季瑜:??? 季瑜被米棠的骚操作惊呆了,一张俊逸的脸涨成了西红柿,目瞪口呆的盯着米棠,眼含羞愤。 “你,你……” 米棠眨巴着眼,眼中满是兴味。 不光是季瑜,就连张寡妇也是惊呆了,闺房之事哪有女子这样大咧咧的讲出来的,大老爷们儿都不敢如此,这女人也太没羞耻了! 还说什么自己偷看? 自己偷看! 张寡妇只感觉自己气血上涌,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她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会去偷看这样的事请! “你胡说,我啥时候偷看你……你们那个了?” 张寡妇气的嘴巴哆嗦,向来只有她占别人的便宜,几时这样在嘴巴功夫上受过别人的欺负,当下也不管不顾了,一面吵嚷着,一边朝米棠扑过去,“让你敢胡咧咧,老娘非得撕裂你的臭嘴!” 米棠灵活的一侧身,张寡妇扑了空,更加恼羞成怒,喘着粗气就要伸手去抓人。 两人闹出的动静不小,张寡妇本来嗓门儿就大,乍一开嗓,周遭乡亲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七零八落的全部围上了季瑜的小院,更有甚者,甚至爬上了围墙看热闹。 “张寡妇,你咋一天天的净跟人扯皮呢?”有好事者躲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 “放你娘的屁。”张寡妇追的气喘吁吁,叉着腰站着大喘气,抽空往人群中瞥了两眼,骂道,“明明是这小娘皮先动嘴的,眼珠子不要小心老娘今夜上你家掏你眼珠子!” “王老三,张寡妇今夜上你家找你呢!”人群中一阵哄堂大笑。 王老三缩着脖子躲在人群中,悻悻的不敢再说话。 “张寡妇,你敢说你没有偷看吗?” 米棠清脆的声音听在张寡妇耳中简直是魔音贯耳。 “老娘说没有就没有!” “噢~~”米棠意味深长的看张寡妇一眼,然后猛地发难,“那你趴我家窗户干啥?你偷东西是不是?!” 张寡妇叉着腰,想也不想的冷哼一声,“就你家这穷酸样,拉屎都嫌磕参!” “磕参是磕参,耐不住还有人上赶着呀!” 米棠阴阳怪气道,“哎呀,我和相公两人原本吃着烧鸡,喝着美酒,眼看就要……” “啊呸!”张寡妇狠狠的啐了一口,“见鬼的烧鸡,我看的一清二楚,你就打了俩鸡蛋,参着面粉……” 米棠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寡妇,张寡妇这才意识道自己说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继续说啊,别着急,慢慢来。”米棠鼓励她。 原来,这张寡妇隔着老远就闻到季瑜家里飘出来的香味,被馋得走不动道,鬼使神差的就趴到窗户边盯着,正巧把米棠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就你张破饼子,当什么稀罕玩意儿,果然是穷鬼!”张寡妇被刺激得口不择言。 “是呀,一张破饼子,馋得您走不动道儿扒人家窗户的破饼子!” 米棠丝毫不生气,笑眯眯的看着张寡妇。 张寡妇自诩是脸皮厚了,实在没想到居然有人比她更加厚脸皮,当下哆嗦着,“你,你无耻!” “稀罕!张寡妇还有说别人无耻的一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围观的村民里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 第五章 生意苗头 张寡妇彻底气懵了,自觉无趣,梗着脖子气势汹汹的推开围观的村民,径自回家去了。 “没意思。”米棠撇了撇嘴,心中一顿“就这”三连。 还以为是个高级黑粉儿,没想到居然是个战五渣,就这战斗力,简直没眼看,居然还能当上村中一霸? 不是她瞧不起,在座的各位全都是弱鸡! 一旁小媳妇儿模样乖乖坐的季瑜简直惊呆了,看向米棠目光中充满了震惊,一直到再次被米棠牵着手站起来,引着朝家里走,都呆呆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回神啦呆子!” 米棠戳他胳膊一下。 季瑜这才回过神来,等到看到自己被米棠牵着的手,触电般的挣脱开来。 “欸!米妹子!” 背后有人突然叫了一声。 “叫你。”季瑜停住步子,示意米棠往后看。 “哈?”米棠初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后面的人又叫了一声,这才意识到“米妹子”是在叫自己,不免有些囧。 叫住米棠的是个婶子,看见米棠转过身来,带着些许试探道,“妹子,婶子听张寡妇说那饼……” “啥?”米棠没听明白。 说话的婶子见她不明白,嗔她一眼,着急道,“就是那饼!到底是啥样儿能香的张寡妇那婆娘扒窗子,让我们瞧瞧呗!” “是啊是啊,让我们瞧瞧呗!”后面的村民跟着帮腔。 米棠这才恍然大悟,感情这一大帮子人,热闹看完了不散场,反倒伸个老长的脖子,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哦,看饼啊~~行!咋不行!”一个念头在米棠心中悄然生长。 米棠戳了戳季瑜的胳膊,“宝,把咱家无敌脆脆香煎鸡蛋小薄饼给大伙端来瞧瞧!” 季瑜被她一声“宝”叫的面红耳赤,连带着后头一大长串现编现卖的串词都没能听清楚,闷着头就往屋里钻,赶紧拿了饼出来。 米棠出来的时候,拿了个碗把饼倒扣着,因此这会儿端出来,热气还没怎么消散,反而是掀开盖子的瞬间,香味儿一下子挤出来。 “哇,真的好香啊,这是什么饼啊?” “没听刚张寡妇说吗?鸡蛋饼!拿面粉和鸡蛋做的!” 村民种有人忍不住酸溜溜,“又是鸡蛋又是面粉的,咋能不香?季瑜,没看出来啊,你都这么阔气了!” 季瑜面色坦然,并不搭理。 但季瑜不在意,米棠可忍不住了。 脆生生的反问道,“咋的,吃你家大米了?” 那人被问的一咽,悻悻的缩回了人群中,再不说话。 “米妹子,别搭理他,就是个泼皮无赖!”说话的还是刚刚带头要看饼的婶子,“妹子啊,婶子闻着你这饼怪香的,我儿子今天学堂开蒙回来,他爹整了点肉,我寻思你这饼能不能匀给我?” “你放心,婶子不白要你的!你开个价!” 这话一出,在场的村民脸上个个露出了艳羡的表情。 这婶子是刘屠户的媳妇儿,刘屠户在镇上给酒楼杀猪,村里谁不知道,就属他家最阔气,隔三岔五都能吃上肉,比村长家还厉害! 眼下,居然还能送儿子去学堂开蒙读书! 难怪刘氏脸上一直喜气洋洋的,家里出个读书人,搁谁谁不得高兴坏! 一时,围观的人里甚至有人开始帮腔,“米棠,你就出个价!放心,她家啊,不缺钱买的起的!” “瞧你说的我家跟财主家似的!“刘氏嗔怪一眼,脸上却是喜色不减。 米棠把刘氏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中有了计较。 接过季瑜手上的碗,放到刘氏手中,“不过是一点面粉加上几颗鸡蛋,我和季瑜吃了几个,也不怎么多,婶子你要喜欢,全拿去就成了。” 刘氏的脸色僵了僵,刚想开口,又听见米棠说话了。 “这点东西不怎么好算钱,你就给我一碗面粉,就当是咱俩换了,也让我们沾沾你家未来状元郎的喜气!” 米棠这一番话出口,刘氏顿时眉开眼笑,心里暗暗多打量米棠几眼,生出和季瑜一样的想法,心道果然是传言不可尽信,这米棠分明是个慧智兰心的女子,怎么会有村中传言的不堪? 她买饼不过是突然升起来的念头,闻着确实香,但也并非非吃不可,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在村里众人面前扬眉吐气罢了。 现在米棠这番话出来,里子面子都给足了,让她几乎笑眯了眼。 亲热的牵起米棠的手,“你这妹子心眼儿好,做的东西也好吃。” “就按你说的,等会儿跟婶子一起去我家,我给你捎上!” “哎!”米棠也笑意盈盈的应声。 热闹散场,围观的村民自然也四散开来,米棠跟着刘氏去家中拿面粉。 “你再忍一会儿,等我回来给你做更好吃的!” 临走前,米棠还安抚季瑜,脸上带着几分歉意,但双眼亮晶晶的,分明在计划着什么。 刘氏的家隔得并不远,两人很快就走到了。 这会儿刘屠户正好回了趟家,厨房里摆着两只大桶,是刘屠户带回来的肉。 刘氏飞快地拿来盖子给桶盖上,她虽然刚刚对米棠有了几分好感,但这家家户户的,肉对谁来说都是稀罕玩意儿,没见谁家有肉吃还分别人的。 “这没脑子的,又把这些没人要的玩意儿带回家了!” 等到第二只桶时,刘氏的眼中分明露出嫌恶的眼神,用手遮着口鼻,十分的不满。 米棠远远的瞧见,那只桶中放着的是猪下水,满满当当的放了差不多大半个桶。 好东西啊这是! 米棠眼睛都亮了! 但刘氏显然是看不上,也不怪刘氏嫌弃,这些猪下水味道太大,看着恶心,即便是穷困人家,也没见吃这些的。 刘氏捂着口鼻给米棠端来一碗面粉,米棠没有提鸡蛋的事,她此刻也装聋作哑。 “婶子,这些猪下水咋卖啊?” “你要这个?”刘氏瞪大了双眼,险些把递到米棠手里的面粉弄泼了。“不怪婶子没提醒你,这可不能吃的啊!” 能吃!而且超好吃! 米棠心中土拔鼠尖叫,但是面上却一点也不显露,“这不是家里一直没沾过荤腥儿嘛……” 刘氏心中难得升起一股怜悯,“不要钱,你要的话,全拿走。” 正好她嫌臭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这下既解决了麻烦还还了个人情,刘氏相当满意。 就等你这句话了! 米棠努力按捺住想要跳起来的兴奋,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第七章 除了身体哪儿都好 吃完面条,米棠舒服的趴在椅背上,半天不想动弹,想着从前在现代的日子,除了给粉丝拍视频,真是恨不得整日赖在床上,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季瑜任劳任怨的收拾碗筷,模样堪称“人类高质量老公”,米棠在心里疯狂点赞。 “季瑜。”等季瑜收拾完,米棠趁着空当问他,“你知道咱村哪个木匠的手艺好么?能给做一些定制的木工活的。” 今天的鸡蛋饼一事让米棠看到了商机,她可是有着七十三万活粉的美食巨巨! 现代美食简直顺手拈来,随便拿一样出来绝对能震慑这群古代人! 什么日进斗金、扬名立万简直不在话下! 想着想着,米棠情不自禁的笑咧了嘴,露出两排可爱的小白牙。 “擦擦口水。”路过的季瑜看着米棠一脸财迷样儿,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故意逗她。 “哦。” 米棠乖乖的应声,然后飞快地摸了摸下巴,“干的!” “咳咳。”季瑜心虚地咳嗽了两声,对着米棠巴巴的眼神没来由的说不出口自己是在骗她的,只好挨着坐下来,一手捏了帕子,轻轻在她脸上蹭了蹭,解释道,“你没擦到地方。” “哦。” 米棠傻乎乎的应声,满脑子都是粉红泡泡,完全转不动了,内心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尖叫,难得的红了一次脸。 “好了。”季瑜收回帕子,耳朵根已经是红艳欲滴的了,“你找木匠要做什么?” 说到正事,米棠的思绪瞬间回笼,收回了紧盯着季瑜的视线,也忽略了季瑜脸上微不可察的遗憾神色。 “你昨天也看到我的鸡蛋饼多受欢迎了!” “我想做一个小推车,这样可以去镇上摆摊……” 米棠的话还没说,手心上突然多了一样东西,低头看去,却是一个小巧的荷包,里面一点碎银。 “这是?”米棠一脸懵逼,摸不准季瑜突然给钱做什么。 被米棠看着的季瑜把脸撇过去,语气中颇有几分羞赧,“我,我现在挣银子不多,但是以后,会努力的。” 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这是什么人间萌物啊! 米棠心都要化了,被颜狗属性抢占上风的老婆身份在瞬间开始摇摆,只想喊出追星小粉丝最狂热的口号:崽崽,妈妈爱你! “咳咳。”米棠按捺着想要从老婆粉变身妈粉的蠢蠢欲动,两手贴上了季瑜的脸,将他的脑袋掰过来正对着自己,声音低沉,“你是最棒的,妈……我相信你,加油!” 米棠手碰着的脸瞬间温度开始上升,灼热的熨烫着手心。 就在米棠即将松手的时候,季瑜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好了。”松开季瑜的脸,米棠拍了拍他的肩膀,十足的豪气云歇,“说,哪儿可以找到活儿好的木匠?” 硬生生把找人干木工活儿问出了江湖气息。 “女孩子也是要有自己的事业的哦!” 前一秒还是江湖大盗,下一秒又萌萌哒的比划了个可爱猫猫。 季瑜:…… 听到米棠的话,季瑜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沉思了几秒,“你想要做什么样的推车?” “让我想想。”米棠努力回忆着记忆中摆摊小贩的小推车的模样,“大概……要有轮子,可以推着走!” “还要有个炉灶,下面烧火,上面烧锅!” 米棠兴致勃勃,边说边用双手比划着,“对了!旁边最好放几个凹槽,可以放一下调料叠。” “上面最好有块牌匾,可以写菜单。最好还可以有个小棚子,遮阳避雨的,就是那种……”米棠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描述清楚。 她只能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大概描述一下外观,具体怎么制作还真讲不出。 作为嘀哩嘀哩美食分区的一号主播,米棠头一次后悔没有去手工区,好歹现在自己就能上手而不是嘴炮了。 “算了。” 米棠懊恼的叹出一口气,“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了。” 一旁静静听着许久没出声的季瑜突然开口,把米棠吓了一跳。 “你知道啥了就……”米棠瞬间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置信,“这……你就知道啦?” 季瑜点点头,“我曾在一本《开物志》上看过,不算复杂,跟镇上的小摊贩比起来不过多了几个工序。” “这个我能做。” 米棠:!!! 季瑜的声音听在她耳朵此刻无异于天籁之音。 乖乖呀,小古板夫君不仅长得美,手工还棒棒的,除了身体不太好,简直哪儿哪儿都好啊! “你太厉害了!” 一个没忍住,米棠欢呼了一声,上前一把抱住季瑜,小手趁机摸了一把自己眼馋许久的腹肌。 察觉到米棠在对自己上下其手,季瑜脸烧的火热,仓皇无措的推开好几步远,嘴里念念叨叨,“女孩子要……” “女孩子要矜持。”米棠抢过他的话,摇头晃脑道,“知道啦知道啦,你真是个小古板!” “洗澡去了。” 米棠站起身来,刚刚抱住季瑜的时候她可闻到了,小古板夫君身上香喷喷的,不像她,直到现在还臭臭的。 望着米棠的背影,不明所以的季瑜懊悔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腿,他,好像又把人惹恼了。 只是……季瑜的脸有些发烧,“一个女孩子,怎么能……” 想到米棠刚刚的话,季瑜猛一拍脑袋,朝着家里唯一的一口箱子走去。 箱子没落锁,已经有些破旧了,打开来看,里面全是一些书籍,整整齐齐的堆落着,一半是季瑜淘来的,一半是他给人抄书的摹本。 仔细回忆了一下《开物志》大概的位置,季瑜小心翼翼的翻找起来。 说起来还是一段缘分,这本杂书原是村中有人家拿来垫桌角的,结果地面潮湿,书页被腐蚀,导致桌角也垫的不稳当,丢的时候正好被季瑜撞见了,闲暇无事时翻阅一二,没想到居然还有用上的时候。 “找到了!” 季瑜双眼一亮,忍不住低呼了一声,按照之前翻阅的记忆,果然找到了这一篇关于推车的记载。 略略扫一遍书中内中,季瑜已经成竹在胸。? 第八章 意外收获 家中仅有一张床榻,还没等季瑜纠结完,米棠早已洗完澡趴在床上,双眼亮晶晶的盯着他,同时“啪啪啪”的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的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相比季瑜,米棠睡得及其安稳,甚至相当不老实的又吃了好几口豆腐,只可怜季瑜一晚上辗转难眠。 天色刚刚转亮,米棠尚且还在熟睡中,就隐隐约约的察觉身侧的人起来了。 虽然脑袋还没完全清醒,但好在还记得自己已经是个穿越的有家室的人了,因此只呆了半秒钟,就嘟囔着抱怨,“你怎么醒这么早啊?” 好家伙,这太阳都还没完全露头呢! 季瑜浑身僵硬,抹了一把脸,眼下可见淡淡的青色,轻声道,“昨天不是说要做推车吗?缺几根木材,我打算去山里看看。” 山里? 米棠甩了甩脑袋,总算清醒了几分。 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两眼放光的盯着眼前的季瑜。 今天的季瑜有些不一样,或许是为了上山方便,袖口处都被扎紧,显得飒爽英姿,除了那一张略带些病态白的脸,端的是格外的风流。 “等我,我和你一起去。”米棠一溜儿烟的从床上滑下来,吓得季瑜忙不迭的背过身去。 米棠坏心眼的在背后戳了戳他腰间的软肉,“小古板。” 季瑜已经知道“小古板”是自己的称号了,抿了抿唇,有些懊恼,“山路崎岖难行,多虫蚁,你去太不安全了。” 米棠在后面小声嘟囔,“就是不安全才要去。” 谁让她的夫君是个小娇郎呢! 嘤嘤嘤可是她好喜欢! “走。”米棠已经穿戴好了,披肩的长发被利落的扎了个高高的马尾,干净利落。 季瑜猝不及防就被米棠抓住了手,手心传来的温度几乎要灼烫到他的心底去,本能的瑟缩了一下,然而对上米棠晶晶亮的双眼时,又沉默着乖乖不再挣扎。 察觉到季瑜的变化,米棠笑的两眼弯弯,低头看向两人牵着的手,又狡黠一笑,试图把自己的十指塞入季瑜的指尖。 “别闹。”季瑜耳根通红,半是后悔半是羞恼的想要把手缩回来。 “好嘛好嘛,不逗你了。” 米棠嘴上熟练的顺毛,小脸上是清晰可见的遗憾。 季瑜: 季瑜把头别过去,只是被牵着的手不曾再挣扎。 “这不是季瑜吗?”一个粗犷的声音突然响起。 二人抬头看去,一个汉子赶着牛车,先他们几步路走在前面,是村里的猎户张达,平日里对季瑜多有照拂。 “张大叔。”季瑜点头致意。 “这是要上山?”张达随口问了一句,目光落在二人牵着的手上时,挠了挠头,有些憨厚的调笑,“你们小夫妻俩感情真好。” 米棠只觉得随着这大叔的一句话,身旁站着的自家小古板都快着火了。 或许是看出季瑜的尴尬和不自在,张达没有再说话,留下一句,“我也在山上,有事可以喊我。”就匆匆赶着牛车继续往山上走了。 “走啦!” 扯了扯已经烧成小红碳的季瑜,米棠欢快的走在前面,后头僵硬成木头桩子的季瑜盯着自己已经被松开的手,满脸的怅然若失。 不得不说,没有现代工业的污染,古代的空气简直好得不得了。 米棠像个懵懂的孩子,欢欣畅快的到处摸一摸闻一闻。 “小心脚下。”季瑜皱眉跟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替米棠盯着路,十足的操心女儿的老父亲姿态。 “哦。”米棠脸上一热,乖乖凑到季瑜身边,“我们要找什么木材啊?” “结实耐磨耐腐朽的。” 季瑜言简意赅,怕米棠听不明白,随手指着一棵树,用手敲了敲,“像这种树,内中空心,且多有虫蛀……” 米棠听他娓娓道来,对自家小古板的认知又多了一层。 原本以为季瑜只是纸上谈兵,没想到……她家的小夫君果然是除了身体哪儿哪儿都好! “咳咳。”季瑜轻轻咳嗽了两声,米棠的眼神实在太过灼热,眼都不眨的盯在自己身上,彷佛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眼中的崇拜几乎要把他淹没。 让他不仅是面皮,连腹腔中的心脏也跟着开始发烫,这种奇特的感觉让他感到惊慌,却情不自禁的勾起了唇角。 “你,你歇着,我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季瑜几乎是落荒而逃,后面是米棠银铃般的笑声。 米棠百无聊赖的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撑着下巴隔着远远的看着季瑜。 季瑜似乎已经挑好了木料,正费劲儿的抡着斧头,米棠想要过去帮助,却不期然被脚下一株不起眼的植物吸引力目光。 米棠曾经做过一起还原古代食物的视频,从调味料细致到菜谱,俱是按照可以查到的古籍记载还原的。 而眼前这个…… “食茱萸!”米棠惊呼出声,几乎当场表演一个喜极而泣。 好家伙,什么叫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这食茱萸可是个好东西啊! 光是想到那个味道,米棠口中已经控制不住的分泌出口水。 取了一颗果实,仔细用衣服擦了擦,米棠遍迫不及待地用牙齿碰了一下,一股辛辣的味道顿时充盈了整个口腔,刺激的她流下泪来。 作为辣椒忠实的崇拜者,米棠可谓是无辣不欢,原本还哀愁在这个架空时代或许找不到辣椒的替代品,没想到这会儿让她撞见了。 “出什么事了?” 或许是米棠的动静太大,季瑜闻声赶了过来,一眼看到双眼含泪的米棠,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恐慌。 下一秒看到米棠手里的东西,声音更是惊的变了调,“你吃什么了?” 米棠两眼包着泪水,眨巴眨巴的看着季瑜,脸上很是茫然,然后看了看手上食茱萸的果子,塞到了季瑜嘴里。 被米棠牙齿磕破皮的食茱萸果实刚一进入口腔,季瑜就爆发出剧烈的咳嗽。 原本白净的面皮这会儿红润透亮,眼角沁着泪,模样真是…… “美极了!” 米棠完全惊呆了,擦了擦嘴角,还好没流口水。 “没事儿。” 甩了甩脑袋,米棠心虚的上前扶住季瑜。 “痛。”季瑜指指自己的嘴巴,因为这会儿模样可怜,简简单单一个字听上去居然有撒娇的委屈巴巴。? 第九章 喜欢 还好米棠只用牙齿磕破了一点皮,食茱萸带来的辛辣味道很快消失,除却生理性的泛红眼角,季瑜重新恢复了镇定。 倒是二人一阵的鸡飞狗跳成功把张达喊过来了,回去的路上顺利的蹭上了牛车。 “我说你们两个……” 张达一边赶着牛车一边有些哭笑不得,“山里面很多东西都是不能碰的,你们居然还敢直接上嘴?” “没人吃过这种果子吗?”米棠好奇宝宝似的发问。 张达摇了摇头,“这东西没啥大用处……吃了嘴巴还怪疼的。” 又好心的看一眼米棠临走时不忘捎上的一小背篓食茱萸果实,关切叮嘱道,“这东西可真不能吃啊!” “虽然要不了命,但也够折腾人的。” 这可不是疼,是辣啊! 米棠在心中咆哮!为古人缺失的辣椒的快乐感到遗憾。 “对了。”牛车到家门口时,张达一拍脑袋,找出一只用草绳拴住腿的野鸡来递给季瑜,“这鸡你们拿着,肉不咋多,但是味道绝对错不了,可比家养的有劲儿多了!” “可别给我推啊!” 见二人推辞,张达眼睛一瞪,砸砸嘴,“连着好几天上山都捞个空儿,就今儿赶巧了,等会儿还得把这些拉镇上酒楼去呢!” 见他这样说了,季瑜也不再坚持,道了声谢就收下了。 米棠对野鸡不感兴趣,但张达说的话让她眼睛一亮。 “张大叔,你还要去镇上?” 张达闻言笑了,“你们小姑娘要有啥喜欢的头绳儿布匹啥的,我回来给你们捎上!” “不不不。”米棠摆摆手,“张大叔,我们也想去镇上,你能不能捎上我们?” “行啊!”张达也不多问,大手一挥就爽快应声,“那你俩等我,我回去收拾收拾。” “好咧!” 米棠早就打算去镇上逛逛,只是苦于既没钱又没去的路子,没想到突然间啥都有了。 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季瑜给的小荷包,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得眉眼弯弯,“我们去镇上买点东西。” “银子给你了,就都随你安排。”季瑜低声道。 “好兄弟!”米棠比了个赞,哥俩儿好的拍拍季瑜的肩膀,可惜身高不够,只得退而求其次的拍了拍他的胳膊。 也自然错过了季瑜在听到“好兄弟”时皱起的眉。 一手抚上自己的心窝处,季瑜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心中一堵。 强忍着这种异样的让他不快的感觉,季瑜指着被米棠小心翼翼放好的小背篓,眼神在触及到食茱萸的果实时,记忆中被辣到刺痛的感觉再次涌现,嘴角不禁抽了抽。 “这些……做什么的?” “秘密!”米棠笑得像个邪恶的小恶魔,又凑在季瑜耳边恶魔低语,“好吃吗?” 季瑜的脸上浮现出可疑的绯红,好吃自然谈不上,整个嘴巴里都是辣到失去味觉的疼痛感,可…… 季瑜的脑海里全然是那天脸上淡淡红霞、嘴唇微微红肿、吐着小舌的女子。 “好吃……。” 牛车不愧是乡间出行的利器,不过一个多钟头,张达就载着米棠二人到了镇上。 “我要先去酒楼,你俩是跟我一起还是……” “张大叔,我俩不耽误你事儿,自己先逛着。” “那行。”张达将二人放下来,“等会儿还在这儿等着,咱一起回去。” 匆匆交代完,张达继续赶着牛车朝酒楼走。 “走。” 米棠拉着季瑜的手,穿行在各个小摊贩之间。 她早已想好了,这次逛街一来是买东西,二来是调查市场行情,为摆摊做准备。 手头银两有限,需要买的东西却一点也不少。 米棠盘算过,就冲着家里那一桶猪下水,面粉就不能少了,然后是一堆卤料,更别说家里一粒米都没有…… 望着身边的季瑜,米棠悠悠的叹了口气,捧着小脸道,“养家糊口好难哦。” 但谁让自家小夫君是朵小娇花呢! 嘿嘿,她好喜欢他哦。 季瑜:…… 凭借着自己曾经做过无数次卤味的经验,米棠按照自己的配方搜寻卤料包里的调味料,除了几味要到后面才从国外传来的以外,其他也都差不离凑齐了。 出乎米棠的意料,或许是古代人对于烹饪调料的理解没有后世丰富,许多调味料没有运用到菜品中去,反而是被当作药物来用,在被乱七八糟的堆放的草药摊中,米棠捡了不少便宜。 以至于最后,买完米,居然还能剩下几个铜钱。 “饿。”米棠眼巴巴的盯着对面包子铺热气腾腾的蒸笼,扯了扯季瑜的袖子。 大早上出来,他们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呢! 季瑜叹一口气,忍不住摸了摸米棠的头,心中感叹怎么像只小猫一样。 走到摊贩前,“劳驾,这包子怎么卖?” 包子铺老板拿挂在脖颈上的汗巾擦一下脸,这才抬头对二人笑道,“包子三文一个,馒头一文一个,二位要几个?” “一个包子,两个馒头。”季瑜将钱袋里仅剩的铜钱全部倒出来。 “好咧,您拿好。” 冒着热气的包子馒头被油纸包着递到季瑜的手中。 “吃。”季瑜把包子给米棠,“小心烫。” 米棠接过包子,吸了吸鼻子,两眼晶晶亮,“季瑜,你真好。” 季瑜叹一口气,“再好也没包子好。吃,冷了就该腻了。” 米棠:……臭直男 好好的气氛整没了! 气呼呼的一口咬上包子,下一秒就龇牙咧嘴的吸了一口气,米棠眼泪汪汪的拉着季瑜的袖子告状,“烫!” “这么不小心……张嘴我看看。” 季瑜蹙着眉,弯下腰来,满眼的担忧全部倒映在米棠的眼中。 米棠乖乖的张开嘴巴。 谁也不曾关注到此刻彼此间几乎能够脸挨到脸的超短距离,各人眼中满当当的映衬着的都是对方的影子,呼吸交织在一起,恍惚间彷佛近的能听到心跳声。 “咳,咳咳。” 直到季瑜率先红着脸拉开距离,“还,还好……没烫伤。” “哦。” 米棠呆呆应声,脸上布满红霞,只觉得自己心跳得速度越来越快,几乎要跳出自己得胸腔。 脑海中另一个属于她的声音满满当当的填充着两个字,喜欢。? 第十一章 张王氏的肯定 镇上一日游,已经让米棠摸清楚这个时代里,是没有卤味这一类吃食的,更别说在这个村子里,主料还是人人嫌恶的猪下水,这一锅绝对是头一回。 也难怪季瑜这么个小古板吃过一块之后就真香了。 米棠忍不住咧开小嘴笑得露出两排小白牙,将切好的一整盘猪舌递给季瑜,“等我调个汁儿……” 话音戛然而止,米棠有些委屈的叹一口气,啥都没有,她现在可是个穷光蛋呢! “这个好吃的。” 虽然不知道米棠在难过什么,但只是看见她眼中的失落,季瑜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想要安慰她。 “你……”不要难过。 “干饭干饭!” 季瑜没说完的话尚且还在嘴巴里囫囵,就看见刚才还是一脸落寞的米棠,转眼便欢快的拿起来筷子开始大口吃肉。 季瑜:???你们女人都是这么善变的吗? 目瞪口呆jpg “吃啊你!”塞得满嘴鼓鼓囊囊的米棠眼神暗示。 季瑜扶额叹气。 卤过的猪舌别有一番风味,调配的恰到好处的卤料包,完美的起到了去腥增鲜的作用,卤汁浸透到肉质里,配合着猪舌独有的口感,让人满口鲜香,肉质紧密而不又失弹性,嚼劲十足。 二人围在灶台边,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得不亦乐乎。 “季家小子在家吗?” 门外突然传来响动,张达的娘子张王氏端着一碗肉推门进来。 和张达一样,张王氏也是个热心肠的妇人,两夫妻平日里都对季瑜多有照顾。 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辰,因着张达打了不少野味,家里才添了点肉,念着季瑜二人,赶忙趁着热气端了一小碗过来。 只是刚一推门,浓烈的卤肉香味便扑鼻而来,张王氏闻着这奇特的味道,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这味道,竟比她手里头的肉还要香哩! “王婶。” 听到熟悉的声音,季瑜放下手里的筷子。 “家里做了点肉,拿给你们小两口尝尝” 张王氏将手中端着的碗径自放到季瑜手中。 说是尝尝,实际上是满满当当一大碗,极有分量。 季瑜心中一暖,自从失忆在这个村子住下以来,张家两口子对自己大为关照,每逢家中有什么好吃的,都免不了都要送些来。 “这是啥味儿啊?婶子一推门就闻到了!” 送完肉,张王氏问出心中的疑惑,她自诩有一手好厨艺,可哪怕是烧肉也没来的这么香的,让她只闻到味儿,就忍不住吞了好几口唾沫。 “刚做了点不太一样的东西,婶子也过来一起吃。” 季瑜背后突然探出一张脸来,把张王氏险些吓了一跳,仔细辨认才发现是季瑜新娶的媳妇米棠。 但是这米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张王氏的脑海里浮现出昔日米棠趾高气扬整天以官太太自居的模样,视线再落到季瑜背后这一张笑的眉眼弯弯的俏丽脸蛋上,错愕的眼珠子都不禁瞪大了几分。 早就听说米棠变了,原来,嫁人之后性格转变会这么大吗…… 张王氏精神恍惚的被米棠拉到了桌边。 桌子上正当中摆了一盘肉,饶是家中有个打猎为生的猎户,张王氏也没能从第一眼上分出这是什么肉,只是鼻子吸了吸,确定那让自己控制不住流口水的香味正是从这肉上传来的。 “这是……” “婶子,你先尝尝,过会儿我再告诉你。”米棠狡黠一笑,给张王氏递了双筷子。 “那……好,我尝尝!” 两家关系亲近,张王氏倒真也没客气,毫不扭捏的接过了米棠的筷子,夹了一块稳稳当当的送入口中。 随着牙齿的咀嚼,张王氏渐渐觉察出不一样来。 这肉相当紧实,软软弹弹的,但是一点儿也不塞牙,除了自带的肉香,还有被卤汁浸透的调料香味儿。 张王氏发誓,自己活了这么大岁数,绝对没有吃过比这更好吃的肉! 吃着吃着,筷子就停不下来了,等张王氏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四五块儿下了肚。 张王氏不禁有些脸红,这年头哪家肉都是金贵东西,更不用说是季瑜这样的家境,自己居然吃了这么多。 “我这一个来送东西的,反倒吃了你们不少!” “婶子说哪儿的话,我们也没少吃你们的。”米棠拉着张王氏的手,“婶子不妨给我提提意见,这味道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张王氏这下是真的吃惊了,“这都是你做的?” 目光落到一旁的季瑜脸上,待得到后者肯定的点点头时,这才又上上下下的把米棠浑身打量了一遍。 米棠大大方方的任由张王氏看。 “你这手艺可真是了不得!” 看过之后,张王氏拉着米棠的手大加赞赏,“照我说啊,就是拿到镇上的酒楼里去,也找不到个大师傅能做出这样好的味道!” 米棠闻言眼睛一亮。 她虽然自觉味道好,也有可以征服古代人胃口的信心,但终究只是她个人的口味,没准古代人嗜好和现代人有出入呢? 但张王氏可是这个世界的本土人,代表着这个时代的大众口味。 有了张王氏的肯定,米棠百分百确信,她不仅可以依靠这些卤味赚取第一桶金,甚至可以改变古代人对于猪下水的看法! “你这是啥肉啊,我咋吃不出来?” 憋了许久的问题总算是让张王氏问了出来。 米棠“扑哧”一笑,揭开锅盖,“婶子您可别嫌弃。” 随着米棠将锅盖揭开,更加浓密的香味儿一股脑的从锅里涌出,张王氏只觉得自己被这冲天的香味儿层层包围,逃脱不得,搅动的吃饱的肚子居然“咕噜噜”叫出声来。 张王氏有些赧然,暗道自己一把岁数,怎么还跟个年轻小姑娘似的馋嘴。 等到她第二眼仔细看向锅中时,不由得惊呼出声,“这是猪下水?” 语气中满满的不可置信。 张王氏倒不是嫌弃,她家本来也不富裕,谁家都有馋肉的时候,从前为了沾一点荤腥,她也不是没动过猪下水的脑筋,可惜不管怎么琢磨,这刺鼻恶心的味道无论如何也去除不掉,更不用吃进嘴里粘腻的让人恶心的感觉。 这可和刚才吃进去的味道完全不一样啊! 米棠点头微笑,并不直接回答,只是用筷子将各个部位都戳上来了切下一些,递给张王氏。 “还请婶子帮我都试试味道。” 米棠说的客气,加上张王氏心中着实好奇,一时之间也顾不上矜持,拿着筷子挨个儿尝了一遍。 等到全都尝过之后,张王氏放下筷子,她已经什么都说不来了,只是望着米棠悠悠叹气,满眼赞许。 “婶子,你觉得我这卤味,拿出去卖可做得生意?” “米棠啊,你这手艺,婶子没资格评价。” 张王氏拍拍米棠的手,“婶子自诩做了十多年的饭了,村里红白喜事也打过下手掌过厨,可绝对做不出你这样的味道。” “你要拿出去卖,保准一水儿的叫好!” 有了张王氏的肯定,米棠这下是彻底放心了。? 第十二章 真人吃播 隔天一大早,米棠正和季瑜收拾出摊用的准备,大门就被“咚咚咚”的拍响了。 门外露出张达那张憨厚的脸来。 “这么早啊张叔?”米棠有些不好意思,“得辛苦您等我们一下了……” “没事没事,你们慢慢收拾。”张达摆了摆手。 自昨天米棠和张王氏提了想去镇上摆摊的想法后,张王氏便做主把自家牛车借给他们了。 米棠对此万分感激,她可是正愁没交通工具呢! “张叔,今天谢谢您了。” 在张达的帮助下,小推车和一应器具被搬上了牛车,米棠递过去一个夹着卤肉的馒头,“您还没吃早饭?早上做了几个馒头,你将就着吃点。” “我……” 张达想说自己吃过了,可是眼睛落在馒头中间夹着的卤肉上时,便再也移不开眼,悄悄的吞了吞口水。 昨天张王氏回家,不仅捎回了端肉的碗,甚至还连带着更加满满当当的一碗卤肉。 张达就着酒,和张王氏两人,竟是吃了个干干净净,连碗里头的汤汁都没剩下,伴着饭享受了好一顿美味。 那滋味,嗬,张达发誓,他去酒楼送野味都没闻到过这么香的。 “吃张叔。”米棠把馒头塞到张达的手里,“就咱两家的关系,您还跟我客气!” “昨天王婶送来的那碗肉可是让我和季瑜吃了顿饱!” 张达这才接过去,“你婶子别的不行,就做饭还可以。” “你们要喜欢,下回直接上我家吃去!” 说着,低头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 蒸的蓬松的馒头,白白软软,自中间被切开。白的馒头,酱色的肉,汤汁沁在里头,咬一口,馒头连着卤肉,夹着汤汁,在嘴巴里混合成绝佳的美味。 香的张达几乎把舌头吞下。 三下两下把馒头吃完,张达擦擦嘴,赞叹道,“你这手艺真是没话说,难怪家里那口子一大早上催我别耽误你事儿,你放心,你婶子交代过了,今儿我帮你们看摊儿!” 米棠心中一暖,猜到是张王氏担心自己和季瑜两人初次摆摊,受人欺负,特意让张达帮忙看顾,对二人的感激更甚。 牛车摇摇晃晃,携着田间小道的朝露,载着几人到了镇上。 这会儿正是出摊的道时候,街上大大小小的摊贩已经支起了摊,氤氲袅绕的蒸汽从一个个摊位上杳杳直上。 “这边全是包子馒头店,咱找个人少的地儿。” 张达性格朴实,担心米棠的卤肉在一众早餐店中占不到便宜,提议寻个人少竞争少的地儿。 “不。”米棠声音清亮,“咱就在这儿。” “包子馒头店越多越好!” 张达挠挠头,不太明白。 一旁沉默的季瑜淡淡出声解释,“卤肉是咸口的,单吃太多也受不住,或是配着米饭、包子馒头、面条,最为相宜。” “跟他们的生意不冲突。” 相反可能会卖的更好! 最后一句季瑜没有说出口,只是目光落在埋头摆弄的米棠身上时,微微带了点疑惑,她是不是在上次来镇上时,就把所有的盘算好了? 三人一起动手,很快把小推车收拾好了。 季瑜的审美相当优越,小推车一经摆出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只是因为对于正上方的招牌“卤肉”陌生,大家只是驻足观看,却并没有人上来询问。 张达怕二人拉不下面子喊客,自告奋勇的要帮忙叫卖,却被米棠制止了。 米棠拿出自带的两张小凳子,给季瑜和张达一人一张。 自己却是转身对着身边的包子摊老板道,“小哥,你这一屉的馒头我全要了。” “我就在你边上摆摊,一会儿结账给你成吗?” 一屉馒头是三笼,一笼是十个馒头,三十文钱也算是不小的生意了。 包子铺老板犹豫一瞬,视线落到米棠一张笑意盈盈的小脸上时,点头同意了。 带着热气的三笼馒头被放到了米棠的小推车上。 “这卖卤肉咋还买上别家的馒头了呢?”张达坐着有些发愁,心中暗道不好,米棠太年轻了只怕是不会做生意。 扭头想和季瑜商量,却看见季瑜已经相当熟练的打开放卤肉的大桶,烧火准备加热了,顿觉一阵头大,感情这小两口都不会啊! 米棠却是在看见季瑜的动作时,忍不住咧开小嘴笑了,戳了戳季瑜腰间的软肉,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合上两只手结成一个爱心。 不愧是她一眼就看上的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二人之间并无对话,但就跟商量好一样的,等季瑜把卤肉加热,米棠适时递上切开的馒头,配合着把卤肉夹在中间,最后递到了张达面前。 张达有些发懵,“这不来的时候才吃过吗?” 米棠意味深长的看一眼正在排队抱怨等馒头的人群,“张叔,咱时间长着呢,您放开吃!”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一点也没妨碍张达接过馒头开吃。 像他们这样靠力气活谋生的庄稼汉,肚皮都彷佛无底洞,有多少能吃多少。 加热过后的卤肉配上热气腾腾的馒头,饶是张达皮糙肉厚,也不由得一边大口吞咽一边哈气。 只是就算烫,张达也不曾慢下来,好像吃慢一点,就再也吃不到了一样。 霸道的卤肉香味,配合着张达沉浸式的吃香,诱惑着耐心逐渐缺失的饥肠辘辘的等待早餐的人群。 “大哥,你吃的这是啥,怪香的!” “嘿,头一次见这种吃法,怪新奇!” “大哥,你别光顾着吃,倒是给我们介绍介绍啊!” 围在包子摊前的人三三两两的靠着米棠的小推车聚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着问题,只是目光全都一点也不肯移开的盯在张达手上捏着的馒头上,准确来说,是盯在馒头里头夹着的酱色的卤肉上。 “快快快!流出来了!” 一滴汤汁从卤肉里流出来,顺着张达的指头往下,围观的人心都跟着悬了上来,眼看着这滴酱色的汁一点一点要落到地上,都凑了近来焦急的催促张达。 “最后一口……哎哟,好!” 随着张达最后一口馒头进肚,甚至有人带头鼓起了掌。 站在旁边观看的季瑜一脸惊奇,万没想到世上有这么滑稽的事请。 倒是米棠不以为然一副都在掌握中的模样,小声嘟囔着,“不就是真人吃播么?” 话虽如此,可是弯弯的眉眼,上翘的嘴角,无一不显示着她这会儿极好的心情。 中华上下五千年传承的吃货文明果真是名不虚传!? 第十四章 吃醋的季瑜 虽然米棠对自己的手艺相当自信,但还是低估了古代吃货的水平。 满满一大桶卤猪下水,居然丁点儿都没能剩下,眼瞅着桶底就剩一点卤水了。 “哎,老哥,这个汁儿再给我多浇点儿!”排在跟前的一男子,眼尖的看见桶里的情况,熟稔的拍拍张达的肩膀。 “哦。” 张达这会儿已经有些懵了,从来没有见过谁家这样做生意的,啥都不干,就有人争着抢着要来买的? 等桶里最后一点儿汁水也浇上馒头,这下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米棠擦了擦头上的汗,呼出一口气来,她的胳膊已经累的有些抬不起来了。 “谢谢各位今日照顾生意,卤肉已经卖光了,请各位下次再来!” “啥都没吃着怎么就卖光了?” “你多做点儿呗!” 队伍里的抱怨声此起彼伏。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没想到大家这么喜欢,下次,下次一定多做点儿!” 米棠生得一副圆眼,笑起来时总是眉眼弯弯,看的人心生喜悦。 这会儿安抚的话一经出口,大伙儿的情绪果然缓和了不少。 “小姑娘,你这味道好的很!下次你尽管多做些来,我老头子可是要买回去下酒的!” “我也要我也要!” 米棠一一允诺,只是心中哭笑不得,她从前在现代时,在粉丝嘴里有个称号叫“经常性失踪人群”,就是因为她太懒了,只有心情好时才偶尔拍个视频。 结果到了这儿,居然给自己找上了一份工作,重回社畜的感觉? 这滋味儿倒有些奇妙。 “姑娘,你明天还来?” 米棠:…… “我不……尽量。”顶着众人恶狼一般火辣辣的眼神,米棠硬着头皮把临到嘴边的话换了个说辞。 得到了心满意足的回答,众人这才散场。 “累不累?” 送走一群吃货,米棠松了好大一口气,回头看季瑜脸色有些发白,有些心疼。 “还好。” 季瑜点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方帕子,塞到米棠手里,余光扫一眼旁边的张达,忍着害羞,小声道,“你辛苦了。” 米棠发誓,她又听到自己“噗通扑通”的心跳声了,一下比一下快。 再看到季瑜有些泛红的耳根,心中居然涌起一股诡异的骄傲,这就是所谓的“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吗? 但是美人真的很香啊! 饱暖思淫欲,米棠觉得自己的爪子已经蠢蠢欲动的有些按捺不住了! “咳咳,嗯!” 张达咳的都快嗓子冒烟儿了,偏偏头还要拧到一边,嘴里吹着哨儿,面上虽然不显,但心中十分感慨。 年轻真好啊! “张叔。”米棠把帕子收到怀里,笑眯眯道,“今天辛苦你了。” “咱一起去吃点东西,大家忙活这么久,也该饿了!” “别别别。”张达摆手不迭,“你婶子今天可嘱咐我了,晚上她做饭,一起上我家吃去!” “你们要不去还不得怎么教训我……” 张达嘟囔着,面上相当委屈,看的米棠和季瑜两人都是憋着笑。、 “那好,咱收拾一下……” “那个……” 边上一道声音响起,是旁边的馒头包子铺的小老板。 米棠一拍脑袋,“瞧我,差点就忘了!” 然后朝身旁的季瑜嘿嘿一笑,眨巴眨巴眼,摊开了白嫩嫩的手心。 季瑜低敛着眉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看的米棠心痒痒。 “要多少?”季瑜问。 “不要钱的!” 还不等米棠回答,倒是包子铺的小老板急急忙忙的答了话。 先前隔得远,又被蒸笼上氤氲袅绕的蒸汽衬的人雾蒙蒙的,看不大真切。 这会儿近了,米棠瞧得仔细,那小老板跟她差不多一样年纪,模样还有几分清秀,白白净净的,颇有些…… “米棠。” 米棠瞬间回神,一脸疑惑的看向季瑜。 “咳,没什么。”季瑜有些可疑的脸红,眼神发虚,对着米棠巴巴的眼神,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有些饿了。” “要不给你买个包子?”米棠试探着开口,总觉得气氛哪里怪怪的。 季瑜紧抿着唇,看上去不怎么开心,“不……” “包子不要钱,送你们吃!” 包子铺小老板欢快的声音再次响起,手上早已麻溜的用油纸包了三个雪白蓬松的大包子,“给。” 他原意是递给米棠,不想半路伸出一只手来,正是季瑜,抢在米棠之前把油纸包拿了过去。 “谢谢。”季瑜声音清冷。 “不,不客气。”小老板摸摸后脑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总觉得这人对自己有莫名的敌意。 “那什么。”小老板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极力忽视身后的两道清冷的目光,对着米棠道,“我叫阿年,是这陈记包子铺的老板。” 说着,指了指旁边自己的包子铺。 “你别看铺子小,这店是从我娘那个时候开起来的,说起来,还是我娘从她爹那里……” 阿年的声音突然停住,“不好意思,我说的有些多。” “我来是想谢……想谢谢你。” “从我娘病了之后,生意很久没这么好过了,我问过了那些人,都说是你……” “谢我做什么?”米棠的手心上早被季瑜放了一串铜板,这会儿全部递到阿年面前,“你的包子做的好,大家自然都去买。” “我,我不能要,要不是你们……” “拿着。” 米棠把铜板放到阿年手上,“这是你应得的。” “不过你若真想谢我……倒是可以帮我做一件事。” “可以的。”阿年点头如捣蒜,“莫说一件,就是……” 他的视线看向一边的季瑜,眼中突然多了几分失落。 米棠没有注意到这一段小插曲,她这会儿正在心中为自己的绝妙计划拍手叫好。 “这样,以后但凡我在这里摆摊,你头三笼……五笼,头五笼馒头,全都卖给我,我照一样价格给你钱。” “好。” 谈妥了这样一桩事,米棠简直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叫绝。 几人收拾回家,张王氏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米棠二人蹭了一顿饭。? 第十六章 贪心的刘氏 经过第一次试水,米棠已经知道,卤味生意是做得的,至少短时间内是不愁的。 这生意若是要继续做下去,少不得有一个供货渠道,放眼整个村中,唯有在镇上替酒楼杀猪的刘屠户有这个便利。 然而还没等米棠琢磨着怎么去和刘屠户谈合作,他们自己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刘婶子,您这是……” 望着一早堵在自家门外的刘氏,米棠心中纳闷儿,难不成自己重赶了一回时髦,点亮了“心想事成”的金手指? 刘氏脸上堆着笑,往旁边让了让,米棠这才发现刘氏背后站着一人。 “这是我当家的。” 刘屠户身量不高,站在刘氏背后被挡的严严实实,两人站在一起时,颇有几分潘长江和蔡明搭档演小品的喜剧效果。 “是这样的,大妹子。” 刘氏笑脸盈盈,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道,“这不是听说你在镇上做些生意么?” 俗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米棠的卤味生意在镇上卖的火热,名声甚至传到了最大的“长盛酒楼”里去了,而那长盛酒楼正是刘屠户杀猪的地方。 原本听说街上有人卖猪下水,酒楼掌柜的还不以为意,觉得是哗众取宠,直到大街上排起了长队,这才叫刘屠户去打听。 这不去不知道,刘屠户一眼认出米棠来,更让他吃惊的是,原本在常人眼里难以忍受的猪下水,居然被她做成了绝世美味,那味道,让他吸溜了好几口口水。 这年头,一斤猪肉才三十文,可这不值钱的仍货居然叫米棠卖出了四十文的天价! 一想到自己平日里丢掉喂狗的猪下水,刘屠户心里就空落落的,那可都是哗啦啦的银子啊! 等到晚上回家,刘氏见他一脸失魂落魄,细究起原因来,刘屠户这才对妻子说了原因。 谁知说完,失魂落魄的变成了刘氏。 要知道,那一桶六七斤的猪下水可都是她白送给米棠的啊! 夫妻二人是百爪挠心,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晚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索性一合计,天不大亮就来米棠门口守着了。 “你那生意可是好啊!” 刘氏道,“我可听人说了,半条街的人都是在排你的队,吃了还想吃呢!” 刘氏天生一张巧嘴,尤其这会儿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夸起米棠来尤为卖力,但让她没想到的是,米棠居然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 刘氏:??? 正常人这会儿被戴高帽难道不是应该谦虚拒绝表示“没有没有”吗? 不是应该受了她的好话嘴软吗? 刘氏狐疑的和自家男人对对眼色,这小妮子怕是不好说话! 她却是不知道,比起现代小粉丝们的肉麻兮兮的彩虹屁来,她这些吹捧话相当小儿科。 更何况,米棠自诩是个脸皮不怎么薄的人,夸什么她都能美滋滋接受。 这会儿听了刘氏的话,正在心里砸砸嘴等着后续呢,没想到这就结束了,索然无味。 见米棠毫无自己预期中的表现,刘氏咬牙开口。 “大妹子,婶子寻思,你那生意红火,肯定还得再开下去。” “这猪下水能搞到的人不多,你看我家这口子……” 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米棠,看到对方眼睛一亮,刘氏受到了鼓舞,继续开口。 “咱都是乡里乡亲的,本来就该相互帮衬。” “你不知道那会儿,看你和季瑜两人过日子受苦遭罪,婶子背后替你们流了多少眼泪。” 说着,刘氏低头擦了擦眼泪,“天可怜见的,可算是熬出好日子来了!” 米棠:…… 米棠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紧紧抿着唇,生怕自己一不注意就笑出声来。 不是她不配合,只是刘婶儿你这大蒜味道也太过分了! 别以为她没看见,你那小矮人夫君从底下给你递大蒜擦眼睛呢! 刘氏却是自以为瞒天过海,抬头见米棠一脸憋着的表情,顿时身心舒畅,只道是自己演技发挥出色。 瞧瞧,可不是嘛,都把米棠这小丫头感动的快要落泪了,这副要强还要强忍着的模样,哟哟,真是个足足的小可怜。 “那您是想?” 有了刘氏这样一场别开生面的表演赛,米棠大概猜到了这两人的来意。 见米棠主动提起,刘氏一扫方才的悲悲切切,扬着调子就开始讲解自己的计划。 “你看呐,你这摆摊总得找人买猪下水的。还不如直接找我们。” “只是咱们可说好,之前那一大桶就算了,全当是婶子做个人情送你了,但往后这价格……” 米棠沉吟了一瞬,刘氏的话倒是没什么毛病,找供货商谈合同做长期渠道,是她一早想好的,这点和刘氏没有出入,只是…… “不知这价钱……婶子想怎么算?” “大妹子果然是个爽快人!”刘氏一拍手,举起四个手指头来,然后又放下两根,竖着两个指头在米棠眼前晃了晃,“二十文。” “二十文一斤!” 说到“二十文”时,刘氏脸上已是掩饰不了的喜色。 酒楼的猪下水都是扔货,交给屠户自己处理的,那就是无本生意! 乖乖啊,一斤猪下水二十文,一头猪差不离可以拿到十斤,那就是两百文! 她男人杀一头猪也才十文呢! 刘氏已经听见耳边哗啦啦掉银子的声音了。 刘氏这边兴高采烈,米棠却是已经傻眼了。 一斤猪下水就二十,加上调味料和冲洗用到的面粉等,好家伙,她这是慈善生意啊! 合着她赔本赚吆喝,刘氏就在边上数钱? 更何况,一斤猪肉才三十文呢!没人要的猪下水这下子就身价暴涨了? 米棠摇摇头,身心都表示拒绝。 “咋?”眼瞅着已经进自己荷包的银子保不住了,刘氏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米棠实话实说,“太贵了,我买不起。” “这咋就贵了?我可打听好了,你一斤都卖四十文呢!” 刘氏急眼了。 这个价格是她一早算好的,米棠卖四十文一斤,她怎么着也得拿一半,就这,还是她退步了的,毕竟,没有她男人给猪下水,米棠拿什么卖?? 第十七章 合作达成 米棠被气笑了,合着您当这五五分账呢,还一人一半儿! “婶子,我实话告诉你,这卤味生意我不定做多久呢!” 刘氏傻眼了,“这咋就不做了?我可听说了,好多人排着队买呢!” “一斤就四十文,十斤就是四百文,一天就是……” 米棠忙打断刘氏的小算盘,再给她算下去自己就该富可敌国了。 “您也知道,这猪下水处理起来多麻烦。” 说着,撩起自己的袖子,“您瞅瞅,我这忙活一天胳膊都肿了一圈,累得慌。” “一斤四十文里面,我起码得买上十文钱的大料和搓洗的面粉,再加上租牛车去镇上的费用……要不您再算算,我能抽多少银子出来?” 刘氏摸了摸鼻子,脸上有些许不自然。 米棠悠悠叹了口气,继续道,“这还没完呢!您是没做过猪下水,这一斤下去收拾干净,再捞上来就只有七八两,更别说放锅里头走一遭,能得半两就已经是了不得了……” “别人看着都眼红我生意好,这其中的艰辛……唉,婶子您是懂我的,我刚刚没说是怕您又为我和季瑜抹眼泪……” 刘氏脸色一僵,但“为米棠和季瑜抹眼泪”的话是她先说出口的,这会儿只能咬着牙侧过头去,示意刘屠户飞快的用大蒜在自己眼皮儿上抹了几下,硬生生的挤出眼泪来。 米棠:……是个狠人! “好孩子,你受苦了。” 刘氏红着眼,忍着眼皮儿上的刺痛,拉着米棠的手随意的安抚了两句,话头又重新扯回来,“刚刚是婶子猪油蒙了心,听了外头那些人的胡言乱语,你莫要和婶子生气——” “那这价钱……米妹子啊,你直接给婶子交个底儿,到底多少合适?” 米棠在心中咂舌不已,就刘氏这张嘴,若是放在现代,随便去哪个平台带货,绝对超过什么娅什么奇的,这见人说人话的本事,还格外能屈能伸,了不起啊! 不管心中怎么吐槽,米棠的脸上却是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相反的,还死皱着眉头,脸上犹豫、挣扎之色交替出现,彷佛在经历莫大的艰难抉择,看的一旁的刘氏是心焦不已,两眼紧紧的盯着米棠的嘴巴,生怕里面吐出什么话来让自己错过了。 “这样,刘婶。”米棠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彷佛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么些时间来,我和季瑜都承蒙您的照顾了,看在您的面子上,我给你说个绝对不低的价钱。” 刘氏的双眼开始发亮。 “您要是拿来的是处理好的干净的猪下水,一斤我给您十文钱,若是没有处理的,我给您八文钱。您看怎么样?” “八文钱?”刘氏尖叫一声,激动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不出米棠的预料,刘氏直接忽视了洗干净的十文钱,她就压根儿没想过还要自己去收拾那恶心的东西。 更何况,听米棠说这洗干净要费功夫,完了要缺斤两,还不一定能买到这么多钱呢! “正是。”米棠笑眯眯道。 预想中的二十文被砍成八文。 刘氏只觉得两眼一黑,几乎要晕过去,被边上的刘屠户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 “您小心。”米棠也虚扶了一把,然后才对刘氏正色道,“婶子,我刚刚也给您算过账了。您要的二十文我着实给不出。” “做生意算帐不是这么个算法,您要觉得这生意不错,您也不妨去试试,比起我来您好歹省了这头一层费用不是?” “您要觉得这个价钱不公道,咱不做这生意就是,省的伤了两家的和气。” 米棠字字句句都是对她的关心,偏偏刘氏听在耳中只觉得憋得慌。 这小妮子小嘴儿果然能说会道,难怪连张寡妇在她面前都讨不得好。 想到这里,刘氏不禁打了个寒颤,倒认认真真的算起账来。 她男人在酒楼杀猪,一头的工钱不过才十文,可这一头猪差不离能掏十斤猪下水出来,若按米棠这个价格,也有个八十文钱,加上工钱,差不多就是一百文,若是两头猪…… 刘氏算的双眼放光,心头火热,乖乖,这也不少哩! 虽然比起她原先的计划是少了些……大不了她少买两个服侍的下人就是了! 算清楚这一层,刘氏顿时头不晕了,眼不花了,白眼也不翻了,脸上满是红光。 “米妹子!婶子想好了,就按你说的价格来!” 米棠玩味的看她一眼,“婶子,这价钱可跟您最开始说的不一样哦。” “嗐。”刘氏又擦了擦眼睛,换上一副和无论如何再也挤不出眼泪的放光双眼极不相符的怜惜心疼的表情出来,“婶子心疼你们生活不容易,哪怕不挣钱,婶子也得支持你们的生意!” 米棠:…… “好的。”米棠表示无话可说,想了想,还是伸出一个大拇指,比了个赞。 “那这钱……” 米棠想了想,从腰间掏出二十文钱出来,“这次我要二十斤猪下水,一共一百六十文,这二十文算是定金,剩下的等送过来了再给。” 刘氏一把把二十文攥了过去,却还要嘟囔着,“这定金是不是有点少啊……” 米棠一口气噎的不上不下,已经超过百分之十了好吗! “您要觉得不妥,那咱们这桩事就当我没……” “别呀!就这样就这样,你就当婶子胡说八道,别生气啊。”刘氏忙不迭地安抚米棠,“你放心,等会儿一回去我就给你盯着我家这口子,保准一有货就给你送过来,顶新鲜的!” “我自然是相信婶子的。” 米棠笑眯眯道,“但丑话可得说在前头,得按照我定的数量来,多了我不要,少了不能够,当然,若是按照要求送来了我不要,那这定金就归你们了,双方不得违约。”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刘氏一口应承下来。 这事儿就算是敲定下来了。 解决了一桩大事,米棠相当满意,说起来,这刘氏倒也算不得个坏人,只是有些贪心罢了,但好在是个聪明人,贪心也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因而米棠才愿意多费些唇舌,同她做下这桩合作。 拍了拍手,米棠咧着小白牙转身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缺不期然对上了斜倚在门上唇边带笑的季瑜,这人一脸调笑模样,眸子里都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分明是将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看了个完全! 气人! 米棠只觉得自己终于体会了一回社死的感觉,恨不得遁地逃走。? 第十九章 熊孩子 等到米棠收拾好了再次出摊,已经是两天后了。 “不认识我了嘛?”米棠弯眼笑着,看着在摊前迟疑的人们。 这句话像是引燃了众人刻在骨血里的记忆,话音刚落下的瞬间,就一窝蜂而上,迅速的排起了长队。 “你咋这两天都没来哩!”有人已经忍不住埋怨了,只是这话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委屈。 米棠有些心虚的笑了笑。 打开桶盖,“今天给大家带了新东西。” 排在最前面的马上探头去看。 嚯,今天除了眼熟的卤猪下水,居然还有鸡蛋和素菜! 鸡蛋剥了壳,颜色深褐,打眼看去就知道这是浸了味儿的,素菜用竹签子串起来,一串一串的靠着桶边,看起来干净又齐整。 “这些素菜的味道可不比肉差哦。” 米棠随手捞了个卤蛋上来,正好旁边包子铺的阿年将三个热气腾腾的笼屉送过来。 “谢谢。” 阿年红了脸,嘟囔着跑开了。 米棠迅速操刀把卤蛋切了个碎,就着刚出炉的馒头,中间一分两半,把鸡蛋放了进去,又多加一勺卤汁,递给排在第一的人。 “尝尝?” “给我的?”那人有些不敢相信。 米棠点头确认,“对,排在第一名的奖励。” “嘿,你不要就给我!” 后面有人比他还着急,伸长了脖子,就差直接上手了。 “我要!谁说我不要的!” 一把从米棠手里接了过去,也顾不上烫,一大口就咬下去。 “味道咋样?好吃吗?” 这人摆了摆手,慢条斯理的一口接着一口,看得后面观望的人一阵心焦。 “到底啥味儿啊,给我们说说呗!” “再给我三个……不,干脆直接给我来十个鸡蛋,我要带回去给我妻儿老母一起吃!” 听他这样一说,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叫骂着“不要脸”,然后一股脑儿朝米棠的小推车挤过去,阵势相当吓人。 “嘶,我怎么感觉你这味道比上次还要好,像是多了点什么……” 没想到加了大骨汤之后的卤汁改善这么明显,米棠抿嘴一笑,“完善了一下秘方。” “您是第一个尝出来的,多送您一串素菜。” “喂,你们这儿卖什么的?” 这会儿正是忙活的时候,季瑜和米棠两人忙的晕头转向,米棠抽空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再雇个人帮忙,耳边突然传出声音。 米棠抬头看去,是一个小姑娘,约莫十多岁,扎着两个髻,一张小圆脸衬着圆溜溜的大眼,说话时微抬着下巴,可惜个子不高,看上去并不惹人讨厌,相反是有些娇憨可爱。 米棠将手上称好重量的卤味递给排队的客人,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这才回答道,“卤味,要尝尝吗?” 说着,打开桶盖展示给她看。 “有素菜也有荤菜,但是现在馒头没了,若是想吃,可以先去旁边铺子排队。” “你这人真有意思,自己做生意还帮别人揽客。” 米棠:…… 看出来这熊孩子是个瞧热闹的,米棠倒也不恼,笑眯眯的“嗯”了一声,转头继续忙活手上的活儿。 “喂,你怎么不理人的呀!” 小姑娘耐不住寂寞,仗着身量小,挤到了米棠那一边,圆滚滚的脑袋几乎探进桶里去。 “你这东西……难看死了,也会有人吃的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皱着小细眉,小手还放在鼻子上扇着风,看上去颇为嫌弃的模样。 可米棠分明听见这熊孩子“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 米棠:……这就尴尬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米棠拿出一个干净的碗来,“有什么忌口的吗?” 小姑娘萌萌哒的“啊”了一声。 看来是没啥忌口。 米棠点了点头,把卤肉和卤菜各取了一些放到碗里,又拿了双筷子一起递给她,“喏,尝尝看。” 小姑娘一双本就溜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含含糊糊道,“我才不要。” 话是这么说,可她的视线根本离不开米棠手里的碗。 米棠笑道,“你不吃那我可吃啦。” 小姑娘气鼓鼓的把头扭过去,留给米棠一颗圆滚滚的后脑勺。 米棠“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小小一个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好了,我给你放桌子上了。” “这会儿没有馒头了,单吃可能有点咸,要喝水了可以说一声。” 说完,米棠再不管这边的事,又继续低头忙活去了。 见着身后好半晌都没有声音,小姑娘总算把头重新扭了回来,看一眼桌上的碗筷,又吸溜了一下口水。 犹豫不到半秒,就飞快的抱起碗筷。 切的指头长的大肠,软嫩爽弹,一口下去,黑葡萄似地大眼更亮了。 好吃!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肉,但一点也不妨碍她吃的两腮鼓鼓囊囊的,挤得一张小圆脸都快变形了。 除了指头长的大肠,还有半指宽的萝卜。 萝卜煮的酥软,吸饱了汤汁,一口下去,汁水迸溅,在口中炸开花,格外酣畅。 等到米棠再看过去时,原本满满当当一小碗已经空了,连汁水都没能剩下,竟是吃的干干净净,人也没了踪影。 小短腿跑的还挺快? 好家伙,盯着剩下的空碗,米棠感慨了一声,发出灵魂的质疑,难道不会齁得慌吗? “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收拾了碗筷,米棠问边上的季瑜。 季瑜闻言呛了一下,米棠似乎对他的误解有些深。 他虽是落下病根导致体弱,但就眼下这点活儿…… 季瑜摇了摇头,目光带着点幽怨。 “看来大骨头汤还是有作用的。”米棠暗自嘀咕,决定将每日的骨头汤继续做下去,早晚得把季瑜养的白白胖胖的! 而另一头,那个消失的小姑娘一阵狂奔。 “阿娘!阿娘!” “哎!”一个妇人应声赶过来,“哎哟,娘的小祖宗欸,你又跑哪儿去玩了?叫你爹好一顿找!” “去吃好吃的了!”小姑娘脆生生道。 “哎哟,外面的东西可不能乱吃!万一碰上坏人怎么办?” 小姑娘摇摇头,掏出自己的小钱袋来,“阿娘,你给我的小荷包装满!“ “好,给你装满。“妇人摸了摸女儿的两个发髻,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二十章 可可豆 “阿年,帮我看一下摊,待会儿就回!” “好勒!” 收了摊,米棠并不着急回去,牵着季瑜的手,想在街上在寻摸寻摸。 别看一斤卖四十文,想要攒到更多的钱还是太难了。 现在她的小推车太小了,产能根本不够,来一次镇上,带上几只大桶,装上不过三十来斤,顶了天了。 而且每次来镇上,路途都不算近,牛车颠簸,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肺都要出来了。 更别说还有一个病弱的小娇夫。 米棠暗自打算着一定得在镇上盘下一个铺子,就是以后给季瑜养病也方便。 季瑜一点也不清楚米棠的心思,他这会儿的注意力全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连米棠说什么都没听清。 “到底好不好嘛?”米棠拉着季瑜的手晃了晃。 “什么?” 季瑜耳根有些发红,“抱歉,我刚刚……” 还没等他解释完,米棠已经欢呼着扑向一个小摊。 摊主看着似乎是个异邦人,长相和中原人大不一样,鼻梁高挺,眼睛居然是绿色的。 此刻蹲在地上,面前放了几个木盘,里面放着一堆深褐色的豆子。 看着有些郁卒,让本就阴鸷的面容看着更加阴森可怖。 季瑜饶是看过不少书,一时也不能辨认这人面前放的是什么东西。 或许是因为这个异邦人奇特的长相,周围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但谁都不敢上前,同他隔着半丈远,半是好奇半是害怕的打量着。 因此,这会儿独自一人挤进人人群的米棠就有些显眼了。 有人认出了米棠,好心提醒,“小姑娘,远着些这个异邦人。” “没事。” 米棠摆了摆手,又回头冲季瑜招手,示意他过来。 “这个,可以尝尝吗?”米棠指着木盘里的豆子,比划着往嘴巴里喂的姿势,一字一字慢慢问道。 “可以。但是,这个,不好吃。”摊主费劲儿的用着中原话回答,虽然音调怪异,但总归是能听懂。 米棠松了一口气,能说汉话就好。 “我知道了,谢谢你。” 然后拿起一颗豆子,轻轻的放在嘴巴抿了一下。 黏黏的触感伴随着略微酸涩的味道,米棠几乎第一时间确认了,果真是可可豆! 虽然跟现代的可可豆长得有些不大一样,但这个味道不会错的! “你也尝尝?”米棠扭头看季瑜,笑的嘴角露出两个小窝窝。 季瑜:…… 虽然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但季瑜叹了口气,还是毫不迟疑的喂进了嘴里。 “怎么样?” 季瑜脸色有些难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不说话。 “呸呸呸,赶紧吐出来。” 米棠急了,干脆上手去扒季瑜的嘴巴。 没有发酵的可可豆味道有些奇怪,很多人第一次尝试都会有些不习惯。 “酸酸甜甜的。” 许久,季瑜才慢悠悠的道了一句,眉眼里都是笑意。 米棠:??? 好家伙,逗我玩儿呢! 气呼呼的转过身去,拿后脑勺儿对着季瑜。 “你要,买这个吗?”摊主艰难的用着磕巴的汉话问米棠。 “买!” 米棠拍了拍手,从地上站起来,“你这个怎么卖?” 摊主似乎有些欣喜若狂,从地上一跃而起,深邃的绿色眼睛隐约可见泪光。 “我,我叫雅士利,我带了,很多,呼托力,没有人喜欢。” “如果你买,可以,低给你。” 雅士利已经来到中原快一个月了,他的哥哥曾经到中原贸易,带回去了很多家乡没有的东西。他从小听哥哥讲述中原的故事,对这片富饶的土地充满好奇,因此成年的第一天就独自离开家乡来到中原,带来了家乡的呼托力,可是中原没有人喜欢呼托力,连着一个月下来,他带来的干粮已经快吃完了,可是仍旧一无所获。 雅士利的话虽然磕磕绊绊,但是不难理解。 “雅士利,你好,我叫米棠。” 米棠指了指地上的木盘,“你的可……你的呼托力我很喜欢,如果价格合适的话,我愿意全都买下来!” 米棠在现代是个甜食主义者,最爱的就是巧克力。 糖分可以分泌多巴胺,让人感到情绪愉悦,放在这个时代,米棠相信没有人可以抵挡巧克力蛋糕的甜蜜诱惑! 雅士利犹豫了一下,“你是第一个,可以六十文。” 还不等米棠说什么,周遭的人率先倒吸一口凉气。 “六十文?这异邦人想钱想疯了?” “小姑娘,你可千万别上当!” 雅士利的眸光渐渐暗下去,中原人从来没有见过呼托力,她肯定不会…… “行,我全都要了。” 米棠清脆的声音响起,让沉浸在失望情绪中的雅士利不敢相信,“你,真的要吗?” 回应他的是米棠伸向季瑜的手,季瑜在白嫩嫩的掌心上面放了一个钱袋。 “喏,给你。”米棠数出钱来递给雅士利。 直到钱拿到手里,雅士利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就全买了? “谢谢你。”雅士利郑重地给米棠举了个躬,将木盘里的呼托力全都装好。 米棠想了想,“下次若是还有你们家乡的什么东西,也可以带来瞧一瞧。” “好的!” 雅士利激动的不行,他也可以像哥哥一样,在中原经商贸易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买这个做什么?” 季瑜低敛眉眼,声音有些发闷,“我以为你不想理我。” “为什么?”米棠震惊脸。 季瑜看着米棠的眼睛,“你生气了。” 又低低的补上一句,“我让你生气了。” 米棠摇摇头,又忍不住嘟囔,“谁让你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都要吓死了知不知道……” “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季瑜的声音有些酸涩。 他失忆至今,不曾听说过任何一个至亲来寻他,本以为余生孤苦伶仃,勉强拖着病躯侯延残喘,可如今,世界上多了一个真心盼望他身体无恙的人。 “好啦好啦。”米棠挽住他的胳膊,“回家给你做个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好不好?” “好。” 感受着胳膊传来的热度,季瑜忍不住勾起嘴角。? 第二十二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你这人,怎么……” 米棠嘟囔着,看着和自己凑得极近的一张稠艳的脸,绯色的唇一张一合,只觉得心跳加速,一阵面红耳赤。 说话就说话,做什么这么诱人…… “好了好了。”米棠忍着羞意,把不停散发魅力的某人往后推了推,“最喜欢你、只喜欢你了,好不好?” “棠棠……” 季瑜还想要更进一步,门外却传来敲门声。 “米棠在家吗?” 是刘屠户的声音。 “来人了来人了!”米棠红着脸把季瑜推开,捏着自己发烫的耳垂朝门外跑,“在呢!” 门口,刘屠户把两只满当当的大桶放在脚边,米棠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喊季瑜过来把桶拎进去。 “欸……”刘屠户突然叫了一声。 “银子是,您等着,我马上给……” “不,不是。” 刘屠户的眼神有些许躲闪,来来回回的盯着地面,始终不肯正对上米棠的目光。 “您还有啥事儿吗?” 米棠也搞不懂了,看刘屠户这个样子…… 不会又想坐地起价?! 米棠心中响起警报声,不怪她这么想,实在是这两口子干的事儿未免太不让人放心。 “没……没,就是……”刘屠户踩了一脚地上的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这才微微压下声音,小声问道,“就是你这方子……” “卖吗?” 米棠皱眉,想了片刻才恍然大悟,“卤肉方子?” 刘屠户猛一拍手,“对!” “你看这,价钱好说……好说,您不能把这方子让出来。” “你赚的也不少了……这方子再让出来还能再赚一笔,够你和季瑜两个人花了。” 刘屠户的大嘴一张一合,两眼放着光,细数着卖掉方子对米棠的好,若是不知情人看了,恐怕真要以为这是个为人着想的真真正正大善人呢! 米棠冷笑一声,摆上一副“我就静静看你表演”的姿态,不屑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了。 常言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两口子,果真不是个能满足的,上次退了一步,只怕让这二人动了更大的念头,就盼着一口把她吞下去呢! 刘屠户说的是口干舌燥,好半天才住了嘴,看米棠一声不吭的靠门站着,擦一把脸上的汗,问道,“你看咋样?” 我看咋样? 我看你癞蛤蟆打呵欠——好的口气! 米棠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叔,您这也是打算做卤肉生意?” “是啊……”刘屠户随口应了一声,却马上反应过来,满脸警惕的看着米棠。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上次可是你说的啊!你自己说我们也可以做这一行当的,可别想反悔!” 米棠:??? 米棠真是满脸问号,不要脸的人都这么理直气壮吗? 但凡她那天说一句“我家盖房子你家也可以盖”,是不是今天还得把房子给这两口子让出去? 米棠真是被气笑了,深吸了一口气,冷着脸问,“那您打算出多少钱?” 她的脸色这会儿已经是沉下来了,但刘屠户一心落在问价这件事上,压根儿没把她的冷言冷语放在心上,嘴角已经咧的合不拢了。 伸出两个粗短的指头来比了个八字,试探着问道,“八两……八两怎么样?” 米棠不说话,就这么冷冷的盯着。 刘屠户咬了咬牙,像是做出多大的让步一样,把手一横,“十两!十两不能再多了!” “米棠你可想好啊,十两银子可不少了!又不用你辛苦出去出摊,呆在家里面就有十两银子,天上掉馅饼的事!多好的事儿!” “你可别不识……”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米棠再也不想听他叭叭了,叫上季瑜把桶拎走。 “你可别……” “我可别猪油蒙了心上了你的当。好的,谢谢你的忠告。”米棠笑得两眼弯弯,“我呸,真有意思了。” “我看你媳妇儿挺漂亮,我也想有个媳妇儿,你要不要送我啊?” “十两银子?呵,你还真敢说!” “凭什么让给你,凭你脸大?凭你人小嘴大?还是凭你会说人话?” 刘屠户个子矮小,最害怕别人戳他痛楚,这会儿米棠一张小嘴儿连珠炮弹似的轰炸不停,把他说的都懵了。 只觉得晕头转向,气血上涌,两眼翻白,眼看就要撅过去。 “唉,打住!” 米棠叫住他,“出了门左拐往前走,就是您家,您回自家晕去啊别晕我家门口。” “你!”刘屠户一张脸涨得通红,有些气急败坏,“米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媳妇儿……” “得得得,您要扯这个我可不困了啊!” “先别说那两桶猪下水可是我拿蛋换的。” “您自个儿也摸着心问问您是怎么来的……” “你血口喷人!” 刘屠户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突然跳起来,一根粗短的指头几乎要戳到米棠的身上去了。 这反应…… 倒像是自己说中了什么一样。 米棠眯着眼打量刘屠户,确实不太对劲。 “好!”刘屠户摊开一只手,“先把今天的结了。” “你不转让方子的话,以后……” 米棠把钱给他,“没有以后了。” 刘屠户瞬间哑了火,没有想到米棠这么不给自己留后路,呆滞了一瞬,拍拍屁股,恶狠狠的留下一句,“算你狠!” 送走刘屠户,米棠又乐颠颠地去找季瑜。 她这人就是个人菜瘾大的花架子,没事的时候喜欢乱撩,真要真刀实枪起来又是第一个喊不行的。 这会儿季瑜不招惹她了,倒是自己蹭上去吃人家嫩豆腐。 “……你说哪有这样的人嘛?” 靠在季瑜怀里,米棠相当委屈的控诉刘家两口子的恶行,说完还要扯着季瑜的衣领问他对不对。 季瑜:……到底谁欺负谁啊祖宗! 他可是亲眼看见米棠一杀张寡妇,二斗刘氏,三降刘屠户的! 村子里恐怕没人欺负的了你! 想是这么想,可看见米棠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季瑜觉得自己距离理智越来越远了。 他的理智叫“米棠”。 “他们两口子惯是占人便宜,既然这样,以后便不搭理就是了。” 想了想,又拍了拍米棠的背,“上次去镇上,我又寻了些抄书的活计,酬劳还算丰富,等兑了现,全都给你。” “以后我还会想更多办法赚钱的,你莫要不开心。” 季瑜不会哄人,说的尽是些平常话,可字字句句都是真心。 米棠靠在季瑜怀中,咧着小嘴偷笑,她才不会伤心,她高兴着呢! 一来二去,倒是忘了细究刘屠户的不对劲之处。? 第二十三章 瑜米之乡 因为刘屠户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卤肉算是最后一回了。 米棠惋惜的看着在锅中翻腾的猪下水,戏精附体道,“妈妈还是爱你们的……只是,现在我要短暂的投入到巧克力的怀里了。” 她语气可惜,脸上却是满满的兴奋,两只狐狸眼都笑得弯成月牙。 在一旁的季瑜:…… “今后不做卤肉了吗?” 季瑜轻“啧”了一下,语气中多多少少有几分可惜。 一勺卤汁,几块油汪汪颤巍巍的卤肉,不管是掺在馒头里还是就着米饭或者下酒,那味道,香的人能吞掉舌头。 也因着卤肉,季瑜平日里能多吃上一碗米饭,现在突然没了,难得的有几分失落。 米棠点了点头。 卤肉做起来麻烦,而且现在没了货源。 但是看了看季瑜…… 米棠“唔”了一声,“如果你想吃的话,还是可以有的。” 她这话里的对季瑜的独特性太过明显,刚才还一脸失落的某人当即像只开了屏的小孔雀,脸上的得意怎样都藏不住。 “但是刘屠户今天提醒我了。”米棠突然道,“我可以发展加盟联锁……” “加盟连锁?” “就是……比方说王婶儿也卖咱们的卤肉,但是用我们的招牌……” “对了对了,差点忘了!我还没弄招牌呢!” 米棠猛一拍脑袋,巴巴的凑到季瑜面前,圆溜溜的大眼盯着季瑜一眨不眨。 “做,做什么?”正在研究米棠的“加盟连锁”的季瑜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 “帮我写副字宝!” 刚刚才褪去热度的耳垂又红了…… 季瑜捏着耳朵,低着头问,“写什么?” “就写……”米棠抓了抓头发,沉思苦想。 阿里米米?米哩米哩? 不好……侵权的欸…… 思来想去怎么也不妥帖,米棠几乎要抓狂,正想问问季瑜有什么想法,没想到一转头就跌入季瑜漆黑如墨的眼神中。 那双眼不知从什么时候就一直望着自己,满当当的温柔,眼底星光倒映的全是自己。 米棠看见那双眼里的自己红了双颊,“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季瑜笑着摇了摇头,牵着她的手坐下,温柔的把她抓乱的头发重新理好。 听着自己胸腔内不受控制的心跳,米棠瞬间有了想法。 “我想好了。”反手抓住季瑜的手,米棠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瑜米之乡,就写瑜米之乡好不好?” 瑜米之乡好啊,瑜米之乡…… 念着念着,米棠就忍不住红了脸。 偏偏某人还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盯着她问,“哪个瑜?” 把米棠逼的急了,拿指头戳他胸膛,没好气的道,“鸡鸭鱼的鱼!” “好了好了。”季瑜抱住她的腰撒娇,“我知道是哪个瑜了,莫恼。” “知道你就好好写。” 米棠从他手里挣出来。 粗略的估了一下这次的量,拢共也就三十斤左右。 既然是最后一词做了,米棠又从中分出五斤来,留给自家和王婶儿吃,剩下的嘛…… 米棠的视线一眼落到张王氏送来的小青菜上面。 决定了,就做真正的卤肉饭! 小青菜洗净放到锅中焯水烫熟,鸡蛋煮熟后剥壳切成两半,卤肉卤好后捞出切成小块,一齐装盘到热腾腾的白米饭上面,完了浇上一勺卤汁,再配上一点自己酱的小菜。 酱红色的卤肉,绿油油的青菜,白色的米饭,配上黄白交织的蛋……绝了! “写好了,要不要看看?” 正逢季瑜落下笔,一副字落到米棠面前,端的是笔走龙蛇,锦绣翻飞。 “超棒!” 米棠拍手叫好,然后飞快地侧身在季瑜脸上蹭了一下,得手之后迅速的躲到一边。 嘿嘿。 她老早想上手……不,上嘴了。 “过来。” 季瑜望着她,目光幽深,有些许无奈。 自家媳妇儿是个小仓鼠怎么办,稍一探头就马上缩回去。 米棠把头摇成波浪鼓,她又不傻,季瑜这会儿的眼神看起来好饿哦…… “吃饭。”饿了你就多吃饭! 米棠灵机一动,指着自己刚刚装好盘的卤肉饭,“尝尝我新做的。” 季瑜:…… 认命的坐下来吃饭,季瑜拿了只勺子,半勺沾着卤汁的米饭、半勺卤肉,一口下去,先前眼中的无奈就变成浓浓的惊喜。 摇了摇头,低声笑了起来。 “好吃吗?” 米棠巴巴的凑过来,满脸求知欲,这会儿倒是忘了刚刚躲得远远的是因为谁。 “张嘴。” “啊?” 不等米棠反应过来,一勺卤肉饭就被喂进了嘴里。 等一口饭咽进了肚,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两人用的是同一双筷子。 当即又想噔噔噔的躲到一边,没想到季瑜早就有了准备。 一手把人揽住,按在自己的凳子旁边,“一起吃。” “哦。” 这边两人吃的是甜甜蜜蜜,另一边的刘屠户家却是哭天喊地。 “怎样,成了吗?” 刚一到家,刘屠户尚且来不及擦把汗,刘氏就凑上来问情况。 刘屠户沉着脸,半晌才闷闷的吐出一个字,“没。” “没?” “没成?” 刘氏的声音尖锐刺耳,一声比一声高,几乎要把屋顶震裂。 恨铁不成钢的戳着丈夫的脑门儿,“你是不是忘了……” 说着,又觉察到自己声音太大,压低了声音骂道,“他们可是说要把咱送官坐牢的!” “你还想不想咱儿子、想不想我了?” “真要坐牢你自个儿去,老娘才不想去!” “你闭嘴!” 刘屠户突如其来的爆发把刘氏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你,不是你……”刘屠户的手指都在哆嗦,然后颓废的坐在地上。 “你现在怪我啦?你个没良心的!那银子你没拿吗……” 刘氏哭哭啼啼的,细数着自己的不容易。 “行了。” 刘屠户抹了一把脸,心中已经拿定主意,“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别吵着咱儿子。” “这事儿我已经有办法了,你别管。” “都是她逼的……” 刘屠户神经质的重复着给自己洗脑,一边的刘氏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声附和着。 好像只有这样,两人才能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指责别人,为自己的错误洗白。? 第二十六章 又蠢又坏 隔天一大早,鸡都没打鸣,米棠就听见屋门外一阵鬼哭狼嚎。 “谁呀这是?”米棠不愿意起来,指示着季瑜去外面看看。 季瑜堪堪打开门,一个人影就蹿上来抱住了他的腿。 有了上次米棠被疯妇人抓住的经历,季瑜心里落了阴影,几乎没怎么想就一脚踹了过去。 人影被一脚踹出去,摔翻在地上,不住“哎呦喂”的叫苦连天。 清晨的湿气有些重,季瑜咳嗽了几声,定睛一看,才从雾气茫茫中隐约分辨出摔在地上的是刘氏。 “你来这里做什么?” 季瑜的性子清冷惯了,哪怕在村里住了也这些年,除了对张王氏和张达夫妻二人,没见对谁过分热络过。 刘氏从地上爬起来,凑近一看,面前只站了个季瑜,不见米棠的影子,当即叉着腰大喊。 “把你家米棠叫出来!” 回应她的是季瑜转身回走,准备关门的吱呀声。 “不准走!”眼看门要合上,刘氏拼了命的挤进去,用身体卡住不让门关上,肥胖的指头对着季瑜,“我告诉你!你家米棠可把我们害惨了!” “我家那口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让你们好看!” “与我们何关。”季瑜神色冷冷的,都不曾正眼看她一下,“走开。” 通身的冷意居然把刘氏吓了一跳,胳膊上冒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出来,下意识地就从门里退了出来。 季瑜毫不犹豫的“咣当”一声把门锁上。 这声音把刘氏从恍惚中拉了出来,看见门又锁上了,一个踉跄扑上去,对着门又哭又喊。 “谁在闹腾?” 季瑜进屋的时候米棠还趴在床上,一副不想起来的样子。 “不相干的人。”季瑜的手掌贴在米棠的眼睛上,“困的话你再睡会儿。” 米棠紧张的不行,感受着眼睛上传来的热度,眼睛都不敢眨,呆呆地闭着眼。 眼前虽是一片漆黑,却让她觉得没来由地安心,脑袋晕乎乎的。 门外,刘氏扶着门,仍旧在鬼哭狼嚎。 “丧良心的啊!可怜我家那口子遭人陷害被抓走了!” “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哭罢又恶狠狠的诅咒,“病秧子活不了多少年,米棠你就等着守寡!” 这声音刻薄而又尖锐,原本在季瑜的哄睡下快要合上眼的米棠,“腾”的一下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我非得揍她!” 米棠捏着小拳头冲季瑜挥了挥示意不要拦自己,然后噔噔噔的朝门外跑去。 季瑜沉着脸跟在后面。 “你搁这儿放什么屁呢!” 刘氏还在骂骂咧咧,冷不丁一只扫把朝她的嘴巴扫过来。 粗糙的枝桠在嘴巴上滑过,刘氏只觉得自己的脸都给刮破了,生疼生疼的。 侧头一看,张王氏举着扫把,嘴中道着,“让你嘴巴不干不净的!我给你收拾收拾!” “你疯了!”刘氏尖叫一声,捂着嘴巴四下逃窜。 院门被打开,刘氏没注意,身子一歪朝正走在前面怒气冲冲的米棠扑过去,只是人还没挨到,就被后面紧跟着的季瑜,一把拽住了胳膊超旁边丢过去。 又是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你!你们!”刘氏的指头一一点过张王氏和季瑜,然后在米棠的脸上停下。 “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家!”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个祸害!” 刘氏像疯了一样地在地上扑腾,左右寻摸了几把黄土,一个劲儿地朝米棠扔过去。 而对面的米棠老早就季瑜牵着护到了身后。 趁着刘氏低头在地上抓土的功夫,米棠几个大步上前,捉住刘氏的手,冷冷的道。 “我警告你,再上我家发疯,我可就不客气了!” 米棠这会儿的脸色相当可怕,再也没有了往日笑意盈盈的模样。 她现在还记着这泼妇对季瑜的诅咒呢! 只恨不得撕了她的嘴巴!哪里会再给什么好脸色看。 “你,你……”刘氏哆嗦着嘴巴,两行泪从眼中流下来,若是没有刚刚那一出人憎狗嫌的闹剧,这会儿看上去应当是相当可怜的。 可惜,这会儿在场的几人,都记着呢!谁也生不出半点同情上来。 “听着。”米棠继续道,“我不管你和你相公到底出了什么事,那都是你们自己造成的,怨不得别人。” “别总是一副谁都欠你的模样。” “往日只想着占便宜,遇上问题了倒是忙着找别人的责任了,你这种人,又蠢又坏!” 刘氏神经质一样开始发抖,两排牙齿上下打着颤,一双眼睛瞳孔放大,眼珠子凸出,死死的盯着米棠,模样恐怖。 “是你……是你!” “是你害我们……” 米棠轻嗤一声,“我可没叫你们来我家偷卤水。” “你知道?你知道!”刘氏的声音越来越凄厉。 说到这件事,张王氏火大得很,这会儿指着刘氏的鼻子就开骂,“我呸!偷鸡摸狗的!” “米棠可没亏待你们,就你们那臭的没人要的猪下水,是没给钱还是怎么着?” “偷人家方子!丧良心的东西!” “还敢来闹事!我呸!”张王氏冲自家屋子里叫人,“当家的,快出来帮忙!” “来了!”张达隔着院墙叫了一声。 刘氏这下子是真慌了,在地上爬过去要抱米棠的大腿,被躲开之后趴在地上哭诉。 “米妹子,从前是婶子不好,是你叔!你叔鬼迷心窍了!” “但是这次你可真得帮帮我们啊!不然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我真是命苦啊啊啊啊啊!” “求你……就当是看在咱俩一个村子里的,求你救救我们!” 米棠心中已经猜中肯定是他们偷走的那桶卤水出了事,本不想再搭理,毕竟也算是自作自受。 可是看刘氏这反应…… 似乎里面还有别的隐情? 米棠忍不住好奇,“到底出啥事儿了?” “那桶卤水你们究竟给谁了?” 米棠的显然是问到关键了,刘氏的身体明显的一震。 良久,才嗫嚅道,“给,给金满福了。” “金满福?” “就是悦来酒楼的掌柜!” 刘氏急了,这才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交代出来。? 第二十八章 合作伙伴 一行人跟着张达上了山,在林子里七拐八拐,绕过一丛密竹,张达扒开一处草,让开给米棠看。 嚯!居然是一口天然井。 井边打着一根木头桩子,上边系一圈绳,一直垂到井底。井不大深,约莫不超过两米,但难的是格外清凉,米棠刚凑近去细看,迎面就是一阵彻骨的凉意,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后头眼睛一直在她身上的季瑜见了,忙解外衫下来给她披上。 “嘶。” 张达突然倒抽了口气,引得正在给米棠披衣服的季瑜两人一起回头看他。 “没事儿!没事儿!” 张达龇牙咧嘴的摆手,只是另一只手格外可怜的摸着自己腰间的软肉,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家媳妇儿,脸上相当委屈。 这叫什么事儿嘛。 都老夫老妻的了。人小年轻披件衣服怎么了,他年轻的时候又不是没干过!只是现在一把年纪了,多……多不合适呀。 张王氏冷哼一声,走到米棠旁边,顺着木桩上系的绳子往上拉。 “别啊媳妇儿!”后头张达苦着脸,只是被张王氏瞪了一眼之后,瞬间熄了火。 随着绳子一起被拉上来的,还有一只釉色的酒坛子。 “我就知道!又偷偷藏酒!” 一看见这只酒坛子,张王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张达好酒,可惜是个纸糊的酒鬼。人家喝酒都是千杯不醉,轮到张达,得,一杯倒。 偏偏这人还一点也不知道危险,上山就爱来一口。 张王氏跟着胆战心惊,千防万防盯着不让喝酒。 没想到张达居然在山上翻出这样一眼泉水来,不仅喝酒,还是凉滋滋冒冷气儿的酒! “张叔,这可就是您不对了。万一上山喝醉了多危险,婶子这是担心您啊!” “可不是!”张王氏将手里的酒坛子扔给张达,“真喝醉了山上一躺,随便个啥都能给你叼走。” 说罢,又叹一口气,“原本以为这泉水是个祸害,净帮你叔喝酒了。” “没想到今天还能给你用上,可不是巧了!” “你摸摸你叔酒坛子,凉心窝子。” “这泉水你拿来放你拿巧啥,巧克力!一准坏不了!” “就有一点,米棠,婶子得求你帮忙。” 张王氏瞪着自己的夫君,“下次再碰着你叔把他那破酒坛子往井底下放,你就给他捞出来砸咯!” 竖着耳朵听话的张达瞬间蔫掉。 米棠“扑哧”一笑,被这对活宝夫妻逗得不行,故意拱手冲张达道,“那就先谢过张叔了!” 张达讪讪摆手。 有了这眼冰冰凉的泉水,米棠的巧克力总算是能固定成型了,让她放下了大半的心。 虽说比不得现代的冰箱,但勉强也能算个冰袋。 “婶子,咱们搭伙儿做买卖!” 米棠突然道。 这个想法是打上次和季瑜提过一次之后,米棠一直有的。 卤味和巧克力的初步成功已经让她有了自信,凭借她的手艺和现代各种美食,一定可以在这个时代大放异彩。 扩充人手和产业是迟早的事,现在光是开发新产品已经有些让她忙不过来了。 相比找其他人合作,张王氏是熟人,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人品方面没的说,而且为人勤快,做事麻利,更有一手好厨艺,正是她最需要的。 因此,这会儿米棠也不挑时间,就这么大咧咧的说出来了。 张王氏的眼睛一亮,但是兴奋劲儿很快被犹豫掩盖。 “这……我一个妇人,啥也不会。” “而且女人家做生意肯定不比男……” 张王氏的话没说完,很快的住了嘴,因为她想到面前的米棠正是她口中“做生意的女人家”。 “我不是在说你……我是想说……” 张王氏急的满脸通红,她这会儿拼命的想说点啥,可是话到嘴边偏偏啥也说不了。 “好了婶子,我知道你的意思的。” 米棠轻轻拍了拍张王氏的手,“可是,谁说女子一定不如男呢?” “女娲捏人补天,嫘祖缫丝织衣,历史的长河中,女人从来都不是谁的陪衬。” “我这人不信邪,人家说不行的我一定非得做成。” “都说女人不比男人,那我一定要让所有人瞧瞧。” 米棠的声音不大,但是极其震撼。 在场的三人无一不是愣在原地,目光火热。 “好!”张王氏突然大着声音应了一声,“婶子跟你干了!” 背后,季瑜无声的笑了一声,视线落在米棠身上,眼底深邃,看不清楚的情绪蔓延其中。 他就知道,这个样子的米棠,没人能够拒绝。 两个女人就此达成共识,兴奋的开始商量计划。 “媳妇儿,那我,我呢?”张达眼巴巴等了半天,啥动静也没有,顿时急了,“米棠,你看看叔能干点啥?给你们赶车看摊力气活儿啥的我都能干!” 季瑜也跟着咳嗽了一声。 米棠顿时明白了,冲季瑜眨眨眼。 “安排!必须安排!” 瑜米之乡正式扩充,从两个人的家庭小作坊变成了四个人的合伙小作坊。 有了张王氏的帮忙,可可豆的处理变得快了起来,一批批的豆子被烘干磨粉做成巧克力。 张王氏学的认真,还极其有巧思。 她原先就是绣花做样的一把好手,巧克力在她的手中被捏成一尾尾活泼灵动的小鱼儿或是栩栩如生的蝴蝶,无比讨人欢喜。 “再让你叔给打几个模具,到时候巧克力汁往里头一倒,图案不就有了吗?” 张王氏满脸喜气,她从前只在家里洗衣做饭,闲暇时绣些帕子做些虎头鞋拿去镇上卖,赚些家用,这可是她正儿八经的第一次做卖卖,照米棠的话来说,那叫啥……事业! 这是她的事业! 张王氏从心底涌出一团火,烧的她满身都是精气神儿,“那些镇上的小姐少爷的,保准儿看了喜欢!” “那是当然!”米棠笑得眉眼弯弯,给张王氏比大拇指,“我王婶儿出马,一个顶俩!”? 张王氏被夸得不好意思,“你这丫头,惯会哄人,手甜嘴更甜。” 又侧头看一眼和张达正在忙活的季瑜,瞧瞧凑近米棠耳边,“季瑜有福咯!”? 第二十九章 季瑜病重 经过几日的忙活,瑜米之乡的专属巧克力已经做好了。 描红镂空花纹的油纸包裹,内里是形状不一的巧克力式样。米棠仿着火漆印章的法子,在油纸包装上做了印封,一小块还配一个张达做的小木盒,让本就小巧别致的巧克力看上去更加精致。 张王氏看得赞不绝口,“哎呦我的乖乖,要我可舍不得吃!” “别人吃不吃我不知道,咱自己人可是要管够的。”米棠笑着道,将还没包装好的巧克力一人一块递出去。 张达的心头好已经成功从卤味变成了巧克力,这会儿接到了米棠递过来的,三两下就塞到嘴巴里囫囵吞下去。 然后下一秒被张王氏揪住了耳朵,“你说你,活儿没干多少,净顾着吃了!” 张达抽着气向媳妇儿告饶。 准备工作停当,四人一同出发去镇上。 这几日天寒,早上露水重。 一段时间没见咳嗽的季瑜,又重新咳嗽起来。 早起的时候,米棠甚至看到了季瑜的帕子上带了血,顿时急得不行。 “怎么突然这么严重了?” 米棠有些自责,原本挣钱是为了给季瑜看病,可眼下病没看,反倒是让他陪着自己一起折腾,弄得更严重了。 “没事。”季瑜摇了摇头,又咳嗽了一声,及时用帕子捂住了嘴边的血。 声音温和,看着米棠急的发红带着水光的眼睛,忍不住伸出手去,感受着手心被眼睫毛扫过带来的痒意,再次安慰她,“没事的。” 米棠没有说话,也伸出手来,两手捧着季瑜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 可季瑜分明感受到了手心的湿润。 她,哭了。 “别哭。” 季瑜想了想,声音带着咳嗽过后的低哑,不复先前的清润。 “是丸药吃完了。这次去镇上,再抓些药就好。” 都说久病成医,连带着他这么个与医无缘的人,都因着医馆去的久了,也学会了给自己抓药配药。 反正,左不过就那几味药材,并着一句被反复扼腕叹息的话,“无药根治,不过二三”。 算起来,自己今年已经二十二了。 季瑜叹一口气,看着和他握在一起的手,眼神温柔,这是他看得到头的人生中唯一的变数。 他喜欢的,想要为之和命运斗一斗的变数。 “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对米棠,也是对他自己说。 米棠闻言重重点了点头,低头对着季瑜宽敞的袖子,将自己的眼泪擦得干干净净。 季瑜:…… 好笑又无奈的把米棠的头扶着,“做什么?” 米棠理直气壮,“你把我惹哭的!” “…对。” 张达和张王氏已经在家中等了许久了,小两口出去的时候,二人坐在牛车上打着呵欠。 “不好意思啊,张叔,王婶。”米棠小脸红扑扑,“让你们等久了。” “嗨,这算啥!” 张王氏一挥手,让张达去驾车,同时对米棠伸出手去,“小心着点儿,别摔了。” 三人依次坐上牛车。 “婶子,今天得劳您和张叔看摊了,季瑜身体不太好,我想带他去看大夫。” “不严重?”张王氏回头去瞧季瑜的脸色,果然是有些泛白。 “这好好的咋就又病了?” 张王氏忧心忡忡,她的儿子阿牛在外地,难得回来一次,她是把季瑜当自己儿子来照顾了。 季瑜从前身体就不太好,她担心出事,隔三差五就要去看看。 现在,米棠嫁过来了,眼看着两人的日子越过越好,怎么就又病重了呢? “你冷不冷,早上湿气重,我让你叔给你拿件衣服披上?” “不用了,婶子。”季瑜有些无奈,出门的时候米棠就担心他受凉,恨不能将家里的棉被给他裹上,他这会儿穿的已经是相当臃肿了。 “也行,你要冷了记得告诉婶子。”张王氏略一思索,一巴掌拍到前面赶车的张达身上,“季瑜不太舒服,你赶车慢些,别颠着了。” “晓得了。” 张达一扬鞭子,把牛车速度慢下来,平缓行驶。 因为二人在家中耽误的时间有些长,加上今天牛车走得慢,四人到镇上的时候,街上已经热热闹闹支起了早餐摊子。 好在巧克力不用赶早,米棠一点也不担心。 “你在旁边歇一会儿,我和张叔他们把东西摆好,咱就去医馆。” 米棠拍了拍小凳子,示意季瑜坐过来。 季瑜:……隐隐约约觉得两人角色不太对。 米棠似乎把他当媳妇儿在宠? 季瑜的脸色一时有些古怪,“你……” “什么?” “没什么。”季瑜摇了摇头,本想说自己没这么娇气,但想了想,还是朝着小板凳走去,乖乖的坐了下来。 被宠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嗯,他有媳妇儿。 挂着“瑜米之乡”牌子的小推车被放好,不,现在应该是大推车了。 原来的小推车在季瑜和张达共同的改造下,几乎是大了一倍。 米棠看着乐呵,他们人手扩充了,设备当然也要扩充! 一排排的巧克力被放到小推车上面,有单独油纸包装的,也有盒装的,不同的价格完美针对贴合不同的人群。 米棠觉得有些可惜,按照她的设想,包装应该做的更好些的。 可眼下一是没有时间和好的想法,二是没有钱。 就面前这些在她看来有些粗糙的包装,已经是她和张王氏一同掏了不少钱做的。 “婶子,那我就先和季瑜去医馆了。” “价格就按咱上次定好的来。 张王氏拍胸脯保证,“你放心,婶子记着呢!” 又扯了扯米棠的衣袖,将她拉到一边,然后伸手递过去一个小巧的荷包,“看病可费银子呢!” “婶子这里也没多少,你先收着。” 米棠没有矫情,张王氏说的不错,看病确实费钱,眼下还不知道季瑜这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因此,只稍加思索便接下了。 “谢谢王婶,今日若有营收,一定还你。” “咱两家人还说什么还不还的。”张王氏轻轻推了一把米棠,“快去,早去早回。” “嗯。”? 第三十章 你是我的归处 “妙春堂”是镇上最大的医馆,米棠打听的清楚,拉着季瑜直奔而来。 这会儿人多,来来往往的全是人,有愁容满面的病人,也有喜气洋洋要当爹娘的小夫妻,欢天喜地的给医馆里的人发喜糖,冲散了不少病气。 米棠和季瑜也一人得了一大把。 “下次咱也给人发。”米棠凑近季瑜咬耳朵。 她原本的意思是等季瑜病好了,也来给人散散喜气,这句话说出来时也并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对上季瑜戏谑的眼神时,才发现自己说的有歧义。 顿时红着脸解释道,“你不要乱想。” “嗯。”季瑜点点头,不置可否。 米棠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转移注意力,却还是忍不住,再次凑近季瑜,“真的!” 她说的时候还格外郑重的点着脑袋,为自己的话增加可信度。 季瑜嘴角都勾起来了,眼睛里漾出温柔的笑意,也跟着点了点头,“对,真的。” 这个人根本一点就没相信嘛! 米棠气鼓鼓,她都看见了,季瑜的眼睛往她肚子上看呢! “莫恼。”季瑜摸了摸她的头,跟逗小孩儿似的,“不过是随口说说,我还不……” 他的话没说完,被米棠伸手捂住了嘴巴。 “不许说话。” 季瑜握着她的手,眨了眨眼睛,当真不再说话。 看诊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很快到了季瑜。 “您二位是哪位需要看诊?”接待的小药童看着两手交握在一起的男女,有些脸红。 像这样寻医问诊还黏黏糊糊的小夫妻可真不多。 “他。”米棠一指季瑜,又巴巴的问道,“我可以跟着一起吗?” “可,可以的。” 小药童将二人带进去,“这是我们的坐堂大夫,刘大夫。” 刘大夫胡子花白,看上去约莫七十多的年纪,在古代算是高寿了,米棠砸砸嘴,暗自思忖,哪天得找这人讨要点长寿秘方。 “怎么又是你?” 看见季瑜,刘大夫的语气有些和他外表违和的嫌弃,雪白的胡子都被吹得飞了起来。 “诶,你这小老头……” 护夫狂魔米棠挥起了愤怒的小拳头。 不对!听这语气……熟稔的简直不像是陌生人哇! 愤怒的小拳头试图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悄悄缩回来。 “哼。”刘大夫冷哼一声,眼皮儿都不抬,“这你媳妇儿?” “还挺护着你!” 季瑜不动声色的侧身挡住了米棠,“嗯。” 刘大夫将一卷医书拍在桌上,站起身来,敲着腿,“老咯!” 一边抽空看一眼季瑜,语气嘲讽,“哟,又快死了?” 季瑜点头又摇头,“现在不想死了。” 刘大夫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正经,重新坐下来。 “把手伸出来。” 季瑜依言照做。 “舌头伸出来。” “眼皮儿扒开我看看。” “……” 米棠忍无可忍, “不是一号脉就能看出啥啥啥病吗?” 电视上可都是这么演的! 什么悬丝诊脉,隔帕诊脉……米棠脑洞大得很。 刘大夫觑她一眼,并不理人,反倒是去同季瑜搭话,“长得还行,就是看起来不大聪明。” 季瑜轻笑一声,“聪明着呢。” 语气温柔,眼睛里的宠溺几乎要把米棠包裹。 米棠脸红了一半,突然意识到这小老头说自己呢! 瞬间炸毛,凶巴巴的瞪回去。 “跟你挺配。”刘大夫笑出了声,下一秒很快收敛,又恢复成了先前高冷傲娇的模样。 “嗯。”季瑜轻声应道。 “行了,老毛病。” 半晌,刘大夫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我给你多加一味药。” “你……” 他的话顿了顿,视线在米棠身上转了一圈重新落到季瑜身上,似乎有些不忍,闭了闭眼。 “情况……你自己应该也清楚。” “做好打算。” 刘大夫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轻轻飘过,却在米棠的心中砸下大坑。 “做好打算……是什么意思?” 她的语气满是惶然,眼里是仓皇失措,心中有一面鼓,一下一下重重的敲着,胆战心惊。 刘大夫动了动嘴,正要说话,被季瑜扬了扬手,打住了。 “劳您帮我配副药。”季瑜道,复又看向米棠,“我告诉你。” 米棠满脑子都是刘大夫的“做好打算”,浑浑噩噩的被季瑜牵出了妙春堂。 “这是苏公堤,据说是前朝有个苏姓大官老年归隐捐银修筑。” 米棠的思绪被季瑜温柔的嗓音拉扯回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堤坝上人来人往,一片欢乐祥和,处处都是生命鲜活,人间可爱。 可是她的季瑜…… 米棠的眼底已经润成一片,水汽蒙蒙。 季瑜摸了摸她的头,继续道。 “当初我被村里人从水里捞上来后,他们见我面色难看奄奄一息,就是把我送到妙春堂来的。” “替我看诊的正是刘大夫。” “我丧失了记忆,脉象紊乱,刘大夫看诊完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过二三。” 米棠的瞳孔瞬间放大,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满脸慌张。 季瑜牵着她的手晃了晃。 “刘大夫说的没错。” “后来问遍了镇上所有的医馆,都是同一句说辞。” “刘大夫说他学医不精,倘若我真的想活命,须得往大的地方走,找更厉害的大夫郎中。” “初时我还盼着一线生机,可是后来……” 季瑜摇了摇头,忽然很轻的笑了一声。 “你说……世界上真的有人没来处吗?” 这句话更像是一句自问自答,因为他没等米棠的回答,很快又道。 “我好像突然就没了来处。” “我期盼着,几年过去了,从未有人来探听过我的音讯。” “我想着,或许我便是个该死的人,无亲缘也无情缘。” 他说的淡然,甚至眼底带笑,可米棠听着,已经心里难过的不行。 不管不顾的扑过去保住季瑜的腰,米棠闷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别哭。”季瑜安慰她,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前,“没有来处便没有来处。” “我现在有了归处。” 季瑜看着她,一字一句,“你是我的归处。” 苏公堤的少男少女不少,像米棠和季瑜这样拥在一起腻歪的小情侣也不少见。 加上米棠又是个思想开放的现代人,一个简单的抱抱再常见不过,坦然的很。 但和她抱在一起的季瑜这会儿都快熟透了。 耳根子红艳欲滴,明明是害羞到骨子里的人,这会儿可怜的抿着唇,努力的学着米棠做出坦然的样子来。 米棠看得好笑,脸上还带着泪呢,小嘴儿已经咧开了,笑的把自己呛得不行。 季瑜颇有些无奈,认命的帮她拍了拍后背,“别笑了。” 米棠含含糊糊的“嗯”了声,然后低头在季瑜的肩头蹭干净眼泪,拍了拍季瑜的胸膛。 “你不许死。” 她的语气凶巴巴,却因为刚刚哭过带着鼻音,显得气势不足,徒增几分可爱。 季瑜看得心里软成一片,“好,我不死。” “我能赚好多好多钱,带你去看最好的大夫。” 米棠喃喃自语,小声但是格外执拗的道,“你不要死。” 她的眼里是还没有完全散去的慌张,让季瑜喉头发紧,心脏也跟着被攥紧,如同溺水的人,无法呼吸。 “你……” “死人了死人了!”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呼喊,打断了季瑜的声音。? 第三十二章 怪异 “还在惦记着今天的事?” 晚上到家,米棠原本说做个手擀面,可是面揉着揉着,眼神就开始放空了。 季瑜见着好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重复了一边,“还在想今天的事吗?” 米棠点点头,见着季瑜正在自己身后,索性顺势往后一躺。 果然见后面的人一脸惊慌的环抱住自己。 “嘿嘿。” 米棠狡黠一笑,两只沾着面粉的恶魔小手就朝对面人的脸上伸了过去。 季瑜无奈的被糊了个大花脸,然后抬手在某人不可名状部位上轻拍了一下,“调皮。” 米棠:??? 试图捂住自己的小屁屁,但手上沾着面粉,米棠一脸惊恐跳出一米开外。 这还是她家害羞的小古板吗? “咳。” “看什么看?” 纸老虎季瑜红着耳朵,眼神闪躲,偏偏还要在话头上装腔作势。 两人胡闹了一阵,导致饭点直接往后落了半个时辰。 “都怨你。”米棠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小小声埋怨。 面条是手擀的宽面条,煮的火候正好,面条筋道,配上米棠精心调制的汤料,一口进去胃里都是暖烘烘的。 米棠这会儿专心吸着面条,两只腮帮子都鼓囊囊的,一张小嘴红艳艳的,说起埋怨人的小脾气话也是含糊不清的,倒像是撒娇。 季瑜轻咳了一声,眼神闪躲着错到一边,从善如流的开始认错。 “嗯。都怨我。” 瞧瞧这人多气人! 米棠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呼呼的哼了几声。 季瑜莫名想到小猫崽,也是哼唧唧的。 不过…… “没你可爱。” “什么?” “没什么。”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季瑜转移话提,“揉面的时候在想什么?”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 米棠相当好哄,注意力瞬间跑偏。 “还记得上次那个到处找孩子疯掉了的妇人吗?” 季瑜点点头,眼神幽深的盯在米棠的胳膊上。 那个女人抓伤了米棠,他怎么会不记得? “你看呐。” 米棠掰着指头数给他听,“上次那个妇人,听王婶说,她的孩子是被丈夫赌钱卖了的。” “今天咱们遇到的那个投河的,听她丈夫说孩子是街上被人偷走的。” “短短几天内,又有偷又有卖的……” “买方市场……需求很旺盛啊!” 米棠扯了扯嘴角,她原本想做出个笑容冲淡一下这件事的阴影,但她实在笑不出来。 听那些百姓的意思,拐卖这件事似乎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周遭人甚至有些见怪不怪,了不起各自劝一句看好自己孩子,实在奇怪的很。 按照她从现代学到的知识,一般情况下,古代是不会发生这么大规模的儿童拐卖案件的,尤其还是在同一个村镇里! “是很奇怪。”季瑜点了点头,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挑到米棠的碗中。 然后才放下筷子,沉声道,“而且……” 米棠一脸期待的看向他。 季瑜低头喝了一口汤,敛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光,温声道,“今日我听镇上的人说,新的县令大人已经走马上任了。” “真的吗?” 米棠一脸狐疑的看向季瑜,她总觉得“而且”后面跟着的不应该是这句话。 “任命是圣上的安排,岂是我能胡编乱造的。” 这个人果然很烦! 米棠不高兴的撅了撅嘴,他明明知道自己问的不是这个。 囫囵的将碗中的面条吃了个干净,包括季瑜给的荷包蛋。 米棠擦了擦嘴,发出满足的喟叹声。 “我要去打水洗澡了。” 走出几步又倒退着回来,米棠眼睛不看季瑜,话却是对着他说的,“炉子上煨的药别忘了喝。” 小模样别别扭扭的,眼睛里却老老实实的写了关心两个字,可爱的很。 “知道了。” 季瑜用手捂着脸,发出低低的笑声。 “哼。” 米棠气呼呼的跺了一脚,干嘛呀这人?自己还生气呢! 炉子上乌黑的药罐咕嘟嘟的响着,热腾腾的蒸汽把盖子反复顶起,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浓重的药味。 季瑜却像是闻不到一样,从药罐中倒出漆黑的药汁,眼都不眨的一口吞了进去。 一滴药汁顺着他的嘴角落到了指尖上,黑乎乎的,碍人眼的很。 季瑜盯着指尖,瑟缩了一下,然后轻快的眨了一下眼,将手上的药汁冲洗干净。 他今日说了一个谎话。 …… 另一头,县衙。 “老爷,这已经是三个月内本县接到的第九起拐卖孩童的状子了。” 堂上高坐的官服中年人翻看着手中的卷宗,“嗯”了一声,“只有九起吗?” “我怎么看……” 说到这里的时候,县令抬起头将堂下战战兢兢站了一排的衙役挨个儿扫了一遍,“我怎么看这数量好像不对啊?” “五日前,一妇人来报官,说自家婆婆卖了自己刚刚足月的小女儿……” “照你们看,这起案子算是不算孩童拐卖啊?” “这……” 一衙役挠挠头,应声道,“这自然不算。” “按照律例,这妇人的女儿是被婆婆卖掉,属于……” “荒谬!” 他的话还没说完,堂上原先不辨喜怒的县令突然变了脸色,一踏厚厚的卷宗砸了下来。 “看看!” “这里头是多少老百姓的血泪哭诉!” “若非我今日亲眼撞见一妇人因此投河,恐怕也要被你们的技俩瞒过!”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一旁束手站立的师爷拜伏在地,叩首道,“大人从京城来,可能对咱们这种小地方环境不太了解……” “这……”师爷小心的看一眼新来的县令,见着没有继续发火的迹象,这才继续道,“像这种女娃刚生下来就订亲去做童养媳的也不少……” “里头牵扯的干系重大……若真是有拐卖之事,不来报官……咱们也难以分辨啊……” “就是就是!” “根本分不出来啊!” 堂下一时吵吵闹闹,全是附和声。 “分不出来?” 县令冷笑一声,“分不出来就给我挨家挨户的登记造册!” “哪家少了人就带到县衙来,本官来帮你们分辨!” 堂下顿时噤声。? 第三十三章 腊肠青豆焖饭 米棠是个不记事的,昨晚睡觉时气的一个劲儿的小猪哼哼,早上起来又乐颠颠的开始准备早饭。 前些时日,张王氏送来一些自家腌制的腊肠,这几天一直挂在房梁上,风干的相当成气候。 米棠从腊肠上找到了灵感,决心做一回古代的火腿肠。 火腿肠切刀花,在油里翻滚一遍,酥酥脆脆,撒上辣椒面,浇上料汁,简直绝了! 干脆直接做一回烧烤算了,正好之前找到了可以替代辣椒的茱萸果。米棠脑洞越开越大,留存在脑海里关于烤肉的记忆已经让她忍不住吸溜口水了。 但烧烤之前肯定要先解决早饭。 米棠盯着房梁上光亮诱人的腊肠,心里已经有了注意。 今天早上,不,今天一天都可以吃腊肠青豆焖饭! 这样中午就不用做饭有时间做她的火腿肠了,嘿嘿。 米棠笑的两眼弯成月牙。 腊肠用清水反复刷洗去掉污渍,然后用刀斜着切成厚度适中的薄片。 张王氏的腊肠腌制的相当不错,肥瘦肉配比调和,或切成肉臊子或切成肉条,灌进肠衣中,按压紧实。经过烟熏风干等时间的沉淀,原本白花花的肥瘦这会儿已经变成了晶莹剔透的颜色。 切下一块儿来,不用蒸煮,就能闻到沉淀的肉香。 米棠没忍住,随手将一小块碎肉塞进嘴里,发出满足的赞叹声。 腊肠切好平铺在米饭上,洗净的青豆填满缝隙,米棠盖上锅盖,坐到灶膛边上专心生火。 “开门!官府办差,开门!” 门外突然一阵噼里啪啦的拍门声。 季瑜正在院子里劈柴,听到叫门声,随手将手里的斧子放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这才不慌不忙的去开门。 “干啥呢这么慢?你是不是……” 为首的衙役脾气似乎有些急躁,扯着嗓子就要给季瑜安排罪名,但边上的师爷扯了扯他的袖子,“办事要紧。” “咳。”衙役掩饰的咳嗽一声,“官府办差。小子,问你啥说啥,听到没?” 季瑜扫了一眼,悠悠的点了点头。 “我说你是不是欠教训?小心老子把你抓……” “我来。” 师爷捧着一本小册子把衙役挤到了后面。 昨日新来的县老爷发了大火,打发他们早上天不亮就挨家挨户查人。 可怜他老胳膊老腿,还要负责这个苦差。 一早上走下来,是腿酸了,腰直不起来了,嗓子也哑了。 他不是好心,只是这会儿这不长眼的居然还搁这儿装孙子发淫威,净耽搁事儿,他们是愿意折腾,可自己才不愿意陪呢! “你家几口人啊?最近可有生子?家中可有三岁以下孩童?” 季瑜的眸光暗了暗,他猜得果然不错! 看来这所谓的新县令这会儿也发现了。 配合的回答完问题,师爷领着一群衙役要走,突然鼻子耸动,闻到院子中飘来的一阵香味。 “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 “肉!有肉!” 衙役们纷纷躁动。 “咳咳!” 师爷重重的咳嗽两声,躁动声这才停止。 “早起未用饭,这会儿确实是饥肠辘辘。” 师爷捋了捋胡子,目光不经意的扫一眼季瑜,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但方才看上去还是一脸机灵的小伙子这会儿突然成了不通世事的木头桩子,不仅没有按照他的想法留他吃饭,反倒是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两手还摆了个送客的姿势。 师爷:…… 真是气煞他也! “哼!” 师爷一甩袖子,气哼哼的领着一群衙役走了。 送走这群人,季瑜才转头朝厨房走。 饭已熟透,米棠揭开锅盖,浓厚的肉香伴着青豆的清香一股脑儿的全涌出来。 季瑜咽了咽口水,脚下的步子从方才的不紧不慢不觉间加速了许多,匆匆洗了洗手,上桌坐时,米棠已经添好了饭,两只碗满当当的摆在正前。 米饭莹白,染着腊肠的酱色,腊肠清润透亮,泛着晶亮的油光,油脂包裹着米饭,青豆翠绿欲滴,颗颗饱满,衬着白米饭和腊肠,更显清新,让人看着就胃口大开。 季瑜喉头滚动,他虽然知道自己的小娘子是个巧思妙想而又心灵手巧之人,但米棠次次都能给他带来意料外的惊喜。 “吃呀,看我做什么?” 米棠虽然不是扭捏之人,但奈何她的小夫君长了一双含情目,专注看人的时候情意绵绵,实在是扛不住。 想到这里,米棠忍不住小口叹了声气。 她从前那么大一个小古板美人呢! 为什么越来越有朝着小狐狸方向变化的趋势? 还是一只会撩人的成了精的男狐狸! “你在喵喵喵什么?”季瑜双眼含笑。 “没……”米棠刚刚突然反应过来,小脸羞红,“你才喵喵喵呢!” “我又不是猫……” 她嘟嘟囔囔的,看得季瑜更加心中愉快。 “刚刚谁来了呀?”米棠咬着筷子,想到刚才的敲门声。 季瑜并不打算瞒她,“官差。” 对面的米棠登时瞪圆了双眼,不等她问出来,季瑜又道,“问了遍家中人口便走了。” “哦。” 腊肠腌制的相当入味,搭配着青豆和米饭,口感清爽不油腻,咸香浓郁。 吃到尽兴,米棠索性给自己和季瑜换了勺子,米饭配着腊肠,再来半勺青豆,一口下去,满足的不得了。 季瑜含笑着帮她擦了擦嘴角上的饭粒。 “好吃咩?”米棠歪头撒娇卖萌。 “尚……” 按照往常的习惯,季瑜刚要吐出一个“尚可”,但话临到嘴边,看着米棠亮晶晶的双眼,及时的改了口,“非常好吃。” 得了季瑜这样的夸赞,米棠笑的两眼弯弯,又“嗷呜”一口干了一大勺米饭。 “那咱中午还吃这个!” “嗯?” 季瑜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倒不是他不喜欢吃,只是米棠是个在吃食上很挑剔的人,像这样早上煮一大锅米饭留着中午继续吃的情况实在少见。 米棠擦了擦嘴,“我新想了个吃食,等会儿得琢磨一下。” “好。” “吃完我要去找王婶,跟她学习做腊肠的手艺。” “还记得咱们一起找到的茱萸果吗,嘿嘿,这次有大用处了!” 听到“茱萸果”三字,一直含笑认真听米棠说话的季瑜,陡然变了脸色。 茱萸果什么的…… 一定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第三十四章 猪肉肠 “婶子!” 米棠来找张王氏的时候,张王氏正在院子里翻晒可可豆。 “米棠来啦!”听见米棠的声音,张王氏热切的来迎她,“快来看看婶子这豆子晒得咋样!” “我可是按照你的方法来的!” 米棠笑嘻嘻的应下,“好,我帮您看看。” “诶,今日那官差可上你们家去了?” 米棠拿起一颗豆子用指尖捻了捻,还有点湿润的水汽,“去了,我正在做饭呢,季瑜给开的门。” “出啥事儿了吗?” 张王氏摇摇头,“也没啥事儿,就是总觉得怪吓人的,你说这孩子都丢了好几个了……” “婶子你放心。”米棠安慰她,“既然官府的人都上门来了,说明已经在处理这事儿了。” “照我看呐,很快就能把那伙儿拐子揪住了!” “你说的在理!”张王氏总算宽下心来,拉着米棠的手,“快说说婶子这豆子咋样?啥时候咱再能出摊儿?” 张王氏对这门买巧克力的生意现在是欢欣的很,她家阿牛是个货郎,小半年都在倒腾货物的路上,碰上恶风恶水的,货没了不说,人都得丢命。 可饶是这样惊险的历程下来,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几个钱,她和张达还要整日整夜的提心吊胆。 她若是能多赚几个钱贴补儿子,不仅能让阿牛回家做些小本生意,还可以早日替他娶上媳妇儿,生个大胖小子。 米棠把手里还沾着水汽的豆子递给张王氏看,“如果今天日头够大的话,还得再晒一天。” “对了,王婶。” 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米棠道,“你还有肠衣吗,我准备弄点猪肉肠。” “啥肠?”张王氏不知道什么是“猪肉肠”,只道是腊肠的一种,“婶子家还有腊肠,你要喜欢吃,多捎点回去!” “不是。”米棠哭笑不得,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嗯……跟腊肠差不多,是我琢磨的一种新花样。” “哎哟你这小脑瓜!” 张王氏拍手道,“季瑜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哦……看来婶子这次又有口福了?” 米棠笑道,“还没做出来呢……肯定第一个拿给婶子替我把关!” “行!那婶子可等着了!” “你坐会儿,家里应该还有些肠衣,我给你找找!” 张王氏是个爽快人,很快把东西找了出来,是上次做腊肠剩下的,浸着水,看起来新鲜的很。 一同塞给米棠的,还有五六节腊肠。 “拿回去吃,难得你喜欢。” 米棠也不推,她和张王氏都是真性情的人,谁也不爱推来推去。 “我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张王氏突然小声道,“上次那刘屠户还记得吗?” 米棠点点头。 “他被拿下狱啦!” 张王氏道,“他坑骗了金有福二十两,又拿不出银子还,就被捉下了狱。” “拿不出银子?” 米棠微微有些吃惊,刘屠户杀猪的报酬不算低,还能把儿子送去私塾,想来这些年应当也攒了些家底,更不用说这二十两多半还是金有福支给他的,不能拿不出来啊! “这事儿闹得……” 张王氏凑近米棠的耳朵,“你没听说呀?” “他媳妇儿娘家来了人,连人带家产全收拾走了!” 米棠:…… 想到当天来自己家门口哭诉的刘氏,米棠真是相当无语了。 “这下好了,人财两空。” 张王氏一摊手,“也是活该,人心不足蛇吞象。” 两人又闲叙了一下家常,米棠拎着腊肠和肠衣回去了。 家里还有从镇上割回来的四五斤肉,肥瘦相间,是米棠特意挑好的,沉甸甸的,极其有分量。 米棠把肉直接交给季瑜去清洗,自己转头去处理葱姜蒜等腌料。 她现在使唤季瑜是得心应手,既然是一家人没道理她自己一人忙活的! 她才不会说是因为自己讨厌滑腻腻的触感…… 嘿嘿! 洗净的肉再用葱姜水揉一遍,米棠左拍拍又拍拍的给肉做了一遍spa。 “好啦,服务结束!” 肉又回到了季瑜手中。 “怎么切?”老实人季瑜任劳任怨。 “嗯……随便怎么切都成,要切成碎碎碎碎……” 米棠一连说了四个“碎”。 季瑜:…… “明白了。” 米棠:猫猫震惊jpg 季瑜说明白了真就明白了,肥瘦相间的肉在他的手下,先是被切成长条,虽然粗细不一致,但好歹是长条,然后从长条变成肉臊子…… 季瑜双手握刀,动作流畅,丝毫不脱离带水。 米棠看得津津有味,注意到季瑜除了微微拧起的眉,脸上没有丝毫嫌恶,不免有些好奇。 “书上说,君子远庖厨……” 季瑜抬头看她一眼,“君子远庖厨是担心不忍食其肉……” 他突然短促的笑了一声,“我忍心,我都要吃它肉了我有什么不忍心的?” 米棠被那一声笑闹红了耳朵,嘟嘟囔囔着“男狐狸精”。 看出她害羞,季瑜不再闹她,专心致志的剁肉。 等到肉剁好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饭点,米棠把早上的青豆腊肠焖饭热了一遍,两人又吃了一遭。 古代没有绞肉机,但不知道季瑜怎么剁的肉,颗粒大小居然和绞肉机出来的差不多。 米棠又惊又喜的开始灌肉。 往肠衣里面塞肉是一项气力活儿,要一边塞肉,一边注意气孔,不断的按压紧实,保证肉质不松散。 四五斤肉下来,最后得十五节小段猪肉肠。 米棠觉得自己已经成了条咸鱼,蹲在地上再也不想动弹。 “我给你捏捏?” 米棠颓废的摆了摆手,她还得赶紧把这些猪肉肠下水煮一边呢! 肉质偏红的肠段一股脑的下了水,在水中浮浮沉沉,飘起一堆浮沫,米棠估量着火候,撇去浮沫之后再煮过两三分钟就捞起浸冷水,这样一通操作下来,才算是完成了初步步骤。 挑出两根猪肉肠来,米棠提着刀在斜面上分别划伤刀花,串上竹签,锅中倒油烧热,放入猪肉肠油炸。 滚烫的热油中,猪肉肠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油炸的肉脂的香味在声响中充盈了整件屋子,切开的截面翻卷成漂亮的花瓣,红亮的诱人。 米棠猛吸了一下鼻子,这味道,香! 她喜欢酥脆一点的,因而这个时候也不急着捞出来,反倒是用茱萸果磨成的粉,加上别的调料,调了一小碟料汁。 炸的酥脆的猪肉肠从热油里捞出,米棠捏着竹签,递给季瑜一根。 “沾上这个尝尝?” 季瑜:……老实讲他不是很想沾料汁。 毕竟他可是亲眼看见米棠把茱萸果掺和到里面去的! 米棠撒娇,“试一试嘛!” 季瑜顿时就红着耳尖把猪肉肠整根戳到了料汁碟里面去了。 米棠:……倒也没想到威力这么大! 猫猫再次震惊jpg? 第三十五章 金满福的造访 米棠的猪肉肠受到了季瑜和张王氏两口子的一致好评,等到新一批巧克力制成,最后仅剩的十根猪肉肠被一起搬上了小推车。 米棠的“瑜米之乡”已经培养出一群稳定客户了,但凡听到米棠说有的样式出来,二话不说先来一样尝尝鲜,捧场的很。 这会儿听说猪肉肠只有十根,一个个更是摩拳擦掌眼热的很。 什么,你说你要两根?一共就十根,你凭什么要两根? 什么,你说你是谁谁谁的儿子要插队?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人人平等的思想因为米棠的摊子头一次在古代达成共识,直到…… “为什么这么少啊……刚轮到我就没了!倒霉倒霉!” 人群中除了此起彼伏的吸溜口水的声音,再就是因为卖光了的懊悔哭诉声,一时间,摊子前都是鬼哭狼嚎的,引得街上只是路过的人都纷纷侧目,原本不感兴趣的也挤上来凑热闹。 米棠:……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你们这群戏精! “小老板,你这摊子也太小了,排队都排不过来。”一个老食客试探道,“不如干脆盘个铺子,咱几个天天光顾,只要好吃,三餐住你铺子都行!” 米棠没有立即回答,盘个铺子是她最开始的想法,奈何困于手上没钱,现在好不容易也算攒了些家底,可是也不敢随便挪用,季瑜的身子,现在离不了药,等她再攒一些,还要带他到处寻医问药呢! “我家厨房大得很,小老板要是没去处不如去我家当掌厨的,每月例钱绝不亏待你!” 劝话的食客见米棠没答话,急匆匆的又说道。 这句话可算是犯了众怒,一时间,成了众人的抨击对象。 “凭什么把小老板拐你们家去?” “有钱了不起啊!” “就是就是!你一个人是开心了咱大家伙儿咋办?” “小老板你可别听他的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恨不得用口水把这个可恶的家伙淹没,对米棠的称呼也从“小姑娘”变成了“小老板”,客气得很,生怕米棠跟这人跑了。 米棠满头黑线,好家伙,这是啥?中国好厨艺导师抢人现场吗? 但是…… 被人抢的感受真不错,嘿嘿! 米棠笑出两排小白牙。 除了米棠带来的炸猪肉肠,张王氏的巧克力也很快卖光。 今日倒是没有看见阿莺那馋嘴的小丫头,米棠有些可惜的摸了摸怀里揣着的两块巧克力。 “婶子,咱就收摊儿。” 季瑜早起有些咳嗽,米棠担心寒露重,只让他在家歇着,这会儿免不了担忧,既然东西卖完了,就想早早回家去。 “好咧!” 张王氏应一声,和张达一起,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东西。 “对了。”米棠突然想起件事儿来,“婶子,待会儿我带你去见雅士利!” “就是那个异邦人,你同他熟了,以后尽可找他买可可豆!” 张王氏有些窘迫的擦了擦手,“这我也没捯饬一下,两手空着……” 米棠忍不住笑了。 “婶子,咱是去做买卖的又不是相人的!” “再说了,您已经够美了,还要捯饬让我怎么活啊!” “你这丫头惯会哄人!” 米棠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对张王氏正色道,“异邦人和咱一样都是人,俩眼睛一嘴巴鼻子,没啥不同的。” “婶子您放宽心,就当是平日地里种的萝卜白菜,他咋对咱们,咱们就咋对他就好了!” 张王氏点点头,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人群中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嗓子。 “金大掌柜来了!” 这句话彷佛使什么指令,原本还熙熙攘攘的人群“哗”的一声打中见让开条道来。 米棠顺着人群开出的道看去:正中间走来个大腹便便的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带着一顶儒巾帽,腰间掐着一块水色透亮的玉佩,走起路来有些外八。 “这便是金满福。”边上,张达小声的提醒道。 米棠点点头。 心中暗忖,这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在下是悦来酒楼掌柜的。” 看见米棠,金满福的眼里滑过一丝惊讶,然后转瞬即逝,重新恢复成一贯地笑脸迎人,对着米棠拱了拱手,“没想到瑜米之乡的小老板居然是个顶年轻的小姑娘……” “是我眼拙了。” “小老板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手艺和巧思,实在是让金某汗颜,空活了些年岁呐!” 米棠:…… 你开始了是吗? 虚假的商业互吹要开始了是吗? 米棠摩拳擦掌。 她好歹是经历过互联网粉黑大战的百万活粉大up主!这种一上来就劈里啪啦一顿输出没有任何感情的彩虹屁机器,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好嘛! 米棠相当坦然的听着金满福的吹捧。 认认真真夸了一堆的金满福:??? 为什么对面这小姑娘脸上没有一点谦虚相反还有些小骄傲一脸受之无愧的坦然? 你难道不应该表示“哪里哪里,受之有愧”然后转头吹捧一下他的悦来酒楼和他金满福经营有方吗? 金满福一贯完美的笑容骤然出现了丝丝裂痕,并且对自己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到底是这小姑娘大有来头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金满福一时间有些迟疑。 欸?这就没了吗? 竖着耳朵准备多学一些彩虹屁回家说给季瑜听的米棠极其不满。 但既然说好了商业胡吹,尽职尽责乙方人米棠,还是老老实实的履行她的轮次。 “您谬赞了。” 金满福:……喂,你这表情分明是“你说的对”! 金满福神情恍惚。 米棠继续假笑,“您的悦来酒楼……嗯,非常好吃!” 虽然她从来没吃过! “……不愧是镇上第一酒楼!” 干巴巴的结了个尾,米棠深吸一口气,在心中给自己喊了一声“手工”,然后一脸期待的等着甲方金满福的验收。 “……” “……” 米棠和金满福大眼瞪小眼,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额……是这样。”总算想起自己来的目的,金满福重新挂上自己的完美笑容,“我非常喜欢小老板的卤肉手艺……”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出一个咱们双方都满意的功道价格,朝你买下卤肉方子。”? 第三十六章 委屈的金满福 “啥?” 比米棠更先出声的,是旁边的张达。 这一声喊出来,周遭人的视线都汇聚了起来,张达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住了嘴。 金满福脸上的笑意倒是在张达这一声惊呼之后真诚了许多。 是了,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映,而不是像米棠一样…… 眼神再次落到米棠脸上,仍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冷静模样,金满福有些羞恼的轻哼了一声。 米棠:…… 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这姓金的了,但…… 说到银子,她可就不困了啊! 在心中“嘿嘿”的搓了搓小手,米棠面上却是轻拧着眉。 啧,这该死的铜臭味! 居然如此迷人! 米棠坚决否认自己的财迷行径,一心说服自己,这是“银子上赶着往自己腰包钻,不赚白不赚”。 “小老板,不知你意向如何啊?” 既然已经被人点了名,米棠也不好再端着。 “金大掌柜是说愿意花钱买我这卤肉方子?” 金满福愣了愣,这话是没错,但从米棠嘴里说出来,再配着她的表情,他总觉得哪里有诈。 在心底把米棠的话琢磨了一遍,金满福沉吟了半晌,补充道,“当然,按着咱们双方的意愿,只要价格公道自然没问题。” 好家伙,不愧是商人,合同补充条款限定词一个一个的,米棠心中腹诽不已。 见米棠没说话,金满福继续道,“前些日子发生了些不好的事……” “唉,只怪我平日里对下面的人教导无方,今日也算是给小老板赔罪了。” 金满福拱着手稍稍弯了弯身子。 米棠这才恍然大悟。 就说这黄鼠狼给鸡图啥呢! 感情在这儿等着呢! 人家压根儿就不是为了她的卤肉方子来的!重点原来是落在后面呢! 但不管怎样,这会儿她缺银子,金满福又正好撞上来,那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哪里哪里,金大掌柜说笑了。” “底下的人想讨您高兴结果会错了意,这事儿怎么着也不能让您来赔罪。” “至于这卤肉方子……” 米棠故意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您既然问了,不知道您是诚心要买还是……” 金满福:……他一口气噎得慌! 这丫头他原先只是觉得不大机灵,现在看来,简直是虎! 哪有人这样大大咧咧直接问这种问题的? ——你是真的想买还是来找事儿的? 这让他怎么回答! 难不成要他说“对!我就是来找事儿的!” 一向举止从容不迫的金大掌柜,给自己呛了口口水,头一次在众人面前失了冷静,掐着嗓子咳嗽个不停。 金满福心里叫苦连天,这米棠真是邪乎,自己沾上她的事都没讨到好处,难不成天生八字相冲? 酒楼经营最重口碑,他辛辛苦苦经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 最初指使刘屠户去买方子不过一时兴起,没成想给他惹了大麻烦,这没眼色的,贪也就罢了,事儿还办的龌龊! 这下倒好!坏了酒楼的名声! 若不是为这,他又怎会今日来找个黄毛丫头还三番二次的受气! 金满福越想越恼火,嗓子眼儿里的痒意也越来越压不住。 “金大掌柜要保重身体啊!”米棠笑眯眯的道了句。 金满福脸上的笑意都快挂不住了,强忍着回道,“多谢小老板挂怀。” “金某既然来了,自然是诚心要买的。” “小老板不妨开个价!”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但米棠一点也不在乎金满福咬不咬牙,这会儿笑的两排小白牙都闪闪发光。 “好说!” 米棠捏着两根指头打了个重重的响指,对着金满福恶魔低语,“我这里有两个选择。” 两个选择? 金满福莫名打了个寒颤,牙齿咬得自己仿佛能听见咯咯的响声,这丫头,牙口还挺深…… “一是买断,二是分成。” “你别太过……诶?” 金满福咬到了舌头,脸上是掺着薄怒的茫然。 看着还怪萌的? 米棠摇了摇头,看人卖萌只会影响她赚钱的速度! “买断就是字面意思,您直接把方子买去;至于分成……这方子您直接拿去就成,但——” “有点意思,你继续说!” 米棠觑她一眼,继续道,“您每卖一份儿就得分我一文钱。” 米棠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金满福不见得有多真心想买她的卤肉方子,按照上次支给刘屠户的银子来看,二十两差不多就是他的心理价位了,这是笔一锤子买卖。 但跟他谈分成就不一样的,不管怎么说,悦来酒楼目前都是镇上最大的酒楼,这是个镶金的活招牌,先不论每日客流量带来的收益,只论给她的“瑜米之乡”打的广告…… 想到这里,米棠警惕的看着金满福,又脆声补了句,“卤肉得挂我们家招牌!” “呵,你这丫头……” 这明摆着是拿自己当冤大头! 金满福气笑了,连“小老板”也不喊了,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玉佩,道,“银子和你分,招牌挂你家的……那我能得什么好处啊?” “小丫头,你年纪轻,胃口倒是不小……” 这已经是挑破了脸皮,装都不和她装了。 “可是……”米棠一脸无辜的疑惑,“你拿到方子了呀……你不就是想要方子吗?” 金满福:??? 听听!听听! 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你!你……”金满福明显已经气急败坏了,两只藏在肉里的小眼睛都有些翻白了。 米棠从他那一串哆哆嗦嗦的“你”后面听出了一系列脏话。 知道自己要是再说下去,这大掌柜指不定来个当街碰瓷给自己躺下。 “金掌柜。”米棠敛了刚才脸上逗趣的笑容,“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您看看我这瑜米之乡如何?” 金满福没说话,倒是一群围观的人开始起哄,“好吃!好吃!” 米棠微微一笑,好家伙,这就是传说的流量体质,自带水军吗?还是的! “我确实年轻,可我听闻‘合则两利’。” “悦来酒楼今日是镇上最大的酒楼,可日后谁知道呢?” 金满福微微瞪大了眼睛,“你……” 米棠叹了口气,对着身边的张达和张王氏眨了眨眼睛,“听说醉香宴善烹鱼……” “醉香宴的鱼有什么好吃的!我们悦来酒楼的鱼才是绝活!” 醉香宴和悦来酒楼向来不对付,现在听米棠说起,金满福几乎是没怎么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 等到看到米棠揶揄的眼神,才心道不好,这虎丫头果然居然还是个属狐狸的。 “那么,咱们的合作……” 金满福不情不愿的伸出只手掌。 米棠飞快地凑上去和他击了一下,同时嘴中轻快道,“成交!” 这让围观的众人俱是茫然,这俩人方才还一副要把对方气个你死我活的,怎么就突然成交了?! “醉香宴的鱼确实一绝,但悦来酒楼的……”边上,张达还在和张王氏嘀嘀咕咕。 正准备走的金满福怒气腾腾的瞪过去。 “那啥,我不是那个意思……”当人面说人坏话被抓包,老实人张达有些手足无措,“就是……就是……咱也没尝过确实不知道啥味儿啊……” 瞅瞅,瞧把人委屈的! 金满福突然没来由的心头一凉,下意识一回头就看见米棠望着自己笑眯眯的眼神。? 第三十九章 误会解除 米棠有些难以置信,她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跟张王氏和张达保证呢! 结果好家伙,眨眼就给人人赃并获! 孩子都在张达怀里头抱着呢! 镇上这阵子的拐卖孩童,难不成……真是他? 米棠陷入深深的怀疑之中。 “help!救救我!”被压在地上的雅士利仍旧在挣扎个不停,不断地用母语和汉话喊救命。 “老实点儿!” 张达喘着气,他追了好久好不容易把人干翻在地上,这会儿还没恢复过来。 他听不懂前面的话,只能听到个救命,以为这蛮子在和他的同伙通气,喊人来救他呢! 当下毫不客气的一棍子敲在雅士利的屁股上。 雅士利瞪大眼睛,“我是好人……好人,你,为什么要打我?” “坏人脸上都给自己刻字的啊?”张达不甘示弱的把眼睛瞪回去,“等下带你见官,让县令老爷捉你下狱!” 雅士利有些狼狈的低着头,脸上满是茫然,“哦,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但你好像把我当成坏人了,老天保佑,我真的是好人!” “哦,谁能帮帮我……” 雅士利看上去有些沮丧,一头卷曲的头发也耷拉着,嘴里念叨着张达听不懂的话。 “你在念什么咒语?” 张达一脸警惕,冲张王氏和米棠道,“快把孩子抱走!” 雅士利顺着他的声音看过来,原本因为被人误解殴打而黯淡的双眸在看到米棠的瞬间,重新变得熠熠生光。 “米棠!哦,再次看到你太幸运了!请你帮帮我!” 雅士利再次挣扎起来,热烈的冲米棠挥着手求救,一双深邃的大眼此刻委屈的不行,活像一只大狗狗。 “你们认识?”张达手上的劲儿松了几分。 “哦,我真的不是坏人,米棠小姐,请你帮帮我!我,我可以解释!” 米棠对着张达道,“张叔,他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雅士利。” “我还是觉得他不是拐卖孩子的人,要不您先放开他。” “他说他可以解释,那咱们听听他怎么说好不好?” 米棠觉得雅士利并非坏人,就冲他这人高马大的身形,能被张达一棍子掀翻在地上,挨打只会叫疼,明显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歹徒。 张达把孩子递给张王氏,放下了手里的棍子,“我追他到那条巷尾把人弄回来的,见着我的时候正抱着这孩子。” 又指着雅士利,目光警惕,“看在米棠的面子上,我听你解释。你好好说,要不然,我还抓你去见官!” 雅士利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艰难解释道,“他,不是我的孩子。” “还用你说?”张达忍不住瞪他,被张王氏拍了一下之后才讪讪闭嘴。 “是我从一个男人的手里,抢……拿回来的。” 说到“拿”的时候,雅士利的面上很有些苦恼,纠结到底是抢还是拿。 “孩子的母亲……” “孩子!我的孩子!” 雅士利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女人的声音就传来,正是米棠他们先前听到的呼喊声。 跟着,一个身影朝着张王氏怀里的孩子就扑了上去,哀哀凄凄的开始哭起来,看着像是孩子的娘亲。 后头陆陆续续跟出来几个男男女女,有人手上拿着刀等。 “夫君!爹!娘!孩子找到了!” 抱着孩子的妇人脸上又哭又笑的,一串串的泪珠子连成线一样淌下来。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拿着刀的男人一下自松了气,手上的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踉踉跄跄的扑过来抱住妻儿,嘴里不住念叨着“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和妇人一样脸上汩汩流出泪来。 张王氏没忍住,抹了一把脸,张达看在眼里,把自家娘子揽在怀里。 等这对儿险些失去孩子的夫妻抱在一起悲伤了好一会儿,才恍惚回过神来。 抱着孩子的妇人泪眼朦胧的冲着雅士利跪下开始磕头,孩子的爹也跟着磕头。 “谢谢恩公!谢谢恩公!”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雅士利被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开始躲闪,向米棠求救。 米棠和张王氏帮着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夫妻二人这才讲述刚才发生的事。 “我娘陪孩子在院子玩波浪鼓,我和娘子正在房中说话,突然就听到我娘叫了一声。” “等我出去看时,我娘正倒在地上,孩子叫人给抱走了。” 妇人接话道,“我当时追出去,正好被恩公看见,当即就追出去帮我找孩子。” “恩公真是侠士心肠。要不是恩公,我们这一家子人可……怎么过活啊!” 说着说着,妇人又开始抹眼泪。 事请算是弄清楚了,这是闹了个大乌龙,雅士利不仅不是拐卖孩子的人贩子,反倒是个热心肠的小伙子。 张达闹了个大红脸,想到自己刚刚没客气的几棍子,好家伙,自己手劲儿有多重他可是知道的。 “你说你!” 张王氏气急,忍不住在自家男人腰间狠狠拧了一圈儿。 张达脸上顿时狰狞起来,倒吸好几口凉气,嘴中也开始哎呦叫唤着“媳妇儿饶命”。 米棠被这对活宝夫妻逗乐的不行,“好了,婶子,张叔也是好心。当时情况紧急,谁知道前面抱孩子的是不是拐子呢?” “您呐,饶张叔一命!” “看在米棠的面子上,放过你一次。”张王氏“哼”了一声,对着张达他抬抬下巴,“去给人家赔礼道歉。” 张达挠挠头,倒是老老实实的对着雅士利道,“那啥,对不住啊小伙子,我这冤枉你了,下手也没个轻重的……” “你要不去医馆看看……要是生气,你打我也行!” “打回来?哦,不用,不用!”雅士利连连摆手,“你们是米棠的朋友……应该也不是坏人。” “我,知道,这段时间镇上发生很多事,大家都很担心,我,我也很担心。” 雅士利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你们中原人,有一句话叫,不打不相识。” “我们就是不打不相识!” “哟,你还知道这呢!”张王氏面带惊喜,她已经完全忽略雅士利和自己不一样的面貌了。 “当然,女士!” 雅士利行了个绅士礼,俏皮道,“我有个哥哥,他是中原通。” “就是可惜了我的牛奶,原本想带给你尝尝。这该死的贼!”雅士利眉头紧锁,脸上很是懊恼。 “牛奶?” 米棠看着地上淌了一地的道白色液体,这才想起来是什么,兴奋的告诉雅士利,“我很需要牛奶,如果下次有机会,请你再带多一些给我!” “哦,当然!”雅士利吹了个口哨,冲着张王氏眨眨眼,“还有这位王夫人的呼托力。” 雅士利的眨眼换来张达警惕的眼神,米棠哈哈大笑。 米棠万万没想到,都不用她的介绍,三人就能相熟起来,倒是省去了一些麻烦。? 第四十章 男狐狸精 “你是不知道,那小二当时看我们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 “我都能猜到他肯定在心里疑惑我们就五个人,为什么这么能吃!” 饭桌上,米棠鼓着腮帮子,告诉季瑜今天发生的事,“刘大夫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跟个老顽童似的……” 季瑜耐心的听着,目光温柔,伸手替米棠擦掉嘴角的饭粒,“刘大夫喜欢你呢,故意逗你玩儿。” 米棠被季瑜突然起来的动作闹了个红脸,小声嗔道,“你干嘛呀……” 声音细的和猫儿一样,说是撒娇也不为过。 季瑜目光深沉似水,刚要有所动作,他不解风情的猫儿被踩了尾巴。 “他才不喜欢我!”米棠仍旧有些气鼓鼓,倒是难得的小孩子心性。 “我不喜欢他老是那样说你。”米棠抱住季瑜的腰身,整个儿的把头埋进去,“我不喜欢。” 季瑜摸了摸怀里的小脑袋,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她。 谁知怀里的人突然把头窜出来,两只本就明亮的眼睛此刻更是亮的发光,“但这次我就原谅他啦!” “他告诉我一个好消息!” “猜猜是什么?” “关于我的?” “嗯嗯!”米棠点头如捣蒜。 季瑜沉吟半晌,“刘大夫一直劝我出去寻医问诊。” “你既然如此高兴并且说是个好消息。想来是镇上来了位大夫?” “刘大夫知道音讯,说明此人有一定来头。” “但是他没有去医馆坐诊……要么是归隐要么是谁家门客。” “近日镇上唯一算得上有点来头的莫过于新上任的县令大人……” “县令府中有位跟随他从京中来的大夫?” 米棠的嘴巴张成“o”形,忍不住站起身来围着季瑜转了几圈。 “做什么?”季瑜单手揽住她的腰身,将人按在了凳子上,不让继续转圈。 “看看你的脑袋怎么长的。”米棠老老实实回答。 米棠的感情向来真诚而强烈,从不拐弯抹角,虽然和她呆的久了,对这种表达方式习惯了不少,但此刻季瑜仍旧感到有些脸热,忍不住微微侧开脸去,想要错开米棠热烈的眼神。 “咳咳。好了,我……” 但米棠却不允许,一把捧住季瑜的脸,让他正对自己,猝不及防的一口“啾”在季瑜的唇上,然后很快分开。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始作俑者米棠,明明下嘴巴的人是她自己,此刻却羞成了鸵鸟,怂怂的看着季瑜。 “你……” “我可以救你了。” 米棠突然抹了一把脸,有喃喃的重复了两遍,两行眼泪不受控制的淌下来,一滴一滴的落在季瑜的心上。 “你不会死了……” 米棠边笑边落泪,她压抑在心中的喜悦和紧张在这一刻才彻底宣泄出来。 “对不起。”季瑜将她紧紧抱住,他知道米棠一直担心自己的身体,每次只要他一咳嗽,身边的人就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两只小手都不由自主地纠结在一起,白净的脸蛋都拧成一团。 但他从没想过,米棠的担心远比她表现出来地还有强烈,只是,她一直将这种紧张的情绪牢牢的锁在心底。 “对不起……” 千言万语临到嘴边,季瑜只能反反复复的说出这三个字。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 米棠抓着季瑜的袖子,把自己脸上的眼泪擦得干干净净,龇着小白牙故作凶狠的揪住季瑜胸前的衣襟,“我要你好好活着,身体倍儿棒,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的眼神逐渐放空起来,躺在季瑜的怀里,一点点的给他描述她想象中的样子。 “我以后要开好多好多的店,都叫瑜米之乡,放眼四海,家喻户晓。” “做好多好多好吃的。” “以后我就是老板,你就是美貌的老板娘,我们……” “老板娘?” 季瑜挑眉,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眼神里却是一片温柔。 米棠气势没来由弱了几分,却仍然嘴硬,“我是老板,你当然是老板娘!” 纸老虎嘴上强硬,眼里却是巴巴的,写满了“你必须答应我,不然我就哭给你看”。 季瑜揉了揉额角,有些自暴自弃的想,老板娘就老板娘,吃自家娘子软饭不丢人。 而且,他家米棠的软饭确实香,顿顿都能让他吃撑。 忍不住低头啄了啄米棠的唇角,声音温柔,接近于诱哄,“那我的小老板还有什么打算吗?” 季瑜是个天生的撩人精,除了过分好看的脸,专注哄人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情,即便内心依然是个小古板,一个很快分开的唇角吻都让他面红耳赤,但这显然只会让米棠更加沉醉。 “男狐狸精。”米棠嘟嘟囔囔。 但眼神明显已经从季瑜的嘴巴上移不开了。 呜呜呜他为什么这么好看! 米棠在心中咬小手绢,什么叫纯欲?这就是纯欲哇! 还说你不是老板娘! 瞅瞅你这小模样! 妈妈呀!狐狸精要吃人了! “好看吗?”狐狸精突然开口。 “嗯嗯。”米棠“阿巴阿巴”只会狂点头。 擦一把唇角,嗯,还好没留口水。 等等……狐狸精问啥来着? 对上季瑜红着耳尖却一脸带笑的模样,米棠大囧,头朝地恨不得当场刨出一个坑来消失在地球。 呜呜呜她是个色鬼好像还被当场抓住了! “再往下就掉地上去了。” 季瑜叹一口气,把人捞起来放到自己怀里,意味深长道,“看来我这张脸还是有点用的。” “碰到个傻乎乎的小老板的时候可以混碗饭吃。” 说到“小老板”的时候,还伸手戳了戳米棠的脸。 米棠只觉得自己脸上腾腾腾的冒着热气,只差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了。 “你到底对多少女孩子……这样过?”米棠鼓着脸气呼呼的瞪他。 好家伙,可让她给发现了,这是个撩妹高手哇! “什么?”季瑜愕然。 米棠囫囵了一下,“就……亲亲抱抱举高高。” 季瑜一下子笑出来,“亲亲抱抱……” 米棠瞪他,举起小拳头挥了挥,他要敢说有就死定了! “还差一个举高高,你要试试吗?” 米棠:!!! 都是新手,你凭什么这么会?! 她真的好喜欢他!? 第四十一章 烧烤 隔天一大早,米棠自己还赖在床上的时候,就指使着季瑜去村口的铁匠家拿东西。 “这是什么?” 等到季瑜回来,哐当当的放下一堆铁造的架子,瞧着倒像是挂什么似的,季瑜很好奇。 “秘密!”米棠没有正面回应,只是道,“今晚吃烤肉!” 然后打床上弹起来,欢天喜地的检查自己的烧烤架。 从猪肉肠的念头出现在脑子里的时候,米棠就琢磨着去打一副烧烤架了。 人生如此美满,怎么能单单缺了烧烤! 这个时代铁价并不便宜,尤其是米棠定制的东西多,整整一套东西下来,有二两多银子。 但好在手艺不坏。 米棠拿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重量。 或许等金满福那边的银子收一点回来之后,自己可以考虑在镇上盘个铺子开烧烤店? 米棠对自己的卤肉很有信心,悦来酒楼的客流量大,哪怕是一份自己只拿一文钱,都是不少的数量,不仅可以抵了打烧烤架子的费用,再攒一攒盘铺子的钱也有了。 烧烤店开在镇上,自己还有机会找找县令那儿的门道,若是能搭上关系,季瑜的病就有救了。 米棠想的完美,白生生的小脸上笑出两个窝窝来。 只是乐极生悲,突然冷不丁手上传来刺痛,笑容还没完全散去,就龇着牙发出“嘶”的抽气声。 “怎么了?” 季瑜几乎是闻讯而动。 他现在的注意力是全部挂在米棠身上,一有动静就马上过来。 “疼。”米棠可怜兮兮的朝他举着手指头。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被米棠举着的手指头,白嫩嫩的指尖正冒着血,始作俑者很显然就是季瑜拿回来的烧烤架子,上头还沾着证据呢。 皱着眉把米棠受了伤还要拽在手里的烧烤架子接过来放下,季瑜戳了戳她的脸,“傻乐。” 米棠瘪瘪嘴,虽然季瑜说的不错,却仍旧是理不直气也壮的瞪回去。 季瑜摇摇头,一脸纵容的无奈,专心的替她处理手上的伤口。 恃宠而骄。 米棠的脑子里莫名就浮现出这四个字。 心中的弦突然就跳动了一下。 因为米棠“负伤”,收拾肉的工作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季瑜身上。 肉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鸡鱼猪肉满当当的放在木桶里,和腌料一起,盖上盖子丢在井里冰镇着,倒也不怕放坏。 季瑜操刀,米棠作为指挥坐镇后方,提供远程指导。 “要怎么切?”季瑜问她。 米棠随口答道,“随便怎么切都行。” 她这会儿坐在小板凳上面,受伤的指头被季瑜拿小手帕包的严严实实,上头还有一个漂亮的小蝴蝶结,米棠有些心痒的拨来拨去。 “行……” “不要太厚也不要太薄……长条也不行……嗯,就这样……” 季瑜:……他对自己的理解能力突然就不自信了。 试图重新理解一下“随便怎么切都行”,但回头看过去,小祖宗正无忧无虑的拨弄着手上的蝴蝶结。 季瑜:…… “咳,别玩了。”季瑜提醒她,“小心伤口又开了。” “哦。” 米棠乖乖把手放在膝盖上,坐成老老实实的小学生模样,只是怎么看怎么委屈。 心中狂野的小怪兽在疯狂嘲笑脑袋上扎着蝴蝶结的小米棠:就这?就这?医生说辛亏你来的及时,再晚来一秒钟伤口就愈合了! 米棠看着自己被包的胖乎乎的指头,摇摇头,在心中叹息道,你不懂,这就是甜蜜的烦恼,唉,季瑜真娇气。 小怪兽:……卒。 根据米棠的指导,切好的肉被按照肥瘦错开的比例串上了竹签。 有了上次炸猪肉肠的先例,季瑜做起来并不算复杂。 等到全部串好,一股脑儿地装在食盒里打包好。 “还有生菜!”米棠撅着嘴冲季瑜抽象地比划,眼神示意不要忘了自己准备的生菜,口中还碎碎念,“这可是烤肉的灵魂!” 季瑜轻嗤了一声,把白菜一起装进食盒里,“灵魂和肉体都给你带上了,还有吗?” 米棠:……哼! 二人在河边支了炭火,烧烤架子架上去,不一会儿就被烧的火红滚烫。 “让我来!” 米棠豪迈的挥手,手上的蝴蝶结落在火炭上,当即被烧了个灰飞烟灭,还呛起一阵浓烟。 于是季瑜刚刚咳嗽完,一抬眼就对上米棠举在他面前白嫩嫩的手指头,还有委屈巴巴的米棠。 季瑜:…… 自己这是供了尊什么样的小祖宗? 季瑜认命的掏出一方帕子,重新给人系上,还是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米棠左右看完,这才欢天喜地的重新做到烤架前准备开始米大师傅烧烤。 在米棠一系列限定词下的“随便切就行”的都肉,被季瑜切的厚薄适中,一块肥一块瘦的均匀分布在竹签上。 炭火吐出火舌,肥肉在火舌的舔舐下冒出晶亮的油花,发出吱吱作响的声音。 这些肉和腌料放在一起足足一个晚上,早已浸透入味,此刻在火的烤炙下,积蓄在肉质里层的香味喷涌而出。 看着米棠在火光的影映下有些红润的小脸,亮晶晶的眼神冒着光,直盯盯地被烤肉勾住,季瑜忍不住低声笑出来。 “尝尝!” 一根烤串突然递到季瑜面前,等他伸手结接过,米棠拿出一片生菜叶,教他包在里面。 “喏,就这样,一口下去,超好吃的!” 米棠嗷呜一口下去,小脸都是鼓囊囊的,嘴上还泛着油光。 季瑜:……好吃我是看出来了的。 但是…… 季瑜盯着自己手上包好的一团生菜上的缺口,低头沉思。 然后学着米棠的模样来了一口,看着米棠红艳艳的小嘴,意味深长,“确实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 季瑜:…… 二人带来的烤串太多了,吃到最后,米棠摸着小肚子躺在季瑜腿上消食。 “烤肉就是坠吊的!” 米棠挥着拳头,征询季瑜的意见,“好吃?” “真好吃啊!” 米棠伸手去拿身侧的烤串,“好吃你就……” “我没说话。”季瑜一脸无辜。 米棠:??? “你没说话那刚刚是……我的串儿呢?!” 米棠失声尖叫,从季瑜腿上爬起来,两只手一顿乱薅,果然不见了她的串儿。 她刚刚那么大一把串儿呢? 米棠痛失烤串,哭的嘤嘤嘤不能自己。? 第四十二章 奇怪的酒鬼 “我的串儿呢?” “难不成我刚刚全吃啦?” 米棠失魂落魄为她不翼而飞的烤串默哀,边上草堆里突然一阵细簌作响声。 季瑜眼疾手快,一把抱住米棠到自己身边,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有鬼吗?”米棠小小声的问了一句,两只小爪子已经紧紧拽住了季瑜的衣襟。 天知道,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科学教育并且经历过不科学灵魂穿越经历的人,为什么这么怕鬼啊! 米棠死死抱住季瑜不撒手。 季瑜随手捡了一根木管,艰难的拖着她负重前行到草堆前,用木棍扒开。 “别怕。” 米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草堆里横躺着一人,头发已经泛白,混在草堆中还真不好一眼分出来。胸前抱着一只酒葫芦,边上散落着一堆烤串的竹签,已经打起了轻微的小呼噜。 还真是个鬼,只不过,是个酒鬼。 这人躺在草堆里,胡子浓密无章,沾着油光,衣服已经有些破旧了,污渍都斑驳的层次分明,唯独抱在胸前的一只酒葫芦被把玩的透亮。 此刻应该是吃饱喝足了,就这么以天为盖的睡起大觉来。 从他身侧散落一地的竹签来看,米棠的烤串是已经彻底抢救不回来了。 勾了勾季瑜的指头,米棠对着他怒了努嘴,猫猫委屈。 季瑜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头,“算了。” 米棠有些不高兴的撅着小嘴,但烤串儿已经是追不回来了,只能气鼓鼓的被季瑜牵着走。 后面的酒鬼约莫是做了个好梦, 砸砸了嘴,紧跟着就翻了个身。 他所在的草堆地势稍高一些,这下到好,一个翻身就没刹住车,一骨碌向前滚了起来,直到撞上米棠和季瑜二人的脚,才堪堪停下。 “谁啊敢挡老子的路……好狗不挡道知道不?”老酒鬼揉了揉眼睛,嘴里嘟嘟囔囔,顺着去摸胸前的酒葫芦,也不睁眼,却准确无误地把葫芦里的酒送进了嘴里。 一口酒下肚,老酒鬼满意地哈出一口气来,“爽快!” 这才抬眼去看面前站着的二人,“谁呀你们?” 你他娘的偷吃人家肉还这么嚣张?! 痛失烤串的米棠相当愤怒,内心的小恶龙疯狂骂脏话,撸起袖子摆开架势,就要和人battle。 “衣服穿好。” 只是首战还没开始,就被季瑜掐着腰把袖子重新放下来。 “哦。” 米棠委屈巴巴。 她算是看出来了,她家小古板还是那个小古板,丁点儿没变。 老酒鬼有些茫然,“我说……” “你说什么说?不许说!”放下袖子的米棠也是气势十足的米棠,她要为烤串儿讨回公道,“这是我的!” 米棠指着地上的竹签,“不问自取是为偷,您这么大把年纪……” “啊,是你做的啊?”老酒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回味似的唧了两下嘴,“味道不错。” “老子吃过这么多好吃的,你小丫头做的绝对排得上名号。” 米棠:??? “我谢谢您?”米棠冷笑,心中直给老酒鬼拍掌叫好,好家伙,好久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了! “谢谢就不用了。”老酒鬼摆摆手,“老子还没吃饱,你再随便弄点儿来就行。” 我弄你个圈圈叉叉! 米棠揪掉手边的狗尾巴草,“我曾听闻,孟姜女哭倒长城,时时觉得可惜” “直到今日才颇有感悟。” 米棠话音一转,“昔日始皇帝若是用您老的脸皮筑墙,别说一个孟姜女,想来就是举国上下一齐落泪,恐怕城墙也是纹丝不动。” 边上季瑜一愣,似乎没想到米棠还有这一出,接着笑容就从嘴角一直晕开到眼底,甚至笑得低低咳嗽起来。 米棠一边替他拍着背一边警惕的瞪着老酒鬼,她就不信了! 可有时候人真的不得不信邪,比如脸皮厚到一定程度真的可以拿去筑墙—— “听不懂听不懂!”老酒鬼面上一瞬间的僵硬之后,又摆着手道,“你这小姑娘文邹邹的掉书袋,没意思没意思。” “刚刚那算什么好肉?人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老酒鬼来了精神,“还有比你刚刚的烤肉更好吃的?” “呵!还说你听不懂!” 老酒鬼彻底傻了眼,好半天才抓抓头,讪讪道,“你这小姑娘……” “不就吃你一点肉嘛……” “一点?”米棠挑眉,盯着地上的竹签就要好好数给他听。 “有多少人想请老子吃都没机会……”老酒鬼嘟嘟囔囔,“大不了给钱就是了。” 他话音刚落下,面前就伸来一只摊开的白嫩嫩的手掌心,“不多不少,二两银子。” 老酒鬼:…… “今天没带银子,要不改天……这样,你叫我一声师父,我教你本事怎样?” 米棠:…… 戳了戳季瑜,认真的仰着小脸给他看,“我看起来缺心眼儿吗?” 季瑜:…… 强忍着笑意,季瑜摇了摇头。 “所以……”米棠看着老酒鬼,“你把我当傻子呢!” “跟您老人家学偷吃还是学脸修城墙?” “你这小丫头忒不开眼。” 老酒鬼仰脖喝了口酒,下一秒被呛的咳嗽不止,好不容易攒足的气势丢了个干净。 等他咳嗽完,继续道,“那算什么本事。” “丫头,你叫我师父。” “我教你制毒,教你杀人不见血,教这世间谁也不敢欺负你。” 季瑜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人…… “咳,咳咳。”老酒鬼抹一把嘴,“吓到了?” “嘿嘿,还有你边上那个小白脸。” “他要是哪天负心薄幸,我教你毒花他的脸,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怎样?要不要叫我师父?” 老酒鬼勾唇一笑,莫名有了电视剧里霸道总裁的邪魅一笑的味道。 米棠:……玛丽苏霸道总裁和中二热血漫串台了您! “蛇精病啊你!” 米棠一脸看笨蛋的表情,抓着季瑜的手。 她原先以为这老酒鬼只是单纯的脸皮厚,好家伙,没想到还是个中二老年。 “啊?”老酒鬼似乎没料到米棠的反应,等他回过神来,米棠已经抓着季瑜的手走了。 “你到底要不要叫我师父啊?” 米棠捂着耳朵表示她没听见。 好家伙,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中二真的好吗这大爷!? 第四十三章 金满福的拒绝 老酒鬼的事没有让米棠分心太久,唯一让她觉得遗憾的是,这货把她的烤串全给吃了!她原本还打算拿去给张王氏和张达尝尝的。 这一点遗憾让米棠对上张王氏的目光时有些心虚。 “哟,这是咋啦?瞧这小脸蛋绷的!”张王氏一眼看出不对劲,只道是出了什么事,关切道,“要是季瑜欺负了你,婶子帮你教训他!” 张达把牛车驾好,将二人扶了上去,他们和雅士利约好今天去拿东西的。 这会儿听见了张王氏的话,当即笑道,“你真是咸吃萝卜,季瑜咋会欺负米棠,人家小两口好着哩,你别瞎……” “瞎”字后面的话在看到张王氏投来的死亡凝视时,被张达吞了口口水,悄悄咽回去了。 米棠抱着张王氏的胳膊笑的直不起来腰。 牛车“哒哒哒”的停在了悦来酒楼的前面。 距离上次米棠和金满福达成协议,过去也有七天时间了。 七天算是一个小周期,这次来一为收银子,二为查看情况。 毕竟米棠而开始有言在先,悦来酒楼的大师傅必须严格按照她的方子来,从用量到时间把控,不许有任何更改。 这个条件听着苛刻,但对于金满福二而言不是难事,他比米棠更需要保证酒楼的口碑。 只是金满福心中有怨气,难免要抱怨几句,一连几天下来,酒楼里的伙计在自家掌柜的怨念声中,对米棠的大名如雷贯耳。 连带着酒楼里的小二,这会儿远远的看见了米棠来了,都像兔子见了鹰似的,抡着两条腿飞快地冲到里头去,边跑还边喊,“掌柜的!不好了!米棠来了!” 米棠:……她可听见了啊! “慌什么?” 手下人当着正主面犯蠢,金满福有些羞恼,但对上米棠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又强作镇定的摇开一面扇子,挂上他那个招牌假笑,“哟,小老板来了?” 金满福这人就是一个百分百货真价实的商人,只要没彻底撕破脸皮,永远都能对你摆出笑脸来。 米棠认得清楚,也不跟他多话,直接进入正题。 “悦来酒楼不愧是镇上第一酒楼,金掌柜这真是客似云来,日进斗金啊!” 金满福哈哈大笑,“哪里哪里,这还要多亏了小老板的方子。” 又扭头吩咐手底下的人,“拿账簿和银两来。” 悦来酒楼能开这么大,凭的肯定不是米棠的方子,米棠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金掌柜爽快!” 很快有人拿来了账簿和银两,金满福让直接放到米棠面前,同时摊了摊掌心,“请。” 这是让她自己对的意思。 米棠把银两收下,七天时间四两多,比她估的还要多一点。 随意的翻了翻账簿,米棠重新推回去,“账簿我就不看了,金掌柜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 这金满福就是个人精,酒楼里的帐是他亲手做的,没人比他更清楚,这年头还没酒店管理学,账务没有现代透明,要真做点手脚除了金满福他自己谁也看不出来。 米棠心里清楚的很,她也懒得费这功夫,索性卖个好,就看金满福的胃口有多大了。 听到米棠的话,金满福愣了一瞬,随即脸上露出更大的笑容来,“小老板当真不是一般人。” “如此信任金某,真是让金某倍感荣幸呐!”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米棠在心里嘿嘿一笑,她的好人卡可不是能随便接的。 “金掌柜为人在镇上历来是有口皆碑,谁人遇了难不请金掌柜帮忙开解。” 这…… 金满福心里犯嘀咕,按照前两次他和米棠打交道的经历来看,这小丫头片子就是个属藕节的,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儿! 他已经栽了两次跟头了! 眼下突然说起自己的好话来……肯定不对劲儿! 金满福沉吟着,下意识地没敢接话。 “唉。”米棠突然悠悠的叹出一口气来,“眼下就遇到了一件难事……” “我问遍了所有人,大家都说做不得,除非请得悦来酒楼的金满福金大掌柜!” “咳咳咳!” 一顶大高帽子扣下来,金满福莫名感到头上一阵压力,一口口水呛在喉咙里,顿时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偏偏那浑身都是心眼儿的丫头这会儿还在装傻充愣,一个劲儿的给自己戴高帽,“哎呀呀,金掌柜果然时古道热肠!” “这事儿说起来也确实不难。” “金掌柜吗,你肯定有法子帮我搭上县令府上,对不对?” 找金满福帮忙并非米棠一时兴起,就冲金满福的悦来酒楼能在镇上立足,他肯定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连着两次来悦来酒楼,米棠早就发现了,酒楼里的三楼是不对外开放的,白日里都是门窗紧闭,只是里面偏偏管弦之声从未断绝,分明是有人的!至于里面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小老板。”金满福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抿了一口茶水,笑道,“有些话说得,有些话却是说不得的。” “我不过一个平头小老百姓,做些小生意罢了……” “如何能帮你搭上县令府?” “你高看金某了。” 这是拒绝自己了? 米棠有些急了,好不容易知道一个消息,季瑜还等着救命呢! “金掌柜,我……” 话还没说完,打外面匆匆跑来一人,看了米棠一眼,低头对金满福耳语了几句。 金满福听完,神色古怪的看了几眼米棠,然后拱手道,“小老板,实在抱歉,金某得离开一会儿,你请自便”。 说完,就匆匆的跟人一起离开了。 米棠万万没想到这条线会断在金满福这里,不免有些心焦。 张王氏和张达还在外面等她一起去找雅士利,米棠没心思耽搁,喝了口水就准备离开。 走出金满福安排的雅间,一个小女孩正端着个杯子在廊道上跑,米棠没注意,两人撞在了一起。? “阿莺?” 米棠有些愕然的认出和自己撞在一起的小女孩,居然又是阿莺,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 第四十四章 巧合 “又是你啊小鬼!” 米棠摸摸阿莺的头,“撞疼了没?” 阿莺摇摇头,一双漆黑的大葡萄眼看着她,也学着米棠的语气,“你撞疼了吗?” 这鬼灵精怪的丫头! 米棠笑着摇摇头。 “怎么又是你一个人?你阿爹阿娘呢?” 几次三番看见这小姑娘,都是一个人。 这段时间镇上孩子不断被走丢拐卖,到处都是人心惶惶的,这对父母倒是心大,米棠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两句。 “阿爹忙着抓坏蛋呢!” 阿莺还是这句话。 “阿娘和人在谈事情,叫我一个人到外面玩。” 小姑娘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伸手抓住米棠,“你跟我来,我也请你吃糖。” 阿莺人小腿短,但两条腿哒哒哒的飞快,一溜儿小跑就带着米棠到了一张桌子前。 椅子对于小姑娘来说显然有些高了,阿莺手脚并用,总算费劲儿的爬了上去,然后拍了拍桌子找来个小二。 “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阿莺一口气儿的点了数十道糕点,活脱脱一个小富二代做派。 “咱们只有两个人可吃不下这么多。” “我有钱。”阿莺眨巴眨巴眼。 米棠哭笑不得,招呼小二取消了大部分。 阿莺人小鬼大,小二一走,就气呼呼的抱着两臂看米棠,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好啦。”米棠捏捏她的脸,哄道,“请我吃东西是不是该我来点啊小富婆?” 阿莺不明白“小富婆”的意思,但前面的话是听懂了的,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才郑重地点了点头,“好罢,我不生你气了。” 米棠又是笑得不行。 “回去要同你阿爹阿娘说,小孩子一个人跑出来太危险了,身边好歹得有个人跟着。” 米棠自然不是图阿莺一顿吃的,不过是因着这心大的父母,把自家小孩丢在酒楼里,有些不放心想帮着看一会儿罢了。 酒楼人流量大,三教九流,各式各样的人参杂其中,真要有个心怀不轨的,恐怕后悔都来不及。 阿莺点点头,“有人跟着呢……妹妹也来了。” “妹妹?” “妹妹就是……” 阿莺的话还没说完,米棠突然听到一阵细小的喊“姐姐”的声音。 顺着声音看过去,对面桌上有个身材壮硕的妇人,一直观察着她们这种,眼中满是警惕。 她怀里抱着个穿的粉粉嫩嫩的小团子,看见有人看过来,小团子把头趴在妇人肩头,歪着脑袋看,伸出小手对着阿莺抓了抓空气。 “哎呀呀,我妹妹总是这么黏人,她太喜欢我了。” “真是烦人。” 阿莺嘟嘟囔囔的,脸上是和嘴上相反的欢喜,身体比嘴巴诚实,已经先一步抓了几块桌上的糕点朝着妹妹跑过去。 还是个小傲娇啊,米棠心道。 阿莺的妹妹真的喜欢她,姐姐刚到面前,就迫不及待地伸出两只小胳膊要抱抱,阿莺费劲儿的抱了抱小团子,又重新还给了妇人,和她低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期间二人回过头来看了几眼米棠。 这是被人家家里人当成心怀不轨之人了? 米棠摸了摸鼻子,暗自思忖自己长的应该还算讨喜,至少怎么着都不该和坏人二字搭上边。 “你有我这样的妹妹吗?” 等到阿莺重新回来,小脸上是说不出的得意,一副炫妹狂魔的模样。 还不等米棠回答,又叹了口气,小大人似的道,“可惜她太小啦,不然就能带她一起玩啦。” “你才多大一个呀?” 米棠拿着块糕点递给她,“好了,吃糕点?” 又问,“那个抱着妹妹的是你阿娘吗?” 阿莺摇摇头,大大的眼睛里有些疑惑,“你不认识我阿娘吗?” “人人都认识她的。” “哟,还是个名人的小孩啦?”米棠逗她,“那我不认识你阿娘怎么办呢?” “阿爹要过寿辰了,阿娘找掌柜的给办酒宴。” 阿莺脆声道,“等阿娘办完了事,我带你见她。” “你阿爹要过寿辰了?” 阿莺点点头,“就在十日后,阿娘着急着呢!” “我也着急。” 米棠笑了,“你着什么急呀?着急吃东西?” 阿莺瞪她一眼,“我想给阿爹送礼物,但人人都送,拿不出新意。” “你不管送什么,你阿爹都欢喜的。” “阿娘也这么说。”阿莺看她一眼,黑亮的眼珠子转了转,“你可以帮我吗?” “我?” 阿莺重重地点头,“你送我的巧克力,妹妹喜欢,阿娘和阿爹也喜欢。” “你若是能做出旁的好吃的东西,让阿爹喜欢,我可以给你许多钱!” 米棠捏了捏小姑娘的脸,“小鬼,你是不是早就想好赖上我了?” 米棠不傻,她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感情这小姑娘说是请她吃糖,实际上是赖上她了。 阿莺毫不心虚的点点头,相当理直气壮,“你做的东西好吃着呢!” “你会帮我吗?” 米棠故作犹豫模样,用手支着下巴不答话。 “求你啦!”阿莺抱住她的腿撒娇,可劲儿地卖着萌。 米棠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之人,尤其对萌萌哒的小孩子没有抵抗力,这会儿扛不住阿莺的哀求,答应道,“好啦。” “也算你凑巧,赶上好东西了!” 可不是凑巧?她今天正要去找雅士利拿牛奶呢! “是什么?”阿莺眼睛瞬间亮晶晶。 “要保密哦!” “米姑娘,谢天谢地,您还没走!”先前跟着金满福的小二急急忙忙的赶过来,连头上的汗都顾不上擦,就对着米棠道,“掌柜的找您呢,说是有事对您说!‘ 金满福找她? 想到金满福离开前二人的对话,米棠眼睛一亮,看这情况……似乎有转机了? 知道阿莺在这里是有人看顾的,米棠留下句话,“下次再见你阿娘好不好?我要先走了,去和你妹妹带一块儿。” “小老板,你方才说的事儿……” 见这米棠过来,金满福摇了摇扇子,一双嵌在肉里的小眼睛眯着打量,“眼下有个机会。” 米棠没回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金满福倒不嫌无趣,摸了摸鼻子继续道,“咱们新来的县令老爷,这些日子要在我悦来酒楼办寿宴。” “小老板不妨露一手手艺?” 又是寿宴? 米棠的心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转瞬即逝。? 第四十五章 折扣 “事请办好了?” 见着米棠出来,张王氏关切道。 米棠点点头,把手里带出来的糕点分给张王氏和张达,“还有点意外收获”。 金满福坦诚的很,说是酒楼里的某个厨子不巧伤了手,又直言这次寿宴是县令夫人亲自过来吩咐的,要紧的很。这才让米棠试试。 金满福明显没说真话,但聪明人之前的交流,向来点到即止。 不管金满福求的是什么,米棠的目的是达到了。 她这会儿高兴的很,甚至小声哼起了歌。 虽然不知道她在乐什么,但张王氏看的高兴,还给她打着拍子,三人一路嘻嘻哈哈的去找雅士利。 因为有了米棠这个大客户兜底,雅士利没了顾虑,甚至雇了辆马车来拉货。 望着眼前几口箱子,满满当当的全是可可豆。 三人都有些悚然。 张王氏更是吃惊的张大了嘴,扯了扯米棠的袖子,小声道,“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夸张?” 雅士利耳尖的听到张王氏的话,把两只大手摇成了扇子,“哦,不,可爱的夫人,这怎么是夸张呢?” “我听说,你们的生意是非常好的。” 雅士利眨着他那深邃的眼睛,“你们甚至做出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食物,哦,味道真是好极了!” “你也买巧克力了?”米棠问道。 “哦,当然!” “米棠小姐的生意,我非常乐意光顾。” “不仅是我,我们全家都很喜欢米棠小姐做出的巧克力。” “如果你愿意的话。” 雅士利继续道,“我是说,我愿意按照一定的比例,用这些豆子和你换。” “米棠小姐的手艺受到大家的欢迎,我觉得你们应该扩大经营。” 说着,雅士利的脸上露出些许委屈,“这样,我就不用每次和他们争抢的头破血流了。” “上帝作证,他可以一次也没有保佑过我!” 张王氏不懂“上帝”是什么“帝”,但人类表情语言是共通的,雅士利脸上的委屈巴巴还是挺生动的。 对着米棠道,“他说的也对。” 米棠:??? 对啥对啊我的婶儿! 他一个卖货的现在在给你推销啊呢! 米棠心中嘀咕,难怪在现代时,主播每次一句“美眉”,直播间的女人们就开始麻溜儿的输支付密码。 好家伙,不管现代还是古代,男色误人啊! 张王氏的话让雅士利喜笑颜开,连对着眨了好几下眼睛。 “咳咳,这眼睛不好使可不行,小伙子可以去前面医馆找大夫瞅瞅。” 张达相当有危机感的挡在自家媳妇儿前面,黑着脸瞪了某只花孔雀一眼。 “说什么呢你!” 张王氏嗔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雅士利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米棠看的脸上笑意一点儿憋不住,嘴角两只涡涡就没下去过。 知道米棠才是拍板的人,雅士利把目光对准了她。 粗略估量了一下可可豆的数量,米棠心中有了数。 “我们目前暂时没有扩大经营的打算,而且人手不够……这么多豆子,我们要不了。” 听到米棠的话,雅士利有些着急想要辩驳。 “而且你也知道,这些豆子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很有可能会坏掉的,但是仓储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大麻烦。” 米棠小嘴叭叭地飞快,但每一条都是极有条理的。 雅士利原本还尝试说服她,但听到最后,一头卷毛的脑袋已经低了下去,有些怏怏地的。 “哦,非常抱歉,米棠小姐。” “我以为你们或许会需要这么多豆子的,这次是我的责任……如果……” 他还在尝试争取,除了米棠,他们家乡没有人可以把这种又酸又涩的豆子做成如此美味的食物。 如果可以把这些豆子全都卖给米棠,转而向她购买美味的巧克力带回去,一来一回,他一定可以赚到很多钱! 妥了! 米棠的眼睛一亮。 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米棠沉吟道,“这对我们来说的确是一件要冒风险的事,但是如果……” 她的“如果”后面拉了很长的调子,吊足了胃口。 雅士利果然急切开口,“米棠小姐有什么好方法吗?” “如果你愿意给我们一点优惠的话……” “哦!这是当然!” 雅士利拍手道,“作为最真诚的合作伙伴,当然要给你们最大的优惠!” “但是米棠小姐。”雅士利朝她行了一个礼,指着脚底下的木箱道,“你必须把这些豆子全都买下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以后的数量不会低于这个。” “多少折扣呢?” 雅士利想了想,有些肉疼的试探道,“八成?” “成交!” 米棠当即拍板,语速之快让雅士利有些愕然,扶着头开始沉思自己是不是亏了。 “雅士利,你知道,这实在不算是一桩亏本的生意。” 米棠学着雅士利的样子,冲他眨眨眼。 “当,当然。” 雅士利愣了一下,米棠说的不错,这些在家乡没人要的豆子,转手卖到中原,不管价格多少都是一笔暴利,足够偿付他途中所有的费用,更别说他转手带回去的巧克力。 笑了一下,雅士利真诚评价道,“米棠小姐,您是我见过最聪明最迷人的女子!” 米棠回道,“当然,我夫君也这么说。” 雅士利在中原呆的久,自然知道夫君的意思,闻言有些怅然若失。 雅士利的失落张王氏和张达看不懂,两人只知道米棠三言二语就让这个异邦来的蛮子让了价格,当下对米棠的敬佩更上一层楼。 三人来的时候,牛车上只空落落的坐了张王氏和米棠二人,回去的时候却是满当当的堆满了可可豆和牛奶,竟还有些放不下。 “再叫辆马车。” 米棠提议,“这些牛奶就由马车带回去。” 她现在可宝贝这些牛奶了,她的生意版图就靠它打开了! 雅士利带来的牛奶都是早上刚挤出来的,仅有两小桶,新鲜的很。 米棠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奶牛养在这儿的,这会儿她可没空关心,五天后得去悦来酒楼和金满福商议寿宴菜品,她急着赶紧把答应阿莺给她爹的惊喜做出来呢!? 都四十六章 大郎,该喝药了 “怎么这么多东西?” 等到几人回来,过来接人的季瑜看着满当当的牛车和紧随其后的马车也惊呆了。 “不多不多,全用得着呢!” 米棠抱着牛奶小罐笑得眉眼弯弯,提着衣摆直接从马车上跳下去,下面的季瑜早就伸出了胳膊,稳稳当当的把人拥在了怀里。 一边的张王氏和张达笑着把头偏过去,给小两口留足了空间。 “这是什么?” 季瑜的胸前一阵硌得慌,这才发现米棠抱着俩小罐子。 “好东西呢!” 米棠抱着牛奶罐往屋里头跑,不忘提醒张王氏,“婶儿,这些豆子可得费心!” “哎!晓得勒!” 鲜牛奶不易保存,米棠这会儿忙着处理牛奶呢。 生牛奶含细菌,不能直接饮用,得杀菌。 这时代没有现代那样高端的仪器设备,米棠索性采用最朴素的方法——高温消毒。 两小罐牛奶并不多,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一罐留着自己和季瑜喝,一罐用来给阿莺的爹做蛋糕。 至于那素未谋面的县令大人…… 老人家应该不适合高糖高油脂的食物!米棠坏心眼的想。 她绝不会承认是自己小气且犯懒。 虽说要讨好县令大人让他府上的大夫给季瑜看病,但自己都给他老人家做饭了呀!想来县令大人也不缺一个蛋糕。 米棠成功的说服了自己。 罐子打开,一股奶腥味很快飘散出来,白白稠稠的牛奶被倒在锅里,跟着她一起进来的季瑜已经相当默契的升起了炉火。 “羊乳?”看着被米棠倒入锅中的奶,季瑜问道。 中原地区普遍的孩子普遍是母乳喂养,只有北方的游牧民族会用羊乳喂养子嗣,那里羊群遍地,又惯是豪放做派,倒也不奇怪。 只是米棠从哪儿弄来的羊乳?看着似乎还挺新鲜,颜色也不似一般的羊乳一样泛黄。季瑜有些好奇。 米棠摇摇头,笑得一脸狡黠,“是牛奶!” “牛奶?” 季瑜一贯冷静的脸上有了丝丝皲裂,好看的桃花眼都被他瞪成了圆眼。 他知道万物有灵,牛既然能生牛犊,自然是有奶可以喂养的,但是…… 牛奶也可以给人喝吗? 看着哼着小调乐滋滋搅拌锅中牛奶的米棠,季瑜头一次对自己厨艺高超的媳妇儿产生了一丢丢怀疑。 但饶是如此,还是乖乖的坐在灶膛边,老老实实的升起火来。 火舌在锅底舔舐,在高温的加热下,锅中的牛奶很快发出响声,伴着咕嘟嘟冒起的大奶泡,表面也浮起了一层奶皮。 米棠耐着性子,一点点将最上面的奶皮用勺子舀走,盖上锅盖,继续煮着。 米棠掐着时间,等到大奶泡在高温的继续加热下变成绵密的此起彼伏的小泡,这才让季瑜灭了火,自己转而拿了两个干净瓷白的碗来,舀上两碗牛奶。 原本还在米棠边上的季瑜在看见两只碗时,脸色骤然变得紧张起来,见米棠没注意,抿着唇轻着步子试图逃离现场。 “夫君~” 背后突然传来米棠甜滋滋的叫声,季瑜差点一头撞上门柱。 “何事?”季瑜的声音紧绷,连带着身体也是直挺挺的。 “夫君,我们一起喝奶呀!”米棠恶魔低语。 季瑜:……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书中看到一则故事,说是有个妇人毒杀亲夫,那妇人端着一碗药,口中念着—— “大郎,该喝药了!” 季瑜猛然打了个哆嗦,“咳,不,不用了,我出去透透气……” 说罢,抬腿就想跑。 米棠哪儿能让他如愿,一拧眉就开始叫,“啊!烫死我了!” 这句话立竿见影,季瑜抬起的腿顿时放了下来,转身过来捧住米棠的手,皱眉道,“要不要紧?” 被他捧住的两只小手娇嫩细白,半点儿看不出烫伤痕迹,季瑜自知上当,叹了口气,无奈的揉了揉额角。 “真的好喝的,尝尝?” 米棠知道,哪怕是在现代,国人喝牛奶的习惯养成也不绝不会超过百年,更何况是在未经肉蛋奶科普的古代,让人去喝畜生奶,简直是荒谬至极。 但喝奶显然是有益处的,不然她也不会花费这么大力气,无论如何都得让季瑜试试。 “尝尝嘛!” 米棠撒娇,语气中都有些急了。 看着她的眼睛,季瑜全身心的抗拒终究是化成了妥协,端着碗拧着眉喝了下去。 “怎么样?” 季瑜点了点头,“有点奇怪,但是味道还好。” 听到他的话,米棠总算放下心来,抱着季瑜在他脸上啾了一下。 “这个以后要天天喝的!对身体好,我看着你,一次也不许逃!” 不等季瑜有所反应,又高兴的拍着手说给他听,“第一次喝可能却是会有点不太习惯,有点奶腥味。” “等我以后做姜撞奶、双皮奶……还有好多好多奶制品给你吃,你就习惯了!” 季瑜:……大可不必! 摸了摸脸上被米棠亲过的地方,温温软软的触感似乎还有残留,季瑜的眼中都是泛滥的温柔。 听到米棠的话,耳后根更是泛起红霞,“你买这……牛奶都是为了我?” “额……”米棠有些心虚的看一眼季瑜,她可以说买牛奶完全是意外之喜吗? 但女人的第六感一向灵敏,这会儿疯狂对她发出警告。 于是米棠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了两声,然后一拍季瑜胸膛,“那是自然,咱俩谁跟谁!” 愣生生把粉红泡泡戳成了桃园结义现场。 季瑜:…… 上次米棠跟他称兄道弟的时候还是在…… 季瑜的眼神逐渐危险起来,上下打量着米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哎呀!我的奶还在锅里!我得赶紧给它收起来!” 米棠一拍脑门儿,慌慌张张的推开季瑜跑向锅边。 身后的季瑜抱着双臂无声的笑得灿烂。 剩下的奶自然也不能浪费,米棠给张王氏和张达一人倒了一碗,其余的都找了个陶罐装起来,放到冷泉底下冰着。 县令的寿宴在五日后开始筹备,在这之前,她还得把给阿莺的蛋糕做出来。? 第四十八章 能说会道 在雅间睡觉的米棠尚且不知道自己成功白嫖到了烤炉,正做着甜蜜蜜的美梦。 舒服的床,不用操心的饭,还有美人在怀……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醒来,米棠仍旧有些怅然若失。 “怎么了?” 看着米棠接连叹出好几口气,季瑜拉着她的手关切道。 被子暖和又是初醒,眼角眉梢的红痕都尚未消散,季瑜整个儿在米棠眼中就是一副睡美人图。 美色熏心的米棠正试图伸出小手吃一把嫩豆腐,门外金满福派来的小二就猴急猴急的开始叫门。 草! 吃不着豆腐的米棠气急败坏的在心里骂了一句植物,唬着小脸提着裙摆哒哒哒的去开门。 背后是季瑜一点也不掩饰的笑声,直把米棠的耳朵都烫得通红。 “干什么?” 门一打开,就是摸着耳垂奶凶奶凶的米棠。 小二被吓了一跳,挠挠头道,“掌柜的差我来看看姑娘醒了没,说是要开始准备了”。 米棠:…… 你瞅瞅外头天亮了没! “掌柜的说鸡都叫了,驴也开始拉磨了,就剩,就剩……” 似乎是看出米棠的想法,小二跟着道,只是后头的“就是”俩字儿后面迟迟没有接上来。 米棠要这还看不出来金满福是故意折腾的她就真是傻子了。 “抄家伙!” 米棠气势汹汹的冲屋里头喊了一嗓子,小二下意识地抱住了头,心中叫苦不迭掌柜的就不该把这苦差交给自己! “姑娘饶命,我还尚未娶妻,家中有老母……欸?” 屋里头伸出一只手,手上端着只碗。 小二抱着脑袋眼睁睁看着米棠接过了那只碗一饮而尽。 小二:…… 哦,不是要打他啊! 小二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被吓出的冷汗,继续道,“姑娘若是准备停当了就下去,掌柜的等着您呢!” 说罢,不等米棠反应,就火急火燎的匆匆下了楼去。 “我有这么吓人吗?” 米棠扭头问季瑜,圆圆的眼睛眨了眨,相当无辜。 季瑜摇了摇头,伸出手去,温柔的擦去米棠嘴角的奶渍,口中道,“是他做了坏事心虚。” 唯媳妇儿主义的季瑜坚持“米棠不会有错”原则不动摇。 米棠满意了,点了点头,还乖巧的在季瑜手上蹭了蹭,这才拍拍衣摆下楼去找金满福。 彼时金满福正在后厨,身前是排排站的酒楼大师傅和伙计,身后是遍地的食材。 “哇哦!” 饶是现代七十三万活粉的美食博主巨巨米棠,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发出惊叹声,好家伙,大手笔啊! 金满福自是听见了这一声,郁闷了好久的心胸突然一下子开阔起来,理了理胸前的衣襟,自鼻孔哼出了一声,相当的傲娇了。 米棠:……她也真是没想到。 自来熟的坐到金满福边上的椅子上,米棠歪头看他,同时做了个“请”的姿势,“您继续。” 金满福口中“哼”出一声,甩了甩袖子,只觉心口一阵疼痛,这米棠果然跟他天生八字不合。 “……杨大人不久前才赴任本县,而今选择咱们酒楼办寿宴,足可见对咱们的重视。我希望你们能拿出看家手艺,务必要确保这次寿宴菜肴做到尽善尽美!” “好!” 金满福话音落下,面前排排站的伙计们都发出“好”的呐喊声,阵仗还有几分吓人。 米棠看在眼里,心道这金满福果真有两把刷子,底下的人都对他惟命是从。 金满福安排完手底下的工作,过来问米棠,“我这儿几个掌勺的手艺称不上出众,可但凡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天上飞的,却都是能手到擒来。” “不知小老板准备露一手啥?给我的人开开眼?” 随着金满福话的,还有唰唰唰几道视线。 好家伙,刚刚还在磨刀霍霍的几个大师傅全都把视线聚集到米棠身上来了,一个个目光不善,就跟看即将顶替自己工作的仇人一样。 米棠:……很不错,这该死的金胖子又给她拉仇恨了! 但这种场面她熟啊! 米棠坐的端庄,笑不露齿,对着金满福摇摇头,“小女子不才,比不得这里诸位的大师傅,但……” “——恰好能补缺。” 你不是缺人吗,我刚好能顶上! 金满福:…… 金满福这下是真气呼呼的走了。 后头跟着的吴棋叹了一口气,他家掌柜平素最是稳重,怎么一面对这叫米棠的小姑娘就变得幼稚起来?老是去挑衅别人不说,还总被杀个落花流水。 这难道是所谓返老还童? “你在后面嘀嘀咕咕什么呢?”金满福在前面催他。 “就来!” 吴棋抓紧跟上,正好碰上下楼来找人的季瑜,忍不住上去告状,“小郎君,你家娘子嘴巴也忒利索,怼的我家掌柜都没话说。” “承蒙夸奖。” 吴棋:??? 这两口子怎么回事儿? 他这是夸奖吗? 吴棋三观有点裂开,奈何自家掌柜的伸着脖子在前面看他,只得脚步匆匆的跟上去。 “你怎么来了呀?” 看到季瑜,米棠很开心的露出了一排小白牙,抱着他的胳膊,指着厨房里的食材,小手一挥,就要来一句经典台词。 “看,这都是朕为……真正适合做菜的食材……” 一句话被米棠说的百转曲折。 好险,米棠摸了摸小心脏。 差点就忘了这可是在古代,差点就犯了大晦。 季瑜明显愣了一下,而后才笑着摸了摸米棠的头,应声道,“对。” “我刚刚看见金掌柜气冲冲的……” 季瑜温声问,“你又气他了?” 米棠:…… 仰着脑袋看他,米棠很认真的为自己辩驳,“才没有。” “他老气我来着!” 季瑜低头看她一眼,默默想起吴棋的话,“吴棋刚刚夸你……嗯,能说会道。” “真的吗?”米棠挠挠头,“也……就还好。” 说是还好,嘴角两个窝窝都藏不住了。 能把悦来酒楼开这么大,金满福终归是有几分本事的。 米棠抓着季瑜的手,把厨房和院子里堆放的食材一一打量过去, 五花肉层次分明,肥中带瘦,肌理漂亮红润。 活鸡尚待宰割,两条腿健硕粗壮,一看就是正儿八经放养的走地鸡。 鱼在水中蹦跶,鱼尾结实有力,鱼鳞透亮。 青菜嫩绿,带着水滴,闻着满满的蔬菜清香。 …… “金胖子虽然小气,但业务能力还是可以的,这菜买不得不错!” 末了,全部视察完的米棠拍了拍手,对季瑜道。 “咳咳咳咳!” 季瑜还没给反应呢,旁边倒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米棠看过去,也是金满福的伙计,平时给他记账的,这会让一个劲儿的盯着她,老人家的脸都咳得通红。 尊老爱幼小达人米棠及时送去关怀,“要给您倒杯水吗?” 季瑜把人重新拉回怀里,有些无奈,“你少说两句话他就好了。” “哦。” 没了米棠在边上给自家掌柜堂而皇之的取绰号,老爷子的咳嗽果然好了起来。 “米棠姑娘,我是老陈,在酒楼里负责一些杂事。” “掌柜的有交代,让您尽管看,这里的东西尽可使用,若是还缺了些什么,都可以吩咐我去采办。” 米棠点点头,“有劳陈叔了。” “老陈!那我们呢?咱是不是得用着人家剩下的边角料啊?” 老陈仍旧是面上带笑,好言道,“这是哪里话,自然是同米棠姑娘一样。” “切。”回应的是嗤之以鼻的声音。 米棠把起哄的几人的样子记在心里。 这几个大兄弟,看来要搞事的啊!? 第四十九章 笨蛋三人组 到了寿宴当天,酒楼里一大早就开始热火朝天的准备起来。 前厅里等着县令府上的丫鬟小厮,预备着传菜到县令府中,所有人都聚在后厨帮忙。 米棠拉着季瑜也去后厨。 只是这门还没进去,被米棠在小本本上记着名字的几个大兄弟果不其然的已经开始搞事了。 “这掌柜的也不不知道咋回事!就算李二哥告假了,咋的也不能随便叫个黄毛丫头过来!” “就是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她能提得动刀吗?可别摔在地上了,还得咱兄弟几个收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郑老三,到时候小姑娘一哭鼻子你小子可别心软!” “啥小姑娘啊我呸,没见她还领个蹭吃蹭喝的小白脸!” “这女人怎么能进酒楼干活儿呢!” “我说,不会让咱给那个丫头打下手?我可说好了,这活儿我干不了!” 起哄声中夹杂着不三不四的粗鄙之语和哄笑声,季瑜听的蹙眉,正要伸手推开门,旁边有人疑惑道。 “这是咋了?守着门不进去?” 老陈见他们站在门外好奇,先一步把门推开了。 三人站在门口,里头先前的喧闹声顷刻间消失不见,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站在正中间的米棠身上。 “呵,呵呵,老陈来了啊……这,你们来多久了啊?” 其中一人在汗巾上擦了擦手,有些心虚,没敢看米棠,旁敲侧击的朝老陈打听着。 后厨的气氛明显有些异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老陈也是个人精了,正色道,“今日是县令大人的寿宴,外面人还在等着传菜,谁若是搞砸了,金掌柜那里自己看着办!” 这群人仰仗着手艺,虽然不怎么怕老陈,但一说到金满福,却是都老实了。 “米棠姑娘,你先忙着,我还得去前厅招呼。” “谢谢您了陈叔。” 米棠礼貌道谢,只是老陈一走,先前乖觉的后厨突然又躁动起来。 “不过是年纪大,老头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一人“呸”了一声,将汗巾重重的摔在灶台上。 米棠听出来,这人正是先前说她“领个小白脸蹭吃蹭喝”的“郑老三”。 走到灶台边,边上是一溜儿的刀具,其中一把细长,刀尖锋利可见光影,是剔骨刀。 米棠随手拿起来,赞了声“好刀”,然后手腕发力,剔骨刀脱手而出,直朝着郑老三飞去。 “小心!”四周是一片的吸气声。 郑老三明显也被吓慌了神色,一时间竟不知道躲开,瞳孔大的吓人,两腿战战兢兢,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后,居然选择了抱头闭眼大哭起来。 所有人都盯着刀的动向,害怕的捂住了眼。 可那刀却同长了眼睛一样,擦着张老三的脸颊,稳稳当当的插在他身后的菜板上。 张老三两腿发软的跪坐在了地上。 众人的视线看向米棠。 “对不住啊各位。”米棠耸耸肩,“我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提不动刀,得亏没有摔在地上,不然还得您几位帮忙收拾。” 她说“您几位”的时候,一眼也不落的把那几人都看了一遍。 她这是全听见了。 被米棠用眼神点名的几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过来。 说人坏话被当事人抓包,人家不揭穿直接来这么一手杀鸡儆猴,想到刚才剔骨刀朝郑老三飞出去的一幕,即便是五大三粗的壮汉,几人都有些胆寒。 以至于仍旧坐在地上的郑老三,都没人过去扶一把。 “看我干嘛呀?老陈不是说了吗,外头等着传菜呢!今天可就仰仗诸位了,得加油呀!”米棠笑眯眯道。 如同被按下静止开关的后厨再次动起来,恢复了先前忙忙碌碌的模样。 “你给我等着。” 坐在地上的郑老三双眼通红,十指抓着地,恨声道,米棠害他在众人面前丢了脸,这个仇,他一定得报! 看着米棠正拿着抹布擦拭灶台准备动手,郑老三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来,对着方才的几个人招了招手,其中两个和他一起跟着溜了出去。 “咦,真脏!” 米棠嫌弃的用两个指头捏着抹布给季瑜看,方才还是干干净净的,现在已经黑的看不出原形,“这群人到底有没有擦过灶台啊……” “你看啥呢?” 见季瑜双眼一直盯着后院,米棠有些好奇的踮了踮脚。 季瑜把她扶着站好,“有点事……我先出去一下。” “你哪儿不舒服吗?” 米棠有点心慌,她最近神经绷得紧,眼见着“讨好县令”目标就要达成,季瑜可不能在这时间出问题啊! “没有,刚刚好像看见个熟人,我出去瞧瞧,马上就回来。” “哦。” 米棠点点头,她却是忽略了,什么熟人能在后厨的后院里瞧见。 季瑜眨眼到了后院,那三人或许是对自己太过于自信,根本没想着躲藏,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站在水井旁“大声密谋”。 “……就按咱们的计划行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没有东西我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她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大本事,呵,我看呐,咱们这都是白费功夫!” “咱们是不是太过了……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掌柜的问起来……” “她自己手艺不到家出了岔子关咱们兄弟什么事,再说了,这可是一个……” 后面的话季瑜没有再听下去,颇有些无奈。 他只道这几人要想出什么阴险损招,却是没想到…… 居然只是抢食材。 季瑜扶着额低声的笑了起来,这几人还真是……不愧为悦来酒楼里的厨子! “是你认识的人吗?”米棠眼巴巴的追着季瑜问。 自打来到这里这么久,除了张王氏和张达,她还没见过季瑜说有相熟的人呢! 季瑜:…… “认错人了。”季瑜脸不红心不跳的平静道。 “哦。” 二人说话间,在后院谋划完的三人也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只是眼神闪躲,怎么看怎么心虚。 想到这三人谋划的事情,季瑜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笑?”张老三跳起脚来。 “嗯……”季瑜想了想,正色道,“只是想起来一件好玩的事。” 边上的米棠皱了皱鼻子,怀疑的看向自己的小夫君,季瑜肯定有事瞒着自己!? 第五十章 蛋糕 “怎么了?” 看着米棠一会儿拿起样食材转头又放下换成别的,来来回回重复了四五遍,季瑜忍不住问。 “我总觉得那几个人在盯着我……” 米棠哒哒哒的跑到季瑜身边,凑近他的耳朵小声道。 “哦?” “是真的!你别不信!” 米棠鼓着腮帮子,“你等一下看。” 说着,从装着食材的框子里随便拿起一块五花肉来,口中道,“哎呀,这肉真不错诶,这条鱼看着挺新鲜……” 季瑜:…… 他已经知道米棠在做什么了。 就边上那三个傻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盯梢一样,眼睛直愣愣的盯在米米棠……的手上,视线随着米棠拿起放下的食材到处翻飞,一副随时要冲出来抢东西的阵势。 三个蠢货。 季瑜揉了揉太阳穴,心里低骂一声。 “是?我就说他们老看我……” 米棠委屈巴巴的找季瑜求安慰,然而还不等季瑜说话,又捏着两只小拳头,试探道,“你说我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把他们揍一顿?” 季瑜:…… 季瑜表情复杂。 正在米棠跃跃欲试的时候,吴棋匆匆跑了进来。 “米棠姑娘!” 吴棋面上带笑,看了看四周,小声道,“您前些天让我找人打的东西好啦!” 烤炉? 米棠内心狂喜。 “要不您跟我现在去看看?” “好的呀!” 米棠几乎不假思索的就跟着走了,顺便带走了季瑜。 在旁边伺机而动的郑老三:…… “吴棋跟那丫头片子说了啥?” 郑老三语气暴躁,“你问我我问谁去!” “那……人都走了咱还咋抢她的……” 郑老三一脸看傻子的眼神,“人走了咱就直接全部拿走!你还等着她来了看着你们拿吗?” “那是你……你说要当着她的面抢走东西让她伤心难过的啊…… “……” 我这是什么猪队友?! 郑老三几欲暴走。 另一边,米棠捧着打好的烤炉。 “铁匠说您这个东西太精巧了,他们也只是照葫芦画瓢,不知道是不是您要的东西。” 米棠闻言当即比了个大拇指,“简直一模一样!” “谢谢您啦!吴叔!” 吴棋有些不好意思,“您不用客气。” “既然东西没错,那我就放心了。我还得跟着掌柜,就先走了。” “这么高兴?”看着米棠一张小脸都恨不得贴上去,季瑜有些微微吃味。 “那当然啦!” 米棠把烤炉塞到季瑜手里,“有了这个我就可以给做好多好多好吃的啦!” “看这个!当当当当!” 说着,不知从哪儿掏出几颗鸡蛋和她的牛奶小罐来。 季瑜:…… “你这是……”哪儿来的啊? 后头几个字在季瑜看见米棠从地上又拎出来一袋面粉时默默缩了回去。 “帮我看着有人进来没?我要抓紧了!” 米棠兴冲冲的把两只手伸向季瑜,嘴巴撅着朝自己的袖子使劲儿。 季瑜看懂了,认命的帮她把衣服卷起来,然后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门边儿看着。 “真乖我的宝!”米棠比了一个沾着面粉的大拇指,在季瑜红着耳根要开口时,又嘴甜的加上一句,“爱你!” 季瑜脸上的无奈没有了,转而变成了美人害羞图。 嘿嘿,拿捏小夫君的技巧满点! 米棠心中直乐呵。 五个鸡蛋蛋黄和蛋白分开,分别加糖单独打发,直到顶部能拉起小尖尖为止。 苦于没有低筋面粉,米棠直接从金满福那里找到了他最好的普通面粉来代替。 慢慢将面粉加入打发后的蛋黄糊搅拌至无颗粒状态,然后继续加入蛋白糊,耐心打掉面糊中的气泡,将面糊倒入瓷盆中放进烤炉。 等待出炉的时间也不能浪费,米棠掏出自己的牛奶小罐来做自制奶油。 继续分开蛋黄和蛋白,这次仅保留蛋白来打发,看着“嗷嗷待打”的蛋白,米棠只觉得自己的右臂一阵酸疼。 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一声就跟召唤咒似的,季瑜几乎瞬间出现,接过了米棠手里的筷子,皱眉道,“我来?” 打发蛋白的动作没有什么难度,何况他刚刚看的分明,直接接过筷子就开始学着米棠的样子,动作虽然有些生涩,但很快渐入佳境。 等到蛋白打发成形,米棠小心翼翼地朝里头倒入牛奶。 雅士利带来的牛奶不多,也就两小罐,这几天米棠和季瑜二人早上都要来一杯,如今只剩下仅有的半罐。 想到阿莺圆亮亮黑葡萄似的大眼,米棠手一松整个儿全倒了进去。 米棠:……好家伙,姐姐可是为你了搭进去了全部身家啊! 心痛的把加了牛奶的大瓷盆再次转交到季瑜手中。 季瑜:…… 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把瓷盆接过来继续打发。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力气活,相当锻炼手部肌肉,米棠在边上看的都手疼。 等到季瑜打发完,米棠贴着小脸笑得讨好,“要不要我给你捏捏?” 季瑜耳根红红,“晚上的。” 米棠:???啥就晚上的?小伙子你很不对劲哦! 烤炉中的蛋糕坯已经差不多成型,米棠把瓷盆拿了出来倒扣脱模。 小小一个并不怎么大,按照现代的尺寸约莫六寸大小,正好一到三人的分量。 蛋糕坯用刀切成三片,依次按照一层蛋糕坯、一层奶油、一层水果的顺序拜访,最上面放了几块巧克力。 雪白的奶油装裱整体,小巧圆润的外形,散发着面包刚出炉的麦香以及奶油的奶香,混合在一起构成一种奇妙的味道。 季瑜是亲眼见证这个蛋糕的诞生的,甚至他才参与了部分工作,这会儿也不免有些晃神。 但……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拿的面粉水果和鸡蛋?” 季瑜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 米棠:…… “就你刚刚出去那一会儿……” 好家伙,季瑜深吸一口气。 他还要说些什么,但这回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一把抓住米棠的手,二人躲到了桌子底下。 米棠摇一摇他的手,脸上写满好奇。 季瑜把头偏过去不看她,他这会儿脸烫得很,心中有些懊悔自己为何要心虚的躲起来。 “季瑜~”米棠对着他的耳朵很小声的用力。 “什么?” “外面是……” “你为何躲在躲在桌子下面?是在捉迷藏吗?” 不等米棠说完,一道熟悉的稚嫩童声响起。 季瑜抬头去看,可不正是阿莺。 阿莺歪头看躲在桌子下面的二人,小手掀起桌布,探着头也要钻进来。 米棠忙制止她,和季瑜二人出去了。 “我和阿莺约好在这里见面的,刚刚就是要说这个。”米棠扯一扯季瑜的衣袖,小声解释。 “嗯。” 米棠缩了缩脖子,不知为何,总感觉季瑜气压有点低。 “这便是你说的秘密?” 阿莺眼尖,一眼瞧到米棠摆在桌子上的蛋糕,小脸上是掩藏不住的惊喜,一张小嘴儿都激动得张成“o”形。 米棠找出一个托盘来,把蛋糕放在上面,又盖上盖子,这才递到阿莺手里,“有些重,小心拿去给你阿爹,够你们一家四口吃了。” 阿莺费劲儿的用手托着,然后扭着身子朝向米棠,口中道,“银子。” 她腰间系着一只鼓囊囊的荷包呢! 米棠摸摸她的头,“就当是帮我试吃啦!下次可要收银子了!” “快些回去,阿爹的寿辰可耽误不得哦!” 阿莺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荷包,托着装有蛋糕的托盘跑了。 “咳咳。” 季瑜的咳嗽声成功让看着阿莺背影的米棠回神,奇怪的看一眼季瑜,她总觉得季瑜似乎是生气了。 试探着问道,“你生气了吗?” 良久的沉默之后,季瑜“嗯”了一声。 米棠:???还真的生气了? 生气了该怎么哄啊?! 米棠低头思索,可是…… 季瑜为什么要生气啊! 米棠一阵头大。? 第五十二章 口服 “那个……米姑娘。” 一片望着吴棋背影的哀怨声中,有人打破了寂静。 “叫我?” 米棠还真有点不习惯,自己一路从“米妹子”到“小老板”到“米姑娘”,速度变化之快让她很难适应呐! 那人点点头,脸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指着她手上的锅铲道,“你的锅铲……可以借我一下吗?” 锅铲? 米棠看着除了她之外人手三把以上的锅铲面露茫然。 但这地儿都是人家的,自己只是借用做饭,一把锅铲而已。 “给你。” 米棠把锅铲递过去。 没想到手伸到半空中时,周遭居然闹起了一阵“借锅铲”热。 “米棠姑娘!先借给我!借给我!” “先来后到知不知道?我先的!” “谁说你先了?你瞅瞅自己多少把了?咋地,整个儿后厨都你家的呗?” “我就乐意你管得着吗你!” 事件的漩涡中心米棠表示茫然,这是怎么了,一把锅铲也得抢成这样? “既然是他先要的,那就给他用。” 米棠费劲儿的从哄闹的人群中找出最先找她要锅铲的人,看着其他人失落的神色,迟疑道,“要不然等你们金掌柜来了,你们找他申请再多买几把?” 众人难得一致的摇了摇头。 笑话,他们哪里是要锅铲! 米棠再次搞不明白了,这群人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 “香!真香!” 拿到锅铲的那人飞速的舔了一口上面残存的汁水,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喊声,把米棠都生生吓了一跳。 总算知道了他们抢锅铲的用途,米棠表示一言难尽。 金胖子就靠着这群人把悦来酒楼开成镇上第一大酒楼? 这还真是……出人意料。 没抢到的人吞着口水,口中怀疑道,“真这么香?到底啥味儿?” “形容不出来,总之我活了小半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不能,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儿!我才不信……你给我尝尝?” 米棠:???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简直辣耳朵! 有人已经双眼放光的盯上了米棠做松鼠鳜鱼的锅,“米棠姑娘,你这锅……” “这次我先!我先!” “谁都别跟我抢!拳头可不长眼!” “就你能打是!来啊!” “……” 场面已经一度失控,一溜人一窝蜂的凑到锅边,伸着脑袋试图率先舔上一口,米棠作为守在锅边的障碍物,拥挤中不知道被谁还推搡了一把。 “小心!” 季瑜手快的把人拽到自己身边。 “这群人……有毒?” 想到在现代直播时,每次都有人发弹幕“把主播家的锅都舔的干干净净”,米棠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还真是似曾相识的奇妙的缘分呢! 米棠自顾自说了半天,季瑜都没应一句,正觉得奇怪呢,一抬头就对上某人如出一辙的哀怨眼神。 米棠:…… 这眼神……貌似蛋糕被阿莺端走时也是一模一样啊。 想了想,米棠试探道,“你……也想舔锅铲?” 季瑜眼中的哀怨越来越重了,美人蹙眉,最是惹人心伤。 米棠看着,总觉得自己不做点啥,她的美貌小夫君都能当场给她哭出来。 拍了拍季瑜的胸膛,米棠尴尬的笑两声,“那啥……肯定不能让你也舔锅铲!” “放心!单独给你做!谁都不给吃!谁抢我揍谁!” 这话果然奏效,季瑜马上恢复成往日里高岭之花的清冷模样。 米棠:……你这变化是不是太快了一点啊?! “什么时候?”季瑜的耳根有些红,嗓音低沉沉的,醉人的很。 色令智昏的米棠已经完全忽略了她的美貌小夫君现在人设不对,被她带着向吃货的路上一去不复返的事实,脸蛋红红,拍着胸脯保证,“今天就给做!” 季瑜满意了,嘴角都勾了起来,捏了捏自己红的有些发烫的耳垂,心道这副皮相果然还是有些用的,比如面前这个小色鬼,就好勾的很。 米棠还不知道自己在季瑜心里已经被打上了“小色鬼”的标签,正抓着季瑜的手,黏黏糊糊的撒娇,“那咱们现在就走,马上去做!” 说到“做”的时候,诡异的停顿了一下。 咳咳,这个字就比较灵性了。 米棠嘿嘿笑了一声,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住小脸,内心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少儿不宜。 “且慢!” 一道粗犷的声音突然插话。 这声音好耳熟的! 贱贱的耳熟! 脑子宕机的米棠迟疑了一下,打自己夫君背后探出头去。 果然是…… “是你!土匪郑老三!” 米棠嫩白的指头伸出一根去,然后飞快的缩了回来,揪着季瑜胸前的衣襟超大声的告小状,“就是这人!洗劫了我的菜筐!” 她的小脸上满是警惕,圆圆的大眼里更是明晃晃的写着“土匪”两个字。 郑老三:…… 尴尬的挠挠头,郑老三摆着手磕磕绊绊解释道,“我不是,那个……” 他的舌头像打了结,结结巴巴好久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把自己急得满头大汗。 索性也不说话了,直接让出半步,从自己身后费劲儿的搬来一个菜筐,里面还剩些鸡鸭鱼什么的,数量不多,看来是没用完的。 “就剩这些了。” 郑老三不敢看人,眼神私下里躲闪,一张黑脸羞得都能看出红来。 憋了好半天,对着米棠一个抱拳道,“米棠姑娘,对不住了!” “先前是我郑老三有眼不识泰山,在姑娘面前大放厥词,献丑了!” “姑娘只轻飘飘一手已经是我这么多年来也达不到的水平,实在惭愧。” “我给姑娘道歉了!” 说罢,一扫衣摆就要给米棠跪下。 米棠:???好家伙,这她没想过呀!折寿啊喂! 米棠急了,扭头朝季瑜眼神求救。 季瑜秒懂,在郑老三要跪下的瞬间伸出手去,把人拦在半空。 “大可不必。”米棠双手拒绝,头也摇成波浪鼓。 “你不用跟我道歉,反倒是我要谢谢你。” “那道菜必须得用鲤鱼才行,若不是你,我一时还想不出做什么呢!” 郑老三愈发羞愧难当。 沉默了半晌,又道,“米棠姑娘心胸似海,不仅是厨艺胜我一筹,为人也让我难以企及。” “我郑老三服了!” “我已决心和金掌柜辞行,回家去再钻研钻研。” “感谢米棠姑娘大人大量,我走了。” 说罢,郑老三头也不回的走了。 米棠:……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米棠咬着手指头,问季瑜道,“我给金胖子解释解释,就说他的家厨子离家出走和我没关系,然后他相信了?” 季瑜脸上的表情复杂的一言难尽,眼神里隐隐有些同情。? 第五十三章 不愧是你 “走!咱去把它块儿五花肉也给吃了!” 米棠雄赳赳气昂昂,拉着季瑜的手,“松鼠鳜鱼是吃不着了,东坡肉……还是可以对付一下。” 等金胖子回来,他家厨子已经跑了。 不管相不相信不是自己拱走了他家宝贝厨子,反正这块肉米棠是看上了,今天说啥也得吃了! 季瑜:…… 想到那块层层肥瘦肉相隔的肉,季瑜面上有些嫌弃。 但米棠兴致很高,二话不说的就钻进自己的菜筐去翻那块肉出来。 听说米棠要再来一手,原本还在哄抢的众人有些兴奋,纷纷退了开来,把争抢的锅让了出来。 米棠:…… 看着油光铮亮的锅,米棠有些迟疑。 “这锅……你们没舔过?” “啊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尬笑,没有正面回答,却是无声胜有声,一时之间,场面有些尴尬。 “用,用我的。” 角落里,有人说了一句,“我的没用过。” 人群顿时改变方向,一群人朝那处聚集过去,中间特别贴心的给米棠留出一条道来。 米棠:…… “你们不用这样……” “米棠姑娘,这肉是要清洗的?” 不等米棠回答,有人就“嗖”的一声从她手里抢过了肉去,开始飞快的清洗起来,然后将干干净净的肉重新递回给她。 就离谱! 米棠心中默默吐槽,你们就没有自己的事请要做吗? “米棠姑娘,你这肉是要切……” “我自己来!” 米棠相当警惕的把肉换到自己内侧的手,严词拒绝。 “哦。”那人叹了口气,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好家伙!不抢锅铲轮到抢肉了是! 想到被舔的锅铲,米棠认真的低头确认了一遍手上的肉是生的,这群人不会丧心病狂到连生肉也要抢着舔一口? “你们……就没啥事儿想做?”米棠试探着问道。 众人对视一眼。 “没关系,大声说出来!” 米棠化身人生导师,温柔的鼓励着这群迷失人生方向的……厨子。 “米棠姑娘,我想看你如何做这道肉!” “我们想学习!” “我,我想吃!” 一群勤奋好学的厨子中间突然传出一声违和的声音,众人看过去,那叛徒居然是上菜的小二,不知何时也掺和了进来。 看见众人的目光,小二羞涩的一挠头,“不可以吗?” 可以个圈圈叉叉啊! 你们可是镇上第一大酒楼悦来酒楼的当家主厨! 金胖子是饿着你们了吗? 能不能有点高远的志向! 米棠很暴躁,但有人比她更暴躁。 季瑜拉着米棠的手,在她茫然的眼神中,红着耳朵开始小嘴叭叭。 “放心!单独给你做!谁都不给吃!谁抢我揍谁!” 边说还边拿眼神谴责她。 这,这不是自己的台词吗? 米棠震惊脸,她那么大一个如花似玉娇娇弱弱的小夫君呢?你怎么也…… “放心,都是你的!” 面对美人,是个人都会心软的。 米棠为自己的双标找借口。 对着一群盯着自己“嗷嗷待哺”的厨子,米棠彷佛又回到了现代直播的熟悉场景。 这辈子当厨子直播做饭,下半辈子还当美食up主直播做饭。 这该死的缘分! “只给看不给吃哦!” 米棠相当警惕和理直气壮,“毕竟我家夫君身子弱,得先紧着他吃!” 身子弱? 众人的目光看向季瑜,眼神怀疑。 除了小脸白一点、长得好看一点,这气势看上去可以一拳打死他们啊! 在众人敢怒不敢言的质疑中,季瑜悠悠的咳嗽了两声,算是佐证米棠说他身子弱的话。 米棠手中的肉,肥瘦相隔,一层肥一层瘦,不多不少,正好五层,是标标准准的五花肉,做东坡肉的绝好食材。 米棠展示给他们看一眼,然后拿到砧板上准备动刀。 五花肉切成二寸许的正方块,取棉绳绑成十字扎紧,锅中放水烧火加热,放入绑好的五花肉块焯水,撇去浮沫继续煮上片刻,然后捞出清洗。 取大砂锅一只,中间放入蒸架,上面铺一层姜片和葱片,把焯水后的五花肉块皮朝下依次在葱姜片上摆好。 然后在砂锅中倒入黄酒、冰糖等调味品,加入葱段,扣上盖子,用布包好密封,放到炉子上大火炖煮。 “好啦!接下来等它煮好就行啦!” 米棠拍拍手,一脸营业期已满收工了的倦怠。 “我来烧火!” 一个小伙计迫不及待地坐到灶膛边。 于是刚刚还是不慌不忙的文火,这会儿变成了猛烈的武火,火舌卷的老高,把砂锅都包裹住了。 米棠看的内心复杂,好小子,要早知道你有这能耐,直接改做烤肉得了,要啥东坡肉。 “米棠姑娘,我有个问题……” “我也有我也有!” 它来了它来了!米棠对示范过后的答疑解惑这一环节相当熟悉,熟练的开始安排,“这位同学,你请问。” “我想知道肉块为什么要绑绳子!” “为什么叫东坡肉!” “为什么……” 米棠:……草率了呀! 幸好砂锅中传来的“咕嘟咕嘟”声解救了米棠。 “这是炖好了吗?” “好香!” 一群人凑到砂锅跟前,争先恐后地吸着鼻子,彷佛某个大型聚众犯罪现场。 米棠看着这一个个跟饿虎扑食似的,眼睛发绿地盯着自己的小砂锅。 好家伙,一人一块儿怕是不够分。 米棠有些发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愁肉太小还是砂锅太小。 “咳咳。” 边上的季瑜咳嗽了两声,及时叫停了米棠把他的“独食”分出去的危险想法。 某人小嘴甜甜的蛋糕一口没捞着,现在眼见着肉也要飞了! 季瑜抿着唇,盯着米棠的眼神危险。 第六感敏锐的米棠及时察觉到了,缩了缩脖子,对着门口突然正色道,“金掌柜你怎么来了?” “金掌柜?” 瞬间,凑在砂锅边的众人齐刷刷的扭过头去,严肃神色,对着门口站好。 只是…… 哪儿有金掌柜? 再一回头,米棠拉着季瑜、季瑜手里端着砂锅,二人跑的飞快,米棠还顺手捎走了一大碗米饭。 众人:……不愧是你!? 第五十四章 再遇老酒鬼 米棠拉着季瑜一路小跑到了金满福给他们安排的房间。 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肉香顿时灌满了整间屋子。 “好香!” 米棠猛吸一下鼻子,只觉的满口生津,捏着筷子从砂锅里取出一块肉来。 这肉炖的酥烂,色泽红亮,结结实实的扎着线,夹在筷子中时,还在颤颤巍巍的抖动,浓郁的汤汁都顺着滴下来,看着诱人的不行。 米棠把肉放到碗中,用剪刀剪开绑着的线。 “尝尝?” 季瑜拿着筷子,却不是送到自己嘴里的,中间调了个头,直接喂进了米棠的嘴里。 米棠“嗷呜”一口,没跟他客气,两只腮帮子都吃的鼓鼓的。 “好吃吗?” 季瑜问,顺手拿着帕子擦掉了米棠嘴边的汤汁。 米棠忙着吃肉呢,压根儿空不出嘴来答话,只能匆忙比划了个大拇指。 “馋猫。” 季瑜轻笑一声,找到了投喂的乐趣,眼瞅着米棠刚刚把肉吞下去,手里的筷子又举起来了。 “你不吃吗?”米棠问他。 季瑜面上有些迟疑,这肉看着肥软腻味,虽然闻着香,却实在是不对他的口味。 刚刚争食,不过是有些一时上头的吃醋罢了。 想到刚刚因为“吃醋”有些幼稚的行径,季瑜的耳根可疑的红了起来。 但这会儿对上米棠眼巴巴的目光,拒绝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只得皱着眉咬下一口。 但这一口下去,季瑜原本拧成麻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了。 这肉和他想象中的肥腻实在是不同。 味醇汁浓,酥烂而形不碎,香糯而不腻口,微微带着甜和酒香,回味无穷。 不知不觉间,一整块儿已经被吃下了肚。 “好吃?” 见他吃完,米棠嘿嘿的笑,指着桌子上的白米饭,教他道,“汤汁拌米饭,绝配!” 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顺走了米饭,但季瑜没有丝毫迟疑的朝上面浇上了汤汁。 两人米饭配东坡肉,躺在屋子里结结实实的饱餐了一顿。 砂锅是后厨里最大的,虽然一人一块儿分着不够,但两个人吃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会儿两个人吃涨了肚,米棠躺在季瑜腿上休息,砂锅中居然还剩下了小半锅。 “咱再等等,等金胖子回来我找他问问。” “若是能搭上县令,就去找他府上的大夫给你看病!” “等你病好了,我给你做好多好吃的。我们去京城,走到哪儿吃到哪儿!” 季瑜笑,“瑜米之乡不准备开遍全国了?” “当然要!”米棠从他腿上弹起来,“那就走到哪儿开到哪儿!” “你还当你貌美如花的老板……郎!” “老板娘”在米棠嘴里打了个转儿,生生的变成“老板郎”。 季瑜:…… “我觉得……” “打小孩儿啦打小孩儿啦!” 季瑜刚刚起了个头,就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孩子哭喊声打断了。 有人打小孩儿? 热心群众米棠扒着窗户自上而下围观。 悦来酒楼门口,小二正拿着扫把驱赶一个浑身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孩儿。 小孩儿年纪不大,看着最多七八岁,除了脸上,哪儿都是脏兮兮的,大概是被小二吓到了,干脆坐在地上,两只手不停的揉着眼睛,周边也没个大人,看着像是小乞儿,可怜的很。 “你给我起开!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 “敢跑来这儿要饭!要是冲撞了贵人,爷爷要你好看!” 小孩儿脑子灵活的很,一边擦着泪还不忘一边回嘴,“你都没胡子!你才不是爷爷!” 米棠听着,没忍住笑出声来。 那小二却是恼了,把扫把挥的飞快,“走走走!再不走打你了!” 然后是小孩儿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声音稚嫩,嗓子都已经有些哑了。 米棠看得不忍,抱着自己没吃完的砂锅,蹬蹬蹬的下了楼去。 那小二虽然没真把扫把打到小孩儿身上去,但掀起的尘灰却是直往人身上招呼,呛人的很。 米棠刚一到,就被呛的咳嗽了好几声。 “哎哟,这不是米棠姑娘嘛!” 小二认出她来,忙停了手里的扫把,“这里灰大,您往远处躲躲。” 米棠才不躲,不仅不躲,还上去把小孩牵在手里。 知道这是来打抱不平了,小二讪讪的收了扫把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呀?在这儿有相熟的人吗?” 隔得近了,看清这孩子的样貌,米棠不仅感叹了一声长得好,一对大闪闪的眼睛,水亮亮的,小脸儿也是白里透红,就是干了些,皮肤倒是好得很。 听到米棠问话,小孩儿把捂鼻子上的手拿了下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米棠,约莫是在心里判定了一下这不像个拐小孩儿的,才开口道,“多多。” “多多?”米棠重复了一遍,“你叫多多是吗?” 多多点点头,眼睛盯着米棠手里传出肉香的砂锅,舔了一下嘴,“师父许久没吃东西了,要死了……” 作为美食博主,惯常听不得有人吃不上东西要饿死的事,何况多多还是个丁点儿大的小孩,米棠把砂锅递给他,摸了摸多多的头,“这里还有点肉,可以带回去和你师父两人吃。” “谢谢姐姐。”多多艰难的把视线从砂锅上移开,对米棠道了声谢,就捧着砂锅跑开了。 “慢些跑,别摔了!” 米棠在后面喊,想来又有些不放心,挨饿久了的人千万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多多的师父都要饿死了,腹中恐怕只剩下胃酸,突然吃上肉可能会产生不良反应。 想了想,米棠跟了上去。 “师父,你慢点吃。” 拐角处,还没见着人,倒是先一步听见了多多的声音。 米棠心道多多果然是个孝顺孩子,拿到肉就回来给师父了。 然而下一秒…… “好小子。”说话的人似乎嘴里塞得满当当,以致说起话来都有些囫囵不清,“师父没白养你!” 多多语气有些不高兴,“下次我不想去了,那个人骂我。” “谁骂你?不怕,等师父吃饱了给你报仇去!” “嗯……他骂你,那就把他毒哑好了!” 米棠:??? 这啥师父啊?你这教育方式不对啊! 但是这声音……好像有些耳熟。 米棠迟疑着走过拐角,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朝着她,正在大快朵颐。 似乎听到响动,多多的师父转过身来。 赫然是那天偷吃烤串的老酒鬼! “师父,就是这个姐姐给的肉。”多多拉着老酒鬼的衣摆介绍。 “哟,小姑娘手艺不错啊!” 老酒鬼心满意足的吞下一口肉,“要不要拜我为师啊?我教你杀人。” “就像这小子,谁骂他我就教他毒哑谁!” 米棠向前走了一步。 老酒鬼咧嘴笑了,“老子也不要你磕头,只管给为师坐上一顿好酒好菜,我就……” 米棠一把拽住了砂锅,“你给我拿来!” 老酒鬼虽然没料到这个变故,米棠原不是来拜师反而是来抢锅的,但动作飞快的两手掏干净了砂锅中的肉,大口嚼几下就迅速的吞下了肚,只留给米棠一个空荡荡的砂锅。 看着还在舔着两手油光的老酒鬼。 米棠:…… 好家伙,真有你的!? 第五十五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是怎么了?” 季瑜正靠在窗边看书,冷不丁房门被推开,然后米棠气鼓鼓的拿着砂锅进来。 季瑜远远的看一眼,砂锅却是空了。 “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谁给你气受了?” 季瑜问她,“有人把你的砂锅吃完了?” 米棠:…… 好好酝酿的悲伤气氛全没了! 气呼呼的把砂锅放在桌上,米棠一头埋进了季瑜的怀里,蹭了蹭自己的脑袋。 越来越像一只小奶猫了。 季瑜心想,手上的书也放下来,转而摸上了米棠的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若是突然进来个人看见了,只道是在撸猫呢! 米棠不开口,季瑜也不多问,只是抱着她,任由人在自己怀里胡乱蹭。 “我被骗肉了。” 米棠从季瑜怀里抬起头来,捧着小脸叹了一口气,满是悲伤。 看她用如此郑重的语气说出这么可爱的话,季瑜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你笑什么?”米棠凶巴巴的揪住他的衣襟。 “咳咳。”季瑜咳嗽两声,试图转移话题,“谁骗你了的肉?” 米棠果然被带跑偏,又一头扎进季瑜怀里,声音闷闷的,“还记得上次偷吃我们烤串的老酒鬼吗?” 季瑜点点头,他自然是记得的,那人举止奇怪,身上带有一种危险气息,让季瑜下意识地心生提防。 原本只当听米棠说些玩笑地话,这会儿听她提起老酒鬼,倒是正色起来。 米棠还不知季瑜心思百转了千回,委屈嗒嗒的把事请来源详说了一遍。 说罢,还要捏着拳头,一副恨恨的模样,“早知道是他,说啥也不给吃!” “不过……” 米棠把头搁在季瑜肩上,“多多倒是可怜。” “那么小一个孩子……跟着他有一顿没一顿的。” “身上都穿的破破烂烂的,又是个坏了德行的师父,你知道我听他教小孩子什么吗?” “他居然说要杀人,要把骂他的人毒哑!” 米棠打了个哆嗦,她是从现代文明社会来的,作为一个三号公民,像这种写在刑法里的案例,是坚决不会碰的。 季瑜反手抱住她,温柔的抚了抚后背,话语中不乏警告,“若是再见着了,离他远些。” 米棠深感赞同,点头如捣蒜。 二人还要说些小话,门外却是有人敲门了。 “米棠姑娘在吗?掌柜的找您有事相谈。” 听着像是吴棋。 “金胖子!” 米棠对着季瑜做了个口型,站起身来去开门。 “你们掌柜的回来了?” 作为悦来酒楼的掌柜,这次给县令大人寿宴供菜,自然也是要陪同的。 “刚刚才回来。” 米棠点了点头,“你们掌柜的神色怎么样?这次寿宴……应该还行?” 吴棋脸上笑开了花,悄悄凑近米棠的耳朵,“您那道松鼠鳜鱼,嘿,绝了!” “掌柜的说,县令夫人想跟您学呢!” 米棠眼睛瞪大,眼里的兴奋劲儿藏都藏不住。 当即就着急忙慌的催吴棋,“你们掌柜在哪儿?快带我去!” “就在楼下等您呢!” 抓着季瑜的手,米棠几乎一路小跑着下了楼去。 金满福正在喝茶,两只挤在肉里的小眼睛原本半眯着,一副惬意的模样。 只是看到满脸喜色的米棠,那股舒服劲儿顿时没了,茶杯搁在桌上,自鼻子里冷哼一声出来。 米棠:……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 大量的米棠没有计较金满福的没礼貌,拉着季瑜在边上坐下,也不说话,一对圆圆的大眼睛就这么盯着他。 “看什么看?”金满福恼羞成怒,半晌,又颓废的摆了摆手,他算是琢磨明白了,这米棠就是他天生的克星。 “行了,县令对你那道松……” “松鼠鳜鱼。”米棠贴心提醒。 “我知道是松鼠鳜鱼!”金满福气的肉都在抖动。 喝口茶平复下来,继续道,“县令夫人很满意,说想见见你,顺便跟你学做菜……” 他的话还没说完,米棠就激动的站起来,“咱什么时候去?” 金满福嫌弃脸,“出息!” “不就是县令夫人一顿赏……呵,我什么没见过!” “也就你这种乡下的小土包子才激动的跟什么似的。” 米棠:…… “冷静。”季瑜拍了拍她的手。 “好了。”把自己走南闯北的光辉事迹念叨了一遍,看着米棠这小土包子被自己震撼的无话可说,金满福才心满意足的放下茶杯,拍了拍衣服的褶皱,“跟我去见县令夫人。” 带着吴棋,四人一路到了县令府上。 “草民金满福,特意带着今日寿宴菜品的厨子来拜见大人。” 管家问完了话,带着四人去见县令。 这会儿寿宴已经吃完,府上的下人们都在忙着收拾残桌。 “几位请在此等候,容我去禀报大人。” “你可知今日拔得头筹的是什么?” 等待的时候,金满福突然对着米棠,得意洋洋道,“却不是你那什么鱼。” “松鼠鳜鱼。”米棠仍旧很贴心。 “不管是什么鱼!” 金满福没讨着话头的便宜,颇有些气急败坏,“总之不是你那鱼!” “是县令千金的一盒糕点。” “哦。” 米棠像看傻子一样,“县令的亲闺女……送给他的岂能不是他眼里最好的?” 金满福:……再次失去好好说话的欲望。 “几位请进,县令大人就在里面。” 金满福理了理衣襟,带着几人走了进去。 “草民参见大人。” “大人,这就是今日做出那道鱼的米棠。” “居然当真是个小姑娘。” 县令大人还没开口,倒是县令夫人走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米棠,然后拉着米棠的手,“你那道鱼着实是妙。” “合该有赏。” 说着,就有人递上一个精巧的装着银子的小荷包来。 “收着。”县令夫人看着她笑,“家中小儿都喜欢你那鱼,我想同你学一学这手艺。” 米棠可不是为了赏银来的。 当下脆声答道,“夫人想学自然可以,只是……” “你可有难处?”县令夫人声音温柔,“你尽管说出来。” 米棠心一横,“夫人,我可否不要这赏银,只求一件事。” “这……”县令夫人迟疑的看向自己的夫君。 她夫君刚到此处赴任,已经有许多人按捺不住,琢磨着各种由头想要攀上关系。 但这姑娘…… 金满福心中暗骂一声不好,这小土包子平日里看着机灵过人,怎么这个时候犯蠢。 这一遭可别还把自己搭进去! 屋内的气氛一时僵硬起来。 “哎哟,小小姐!可不能再吃了!” 屏风一侧突然传出声响,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地上飞快的朝县令夫人爬了过来,后头追着一个壮硕的妇人。 米棠看着眼熟, 再定眼一看,可不就是那日在酒楼抱着阿莺妹妹的吗? 一个念头在心底浮现出来。 “糕……糕糕。”阿莺妹妹抓着县令夫人的手,小嘴儿里含糊不清的说着话。 县令夫人把女儿抱起来,“刘妈,怎么回事?” “夫人,小小姐一定要吃那劳什子蛋糕……” 米棠:!!! 好家伙!这还真是“天下谁人不识君”啊! 米棠一脸复杂的看着严肃的县令大人眼神变得慌乱起来。? 第五十六章 干娘 “糕,糕糕……” 小丫头在她娘怀里没找着蛋糕,又伸着两只小手朝向自己的县令爹爹。 女儿奴县令爹当即吩咐刘妈,“她要吃就给她吃嘛!” “吃什么吃?”刚刚对待米棠还是温柔和煦的县令夫人横眉冷对,“你也看看你闺女今天吃了多少!” 县令大人一脸委屈加尴尬的低下了头。 被迫围观一场家庭大戏的众人:…… 好家伙,感情县令大人也是个妻管严啊!米棠暗戳戳的想。 “咳咳,那啥。”县令大人总算想起屋子里还有外人在,清了清嗓子,吩咐刘妈道,“把阿莺找来,让她带妹妹玩。” “哎!” 刘妈应下,刚要去找人,谁知迎面就撞上了。 “哎哟!”阿莺捂着鼻子叫了一声。 “小祖宗,撞疼没?” “没呢!”阿莺摆摆手,又对着县令,“阿爹,你找我呢!” “没规没矩。”县令大人看一眼大女儿,再对上夫人责怪的眼神时,又讪讪的打住了话头,只对着小女儿抬了抬下巴,“爹还有事,赶紧把你妹妹带走。” 阿莺晃着小脑袋四处打量了一下,落到米棠身上的时候,眼睛瞬间放起光来。 走过去拉着米棠的手,歪着脑袋问她“你怎么在这里呀?” “是来找我玩的么?” “阿莺,这是?” “阿娘。”牵着米棠的手到县令夫人面前,“这就是给我做蛋糕的姐姐,唔,还给我巧克力,请我吃饭!” 阿莺的话刚落下,县令大人和县令夫人探寻的目光就落到了米棠身上。 不怪他们怀疑,只是这里面的巧合实在太多,一桩一件的,凑在一起,恐怕就不只是巧合了。 更何况,对象还是他们的女儿阿莺。 “刘妈,带着两个小姐下去。” “我不!”阿莺在家里骄纵惯了,灵活的挣脱刘妈的手,转而躲在了米棠身后,探出小半张脸来观察她爹娘。 “我就要在这里呆着。”阿莺咬着唇,一脸倔强。 眼看气氛僵持下来,米棠蹲下身,保持视线和阿莺齐平,“阿莺,我和你阿爹阿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你先带着妹妹去玩,等会儿我再找你玩好吗?” 阿莺想了想,伸出小指头出去,“拉钩。” 得到“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承诺后,阿莺才牵着刘妈的手,带着妹妹出去了。 “米棠姑娘,我却不知道你同我家阿莺是认识的。”县令大人突然道,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也不知道阿莺居然是您的女儿。”米棠沉稳对答,“她平日里只同我说阿爹要抓坏人,我道是衙差的女儿,难免多有照顾。” “哦?”县令抚了一把胡子,“这又是为何?为何衙差的女儿就要多加照顾?” “县里拐卖孩童之事频发,近日来多有看到衙差们四处巡逻,想来一定为了抓捕歹人日夜奔袭,为民操劳,他们的子女自然应当多加关照。” 县令沉吟片刻,“那么你是觉得本官作为一县的父母官,甚至不如那些衙差尽心尽力?” 米棠:……碰到杠精了! 想了想,米棠道,“各人分工本就当是不同的。” “县令大人作为父母官,顾全的应该是大局,正如脑袋和手脚,总得需要一个会思考的行动规划,手脚去执行,如若不然,岂非手忙脚乱?” “好一个手忙脚乱!”县令拍手笑道,“你这说法倒是有意思。” 县令坐在高位上,“说说,你所求何事?” 这是有戏了! 米棠精神一振,高声道,“我想请您府上的大夫给我夫君看病?” 闻言,场上除了季瑜,其他的人脸上都有些愕然。 “你说不要赏银求的就是这个?” “对呀。” 米棠眨巴眨巴眼,赏银哪有她家美貌小夫君好。 “咳咳。”县令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亏他脑补了一场接近他女儿谋私利的大戏,居然只为这么一件事。 看着米棠一连茫然,突然生起了逗她的心思,“说说,本官为什么要答应你啊?” 米棠:??? 你不对劲! 本来有些着急的心思,在看到县令大人嘴角压不住的笑意时,米棠心里有了主意。 对着县令一字一句道,“您不是一县的父母官吗?” “是,那又如何?” 嘿嘿,上钩了! 米棠狡黠一笑,两排小白牙亮的闪光。 “既然是父母官……您的子女身体抱恙,给看病不?” 县令愣了一秒,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嘴巴倒是能说会道。” “不过……” “既然是本官的子女,那你们二人应当是兄妹,如何做得了夫妻!” 米棠眨巴眨巴眼,脸上写满了“我不理解”。 “好了!你多大个人了,还是县令呢!净逗小姑娘!” 县令夫人瞪了自己夫君一眼,对着米棠道,“不过一件区区小事,我马上让人请老李过来。” 老李就是县令府上的大夫。 “谢谢夫人!” 米棠激动的道谢,要不是碍着人多,此刻恨不得跳到季瑜身上。 县令夫人替她捋了捋耳边的散发,“有你这样的女子,真是难能可贵。” “夫君。”县令夫人突然回头对县令道,“咱们家两个女儿,不妨多凑一个。” “夫人这是?” “我喜欢这孩子,正好同咱们女儿有缘。” 县令夫人笑道,“我想认她做我的干女儿。” “这恐怕……” 县令尚在迟疑,县令夫人却是撇撇嘴,“我才不管你……米棠,你愿意多我这样一个干娘吗?” 县令夫人当干娘诶! 还有这种好事? 作为一个日常看古装剧的现代人,没有谁比米棠更清楚官位在古代意味着什么。 简直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米棠当即点头如捣蒜。 “好孩子。”县令夫人摸了摸她的头,从怀中取出一枚双鱼扣来,“说来也真是巧了。” “从前给阿莺和阿鹂打这双鱼扣时,那匠人不知是听岔了还是怎的,给我打出三副来。” “原来是今日在这里有一道机缘。” 县令也点点头,“着实是缘分。” “好孩子,收着,你两个干妹妹有的,自然不能独缺你一份。” 这是真把自己当女儿疼了。 米棠是个知道好的,双手接过揣兜里放好,甜滋滋道,“谢谢干娘。” 身后县令咳嗽了两声,米棠立刻从善如流,两只眼都笑的弯成月牙,“也谢谢干爹!” 在场的谁也没料到事情是这么个走向,看着这三人上演一场阖家团圆的戏码,都有些目瞪口呆。 金胖子心里嘟囔小土包子运气还挺好,却是下意识松了口气,好赖没被米棠带进坑里去。? 第五十七章 中毒 因为多了这样一层关系,也为了给季瑜看病,米棠和季瑜宿在了县令府上。 阿莺倒是高兴得不得了,听说多了这样一个姐姐和……姐夫。 连带着把妹妹一头塞进阿娘的手里,抓着米棠的手就要她陪自己玩,留着阿鹂一个小人在娘怀里嗷嗷叫唤。 县令夫人抱着小女儿逗趣儿,“你叫也没用,阿姐嫌你太小啦,不带你玩,娘的可怜小宝贝哦!” 又对门外道,“呆子,站外面做什么?也不怕冷!” 县令大人从书房回来,看见的就是自家娘子都弄小女儿的一幕,看的有些出神,竟是忘了进门,直到被发现。 “茹娘。” 陆文徵叫了一声娘子的闺名,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进了门来,揽着妻儿温情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少了往常最闹腾的大女儿。 “阿莺呢?” 柳茹嗔他一眼,“还当爹呢!这么大个闺女没了半晌才发现。” “阿莺和棠棠玩儿着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个小疯丫头,难得碰上个喜欢的人,哪有舍得放手的!” 陆文徵飞快地在她脸上轻一下,“也不看看疯丫头随了谁!” “女儿在呢!”柳茹拍他一下,“没个正形。” 被自家夫人恼了,陆文徵一点也不尴尬,继续抱着人,“你觉得怎么样?” 柳茹看他一眼,“我觉得挺好。” “我是真喜欢米棠,漂漂亮亮一小姑娘,一手好厨艺,为人机灵还心善。” “我可不管,这就是我亲闺女。” “我又没说不是,你高兴就好。我是说……” 陆文徵停顿了一下,“你觉得那个季瑜怎样?” 柳茹回忆了一下,说来也奇怪,方才匆匆一阵她没多留心去看季瑜,但这会儿提到这人时,脑子里居然清晰的浮现了出来。 想了想,道,“印象深刻。” 也不怪她如此评价,季瑜其人,外表不俗,关键的是身上自带一种出尘气质,往人堆里一放,都不用刻意去打量,端的是朗月风情,芝兰玉树。 哪怕是对比起自家夫君来,也是…… 柳茹身体一阵,猛然看向了陆文徵。 她发现不对劲了。 她一直在拿自己的夫君和季瑜做比较,旁人不知,她却是最了解不过的,陆文徵浸淫官场多年,在京中时也是身居高位,此次看似贬职,其中却另有深意,因此心境倒是没有起伏变化,更是多了几分洒脱。 但季瑜…… 一个乡下做劳力的人,真的会有如此气质吗? “比京中那一群草包……哼!” 柳茹看一眼周围,“这话可别乱说。” “我都跑来当县令了!他的耳目难不成还要追到这里!” 陆文徵的声调不仅没有降下来,反倒是更高了两个度。 柳茹睨他一眼,两口子陷入长久的沉默。 隔天早上,米棠自告奋勇的去厨房承包早饭。 毕竟除了季瑜,现在县令府上还有她的干爹娘,以及扒在腿上的妹妹们…… “阿棠?今日吃什么?” 阿莺把埋头啃鞋子的妹妹抱起来,凑在边上问米棠。 米棠有些哭笑不得“阿棠”这个称呼。 小孩子的世界单纯,觉得所有东西都该统一,包括称呼。 既然自己是阿莺,妹妹是阿鹂,那么…… “你就是阿棠。” 昨日,阿莺掰着指头数给米棠听。 没想到一觉睡过去,还记得牢牢的。 “白菜饼和鸡丝粥可以吗?” 阿莺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虽然不知道白菜饼和鸡丝粥是什么,但不妨碍听到名字的瞬间就流下了口水。 小丫头抿着唇,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米棠看的好笑,直到腿上传来湿漉漉的感觉,才发现阿鹂抱着她的腿津津有味呢! 阿莺惊叫一声,抱着妹妹出去了。 昨日时间晚,没来得及,今日一大早上,柳茹已经请了老李来给季瑜看诊。 米棠心里高兴,一早上都是乐呵呵的,做起饭来也格外高兴。 鸡肉煮熟切丝,撕得碎碎的,额外添上些切的碎碎的小青菜,撒上葱花,白绿搭配,看起来格外有食欲。 白菜饼少油,摊的薄薄的,刚一贴锅定型就马上翻面。 “好香啊!” 给米棠打下手的几个丫鬟吸了吸鼻子,脸上满是惊喜之意。 米棠把鸡丝粥和白菜饼摆盘装好,悄声道,“锅中我给你们留了几个。” “谢谢米棠姑娘!” 丫鬟们欢天喜地的跑向锅边,顾不着烫,直接用手捏了饼来吃。 嘴里不住的哈着热气,却是始终没有停下口。 米棠请人帮忙送到柳茹处,自己单独端着一份去给季瑜和李大夫。 房间内,李大夫正在和季瑜说话。 “小伙子,你这不是病,是中毒。” 季瑜点点头,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他不是全无了解的。 “老夫不知道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下如此狠手。你的身体内少说有三种毒。” 李大夫叹一口气,“其中两种虽然不易,但老头子能给你解。” “至于另一种……” 李大夫突然变了神色,“老头子曾听闻过一种毒,阎罗。” “阎罗?”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李大夫悠悠道,“老头子也是听闻,却不曾亲眼见过,却没想到今日在你身上遇见……” “只是听说中了阎罗,三月内必亡,中毒者一点点亲眼目睹自己的死亡过程,大多数中毒者因为承受不了痛苦都会选择自己了断。” “嘶,你这……”李大夫再次扣住季瑜的手腕,“你这小子倒是稀奇,中了阎罗居然好端端活了这么些年。” “只是……”李大夫目露遗憾,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季瑜皱眉,“既是毒,可有解药?” 李大夫摇摇头,“没有。” “但若说天底下到底有没有人能解,或许只有第一神医秦有方可以一试,只是……他在三年前已经死了。” 三年前? 季瑜敏锐的抓住这个时间点,他……也是三年前来到这里的。 “小伙子,你……” 门外突然“啪”的一声,是碗碟落地摔碎的清脆声音。 “不好!” 季瑜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起身追出去。? 第五十八章 阎罗 米棠心神恍惚,李大夫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她的耳朵里回响。 她好不容易才抓着李大夫这根救命稻草,但是这根救命稻草告诉她,她的季瑜无药可救…… 可是,凭什么呢? 为什么是季瑜? 她的季瑜才二十二岁啊! 米棠一路从县令府上跑了出来,周围似乎有人在跟她说话,但她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跑,不知道要到哪里停下。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什么狗屁阎罗? 米棠恨恨地想,若是真有阎王,也只怕是个不开眼的瞎眼阎罗,若真有小鬼索命,她也要从勾魂索下抢人! 一只手突然从边上伸出,捉住了她的胳膊。 没料到这个变故,米棠脚一扭,原本以为要摔在地上,谁知接触到的却不是冷硬的地面,而是……什么东西上面。 “哎哟,你这小妮子,看着清瘦,分量可真不小,压死老子咯!” 身下传来一阵哎哟叫唤声。 米棠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定眼一看,被自己压住的居然又是老酒鬼! 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老酒鬼,但老人家毕竟给自己当了一回肉垫。 米棠伸手去扶,却冷不防被老酒鬼反手抓住了手腕。 “嘿嘿。”老酒鬼盯着她,“你这个小妮子大晚上的哭哭啼啼,老子叫你半天也不答应,魂儿丢啦?” “上次跟着你的那小白脸呢?他咋不在?” “怎么?被男人伤心了?” “老子早就跟你说,认老子当师父,老子教你制毒,遇上这种小白脸有一百种折磨他的办法!” “不管是让他毁容还是烂手烂脚,哪怕是吊着半死不活,都只管随你开心。” “看在你在做饭好吃的份儿上,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给老子磕个头,老子亲自去帮你收拾小白脸!” 米棠现在满脑子都是李大夫说季瑜中毒的话,心烦意乱,听着这人一口一个制毒,连带着升起一股怨恨,当下就愤怒的想要甩手离去。 只是这老乞丐看着干瘦,两只手却是和铁爪相似,紧紧捏在米棠的手腕上,力大无比,让她挣脱不得。 “你到底要做什么?” 老乞丐“嘿嘿”一笑,“可不能放你走。” “老子没吃饭,你得给我做顿好吃的!” “上次的肉不错,可惜冷了,你给老子重新做一顿!” “你这是绑架!我要报官,我是……” 米棠还要挣扎,但老乞丐突然朝她扬了扬手,空中飘下一些粉末,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老乞丐将人抗在肩上,眼神锐利的扫过身后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影子。 “哟,后头还有个要死不活的小尾巴。” 老乞丐微不可察的哼了一声,扛着人就走。 另一边的县令府里。 柳茹着急的不行,“你说说这,好端端的人能跑去哪里!” “季瑜还追出去了,到现在两人一个都没见着,也没个消息,该不会出什么事?” 陆文徵拍了拍自家娘子的背,安慰道,“又不是小孩子,能出什么事……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一有消息马上回来禀报。” 柳茹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下来。 “你说这老李也真是的……” “这可不关老李的事啊!”陆文徵帮着解释,“只是没想到季瑜……唉!” “好好的叹什么气,我可告诉你,季瑜可是我大闺女的夫君,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找人给他治好!听到没?” “听到了。” 陆文徵揽住柳茹的肩膀,低头道,“实在不行我写信去京中,请老师帮忙。” “只是说来奇怪,按说以老李的医术,不该有……” “大人!”一个小厮进来禀报,“李大夫找您。” 陆文徵皱了一下眉,踏着步子跟小厮去了。 “老李?” “大人!”李大夫略一拱手。 “你找我?正好我有事要问你,坐。” 陆文徵给自己倒上一杯茶,“那个季瑜……到底中的是什么毒,连你也解不了?” 李大夫苦笑着摇了摇,“我来找大人正为此事。” “大人可还记得三年前的事?” “三年前?你是说……” “阎罗。” 听罢,陆文徵猛地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来,沉着脸把门窗检查了一遍。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这件事?”陆文徵压低声音,“嘶……莫非和季瑜有什么关系?” 李大夫拱手道,“他身上所中之毒正是阎罗。” “这怎么可能!” “自那之后阎罗就销声匿迹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更不用说这里距京城十万八千里!” “而且……”陆文徵凑近李大夫的耳朵,“你知道的,阎罗虽有三个月的活命期,但没有人能熬这么久的,就连那一位……” “大人,慎言!” 陆文徵沉默了一瞬,“我听说季瑜是一直身体不好,有些年头了。” “这也正是我奇怪的地方……”李大夫道,“而且我观他脉象,不似身中阎罗那样紊乱,虽然也是回天乏术。” “可阎罗向来不问剂量,沾之即死,触之及亡。季瑜此番,着实是奇怪……只能推测有人在仿制阎罗,但药性不如它强烈。” “仿制阎罗不是小事,那种宵小既然能在此使出,保不齐已经用在其他地方,我会让人去查……” “大人。”李大夫突然跪下,恳求道,“小人求您不要掺和此事!” “您难道忘了秦有方是怎么死的吗?” 陆文徵闭上眼,仰头看天,默然不语。 皇帝亲封的当世第一神医啊…… 可惜最后却落得那样一个惨死的结局。 “您此番来此赴任,明面是贬职,但实际上……不过区区一年半载,总归还是要回京的。” “这事已经成了京中禁忌,再此纠缠此事,不过是图惹烦恼,甚至还会波及到那几位……” “请您,慎重考虑。” 陆文徵的心重重一沉。 老李的每一句话都敲在他的心上,他可以不顾自己,可是京中还有他的恩师和挚友…… 良久,才艰难的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又嘱咐道,“此事不要告诉茹娘。” “小人明白。”? 第五十九章 救这小子一命 不知过了多久,米棠悠悠转醒,身体倒是轻畅,就是脑子疼的不行,几欲炸开。 “我这是……” 捂着昏胀的头,米棠努力回忆着自己昏迷前的事。 好像是老酒鬼对着自己撒了一把什么粉末,然后…… “醒了?”边上传出老酒鬼漫不经心的声音。 米棠吓了一跳,忍着头痛从草垫子上爬起来,警惕的打量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座破庙里,正中央的佛像上都爬满了蛛丝,看来是荒废很久了。 “徒儿,去!” 老酒鬼吩咐一声,靠着柱子的多多就两手捧着一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碗来递给米棠。 虽然不至于对一个小孩子做出过分动作,但面对着碗里黑黝黝的看不出名堂的液体,米棠愣是没敢从多多手里接过去。 “喝,毒不死人的。” 老酒鬼似乎受了风寒,低低的咳嗽了两声,嗓音都有些粗哑了,“若是不想头疼死掉的话。” 他不说头疼还好,这一说就让米棠想起昏迷前的事。 “你对我做了什么?” “对你做什么?”老酒鬼“呵”了一声,“带回来一个哭哭啼啼要寻死的丫头。” “谁哭哭啼啼要寻死了?” 米棠有些尴尬,好赖当着孩子的面儿呢,她不要面子的啊! 老酒鬼轻哼一声,觑她一眼,虽没说话,但是嘲讽拉满。 尴尬的米棠接过多多手里的碗,干掉了里面颜色不明的液体。 然后下一秒卡着喉咙,“呕,这是什么……” 难以言说的味道布满了口腔,米棠弯着腰就要往地上吐。 “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全喝进去,一滴也别吐。” 老酒鬼的声音悠悠传来,想到那把让自己昏迷的粉末,以及醒来时的头疼欲裂,米棠硬生生忍住了,憋着气一骨碌吞进了嘴里。 多多及时的递来一碗水。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清水下肚,总算稀释了一下嘴巴里的奇怪味道。 多多奶声奶气道,“药。” “药?” 米棠对着老酒鬼满脸警惕,“你给我下毒了?” “你这小妮子果然是个属狗的,丁点儿不识好人心!” “师父昨日给你用的迷药配错了剂量。”多多摆着手,在边上解释,“没有毒的,就是会头疼。” 米棠:??? 配错了剂量?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想到刚刚喝下的颜色不明的药,她现在更害怕了好吗! 对上米棠怀疑的眼神,老酒鬼气急败坏,“老子一个制毒的,只管杀人不管救人,第一次捣鼓这玩意儿,失手而已!” 米棠沉默,考虑自己现在催吐还来不得来及。 多多上前摸了摸米棠的脑袋,关心道,“还疼吗?” 诶? 好像确实不疼了! 米棠总算松了一口气。 “师父,饿~”多多摸着肚子,扯着老酒鬼的衣服道。 “师父也饿了。” “哦。” 多多从小篓子里翻出一个破碗来,颠颠的跑着。 “干啥去?”老酒鬼一把揪住他的领子。 “讨饭给师父吃。”多多奶声奶气。 米棠:…… 好家伙,雇佣童工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米棠怒目直视老酒鬼。 “今天不讨饭了,吃肉!” 多多星星眼,“哇,真的吗?” “老子什么时候骗过你?”老酒鬼松开他,对着米棠道,“喂,给老子做顿饭吃,要有肉!” 米棠把头拧过去,装作没听见。 “唉,那算了,还是只能去讨饭了。” 于是多多又开始低头找他的小破碗。 “用不着你去。” 老酒鬼哼一声,“那儿草堆里不是还有个快死了的小白脸吗?” 听到“小白脸”三个字,米棠的心抖了一下。 一脸迟疑的从草垫子上站起来,去老酒鬼随手指的草堆里去一看究竟。 不怪她怀疑,实在是这老酒鬼每次对着季瑜左一个“小白脸”右一个“小白脸”,让她对这个称呼格外敏感。 草堆里着实躺着一个人,上面盖着凌乱的杂草。 米棠只从一个模糊的背影就立即认出那正是季瑜。 哆嗦着手把草扒开,季瑜果然躺在里面,只是双眼紧闭,嘴巴泛紫,紧紧的抿着,看起来毫无生机。 米棠的眼睛顿时红了,把季瑜身上的杂草摘干净,然后捏着拳头就要去打老酒鬼。 “你把他怎么了!” 她的心都被紧紧的攥在一起,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的她生疼。 捏着拳头,米棠身体都在哆嗦,还踉跄了几下。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季瑜死了,被这人害死了。 她要报仇。 “哎哟喂!杀人啦杀人啦!” “有人恩将仇报杀人啦!” 老酒鬼干嚎着,身体灵活的不行,四下里躲着,压根儿没被米棠挨着分毫。 “咳咳。”边上突然传来微弱的咳嗽声。 这声音好像是……季瑜? 米棠呆滞了片刻,连忙冲过去扶着。 季瑜仍未转醒,只是咳嗽了几声,皱起的眉看来似乎有些痛苦。 米棠把人抱在自己怀里,抚摸着季瑜拧起的眉,一滴泪砸下来,很快的被她擦干净。 “嚎什么丧,还没守寡呢!” 老酒鬼嘟囔了句,被米棠瞪了一眼之后,又开始扶着腰干嚎,“哎哟喂,老子这一把老骨头哟,都被你这个没好心的丫头给拆散架咯!” 米棠不理他,继续抱着季瑜抹眼泪。 “我带你去找最好的大夫。” 米棠艰难的把季瑜扶起来,让他搭着自己的肩膀,一步一踉跄的走。 多多人小,也跟在边上抱着季瑜的腿,帮他抬脚,只是力气太小,看起来倒有些滑稽。 老酒鬼看着,笑出了声。 米棠瞪他一眼,“我要去报官,找人抓你这个杀人凶手!” 米棠还记着自己昏迷前老酒鬼的话,一口一个要毒死人,现在季瑜躺在这里,还变成这副模样,不是老酒鬼害的还能有谁? “报官抓我?”老酒鬼轻嗤一声,“官府拿我怎么办老子不知道,但你要再扶着这小子多走几步,这小子一定死在老子前头给老子探路!” 米棠的心一沉,原本还在艰难朝前走的脚,此刻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再也踏不动半步。 老酒鬼说的是真是假她不知道,但涉及到季瑜的问题,让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冒风险。 “昨日这人快死了,是师父带回来的。”多多突然道,他此刻还顽强的抱着季瑜的腿,只仰着干干净净的小脸看米棠。 米棠怀疑的看向老酒鬼,她倒是不怀疑多多的话。 老酒鬼得意的哼哼,“现在知道老子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快去做饭,老子都快饿死了!” 米棠摇头,又想拒绝,但老酒鬼继续道,“老子吊他一口气,你若是做的饭让老子吃的高兴了,说不准还可以救这小子一命。” 米棠闭了嘴,看向闭着眼睛的季瑜。 “放心,现在死不了。” “但老子要是饿急了,那就不好说了。” 不知为何,米棠心中隐隐有个预感,这人似乎能救季瑜。 再信他一次。 心中有一个声音劝她。 米棠扶着季瑜躺在草垫子上,看了一眼老酒鬼,“希望你言而有信。” 说着,就扭头出了破庙。 “记着,得你是亲手做的,要有肉。” “还得快,老子可不等人!”? 第六十章 叫花鸡 米棠走出破庙,门口半悬着一块牌匾,上面只隐约看得清一个“庙”字,要掉不掉的。 米棠双掌合十,在心里默默祈祷了一遍。 不管这是什么庙,若是能保佑季瑜身体好起来,他日回来,米棠是一定会给它重新修缮的。 这地方荒凉,就建在山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人影都看不着。 去哪儿找肉给老酒鬼吃啊,米棠有些犯愁。 一声鸡叫突然刺破天际,也成功让米棠双眼放光。 还是古代好啊,够原生态够自然,山上居然还有山鸡! 米棠蹑手蹑脚,循着鸡叫找过去。 山鸡胆小,但是跑的极快,一旦受到惊吓就会马上逃走,米棠不得不小心翼翼。 眼前这两只山鸡似乎是结伴的,在草丛里觅食,尾羽极长,拖在身后,个头不大,不到家里养殖的成年鸡的大小,但是腿部看起来很是健壮。 嗯,鸡腿一定很好吃。 米棠暗戳戳的想,等会儿煮熟了多给季瑜一只,至于老酒鬼…… 哼! 抓山鸡有诀窍,只凭跑肯定是跑不过的,须得下套。 寻结实的草,搓成草绳,编成活结绳套,固定在木棍上。 米棠找了个机会,轻手轻脚的把绳套下在旁边的荒草从里,只盼着这两只挪一下窝,去尝尝旁边草堆里的虫子。 摸不清这群山鸡习性,米棠做了十多个,只望能有两个中,至少把眼前这两只逮住。 万事俱备,只欠抓鸡。 山鸡脾气大,米棠看得清明,这是两只雄鸡。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一丛草堆里也容不下两只雄鸡。 方才的鸡叫已经是开打前的征兆,让米棠撞着的时候两只正在对视观望。 这会儿观望完毕,两只各仰着脖子朝天叫一声,支起了翅膀,互相朝对面扑过去,开始用鸡喙啄咬对方,羽毛翻飞,看起来颇为激烈。 米棠看得有些心焦,这种山鸡气性大,被人摸到了窝都要把窝里的蛋全部啄碎,碰上同类,也定得拼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这两只完蛋玩意儿不管哪个受伤,她都心疼的呀! 毕竟会影响肉质…… 米棠掏了掏腰间的口袋,这衣服是她特意改装过的,两侧都有个特大的很能装的口袋,原本是为了她能随时随地淘到新奇的玩意儿。 这会儿米棠伸手去掏,没掏着什么能阻止并成功抓获两只互殴山鸡的神器,反倒是沾了一手的辣椒面和乱七八糟的调料。 米棠:…… 想到自己这是上次一并从金胖子那里顺手牵来的,米棠颇有些无语。 但等会儿却是能用着…… 米棠已经开始琢磨做什么口味的鸡了。 正思考间,原本还在打架的两只山鸡突然一阵扑腾,“咯咯咯”的开始叫个不停起来。 这是分出胜负了? 米棠忙扒着草去看。 这一看却是忍不住插着小腰仰天大笑。 好家伙,这两只山鸡扑腾着互殴结果一起踏脚进了绳套。 真是没想到哇! 米棠一点儿没客气,打草堆里跳出来,两只山鸡见了人,还要支棱着翅膀伸着鸡喙想咬人。 但米棠捏住活结扣,轻轻一提,两只炸毛的山鸡就被她一手一只倒拎了起来。 山鸡常在山中奔跑,吃的又是纯天然的草籽或者虫子,肉质紧实香嫩,味道是普通的家养鸡根本没办法比的。 这样的鸡需要大油大火大料烹饪。 这会儿荒山野岭上,除了她这一兜子调味料,什么都没有。 山中什么最多,当然是土! 其他的东西不好找,泥土却是随处可见。 米棠退而求其次,打算做一道山鸡版的叫花鸡。 叫花鸡这菜来的简单,是烤的改良版,全靠火来煨熟。 米棠拎着两只鸡到了河边,这里是河的上游,河水清澈见底,不见杂质。 米棠就蹲在河边的石头上,将两只鸡收拾干净,里里外外抹上调料,给死去的山鸡做了个“马杀鸡”,从长在河边的看不出是什么植物的上面摘下几片叶子洗净,将山鸡严严实实包好,一层层包裹上泥巴。 叫花鸡的泥需要均匀且厚实,米棠老老实实的蹲着里外涂了三层,直到两条小细腿都有些酸麻,站起来颤巍巍的打着哆嗦,才带着两个大泥团回了破庙。 “姐姐回来啦!” 隔得远远的时候,就看见多多一个小团子蹲在地上,两手托着腮张望。 这会儿看见了她,两条小短腿弹跳着,欢天喜地的去找老酒鬼,“姐姐回来啦!” “又不是你亲姐,你小子激动个什么劲儿!” 老酒鬼“啧”一声,脸上略带嫌弃,然后看着拎着两个泥团进来的米棠,“肉好……你手里拿的这是什么东西?” 老酒鬼左看右瞧,忍不住伸出手去敲了敲,“老子让你弄肉吃,你就给老子吃土?” 米棠压根儿不搭理他。 摸了摸多多的头,“帮姐姐把这里的干草收集一些好吗?” 干草易燃,多多还堆成了蓬松松的小草堆,一经点着就是明亮亮的火光。 米棠把捡来的干柴木棍搭进去,将两个包裹着山鸡的泥团买在烧尽了的干草灰中继续煨烤。 老酒鬼这会儿也看出了些名堂,凑到火堆边等着。 等到木柴全部烧光,只留下一地的草木灰,米棠找了根木棍将泥团扒出来。 这会儿的泥土已经烧的干硬,米棠用石头敲开一个,被泥土包裹着的叶子滚烫的吓人,哈着气躲着烫将叶子掀开,一股肉香再也掩藏不住的飘了出来。 “香!” 老酒鬼使劲儿地吸了吸鼻子,然后和多多一大一小,两人腹中同时传出轰鸣,眼神如狼似虎地盯着米棠手里的鸡。 米棠颇为警惕的抱着自己手上的鸡,转而用木棍扒拉着把那团圆滚滚的泥团滚到了老酒鬼面前。 “一人一只。” 老酒鬼诡异的笑一声,把面前的泥团敲碎拿出鸡来,撕下一条腿给多多,“若是嫌他死的不够快,就多给小白脸吃几口,毕竟最后一顿了。” 米棠给季瑜喂肉的动作停了下来,狐疑的看向老酒鬼。 她怀疑这人又骗肉吃。 “您请便。”老酒鬼阴阳怪气的冲米棠抬了抬手,然后自顾自的大快朵颐起来。 米棠心里彻底没了底,看着手上的鸡,自己也失去了食欲。 对着多多招了招手,将手里的鸡全部给了他。 “没出息。” 老酒鬼看着,几步走了过来,从多多手上的鸡拽下一条腿来递到米棠面前,“小白脸吃了活不了,小寡妇不吃饿死了。” “老子可从没答应死人要求的癖好。” “嘿,小丫头你饿死了,小白脸我就直接丢山上喂狼了。” “你!” 米棠恨恨出声,“就不该给你这人多浪费粮食!” 然后气呼呼的接过老酒鬼手里的鸡腿,使劲儿的咬下一口。 “呵。” 老酒鬼又舒舒服服的躺回他的草垫子上,两只鸡大半进了他的肚子。? 第六十一章 老酒鬼的要求 “鸡吃完了,总得开始救人了?” 盯着老酒鬼吞下最后一口肉,满足的擦了擦嘴,米棠问道。 “老子困了,要睡觉。” “小白脸的事儿明天再说!” 老酒鬼挥挥手,满脸不在乎,躺在草垫子上,闭着眼睛就开始打呼噜。 “你骗我?”米棠气的不行,暗恼自己鬼迷心窍,怎么就听信了这样一个无赖的话。 老酒鬼装听不见,呼噜声打的越发响亮。 “师父~” 多多看一眼气的眼睛发红的米棠,哒哒哒的跑向老酒鬼,抓着他的胳膊左右摇晃着,嘴里面“师父”个不停。 老酒鬼再也没办法装睡,总算睁开了眼睛。 “哎呀呀!烦死了你个小鬼头!” “师父,你骗人!” 老酒鬼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眼神往米棠身上瞟一眼,“老子什么时候骗人了?” “你说你要救那个哥哥的。” 多多撅着小嘴,“师父~你都吃了姐姐的鸡腿啦!” “老子又没说不救!” 老酒鬼掐着多多的小脸, “你这小东西啊,整天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你就想累死老子!” “当初就不该把你捡……” 多多红了眼眶。 “好啦好啦,老子去看看就是了。”老酒鬼嘟囔着,总算从草垫子上爬了起来,“比个小丫头片子还娇,老子这是捡了一群爱哭鬼!” 季瑜被米棠抱在怀里,双眼紧闭着,紧抿着的唇已经有些发灰,除了胸膛里一丝微弱的心跳,几乎与死人无异。 老酒鬼皱着眉扒开季瑜的眼皮看一眼,对着米棠道,“把人放平让他躺着,再抱就真的死温柔乡咯!” 闻言,米棠重新让季瑜躺了下来。 “不是老子说,你这丫头也真够死心眼儿的,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你抱着个活不了两仨月的到处求人,你这是……缺心眼儿。” 后头的几个字说到极为小声,米棠盯着他的眼睛已经是通红一片。 老酒鬼有些焦躁的抓了抓头发,让米棠让开,自己转手搭上了季瑜的脉搏。 “这小白脸还真是个倒霉蛋子。”老酒鬼啧一声,摇了摇头,“本来还可以活上个月,可惜气急攻心激发了毒性……” “我说这小白脸是杀人爹娘还是刨人家祖坟了,哟呵,这一、二、三种毒……” 后头的话戛然而止,老酒鬼方才一脸漫不经心的脸色突然变了天。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惶和疲惫,若说还有什么奇怪的…… 米棠清清楚楚的在老酒鬼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别样的扭曲的喜色,彷佛是一个变态的杀人犯终于找到了自己心目中的完美受害者。 米棠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胳膊上爬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在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米棠的双手已经先一步,推开了老酒鬼,转而将季瑜牢牢护在自己怀中。 “你想做什么?” 老酒鬼被推倒在地,似乎已经丧失了爬起来的力气,直到被多多扶起来。 他这会儿变得很是奇怪,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整个人都被一股灰颓的阴云笼罩。 “做什么?” 老酒鬼麻木的重复着呢喃了一句,片刻后,眼中的灰败重新被另一种隐含深意的眼神替代,对着米棠道,“这小子,我救了。” 米棠哪儿还敢让他碰季瑜,小脸上已经写满了拒绝。 “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从李大夫口中听到的话,再次从老酒鬼嘴里说出。 米棠惊讶的瞪大了眼,方才的坚定的拒绝这会儿变成了脸上的迟疑。 咬着唇,米棠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认识季瑜对不对?想对他做什么?” 米棠一口气问出了三个问题,她可没忽略老酒鬼脸上那一瞬间奇怪而复杂的神色。 “你这丫头好没趣儿。”老酒鬼的脸上重新变成了之前的嬉皮笑脸,“求着老子救人的是你,这会儿不让碰的人也是你。” “老子听说没人能从阎罗手底下抢人,老子想试试不成?” 米棠:??? 想拿季瑜做实验? 米棠不可能拿季瑜冒险,扶着季瑜就要离开。 “你可想好了,这天底下你不管打哪儿去问,老子打包票,除了我,没人愿意救他。” “但若说天底下到底有没有人能解,或许只有第一神医秦有方可以一试,只是……他在三年前已经死了。” 李大夫的话再次回响在米棠耳中。 米棠的心快速的跳了几下,半晌,她扶着季瑜转过身来,对着老酒鬼,深吸了口气,“你有什么要求?” “要求?” 老酒鬼上下把扶持着的二人上下打量一遍,忽然伸出三根指头,“三点。” “第一,你得每日给老子做饭,早饭随意些,其他需得三菜一汤,至少要有一道是全是肉。记住,还得是你做的,旁人做的老子不吃。” 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米棠点了点头。 “第二,老子缺个养老送终的,这小子靠不住,你得拜我当师父。” 老酒鬼摇头晃脑道,“老子这门制毒下毒手艺不能失传,你拜老子当师父,自然得跟着老子学手艺。” 米棠:??? 她不是很懂老酒鬼为什么对收她当徒弟这事儿如此执着。 狐疑的看着老酒鬼,“养老送终行,下毒杀人我做不到,您这手艺,另寻高明!” 她可是守法公民。 “我就说你个丫头死心眼儿!”老酒鬼气得跳脚,甚至一口气给自己呛到了,咳嗽了好一阵,“就得你学。至于你用不用,老子不管。” 老酒鬼这意思说的很明白了,想了一下,米棠道,“行。” 行? 老酒鬼气急败坏,“你个不知好歹的!” “知不知道以前多少人求着老子收徒老子都不答应!” 米棠怀疑的看向旁边坐在地上的一脸萌哒哒的多多,求着收徒? 老酒鬼翻着白眼不再看她,伸手比划出第三个要求,“老子救人,谁都不许掺和指手画脚,否则后果自负。” 这里除了老酒鬼也就一个多多和自己,这个“谁”显然说的是米棠。 米棠点点头,也答应下来。 “现在,你给老子磕个头,这个拜师礼就成了。” 既然是自己答应的事,米棠丝毫不扭捏,干干脆脆的给老酒鬼磕了个头。 “好!好!” 老酒鬼一连两个好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有些恍惚。 米棠看着他转过去不断咳嗽的背影,总觉得这人给季瑜诊脉后就变得不太一样了,似乎也…… 更苍老了。? 第六十二章 乌龙 四个人挤在破庙里不是个办法,更别说这里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 米棠把季瑜托给老酒鬼看顾着,自己打算去金满那里支一点这些天的分成,然后去镇上租辆车把季瑜带回家去,顺带买些老酒鬼要的东西。 悦来酒楼里,金满福头大的很。 自那日从县令府上回来,金满福本来高兴的不得了。 新任县令寿宴,用的是他家的菜,嚯,独一份儿! 以后镇上这些个酒楼,更别提有谁能同他争的了。 结果欢欢喜喜回到自家酒楼里,尚且来不及庆祝,就得知自己后厨着火了。 这郑老三被米棠弄没了心气儿,已经收拾包袱回家去了。 若只他一人也就罢了,谁知他这一走,后头那些个脸皮子薄的,自认自己连郑老三都不如,更没好意思呆下去,也三三两两的走了。 眼下,甚至多了几口灶出来没人使。 金满福不得不马上张贴告示招人。 “这该死的郑老三!” 金满福狠狠的咒骂一句,连带着手里的茶杯重重磕在桌子上,碰了个缺口。 看的金满福更气人了。 他今儿一大早上起来试菜,结果来的全是一群杂鱼,一个真才实学的都没有。 照这样下去,他悦来酒楼空有牌子,没人咯! 想到这里,金满福重重的叹了口气。 “掌柜的,有人找!” “就说我没空!”金满福挥挥手,满脸不耐烦。 老爷他现在烦着呢,没空搭理! “可掌柜的……”小二苦着脸,“他们说您若是不出去给个交代,他们就报官状告您去了!” “他奶奶的!” 金满福没忍住,骂骂咧咧的理了理衣领子,让小二带着自己去见人。 “哟,是您二位。” 看到来人,金满福脸上堆出来的笑意淡了很多。 这两人他熟着呢! 不正是米棠带着碰他瓷儿吃他饭的那两口子吗! 米棠把他的人给气跑了,现在跟米棠一伙儿的两人送上门来,他能有好脸色吗? 来人正是张王氏和张达。 见到金满福,张王氏用胳膊捣了捣自家夫君的腰间,示意他说话。 张达揣着手,冲着金满福,“少说废话,把米棠和季瑜交出来!” 金满福:??? 这话怎么听着耳熟?这么像他想要说的话呢? 掏了掏耳朵,金满福对着身边的吴棋确认,“他刚刚是让我把米棠交出来是?” “没错,掌柜的。”吴棋道。 “您说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金满福清了清嗓子,“这话难道不是该我说吗?” “再说了,您找人也别冲我这儿啊,您好歹也去县令府上问问不是?” “好你个金满福!” 张达突然伸着指头,拔高了音量。 把金满福身上的肉吓得一哆嗦。 “别以为你有俩臭钱就了不起!” “还敢威胁人不是?” 张达拉着张王氏的手,“媳妇儿,我们这就去报官!” “就说他这破酒楼是个黑酒楼!扣着人不放!” 金满福:???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喷了半晌,金满福才觉察出来有些不对劲。 “你说我扣了人?”金满福眯着小眼睛打量二人。 “不是你还有谁?” 张王氏也忍不住了,“米棠走之前可跟我们说了的,她在你这儿做菜,按说前天就该回去了的,到今天都整整两天了,都没见着人影。” “不是你扣了人还有谁?” 原来,张王氏和张达连着两天没见到人,只当米棠出了事,被金满福打击报复了,这才寻到镇上来。 二人原本打算直接去报官,但二人都是大字不识的,连状子也不会写,因此商量先来悦来酒楼找金满福对峙,这才有了上面这一出。 “简直是荒谬!” 金满福听懂了,一甩袖子,“她现在可是县……” “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门口突然传来喧闹。 “掌柜的,有人找。”小二脚步打转的跑过来。 “不用你说,老爷我又耳朵又不聋!” 金满福没好气。 “哟,几位官爷!” 看见来的都是一色的穿衙役服的,金满福有些摸不着头脑。 “金掌柜。”其中一个衙差道,“米棠姑娘可有在你这里?” “你们还真报官了?” “媳妇儿你报官去了?” “夫君你偷偷报官了?” 三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 “说什么呢?”衙差警惕的看着几人。 “这位差爷。”金满福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了,“不瞒您说,我们聚在一块儿,也在找米棠呢!”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听到金满福的话,张王氏慌了神。 她本来和张达一心认定人在金满福这儿,可听这意思,人不仅不在这儿,甚至连官府都惊动了。 “莫不是遇着拐子了?” 张王氏的声音都在发颤。 张达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别瞎说,米棠和季瑜两人,有福着呢!” “他们啊,一定……” “米棠!” 金满福突然叫了一声,眼珠子都瞪大了。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门口站着的可不是大家都在找的米棠吗? “你这丫头跑哪儿去了?可急死婶子了!” 张王氏迎过去,拉着米棠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眼见着一根头发也没少这才放下心来,嘴中道着,“没事儿就好。” “米棠姑娘。”为首的衙差对着米棠拱了拱手,“既然您没事,小的便回去禀告大人了。” 米棠点点头,“劳驾,帮我同他们说一声,切莫为我担心,稍后我自回去跟干娘解释。” 衙差点点头,撤出了金满福的悦来酒楼。 “大人?干娘?” 张王氏听的稀里糊涂,“米棠,这是咋回事?” “你在镇上还有亲戚?” “你这两天去哪儿了,咋这么多人找你?” 米棠拍拍张王氏的手,“婶子,此事说来话来,等我日后再跟你慢慢说。”? “你的事儿先不着急。”金满福冷哼一声,“你给我的厨子整没了算怎么一回事儿?” 米棠:…… 看着面无表情的金满福,米棠心里犯愁,这银子还能支出来吗?? 第六十三章 嘴硬心软的金满福 金满福逮着这事儿一顿诉苦自己的创业艰难,米棠只一言不发的听着。 显得弱小无助又可怜……毕竟等会儿还得找人拿钱呢! 压根儿不敢反驳。 倒是周围人看不下去了,只当米棠受了多大的委屈。 等到金满福终于停下来喝口水喘气儿的时候,吴棋忍不住了。 上前帮腔道,“说到底还是那郑老三技不如人……他自个儿走倒还称得上是条汉子,如何能怪的上米棠姑娘?” “米棠姑娘想来也是平遭此祸,确实无辜的很……” 金满福:??? 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把吴棋打量一遍,金满福摸着小胡子,“还记得谁给你吃喝吗?” “……自然是掌柜的。” “知道就好。”金满福冷哼一声,“我还道你什么时候成了她米棠的人了。” 吴棋冷汗直下,再也不敢多言,老老实实的退到了身后。 “呵。” 金满福放下茶杯,觑了米棠一眼,“说罢,这么老实听我挨骂。” “又有什么事儿求我?” 金胖子还真是个人精人! 米棠心里吐槽,但求人总归有个求人的态度。 “金掌柜的果然是料事如神,不愧是……” “不愧是”后面突然卡了壳,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继续吹啊。”金满福满脸兴味地看着她,“老爷我还等着你拍我马屁呢!” 米棠:…… “这怎么能是拍马屁呢?”米棠一脸正气,“分明是小女子的肺腑之言。” “试问整条街上,谁听了悦来酒楼的名号不叫一声好!” “这可是连县令大人就竖起拇指点赞地地方!” “什么玩意儿?” 金满福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一脸嫌弃地挥手叫停,“得嘞您。” “到底啥事儿直说。” “好嘞!” 米棠清了清嗓子,微微凑近金满福地耳朵,飞快说了句话。 “什么东西?” 金满福掏掏耳朵,“你这嘴皮子要银子咋地?滋溜儿一声就过去了。” 米棠点点头。 嗯,要银子。 金满福:…… 金满福看懂了。 好家伙,这是把自己当她爹呢! 金满福心里颇不是滋味儿。 好不容易回来看爹一眼,伸手就是要银子! 不! 金满福摇了摇脑袋,自己咋被搅和进去了?他就和她没关系! 坚定了这一点,金满福决心装死到底,叫了声吴棋,大声问道,“老爷我是不是马上要去看货?” 吴棋诚实道,“今儿没货看了,厨子都没了。” “……”就属你实心眼儿! 没办法再找由头混过去,金满福尴尬的给自己灌下一大杯茶水。 “米棠,咱俩可是约好日子分账的。” “这可还没到时间呢!” 米棠点点头,她没忘,账期还是她自己定的呢! “那你这是……” 金满福有些纳闷儿,他可是打听过,不管是米棠之前的卤肉还是后来搞的什么巧克力,生意都俏得很,小小一块儿,黑不溜秋的,价钱还不便宜。 再加上自己之前给的分红…… 照说就她一个人,哦,还要加上她的病秧子夫君…… 这么一想,金满福明白了过来。 上次她在县令面前求的就是县令府上的大夫。 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独自一人到处谋生活,还要照顾病歪歪看着就命不久矣的夫君…… 眼下,米棠从县令府中不告而别跑来找他要银子,莫不是她夫君已经…… 金满福都快把自己感动哭了。 米棠:??? 不是……这金胖子看自己的是什么眼神? 米棠懵了。 “辛苦你了。”座上的金胖子突然道,眼神万分同情。 “……”你在说什么东西? 虽然不知道金满福满脑子在想什么,但…… “分红?”米棠试探着道。 “吴棋!”金满福吸了一下鼻子,“把这段时间的分红给她拿来。” 吴棋很快拿了银子过来,连同着账簿一起递给米棠。 虽然不知道金满福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好说话,但谁也不会嫌银子咯手,米棠把银子收了,账簿照旧不看了。 对着金满福拱了拱手,“多谢金掌柜的!” 她这话说的诚心实意,不管怎么样,金满福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对她确实是多有帮衬。 金满福点点头,“人呐,还是要向前看的。你……节哀顺变。” 米棠:??? “您说这话……”米棠有些不大高兴,“我可听不懂了。” 知道了,这是还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呢! 金满福自信满满,“你如今新丧了夫君,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什么东西? 米棠恨不能从地上跳起来拍金满福脑袋,“你才丧了夫君呢!” 然后双掌合十,学着张王氏以前的模样,“呸呸呸”了好几口。 “等会儿……”金满福察觉到不对劲了,眯着小眼睛看米棠,“你是说你那夫君没死?” “我家季瑜健健康康,要长命百岁呢!” “长命百岁那是王八。” 金满福嘀咕一句,突然变了脸色,将胖乎乎的手掌摊在米棠面前,“银子还我。” 他原先只道米棠死了夫君,要钱埋他呢! 这人都没死,银子当然得还他。 进了自己腰包就没有退的,米棠果断摇头拒绝。 看出自己这是肉包子打狗回不来了,金满福叹口气,不耐烦的摆摆手,“走走走,别在我面前碍眼,看着你我就生气一回。” 米棠拉着张王氏正要走,却又被叫住了。 “你现在却银子是不是?” 金满福笑嘻嘻的,让米棠心中警铃大作。 “这样。” “你来我酒楼帮厨,我给你我这儿最高的月钱。” 金满福说着,心中直道自己心思玲珑,前脚才遇着麻烦,这后脚主意就出来了。 凭着米棠的手艺,这样样绝活儿都能顶上好几个人,趁着她在后厨的时候,其他人还能偷师一手手艺…… 金满福心中直为自己的算计拍案叫绝。 不愧是悦来酒楼的掌柜! 米棠听清了,想起来的时候看的门外还张贴着招厨子的告示。、 脆声道,“我夫君如今病重,需得我看照着,寸步不能离人。” “金掌柜你也知道,我们村子离这儿远得很,若是这么早晚一个来回,还带着我夫君,着实不太方便。” 金满福:…… 糟糕,那种即将被算计的预感再次出现了。 “你就当我刚刚什么也没说。” “别呀,金掌柜。” 米棠冲他眨巴眨巴眼,“我知道您这儿都是包吃包住的。” “您宅心仁厚,给我和夫君整个单独的住所应该也不怎么困难?” 好家伙,你这是来我这儿当祖宗来咯? 金满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至于这工钱,我就不要了,分红您记着给就成。” 金满福松了口气。 “至于这住所,要是能稍微大点就成了。”米棠有些不好意思,“我前头刚刚捡了两个人。” 金满福:……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你还捡了两个人! 前头带着四个人来蹭饭,现在又带着三人来打秋风,合着他这儿是大慈大悲的寺庙吗? “我给您当厨子直到您招到工为止,若是您需要,我还能教他们几道菜,咱们以半个月为期。” 米棠一溜儿的排开自己的条件,心里多少有几分忐忑。 金胖子嘴硬心软,对自己还算过得去,也正是摸准这一点,她才敢试试。 “成交!” 半晌,金满福语气不善的应了下来。? 第六十六章 铁锅炖季瑜 等米棠雇了人,抬着大铁锅吭哧吭哧回来的时候,多多正撅着小屁股卖力的用小铲子在挖土。 边上老酒鬼舒舒服服的翘着腿,半眯着眼,时不时仰脖喝下口酒,嘴中还道,“快点快点!没吃饭还是咋!” 米棠:…… 非法使用童工瞧把你能的! 然而受害者童工本人丝毫没有被迫害的觉悟,相反,挥舞着小铲子越来越有劲儿了。 米棠简直没眼看。 让人把铁锅放好,付了工钱送走。 一扭身,多多兴奋的举着小铲子冲她喊,“姐姐,和我一起挖坑!” 还贴心的送上一把大铲子。 “……我可谢谢你啊!” 米棠咬牙切齿,心说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多多笑得憨傻,“不用客气。” “……” “你也跟他一起挖。”老酒鬼睁眼看一眼,而后又闭上,“挖完了就去做饭,老子都饿死了!” 米棠:…… 周扒皮都没你会剥削! 老酒鬼行事诡谲,米棠都懒得同他争。 回忆了一下吴棋的话,嗯,只要不拆家……这挖坑应该不算。 两师姐弟忙活的气喘吁吁,直到老酒鬼叫了停,才毫不犹豫地丢下了铲子,瘫坐在坑里,喘着粗气。 “都给我爬出来。” 老酒鬼嫌弃的“啧”一声,然后反手提着米棠买回来的大铁锅,直接扔进了坑里。 米棠看的清楚,这老酒鬼眼睛倒是毒的很,他只凭着眼睛,对着二人挖的坑看一眼,就精准的圈定了铁锅的大小,眼下,这坑和铁锅契合的很,跟拿尺子量的居然别无二致。 但是…… 放着现成的灶台不用,平白无故在院子里支口土灶为何? 莫非习惯了流浪汉的生活,吃饭也得来点仪式感? 米棠暗戳戳的想。 然后接着就头上挨了一下。 还不去做饭?想饿死老子?” “一口一个老子,您这素质差点儿。”米棠嘀嘀咕咕,转身钻进了厨房。 老酒鬼的要求还算正常,三个人三菜一汤倒也并不复杂。 只是等米棠端着做好的饭菜出来的时候,才知道三菜一汤是老酒鬼一个人的,至于多多和自己…… 还得她继续做。 米棠:…… 饿着肚子骂骂咧咧的重新进了厨房。 等到三人都吃饱喝足,老酒鬼总算记起自己的正事了。 “把那小白脸扶出来。” 老酒鬼指挥着米棠把人放进铁锅里坐好。 米棠这才注意到,边上已经被多多堆了一堆柴火。 她就是再迟钝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这是要…… 铁锅炖季瑜?! “等会儿。” 米棠把季瑜扶在身上,“我得跟你确认一下。” “你这是要把他放进去煮?” “还不算笨。” 老酒鬼觑她一眼,“还不把人放进去?” 我放你个叉叉大头鬼啊! 米棠面色难看,她可是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美食博……厨子! 拿她炖过各种鸡鸭鱼肉的经验来说,她敢拍着胸脯保证,这人要是放进去,烧上火煮着水,一定会出事的! 米棠果断摇头拒绝,她可不想季瑜直接变“鲫鱼”,还是水煮的。 然后…… 米棠的脑袋又挨了一下。 “没泡过汤泉?” “……” 老酒鬼语气嘲讽,阴阳怪气值简直拉满,“你烧火做饭只管烧火不管水温的?” “……” “没问题就给他放进去,再磨磨唧唧老子要睡觉了。” 米棠红着脸麻溜儿的把季瑜放进铁锅。 “小子,烧火!” 哦嚯!真要铁锅炖了。 米棠默默祈祷。 “刚刚让你抓的药呢?” “全给倒进去。” 事到如今,米棠只能依言照办。 老酒鬼却是一点也不关心的样子,哼着小曲儿俯身去看米棠买回来的银针。 多多人小不管事,师父让添火,小手就一直没停的塞着木柴。 看的米棠心里发慌,只能忧心忡忡的蹲在锅边,时不时伸出根指头去探一探水温,唯恐真把季瑜煮熟了。 也就走神的一瞬间,手突然被一股大力拽回,接着耳边是一声惊响。 “不要命了你!” 对上老酒鬼暴跳如雷的神色,米棠有些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倒是专心生火的多多发现了不对劲,抱着柴的小手陡然撒开,然后跳着脚抖着声音往老酒鬼怀里钻,“师父~有蛇!” 他的小手指着锅里。 米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锅中赫然游着一条粗壮的极为罕见的通体莹白的蛇! 这蛇也不知什么时候和药材一起混了进去,或许是水温过高的原因,游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且不时冲着紧闭双眼失却知觉的季瑜吐着信子。 这一幕让蹲在锅边的米棠看的心紧紧的被揪住,下意识地从脚边捡起根棍子就要去打。 “别碰它!” 老酒鬼抓住她的手,低声警告道。 “这宝贝可不好找!” “弄死了你就等着守寡!” “这是什么东西?” 知道是老酒鬼放进去的,米棠高高悬着的心总算稍微落下了一点,只是依旧难免紧张的盯着锅中白色影子的动向。 “东西?” 老酒鬼冷哼一声,“当今世人梦寐以求抢破脑袋的东西!” “老子给你的书上就有,自个儿翻书去!” 米棠憋着一口气,没跟这人置气,专心致志地看着锅中的情况。 “哟嘿,还生气啦?” 没人搭腔,老酒鬼无聊的很,“你不想知道老子还非得跟你……” “不对。” “激将法是,老子就不说,嘿嘿,想知道自个儿看书去!” 米棠:…… 米棠一脸复杂的看着老酒鬼,很想提醒他,过度的表现欲其实是一种病。 但看着老酒鬼大概也不想接受治疗的样子,还是选择老老实实的闭嘴。 撩架没得到想要的结果,老酒鬼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转头欺负抱着自己的大腿的多多。 “大男人怕什么怕,继续生火去!” 多多抹着小眼泪委屈巴巴的继续生火。 随着水温的升高,季瑜过分白皙的肤色已经有些发红了。 那条蛇游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米棠不错眼的盯着,只觉得它此时似乎有些焦躁,似乎想要缓解什么。 像是蜕皮一般,那蛇在游动的过程中,通体的莹白逐渐褪去颜色,随着尾巴拖着一条透明的膜被慢慢甩在水中,几乎变成和水融为一体的颜色,除了嘴中那一条愈发红艳艳的蛇信子,再也找不着踪迹。 米棠蹲在边上,哪怕凑得再近,也只能看到一跳不断朝季瑜吞吐着的蛇信子,几乎看不见蛇身。 场面一时有些骇人,多多人小,早已吓得捂住眼睛,再也不肯生火,抱着老酒鬼的大腿瑟瑟发抖。? 第六十七章 坼蜧 那红艳艳的信子飘的久了,在一下个吞吐间,突然不见收回去,反倒是直冲着季瑜垂在水里的手去。 变化在陡然之间,米棠刚一注意到想要有所动作时,那信子已经舔上了季瑜的手腕,然后一个呼吸之间,又慢慢垂落,飘在了水面,如同死物一般,它宛如和水融为一体的透明身子也不见了个干净,只剩下一条红信子。 米棠看的手臂上爬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可还不等她缓过这阵不舒服劲儿,季瑜身上就起了变化。 先是从眉毛开始,迅速的挂上一层晶莹的白霜,然后遍布全身,都爬满一层毛绒绒的冰晶来,看着就让人觉得的冷气森森。 但水中分明还在冒热气。 米棠不信邪,扭头看了一下锅底下的火,多多塞得满,这会儿都还是冲天的火光。 热水中怎么可能结冰呢! 米棠只能想到那条忽然消失的古怪的蛇。 “这到底怎么回事?” 米棠按捺着心里的慌张,着急的向老酒鬼询问。 “可惜。” 老酒鬼咳嗽两声,声音还有些低沉,语气中是无比的失望和懊悔。 米棠再也没忍住,俯身就要去把季瑜捞上来。 只是手刚触碰到季瑜的身体,她就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 冷。 真的好冷。 米棠的牙齿都在控制不住的打颤,发出“咯咯咯”的可怕声音来。 “该!” 老酒鬼骂一声,“还不滚去烤火!” “他这是什,什么?”米棠哆哆嗦嗦的不肯动,倔强的望着老酒鬼要答案。 “坼蜧。” 老酒鬼叹口气,“这小东西就这一口毒,毒吐出来了就死了。” “我找了二三十年。” “可惜,可惜!” 说着,还伸手将浮在水面上的红艳艳的蛇信子捡了起来,贴身揣进了怀里。 米棠看的心中一阵恶寒,这才知道老酒鬼方才的“可惜”说的居然是这条蛇。 叫“坼蜧”的蛇? 这蛇的名字好古怪。 米棠心中嘀咕,但眼下有件更要紧的事…… “你说这蛇有,有毒……” 米棠把手搓热,捂了捂脸,继续道,“它刚刚咬了季瑜……” 老酒鬼比她还要生气,眉毛胡子都竖起来,“若不是咬了小白脸,我的宝贝怎么会死!” 米棠瞪大眼睛,上下两排牙齿因为冷打着架,“它,有毒。” “他身体里的毒还少吗?” 老酒鬼这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冷笑一声,“一种毒还是三种毒,对于一个死人又有什么分别?” “你……” 米棠红着眼,“有区别,有区别的。” “蛇有毒,药材有毒。” “李大夫明明说,另外两种毒他可以解,就只剩阎……” “蠢货!” 老酒鬼拎着哆哆嗦嗦打颤的米棠,一把塞到柴火边。 “中了阎罗的人,就没一个人能活,除了小白脸。” 老酒鬼看一眼锅中热水中几乎变成冰人的季瑜,“你猜他为什么能抗这么久?” “动动你只会做饭的小脑袋,想一想,有谁会对一个死人下毒,还是两种?” 冲天的火光让米棠身体暖和了起来,原本冷到发疼的心脏也缓和了许多。 老酒鬼的话说的明白,她若是再不懂就真的成了傻子。 “他不愧是天下第一,只是人越聪明死的就越快。” “呵,蠢货。” 老酒鬼语气嘲弄,仰脖吞下一口酒,席地躺下,闭上眼睛,“等他身上霜退了叫我。” 这人明明语气满满讽刺,听着却是万分苦涩,此刻就这样仰躺在地上,只让人感到一阵寂寥。 米棠看着身上矛盾重重的老酒鬼,心突然安定了不少。 “阎罗是一种什么样的毒?” 米棠本以为等不到回答,但声音却从已经闭上了眼睛的老酒鬼那儿传来。 “没人见过的毒。” “为什么?” “呵。”老酒鬼恶劣的笑了一声,“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米棠有些愕然,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 “它……是什么样的人弄出来的?” 老酒鬼沉默了一瞬,“一个疯子,一个狂妄自大的疯子。” 米棠看向仍旧闭着眼的老酒鬼,心头的怪异越发强大,她总觉得这个人知道些什么,但是…… “那他为什么要……” “你这丫头话忒多,老子要睡了!” 老酒鬼恶狠狠的丢下句话,然后嘟囔着翻了个身,留下个背影冲着米棠。 米棠:…… 不说就不说嘛,这话题转移的也太生硬了。 米棠摸摸鼻子,心中吐槽不已。 按照老酒鬼的意思,现在只等季瑜身上的白霜褪去。 米棠小心的伸手摸了摸,这会儿已经不像是刚才那样让人不敢触碰的冷了。 只是季瑜身上挂着霜,水面下却是热气腾腾,这个景象实在有些奇特,米棠一时没忍住,伸了根指头,一半伸到水底。 然后…… “嗷!” 米棠吱哇一声差点叫出声来,赶忙捂住了嘴巴。 好家伙,冰火两重天! 也忒刺激! 一扭头,趴在老酒鬼边上的多多捂着小嘴冲她傻乐。 米棠凶巴巴的瞪他一眼,然后使唤人去房间里给自己那书来。 老酒鬼给她的是一本毒经。 毒经不仅厚实,字写得小而密。 米棠自诩五点零的完美视力,可是对着密密麻麻的目录搜寻乐一遍,眼睛都看的生疼,好在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顺着目录标注的页码翻进去。 “坼蜧”两个字出现在眼前。 据注:坼蜧,生于极寒之地,通体莹白似雪,喜冷畏热,遇沸水即溶。性胆小,惧生人,藏毒于腹中,百年方成。以血饲养,日夜不息,不可间断。 米棠的视线在“以血饲养”上久久停留,想到老酒鬼口中的“可惜”,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她从未想过…… “看什么看,又不是老子的血!” 老酒鬼的后背就想长了眼睛似的,不仅看到了米棠在做什么,甚至连她心里的想法都读出来了。 “呵,一个畜生玩意儿,也配老子的血喂它?” “……哦。” 米棠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内心刚刚升腾起的一丝短暂的感动顿时烟消云散。 她就不该…… “别只顾着在心里骂老子。” “去,做饭去,老子饿了。” “记得多做点肉!” 米棠:…… 你不才吃过吗! 财大气粗如金满福也得给你吃穷! 米棠气鼓鼓的放下毒经去了厨房。? 第六十八章 米棠的计划 等到米棠做好饭的时候,铁锅里的季瑜已经不见了,院子里只有多多一个人,正卖力的用勺子挖着铁锅里的水。 “季瑜呢?”米棠问。 “师父把他拎去房间了。” 米棠:…… 这个“拎”绝对是老酒鬼能干得出来的! 米棠便去敲门,想要看看情况。 “敲门作甚?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门一打开,传出老酒鬼吊儿郎当的声音。 他的模样看着有些憔悴,像是遭了一场大难似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可尽管如此,嘴上却是依旧的不饶人,“嘶,你这丫头,莫非想对老子耍流氓?” 米棠:??? 瞅瞅你这脸,再瞅瞅她这如花似玉的小脸蛋! 对你耍流氓,你心里没点数吗? 米棠脸上热气翻涌,全是被气得。 一时间忘了老酒鬼的一样,瞪着溜圆的眼睛,手指着自己,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对你耍流氓?” “我来看季瑜!” “不给看。”老酒鬼拒绝的干脆。 “饭好了,饭你总得吃!” 米棠眼珠子一转,心说你要去吃饭她就溜进去把季瑜偷出来。 但老酒鬼跟防贼似的飞快的合上了门,同时留下句,“不吃了。” 差点给没注意的米棠头上嗑出个包来。 不吃了? 听听这说的什么玩意儿? 刚刚嚷着饿了要吃饭的难道不是你吗? 米棠骂骂咧咧的和多多两个人把饭干完了。 这房门一闭,直到第二天米棠去悦来酒楼当厨,都没见房门再开过。 就连吃早饭,老酒鬼也没出来,让米棠无从打听情况。 因为心里记挂着这事,米棠显得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金满福的一嗓子直接把米棠从走神中叫了回来,成功的吓了一跳。 “掌柜的,您消消气。”吴棋适时的给他递上一盏茶。 “这是咋了?” 米棠忍不住向老陈打听。 她从未见过金满福发过这么大的火,这人就是个笑面虎,哪怕心里已经拿你开刀一万次,只要真刀没架你脖子上,他就能一直笑嘻嘻的。 见四周没人注意,老陈凑在米棠的耳边,“还不是上次郑老三闹得!” 说是郑老三,但老陈的目光很婉转的在米棠身上停留了瞬间,听着倒有些埋怨她的意思。 米棠摸了摸鼻子,没干吭声,毕竟这事儿确实和她有关系。 但是……这不应当啊。 米棠心里纳闷儿的很,悦来酒楼怎么说也是镇上最大的,开出的工钱也不低,怎么会招不到人呢? “还不是对面那几个使的坏!” 老陈朝门口努努嘴。 镇上酒楼多,虽然比不得悦来酒楼,但年头都在,个个比金满福这个新冒头的有历史。 平日里处处被压一头,憋的久了,眼下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难得的达成了矛头对准悦来酒楼的一致。 金满福前些日子招人,虽然眼高看不上,但好歹能来一两个人,这几天来,却是连看不上的都没了,压根儿没人揭榜。 正纳闷儿呢,派了人去打听才知道,镇上关于悦来酒楼起了两个流言,一说金满福待人苛刻,这不,酒楼里干了多年的厨子全跑了,二说厨子都跑了,味道自然也不如从前了! 这样一来,别说厨子招不到了,客人也没了! 至于这流言哪儿传出来的…… “这帮缺德玩意儿,还以为老子不知道!”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姓金的是吃素的!” 金满福一拳重重砸在桌面上,嵌在肉里的小眼睛满是阴鸷。 这是要打架? 米棠兴奋搓手手准备吃瓜。 “吴棋!” “在!” “你快给我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把现在的局势扭转过来!” 米棠:…… 她还以为要打起来呢! 好家伙,还真是高看金满福了。 “金掌柜,我有一个办法。” 清了清嗓子,米棠开口了,对上金满福怀疑的目光,“你不就想吸引客人和招厨子吗?” “我有一个法子,把你这两件事儿同时给办了。” “你可真有主意?” 金满福两只小眼睛放光,兴奋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可还没过几分钟,又摇着头重新坐了回去,口中道,“不成,不成!” “…”她都还没说呢! 怎么就不成了? “你这丫头坏心思多,一不留神就要被你算计一下……”金满福嘟囔着,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在米棠这儿吃的亏顶上他过去几十年的了,除了那个骗了自己银子的江南骗子,他就只在米棠身上栽过坑头。 这次说啥也不敢答应了。 米棠:…… 米棠点点头,也不多说话,扭头就重新钻进了后厨,倒像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她这边是不在意了,但金满福惦记上了。 让吴棋重新把人请出来。 但自己仍要拿捏架子,抿了口茶,“咳,你先说说。” “我要一……不,二两银子当酬金。” 边上吴棋已经傻眼了。 这米棠姑娘看着个子小小……胃口大大呀! 但让他更没想到的事,他家掌柜的只短暂的肉痛了一下,就爽快的答应了。 甚至激动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凑到米棠近前,脸上的肉都因为高兴在颤抖,“快说!” 吴棋:…… 米棠冷哼一声。 她算是把金胖子摸清楚了。 这人不怕她明明白白的把要银子说清楚,就把她暗里坑他! 而且她若是说少了,这人还不一定相信,定要疑神疑鬼。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 米棠看向金满福的眼神意味深长。 “快说,到底是什么法子?” 金满福等的不耐烦,干脆把二两银子拍在桌面上。 他的脑门儿上全是汗,却不是热而是兴奋出来的。 这米棠既然每次都能给他挖坑,那么收拾起对面几个不入流的,肯定也能行! 都说一物降一物,但米棠不一样,米棠在他心里就是那个降万物的存在。 米棠不知道自己在金满福心里评价居然这么高,缓缓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好!” 金满福刚一听完,就连连道好,看向米棠的眼神炽热。 忙不迭地嘱咐吴棋迅速去操办。? 第七十章 插曲 金满福的举动实在招摇,别说镇上,十里八乡的村子里都传开了。 加上白晃晃的十两银锭子在门口悬着,哪怕是家中稚子小童,但凡会掌勺的,都想来一试,谁让金满福自己个儿口中说的“谁都可以”呢。 以至于吴棋在酒楼前支了张桌子来登记名册,足足写了三日,直到“厨神争霸”的时间到了,方才停止。 这一日,悦来酒楼门前空前的拥挤,别说家里当闲的妇人,就是手里有活儿的男人们,也都停了手,一同到悦来酒楼凑热闹。 毕竟这白吃白喝的时候儿可不多啊! “诸位,咱们厨神争霸马上就要……” “金满福!你搞什么花样!” 门口四五个人簇拥着挤到人前,打断了金满福的话。 金满福定眼一看,顿时乐了,“哟,这不是宋掌柜吗?” 宋掌柜正是对面“有客来”的当家的。 “我金某人行事向来坦荡,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咱们都是做这一行当的,我搞个厨神争霸有何不可啊?” “倒是您……”金满福笑眯眯道,“您今儿怎么也到我这儿来啦?难道您的酒楼不开了?” “你!” 宋掌柜气急,这姓金的果真是不安好心! 还有脸问他的酒楼怎么不开了? 这不废话吗! 客人没了!厨子也没了! 他拿什么开? 宋掌柜猛一甩袖子,阴沉着脸道,“你金掌柜自己说‘迎四方客’,怎么着?这是要赶人了?” “不敢不敢。” 金满福摇头道,“这您可是误会我了。” 然后扯着嗓子道,“给对面‘有客来’的宋掌柜看上座!” 这一嗓子,卯足了劲儿,连名带姓的都给抖落出来。 一时间,宋掌柜只感觉无数道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可怜他一张老脸,瞬间涨成了酱紫色。 可偏偏有气还说不得。 “金满福……” 宋掌柜只感觉一口血气涌上喉头,“哼”了一声甩袖子离开了。 “恭送‘有客来’的宋掌柜!” 闻言,宋掌柜崴了一下脚,在手底下人的搀扶下,几乎是落荒而逃。 “跟我斗!”金满福摸了摸唇角的胡须,只觉得神清气爽,重新宣布了“厨神争霸”比赛的开始。 二楼包间里,米棠从窗户边遥望门口的情况。 忍不住“啧”了一声,问小二道,“你们这金掌柜……到底跟对面的多大仇啊?” 又是气人家老板又是挖人家墙角的,夺妻杀父都不过如此! “这事儿说起来可就多了去了。”小二摇头晃脑,一脸期待得等着米棠问下去。 谁知米棠不按套路出牌。 “得,你继续擦桌子,我下去看情况。” 小二:…… 欸!不是,好歹也让他发挥发挥啊! 按照米棠的意思,“厨神争霸”的参赛者使用的食材要由酒楼提供。 原本米棠只是随口一说,毕竟……电视节目里是这样的。 她倒不期待金满福真能照做,就金满福那个扣扣嗖嗖的小气样子,他…… “居然还真有!” 等到米棠来到后厨的时候,看到满院子的分好了的食材,都有些傻眼了。 这金满福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下了血本的金满福本人正专心致志地守在成大福的灶台前。 他对其他人的手艺不是很感兴趣,唯有这个成大福,是他一门心思想要的。 成大福今日做的是一道鸡。 鸡是金满福早些天派吴棋去一起采购的食材。 这鸡说起来有些特别,卖鸡的管它叫香草鸡,据说是吃草籽长大的,口感很是不一般。 那人手头不凑巧,就剩下这么一只,金满福把它和其他的鸡混在一起,没想到成大福眼光毒辣,居然一眼给挑出来了。 一个好的厨子,不仅要会做菜,更要会挑选食材。 金满福看向成大福的目光越发欢喜,这人他是要定了的! 另一边的米棠闲得无聊,到处瞎溜达。 她也想参加厨神争霸,可金满福怕惨了她,生怕又给自己的好不容易招来的厨子吓出个自知之明再次卷铺盖回家,特意拿了二两银子,让吴棋求着姑奶奶出去消遣。 看着手心儿里攥着的二两银子,米棠摇了摇头,感叹道,“无敌是多么寂寞!” “阿棠!” 一声清脆脆的声音从桌子底下传出来。 米棠吓了一跳,连忙把脚挪开,然后看见阿莺顶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花脸从桌子下爬了出来。 “你怎么从这里出来?” 阿莺摇头晃脑道,“想找你玩。” 米棠:……她干爹干娘养孩子可够野的! 一脸复杂的把阿莺从地上扶起来,捏着帕子给她把脸擦干净,“怎么想着跑这儿来找我玩?” “有好吃的!” 阿莺语气兴奋,“阿娘说有比赛,做好吃的呢!” 然后又疑惑道,“阿棠不参加么?” “我和阿鹂都能选你做的好吃呢!” “小水军!” 米棠捏了捏阿莺的鼻子,“那你妹妹呢?” 打刚才阿莺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她都没看见那个小团子的影子。 阿莺抱着米棠的胳膊,半扭着身子,想要指给她看,“奶娘抱着呢!奶娘在……” 阿莺的指头在空中找了许久,终是没有落下。 “奶娘……不见了?” 她的小脸上一片茫然,“奶娘刚刚抱着妹妹就在那儿……” “奶娘不见了……妹妹也不见了!” 米棠心中一震,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今日人来的多,几乎把酒楼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这其中难免有心怀不轨之徒。 她这些天来被诸多事冲昏了头脑,却忘了镇上并不宁静,前些时日闹得喧嚣的拐子,还一直没有抓获呢! 如今…… “妹妹不见了!” 阿莺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小嘴一瘪,圆溜溜的黑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口中只叫着“阿鹂”。 “莫哭。” 米棠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背。 按照阿莺所言,方才人还这儿,若是真有拐子,恐怕事请发生不过一瞬间。 酒楼里处处是人,走路都难得有下脚的地方,想要从大门挤出去更是难上加难。 那人带着阿鹂,一定走不远!? 第七十二章 紧张的众人 悦来酒楼里,金满福仍旧守在成大福的灶台前看他做菜。 草籽鸡已经被他宰杀洗净,如今正被拍在案板上。 成大福左手按着鸡,右手拿着一把小巧的剔骨刀,熟练的在鸡身上摸了摸,然后捏着剔骨刀,“唰唰”几下。 先是从鸡腿开始,一根根脱肉的鸡骨头被剔了下来,再看那鸡,照旧是完完整整的一只,动作堪称赏心悦目。 “好!好!” 金满福点点头,忍不住拍掌为他叫好。 他方才往各处走动瞧了瞧,厉害的人还真不少,但就现在所展现的刀工来看,厨神称号十有八九要被成大福夺得了。 扭头看了看摆在正中央的桌案上的熏香,已经约莫快要燃尽一半了。 金满福提醒道,“诸位,距离咱们的比赛时间已经快过去一半了,大家可要加把劲儿,务必在熏香燃尽之间做完才妙!” “好!” 听罢金满福的话,众人纷纷加快速度,后厨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就连成大福,也难免额上渗出了几滴汗珠,但动作仍是井然有序,不慌不忙。 “不错,性子沉得住气,是个……” “掌柜的!” 吴棋匆匆走进来,凑近金满福耳中低语道,“出大事了。” 他的话音刚落下,金满福瞬间变了脸色。 脚下甚至打了个踉跄,幸好被吴棋扶住。 “快带我去。” 金满福铁青着脸,跟着吴棋往“妙春堂”赶。 路上,吴棋将发生的事跟金满福汇报一遍,说道有个孩子现在生死不明。 金满福忙念叨了几声“菩萨保佑”。 “派人去禀报县令大人了吗?” 吴棋道,“已经吩咐人去了。” “应该比咱们晚到一会儿。” “可千万不能是县令家的千金!” 金满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不然,他这颗脑袋可就不好说了! 二人脚步不歇的一路赶到了“妙春堂”。 在药童的带领下,到了内室。 刚一进去,内室里就传出浓烈的血腥味,金满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卧榻上躺着一个孩子,头上缠着厚厚的包扎好的白色布条,隐约可见被染透的丝丝血迹。 紧挨着卧榻的是米棠,背靠在季瑜胸前,膝盖前蹲着两个小女孩。 除了季瑜,三人身上都是脏兮兮的,衣服上也是被血染的通红。 金满福的脸色苍白,看到县令家的两个千金好端端的挨着米棠,闭着眼,睡的小脸通红,他的心总算落回到了胸腔。 但是看到米棠一脸倦色,脏兮兮的脸上还有泪斑,一口气顿时又卡在喉头,不上不下的难受的紧。 “没事儿?”金满福问。 米棠难得在他面前露出慌乱无措的模样,眼睛望向躺在床上的多多,“不知道。” 身后的季瑜握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好歹还能说话。 金满福松了口气儿, 扭头对着李大夫,“李大夫,你可无论如何要救救这孩子,要花多少银子,我出!” 李大夫叹口气,“医者仁心,这孩子模样看着可怜,你即便不给银子,我也会救他的。” “只是这该死的畜生,下手太重了!” “而且伤的还是脑袋……只能等他醒过来再看了。” “这到底……”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金满福张了张嘴,有个声音比他更快问道。 却是陆文徵和柳茹夫妇赶到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原本抱着妹妹熟睡的阿莺,一溜儿的冲向门口的阿爹怀里。 陆文徵一手一个,将心间上的两个宝贝抱起来,眼中依稀可见泪光,嘴中道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们这两个小混蛋,可差点吓死阿娘了!” 柳茹在边上喜极而泣,不停的用帕子拭着眼。 她在府上小憩,突然下人来报,说阿莺和阿鹂还有米棠三人出事了,来人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说三人身上血淋淋的,还有个孩子撞破了脑袋,不知生死。 她当场就要晕过去,硬是强撑着和夫君一同赶来。 眼下,两个宝贝女儿就在她夫妻二人怀里,柳茹总算事安心了不少,先前因为担心害怕积蓄的眼泪此刻再也忍受不住,一股脑儿的倾泻了出来。 “米棠!还有我的米棠!” 柳茹擦着泪,看了看夫君怀里的两个小女儿,突然发现不见了自己刚认的闺女。 这两个好好的,那…… “干娘~” 米棠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柳茹忙挤开夫君,这才看到坐在卧榻旁的米棠。 柳茹上上下下把米棠检查一遍,确认她身上的血迹是粘上去的,这才捧着她的脸,“好孩子,没事儿就好!” “你吓死干娘了知不知道?” 米棠抱着柳茹的腰,眼泪汩汩落下,像是同现代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哭诉自己的委屈。 “阿娘知道你受苦了,莫哭,莫哭啊。” 季瑜拍了拍米棠的后背,哄诱道,“别哭了,你再哭下去,陆夫人也要跟着哭了。” 米棠先前已经在他怀里哭过几遭了,到现在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看着血红一片,季瑜揪心不已。 “干娘,我求你请陈大夫帮多多看看脑袋好不好?” 米棠擦了擦眼泪,拉着柳茹的手哀求道。 被陆文徵抱在怀里的阿莺闻言也拉着阿爹胸前的衣襟,“阿爹,阿莺也求求你。” “救救这个弟弟好不好,若不是他,阿鹂就被坏人偷走了!” 陆文徵心中一凛,朝身后叫道,“老陈!” “老陈跟着我们一道儿来了,好孩子,莫哭,这就让老陈来瞧瞧。”柳茹摸了摸米棠的脸,温柔道。 “妙春堂”的内室不大,本就是做应急之用,眼下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挤进来,实在是没地儿下脚。 在陈大夫的要求下,无关人等一律退了出来,里面只留了李大夫和陈大夫,二人一同看诊多多的情况。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内堂里,陆文徵坐在上首位置,问道。 “先让孩子们擦擦脸。” 柳茹等他一眼,让人打来温水。 季瑜拿了条帕子,替米棠敷着肿成核桃的眼睛。 阿莺和阿鹂也乖乖的冲阿娘仰着小脸,等着帕子擦脸。? 第七十三章 季瑜出手 “我来说。” 季瑜拿帕子按着米棠的眼睛,示意她不要乱动。 然后简单的讲述了一下自己到的时候发生的事。 “你是说,那人跑了?” 季瑜点点头,“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放弃追赶。”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都敢行如此勾当!简直嚣张至极!” 陆文徵右手捏拳重重地敲在边上的小几上,把缩在柳茹怀里睡觉的阿鹂吓得浑身一哆嗦。 “你小点声。”柳茹提醒他一句,怀里的小团子缩成一团,小身子微微打着颤,让她这个当娘的看着心里尤为难受。 陆文徵叹口气,他这个当爹的心里也不好受啊。 “让奶娘带着下……”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目光锐利的将这里所有的人扫视了一遍,唯独不见奶娘! “奶娘去哪里了?” 他现在才恍然发现,整个事件中唯独缺少了奶娘的人影! “敢问大人,何时接到消息的?”季瑜问。 “方才金掌柜手底下的人过来禀报的。” 季瑜沉声道,“这不对。” 乖乖坐在阿娘边上的阿莺也脆声道,“我和阿棠去找妹妹的时候,分明让她去找阿爹了!” 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分明是奶娘失职弄丢了阿鹂,后又怕陆文徵和柳茹二人追究,先一步逃跑了。 “这该死的毒妇!” 陆文徵恨恨的骂一句,碍着自己的小女儿在睡觉,极力的压低了声音。 只是话中的怒气,并不随着音量的压低而减少半分。 “来人!” 陆文徵吩咐道,“速速派人去给我把奶娘找回来!” “是!” 衙差领了命,带着人奔了出去。 “便是杀了这个狠毒的妇人,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陆文徵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此事全由这个贱人引起!” “大人此言差矣。” 季瑜轻声打断他,“奶娘顶多是贪生怕死。” “根源还在那帮作恶多端的拐子。” “今天即便不是阿鹂,也会是另一个孩子。” 季瑜的眼中尽是寒霜,天知道他看到拿人举着刀朝向米棠的时候,他是怎样的肝胆欲碎。 他并非什么千古圣贤,一颗私心不大,里面已经全部住满了米棠。 无论是天涯海角,掘地三尺他也要那人找出来! “你说得对!” 陆文徵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不少。 他被女儿的事搅了几分心智,差点就有失偏颇了。 “眼下,镇上人心惶惶,但凡家中育有子女的,无不担惊受怕。” “本官不仅是自家孩儿的爹,更是整个县城的一方父母官。” “那帮歹人作威作福已久,已经到了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的地步,事到如今,需得尽快将人捉拿归案!” 陆文徵停顿了几秒,目光落在季瑜身上,继续道,“自本官赴任以来,一直在全力督办此案。” “只是可惜……” 他叹了口气,“尚且未有任何头绪,以至于今日,连本官自己的女儿也护佑不住!” “季瑜,你可愿协助本官,一起捉拿这群胆大妄为的无耻匪徒?” 仍旧被帕子捂住眼睛的米棠,闻言扯了扯季瑜的衣袖。 季瑜低头看她,反手握住她的手,然后朗声道,“草民自当全力以赴。” “好!” 几人说着话,李大夫和陈大夫已经从内室出来了。 “老陈,情况如何?”陆文徵我问道。 听到响动的米棠拍了拍季瑜的手,让他拿掉捂在自己眼睛上的帕子。 “回禀大人。”陈大夫道,“万幸,这孩子的头磕在墙上,除了失血过多,只在后脑勺留下一个淤血块,现今,已经醒过来了。” “头脑有些发昏是正常之象,这几日需要好好休息,进补谢益气补血之物即可。” “速速写方子,采办补药,银子上本官府上去取!” “是!” “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陈大夫笑道,“自然。” “这孩子刚刚醒来还在问米棠姑娘呢!” 闻言,米棠冲进了内室。 床上的多多乖乖的躺着,额头上的纱布显然换过一次了,已经没有再出血。 脸色苍白如纸,连带着嘴巴也是灰白的。 米棠看着,忍不住又要落下泪来。 “擦一擦。” 跟在身后的季瑜及时递来帕子,悄声道,“莫要让多多和你一起哭。” 米棠这才拿着帕子随意的在眼睛上揉了揉。 走过去握着多多的手。 “姐姐。” 多多小声的叫了一句。 米棠摸了摸他的脸,心疼道,“是不是很疼?” 多多摇头,冲她露出一个笑脸,“不疼的!都没以前讨饭的时候被人打得疼!” 米棠鼻子一酸,紧紧抿着嘴巴,不停的摇着头。 “其实还是有点疼的。”多多摸了摸头上的纱布,小声道,“但师父说我是男人,男人就不能喊疼,也不能女孩子为我流眼泪。” “姐姐,你不要哭好不好。” “啪嗒”一滴眼泪落在手上,米棠终究是没忍住,伏在床头无声的哭起来。 多多的小手一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半晌,米棠才擦了擦脸,止住了泪。 “多多,你告诉姐姐,当时你怎么在那儿?” 多多想了想道,指着季瑜,“季大哥今天醒来了,我就和他说起悦来酒楼里的热闹。” “季大哥说要来找你,但是我想先告诉你,就走在前头。” 说着,多多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拐到那条巷子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大叔抱着个小妹妹从酒楼里面出来,然后把她装进了背篓里。” “背篓里面一股迷药的味道,和师父配的一样,但是比师父的味道大。” “师父说用迷药的都是坏蛋,他用的迷药味道这样大,肯定是个大坏蛋!我就赖上他了。” 米棠听他用童稚的语气讲述这样一件惊心动魄的事,忍不住一阵后怕。 “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你可以告诉姐姐或者季大哥,好不好?” “不可以一个人去找大坏蛋,姐姐会害怕,你师父也要担心的。” 多多眨了眨眼,“师父说我是捡来的,没有爹娘。” “小妹妹有爹娘,可她要是被偷走了,她也没有爹娘了” “我有点想我的爹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的。” 多多“嘿嘿”傻笑了两声,两只圆溜溜的黑眼里满是纯真。 季瑜走过来,把米棠和多多两个人同时抱在了怀中。? 第七十四章 得偿所愿的金满福 “金掌柜,听说你悦来酒楼在办什么‘厨神争霸’的比赛。” 陆文徵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冷不丁向金满福提问。 被点到名字的金满福吓得浑身的肉一哆嗦,几乎是从凳子上滑了下来。 他的心中叫苦不迭。 县令大人的千金是在自家酒楼出事儿的,眼下,县令大人问这话的意思是…… “回禀大人…… “坐着便是,不用多礼。” “是,是!” 金满福擦了擦头上的汗,重新坐好,“回禀大人,小人确实弄了个比赛,现在还在进行当中。” “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故,是小人没有考虑周全,小人这就让人赶紧去叫停!” “叫停做什么?” 陆文徵疑惑了下,看出金满福脸上的惴惴不安,缓和了口气道。 “不必叫停。” “如今贼犯尚未落网,镇上人心惶惶,家家户户关门闭户。”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这样让百姓放松的活动。” “若是再叫停,恐怕只能引来更大的恐慌。” “继续下去。” “只是……” 金满福刚刚落下的心又重新悬到了嗓子眼儿。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小人一定竭力办妥!” “不必紧张。” 陆文徵朝他抬了抬手,“本官也想去你这厨神争霸凑一回热闹。” “你可有难处啊?” “没问题!没有任何问题!” 金满福两眼放光,连忙答道。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喜从天降啊! 目光落到县令夫人边上坐着的米棠,金满福眼珠一转,心里已经有了计量,忍不住叹口气,自己还是沾了米棠的光啊! 一行人便起身去悦来酒楼。 三个小家伙一个受伤,两个受惊,本来都被安排着送回家休养,可一听说有吃的,现在还有大人在身边陪着,谁都不肯走,吵吵嚷嚷着要一起去。 “米棠姐姐,我也想去。” 多多拉着米棠的袖子摇摇晃晃,小脸儿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苍白的吓人了。 “回去让师父看见肯定会打死我的,求求你啦,就让我在死之前吃一顿饱!” “呸呸呸,死不死的,可不许胡说!” “米棠姐姐~”多多还要撒娇。 季瑜劝道,“让他去,我背着他。” 米棠:…… 上上下下把季瑜打量了一遍,米棠一脸怀疑。 现在季瑜身体是个什么情况她都还不清楚呢,让一个病歪歪的再背着一个伤员,好家伙,老弱病残凑一块儿了,到时候两个可别一起给她翻车! “谁都不许去!”米棠凶巴巴的道,“不然别等师父动手,我先打死你们俩!” “米棠姐姐坏。” 多多撅着嘴巴,季瑜也是一脸哀怨。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米棠遭受不住,最终还是金满福叫了马车,把这浩浩荡荡的一行“尊贵娇弱”的人全拉到了悦来酒楼。 “这金满福怎么回事?” 隔着老远,悦来酒楼对面有客来的宋掌柜从窗边看到一行人下了马车。 为首的一个绛色官服的,可不正是县老爷! 看几人面上的表情,完全没有丝毫该有的剑拔弩张啊! 难道消息有误? “你给我过来!” 宋掌柜抓来他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你不是说对面出事儿了吗?不是说县令大人家的千金遇害了吗?” “那你告诉我县令大人为什么脸色还挺好?” “这,这……”打探消息的人头上冷汗直冒,“没准儿县令大人不喜欢这个女儿!” “你当我是傻子吗?” “——啪嗒。” 厢房外,负责打扫的小二将一桶水泼翻在地,间宋掌柜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赶忙低着头将地上的木桶捡起来,嘴角的痦子丑陋又显眼。 他的一只腿看上去有些跛,因此动作有些艰难。 宋掌柜嫌恶的把视线挪回来,“怨不得生意比不过对面的,缺胳膊少腿儿的全给我招来了!” “还有你,让你打听个消息都打听不清楚!” “一群吃白饭的废物!” “快滚!” “是!是!” 打听消息的人落荒而逃。 打扫的小二也慢吞吞的收拾着抹布,艰难的跛着腿下了楼去。 悦来酒楼里。 熏香已经燃尽,参赛的人都已经各自把菜做好装盘,其余的人各自拿了筷子,都只等着金满福一声令下,后厨和大堂内到处都是鲜香四溢,让人不停的分泌着口水。 “金满福人呢?人呢?” 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四下嚷嚷着叫人喊金满福出来。 老陈安抚道,“诸位莫急,金掌柜临时有些事处理,马上,马上就……” “金掌柜回来了!” 一个小二从门外飞奔而来,“还有县令大人!县令大人也来了!” “县令大人也来了?” 大堂内一片喧哗,众人吵吵嚷嚷着就要跪下迎接。 “不用行礼。”陆文徵制止道,“我今日和大家一样,都是来参加这‘厨神争霸’的,只是可惜,我的厨艺不好,只能品却不能做。” 陆文徵的自嘲让酒楼内紧张的气氛松弛了下来。 “诸位。”金满福适时站出来,“现在各位参赛者的菜式已经完毕,由大家去品尝,每人手上有一块牌子,若觉得谁做的好吃,那便将牌子投给他。” “全部投完之后咱们再来一起清点,牌子最多的就是厨神!” “好!” 一声群情激昂的叫好声之后,个人纷纷冲着各自看好的菜色而去。 “大人,您……” “阿爹!我要吃肉!吃肉!” 阿莺拉了拉陆文徵的手,兴奋的指着一处。、 陆文徵有些无奈,有自家这个女儿在,自己这个县令当的真是毫无威严。 被柳茹抱在怀里的阿鹂,受了姐姐的感染,也拍着小手,小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肉”。 “你吃什么肉啊你,喝奶你!”柳茹哭笑不得的捏了捏小女儿肉嘟嘟的小脸。 金满福会意的拿过几个牌子,分发给众人,然后拎着自己的那块儿,兴冲冲的在吴棋的带路下,直冲着成大福而去。 “看来金掌柜这是有中意的了。” 陆文徵牵着女儿,“走,咱们也去瞧瞧!” 不出所料,成大福的一道脱骨草籽鸡,配着他自己调好的蘸料,获得了最多的牌子。 “这成大福,着实不错。” 陆文徵回味了一下味道,鸡肉嫩滑而不柴,脱骨而形不散,只觉得一股奇异地香味徘徊口中。 同柳茹商量,“咱们府上后厨里似乎没人做鸡比他更好吃,不妨……” “咳咳。” 金满福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金掌柜可有话说?” 对上陆文徵的问话,金满福摇了摇头,然后又飞快地点了点头,同时用胳膊捣了捣米棠,脸上满是哀怨之色。 陆文徵有些看不明白了,“这是……” 米棠笑出声来,知道金胖子这几日可以说得上是命运多舛,实在不忍心再伤害他一回。 便道,“这厨子是金掌柜老早就看好的人,您这是挖他墙角呢!” “哦?”陆文徵一脸兴味,“金掌柜,本官同你要这个人,你给是不给啊?” 金满福把脑袋摇成波浪鼓,卖了个乖,“您若是喜欢,酒楼里我给您留个专座儿!” 陆文徵放声大笑。? 第七十五章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这次多亏了你啊!” 送走了陆文徵,金满福瘫坐在椅子上,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他这颗脑袋和这座酒楼保下的不容易,回头一定得去庙里给菩萨们多敬些香油钱。 米棠眼见着成大福和另外几个厨子跟着吴棋去了后厨,问道,“人拿下了?” “那是自然!”金满福颇为自得,“都说人往高处走,我这人向来待人不薄!” 说着,又撇撇嘴,十分嫌弃的样子,“只是没想到对面姓宋的比我还黑心。” “你猜猜他先前给成大福开多少月钱?” 金满福竖起三根指头,“比我这跑堂的都不如!” 米棠也咂舌道,“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还真有比你金掌柜还小气的!” “那……不对!” 金满福险些被她带进坑里,羞恼道,“我金满福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米棠“扑哧”一笑。 “你之前说的那宅子……” 米棠的眼睛微微瞪大。 “送你了,算是这次的答谢。” 看米棠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金满福有些得意,端着茶杯抿一口,才慢悠悠道,“毕竟我金满福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米棠:…… 好家伙,如果你不说这句话她可能还会相信一点。 “不要就算了!”看她一脸怀疑,金满福有些羞恼。 “要要要!” 米棠知道这人虽然嘴上经常不饶人,但为人还算真诚,又是个财大气粗的土财主。 也不同他客气,吹了两句彩虹屁,“金掌柜当真是人美心善。” “什么玩意儿?” 金满福一口茶喷出来,不耐烦的挥挥手,“走走走,看见你我就生气。” “回头我让人把地契送过去。” “那就多谢啦!” 米棠眨眨眼,带着季瑜和多多回了家。 老酒鬼照旧躺院子里喝酒。 米棠嫌他睡在地上衣服脏兮兮的,回头就着脏衣服直接上床。 给他弄了张躺椅,可没想到这人照旧躺在地上。 米棠:……懒得理他! “两个不孝徒儿背着老子吃好吃的回来啦?” 听到门“吱呀”一声响,老酒鬼翘起腿,眼也不睁的道。 “吃啥好吃的啊?”米棠撇撇嘴,“你两个不孝徒儿差点没给人杀了。” “谁要杀你们?” 老酒鬼猛然睁开眼,眼中一闪而过的肃杀让季瑜下意识地把米棠挡在了身后。 “偷孩子的拐子!” 米棠从季瑜身后半探出个脑袋,颇有些委屈巴巴,手还把自己沾得血迹斑斑的裙子拎着给他看。 老酒鬼的眼神扫过脑袋上缠着纱布的多多和裙子带血的米棠,重新躺回了地上。 懒洋洋道,“这不是活得还挺好?” 瞅瞅这人说话多气人! 米棠鼓着腮帮子,有些不服气,“人家师父都给报仇的!” “让你们两个小混蛋多管闲事!” “就是活该!” 米棠“哼”一声,牵着多多,“你今儿的晚饭没了。” 老酒鬼在后头悠悠道,“小白脸明儿的命没了。” “……算你狠!” “知道就好。”老酒鬼又道,“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掌心朝上,对着我。” 多多瑟缩了一下,凑到米棠的耳边,“师父要打人啦!” “我听到了。” 老酒鬼从身后掏出一根细竹编来,飞快地在两人尚且来不及手回的手心上各打上三鞭。 “师门规矩,不听话的就要罚!” “什么规矩?” “多管闲事。” 米棠:…… 她敢保证之前绝对没有这条规矩! “有意见?” 似乎看出她的心中所想,老酒鬼觑她一眼,“没能力管的事,咳咳。” 老酒鬼喝下一口酒,“没能力管的事就是多管闲事。” “你们两个给我记住了。” 自从破庙染上风寒之后,他的感冒似乎一直没好。 听着老酒鬼止不住的咳嗽声,米棠原本想反驳的话吞进了口中。 她的眼皮儿有些莫名的发酸。 沉默的牵着多多回了房间去休息。 听着二人离开的声音,老酒鬼再次灌下一口就,勉强压下喉头的痒意。 “你小子……当真是个小白脸儿!” “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季瑜沉声道,“前辈教训的是。” “绝不会有下次。” 半晌,老酒鬼才“嗯”了一声,像是梦呓又像是回应,转瞬打起了呼噜。 看着躺在地上的老酒鬼,季瑜若有所思。 “厨神争霸”剩下不少食材,难得金满福大方一回,米棠挑着新鲜的拿回来几样。 一家四口两个……嗯,三个都是病号,想着老酒鬼的咳嗽,米棠面前把他也放进了需要进补的人群当中。 晚上露重风大,适合喝汤滋补。 米棠挑了两条鲫鱼和几块豆腐,准备做个鲫鱼豆腐汤。 鲫鱼豆腐汤讲究一个汤汁奶白,味道鲜香。 因为用料简单,因此去腥很重要。 鲫鱼处理干净用料酒腌渍,然后小火慢煎,直到两面金黄,然后倒水大火烧炖,加入葱姜丝和豆腐和调味料,直到汤汁浓稠细腻,即可出锅装盘。 老酒鬼要求三菜一汤,现在汤是有了,至于菜…… 米棠盯着菜篓,琢磨着还要弄点啥。 老酒鬼虽说三个都要有肉,但光吃肉多不健康,迟早得胆固醇偏高! 季瑜可不能学坏! 米棠点点头,手伸向了翠绿的小蔬菜。 “你给我站住!” 院子里突然传来喧闹。 听着似乎还是金满福的声音? 莫不是给自己送地契来了? 米棠美滋滋的搓搓小手,放下手里的小蔬菜。 院子里,金满福和老酒鬼二人围着季瑜转圈圈。 一人抬着宽大的袖子遮着脸,另一人死命的追。 金满福身宽体胖,没多一会儿已然是气喘吁吁,叉着腰半蹲在地上喘气,声音都有些嘶哑,可仍旧不罢休。 “你给我站住,让我看看你的脸!” 老酒鬼一副得道高僧的飞升模样,“施主,你认错人了。” “你放屁!” 金满福坐在地上,“你就是化成灰老子也能认得你!” “有种你把手放下来让我看看!” 米棠:??? 这是什么狗血台词?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怎么一会儿她不在的时候就出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西皮?? 第七十七章 雅士利被捕 老酒鬼说要走,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已没了踪影。 原本担心他没吃早饭的米棠,在看到锅中一堆干干净净的碗盘时放下了心,这人想来时无论如何也饿不着的。 季瑜如今应下了陆文徵的差事,一早也去了县衙,家里面只剩下米棠和多多。 “走,姐姐带你去买牛奶!” 这段时间事多,好不容易给季瑜培养起来的喝牛奶习惯全断了。 今日得了闲,米棠牵着多多的手上了街。 她心里有自己的盘算,现在手里攒了些钱,除去还给张王氏和张达的,也能剩下不少。 按照这时候的物价,应该是能盘下一个小铺子的。 张王氏和张达巧克力做的好,已经可以单独撑起这个行当了,米棠打算干脆把这门生意给他二人做,自己单独去做个另外的营生。 米棠牵着多多的手,小孩子都爱热闹,一路上,多多都兴高采烈的,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苍白小脸也恢复了几分血色。 街上人多,但有个摊儿前人数最为出众。 米棠几乎不用看,就能确定那是张王氏和张达的巧克力摊。 顺着人群挤过去,“张叔!王婶儿!” “米棠!” 听见声音,张王氏和张达各自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迎了过来。 “季瑜身体好些了吗?你这孩子一直都不来报个信儿,我和你叔担心的要死,正准备收摊儿了就看看去!” 看着熟悉的二人一如既往的亲切关心,米棠有些眼热,眨眼道,“好多了呢!” “叔,婶儿,你们偏心!都只问季瑜不问我!” 张王氏轻拍一下米棠的手,“你这丫头,还吃起醋来了!婶儿就算偏心也是偏你身上的!” 米棠“嘿嘿”的笑着,撒娇道,“那我要吃巧克力!大块儿的!” “啥大块儿不大块儿的!管饱!” 张王氏用胳膊捣一下自家夫君,“还不快去给米棠拿!” “欸!好!” “这孩子是?” “哟,瞧这小脸白的……这是,伤了脑袋了?” 张王氏尚且不知道悦来酒楼里发生的事,只看见多多脑袋上一圈纱布,顿时心疼的不得了,摸着多多的小脸问他疼不疼。 米棠没想隐瞒此事,囫囵的说了一遍。 “哎哟!这可不得了!” 张王氏慌了神,拉着米棠的胳膊把她各处打量了一遍,确认没有头发都没掉一根这才放了心。 继续搂着多多一阵心疼。 “这帮杀千刀的,大白天的就敢出来作恶了?” “总有一天给他逮着了,一人一口唾沫也要淹死他!” 张王氏恨的牙根痒痒。 “放心婶儿,县令大人这次一定给他们全都抓住!季瑜也去县衙帮忙了。” “季瑜也去了?” “哎哟你这傻丫头!” 张王氏急得不行,“季瑜那身子骨怎么能去县衙干抓人这种差事?” “再说了,逃跑的那人不得记恨上你们!” “不行,这可不行!”张王氏道,“我得让你叔这几天给你们家守着,可别给盯上!” 米棠有些后悔跟张王氏说了实话,让她和张达为自己担忧。 只能劝道,“没那么可怕婶儿,我们自己当心着呢!” “那人要是敢来啊!直接送他进官府!” “季瑜可说了,这叫瓮中捉鳖!” 张王氏不知道什么叫“瓮中捉鳖”,但听着既然米棠和季瑜都这么说,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但免不得要叮嘱几句,“别嫌婶子烦,无论如何都得注意着些,季瑜白天不在家,家里没个男人,你带着孩子早早回家,门窗都关严实了!” “晓得了,婶子!” “巧克力来咯!” 张达几乎是把排队的人都打发了,摊子上的巧克力全给米棠打包过来了。 “这几天没你在边上帮忙看着,我和你婶儿也不知道火候到不到,快给尝尝是不是你那味儿?” 米棠掰下一块喂给多多,自己也咬了一口。 “简直一模一样!” 张王氏顿时脸上笑开了花。 “对了,婶儿,这几日有看见雅士利吗?” 米棠没有和雅士利约时间,也不知道人还在不在。 “说来也怪……” 张王氏和张达对视一眼,“上次的可可豆也快用光了,我和你叔连着几日去等雅士利,都不见人影。” “他莫不是回他那个番邦了?” “这不能……” 米棠心中也没把握,保不齐还真回去了。 “让开!都让开!官府办案!” 几声呵斥打道路中间传来,路边两排衙差开着道,为首是个师爷模样的,后头跟着一排衙差,中间声势浩荡的压着个人。 张达动作飞快的把米棠和张王氏拉到了路边,险险的躲过了衙差们的推搡。 “没事儿多多?” 多多摇了摇头,有些可惜的看着手上的巧克力,刚刚被挤掉了。 他头上还缠着纱布,米棠不放心的蹲下身来看了看,还好没出血,重新给了块巧克力给多多。 “快看中间的人!” 张王氏的声音有些不确信,“那不是……雅士利吗?” “什么?” 米棠连忙起身,朝被两个衙差押着的人看去。 高鼻梁,绿眼睛,半长的卷发,可不正是雅士利! 被押着的雅士利也从人群中看见了他们,激烈的挣扎着,嘴里似乎还朝他们喊着什么。 可惜里的太远,什么也听不清。 倒是雅士利的激烈动作引起了衙差们粗暴的惩罚。 “这人犯了什么事?”边上有人问。 平民老百姓对于官府有种天然的畏惧,看到衙差抓人,第一反应就是犯了事。 “嗐,前些日子不是一直有人拐卖孩子吗?喏,据说人赃俱获,就是这蛮子!” 周遭顿时附和起一片骂声。 “这不可能。”米棠肯定道,“我得去看看情况。” “但是说孩子都给找着了……” 张达嘀嘀咕咕,他刚刚凑近那几人,听到不少消息。 “啪”一声,张王氏的手重重拍在张达的胳膊上。 “媳妇儿你打我干啥?”张达龇牙咧嘴的呼痛。 张王氏瞪他一眼,“我看雅士利不是这种人。” “忘了咱上次怎么冤枉人家的?” “我看哪,保不齐这次又被冤枉了。” “米棠,我跟你一块儿去!” “又没说一定是他……”张达捂着被打的胳膊,“哎,等等我!等等我呀!”? 第七十八章 阴阳怪气的师爷 米棠三人跟着衙差一路到了县衙,直到审讯堂,才和众多围观的人一起被挡在了外面。 陆文徵高坐堂上,边上给季瑜看了座。 师爷带着路,看到坐着的季瑜,脸色有些难看。 挥了挥手,让人将雅士利带到了堂下受审。 “师爷,这是怎么回事?” 师爷上前一步,“禀告大人,小人接到报案,说是这番邦蛮子就是那拐卖孩童的匪徒!” “小人立刻带着人手去,没想到当场将人抓获!” “还有三个被他偷窃的孩童!” “哦?快快将孩子抱来!” 师爷派人把三个孩子放到陆文徵身前的桌案上。 三个孩子,其中两个是女孩儿,看着都才一岁多一点,不知是饿了还是吓着了,一直嗷嗷的哭着。 陆文徵让人从自己府上找来奶娘,把三个孩子抱下去了。 “你是何人,速速报上姓名?” 惊堂木“啪”的一声响,陆文徵厉声问道。 拐子拐走孩童,害的世间多少妻离子散,陆文徵生平最痛恨于此,更不用提昨日他才险些遭受这样的痛苦。 当下,对雅士利的态度极尽严厉。 “我,我是冤枉的!” 雅士利被压倒跪在地上,口中直呼“冤枉”。 他到这会儿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原在家里好好的热牛奶,一群人突然冲了进来,把他抓起来一直带到了这里,牛奶也被打翻在地,三个还在到现在都没吃上东西。 他虽不是中原人,不晓这里的人情世故,却也知道一个县衙就是当地的负责人。 因此,一对碧绿的大眼睛一直望着陆文徵喊冤。 “老实点儿!” 两边衙差看他挣扎的厉害,猛地一推搡,手中的差棍就敲在雅士利的腿上,换来他的一声痛呼。 “谁让你们动刑的?” 陆文徵高声喝道,“都给我退下!” 两个衙差唯唯诺诺的退到了边上。 “说!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拐骗我中原孩童?其他的孩子被你们弄到了哪里?” 陆文徵从堂上走下来,逼视着雅士利,一连问出了三个问题。 “我,我不知道!” 雅士利摆着手,对陆文徵口中的话显得异常诧异。 “你说我拐骗孩子?哦,不!” “我没有做,这样的事!” “这实在太坏了!死后是不能进天堂的!” 雅士利有些艰难的解释着,“我叫雅士利。”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抓起来,但请你相信,我是无辜的!” “我什么也没做,但是我被你们抓到了这里,这是不礼貌的,错误的!” “你说你不知道?”陆文徵问道。 “是的,我……” “大人!不要听这个蛮子的狡辩!”师爷打断雅士利的话,上前一步道,“古人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蛮子日夜在镇上蹲伏,贩卖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定是借此行苟且之事!” “如今孩子都在他那里被找到了,还要狡辩。依我看,不如严刑逼供!一定能将被拐骗的孩子找回来!” 雅士利被押着的路上,因为挣扎已经挨了不少棍棒之苦,现在听师爷说还要“严刑逼供”,一张本就白的脸更是霎时间连血色也看不见。 深邃的眼睛慌乱的扫过堂上所有人,直到在他眼熟的季瑜身上挺住。 “救我!救救我!” 雅士利朝季瑜疯狂的喊叫着。 “季小哥跟这蛮子也有关系?” 师爷的眼神锐利的从雅士利的身上移到季瑜身上。 “看起来似乎还关系不浅呐!” 师爷话中的意味实在太过明显,任谁也能听出其中的暗示。 陆文徵的目光果然移到季瑜身上,“你认识?” 季瑜点了点头,不卑不亢道,“我曾买过他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哼!”师爷猛一甩袖子,这季瑜,分明是在膈应他! 他且听一听这人要怎么脱罪! 季瑜继续道,“我和雅士利也算相熟一段时日,虽然谈不上了解,但按我的观察来看,雅士利不会是拐骗孩童的祸首。” “你的意思是我抓错了人?”师爷沉着脸道。 “别的不说,这三个孩子可是从他那儿找到的!” “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季小哥,你可得看仔细了,可别让人误以为你是他一伙儿的,来帮他洗清嫌疑了!” 这话里面的攻击性已经是明晃晃的了。 “给我闭嘴!” 陆文徵拧眉看向季瑜,“季瑜,你可有证据?” “师爷在雅士利那儿找到了孩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无辜的?” “我有证据!” 审讯堂外有人喊。 陆文徵和季瑜一齐看过去,正是米棠。 米棠拉着张王氏的手,费劲儿的从人群中挤到最前面来。 “放她们进来。” “是。” “这人你也认识?”陆文徵问。 “是的。” “证据何在?” 米棠冲季瑜眨了眨眼,“请您稍等一会儿,证据马上就到。” “简直胡闹!” 师爷在旁边冷笑出声,“审讯堂上,何等威严,由着你这般胡来。” “季小哥,你纵容自己的娘子来闹,未免也将此事看的太儿戏了!” 欸!她这暴脾气! 米棠忍不了了,把袖子往上卷了卷,露出白生生的手腕来。 她刚刚被挡在外面可都听到了,就这货,就这货! 一直说话阴阳怪气的,动不动就给季瑜一顶大帽子扣上来。 季瑜脾气好,她可不行。 “我夫君是来参与拐骗孩童一案的,我是此案证人,有何儿戏之说?” “难道要像师爷您不问青红皂白就随便抓人?还是不分对错先下私刑?” “您说您的证据是雅士利那儿找到的三个孩子,您可曾亲眼看见他将三个孩子拐骗至他那儿?” “您可曾问过他此事的由来?可曾给过他解释的机会?” “您不当儿戏,您是当成了自个儿铲除异己的官场斗争戏码!” “你!你,你……” 师爷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上下两片嘴唇哆嗦的不行,“你含血喷人!” “承认!远不及您方才的功力!” “毕竟我可是实话实说,倒不像您,擅长凭空捏造!” 师爷捂着心口,浑身都激动的颤抖,嘴巴嗫嚅了好几下,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这野蛮丫头,嘴皮子也忒利索!? 第七十九章 水痘 “好了。” 眼看师爷气的要撅过去,先前只做没听见的陆文徵装不下去了,咳嗽了两声,叫停了米棠。 却仍旧免不了偏颇几句,“米棠说的在理。” “事请尚未完全定案,师爷,切莫冤枉了好人。” “大人!” 陆文徵摆了摆手,“既然米棠说有证据,咱们不妨等上一等,看看是何证据。” 这话就是一锤定音了,师爷虽然诸多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几人继续等着,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后,人群中突然有人叫道,“证据来了!” 季瑜抬眼看去,却是张达领着一男一女而来。 “这是?” 季瑜捏了捏米棠的手,眼神疑惑。 “马上你就知道了!” 米棠凑近他的耳朵低语道。 这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上次雅士利被张达当作拐子时,救下的孩子的爹娘。 在听到师爷对雅士利的指控的时候,米棠就早早的让张达跑一趟腿,请这二人过来帮雅士利做个人证。 她原只是让张达试一试,没想到这二人真的愿意过来。 “带人证上来。” 陆文徵问道,“你二人是什么人?” 男人答道,“草民田岁,家就住在镇上,这是我娘子。” 陆文徵点点头,让衙差带着二人去认一眼雅士利。 “你二人可认得他?” “认得的。”田岁道,“这是我家恩公。” “哦?” “前些时日,我老父老母陪我孩儿在院中玩耍,一打眼的功夫孩子就叫人抱了去。” “幸而这位恩公颇具侠义心肠,帮我抢回孩儿!” “你确认是此人?”陆文徵问道,“这人可是拐骗孩童的匪徒,你二人莫错认了恩公。” “决计不会错的!” 田岁相当肯定,“恩公义薄云天,那日匆匆谢过,我连恩公名字都不知道,但恩公相貌特别,我是不会忘的。” 说着,他又重重的在地上磕起头来。 “大人,当日若非恩公,草民一家恐怕痛不欲生。恩公既能对我家孩儿出手相助,草民相信他绝不会是人人唾弃的拐子!” “草民愿以性命担保,恩公绝不会是这种人!” “民妇也愿以性命担保!” 陆文徵点了点头,“雅士利,现有人证愿以性命为你作保。” “本官问你,你且说说这三个孩子为何在你家?” 雅士利感激的看一眼田岁夫妇,解释道,“这三个孩子,是我捡回来的。” “捡回来?” 雅士利说的比较慢,“我在茅草堆里捡到他们。” 原来,雅士利给自己养的奶牛寻草料,却不妨在里头翻出三个孩子来,天寒地冻的,孩子已经浑身青紫,肚子更是饿成瘪瘪一张皮贴着骨头。 雅士利把孩子带回去,一直用热牛奶喂养,更兼细心照顾,才有了今日。 “你分明是撒谎!” 师爷突然道,“大人,这蛮子说话简直漏洞百出,绝不可信。” “你说你在茅草堆里找到的,我问你,哪有人家会相约把孩子弃在一处?还是你想说这是同一人所为?”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三个孩子丢在一块儿还全被你遇着了!” “依我看,你分明是巧舌如簧!” “我没有……”雅士利摇摆着两只手,因为着急有些说不出话来。 米棠安抚道,“慢慢说,别着急,把你当时捡到孩子的情况全说出来。” 雅士利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当日情景。 半晌,他拍手叫道,“我想起来了!” “我捡到孩子们的时候,他们生了病!” “是一种身上出痘的病,抓破之后还会长在其他地方……” 雅士利抓耳挠腮,努力的形容着那种病症。 他的话让听到的人身上都浮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只觉得自己浑身难耐。 “天花!是天花!” 师爷突然惊叫道,同时双手开始在自己身上到处抓挠,一张脸已经吓成了惨白的灰色,最终念道,“完了完了……我们都完了……”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其他人脸色也都瞬间难看起来,米棠也是悚然一惊。 历史上关于天花的记录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最关键的是,按照现在的生产力,根本无药可治。 天花……那可是会死人的啊…… 不对! 米棠突然直觉过来,雅士利对于这个病症的形容,不太像是天花,反倒是……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若是天花,雅士利和那三个孩子早就没命了。” 米棠冷静的问道,“雅士利,那些痘长在孩子们身上什么地方?你可还记得?” 雅士利不假思索的点点头,“全身都有。” 全身都有! 米棠放下心来。 她幼时曾出过水痘,那种痒的百爪挠心的感觉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为了好玩,她曾查过水痘和天花的区别,天花只长在面部和四肢,但水痘不一样了,几乎全身都能长。 眼下,雅士利的描述已经足够表明这不是天花而是水痘了。 想来,丢掉孩子的人一定也是认为孩子感染了天花,怕被传染这才将他们丢弃! “棠棠,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米棠捏了捏季瑜的手心,冲他点点头。 然后才对着一脸紧张的众人道,“这不是天花,而是水花。” “水花?” 陆文徵皱眉道,“水花是何物?” “嗯……和天花症状有点相似,但是不会致死。” 米棠想了想道,“只是会传染。” 周遭响起一片整齐划一的吸气声,只觉得自己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不过不用担心,哪怕不处理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并且只要得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得第二次。” “如果我说的没错的话,大家可以去看看那三个孩子,身上应该会有出痘过的痕迹。” “你身上应该也有,雅士利。” 还不等雅士利有反应,师爷动作飞快的扯开雅士利的袖子,果然在雅士利的胳膊上看见了出痘过的疤痕。 众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看来雅士利确是无辜的。” 陆文徵沉声道,“丢弃孩子的人一定也认为这是天花。” “还不放人?” 迅速有衙差上前一步替雅士利解开手上的镣铐。 “不过……唉!” 陆文徵叹出口气来,“如今线索又断开了,看来这背后之人也并非一定拐子,甚有可能是他们的爹娘。” “不。” 季瑜突然道,“线索来了。”? 第八十章 季瑜的谋划 “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咯,从我们国家传来的神秘药方,专治天花,相当有奇效,只要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就可以活命哦!” 巷子里,突然出现了个番邦人,大胡子,绿眼睛,高挺的鼻子,看着就是和中原人不一样的样貌。 这正是乔装打扮过后的雅士利。 近来有不少番邦人来到中原做生意,老百姓们已经见怪不怪,只觉得这些人个个长得都是差不多的怪异,又卖着奇奇怪怪的东西,向来不怎么感兴趣。 但这人似乎不一样,背着个箱奁,口中声称能治天花。 天花! 老百姓们对这个词有着天然的恐惧,只知道这是会死人的病。 每次什么地方出现天花,朝廷都会派人下来,可不管谁来都没用,照样死人。 现在这番邦来的蛮子居然说他会治天花? 众人都来了兴趣,甚至抛弃了对相貌奇特的蛮子的恐惧,纷纷围成了个圈。 “喂!”有个汉子问道,“你说你会治天花?” “当然。” 雅士利冲他眨眨眼睛,把自己的袖子挽上去一截,“look,我的手上的疤痕就是天花治好的证明!” 汉子把脑袋凑上前去,果真在雅士利的手上看到了几个痘疤,上手使劲儿擦了擦,没擦掉。 当即高着嗓门儿,扭头对他身后围观的人大叫道,“真是天花!他手上还有印子!是真的治好了!” 汉子的话一出,围观的人群中开始喧嚷起来。 见状,雅士利抓着机会叫道,“神秘药方,专治天花,只要一百两,一百两就可以活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要买的速度咯!” “怎么这么贵?” “小哥,能不能便宜一些?” “是啊是啊!一百两也太贵了!” 雅士利的价钱一喊出口,方才还是兴致勃勃的众人顿时沉默了。 旁的不说,这一百两着实有些贵了,哪怕镇上的财主家,一百两也是不是可以随便拿出来的,更别提普通人家了,便是挣一辈子,恐怕也不见得有一百两。 这蛮子一口就是一百两,实在是让众人心有无力,一时间已经吓退了大部分人。 “就是一百两。”雅士利摇头晃脑,十足的商人模样,“哦,这可是能治天花的神药!当然要贵!” “我们县可没天花,你卖这么贵,肯定不会有人买的!” “是啊是啊,不会有人买的!便宜些!” 雅士利摇头拒绝,自顾自的摇着手里的铃铛,继续喊着。 被他拒绝,围观的众人也没有全部散开,照旧的围着他。 能治天花的神药,谁能不稀罕! 虽然他们买不起,但说不准等会儿这蛮子看着没人买就便宜卖了呢? 万一真有人买,他们也好看看是哪个财主,这样的财大气粗! 只可惜,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真正掏出一百两银子来买。 隔着不远处,一个卖菜的小贩起身朝边上卖凉茶的摊贩讨碗水喝。 借着递碗的功夫,二人小声搭话。 “头儿,半天也没动静,那姓季的出的主意真有效?” “别啰嗦,继续盯着。让兄弟们别掉以轻心,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 说着,他口中像是漫不经心般的吹了声哨子,几道来自不同地方的视线迅速汇集到他身上,在看到他手中比划出的手势时,又各自散开,重新消失在普通人群中。 “嗐,我都说了,你卖这么贵根本不会有人买的,你这蛮子非不听劝!” 围观人的等的也有些不耐烦,但无论好说歹说,雅士利死活不肯松口,一百两咬得死死的。 “大伙儿散了,一百两分明是这蛮子漫天要价,正经的方子哪用这么贵!我看呐,分明是糊弄人的!” “保不齐他就是瞎猫撞了死耗子,侥幸从天花手底下捡了条命,来咱们这儿行骗的!” “对!对!他肯定是个骗子!” “蛮子就是不可信,我上次还被骗了十文钱呢!” 随着第一个人的带头质疑,其他人的附和声逐渐大了起来。 对于他们而言,天花的恐慌暂时还没有真正蔓延到这个县来,没有真正危及他们的性命,若是有人买了,他们可能还要拼了家底凑一凑,但大家伙儿谁都没买,那就无所谓了。 一片骂声中,人群逐渐散开。 只有偶尔停留的几个人围在雅士利周围随便的听一听。 雅士利这会儿嘴上仍旧叫卖着,但是心里已经是焦急的不行。 按照季瑜的意思,那群丢孩子的十有八九就是拐子。 误以为孩子染了天花,这才不得不找个草堆随便扔了,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群人或者被他们拐骗的孩子当中,肯定有被水痘传染了的。 若是孩子传染了,他们可能会选择继续扔,但若是他们自己,则一定会想办法找大夫的。 这会儿雅士利在街上喊自己有治疗天花的秘方,且要价不菲,一般老百姓不会买,但那群急着用药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雅士利的目光在周围搜寻一圈,没有看到形迹可疑的人,只有县令大人派来保护他的几个衙差,随时等候着匪徒的出现然后立即扑上去将人逮捕。 只是,这始终都没人出现…… “哎哟!” 路边突然发出一阵苍老的哀鸣。 雅士利看过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捂着腿瘫坐在地上,似乎崴了脚,他的背上背着个背篓,里头是个脸蛋烧的通红的孩子。 “老伯,你这是怎么了?” 雅士利慌忙凑过去将人扶起来。 “老咯,不中用了!”老伯懊恼的捶了锤自己的腿,“我的孙儿发了热,本想带着他去医馆看大夫,可惜我崴了脚,走不了远路。” “哎,小伙子,你是大夫吗?” “帮我的孙儿看看,老头子求你了!” “我不是大夫。” 雅士利慌忙摆摆手,又冲着按着腰间刀的一种衙差比了个放心的收拾,这才继续道,“我帮你背着孩子,陪你一起去医馆。” “这怎么能行呢?”老者有些受宠若惊,“那岂不是耽误你的事了!” 雅士利看一眼在背篓熟睡的孩子,脸上的温度高的已经有些吓人了,根本耽误不得。 当下,立即替老者背上背篓,扶着人朝医馆方向走。? 第八十一章 拐子窝 雅士利扶着老者,背着背篓,按照老者指的方向,一路穿过了数条巷子。 “老伯,大概还有多远啊?” 他对这路并不熟,原本想着很快就能到。 但这会儿走的有些远了,想着衙差们还等着他回去完成任务,未免有些疑惑。 “快了,就快了。” 老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这不就到了吗?” 看着幽深的巷子,雅士利只觉得一阵不对劲,“这哪里有医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来自后方的一记手刀劈晕了过去,连同背上的背篓,一起软软的摔倒在了地上。 原先头发花白的老者冷笑一声,扯掉了脸上的伪装,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来,嘴角的痦子衬托着本就阴险的笑愈加诡异。 望着倒在自己身前的雅士利,两指捏在口中,向空中吹出一阵哨音。 登时,从巷子里奔出几条人影,抬着雅士利朝一个方向跑去。 “这孩子怎么办?” “处理掉。” …… 县衙内。 “人丢了是什么意思?” 陆文徵将桌案拍的震天响。 他的面前跪了一溜儿的垂着头的衙差。 “我不是让你们好好的跟着的吗?看到形迹可疑之人立即给我抓起来!” “现在可倒好,狼没套到,反倒把孩子丢了!” 陆文徵相当愤怒,这群拐子行事诡秘,自他赴任以来,一直在追踪这伙人的踪迹,却一直不得其法。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机会,却这样白白丢失掉。 “大人,此事是我等办事不力,但属下真的没有看到任何形迹可疑之人……就连季先生说的买药之人也从未见过,全都是一些普通百姓。” 陆文徵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胸膛因为怒气一直上下起伏,“赶紧去找人,务必要找到雅士利!” “是!” 衙差领了命就要出去。 “来不及了。” 季瑜在旁边轻声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雅士利现在应该已经见到那伙人了。” “这……” 跪伏在地的衙差们面面相觑。 “是那个老伯!” 突然,一人反应过来,将当时的情景说了一遍,“当时雅士利让我们放心,我等便候在原地,不想,不想……” “蠢货!” 陆文徵骂了一句,揉了揉额角,显得有些疲惫,看向季瑜道,“现在还有何办法能把这伙人找出来?” “等。” “等什么?” 季瑜合上眼,“如果雅士利够聪明的话,我们就等他的消息。” …… “咚”,一声沉重的钟声在耳边响起。 雅士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觉得后颈一阵酸痛。 回忆起自己昏迷前的一幕,雅士利缩了缩腿,开始警觉的观察期周遭的环境来。 此处昏沉沉的,光线暗淡,仅有一小扇高高的窗嵌在有一面墙上。 身后是一片沉重的呼吸声,这到底是什么…… 似有所感,雅士利猛然回头,下一秒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几乎合不上嘴巴。 ——身后是一个一个木编的笼子,里面蹲着一个个孩童,年纪不超过三岁,有男有女,整齐的排在一起,各个都是闭眼的模样,乖觉的吓人,分明是药物导致的昏睡! 雅士利粗略看去,约莫有四十多个的样子。 想到县衙里那个县令说过的话,雅士利只觉得一阵胆寒。 “哦,上帝啊,这简直是地狱!” 雅士利忍不住在胸前画个十字,双手合十祷告起来。 “这蛮子干什么呢?” 一道雄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下一秒,一只腿踹在了雅士利的身上。 雅士利被踹到倒在地,他睁开眼去看面前的人。 为首的是个面皮白净的,模样看着有些女气,一只手捏着帕子,翘着明显的兰花指。 “哟,这蛮子的眼睛居然是绿色的,比咱家的玛瑙石看着还要漂亮!” 那人伸出根纤长的指头来掐着雅士利的脸,他的声音都是尖细的,说话时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吃力感。 “大人要喜欢,小的这就把他的眼睛挖出来给大人!” “脏死了,咱家要这玩意儿顶什么用!” “说能治天花的就是这蛮子?” “快些让他写出方子来,若是在那几个身上有用,咱家就带回去献给贵人,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赏!” 后面跟着的几人一听这话,都有些喜不自胜,当即跪倒在地,“多谢大人!” 被称为大人的人看了看雅士利,又问,“这蛮子……可能听得懂咱们的话?” “大人请放心,他今日在街上说得一口中原官话!” “哦?” “小子,哑巴了?大人让你说话!” 又是一脚,雅士利被踹的一个踉跄。 他现在已经非常确定这伙人就是季瑜他们要找的拐子! 只是……看了看自己身处的环境,雅士利有些想叫上帝,他做了一笔天大的亏本的买卖! “哦,当然,这位亲爱的……大人。” 雅士利慢悠悠道,“请问你们把我带来这里,是想让我卖给你们治疗天花的神药吗?” “当然,我得提前向你们说明,这是一笔不小的银子,或许,你们并不能够承受……” “要知道,我是一个商人,绝对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雅士利努力扮演他的卖药郎中的角色。 按照季瑜说的,这伙人残暴的毫无人性,将活生生的孩童拐骗然后丢弃,这是要下地狱的行为! 如果他的表演出错的话,很有可能会被杀人灭口。 雅士利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哟,这中原话说的还真不错!” 大人拍了拍掌,“好了,鄂申,这人就交给你处理了,咱家还有别的事等着处理呢!” “大人慢走。” “呸,一个阉货,在咱们面前指手画脚的,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等将这大人送走,先前踹到雅士利的人狠狠的朝地上吐出一口口水,然后对着为首的鄂申道,“大哥,这蛮子怎么办?” “要不咱先把他和那几个得了天花的关在一起试试?我就没见过天花还有治好的!” “这要是个骗子,就让他得天花死了算了,要不是……咱再把他放出来给兄弟们看病!”? 第八十二章 雅士利的演技 雅士利只听见这一句,尚且来不及思考话里的意思,就又是一掌朝自己的后颈袭来。 这熟悉的感觉…… 雅士利嘟嘟囔囔骂出一句,然后再次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雅士利对这个流程熟悉了许多。睁开眼首先观察环境。 他的脚边躺着一个男童,大概两岁多一点,咧着小嘴哭的满脸泪水,似乎因为哭的太久,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了,几乎快发不出声来。 雅士利忙把孩子抱起来,轻轻地拍着后背。 但孩子在他的怀里哭声逐渐很大起来,小小的身子也不停的抖动着。 想起自己被打晕前那人的话,雅士利怔愣了半秒,然后猛然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将男童的袖子卷起来一截,上面果然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水花痘,甚至被衣袖擦破了许多,将衣服都染的湿淋淋的,看着触目惊心。 怪不得哭闹的这么厉害,雅士利心中一阵震惊。 他先前照顾那三个被丢弃的孩子的时候,也曾感染水花,那种浑身上下控制不住的痒意他现在都还记忆犹新,甚至想起来都恨不能用双手再把浑身挠一遍。 这么小个孩子,身上都还是软软的,尚且不明白什么叫痒,只知道身上难受,只能通过号啕大哭来宣泄自己的难受。 虽然已经大致确定这就是水花,但雅士利仍旧记着米棠的话,将孩子全身的衣物都解开,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果不其然,和天花痘只长在手脚上不一样,这孩子浑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痘,这就是完全的水花! 说不清是什么心理,雅士利莫名松了口气。 按照米棠所说的,感染过一次水花就不会再感染,他这会儿是完全安全的。 这群拐子并不知道这是水花而不是天花,将他关到这里是为了验证他所说的天花神秘药方。 想到这里,雅士利将孩子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小心的拧了条帕子,沾了水,仔细的将孩子的手脚先擦一遍。 或许是感觉到了大人的关心,男童止住了哭泣,转而变成哼哼唧唧声,睁着一双明闪闪的大眼睛看着雅士利。 雅士利的动作更加温柔了,“别哭,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喜欢孩子,中原的孩子和他们那儿的长得很不一样,看起来更加稚嫩和脆弱。 米棠说水花痘千万不能挠破,于是雅士利一整晚都努力睁着眼,或哄或强按着,总算没让这孩子去把自己身上抓的血迹斑斑。 强撑着到了天亮,怀里的小孩子也在痒意中闭上了眼睛,雅士利才忍不住打起盹儿来。 “嘿!大哥!快看这蛮子!” 门外一道声音传来,把雅士利惊的瞬间清醒。 “你们想做什么?” 雅士利抱着孩子,警觉的看向面前这几个不怀好意的人。 “干什么?” “哼!蛮子,把你的胳膊露出来!” “快点儿!磨磨唧唧的,小心宰了你!” 雅士利艰难的用空着的手,把抱着孩子的那只手的袖子卷起来一截。 上面只有一些已经好掉了的豆痂。 喊话的人隔着老远,伸长了脖子上上下下的把他露出来的胳膊检查一遍,然后兴奋的扭头冲着后面喊道,“大哥!这蛮子真没事!” “咱们兄弟有救了!” “嗯。” 他身后的人应了一声,然后走上前来。 雅士利眯着眼,努力的去辨认。 这人……似乎就是昨天的鄂申! “你小子乱看什么!” 一道凌厉的拳风从耳边扫过,雅士利的脸重重的朝一边歪过去。 舌头在嘴里卷过一遍,雅士利只觉得自己满口都是血腥味。 “老三,住手!” 鄂申喝止道,“把他打死了你去给兄弟们治病?” 被叫老三的人讪讪的收回了手,“大哥,我晓得轻重,看着嘞!” 雅士利知道自己这是逃过了一劫,后面还想要再逃过去,就得好好扮演自己可以治天花的江湖郎中身份! “出来。”鄂申冲着雅士利勾了勾手指头。 “我有几个兄弟,也得了天花。” “我要你用你那什么神秘药方把他们治好。” “若是治好了,我不杀你,把你好好的送回去。” “若是治不好……” “后果不用我多说了?” 雅士利装作害怕的样子,瑟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然后又吞吞吐吐道,“那银子……” 一副十足的贪财模样。 “银子?哈,大哥,他还想要银子!” 老三哈哈大笑,鄂申似乎有些惊讶,短暂的愕然之后也是哈哈大笑。 老三拍了拍雅士利的脸,“嘿,蛮子,你比我们兄弟还要要钱不要命!” “老子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江湖郎中!” 难道他暴露了? 雅士利的心中有些悚然,就目前这帮人表现出来的,完全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若是知道他是县衙派来的只为捉他们的细作,等待他的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知不觉间,雅士利的后背已经浮起一片白毛汗。 但老三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哈哈大笑之后继续道,“告诉你,蛮子,能从咱们这儿活着回去就不错了。” “银子?只怕你有命拿没命花!” 雅士利的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忙点头道,“我不要银子,不要银子!” 老三有是一阵嚣张的笑。 “行了,把他带过去。” “大哥,那些得了天花的孩子……” 鄂申冷冷道,“他既然能治,就全给他治去。” “一个孩子都难找,丢那么多,去哪儿补缺!” “是,是!” 雅士利心中暗暗记下,只是觉得奇怪,听这人的意思,倒像是有任务似的,拐骗孩子还有数量,少一个便要补一个。 “带走!” 老三下了声命令,立即就有人用一个木棍,推搡着雅士利朝一个地方去。 “进去!” 那人打开门,用力在雅士利的背上推了一把。 雅士利只觉得一个踉跄,脸朝地的扑了下去,险险的护住了怀里的孩子。 一口气还没缓过来,下一秒,雅士利瞪大了眼睛。? 第八十四章 撒网 陆文徵负着手在书房内来回走动,距离雅士利的失踪也有足足五日了。 派出去的衙差几乎把整个县都来来回回的翻了好几遍,依旧是音讯全无。 “这群该死的!” 陆文徵重重的一拳敲在书桌上,把正好进来给他送茶水的柳茹吓了一跳。 “怎么了老爷?” 柳茹把茶水放下,关心道,“还是没消息吗?” 陆文徵摇了摇头,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这才缓和了些胸中的郁气。 “早晚有一天,我得把这伙人连根拔起!” “你得注意些身子才是。” 柳茹在他的边上坐下,脸上无不担忧。 自从这件事之后,陆文徵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常常大半夜的在书房来回踱步,愁的不行。 “我看要不然……” “砰砰砰。”书房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书房门打开,米棠和季瑜牵着手走了进来。 “干爹!”米棠匆匆叫了一声,看见旁边的柳茹,又唤了声“干娘”。 在没有外人在的场合下,她都是叫干爹干娘的。 “怎么样?” 陆文徵把米棠和季瑜脸上的表情扫一遍,怔愣了了一下,随机反应道,“有消息了?” 米棠和季瑜没有答话,只是相互对视一眼。 这一眼让陆文徵肯定下来,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脸上不无激动,“当真有消息了?!” “干爹,您真神了!” 米棠冲他比个大拇指,这才娓娓道来。 他二人早饭时间,有人突然扣了门,神色慌张的过来,说是有奇怪的事请发生。 “快说!”陆文徵催促道。 “有人找王婶儿买可可呼托力。” “可可呼托力?”陆文徵疑惑道,“那是什么东西?” “咦?” 倒是边上的柳茹有些惊讶,“我怎么记得……” 她看向自家夫君,“我怎么记得米棠说的那两口子,原是卖巧克力的?” “阿莺和阿鹂都爱吃的很,两三天就要跑一趟。” “莫非……和这巧克力有关?” “对了!” 米棠打一个响指,“您可知这巧克力是什么做成的?是一种来自雅士利家乡的豆子!” 陆文徵的眼睛瞪大,已经意识道米棠要说什么。 “这种豆子在雅士利的家乡叫做呼托力。” “但我嫌麻烦,总是可可豆的叫,连带着王婶儿和张叔也一样的叫法。” “你是说……” 陆文徵一拳打在自己的掌心,“我明白了!” “你那个王婶儿何在?” “扬言要买这豆子的人何在?” “快快快!”陆文徵大步在书房内来回走了几步,索性从自己腰间解下他的腰牌递给季瑜,“季瑜,你速去县衙跑一趟,带着人马上去给我抓人!” “哎呀,你这人!”柳茹捏着帕子在陆文徵的肩上轻锤一下,“总是急性子,没看见米棠还有话说吗?” 陆文徵这才拍拍脑袋,“瞧我,高兴坏了!” “米棠,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米棠伸出根指头戳了戳季瑜,示意让他来说,却被季瑜反手捏住。 然后才不紧不慢道,“以大人之见,该如何抓?” 没料到季瑜有这么一个问题,陆文徵皱起了眉,半晌才道,“若那人还在场,自是现在就带人马过去,若是已经离开,那就埋伏起来,他们既然能来一次,自然会来第二次。” 季瑜点了点头。 “王婶儿和张叔的巧克力,都是做好了从家里带过来贩卖的,自然不会随身带着可可豆。” “那伙人已经走了。” 陆文徵急切追问道,“他们可有说何日再来?” “明日。” “这么快!” 陆文徵惊讶了一下,随机理了理腰带,“我得速去……” “您现在最好不要去县衙,甚至最好不要从家里出去。” “这是为何?” 季瑜轻咳了一声,“打那伙人来的时候,县衙和您的府上,已经被盯上了。” “但凡张叔和王婶儿任何一个人打这两处地方走一走,不管他们是否和咱们透露了消息,这伙人都不会再出现。” 说着,季瑜甚至“呵”了一声,“他们的埋伏能力不比几位衙差大哥差。” “咳咳。” 陆文徵握着拳头尴尬的咳了几声,有些微微的恼怒。 自己手底下几个不成器的办事不利索,落了把柄让人数落是他们自己该得的,但无论这群蠢货犯了什么样的错,终归是自己的手下,季瑜当着他的面这样,未免…… “那你说该当如何?” “按你方才所说,那两位卖巧克力的已经过来报过信了,岂不是一开始酒暴露出去了?那伙人又怎么会再来?” 季瑜笑了笑,“报信的是多多。” “多多?” 陆文徵回忆了一下。 他倒对这孩子印象深的很,自家的阿鹂就是多亏了这孩子才保全下来的,为此还伤了脑袋,伤势不轻。 想到这里,陆文徵脸上的严肃缓和了几分,“这孩子倒是机灵。” 书房内方才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弛了下来。 米棠被季瑜捏在手心的指头,闻言瞧瞧的在他的手心挠了挠。 “别闹。”季瑜抽空附在她耳边呢喃了句。 “咳咳。” 陆文徵把这一幕看在眼里。 这季瑜,还真是个半大的少年啊,行事透露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少年稚气。 倒也不怨他…… “你可有良策?” “我……” “我和米棠在一册杂书中曾看到一个民间游方。” 米棠即将出口的话被季瑜抢先一步改了说辞。 “说来听听?”陆文徵饶有兴趣。 “说是山间有一种奇怪的草,名为萤草,萤草芯揉碎,可得一种粉,萤草叶捣碎,可得一种汁。” “萤草粉落在地上,倘若不小心再滴上萤草汁,则可以散发出一种微弱的光芒。” “靠山吃饭的猎户,为了防止夜间在山中迷失,尝尝采用这种办法。” 话说到这里,几乎已经是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听罢,陆文徵抚掌大笑。 看向季瑜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有机会我想见见你的爹娘。” 然后摇头叹了口气,“生子当如是也!”? 第八十五章 收网 “三哥!买回来了!” 一个大胡子背着一个背篓过来,冲着老三叫道。 没注意到老三边上的鄂申已经拧起了眉。 “坏了,这没眼力见儿的……”老三心里犯嘀咕。 果然,下一秒…… “买什么东西回来了?” “老三?” 鄂申瞪老三一眼,大踏步过去,从大胡子手里接过背篓,打了开来,见是一包奇怪的豆子,闻着还有些酸腐的气息,又重新扔了回去。 “你说!” 大胡子讪讪道,“是三哥让我买的……说是里头关的那蛮子要的,能治兄弟们的天花。” “蠢货!” 鄂申猛一拍桌子,指着老三道,“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万一这蛮子耍滑头给官府报信儿,你就死到临头了知不知道!” 老三明显有些不服气,“我又不傻……” “还顶嘴!” “大哥!” 老三梗着脖子解释,“你是没见着,那蛮子真能治天花,就咱准备扔的那孩子,满身天花的那个,都给他治好了!” “真的!我亲眼见到的!” “就用这豆子?”鄂申一脸怀疑,明显是不相信。 见大哥有松口的意思,老三颠颠儿的跑过去把大胡子的背篓接过来,也掏出一把豆子出来,“这豆子叫可可呼托力,是那蛮子从他们那儿带过来的,专治天花!” 鄂申皱着眉沉思了半晌,老三说的这么信誓旦旦,再加上这豆子他确实从未在中原见过…… “拿过来。” 冲着老三招了招手,将那一背篓拿在手里。 鄂申从里头随意的捞一把,然后两手各拿一些,轻轻的碾碎,仔细地在手中一一看过,确实是正常的豆子,没有参杂任何东西。 “大哥,我都检查过的,肯定没问题!” 老三看见他的动作,当即拍了拍胸脯保证。 “回来的时候后面有尾巴吗?” 大胡子摇了摇头,“没有。” 看了看老三,他又道,“三哥都吩咐好了,一早就让兄弟们去盯着,摆摊儿的那两口子,但凡走一个人咱就马上撤,回来就把那蛮子做掉!” “大哥,您就放心,二哥还在那儿盯着呢!” “就算我发现不了,二哥肯定能发现,要有问题,早就通知咱了!” 鄂申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呼出了口气,拍了拍老三的肩膀,“这件事办得不错。” 老三闻言颇有些自得,冲大胡子扬了扬手,“还不把豆子给那蛮子送过去?咱兄弟们可还等着救命呢!” 另一边被关着的雅士利,在看到面前一背篓的呼托力时,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 “都在这里了?” 大胡子奇怪的看他一眼,“这不就是你要的豆子吗?” “告诉你,赶紧给我兄弟们治病,治不好要你命!” 说着,就“哐当”一声,再次锁上了门。 “完了。” 雅士利背靠着墙,缓缓地滑倒了地面上,嘴里呢喃出两个字。 他原本指望着张王氏和张达能看出异常,从而向季瑜传达出他的消息,但这伙拐子把豆子拿来的如此轻松,可见是一点罪也没受的。 这岂不是说明他的消息传达失败……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本来只是出于同情答应了季瑜的请求,给官府当一回诱饵,没想到居然把自己搭进去了。 看着怀里已经在熟睡的孩子,雅士利苦笑了一声,然后跪倒在地上,诚挚的在胸前画了各十字,“主啊,再保佑我一次。”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敲响丑时的更声时,几十道影子从县衙的后门溜了出来。 “快点儿!都跟上!” “大人给咱们最后一次的将功赎罪的机会,我等都要好好抓住!” 这群人正是陆文徵派出的衙差。 没人腰间挂一只酒葫芦,沿路的撒着。 不多时,漆黑的夜色中,一点微亮的荧光若隐若现。 “出来了!真的有记号!” 有人赶紧去报告陆文徵和季瑜。 “该收网了。” 季瑜披上衣服,对着陆文徵拱手道,“恭候大人佳音。” 陆文徵深深的看他一眼,带着人从县衙出发了。 顺着荧光,陆文徵领着衙差拐过无数条巷子,直到…… 一声沉闷厚重的钟声响起。 “这是……文山寺!” 陆文徵的音量抬高,显得有些震惊。 文山寺是县里最大的寺庙,香火鼎盛,每日都有无数的信众前来叩拜还愿。 若说这里就是拐子窝,甚至藏了无数的孩子,陆文徵无论如何都有些不相信。 可…… 陆文徵低头看去,顺着荧光一路走来,现在这荧光就消失在这里。 师爷在边上道,“大人,莫非这季小哥的消息不……” “进去搜了再说!” 陆文徵打断师爷的话,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着手底下的衙差挥了挥手,“搜!”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叩开庙门,冲了进去。 “哎!你们这是……” “不许出声!官府办案,若是嫌犯跑了,唯你是问!” 庙中守夜的小和尚尚未来得及喊出声,就被衙差们围了起来。 文山寺的香火堂里供奉着一尊佛祖金身,传言也是前朝某个富绅出钱修筑。 陆文徵站在堂中,等着衙差们回来禀报。 “大人,没有。” “回禀大人,属下没搜到!” “这边也没有!” “这边也是!” 被抓住的小和尚撇撇嘴,“我都说了庙里只有和尚,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接二连三的消息传来,都是整整齐齐的“没有”。 难不成这伙人当真会飞不成?就这么离奇消失了? 陆文徵心中疑惑,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哪怕掘地三尺…… 欸? 目光扫过正对着自己的佛祖金身像,陆文徵有些疑惑。 这尊金佛用金铸造,每日都有僧人洒扫上面的灰尘,可谓是保养精心。 可……这佛手的一根指头为何如此光亮? 倒像是整日被磋磨一样? 陆文徵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师爷扶着我。” 在师爷的搀扶下,陆文徵爬上了供台,伸出手去仔细地在佛手的指头上摸索了一阵。 随着一声“咔擦”声,金光闪闪的佛像居然向前移了半寸。 挪开的位置上,赫然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地下通道出来。 边上亲眼看着的小和尚顿时瘫软跪倒在地。? 第八十八章 不是一路人 “不懂。” 米棠一手捏着银针,看着老酒鬼临走之前扔给她的图册,摇了摇头。 边上的多多闻言瞪大了眼睛,“哒哒哒”的绕着已经脱掉了上衣等着扎针的季瑜跑了一圈。 捂着小嘴很认真的劝米棠,“姐姐,师父说扎错了要死人的。” 说完,还很忧心忡忡的看一眼季瑜,他喜欢这个大哥,不是很想让他死在米棠姐姐手底下。 米棠:…… “去去去,小破孩儿。” 米棠捏一把他的小脸,“厨房给你做了好吃的,快去!” “那你不要把季大哥扎死了。” 多多扒着门叮嘱了一句,季大哥终究是比不过好吃的,抡着两只小短腿朝厨房跑了。 米棠笑一声道,“你这个季大哥在他心里还是很重的,只比馒头包子轻一点点。” “是啊。” 季瑜叹口气,好看的桃花眼看着她,“只希望我在娘子心里能比馒头包子重一点点。” “能够让娘子手下留情,别把我扎死了。” 他一口一个娘子,说的自己耳根通红,也把米棠闹出个大红脸。 “谁是你娘子。” 米棠嘀咕一句,低着头很认真的捏着银针找穴位。 这已经是老酒鬼离开的第八日了,按照他的说辞,银针需得扎上足足九日。 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如今,米棠已经能很快的找准穴位,动作轻快的把针进去。 “嘶。” 季瑜突然抽了口冷气,好看的眉眼也皱起来。 “怎么了?” 米棠有些慌乱,心道该不会真让多多这个小乌鸦嘴说中了,把季瑜扎出毛病来了? “好疼。” “疼?哪里疼?” 这不应该啊,米棠拿着图册,仔细对了一遍季瑜背上的银针位置。 这……没错啊,前几日也是这般,没见着…… “啊!” 一双手从背后绕过来,米棠猝不及防间就被捞着从身后到了季瑜身前。 吓得米棠低呼一声,两手下意识地抱住了季瑜的脖子。 “干嘛呀你!” 米棠嗔他一眼,等到看清自己如今正坐在某人腿上时的动作,更是火烧屁股一般,恨不得立即跳下来。 “别动,有话同你说。” 季瑜声音低沉,就这么抱着她,往日灿烂若星的眸子看起来有些落寞,一下子让米棠心疼的不得了。 “到底……怎么了呀?” 米棠戳了戳他的胸膛,只觉得季瑜今日从县令府上回来就不太对劲,“是不是……干爹对你说什么了?” 季瑜摇摇头,“以鄂申为首的十三人俱已经被乱棍打死,那三十多个孩童也已经送还各自家中。” “这是好事呀!” 米棠鼓着脸道,“你是不知道,今日镇上好多人家大肆采买,就为了庆祝,我还收到好多喜糖呢!” “没有我的?” “有呢!” 米棠低头从自己腰包里掏出一把来,想了想,又剥了糖纸塞到季瑜嘴里,两眼亮晶晶,“甜吗?” 季瑜点点头,眼睛却盯着她手里的一把。 “今日没有了,谁让你刚刚骗我。” 米棠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这人刚刚喊疼分明是在骗人! 也就她才会吓一跳。 季瑜叹口气,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毕竟我以后是要吃娘子软饭的男人,棠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语气幽怨,活像个唯唯诺诺的受气小媳妇儿。 米棠:…… 米棠向来吃软不吃硬,尤其是她家这么个美貌小夫君,明知道是在装可怜,仍旧忍不住心软。 费劲儿的从被季瑜“大鸟依人”押着的手里摸出几颗糖来,硬着语气道,“喏,给你。” 季瑜“扑哧”一声笑了,热气呵在米棠耳边,“棠棠果然心疼我。” “以后我便放心吃软饭了。” “……” 米棠脱掉鞋子,也爬上床,坐到季瑜边上。 抱着季瑜的脑袋靠在自己怀里,“说,谁欺负我家夫君了,为娘子去揍他!” 想了想,又试探道,“该不会是我……陆大人?” 季瑜听她话中硬生生停顿了一下,把原本要说的“干爹”改成了“陆大人”,眼中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反手抱住米棠的腰,“陆大人请我去县衙当差,做他的师爷。” “师爷?”米棠差点咬了舌头,“如今不是有个师爷在吗?” 季瑜:…… “你的重点是……在这个上面吗?” 季瑜有些无奈,只觉得自己酝酿大半天的气氛,全成了白费功夫。 “然后呢?” “然后我拒绝他了。” “我说我志不在此,只图家中温香软玉,身娇体弱受不得苦,只能吃一口娘子的软饭。” “这话被人听了去,成为县衙中的笑柄,人人都嘲我没出息,是个草包。” “啊这……” 米棠咬着手指头,想了一下,很认真的在季瑜的脸上亲一口,声音贼响,“吃他们家大米了?” “就算是草包,也是最好看的草包。” “我最喜欢你了。” “等着,明天我就去收拾他们去!” 季瑜:…… 季瑜拉住她的袖子,“自古以来,女子都指望自己夫君平步青云,我拒绝这样一份仕途之路,你不嫌我?” “你这样好看我怎么会嫌你呢?” “……”谢谢夸奖,但一点也不开心。 季瑜不仅不开心,甚至有些发愁。 都说色衰爱驰,尤其自家娘子还是个看脸的小色鬼,万一以后看腻了怎么办? 季瑜倒是不怀疑会有比他跟好看的,毕竟对自己这张皮囊还是很满意的。 一时之间,居然生出了些许诡异的嫉妒,嫉妒自己这张脸。 “昨日县令大人提审……” 米棠突然低声道,“后来打死鄂申,不叫他开口。” “我看见你和陆大人对视一眼,你们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我只有些害怕……” “我不想让你做什么大官,我开铺子养你,让你做美貌老板娘。” 这是仍旧心心念念要让他做美貌老板娘呢! 季瑜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米棠的后背,“有些事情不得不做,但做了会遭致一些后果,会让人害怕,但不做又违背自己的良心。” “索性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不去了解有什么样的后果。” “陆大人做的很好,我却是不行,不仅要上虎山,还要知道是什么老虎。” “我俩……不是一路人。” 季瑜低声说着,响起昨日陆文徵留下他在书房的谈话。 “可惜了。” 这是他临走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在心里没有说出口的。 他有志于此,可眼底揉不得沙子。 他和陆文徵,注定走不到一条路上。? 第八十九章 盘铺子 隔天一大早,米棠做好饭就出了门,直奔悦来酒楼去。 昨夜虽然有些昏昏沉沉的,季瑜的话有些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可她依稀记得,自家美貌小夫君心里受了委屈。 她和金满福约好,今日要一同去看铺子。 做师爷有什么了不起的,做不成便罢,倒不如做她的美貌老板娘! “金掌柜,早啊!” 金满福正在扒拉算盘,闻言一个踉跄,拨了三个珠子上去。 这一把账算是乱了。 “做什么?” 账白算了,金满福有些没好气。 “咱不是约好了,一起去看铺子呀!” 金满福一口茶从嘴里喷出来,抹了把嘴,“姑奶奶哟,你也不看看这什么时候儿,太阳都还没出来呢!” “我着急呢!” 米棠催他,还拍了拍自己腰间满当当银子的荷包。 她今日是打定主意了,一定要把铺子盘下来,然后做个初步的装修。 给季瑜一个惊喜。 “唉。”金满福幽幽的叹口气,叫上吴棋,三人出了酒楼。 约定要看的铺子在镇西巷首,位置没得说,临河,边上是一道石桥,风景美得很。 吴棋给米棠介绍道,“这地方是我家掌柜的一个旧友的居所,原先做些调料生意,如今却也不做了,举家搬迁。” 路算不得远,一般脚程也就不到二十分钟的样子。 米棠欣欣然,还有闲情看风景,金满福却是累得够呛,红着脸喘着气,手里的扇子就没停过扇风。 “金掌柜,你这……” 米棠看他一眼,笑道,“也该多多锻炼了。” 金满福瞪她一眼,“却也不知我是为了谁!” 自觉理亏,米棠摸摸鼻子,没再说话。 “我可跟你说,他这铺子不算便宜,整整两层,你要拿来做买卖却有些亏,不如改作个客栈什么的。” 金满福在边上建议道,“嘶,不过……” 他的一对小眼睛充满警惕,“丑话可要说在前头,我帮你找这铺子可不是为了培养一个对头出来的。” “你若是和姓宋的那个一道,咳别怪我不讲情面,心狠手辣。” 米棠:…… 啥心狠手辣啊,你撒一把辣椒面儿得了呗! 这话却是没敢说出口的,米棠只在心里闷笑。 “您放心,我就只做一样吃食。” “一样吃食?” 金满福和吴棋对视一眼,没听说过谁家开铺子只卖一样吃食的,这样能行吗? 金满福试探道,“咳,你这鬼丫头,是不是又琢磨出什么好吃的了?” “到时候您来捧场就知道了!” 米棠不答话,只狡黠一笑。 三人说着话,眼见得就到了地方。 吴棋上去叩门,一个小厮前来迎接。 “金掌柜,我家老爷已等的许久了。” “得!还有人比你更早!” 金满福摇了摇扇子,“带我们去见你家老爷。” 这铺子的主人姓刘,是个异人,早年间游遍山水,从西域搜来一堆奇怪调料,后来做起了调料生意,连同中原一些常见的一起售卖。 如今举家要搬迁,正找人转手呢。 “姓刘的,人我给你带来了,爽快点,开个价码!” 一进门,金满福便大大咧咧的找个位子自己坐下,一手摇着扇,一手指挥着小四去给自己泡茶,活生生一派到了自己家的模样。 那刘老爷像是习惯了的,倒也不恼,笑呵呵的看着跟着他进来的米棠,“这位是?”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金满福哼一声,“这是我忘年交。” “我说你赶紧说个价,我这还赶着回去对账呢!” “价高了我可跟你翻脸啊!” “忘年交”米棠瞪大了眼珠子,好家伙,确定这真是你旧友,不是欠你钱的? 瞅瞅你这语气跟大爷似的,她要是刘老板,直接给你轰出去信不信! 刘老板却是不在意,反倒是对着米棠说起了从前,“他这人就这样,从前就跟我犯浑。” “人人都说我好脾气,我也有急眼的时候,一次跟他撸起袖子打架,从桥头滚到了桥尾。” “眼看要摔倒河里,最后还是他死命拽住了我。” “后来家中遇到一点小变故,还是他慷慨解囊。” “咱们认识都三十多年了……” “你这人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磨磨唧唧。”金满福端着茶杯仰脖灌一口,“快开价!” “好。” 刘老爷道,“看在咱俩几十年好友的份上,我也不欺负你这个小朋友,一口价。” 说,他举起手,竖起了两根手指头,“二百两!” 米棠刚刚粗略看了一眼,这地方少说二百多平米,且有上下两层,后院和后厨地方也敞亮的很,按照这个时代的物价,二百两确实称得上是友情价了。 只是…… 米棠掂了掂自己腰间的荷包,恐怕自己还得和人凑一凑,如今不过才攒了不过一百八十多两,却不知道这刘老板肯不肯等上一时半刻。 “二百两,你抢劫啊!” 不等米棠说话,金满福在边上拍拍桌子,“你这人一点也没变,胃口大得很。” 刘老板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那你说!你说多少?” “一百五十两!” 米棠:……好家伙,这她想都不敢想啊! 人家砍价是软磨硬泡,您这是上来就亮屠龙刀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老板似乎是相当无语了,居然笑出了声。 半晌才止住笑意,擦了擦眼角的水渍,端着茶杯和金满福遥遥地敬一个,手指道,“金胖子啊金胖子,还说我,你这么多年才是一点儿没变。” “行,看在你的面儿上,一百五就一百五。” “我马上就走了,以后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和你这个老友见上一面。” “约莫是见不到啦。” “这地方,权且给你留个印象。” 说着,从位子上站起来,“等着,我去给你去房契。” 金满福没说话,照旧闷着头喝茶。 米棠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荷包,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吴棋对她摇了摇头。 房契很快取来。 米棠把荷包递给金满福,眼见着金满福微微过一遍眼,从里头取出多的扔给米棠,然后才一手房契一手银子的和刘老爷对换了个儿。 “走了。” 金满福扬扬手。 米棠心头闪过一丝怪异,回头看去,刘老爷打开荷包,里头多出一沓银票来,自然不是她放进去的。 “你这人还是一点儿没变。” 远远的,刘老爷在后面喊,“我怕是回不来了,金胖子,你且保重!” 米棠眼中一热。 下一秒,头被金满福拧着转过来,“瞎看什么看。”? 第九十章 火锅 近日,镇上新开了个店,就在镇西巷首,临着河,劈里啪啦的足足闹了两日。 不仅店名奇怪,叫个什么“麻辣香火锅”,摆的吃食也奇怪,内中一个怪模怪样的铜锅子,菜却不放是放在锅中煮熟端上来,反倒是一盘盘生的,直接绕着锅子摆放。 这般奇怪的景象引来不少人驻足观望。 “这难不成要给人吃生食?” 有人好奇道,只看见一盘盘红色的生肉就被这么端上了桌,无端的打了个寒战。 这人名唤陈阿实,也算是半个猎户了,平素在山上打猎遇到些个挨饿的时候儿,也勉强生把野火烧一烧猎物,虽然不见地味美,但好歹也是熟的。 可这家店是怎么回事? “茹毛饮血,着实可怖。” “照我说啊,人哪有食生食的,这店家莫不是个异类,兄台,你说是……欸?兄台?” 陈阿实一边说着,一边和边上的人去搭话,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一遭,回头瞧时人却不见了踪影,再一细看,那人居然进了这家店。 陈阿实大惊失色,瞧这书生模样的人文雅秀气,居然敢做生食血肉之事? 莫非这天给颠了个个儿? “快去快去,不然等会儿还吃不上了!” 陈阿实暗自琢磨的时候,又有两人一边搭着话一边朝店里走。 “劳驾。”陈阿实赶紧把人拦住,“敢问二位?这店如此奇怪,如何这么多人往里赶哩?” 二人看他一眼,指着“麻辣香火锅”的牌匾对他道,“您瞧瞧这下头四个字。” 陈阿实顺着视线看过去,呵,感情下面还有四个字,唤作“瑜米之乡”。 “这四字可有什么说法?” 二人对视着笑一声,“一看你就不是县里的人!” 陈阿实挠挠头,他是隔壁邻县的,此次过来不过是找些销一销猎物的出路。 只是他自己都没说,这人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二人接着道,“前些时日的卤味,还有还有后来的巧克力,都挂着这瑜米之乡的牌号,那味道可叫一个绝!” “您呐,但凡看到这四个字,尽可大胆的去,味道保准错不了!” 说着,二人不再搭理他,提着衣摆就大踏步的往里钻。 世间居然还有这样奇怪的事? 只要挂着这四个字就有人忙着往里送银子? 陈阿实心里一阵激动,掂了掂腰包里的银子,也跟着迫不及待地往里头挤。 把来时的念头全部抛在了脑后。 他倒要瞧瞧,这是怎么个人间美味! “嘿,客官您往里请!” 刚刚踏进店门,就有小二迎上来,堆着笑脸把他往里头接。 不等他说话,也不先问吃些什么,反倒是瓜子小点心和茶水先上来了。 陈阿实心头莫名地升起一股念头,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光亮的桌面。 这大老爷在家想必也不过如此。 这般想着,他挺直了腰杆儿,猛一拍桌子,“小二,你们这里有啥好吃的啊?” 小二打手头边递上厚厚一本册子,给他一边翻开,一边介绍道,“这是我们店里的菜谱,您看上什么了直接吩咐一声就是。” 陈阿实看向手里头已经翻开的页面,呵,不仅有字儿,还描了彩色的图,活灵活现的,是什么肉都能分的一清二楚。 就是后头紧跟着的价钱……着实不算便宜。 陈阿实算了算腰包里的银子,也就三两多一点,是他上半天卖了全部的猎物挣得,家里媳妇儿娃娃还等着拿回家呢! “要不我……” “这什么味儿?” 陈阿实囊中羞涩的话还没说出来,就突然耸了耸鼻子,使劲儿地吸一口。 空气中传来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道奇怪地很,甚至有些呛人,让他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可…… 陈阿实“咕咚”一声咽下口口水,偷眼瞧旁边桌的一个男人捏着筷子,从铜锅子里夹起一大块肉,在旁边的小碟子里蘸了蘸,然后一口送进了嘴里。 再也没忍住,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口气儿吞了进去。 这味道,这是馋死个人哩! 这样一个来回,刚刚犹豫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转头打开刚刚的菜谱,陈阿实指着自己眼熟的,可劲儿点了几个。 “好咧,您的火锅马上就上!” 小二像是唱曲儿似的呵一声,然后拿着菜谱飘飘然转身离开。 还没等到一盏茶,那小二捧着个大铜锅子回来了,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 陈阿实这才知道桌子中央的孔洞是做什么用的,感情就为了放这锅子! 桌子下面的火被点上,铜锅子中也开始咕嘟嘟的冒出响声,随着这声响,一股热辣呛人的味道抢着涌出来。 小二揭开铜锅子的盖子,一锅冒着大泡的红油汤出现在陈阿实的眼前。 “这……咋吃啊?” 陈阿实捏着筷子吞了口口水,看着桌子上一盘盘的生肉生菜,有些不知所措。 小儿介绍道,“您把想要吃的菜放到锅中,只消一会儿,夹上来就可以吃了。” “这样就行?” “您试试。” 陈阿实半信半疑的夹了块鱼肉。 这鱼肉被剔的晶莹透亮,完完全全的脱了骨只剩白粉粉的肉,在筷子中间抖动着。 陈阿实小心的放到锅中,片刻后在小二的提示下重新夹了起来,蘸了蘸碟子中的干料,送进口中。 一股热辣滚烫却鲜香爽滑的味道顿时充盈了整个嘴巴。 这味道! 陈阿实呛出眼泪来,只觉得自己的嘴巴像是着火一般,可…… 他飞快地又夹了一块子肉放到锅中。 这味道着实是妙不可言呐! “您慢用。” 看着他迫不及待的吃相,小二体贴的在他的桌上放上一个小铃铛,“如果您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摇铃铛叫我。” 陈阿实哪里还听得见小二说什么,只顾埋头苦吃,嘴中含糊不清的“嗯嗯嗯”的应答着。 …… 一顿饭吃完,陈阿实满足的摸着圆溜溜的肚皮,打出了一个嗝。‘ 这顿“火锅”着实吃的妙,就是银子费的不少,他只一人就吃了一两银子,这可是他们家大半个月的花销! 摸着少了一两银子的腰包,陈阿实有些发愁,这火锅是好吃,可回家怎么和家中的母老虎交代呢? “哎,要我说啊,这米棠米小老板,不仅模样够俊,还有一把好手艺,谁能娶上这么个媳妇儿,岂不是日子赛过活神仙呐,哈哈哈哈!” “别瞎说,人家有相公了!” “是啊,我可听说了,这瑜米之乡的瑜取的就是她夫君的名字呢!” “这倒是可惜……” 几人从陈阿实身边经过,口中的谈话也传入陈阿实的耳中。 本是几句闲谈,却让陈阿实如坠冰窖,下一秒却是欣喜若狂。? 第九十一章 钓系小辣椒 “唉。” 坐在“麻辣香火锅”店的二楼包间,金满福扒着窗户兀自叹气。 多多滴溜着大圆眼,口中脆声道,“第七声!” 然后举着手臂朝米棠欢呼着,“姐姐,他都叹了七声气了!” “你呀!” 米棠捏捏他的鼻子,“有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小嘴。” “吃饱没,吃饱了就别吃了,多吃可要积食的。” 看一眼桌上的肉,多多摇了摇头,捏着筷子往嘴里猛塞一口肉,含糊不清的冲着米棠道,“好吃呢!” 米棠:…… 看着他圆溜溜的小西瓜肚,米棠有些忧心忡忡,比金满福还想再叹一声气。 “听说一会儿还有更好吃的。” 边上的季瑜看出她的忧愁,故意对着多多道,“你再吃等会儿可吃不下了。” “那我只能勉为其难一个人全吃完了。” 多多果然放下筷子,摸着肚子道,“那我歇一会儿再吃。” 米棠:…… 好家伙,还歇一会儿再吃! 你师父给你养大确实不容易! “唉。” 扒着窗的金满福幽幽的叹出第三口气,这会儿也不看窗外了,反而是扭过头一脸有幽怨的看着米棠。 把米棠看的毛骨悚然,手臂上起一层鸡皮疙瘩。 问道,“金掌柜,您看什么叹气呢?” “我后悔了。” 金满福小声道,“早知道就不该给你寻这处铺子。” “都来你这儿吃饭了,我那儿倒冷清清的了。” “吴棋。” “在,掌柜的。” “说说,咱家今天早上开门起,来了几个人啊?” 吴棋放下筷子,嘴巴上还沾着火锅汤呢,就这么语气毫无波澜的道,“算上过来嘲笑咱的宋掌柜,一共十五个。” “他还有脸笑咱呢!” 金满福猛一拍桌子,“他那儿就他一人儿进进出出。” “还‘有客来’,我看叫‘再也不来’差不多!” “吴棋,你说是也不是?” 吴棋抽空往嘴里喂了两口肉,含糊不清道,“您说的没错!” 欣赏完这对活宝似的戏精主仆俩的表演,米棠忍不住乐出了声。 端了盘鲜切的小羊羔肉,问金满福,“还吃不吃了?” “吃!” 金满福中气十足。 谁能跟吃的过不去? 更何况还是这么好吃的! “我说你这丫头,脑瓜子到底是什么长的?” 咽下一口肉,金满福满足的哈出一口气,摸了摸肚子,砸砸嘴道,“说说,还有啥好吃的?” 米棠狡黠一笑,“季瑜哄小孩儿的你也信?” 金满福擦一把嘴,“我不信他,我信你。” 然后指了指包间内墙上挂着的“瑜米之乡”,“你这前头又做卤味又做巧克力的,如今还弄出个火锅来。” “我不信你没有后手。” 知道这胖子眼神毒辣,米棠没想着瞒他,撑着下巴想了想,“还没想好,但应该是糕饼一类的。” 听说是糕饼,金满福的眼神亮了亮。 咳嗽一声道,“说起来,上次县令大人寿宴那次,那个叫什么蛋糕的也是从你手里弄出来的?” “你看,我好歹也帮了你这么大忙,你这个铺子是我找的,今天我还给你撑场子……” 米棠嘴角抽了抽,“金掌柜,您有话直说,不用这么客气。”也不用铺垫这么多! “咳咳。”金满福目光闪烁,“你看,我也三十有五了,明年就三十六了。” “我也准备办个寿宴,你看这……” “菜宴啥的我倒是自己能准备,可唯独这蛋糕是个什么味道,我却是还不知道……” 说着,更是目光灼灼地盯着米棠。 米棠:…… 好家伙,感情你铺垫这么久就只为吃个蛋糕! 你可是悦来酒楼的掌柜的啊! 出息! 可金胖子的模样看上去实在可怜,米棠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当即抿了抿唇道,“我给你……” 金满福一双挤在肉里的小眼睛开始露出期盼的神色。 “咳咳。” 边上却突然传出季瑜的咳嗽声,打断了米棠的话。 在金满福看不到的桌底下,一双手握住了米棠的手。 干嘛呢你! 米棠脸色通红,瞪着表面上看着一派斐然君子模样的某人。 谁能想到这厮坐的端端正正,私底下偷摸人家手手! 好个衣冠…… 看了看季瑜的漂亮脸蛋,米棠讪讪的把后头几个字缩了回去。 自家漂亮小夫君是可以被原谅的,尤其是季瑜现在还一脸幽怨加委屈巴巴的眼神的看着自己。 等等,她究竟做了什么亏心事? 米棠开始反思自己。 “蛋糕……” 季瑜好看的唇比划出两个字眼。 米棠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这小醋坛子上次都还记着第一个蛋糕给了阿莺的事呢! 这次…… 看了看金满福依旧满脸渴望的看着自己的眼神。 米棠道,“这事儿简单,来年你寿宴的时候,我给你做一个!” 闻言,金满福两只本就小的眼睛更是笑得眯成了条缝儿。 和吴棋两人就着茶杯干了好几杯茶。 安抚好了这个,边上还有个小醋坛子等着哄呢! 米棠微微凑近小醋坛子耳边,轻声说了句。 小醋坛子季瑜本人果然身上的低气压少了许多,又是一派灿烂的阳光少年模样。 米棠在边上看的牙疼,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被吃的死死的。 好家伙,她家小夫君这是一顿吃了个几个鱼钩啊? 钓系小辣椒,谁都没他会钓! “我也要牵!” 坐在季瑜边上的多多蹲下身子去捡筷子,冷不丁一眼瞧见米棠和季瑜握在一起的手,只道他们俩在玩什么游戏,当即扑腾着上去,也要和他们牵在一起。 随着这小子的一声贼亮的嗓门儿,米棠只觉得自己和季瑜两人烧成了火人儿。 “啧啧啧。” 边上金满福砸砸嘴,对着吴棋酸溜溜道,“哦哟,世风日下哦,小年轻哦,当着我这个老头子的面哦……” “蛋糕。” 米棠僵硬着小脸念出两个字。 “咳咳。”金满福清了清嗓子,“那啥,吴棋,咱俩继续喝!”? 米棠:…… “姐姐,季大哥,你们的脸好红哦。” 多多忍不住伸出根指头戳了戳米棠的脸。 “说话太多的小孩子是没有饭吃的。” 多多飞快地捂住了嘴。 “……”所以,这小子果然是故意的?? 第九十四章 尖酸刻薄的兄嫂 米棠和季瑜二人赶到县衙的时候,已经开始升堂了。 听说是新开的“麻辣香火锅”掌柜家的事,审讯堂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因为这阵子火锅的热闹,许多人也认识米棠。 这会儿看见米棠过来,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汇聚到她身上。 其中不乏有人当着面就开始指指点点。 顶着众人的炯炯目光,米棠拉着季瑜进了审讯堂。 或许是因为陆文徵的交代,加上上一次也闯过审讯堂,衙差没怎么拦就自动放他们进去了。 米棠定眼一看,堂下跪了六人,最右边的是张王氏和张达,至于左边的四个…… 想必就是原主的奇葩哥嫂以及嫂子的妹妹和妹夫。 还真是整整齐齐一家人呐! 看着这四人的模样,米棠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大林氏尚且不知道背后来了人,仍旧跪在堂下朝陆文徵哭诉着。 “大人呐,民妇心里有苦难言啊!” “民妇夫君的爹娘离世的早,家中就靠我夫君一人苦苦支撑。” “毕竟家中还有幼妹,俗话说长兄如父,爹娘没了,我夫君无论如何都得把妹妹养大。” “日子苦些不算什么,我夫君终归是熬过来了……” 说着,大林氏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泪,一边偷眼瞧高坐在堂上的县令大人的反应。 看到陆文徵皱着眉,大林氏心中一喜,只道是自己的苦肉计奏了效,当即又干嚎一声,继续哭道。 “等到好不容易把妹妹抚养成人,如今嫁出去了也成家了。” “我这个做嫂子的,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妹妹如今过得好,我看着心里和她哥一样欢喜。” “可谁曾想……谁曾想我妹妹年纪小,性子单纯,好不容易日子过得好了一些,居然就被这两个黑心的哄骗了!” 大林氏说着,捏着帕子指着张王氏和张达二人,“这两人为老不尊!” “仗着我妹妹不懂事,居然哄骗着把家中赚钱的铺子让给了他们!” “大人!我妹妹一个柔弱小女子,经营一门营生如何能容易!” “有如今的模样想必是吃尽了苦头!” “好不容易熬出头居然叫这两个丧良心的平白吞了去!” “我妹妹年纪尚小受了委屈只强忍着也不同我和她哥哥说道,想必是害怕我们担心她……” “若不是这次我们来镇上看望她,真不知她小小年纪居然遭受了这么委屈!” “她虽是心善不说,但长嫂如母,长兄如父,我们无论如何也要为她讨回个公道!” “大人,求您为我们做主啊!” 大林氏不带歇息的一口气说了个没完。 她在村中时就是有名的“巧嘴”,村中没有妇人能在口头上占她的便宜。 平时又惯常耍些小聪明,把尖酸刻薄的心思发挥到淋漓尽致。 不论是米棠被米岳扫地出门还是如今怂恿几人跟着她来县里耍泼,都亏得了她这一张嘴。 “张王氏,张达。”高堂上的陆文徵猛一拍醒堂木,“她说的可句句属实呐?” “大人,冤枉呐!” 张王氏和张达现在都有些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二人本在街上好好的买巧克力,这四人突然出现,口口声声称道是米棠的大哥大嫂。 不得不说,米岳和米棠的长相还是有些相同之处的,更何况米棠更是清清楚楚的说清了米棠的来历。 他二人信了,只道真是米棠的亲戚上门来了。 本想好好招待一番,再将人带去见米棠。 可谁知这四人突然翻脸,二话不说抢了他们的摊子,两个男人将他们夫妇二人押在地上喊着要送他们见官,两个妇人则在边上说他们是骗子,抢了他们家的摊子。 这……这话从何说起啊! 张王氏和张达二人都是良善之辈,本以为其中有什么误会,索性同他们到县衙来,想解释个清楚。 没想到大林氏一番话劈头盖脸浇来,直把二人说了个透心凉。 “大人,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误会?还能有什么误会?” 米岳高声道,不说话时和米棠有五分相像的脸,经过这一开口,居然变得有些狰狞可怖起来,全然没有米棠的脸看的让人舒心。 “你自己说,这摊子是不是米棠的?” 张王氏和张达老实,米棠虽然把摊子送给了他们二人,但两人从来没有当作自己的看待,只倒是替米棠保管。‘ 因而被米岳这么一问,只犹豫了一瞬,就点头承认了。 “看!” 米岳脸上的闪过一阵狂喜,眼里是明晃晃的鄙夷,他娘子说的没错,这两人就是个傻的,只需稍稍一吓便害怕了。 “大人,这两人亲口承认了,可是大伙儿刚刚都听见了的!” “他二人就是抢了我家的摊子!” “你放屁!” 张达性子火爆,刚刚勉强忍住不过是看在米棠的面子上。 谁知道家伙口口声声是米棠的大哥,为人却是个孬的,说话时黑心眼子都能从喉咙冒出来! 和米棠完全是天差地别! “我和我媳妇儿不过是帮米棠看摊,她若是说句要,我二人马上就能还给她!” “米棠的摊子,和你有什么关系,别一口一个你家的,我张达不认!” “你!” 米岳眼神阴翳,他自诩度过几年书,却没想到这张达是个蛮横不讲道理的。 “我什么我?” 张达这会儿却像是开了窍似的。 突然猛一拍脑袋道,“我说呢!” “你说你是米棠的大哥,凭证呢?” “米棠和季瑜成婚时我为何没瞧见过你们?” 张达的眼神一一扫过这四人,尽管大林氏和小林氏两姐妹遮遮掩掩,仍被看了个仔细。 “没错儿!” 确认过这四人自己一个都没见过,张达拍手道,“你、你,还有那两个啥,我可是从没见过!” “米棠嫁到我们村儿这么久了你们没来过。” “她小俩口日子过得清苦没见过你们来过。” “如今好不容易熬出头,日子有些盼头了,你们倒是来了……” 张达眼一蹬,两手捏拳捏的咯吱咯吱响,“怎么,到底是哥嫂心疼妹妹还是打秋风来了?” 这几人若不是米棠的亲戚也就算了,若真是米棠的亲戚…… 张达两眼使劲儿地盯着米岳,若真是的,他一定要把这自称大哥的揍一顿! 米棠和季瑜小两口从前过得多辛苦,他和张王氏可是看在眼里的。 妹妹日子清苦没见大哥过来照料,如今好了却要来抢家产,这叫什么狗日的道理!? 第九十五章 泼污水 “你!” 米岳虽然为人阴狠,却难免有几分书生气。 这会儿被张达瞪着眼珠子的盯着,只觉得一阵心悸,额头上也冒出冷汗来,跪在地上的腿莫名软了几分,慌乱的吞着唾沫,半晌都只能说出一个“你”字来。 “夫君,你没事儿!” 大林氏见势不妙,连忙扶住米岳,朝着陆文徵道,“大人,这恶人今日当着您的面恐吓我夫君。” “求您为我们做主啊!” 一边的小林氏偷偷扯了扯陈阿实的袖子,眼神示意他赶紧说话。 陈阿实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这会儿着了慌,只顾着点头道,“对,对!” “求您为我们做主!” “你又是何人?” “草民……草民陈阿实,和米,米岳是连襟。” “连襟……”陆文徵点点头,然后眼神锐利的反问道,“所以这摊子也算你家的了?” 陈阿实的脸色骤然变白,支吾道,“不,不是。” “既然和你没关系,你却是来凑个什么热闹?” 陆文徵的语气陡然一变,扔下一枚令箭道,“来人呐,把这个扰乱公堂的给我拖下去仗责三十!” 一听说要挨打,陈阿实眼睛翻了个白,结结实实的晕了过去。 但仗责可不管晕还是醒着的,两边的衙差过来就要拖人下去。 小林氏尖叫一声,扑在昏倒的陈阿实身上,对着两个衙差脚踢手抓的,“不准你们打我夫君!” 甚至忘了自己正在衙门的审讯堂,站了起来指着陆文徵道,“你凭什么打我相公?” “凭什么?” 陆文徵“呵”一声,“米棠,你来说说?” “米棠?” 大林氏抱着已经冷静下来的米岳对视一眼,听到这个名字,二人一齐扭头向后看去。 站在身后笑脸盈盈看着他们的可不正是米棠! “啊!” 小林氏被吓了一跳,抓着陈阿实的衣服就想要躲在他身后。 可这会儿陈阿实结结实实的晕了过去躺在地上,拽了半天只能只能拽住一片纹丝不动的衣服,骂一句“没用的东西”,转而躲到了姐姐和姐夫一边。 “米棠。” 大林氏小声对着米岳嘀咕了一句,同时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示意自家夫君赶紧上去套套关系。 但平日里一向机灵的米岳,却像是突然傻了似的,就连他二人从家中出发时对好的说辞,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米棠,半晌像回不过神似的。 大林氏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哥哥,看见我这个妹妹来,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米棠笑脸盈盈的看着米岳,语气温柔,只是眼里的冷漠深不见底。 “你,你……” 米岳牙齿打着颤,内心生出一股莫名的别样的恐惧。 瞅见他这副模样,米棠便不再搭理,拉着季瑜到了张王氏和张达的身边。 “婶子,张叔,让你们受委屈了。” “我们有啥委屈的。” 张王氏擦了擦眼睛,抓着米棠的手拍了拍,她又不是傻子,这会儿自然看清楚了,恐怕这几个黑心肝儿的还真是米棠家里的亲戚。 只是就冲这几人的这副尖酸刻薄模样,恐怕米棠没少遭罪。 “米棠,你受苦了。” 张王氏道,“你放心,婶子和你叔一定不会让这几个畜生得逞!” 枉他自称是米棠的哥嫂,一听说妹妹富贵了就赶忙过来抢东西,哪有这样的哥嫂? 大林氏看着米棠朝张王氏和张达那边去,几人还悄声说了些什么。 可惜她使劲儿张着耳朵也没听清,于是悄悄使了个眼色让妹妹小林氏往几人靠近去听听墙角。 口中却道,“米棠。” “哥哥和嫂子过来给你撑腰了。” “好孩子,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也不肯让哥嫂只道,要是嫂子早知道,一定早早的过来!” “你别怕,把这两个恶人是怎么哄骗你的一五一十说出来,县令大人一定会帮咱们做主的!” 大林氏一边说着,一边还虚情假意的想要伸手摸一摸米棠,显示两人的亲昵,但却被米棠毫不犹豫地躲过了。 她还要追上去上手,却是被一脸冷意的季瑜吓退了。 “这……” 大林氏难得吃瘪,面色有些讪讪的。 靠着她的米岳这会儿冷静了不少,腿也不发软了,重新变成先前的刻薄模样。 只是为了笼络米棠,刻薄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了几抹笑意。 对着米棠道,“哥哥和嫂子在这儿呢!棠棠快过来!” “从你嫁人,一直也不和你的相公回去,哥哥都没见过你了!” 他口中语气亲热,却是不着痕迹的给米棠扣了个不孝的帽子。 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女子出嫁之后一定是要带着夫君回门的。 原主家爹娘离世,兄嫂就是家中唯一的长辈,她应当是要回去拜见的。 不然则是为人子女的不孝。 季瑜显然听出了这层意思,微微的皱了皱眉。 他也是忘了。 刚想要开口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却见边上的米棠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米棠开口道,“哥哥不是说没有我这个妹妹,各不相见吗?” 米岳的脸色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这贱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居然敢反驳他! “你这丫头。”大林氏见状不妙,赶紧道,“亲兄妹之间哪有隔夜仇的。” “说起来要不是你一定要缠着那书生,对着你哥哥大发脾气,你哥哥怎么会说出这样的气话?” “你哥哥虽然话是重了一点,但毕竟也是为你好,那书生都有婚约在身了,你一个女子,老缠着人家有妇之夫影响也不好。” “你这丫头,怎么还和你哥哥记仇呢!” 大林氏的一番话杂枪带棒的,几句话的功夫就给米棠头上倒了好几盆子污水。 听的一旁的米岳连连点头,脸上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 都说娶妻娶贤,他的娘子当真实贤内助啊! 这两人洋洋自得,看着米棠沉默不语,对视一眼都以为胜券在握。 却是不知米棠的沉默不为别的,她只是单纯的在走神。 原因无他,在于她被季瑜捏着的手。 这人面色看着平静,捏着她的手却是不老实,在她的手心抓抓挠挠,明明白白的表达着他吃醋了。 啧,一股子的醋酸味儿扑鼻可闻。 米棠忍不住有些脸红。? 第九十六章 你敢打我 “自古女子重名节,看你坏了名声,你那相公还要不要你!” 大林氏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毒。 目光落在米棠边上的季瑜身上时,更是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按照她的想法,米棠就该痴缠着原先那书生,再被抛弃后抱着石头投河而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居然还能嫁个如此俊俏的夫君。 米棠,她凭什么! 不过…… 大林氏的眼睛在季瑜的腰身上来回走一圈,不着痕迹的“哼”了一声。 听说这男人却是个身体不好的病秧子,难怪肯娶米棠,不过是个靠女人养活的吃软饭的罢了。 想到这里,大林氏才觉得心中那么一丝的嫉妒稍稍平息了。 “到时候等这病秧子休了你,还不得乖乖的奉上这些个赚钱的铺子,哭着求我让你回来!” 心思流转一回,大林氏挑着眉,满眼都是志得意满,对着米棠虚情假意道,“你看,如今你大哥都不生气了,你还耍什么小脾气?” “快赶紧给你大哥道个歉,这事儿啊咱就揭过去了!” “揭过去?” 米棠重复一遍,然后轻笑一声,摇着头道,“嫂子,这可揭不过去!” “我纠缠有妇之夫败坏名声应当被季瑜一封休书赶出家门。” “我徒惹大哥大嫂生气,应当双手捧上全部音量给你们赔礼道歉才是。” “怎么是区区一声道歉就能揭过去的呢?” “大哥,大嫂,你们说是不是啊?” 大林氏虽然没说话,但她的呼吸随着米棠的每一句话都在不断家中,眼里的光也变得狂热起来。 边上的米岳更是把头点成了小鸡啄米,恨不得拍掌叫好。 此刻听到米棠这么一问,激动之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米棠道,“你能这么想真是让大哥欣慰。” “妹妹果然是懂事了不少。” “你放心,兄妹哪里有隔夜仇,哥哥原谅你了!” “草包。” 米棠的嘴唇无声的动了动,吐出两个让米岳看的清清楚楚的字眼。 “你说什么?” 米岳果然看清楚了,脸色大变,当场扬起手来就要招呼在跟前的米棠身上。 “你做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季瑜挡在米棠身前,高堂上的陆文徵已经挥手让两个衙差把米岳押住。 米岳被押在地上,无法动弹。 “死丫头,你算计我!” 他这会儿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是在衙门里,再动手恐怕落不得好,只得咬牙在心中给米棠记下一笔。 “这个蠢货!” 大林氏暗骂一声,眼底的嫌恶越发的重。 但眼下银子最重,到手的可不能让它给飞了。 实弟可是说了。一个人就吃这么一趟饱,就要二三两银子。 乖乖,这一天得多少银子哩! 想到这里,大林氏掐了一把自己大腿上的肉,硬生生挤出几滴泪来,哭诉道。 “准是外人教唆,让米棠妹妹如今和我们生分了。” “瞧你说的,你和你大哥、我,咱们才是这世界上最亲的人,十根指头斩不断的情啊!” “都是一家人,嫂子盼着你好,怎么会像你刚刚说的那样呢!” 然后又朝向陆文徵,“大人,今日我和我家相公把这两个恶人告上堂来,本就只为讨个公道。” “求大人替我米棠妹妹做主,让我们把铺子收回来,同时狠狠的惩罚这两个恶人,叫他们再也不敢哄骗我妹子!” “对!” 米岳现在也明白过来了,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把铺子弄到手,至于米棠……以后有的是机会磋磨她! 这夫妻俩一唱一和,边上的小林氏抱着晕过去的陈阿实,顶着亲姐姐的无数道怂恿的目光,却是再也不敢插花了。 这陆大人严厉的狠,动不动就要打三十棍,她可受不了。 “铺子收回来?” 米棠冷笑一声,然后歪着脑袋看着米岳。 “敢问大哥,爹娘离世时的家产,分家之后我的一半何在?” 米岳眼神慌乱的看向大林氏,后者瞪他一眼,抢答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古以来,出嫁的女儿哪儿有家产!” “哦,这样啊。”米棠点点头,又问,“妹妹出嫁,哥哥可有准备嫁妆?” 大林氏急急道,“正逢你侄子出生,家中银钱不多,没有嫁妆。” 米棠笑了,口中叹一声气。 感叹这两人的厚颜无耻,也为原主感慨。 就是这两个吸血鬼一样的所谓亲人,硬生生逼死了一个年轻的女子! “既然无嫁妆,我也不曾从家中带走一个铜子儿,怎么如今哥嫂却糊涂了,居然颠倒了个个儿,跑来找我这泼出去的水要铺子?” “大哥却是忘了,爹娘死后,头七都未过,你和大嫂二人就将我赶出了家门。” “为了防止我分家产,甚至写下‘绝亲书’,说是再也没有我这个妹妹……” “唉。”米棠叹一口气,“看来大哥大嫂都老了,记性已经完全不行了。” 米岳和大林氏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他二人都快忘了此事了,没想到米棠居然还记着! 想来刚刚全然是装出来骗他俩的! 自觉受到欺骗,又感觉众目睽睽之下,围观的众人都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米岳的脑袋一阵眩晕,热气上涌,短暂的丧失了神智。 猝不及防之下,猛然挣脱了押着他的两个衙差,使劲儿地朝米棠推搡过去。 这一推搡却是推在了挡在米棠身前地季瑜身上。 季瑜毫无防备地摔倒在地上,咳出一声血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呸!病秧子早死早托生!” 米岳唾出一口来,然后指着米棠,“你个贱丫头,老子是你哥,哪怕打死你把你卖到窑子去都是你哥!” “你都得听老子的!” “赚了银子就想甩下老子?” “告诉你!没门儿!” “你挣再多银子,都得乖乖的孝敬老子,不然我上县衙、上知府、上京城去告你个不孝不知廉耻的东西!” “我……”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声把他的话打回了肚子。 米岳的头重重的歪倒一边,嘴巴里吐出一口血沫,脸上的狰狞还残存着,此刻看上去尤为可怕。 “你敢打我?”? 第九十七章 打的就是你个畜生 “打你?” 米棠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生生的小米牙,歪头道,“这还不够呢!” 说话间,脸上的表情陡然变化。 又是一巴掌甩在米岳脸上,“打的就是你个畜生!” “啪——” “爹娘头七未过,你就上赶着把幼妹赶出家门。” “怎么,你是怕自己活不过爹娘的头七吗?” “你……”米岳肿着脸,眼神阴毒,想要说话。 “啪——” “一边虚情假意好妹妹,一边泼污水扣帽子不断。” “你精神分裂吗?变色龙都没你会变脸。” “哦,抱歉,辱变色龙了,人家是可爱的小东西,你是可恶的老畜牲!” “啪——” “看到银子就往钱眼儿里钻,看到村口大粪你咋不往里头跳呢!” “我挣多少银子和你有关系吗?人畜有别,生殖隔离,脑子也是隔离的……不,我忘了,畜生怎么会长脑子呢!” 米棠甜甜一笑,搓了搓有些发红的掌心。 “你……” 米岳脸上被连扇了三个巴掌。 米棠的劲儿可不小,都是平时揉面什么的锻炼出来的,想必之下,他却是身子亏空。 这三个巴掌几乎要了他的半条命。 这会儿米棠停了手,他才好不容易喘口气儿,肿着一张已经不成人形的猪头脸,两边都印着红彤彤的巴掌印。 刚说出一个字,就深深的抽了口气,咧着嘴流出口水来,嘶溜嘶溜的,却是疼的再也不敢说话。 歪头吐口唾沫,结果地上咕噜噜滚出半颗牙齿来。 “你,你……” 看着地上的半颗牙齿,米岳眼白一翻,眼看就要和陈阿实一样撅过去。 米棠眼疾手快的扯着他的衣服领子把人揪了起来。 微笑道,“可别晕啊,还没完呢!” “站好了,别动!” 然后深吸一口气,抡圆了胳膊。 “啪——” 石破天惊的第几巴掌。 米岳被打的身子转了小半圈。 他已经全然被打懵了,两条软掉的腿一直往地上溜。 米棠脸上未见动容,相反,提溜着他的衣领子,冷声道,“我家季瑜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被我打死都算是奢望!” 说罢,像嫌弃手里的脏东西一样,丢下了米岳的衣领子,转而回头看起了季瑜的情况。 “要不要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对上季瑜,米棠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模样。 边上的张王氏和张达都瑟缩了一下。 刚才的米棠的模样实在太吓人了,就像是从地狱里爬起来索命的女鬼,眼睛都是红彤彤的。 “没事,咳。” 季瑜擦了擦嘴角咳出来的血,摸了摸米棠的手,“疼不疼?” 他二人这边你关心我我关心你。 旁边大林氏却是像突然才回过神一样,爆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喊,“相公!” “你个死丫头,敢打你大哥,我打死你!” 然后疯了一样地朝米棠扑过来。 “拦住她!” 高堂上地陆文徵眼疾手快,紧张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大林氏道,“衙差!” 顿时,两三个衙差扑过来,把大林氏拖住。 “米棠!” 大林氏被衙差拦住,仍旧恶狠狠的瞪着米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似乎随时要扑上来要掉她一口肉,让人看着胆寒。 “姐姐。” 坐在地上抱着陈阿实的小林氏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大林氏的衣摆。 都说旁观者清,她这会儿已经看明白了,这县令大人明显偏帮着呢! 而且这米棠伶牙俐齿的狠,看起来又是个狠角色,她姐姐不占理,若是再闹下去明显他们四个一个都别想落到好处! 索性收手了罢! 可惜,大林氏这会儿怒火攻心,压根儿顾不上小林氏的提醒,反倒是一脸不耐烦的甩掉小林氏的手。 继续冲着米棠咬牙切齿,“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这话的小林氏撇撇嘴,抱着陈阿实小心翼翼地朝和大林氏两人相反地方向挪了几步,免得殃及池鱼。 “不放过我?” “那正好,我也没打算放过你俩,一起算。” 米棠对着陆文徵道,“敢问大人,按照我朝律法,爹娘离世,长子成婚分家,未婚幼妹可能分得家产?” 陆文徵道,“按照律令,自然是可分得的。” 米棠点点头。 她接替了原主在这个时代生活,过去的本想干脆丢个一干二净。 加上她现在有钱,也不图什么银子。 可这两人偏偏不知好歹,一步步的往她的枪口上撞。 若说先前她还有闲心同这两人慢慢掰扯,可米岳推搡季瑜的那一下,彻底的踩上她的底线了。 她想明白了,凭什么不要? 为了原主,为了季瑜,该是她的,她要这两个厚颜无耻的全给吐出来! 审讯堂外,米棠火锅店的小二冲她挥了挥手。 米棠看在眼里,转头对陆文徵道,“大人,我托人从村里请来了村长。” 陆文徵已经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好歹是自己的干女儿,自然是准许了,“带上来。” “草民参加县令大人。” 头发花白的老村长跪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边上的衙差呈给陆文徵看。 “回大人,草民把村儿里的账簿带上了,上面米家的田地、房屋都在上面了。” 陆文徵点点头,一一翻过,叫了声师爷,“把所有的东西都记录下来,按照两人份拆分。” “既然你们村分不好家,本官来帮你们分!” “欸,这……” 老村长战战兢兢,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县令大人,本来听说要来县衙还觉得骄傲,特意穿了自己的新袍子,没想到却是因为米家的这一桩纠纷。 想到此,老村长看向一旁的米岳和大林氏,脸色有些难看。 对上老村长不善的目光,大林氏这才恍然大。 这贱丫头根本是一早就算计好了的! 先是让自己和米岳丢脸,然后瓜分她的家产,最后让她得罪村长,在村里过不下去! 当真是好恶毒的女人! “大人,已经分好了。” 这句话彷佛成为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大林氏心里的弦儿。 “不!” “那是我的,你不能分走我的银子!” “你休想带走一个铜板儿!” “再吵就给我拖出去!” 陆文徵的一声令下,让大林氏彻底没了声音。 “米棠,你对这个结果可有意见?” 米棠考虑了一瞬,“那些东西我如今也用不着,不若仍旧给他们,只是给我折成银子。” “准。” 陆文徵扭头吩咐一声,“师爷,算一下多少银子。” 然后对着衙差,“把这几人都关到牢里去,什么时候偿银什么时候放人。” “是!” 在大林氏一脸绝望的目光中,衙差把四人拖了下去。 连带着一路喊冤的小林氏。? 第九十八章 四宫格火锅 “米棠,你受苦了。” 打从县衙里回来,米棠就受到了无比热切的关怀。 季瑜还好,倒是张王氏和张达二人,一直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彷佛她遭受了多么非人的虐待和苦难似的。 算起来……原主确实过得苦,只不过,如今换成她了。 一来酒有季瑜和张王氏两口子的疼爱和照料,后头还有金胖子、多多,以及……老酒鬼…… 想到这个便宜师父时,米棠忍不住皱了皱眉。 距离老酒鬼离开的日子,时间过得也够久了,多多天天在耳边念叨,也没见这个人的拌点音讯。 总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米棠心里念了一遭,彷佛有感似的,眼皮儿也跟着狠狠的跳了两下。 米棠赶忙在又“呸呸呸”了三声。 “我和你叔商量过了。” 看她皱眉,张王氏拍拍米棠的手,“巧克力铺子是你的心血,里面有多难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我和你叔无论如何也不能觍着脸要你的。” “村里人怎么说闲话婶子不在乎,就是自己心里那坎儿过不去。” “我和你叔原本就打算好了的,只是凑巧碰上这事儿了。” “婶子,你听我说……” 米棠急急开口,却被挡住。 “你听我说……” 张王氏安抚道,“婶子知道你是好心。” “你这孩子心地好,知道疼人。” 说着说着就忍不住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你说这么好个孩子怎么就尽遇到这些个不是人的东西呢!” “往后花银子的地方多着哩,你得记着点儿!” “你放心,婶子也不是无欲无求,我就觉着以前咱们一起分银子多好,都是一家人。” “这铺子还是你的,婶子和叔帮你看顾着。” “既然都是一家人您和我分这么清楚?” 米棠故意皱着脸,脸上露出丝丝难过来,“我原本拿您和张叔一起当亲人看的,如今看来却……” 她话只说一半,成功的让张王氏急得不行。 轻轻的在米棠头上拍一下,张王氏道,“你这孩子,瞧你说的!” “咱不亲谁亲!” 听到这话,米棠才收了脸上的委屈,一脸正色的重新开口。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以后什么还铺子的话就别让我听见了。” 然后又亲昵的蹭了蹭张王氏的脸颊,问道,“大牛哥也快回来了?” 张王氏的儿子张犇牛是个货郎,常年在外跑货。 如今临到年关,想来应该是快回来了。 听到儿子的名字,张王氏眼中露出些许温柔,点了点头道,“确实该回来了。” “那就好。” 米棠拉着张王氏的手,“等到大牛哥回来了,就让他同您和张叔一起经营巧克力铺子。” “虽然只是赚些小钱,但好歹安定,也能让他陪在您和张叔身边。” “到时候给您娶个儿媳妇,一家团圆就好了!” 这是米棠一早就有的心思,张王氏和张达平日里虽然不说,但少不得挂念儿子。 这个时代没有现代那么方便的通讯,仅靠书信来往,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个把月,时间都耽误进去了。 米棠的话说话,张达摸了一把脸,把头深深的低下去,张王氏也是落了几滴泪。 拉着米棠的手,嘴唇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半晌才道,“米棠,婶子谢谢你,谢谢你……”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米棠笑得眉眼弯弯,“不过婶子咱得说好。” “等大牛个回来了,您和叔得好好教他做巧克力。” “咱们瑜米之乡可是要做大生意的,口味可不能坏了。” “教!”张王氏激动的点点头。 边上的张达也应声道,“那兔崽子要是敢偷工减料,我打断他的腿!” 闻言,一屋子里的人哈哈大笑。 摆脱了糟心的亲戚,张王氏原本卷着袖子要亲自下厨给米棠庆贺,但被米棠拒绝了。 转而吩咐小二上齐了四宫格火锅。 四宫格是米棠改良的新锅子,四种口味一应俱全,此刻先拿出来自己尝鲜了。 四人围着炉子,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 饭毕,米棠还不忘吩咐小二带着一个铜锅子去县令府上跑一趟。 小二办事利索,拿厚厚的布包裹着,直到送到县令家的管家手上,铜锅子都还热乎着呢。 “我们米掌柜吩咐给送来的。” 知道米掌柜就是米棠,是自家老爷的干女儿,管家接了过去。 县令家的午饭原本刚刚摆上桌,这会儿听管家报说米棠送吃的来了。 “快把这些撤下去!” 还不等陆文徵说话,柳茹就急匆匆的吩咐,然后指挥者让下人把铜锅子摆上了卓。 “这是什么?” 陆文徵捏着筷子,看着一个铜锅子被摆到桌子正中,里面分成四块儿,每块的汤汁颜色都不一样,滚烫着热气,偏偏周遭拜访的肉都还是生的。 一时间,博闻强识的县令大人有些茫然无措,“这……这要怎么吃啊?” 柳茹倒是难得看见一向沉稳的夫君也有这副模样,颇感兴趣的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阿莺阿鹂两个小丫头被诱惑的受不了吱吱呀呀的叫起来,才捏着筷子给陆文徵演示了一遍。 “喏,这个呀,是米棠新弄出来的,叫什么麻辣香火锅。” 一块子肉被从锅中捞起,在陆文徵眼巴巴的目光中,柳茹强忍着笑意喂给了阿莺,“先给你两个宝贝闺女吃。” “我自己动手。” 和女儿争食,羞煞人也。 陆文徵忍着尴尬,学着夫人的样子,将一筷子肉送进嘴里。 滚烫热辣的肉香和着汁水,在口腔中四散开来。 陆文徵的眼睛瞬间瞪大,“这是什么?” 柳茹憋着笑,“火锅。” “世上居然有如此美味之物。”陆文徵满足的喟叹一声,“京城也吃不到的人间美味啊。” 柳茹道,“此前只道有这么个锅子,却为听说过居然还有四种风味。” 这会儿柳茹已经挨个儿把四种味道尝了个便,满足的身心都舒展开来了。 “确实是个机灵丫头,有心了。” 陆文徵放下筷子,抬头远眺京城的方向,“若是献给陛下和老师,想必也是欢喜到大加赏赐的。”? 第九十九章 傻女人 隔天,县令府上的管家亲自上门了一趟。 “米姑娘,您那锅子确实妙得很。” 米棠冲他微微一笑,然后低头看向他的手。 嗯??? 她的锅子呢? 她辛辛苦苦画图找工匠打的锅子呢? 似乎看出她心中的想法,管家也微微一笑,“夫人说您那锅子设计的精妙,她看着心生欢喜,索性留在府上也烫个肉吃。” 米棠:…… 所以你来这里是? 米棠眼神复杂,总不能是单纯通知她一声锅子被征用了。 管家低头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荷包,递到米棠手上。 以为是陆文徵和柳茹给的火锅钱,米棠摆了摆手,“锅子是我送给干爹和干娘的,用不着银子。” 管家摇了摇头,看了看四下无人,悄悄凑近米棠的耳朵,“这是您那……哥哥缴的。” 米棠明白过来了,看来是被押下狱的奇葩哥嫂俩舍得掏分家产的银子了。 不过这么光明正大的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小声说? 还有…… “狗屁?”你刚刚是说“狗屁哥哥”!别以为囫囵过去她就没听到。 咱耳朵好着呢! 管家一时有些尴尬,挠了挠耳朵,嘟囔道,“您只道就好。” 然后又指了指米棠手里的荷包,“还有您那锅子的银子,夫人添上的。” 接着神秘兮兮道,“夫人还说,下次还有啥新的好吃的,一定叫她尝鲜。” 米棠:…… 好家伙,一家子吃货! 送走了管家,米棠把荷包直接交给季瑜,也不看里头多少两银子。 嗯? 季瑜一脸疑惑的看她。 “咱那锅子还挺管用,马上银子就来了。” 说着,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我得出去一趟。” 说罢,就抬脚往外头跑。 “等一下。” 季瑜叫住她,给她披上件外套,“注意安全。” 如今已经渐渐入冬,天气寒凉的很。 一迈出店门,米棠就感受到一阵寒意,哆哆嗦嗦的打了个颤。 米棠一路朝着县衙大牢去。 不为别的,好歹得替故人说些什么。 “阿嚏!冷死我了。” 县衙大牢前的一条巷子里,米岳打了个喷嚏。 边上大林氏和小林氏两姐妹抱在一起哆哆嗦嗦的取暖。 “姐,姐夫,咱接下来去哪儿啊。”小林氏问。 陈阿实哈出一口气来,虽然当时晕了过去,可后头听小林氏也说了不少。 大林氏和米岳这两口子已经把村长得罪了,若是还回村子肯定少不得要被穿小鞋。 闻言,小林氏不着痕迹的瞪他一眼。 大林氏看在眼里,心底已经凉了半茬儿,这会儿和小林氏抱在一起也嫌膈应,微微的退后拉开了些距离。 仍有些气不过,嘴巴不饶人道,“怎么,看你亲姐姐如今落魄了也要和我断亲么?” 大林氏的语气激怒了小林氏。 “我可没这么说。” 小林氏冷声道,“姐姐要是早听我的,在审讯堂上就乖乖的闭嘴,怎么会有今天的局面!” “还连带着我和相公一起遭殃!” “现在到埋怨我了?” 大林氏气的嘴巴哆嗦,“当初听说米棠发迹了,是谁鼓捣我过来抢铺子的?” “又是谁听说我和米岳过来镇上眼巴巴的要跟着的?” “怎么,这会儿倒是翻脸不认人了?” “你!” 两姐妹眼看就要打起来,陈阿实摸着鼻子,讪讪的低着头,只做看不见。 “行了!” 一声突兀的嘶喊从一直沉默的米岳嘴里爆发出来,“吵什么吵?” “前一刻还抱在一起,现在就互相不认人了?” 他嘴里呵出的冷笑声嘲讽意味实在太过明显,刺激的大林氏和小林氏都尴尬的呆愣在原地。 “你吼我?” 良久,大林氏也爆发出一声嘶喊,“你个没用的东西,你有脸说我?” “爹娘才三天,你就把亲妹妹赶出家门,你有什么脸面在这儿冷嘲热讽?” “听说米棠那个死丫头发迹了,巴巴的凑上来,伸着脸子给她打,我呸,你不嫌丢人老娘还嫌丢人!” “你个臭娘们儿你说什么?” “老子打不死你!” 米岳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当即就不管不顾的上前一步,两手使劲儿地掐着大林氏的脖子。 全身发着狠,大林氏瘦小的身子居然被她提在了空中。 两只小脚使劲儿地蹬弹着,两手疯狂的在米岳掐着她脖子的手上抓挠着,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来。 “贱丫头我掐死你,我掐死你……” 米岳双眼通红,眼里是一片疯狂。 在他的眼睛里,被他掐着脖子的俨然已经变成了米棠。 这个害他丢尽脸面,被所有人指指点点的米棠,这会儿在他的手里苦苦求生,眼睛翻着白流出泪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谁让你害我丢脸……啊。” 一声响之后,米岳松开了手,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后是举着木棍的小林氏,看到米岳倒下,手里的木棍上还带着血色。 小林氏的一张脸瞬间变得苍白,看了看手里的木管,彷佛烫手似地,快速的塞到了陈阿实的手里。 然后扶起摸着脖子咳嗽不止的大林氏,“快走!” 两姐妹搀扶着跑在前面。 后头的陈阿实看着手里的木棍,也如梦初醒似的一下子丢开,然后紧跟了上去。 “真是可怜呐。” 米棠从巷子里的角落里走出来,蹲下身拍了拍米岳的脸。 “你,你……” 看见米棠,米岳的脸上一阵慌乱无措,“你,你到底是谁!” 想到在县衙最初见到这个女人的陌生感觉,米岳只觉得毛骨悚然。 虽然长的一模一样,但他一开始就觉得这个人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贱丫头,眼下,这种感觉变得强烈起来。 “呵,你居然分辨的出来……” 米棠笑了一声,然后脸色僵硬起来,一种莫名的难受情绪从心里涌出来。 下一秒,她的眼神变得温良怯弱起来,看着躺在地上的米岳,低声道,“哥哥……我,我要走了……。” 米岳心头的熟悉感觉总算再次回来,这个是他的妹妹,可是为什么呢? 他有些茫然。 然而还不等他想清楚,米棠的眼神重新变成了先前的模样。 略一愣神,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刚刚是原主……回来了吗? 然后一脚踩在米岳的胸膛上,拎着他的衣领,“我确实不是你的妹妹。” “你的世界上唯一挂念你的亲妹妹,早在被你赶出家门之后无依无靠,又被书生背叛后,被撞死在一块石头上。” “渣滓。” “她到刚刚都还惦记着你。” 说罢,再也不看这人的脸,一把甩下了他的衣领。 “鬼啊!” 背后,米岳从地上爬起来,顶着后脑勺的血渍,一溜烟儿的跑掉,嘴中还大声嚷嚷着。 “傻女人。” 米棠摸了摸手腕上的跳动,那丝一直存在自己体内的异样感觉再也感受不到了。 原主这是真的离开了。 “值得吗?”? 第一百章 外卖 季瑜发现,从米棠出去一趟回来之后,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但他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米棠的不一样持续了不到半日,到了下半天,就重新变成活力满满的勇敢棠棠。 找季瑜要了纸笔,一个人趴在窗边使劲儿。 季瑜忍不住好奇,也凑过去瞧了瞧。 却见纸上画的是一个像食盒模样的,只是模样略怪异些,从里头看居然还有几分像店里的铜锅子。 “这是什么?” 米棠捏着笔停了下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脸上格外兴奋,“火锅外卖盒!” 季瑜心中一动,虽然不知道何为“外卖盒”,但米棠脸上的表情实在灵动,嘴角的小涡涡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笔墨,不脏倒是可爱的很。 季瑜脸上带着笑意,伸出从怀里掏出帕子来,仔细地给她擦了擦。 看着帕子上的一点污渍……好像还是从自己脸上擦掉的。 米棠的脸瞬间变红,咬着唇,眼里有几分羞意。 夭寿啦噜! 她刚刚居然顶着这样一张小花猫脸和季瑜说话吗? 看出米棠的害羞,季瑜收住了脸上的笑,把视线重新转移到画上去。 “外卖是何物?” 话题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专业上,米棠的尴尬一扫而光。 给季瑜介绍道,“就是一种上门给人送吃的。”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比如咱俩在家,想吃了火锅,但是又不想出来,就可以让人给送上门来。” “上次给干爹干娘送锅子,差不多就是了。” 季瑜摸了摸米棠的头,道,“好主意。” 但是现在有两个问题…… 米棠叹了口气,亮晶晶的眼神也暗淡下去。 “怎么了?” 米棠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一个是如果在家想吃了火锅了,但是没办法把信息传到咱们这里……” 如果有现代的手机啥的就好了。 网瘾少女米棠开始无比怀念现代的网络通讯。 可是…… 偷偷看一眼皱着眉的季瑜,米棠小声嘀咕了句,“可是现代没有季瑜呀。” 这个念头便就此打住。 “咱们可以训几只鸽子。” 良久,季瑜嘴唇动了动,说出了个想法,“等到鸽子训好,便让他们在镇上四处的飞,谁若是想吃火锅了,就把鸽子叫来,在纸条上写好再让鸽子送回来。” “你看这样如何?” “好!” 米棠两眼放光,一个猛子扎到了季瑜的怀里,捧着他的脸嘴巴上就“啾”了一口,“宝,你真是美貌与智慧并重!” “我最喜欢你了!” 季瑜猝不及防的就被惹红了脸,眼睛是难得的惊慌,一时间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好半晌才恢复过来,轻咳一声道,“这个也只是一种想法……至于实施起来,却不知道效果如何,你……” “你莫要欢喜太早。” 他话虽是这么说,心中却早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得帮米棠实现这个心愿。 “还有别的问题吗?” “嗯嗯。” 米棠挠了挠头,“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们没有人呀!” “万一鸽子真带人家的点餐需求回来了,咱们也没有人去给送的呀。” 麻辣香火锅店包括她和季瑜在内现在一共二十三个人,除了后厨五个厨子,其他的十六人都在前堂做跑堂。 人数不少,哪怕是镇上的酒楼,比她店里人多的也没几个。 可是现在也只能算是勉强应付,偶尔碰上特别情况,还真有点手忙脚乱,怎么还能多出人去给送外卖呢? 至于招人…… 她不是没想过,可这个职业这个时代说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恐怕让人接受也有点困难。 更何况,她需要的可不是一两个人,整个镇上跑过来,起码也得二十个人。 她上哪儿弄这么多人呐! 愁哇! 米棠把头搁在季瑜的手上叹气。 看她跟个小奶猫似的,皱着一张脸,季瑜有些想笑。 但眼下笑出声恐怕得被狠狠的瞪一眼,季瑜硬生生的憋住了。 “咳咳。”季瑜清了清嗓子,“我却觉得这个倒也不难。” “嗯?” 米棠故作凶狠的抓住他的衣服,龇着小白牙道,“快说快说!” 季瑜脸上带笑,戳了戳她的额头,“棠棠有没有想过回村子里找一找人呢?” 他这一声“棠棠”让米棠晕乎乎了一秒,然后晃了晃脑袋上的小星星,米棠认真考虑起季瑜的话。 回村子里找? 对啊! 村子里大部分人还是以种田为生的,辛辛苦苦劳作一年却并不能挣得多少银子。 除非有门手艺,譬如给人打铁杀猪什么的。 可绝大多数人都只有一把力气,在农忙之余,就和张王氏的儿子一样,四处找些别的活计谋生。 她去村子里招人,还可以顺带带着村里一起致富! 妙啊! 米棠从季瑜身上爬起来,迫不及待地就要回去。 “回来。” 季瑜拦住她,打开窗子让她看看外面的天气,昨天晚上已经开始下起雪籽了,到今天彻底变成了鹅毛似的大雪。 回村还要些时间,天黑得早,路上又打滑,实在危险。 “明日再去,我陪你一起。” 另一边。 “这天儿咋这么冷啊。” 张王氏对着手心哈出一口气,跺了跺脚。 旁边的张达闻言,往烧火的坑里扔下一把木炭。 得益于米棠的巧克力铺子,二人挣得了不少银子,活计还轻松,比从前上山土里辛苦刨食来的容易多了。 也因此,两人在买碳上没怎么多犹豫。 这可是往年怎么都不敢花的银子啊。 “今年的天儿格外的冷,也不知道阿牛啥时候回来。” 张王氏担忧的看了看窗外,又对着张达道,“赶明儿雪小一点儿,给米棠他们拿几条腊肉去。” “他们怕是不回这里了。” 这肉是野猪肉。 野猪肉比家猪香的多,以往张达都要去山里跑一趟,打下一头来,让张王氏早早的腌好,等过年用,今年也不例外。 “嗯。”张达闷声应了一口。 二人正说话间,窗外突然沉重的脚步声,踏着雪,音量还不低。 似乎寻着光过来的,在窗外徘徊一阵,又突然消失了。 张王氏和张达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打着鼓。 紧接着,门被“咚咚咚”的拍响了。? 第一百零一章 风雪夜归人 这大半夜的,外面还飘着雪,会是什么东西呢? 张达和张王氏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沉默着没敢发声儿。 但外面激烈的敲门声显然没有因为他们俩不出声而消停,反而是更加大声的敲了起来。 门连着窗,张王氏只感觉整个墙面都在发颤。 “我出去看看。” 张达悄声道,从地上摸了把猎刀。 这是他的老伙计了,跟着他杀过不少头野猪。 张王氏不肯,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头,但门外的声音一直在响,听着已经有些急了,似乎随时要破门而入。 一直躲着显然不是个办法。 “你找个地方躲一躲,没听我叫你出来别出来。” 张达把张王氏拽着自己的袖子的手扒下,然后轻声嘱咐了句,就提着刀出去了。 “小心点儿!”张王氏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声。 黑暗中,张达提着刀摸到门后,往嘴里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举着刀。 心里给自己打气,等会儿不管从门外里进来些什么东西,他都得准备着一刀劈下去! “是不是没人啊……” “不可能!刚刚都有光!” “不管了,踹门!” 张达耳朵贴着墙,听见这几道人声,眼睛瞪大了一瞬。 是人! 他的心里猛然松了口气,是人就还好。 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粗着嗓子高声喊道,“什么人?” “有人!有人!” 听到他的声音,门外几个准备踹门的停住了脚,声音中满是欣喜。 回张达道,“这里是张犇牛的家吗!” 儿子? 听到儿子的名字,张达几乎想也不想的就要去开门,但手触到手中的刀,又急急的停下了。 若真是自己的阿牛,为何不出声音? 连他老子都不认了吗? “你们是谁?” “我们是和张犇牛一起跑货的货郎,他出事儿了!” “门外冷的很,大叔,你快把门开开放我们进来,张犇牛快熬不住了!” 听到这话,张达还有什么犹豫的,哪管是真是假,一把丢掉了手里的猎刀,把门打了开来。 门外果真站着十多个年轻力壮的汉子,跟他儿子一样的年纪。 只不过一个个看着筋疲力尽,歪歪扭扭的互相搀扶着,看着似乎随时要晕倒过去一样。 张达忙让开路,然后拦着最前面一个小伙子的肩膀,“我家阿牛呢?” 他的目光在里头来回寻了一圈,怎么也没看到自己的儿子。 “在后面。”小伙子舔了一下干裂的嘴角,“他晕倒了。” 话说着,从最后面走上两个人来,中间抬着个人。 张达冲上前去,摸着中间那人的脸看一遍,当真是他的儿子,他的阿牛! 瘦得不成人形,身上还沾着血迹,脸上都是冰碴子,还有冻伤…… 张达把儿子抱在怀里,然后扯着嗓子冲屋里头喊,“媳妇儿!咱阿牛回来了!” “阿牛!” 听见张达的声音,屋内一直惴惴不安唯恐出事的张王氏,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 一眼看到地上蹲着地张达,怀里似乎还抱着个人。 又听到他说阿牛。 只当是出了什么事,撕心裂肺的哀嚎一声就跑了过来。 “咋啦?这是咋啦?” “我的阿牛这是咋啦?” 张王氏把儿子抱在怀里,摸了摸他有些发冷的脸,眼里的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娘……” 怀里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紧闭着双眼的张犇牛艰难的睁开眼,“娘,我没事儿……” 知道儿子还活着,张王氏擦了擦泪,让张达帮着忙,把这些个看起来随时要晕倒的虚弱的年轻人们一起扶进了屋。 屋子本就不大,这会儿一溜儿的挤进了这么多人,顿时显得有些狭小起来。 碳不要银子似的全部加到炉子里,旺盛的火一下子窜起来,暖和和的温度,才让一个个哆嗦着牙齿的小伙子们缓和过来。 张王氏则在一旁动作麻利的切了块大腊肉。 腊肉切片,配着米,煮一锅暖胃的肉粥,加点小青菜,虽是简单却也香味诱人。 张王氏把人头点一遍,包括阿牛,一共是十三个人。 然后数了碗筷出来,盛满了粥分给各人先饱饱肚子。 除了两个晕过去的人,其他的人各自接了碗大快朵颐起来。 一时间,屋子里都是呼噜噜的大口喝粥的声音。 张王氏看的有些眼热,用手抓着儿子的手,一直打量着他。 “娘,还有吗?” 阿牛一碗粥喝完,砸砸了嘴,看着张王氏。 张王氏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又对着屋子里一圈的人道,“有!都有!大家只管喝饱!” 挨个儿把碗提案满,张王氏去瞧了瞧两个晕过去的人的情况。 其中一人这会儿也缓慢的醒了过来,从她手里接了粥碗小口地喝着,就剩下一个人了。 张王氏走过去,那人却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脸和手都被冻得皲裂,看着尤其惨烈。 “这么大年纪,怎么也同你们一起跑货郎?”张王氏看的有些于心不忍。 “娘,不是货郎。”阿牛一抹嘴。 先前为首的小伙子宋河也帮着解释道,“婶子,这是阿牛好心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 “对。”宋河放下手里的碗,他是这一群货郎的领队,别看年纪轻,比张犇牛大不了多少,但是性子沉稳,大家都服他。 此刻看上去有些许愧疚,“婶子,也都怪我不好。” “想着年关尽了,我带着大家抄小道想赶回来。” “没想到山上积雪太深,滑了下来,把大家都埋了进去。” “这大爷就是咋积雪里被阿牛刨出来的。” “这咋能怪你!” 阿牛擦了擦嘴巴,打了个饱嗝儿,他的性格随张王氏和张达,心善的很,又大大咧咧。 这会儿一拍胸脯,“都是兄弟几个商量好了的,怨不得你一个人。” “再说兄弟们几个福大命大,一个都没少,全都回来了!” 又朝着张王氏和张达,“爹,娘,让他们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雪太大了,封了路,他们回不去了。” “这都是救你回来的恩人,娘晓得咧!” 张王氏道,“明天我让你爹去镇上买半扇猪回来,给你们做肉吃!”? 第一百零二章 万幸 一大早上,张王氏就催促着张达赶了牛车。 那个被儿子他们带回来的老人,看着情况不是很好,发了一晚上的热。 张王氏担心老人家身子弱,遭了这么一场风雪,唯恐出什么问题,让张达带着去镇上瞧瞧大夫,顺便买半扇猪肉回来。 临到送出门,又有些不放心,交代了儿子几句,自己跟着一同去,把给米棠准备的腊肉也带上了。 “婶子!张叔!” 隔着老远,张王氏隐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和张达。 而且这声音还耳熟得很,倒像是米棠…… 张王氏忙拍拍正在赶牛车的张达,问道,“你听听,是不是米棠的声音?” “啊?” 张达赶着车,支着耳朵仔细地听着,然后把牛车停了下来,站到车辕上,对着远处张望,直到看到两个人影。 才一脸兴奋的对张王氏道,“是他俩!是米棠和季瑜!” 那边米棠看见他们停下来,加快走了几步过来汇合。 “婶子,叔,你们镇上去?” “米棠,你们咋回来了?” 米棠和张王氏同时开口,两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正好你们回来了,我和你叔给你们带了几条腊肉。” 说着,就让张达从车上拿了下来。 然后继续道,“阿牛回来了,正在家呢!” “嚷着要找季瑜玩。” 张王氏脸上都淌着笑意。 阿牛和季瑜关系好,每逢过年回来,两人总闹在一起。 闻言,季瑜脸上也多了几分真挚的笑意。 米棠倒是对车上躺着的个人有些好奇,这背影莫名让她觉得有些眼熟。 当下,便指着问道,“婶子,这是……” 张王氏看一眼车上,拍拍脑袋,“你大牛哥回来,路上遇到积雪了,从里头捡回来个人。” 然后叹口气,“也是遭罪,这么大年纪了。” “哎……我不和你多说了,老人家看着情况不大好,我得让你叔赶紧拉去镇上医馆去瞧瞧!” “你同季瑜先上家去,等婶子回来给你们烧肉吃!” 说罢,就急急忙忙的催着张达继续赶车。 牛车颠簸了一下,恰巧把那背对着的人微微侧了个个儿,露出半边脸来。 看着这张虽然憔悴但是熟悉的脸,米棠的眼睛瞬间瞪大。 这不是……老酒鬼吗? “婶子,叔,你们等等。” 米棠把手里头的几条腊肉放在牛车上,自己撑着两只手费劲儿的爬了上去。 后头季瑜托了一把,然后自己也跟着上去。 “走,叔!” 虽然不知道啥情况,但张达把手里的鞭子挥的更快了。 米棠小心的把老酒鬼脸上乱糟糟糊成一团的头发扒开,露出一张完整的脸来,看着脸上三三两两龟裂的纹路,一时间居然有些眼热,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咋?这是……你认识的?” 米棠没答话,边上季瑜帮她道,“是棠棠的师父。” “师父?” 张王氏想起来,好像是听米棠说过,确实有这么一茬儿。 当即张大了嘴,脸上有些错愕,万没想到世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惊讶之余还有些庆幸,幸好阿牛把人带回来了,听当时的情况,若不是遇到了,恐怕得活生生被埋在雪堆里,无人知晓。 但看着米棠现在难受的模样,这种凶险的话是断不能再同米棠说让她伤心的。 因此,只又拍了拍张达,催促着再快一点,赶紧把人送到医馆去。 牛车一路狂奔,径直到了“妙春堂”。 李大夫外出了不在,接诊的是另一个大夫。 扒着老酒鬼的眼皮儿看了看,又替他号了脉,写下副药方子,让季瑜拿着去抓药。 还好,只是一般的高热。 闻言,米棠心中莫名松了口气。 “婶子,叔,今日谢谢你们了。” “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张王氏道,“我们帮你把人送家去。” 到了家,张达帮忙把老酒鬼背下来放到床上,张王氏则拎着腊肉到厨房挂了起来。 然后同他们道别,“我们走啦。” “家里人多,还等着吃饭呢!” 米棠眨了眨眼,一时间没转过弯来想明白这个“人多”是怎么回事。 只是脑子里匆匆闪过一个念头,可惜没有抓住。 “那婶子,下次和大牛哥一起过来,咱们一家人一起吃火锅!” “好嘞!” 说罢,张达再次驾着车,朝镇上最大的猪肉铺去,半扇猪肉,这可是个大活计! “你说……” 送走二人,米棠扯了扯季瑜的袖子,看向床上躺着的老酒鬼,有些欲言又止。 “没事的。”季瑜摸了摸她的头,“大夫都说了,吃几副药就好了。” 米棠沉默半晌,然后点了点头,拿着药材去厨房煎药。 她有些走神。 心思不免又飘到那条叫做“坼蜧”的蛇上去。 书上说,这蛇是要人血喂养的。 人血…… “啊!” 药罐上滋出的蒸汽烫到了手,米棠小声的叫了一声。 炉子火旺,不大一会儿药就煎好了。 米棠找了块抹布,捏着药罐两侧的小耳朵,把罐子放到桌上,倒了慢慢一碗。 这才给老酒鬼端去。 门口的柱子旁,多多蹲在那里,双手抱膝,把头埋进去。 “蹲这里做什么呢?” 米棠叫他一声,看他抬起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子,“担心你师父?” 多多迟疑着点点头。 米棠把大夫说过的话给他讲一遍,然后道,“跟我进去看看?” “你来给师父喂药?” 多多这才从地上站起来,乖乖的跟在后头,一起进了房间。 床上,老酒鬼已经醒了过来。 看见怯生生跟着米棠后头红着眼的多多,老酒鬼嘶哑着嗓音咳嗽了几声道,“哭什么,老子还没死呢!” 米棠:…… 叹了口气,这人果然还是闭着嘴巴不说话的好。 但多多很高兴,丝毫没有因为被骂了伤心难过。 反而是欢呼着扑到了床前,小嘴叨叨的跟老酒鬼说着这段时间吃了多少好吃的。 “看得出来你小子吃得好。”老酒鬼哼哼两声,掐着多多的脸颊肉,“都旁成个球了!” “师父!” 看着俩师徒亲热,米棠悄悄地把药碗放在桌子上,拉着季瑜小心地退了出去。? 第一百零四章 另一种毒物 老酒鬼也不例外,歪斜着坐在椅子上。 似乎是被呛着了,时不时会猛烈的咳嗽几声。 米棠拿眼偷瞧了几眼,惊讶的意识道老酒鬼头上都有白发了。 “咳咳。” 边上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老酒鬼拿手背擦了一下嘴,右手习惯性的去摸腰间的酒葫芦。 大拇指顶开葫芦盖子,下意识地就要往嘴里灌,但想到什么似的,硬生生的忍住了。 一碗水突然递到他面前。 老酒鬼抬头看一眼,是米棠。 “呵。” 仍旧是欠揍的恶劣语气。 老酒鬼接过水,仰脖一口灌了下去,咳嗽这才勉强止住。 “嗝。”老酒鬼打了个饱嗝,摸了摸肚子,随意的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油渍,“不吃了。” 米棠看着他,欲言又止。 有心想问几句,他出去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被埋在雪里,还差点…… “小白脸吃完没?”老酒鬼突然道。 季瑜点了点头,拿了帕子矜贵的擦了擦手。 “是有什么……” “啧,娘们儿唧唧的。” 老酒鬼皱眉,脸上还带着几分嫌弃。 然后在季瑜没反应过来之前,拿自己刚刚吃完肉的沾满油渍的手,径直的拉上了季瑜的手。 “跟我走!” 季瑜:…… 季瑜身体僵硬,低头看了看自己被一双油光发亮的手抓着的手,脸上一贯风轻云淡的清冷出现了丝丝裂纹。 看着老酒鬼眼里的狡黠,他一万个确信这人是故意的。 老酒鬼劲儿大,这是季瑜没有预料到的。 两只手被他捉住,彷佛是一对鹰爪似的,牢牢的钳着自己,然后往前一带,季瑜只觉着自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就这么轻飘飘的被拉走了。 “欸,等等我!” 米棠和多多囫囵着吞掉最后一口肉,一大一小也跟着上来。 老酒鬼让季瑜躺在床上,然后伸手准备去解他的衣服。 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床边探出的两个脑袋。 对着米棠道,“男女有别,你个丫头到底知不知羞?” 米棠:??? 米棠满脸茫然,“可他是我夫君啊。” 说着,还一脸“你没媳妇儿你不懂”的表情,眨巴眨巴眼道,“我们可是要做非常亲密的事的。” “脱个衣服算什么?” 就差把“没见过世面”几个大字贴在脑门儿上了。 老酒鬼的眉心跳了跳。 只觉得喉口血气上涌,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和这丫头结一段师徒孽缘? 恶人自有恶人磨,他自诩恶人大半辈子,没想到碰到个真正的小魔女了。 只能干巴巴的留下一句,“嫁人了也要矜持。” 然后冷冷的“哼”了一声,在米棠身上撞的尴尬转而朝向多多。 “你怎么在这儿?” 多多比米棠还要懵逼。 看了看自己,又看看躺在床上睁着眼的季瑜。 委屈道,“可是师父……我和季大哥一样,都是男人呀!” 老酒鬼:…… 他果然是被米棠气糊涂了,都忘了这一茬儿了。 一旁的米棠已经笑的伏倒在季瑜床边,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笑什么笑?” 老酒鬼凶巴巴的骂一句,对着多多,“小屁孩儿毛都没长齐,算什么男人。” “哦。” 食物链唯一底端用户多多,相当无辜。 “是你们自己不出去的。” 老酒鬼觑了米棠和多多一眼,突然正色道,“别怪老子没提醒。” “丑话可说在前头,待会儿谁见了要是敢给我大呼小叫。” “坏了老子的事,可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说罢,格外郑重地看一眼米棠,“你也等着给你的小白脸收尸。” 米棠瞪他一眼。 只是抓在床褥子上的手不自觉地抓紧。 一颗心也是缩成一片,莫名的坠得慌。 可千万…… 不能出事啊。 这般想着,两片好看的唇已经紧紧的抿起。 老酒鬼既然这么说了,待会儿出现的东西肯定有些骇人,无论如何,她都得忍住。 边上的多多懵懵懂懂的察觉到了这种紧张的气氛。 捂着嘴巴抬头看她,“我一定不出声音。” “哼。” 老酒鬼冷哼一声,突然举起拳头,在季瑜的颈侧敲击了一下。 只见季瑜闷哼一声,然后头歪倒了一边,竟是晕了过去。 “你们两个,这段时间可有看我给的书?” 多多仍然记着不能说话的事儿,使劲儿地捂着嘴巴点了点头。 看了。 老酒鬼有些满意,这才不慌不忙的弯腰从床底掏出一只小竹篓。 这竹篓长的奇怪,有些像中间细两头粗的腰鼓。 老酒鬼把竹篓拿在手里,然后拿出块刚刚从厨房拿的肉,取一根线将肉牢牢地缠住打个结。 深吸一口气,捏着线的一端,把肉块扔进了竹楼里。 “呱。” 恍惚间,米棠彷佛是听见一声蛙鸣。 老酒鬼手里的线似乎被拽动了一下。 米棠看见那根线越发朝竹篓里缩去,就像是里头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一样。 老酒鬼的神色很严肃,等到放了两根指头的线,他的嘴唇迅速的抖动起来。 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 随着这阵奇怪的声音,竹篓里的动静停止了,半晌过后,彷佛是应和一样,又开始急促的叫起来。 这次听的更清楚了。 米棠确信,这竹篓里的一定是某种蛙类。 “出来,小宝贝。” 老酒鬼轻轻道了一声,“起!” 然后手腕翻动,米棠看着一团阴影随着他手中的线被从竹篓里扯了出来。 “呕……” 看到那东西的瞬间,米棠差点吐出来,但是想到老酒鬼的话,又飞快的捂住了嘴。 还好,动静不算大。 老酒鬼手里捏着的确实是一只蟾蜍。 碧绿色的身子,像是人体内血管一样的东西盘布在背部,里头涌动着绿色的液体,看着脆弱诡异又恶心。 最让米棠难以接受的是这东西前后长出的两个脑袋。 两个头。 此刻被吊在老酒鬼的线上,一前一后的,各自朝着自己的方向使劲儿。 米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臂上,爬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两头血蟾。 米棠的心中闪过一个名字。 难怪老酒鬼要问有没有看书。 这是毒经中记载的一种毒物。 和坼蜧一样,恐怖而又罕见的毒物。? 第一百零五章 两头血蟾 两头血蟾有头无尾,天生不会排泄,所有吸收的养料会自动转化成体内不断积攒的蟾毒。 判断一只两头雪蟾的毒性和年龄,全看背上突出来的筋络。 米棠忍着恶心,打量眼前这一只。 看它背上层层交叠的筋络,这是一只已经快要到生命尽头的两头血蟾。 两头血蟾寿命有限,会背着有心之人梦寐以求的蟾毒而亡。 像这样自然接近死亡的两头血蟾,只意味着一点,这是一只毒性到了顶点的两头血蟾。 “看来确实是看书了。” 老酒鬼看她一眼,然后把两头雪蟾提在手上,另一手捏着银针,飞快的在季瑜的胸膛和两臂上扎上十多根银针。 等到银针取出,再把两头雪蟾放到了季瑜的身上。 “去,咬他。” 米棠:…… 虽然知道老酒鬼不会伤害季瑜,一切都是为了救他。 但看着这样一只恐怖而又古怪,排得上天下毒物榜的两头雪蟾,在季瑜的胸膛上爬来爬去。 米棠差点没忍住站起来给它丢走。 两头雪蟾两头各不相让,见血开荤之后必要饱食一顿。 尤其是在只有其中一头尝到味道之后。 此刻,两头血蟾刚被老酒鬼放在季瑜身上,就闻到了被银针扎出的细密针孔里的血腥味。 两头各自朝着一边用劲儿,在一翻角逐之后,嘴中由一边抢占先机,低头噬咬在季瑜的身上。 米棠只见着血蟾背上的透明的流淌着碧绿色的液体的筋络,中间涌上一道血红的印子。 忍不住掐了掐手心。 这只血蟾,在吸季瑜的血。 血蟾以血为食,无血时则食生肉。 但生肉无法消化也无法咀嚼,只能不断地卡在喉中。 米棠认真地看着趴在季瑜胸膛上吸血的血蟾,角逐输了被迫拽着走的正是嘴中含有线的,也就是吞了生肉进去的。 此刻似乎已经油尽灯枯,脆弱的头部一直不停的扭动着,已经毫无和另一头竞争的力气,不断地被拖着四处吸血。 老酒鬼像是一点也不在意的,撩着袍子,直接坐到了地上,一手撑着头,就这么打起了小呼噜。 米棠:…… 米棠自然睡不着,尽管心里着实犯恶心,但是一眼都不敢错过的顶着季瑜胸膛上一直在动作着的血蟾。 毒经上记载,血蟾罕见。 和坼蜧对气候和地区有要求不一样,血蟾随处可见。 当然,这种随处可见的意思是,它们有在任何地方出现的可能性,只不过……找不到罢了。 但是老酒鬼…… 米棠不是没对老酒鬼的身份好奇过。 但眼下这种好奇来的异常强烈。 接着坼蜧,又是两头血蟾…… 江湖人梦寐以求难得一见的毒物,老酒鬼为什么可以轻而易举的就找到? 记得金胖子曾经说过,老酒鬼骗他时,说他姓……秦。 天下第一神医秦有方…… 这样一个人,和秦有方会是什么关系呢? 米棠怀疑的眼神在老酒鬼身上停留许久。 季瑜身上十多个针孔的位置,对于两头血蟾来说,无异于撞见了自助餐。 还是不限时不限量的那种。 尤其是其中一个头干掉了另一个,完全就是它一个脑袋的独食。 不用拉扯较量,不用分出一半,想吸哪里吸哪里。 只一会儿,背上原本流淌着绿色液体的筋络,里头就已经被全部替换成了红色的血。 米棠死死的盯着,心里盘算着这些被吸走的血,得换算成多少补品才能给季瑜补的回来。 红枣,还有…… 猪肝好像是补血利器。 米棠打定主意,等会儿先去陈屠户那里预定上整十头猪的猪肝。 像什么爆炒猪肝、卤猪肝、猪肝汤凉拌猪肝、溜肝尖…… 全套的都给季瑜安排上。 她就不信了,这么吃下去还能补不回来! 两头血蟾仍旧在不知疲倦的吸着季瑜身上的血,只是这会儿从胸膛上转移到了手臂上。 米棠看着它停留过的地方都留下一条淡淡的绿色痕迹。 于是刚刚下定的先去买猪肝的心思迅速变成了给季瑜烧水洗澡。 想必刚被老酒鬼放出来时的模样,两头血蟾这会儿的样子更加让人害怕。 约莫是吸了太多血,原本背上看着脆弱的裸露在外的筋络,已经被撑的更加硕大脆弱,彷佛仅仅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薄膜,包裹着内里不断流淌的红色血液。 从身子到两个脑袋,也都被撑的大大的。 如同经历了一次大的换血,原本还是一整只碧绿色的,这会儿完全的变成了一只血红色的。 米棠一边摩挲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边福至心灵,恍惚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要叫“血蟾”,感情是这个缘故。 或许是看不到自己身上展现的危机,血蟾仍然在努力吸着血,从左臂到右臂。 爬行的速度分明已经变得缓慢迟钝而又沉重,几乎不比蜗牛快多少,但仍然固执的挪动着。 也就米棠一眨眼的功夫,血蟾突然就不再动作了,趴在季瑜的右臂上,一动不动。 多多放下一只捂着嘴巴的手,瞪着两只溜圆的眼睛扯了扯米棠的袖子。 “嘘。” 米棠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嘴巴,示意他不要动作。 一大一小都伸着脑袋,仍旧保持静默的动作。 直到老酒鬼打了个石破天惊的呵欠,并且豪迈的伸了个懒腰。 “饿了。”老酒鬼摸了摸肚子,眼神充满暗示意味的看着米棠。 米棠:…… 吃了睡了吃。 好家伙,地主家的儿子都不敢这么过日子! 但老酒鬼不是地主家的儿子,他比地主家的儿子要更能吃。 米棠鼓了鼓腮帮子,终归是气鼓鼓的又去厨房做吃的了。 多多也要跟着她跑,却被老酒鬼一把拉住。 “你跑什么?” 多多眼泪汪汪,从前师父让他干过的不好的事的记忆全部涌出来,“师父……” “呜呜呜呜呜!” “师父欺负人!” 米棠正在厨房里琢磨吃什么,远远的听见多多的声音。 再一看,多多举着两只手从房间里跑出来,一边举着一边抖着,一溜儿的跑到装了水的木盆里去洗手。 米棠隔着老远,都能看见他手上一坨绿色的痕迹。 “啧。” 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米棠埋着头继续做饭。 果然,还是做饭好哇! 她就爱做饭,真的。? 第一百零六章 阿牛的感谢 自打被两头血蟾咬过,季瑜在床上躺了好一阵日子。 身体整日的犯冷,跟个冰块似的,又碰上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一张本就偏白的脸,更是彻底的不见了血色。 米棠心疼的不得了,找铁匠打了个小巧的手炉,可以让季瑜捧在手里,暖一暖身子。 连着几日放晴,看了看总算没有了再要下雪的趋势,米棠便扶着季瑜出来晒晒太阳散散心。 这会儿虽然没有前几天冷,但季瑜提着米棠的手,却仍旧是冰凉冰凉的。 “还冷吗?” 季瑜轻咳了声,抿着泛白的唇,摇了摇头。 “我说他好歹是个男人。” 老酒鬼嘴里叼着一根草,懒洋洋的就这么躺在地上,原本闭着眼,这会儿却是睁开了。 像是受不了似的,抱着胳膊打了个颤,嘲讽道,“你俩到底谁是小媳妇儿?” 又对着米棠,“别把他当娇滴滴的小娘们儿宠。” “男人怕什么冷!” “就应该像老子一样,风里来雨里去,行走江湖,不畏刀光剑雨。” 完了,还要总结一句,“你就是被这小白脸诓骗的太深!” “这可是只狐狸,才不是什么小白兔儿。” 最后一句话,音量低,跟自言自语的嘀咕没两样 米棠自然是没听见。 “师父说得对。” 季瑜咳嗽一声,弯着眼睛道,“棠棠确实太宠我了。” 米棠忍不住羞红了脸,嗔他一眼。 边上的老酒鬼被季瑜这意反骚操作弄懵了。 什么玩意儿就这样那样了? 这小白脸,当真是只狐狸,起码还是只道行千年的。 米棠斗不过他啊。 这么想着,老酒鬼忍不住摸了腰间的酒葫芦,摇着脑袋一脸可惜的吞下一口。 然后下一秒就吐了出来—— 不是,这什么玩意儿就跟着叫自己师父了? 登堂入室也没这么堂而皇之的啊? 还有! 他什么时候变成递话的工具了? 还“棠棠真宠我”? 老酒鬼摸了摸身上浮起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寒颤。 “师父,你再欺负我夫君,今儿的中饭啊,您就自个儿解决!” 这些天来的相处中,米棠对老酒鬼的称呼已经无意识的替换成了师父。 “走走走!” “没良心的东西!” 老酒鬼挥挥手,说的像他找不着饭吃似的。 大不了中午又到店里来顿火锅。 那味道,啧,香! 想着想着,老酒鬼就忍不住舔了一下嘴角。 打他吃到第一口的时候,就知道这味道错不了。 连着吃了十多天,每天中午丁点儿去,都没把他吃腻。 倒是店里的人,个个都知道这是他们掌柜的师父,给他好酒好菜的伺候着,那滋味儿,嘿,可比受这没良心的丫头和这小白脸的气好多了! “咱中午去店里一起吃火锅。” “王婶儿、张叔还有大牛哥都在。” 说到“大牛哥”的时候。季瑜捏了一下米棠的手。 干嘛呢? 看他一眼,米棠脸红红,这都老熟人了,还要吃什么醋? “我不去。” 老酒鬼摇摇头,重新闭上了眼躺地上休息,“老子就爱一个人有酒有肉,才不爱什么热闹。” 说着,还翻了个身,手搭在腿上。 沉默了半晌,又叮嘱米棠,“帮我……咳咳,谢谢那小子。” “这顿饭,就记老子头上。” 米棠:…… “师父。” 米棠看他的眼神很是怀疑,“您有银子吗?” 老酒鬼:……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 老酒鬼颇有些气急败坏,“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 “为人徒弟的都没有几两孝敬吗?” “得得得。”米棠安抚他,“徒儿给您的孝敬都在店里挂着呢,您顶着这一张脸去。” “要什么孝敬都有。” 又道,“那我就记在您的孝敬里头了。” “这还差不多。” 这老头儿,还挺傲娇。 米棠笑着摇了摇头,拉着季瑜出了门。 店里的伙计早早的准备了包间,乌泱泱的摆好了肉。 张王氏三人已经到了。 “婶子,等久了?” 米棠同张王氏打招呼,又让伙计把乌碳换成银丝碳。 季瑜对味道敏感,乌碳的粉尘味道重,免不了要咳嗽。 “不久不久,都刚来呢!” 如今儿子在身边,张王氏脸上的喜色简直压不住。 看见米棠来,又从地上放着的背篓里拿出几匹颜色鲜亮的布料来。 “阿牛从江南带回来的,颜色美着呢!正适合你穿。” 米棠没同她客气,嘴甜甜的道了谢就收下了。 边上,阿牛看见季瑜,脸上很是兴奋,一句一句的同他说着话。 半晌,话提转到了米棠身上。 “这就是弟妹!” 阿牛还是第一次看见米棠,这次回来,他爹娘跟他说了不少事情。 还说来年莫要出去跑货郎,就在家安心做铺子生意。 而这一切,都是季瑜的这个媳妇儿给他家的照顾。 阿牛忍不住打量米棠,季瑜长得好,这是他一直知道的,早前还心里盘算会娶个什么样儿的媳妇儿。 这会儿见着了,阿牛忍不住在心中赞一声“妙”。 长的好看而又聪明能干,更是个心地善良的,着实不多见,也让他钦佩不已。 还想着说些什么的时候,边上的季瑜突然咳了一声,侧了侧身子,正好挡住他打量的目光。 阿牛:…… 好家伙,季瑜原是个醋坛子! 这倒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忍不住有些想笑。 但看着季瑜一脸警惕的小模样,终是勉强收了笑意,拍了拍季瑜的肩膀。 转而拿起桌上的茶杯,举着对米棠道,“弟妹,大牛哥谢谢你对我爹娘的照顾。” “我没啥好说的,敬你一杯。” 说着,就一仰脖子,一杯灌了下去。 这是他真心实意的话。 他常年在外跑货郎,独留爹娘在家,照拂不暇。 若不是米棠和季瑜,对着他爹娘的照顾,万一出点什么事,他只能追悔莫及。 这般想着,阿牛忍不住有些红了眼眶。 若不是为了生计,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如今米棠把正赚钱的手艺和铺子交给爹娘,还让他留在家中一起经营,这是对他莫大的恩情。? 第一百零七章 臭臭的味道 一时间百感交集,直到米棠招呼着吃火锅,气氛才重新热烈起来。 “弟妹,你这铜锅子,哪怕是江南我也从未见过。” 干气力活儿的人,没有几个不能吃辣的。 阿牛一边满足的吸着气,一边两眼亮晶晶的看着米棠。 他走南闯北的倒卖货物,江南和京城也都跑过,听过的奇人轶事也不少,但从未见过这样的吃食。 即便江南富庶,人人吃着精致讲究,但阿牛敢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有远超这铜锅子的美味。 几人团坐一起,不仅吃的热闹,关键这味道,还真他娘的叫的上一个“绝”字。 阿牛两样放光,直到季瑜警告似的咳嗽声再次传来,才嘀咕着低头又埋头苦吃起来。 米棠嘴角笑出小涡涡,挠了挠季瑜的手心,又给他夹了一筷子热辣新鲜的嫩羊肉,“我最喜欢你了。” 季瑜抿着唇低头去吃肉,看不清神色,只是红透的耳根无声无息的诉说着他这会儿的心境。 于是,米棠嘴角的小涡涡笑得更大了。 边上阿牛摸了摸腮帮子,只觉得一阵牙酸。 他可还记得,前年离家的时候,季瑜还是个不沾俗世喜怒的清冷仙人模样,怎么他这一回来,居然像被人调了包似的? 阿牛想不明白在,只能大块大块的往嘴里塞肉。 半晌,才对着自己嗯了一声,猜到,约莫这就是娶了媳妇儿的变化。 鲜嫩的牛羊肉,都只需用筷子夹着,往滚起热浪的铜锅子重涮一涮,然后捞起来便可以吃。 阿牛感叹着米棠的奇思妙想和肉的美味,对这弟妹的敬佩更上一层楼,这会儿是诚心诚意的佩服。 抹了抹嘴角的油渍,对着米棠道,“我回来这段时间,我娘一直念叨,说弟妹你的手艺那可是不得了。” “起初我还不信,我可是打小吃我娘做的饭站大的,哪怕跑了这么多地方,吃遍了百家饭,我也敢说没人做的比我娘好吃。” 直到今天吃上你这铜锅子。” 阿牛叹了口气,“确实比我娘做的好吃。” “臭小子,老娘饿着你了?” 张王氏故作生气的拍了一下他,阿牛顿时抱头求饶。 包间内,一时欢声笑语。 “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 阿牛道,“弟妹你放心,我爹已经按着我按手印儿了。” “说我若是坏了瑜米之乡的名声,就敲断我的腿。” “我这些日子好好跟我娘学,等我把手里头的东西倒腾出去,就跟我娘去出摊儿。” “你和季瑜若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的,尽管叫一声。” 阿牛是个实诚人,学了张王氏和张达的秉性,有什么就说什么,字字句句是真心。 “你还要去倒腾你那堆破玩意儿?” 张王氏有些不赞成,皱眉道,“那东西味道大得很,堆在家里远远的都能闻着臭。” “你爹昨晚上给熏得没睡着觉。” 阿牛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娘,我不倒腾,我是说总得把这些个都弄出家去。” 又有些不好意思,“确实太臭了,我那天背回来,衣服上都是味道,一点儿也洗不掉。” 米棠听着好奇,什么东西能把张王氏都嫌弃成这样,当下便直接问了。 “嗐,你是不知道你大牛哥!” 张王氏道,“他那日回来,看到路上有个老爷子就拉着一车的这东西,臭气熏天的。” “那老爷子也是个苦命人,家里还有个小孙等着呢!” “你大牛哥这不就掏银子全给买下来了?” “说是什么东西……” 张王氏摸着下巴,她也没琢磨出来,“就跟螺蛳似的壳子。” 说着,还合着两只手比划了一下。 看着张王氏的动作,米棠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儿狠狠的跳了一下。 好家伙,就冲张王氏这比划的动作和她大胆的猜想,这东西不是牡蛎就是生蚝。 这可是…… 好东西啊! 米棠两眼放光的抓着张王氏的手,“这东西现在在家吗?” “在啊。” 张王氏茫然的点点头,不太明白米棠为什么这么兴奋。 倒是边上的阿牛看出了点门道。 问米棠道,“弟妹,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米棠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 “不是很确定……但应该差不多是牡蛎或者生蚝了。” “是一种……嗯,生在海里的。” “味道有些海腥味,应该就是你们觉着臭的地方。” “但是这个是能吃的,味道香着呢,还挺滋补。” 张王氏将信将疑,“这么说,还是好东西来着?” 她可是亲自闻到了这恐怖的味道的,奈何有米棠发话,她自然是相信的。 然后猛一拍手,“糟了,这要是好东西我可就这么随便的扔在地上了。” “不能有啥事儿?” “应该不能。” 阿牛憨厚的挠了挠头,“我当时给雪埋住的时候,它们也全都给埋住了。” “昨儿我才挖回来,看着和我弄回来的时候没两样。” “就这么放着,想来是不会有问题的。” 米棠:…… 好家伙,你们一家子都够虎的呀! “不能什么不能?” 张王氏拍一下儿子的肩,“你和你爹一道儿,把那些……啥?” “牡蛎或者生蚝。” “对,就那些,全拉来给米棠看看,还能不能用得上。” “现在就去,记着些,找个木桶啥的盖严实一点,可别给味道弄的到处都是。” 张王氏脸上是看得出来的嫌弃。 虽然米棠都说这是能吃的了,但顶不住这会儿闻着臭啊! 可不能拉过来给米棠熏晕过去了。 看着儿子和张达一起转身回家去,张王氏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又忍不住叮嘱了几句。 阿牛和张达走了,米棠拉着张王氏闲话家常。 “我就指着他给我娶个媳妇儿回来。” 张王氏叹了口气,“他原先在外面跑,我和他爹也不敢指望。” “现在回来了,我可得好好给他张罗张罗。” 说着,就拉着米棠的手,“你见多识广,看人也准,有机会帮你大牛哥看看?” 米棠抿着小嘴笑,没想到还有给人当红娘相看的一天。 安慰张王氏道,“这事儿记急不得。” “再说大牛哥能干活儿,又孝顺,肯定有姑娘喜欢的。” “您可别急。” 能干活儿就有姑娘喜欢? 边上的季瑜悄悄听了一耳朵,目光落在自己手里捧着的手炉上面。 想着老酒鬼的话,他是不是确实对着米棠娇了一点?? 第一百零九章 生蚝 阿牛和张达折回麻辣香火锅店的时候,张王氏还在和米棠说着话。 还没走进包间,阿牛就隐隐约约听见他娘说着什么“媳妇儿”之类的话,还伴随着一阵笑声。 “娘!我和爹回来了!” 阿牛叫了一声。 然后下一秒,张王氏拉着米棠和季瑜的手齐齐的往后退一步,对着阿牛道,“你和你爹赶紧把外面的衣服脱了,找盆水冲一下,太臭了。” 说着,还催着米棠和季瑜赶紧捂住鼻子。 阿牛:…… 他果然是他娘的便宜儿子。 就很受伤jpg 米棠憋着笑,让小二打了热水,带着二人下去。 等到阿牛和张达冲洗一遍,重新坐过来,张王氏还相当谨慎的松开捂住鼻子的手试探着闻了闻,直到确定没有了味道才彻底放下心来。 但儿子和夫君的目光都很幽怨,一大一小皆是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张王氏咳嗽一声,假装没有看见。 “弟妹,那什么……生蚝?我都给你带来了。” “你放心,我和爹用盖子都盖好了。” 甚至,为了防止味道露出来熏到人,张达还扎了铁丝,绕着木桶盖子围了一圈又一圈,相当的牢固。 “谢谢张叔和大牛哥。” 米棠嘴甜甜的道谢,叫来小二,吩咐了几句。 小二便下去麻溜儿的准备了。 “娘,你刚刚说我什么呢?” “说你什么?” 张王氏撑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悠悠道,“说你该娶个媳妇儿了。” “娘让米棠帮忙盯着呢,有好姑娘咱肥水不流外人田,先咱自己相看相看!” “娘!” 阿牛的眼睛瞪大,略黑的面皮都泛着可以看得出来的红。 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一眼米棠,哪有当哥哥的让妹妹帮自己找媳妇儿的啊! 张王氏看出他的想法,瞪他一眼,“这有什么的。” “你个傻小子又不懂小姑娘。” “照我说啊,米棠眼光就好得很,娘信得过!” “这可是跟我亲闺女一样的!” 阿牛:…… 他当真是便宜儿子! 几人说笑的时候,先前听了吩咐的小二又噔噔噔的回来了,手里头还端着一个硕大的盘子。 只是脸色看上去有些奇怪。 欲言又止的看了米棠好几遍。 米棠发现了,示意他可以说出来。 小二咳嗽一声,凑在米棠和季瑜中间,“掌柜的,这东西……我估摸着指定不能吃。” “您和季老板可当着心点儿。” “要不……”小二的脸色有些苦恼,“我干脆现在就去妙春堂把大夫请来?” 米棠:…… 凶巴巴的瞪他一眼,“等会儿让你一起吃!” “掌柜的,别啊!” 小二愁眉苦脸的告饶,“我还没娶媳妇儿呢!可不想死!” “真不吃?” 米棠神秘兮兮道,“现在不吃以后可没机会了。” 小二连连摆手,匆匆将手里的托盘放下,然后噔噔噔的跑出了包间。 托盘被放到桌子中央,其他人这才看到,里面居然是刚刚张达和阿牛弄来的生蚝。 张王氏默默的捂住鼻子,把凳子往后搬了半寸。 “别呀,好吃的,现在一点儿也不臭了!” 米棠招呼着,把盘子往自己面前挪了些。 然后从脚底下把上次做脆皮五花肉的的烤炉拿了出来。 米棠捏着筷子,将洗干净的生蚝挑了五个放到桌上。 这些生蚝是她刚刚让人按照她的方法处理干净了的,这一会儿功夫只得这处理好了的一盘。 生蚝是被掰开了壳的,这会儿被米棠放在桌上躺好。 又从托盘里摸索了一阵,从里面拿出一叠炒好的蒜末和一把细长的粉丝出来。 蒜末是人工手切的,后厨里的师傅们手艺不错,尽管是手切的,但不比现代用机器磨出来的蒜蓉差,米棠很满意。 这会儿被爆炒过,散发出一阵蒜香。 细长的粉丝是米粉,已经在水里泡的发软,但韧性极强,没有出现断裂泡发的情况。 米棠捏着筷子,将米粉分成几小份,铺在生蚝肉上面,又均匀的在米粉上撒上蒜蓉,最后淋上一点自己自制的酱汁。 小心翼翼地将五个生蚝放在了烤炉中。 米棠改良版的古代烤炉是烧炭的。 火锅里最不缺的就是碳,火红的碳在烤炉下面散发着极高的热量。 只一会儿,包间里就传出一阵古怪的香味,出去最表层的蒜香,居然隐隐有一股不同于肉香的鲜香味道。 阿牛最先反应过来,咕嘟吞下一口口水,眼神盯着烤炉里面的生蚝有些发热。 他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味道,正是刚刚被他嫌弃万分的生蚝散发出来的。 居然……真的是好吃的啊! 虽然还没尝到味道,但就冲这个香味,阿牛已经确信万分。 弟妹,果真在厨艺上有神通! “是这玩意儿发出的味道?” 先前还坐的远远的张王氏这会儿也凑近了身子。 捂住鼻子的手也早早的放了下来。 这陌生的味道霸道的很,不管她怎么捂住鼻子,愣是能从指缝里透进去,勾的她口中直冒口水。 想到刚刚还那么信誓旦旦的嫌弃,这会儿却像个饿死鬼一样,眼巴巴的盯着不错眼。 张王氏莫名有些脸红。 可是抬眼一瞧,众人皆是眼巴巴的馋嘴模样,顿时又放心了不少。 心中道不怪她这一把年纪还馋嘴,只能怪米棠手艺实在是好,就这么谁都不愿意相信能吃的东西,打她手里过一遍,愣是能变成绝顶美味。 这叫啥,这就叫天赋异禀! 别说张王氏,这会儿就连米棠也忍不住搓手手。 乖乖,她只是试一试,可没想到这效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啊! 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这会儿只想抱着烤炉啃,哪管熟没熟,吃就完事儿了! 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直到这味道越来越大,眼见着方才溜的极快的小二都凑过来扒着门槛瞧。 米棠笑着骂他一句,“刚刚让你吃不吃,现在可没了!” “掌柜~”小二眼泪汪汪,嘴角也口水汪汪。 他错了,错就错在居然不相信自家掌柜的手艺! “等着,一会儿教你们怎么做,自己吃去。” “好欸!” 小二欢呼着跑走了。? 第一百一十章 有人了 烤出来的生蚝肉质鲜嫩,渗着汁水。 米棠小心翼翼地把生蚝从烤炉中拿了出来,一人分了一个。 蒜蓉本就是爆炒过的,这会儿浇在粉丝和生蚝肉上面,经过再一次烘烤,蒜香味更加浓烈,勾的人口水嗒嗒。 “小心烫。” 米棠放了一个在季瑜面前的盘子里。 她这话刚刚落地的时候,对面就传来阿牛“斯哈斯哈”的哈气声。 阿牛用筷子挑着一整块儿生蚝肉塞尽了嘴,毕竟是刚出炉的,温度自然不低。 可耐不住它香啊! 阿牛一边眼泪汪汪的哈着气,一边忍着烫细细品味生蚝的滋味。 这味道不同于其他所有的肉,品味半天只能得出一个“鲜”字。 阿牛叹了口气,心中庆幸,好在是在米棠面前提了一嘴,这才没有和他爹一起把这些生蚝丢出去,不然,可真真是错过一样绝顶的美味。 边上张王氏看着儿子这副馋嘴模样,颇有些不忍直视。 估摸着凉的差不多了,米棠才捏着自己的那一只,喂到嘴边,用力的吸允着。 学着她的模样,季瑜和张王氏二人也拿起了自己的那一只。 方才阿牛猪八戒吃人生果,只顾囫囵的吃肉,却是没有品尝到蒜蓉粉丝生蚝的混合美味,这会儿壳中都还剩下不少粉丝和蒜蓉连同着汁水。 看见他爹娘的模样,阿牛也拿起自己吃剩的壳重新吸了一口,眼睛瞬间亮起来,跟着无限的懊恼。 他就该忍着,好赖先学学怎么吃。 “怎么样?” 看到季瑜擦了擦嘴,米棠迫不及待地问他的意见。 “尚……” “尚可”两字差点就习惯性的脱口而出,但季瑜迟疑了一瞬,抿了抿唇,重新道,“好吃。” 果不其然,下一秒,米棠的嘴角就笑出了两个甜甜的涡涡。 看到米棠高兴,季瑜摸了摸耳朵,嘴角也翘起来一点,他也高兴。 他不是擅长表达的人,惯常含蓄,和喜欢直白的米棠不一样,对于什么都可以用“尚可”来表示。 但一次发现米棠似乎很喜欢自己明明白白的说出他的欢喜,他便下意识用了。 看来效果似乎相当不错。 季瑜点了点头,在心中记下这一项。 “大牛哥,生蚝多着呢!” “一定让你吃个够。” 看着阿牛一脸的遗憾,米棠憋着笑安慰他。 闻言,阿牛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心中却纳闷儿的很,他也不是多讲究吃食的人,平日里在外头跑货郎常常是对付着吃,饿肚子更是常有的事,也没见着哪一次想在米棠这里这样馋嘴。 又是巧克力,又是火锅的,现在可好,又多了个生蚝…… 这不想倒还不要紧,一想彷佛心底的馋虫都给勾起来了,阿牛慌忙擦了擦嘴角。 “做生蚝的方法不难。”米棠接着道,“洗干净了像这样简简单单的加些蒜蓉和粉丝就好吃的很。” “先前味道大,是生蚝刚从海里捞出来没有清洗,数量又多,堆在一起积着味儿呢,洗干净了就没事儿了。” “大牛哥喜欢,婶子,你回家可以多做一些。” “只是……” 米棠看了季瑜一眼,方才亲眼见他吃的开心,想必是心中喜欢的。 自己更不用说,馋这一口味道已经许久了。 因此,这才有些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看这数量不少,大牛哥若是吃不完不妨匀一些给我。价钱的话……大牛哥定就好。” 她这话一出口,眼见着阿牛和张王氏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住了。 半晌,阿牛才有些无措的开口道,“这……这些本就是给你的,我,我不要银子。” 张王氏也道,“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米棠,你把婶子当什么人了,把你大牛哥又当什么人了?” “我让你叔和你大牛哥把这些东西拉过来难道是为了你的银子吗?” 米棠没料到是这么个走向,咬了咬唇,解释道,“婶子,大牛哥,你们误会了。” “这些东西不是大牛哥用银子从旁人手里换的吗……我是想着,路途也远,就……” 张王氏拍了拍她的手,“你也说了……你大牛哥哪怕是对外人,银子也都给出去了。” “咱都是一家人,哪能比旁人还要生分。” “难得有个大家伙儿都喜欢的吃食,若不是你说,他只怕早就当成扔货丢出去了。” 阿牛挠了挠头,也道,“是啊弟妹,你要跟我算银子真是为难我了。” “我的手艺不顶你,别看一模一样的做法,味道出来恐怕又是差远了。” 张王氏接过话茬儿,“这样,咱今天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一场也就算了。” “他明儿还得跟我们出摊儿呢!” 既然都这么说了,米棠只得应承下来,只是心中愈发感慨。 吃着半道儿,阿牛想起了正事。 抹了一把嘴对米棠道,“弟妹,有个事儿我想同你商量一下。” “我从前在外跑货郎的时候有一帮兄弟。” “都是附近村子里的人,知根知底, 这次我被埋在雪堆里,也多亏他们把我救出来送回家中。” “都是为了生计才不得不抛家弃子的可怜人,果如有个营生……” 阿牛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宋河的话,给自己鼓了鼓气。 “我如今有赖你给我爹娘的铺子能够守在家里,可他们却毫无办法。” “我想和他们几人凑一凑银子,把咱的巧克力铺子扩大一点,让他们都能来铺子里帮忙。” 闻言,米棠皱了皱眉。 阿牛看着,顿时有些着急。 拍着自己的胸脯作保道,“弟妹,你放心,我绝对对方子保密,只让他们做一些打下手的活儿,不参与其他。” 他虽然为人赤诚,却也并非不通世故。 米棠的巧克力方子玄妙,肯定有不少人求着。 她对自家心善,肯教一教手艺,自己却不能做损人之事,理当对方子保密,哪天米棠要是想自己做这营生,也能做下去。 阿牛想的周全,这才敢拍胸脯作保。 米棠听着,一面惊讶阿牛的为人,一面又有些哭笑不得。 “大牛哥,你不用这样。” “既然说了铺子给你们,那自然是由你安排。” “你愿意带着你那些兄弟,当然是极好的。” “只是人多,你那铺子即便再怎么扩充,也……” 米棠的话戛然而止,她的心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 猛然抬起头来,两样放光的抓着季瑜的手,“有人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外卖员 有人了? 阿牛和爹娘面面相觑,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唯独被米棠抓住手的季瑜,目光在二人相握的手上停留一瞬,闭眼沉思片刻,明白了米棠在说什么。 随即点了点头,对着米棠笑道,“棠棠的运气不错。” 嘿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叫“棠棠”,米棠有些脸热。 但是季瑜夸她欸! 傻笑了一阵,米棠才扭头对着一脸懵逼三人解释。 “前些日子我和季瑜商量,准备开展麻辣香火锅的外卖服务。” “一直在招人呢!” 米棠对着阿牛道,“大牛哥,我这儿倒是缺人手,就是不知道你那些兄弟愿不愿意来。” “包吃,但可能住的地方有些简陋,底薪加提成。” 米棠小嘴叭叭的吐出一串话来。 阿牛听的迷迷糊糊,只能隐喻明白一个“包吃包住”,至于这什么外卖还有什么底薪加提成,他则是满脑子糊涂。 季瑜给米棠递了杯茶水,让她坐下慢慢说。 一杯茶水吞下肚,米棠深吸了口气,回过神来,这才意识道有些词阿牛听不懂。 便解释道,“外卖就是把吃食打包送上门的意思。” “比如咱们在村里,想吃这儿的火锅,但是不想自己出来,就可以让人把火锅打包了送到家里去。” 张王氏深吸一口气,乖乖,还能这样哩! 想吃东西自己不出去让人送上门来? 这可真会享受! “我要招的人就是这样给人送外卖的。”米棠诚恳道,“所以需要脚力好的人。” “可能会比较辛苦,要一直在外面跑。” “但是目前只在镇上,所以还要熟悉镇上的路。” 阿牛听懂了,这和他们跑货郎的没啥区别嘛! 甚至比跑货郎还要轻松,不用挑着满担子的货,只是一份吃食而已,更不用说满地方的跑,只是在镇上。 至于脚力,他们就是常年用脚跑的人。 他们兄弟几个都是没啥手艺的,不然也不会只能去跑货郎。 现在听米棠这么一解释,这活儿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 当即拍着胸脯为自己的兄弟们作保道,“这感情好。” “我们兄弟几个别的不行,脚力那可是数一数二的。认门认路也行,摸个一天就熟门熟路了!” “米棠,你放心,我这就回去告诉他们,让他们都来你这儿听差遣!” 说着,就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想要通知宋河这个好消息。 “大牛哥,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呢!” 米棠有些想笑,这都还没说薪资待遇呢!放现代早被应聘者炒鱿鱼了。 “没听米棠说?风风火火的,赶紧坐下好好听着!”张王氏瞪儿子一眼。 阿牛摸了摸鼻子,讪讪的重新坐下。 “他们如果来的话,三餐都可以在店里吃,住的话和其他人一样。” “一个月的工钱是一两银子……” 乖乖! 阿牛砸了咂舌,只觉得自己眼前的米棠都变得金光闪闪。 一两银子欸! 他弟妹,真是财大气粗,有当掌柜的风范! 阿牛本以为这就是全部了,没想到米棠继续道。 “上面说的是底薪,若是他们能派送外卖给客人,一张单子额外有十文钱,每个月按月结算。” “多少?” “还有额外的十文钱?” 阿牛的声音都有些破音了。 “是一张单子十文钱哦!”米棠笑得两眼弯弯。 阿牛沉默了,只觉得自己心跳一阵剧烈。 恍惚中好像在梦里。 天底下居然真有掉金子的一天! 要知道,哪怕是衙门当差,一个月的月钱也才三两银子。 一两银子都够普通人家两三个月的花销了,更不用说在不怎么花银子的村里! 现在他们居然可以一个月至少有一两银子! 阿牛心中飞快的计算着,按照米棠的说法,一个月三十天,一天哪怕是送三个外卖,一个月也有九百文,又是将近一两! 还是在有吃有住的地方……米棠这里的伙食…… 哪怕是不给银子只管饭他也愿意啊! 一时间,阿牛心里居然有些蠢蠢欲动。 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弟妹啊,你这里招人一共要多少啊?” 若是人数要的多,他也来算了! 他的话音刚落下,还不等米棠回答,边上张王氏和张达也是一脸期待的开口,“有没有说要多大岁数的?你看我俩咋样?” “我……我也想!” 没想到被爹娘抢先开口,阿牛不甘示弱的表态。 一时间,一家三口都是大眼瞪小眼。 米棠:…… 啊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啊! 外卖员应聘太火爆她该怎么办qwq “嗯……得看情况。”米棠艰难开口,“还是先说你那些兄弟……” “对对对!” 阿牛点头如捣蒜,“米棠,你放心,就冲这条件,我替他们先答应了。” “若是他们不愿意,我包管再给你招人把空缺替上!” “这样好的伙计,呵,这些人保管着抢着来!” “你且等好,我这就去通知他们,越早来约好,可别误了你的事!” 说罢,便站起了身,只是扭头走的瞬间又转过头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问米棠,“还有啥没说完的吗?” 米棠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倒在季瑜肩上,“没,没有了。” “傻小子!” 张王氏也笑骂一句。 万没想到搁置这么久的事居然突然间就解决了,等到阿牛都去村里送消息了,米棠仍旧有一种不真实感。 直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感觉到疼这才兴冲冲的翻箱倒柜找起上次画的图来。 除了外卖盒子,米棠又捏着笔在边上添上一件小马甲。 小马甲正面写“瑜米之乡”,背面写“超级外卖,比谁都快”,额外备注上“红色”。 米棠拿着给季瑜看。 “到时候他们穿上小马甲,镇上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咱家的啦!” 季瑜喜欢听她一口一个“咱家”,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只是看着米棠手里的图,眼中又有些怀疑。 米棠的画技……嗯,讲究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在心里琢磨了半天,给自家娘子自带全自动滤镜的偏心本心的季瑜,总算找好了说辞。 不错,他家娘子果然是聪明绝顶,慧智兰心。 嗯,季瑜对自己相当满意。?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外卖火爆 “哎哎!听说了吗?” “麻辣香火锅店搞了个什么外卖!” 街上,几个人围在火锅店外面议论。 这天儿冷,少有人愿意出来。 更何况前面还过了个年,家家户户都不缺吃的。 可耐不住这火锅香啊! 没吃过的人隔着老远闻见香味儿受不了,吃过的人惦记着这个味道馋得不得了。 这日,几人裹得严严实实的照例来火锅店吃火锅,哈着气随口抱怨了几句冷,冷不丁被令几个老食客拉住了。 嘀嘀咕咕的咬了几嘴耳朵。 “外卖?那是什么东西?” “嗬,想必小哥你许久没来吃了!” 拉住他说话的一个老者颇有些洋洋自得,米棠这火锅店的每一样新品他可都是头几个来尝鲜的。 没啥新鲜事儿逃得了他的耳朵。 这会儿忍不住科普道,“嗐,就是咱现在用不着出门就能在家里吃上了!” “他们店里给咱送上家去!” 被科普的几个人脸上都有些惊讶,“还能给送家里去?” 老者神秘兮兮的“嘘”了一声,直到瞥见边上几个蓝色的影子,才拉了拉这几人的袖子,给他们指道。 “喏,瞧!” 几个人闻声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几个身穿蓝色小褂的汉子从火锅店里出来,胸前是“瑜米之乡”四个大字,正是这家店里出来的不假。 只是……这和送上门有什么关系呢?”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 老者捏着腔调道,然后两手捏着放进嘴中吹了一声,一只鸽子不知道打哪儿飞到他的肩上停留。 这鸽子也不一般,身上系着和刚刚那几个从酒楼里出来的人身上的小褂一样的蓝色布条。 让人打眼就能知道这是麻辣香火锅店里的鸽子,绝对错不了。 老者随手写了一张字条,几人凑过去看,却见那纸条上写的居然是火锅店的菜式,像什么“麻辣锅底,肥牛肥羊等”,末了,还添上一行自家的住址。 老者写完,就把字条仔细的塞进了鸽子腿上绑着的小纸筒来,然后嘴中道一声“去”,那鸽子就极通人性的朝着火锅店飞了进去。 “这是……” “瞧见了,纸条上写上你要吃的东西和你家的地址,等这小家伙进去传信。” “接下来……哼,你就在家里舒舒服服睡大觉,一会儿就有人给你送上门了!” 说罢,老者打了个呵欠,“老头子要回去睡觉了,睡醒了就等吃的咯!” “这……真的假的啊?” 听话的几人俱是面面相觑。 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没听说过哪家酒楼还能这样子的,在家里等吃的那都是大富大贵人家才有的。 主子在家里头等着,打发下人过来采买,然后拿回去。 这麻辣香火锅店的掌柜的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他们在家中就能吃上? 其中一人砸砸了嘴道,“若是真的……我定要天天点上一回,日日吃,吃尽这里的每一个花样!” 另外几人虽没附和他的话,眼中却是一样的闪烁着期许的光。 若是真的…… “快看!” 突然有人指着店门口叫道。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看过去。 几个穿着蓝色小褂的汉子,一人背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蓝色背篓打酒楼里出来。 两手扶着背篓,脸上挂着笑,动作及稳当而又迅速的飞快跑向一处地方。 虽然看不见里头的东西,可这味道香的霸道,一闻就知道一定是火锅跑不了。 打身边经过时,众人都忍不住夸张的吸了一下鼻子。 “这一定是我的火锅!我早就点上了!” 有人欢呼道,“我得赶紧回家,我娘子还等着吃呢!” 说罢,抬腿就往家里跑。 “还……真能送啊……” 方才说要日日点的人感慨出声。 然而还不等他感慨完,耳边就一阵阵的口哨声吹响,再一看,好家伙,各人肩上都停着一只鸽子,就等着把纸条传进去呢! 就连他一行的这几个兄弟,也都开始飞快地找人借笔写字…… 居然都没人提醒他! 这人气呼呼的也开始到处吹哨子找鸽子。 麻辣香火锅店里。 小儿愁眉苦脸的找米棠和季瑜抱怨,“好多人都来问能不能单独买一只鸽子。” “买鸽子?” 米棠满脸问话,这些人该不会想吃她的鸽子肉! 不不不,这可不行! 米棠把脑袋要得飞快,叮嘱小二,“不准卖!” 这些鸽子训起来可费劲儿,就这二十只都耗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可不能给她吃了! “他们买鸽子不是想吃鸽子肉。” 边上,季瑜喝了一口茶水,温声提醒道。 “不是想吃鸽子肉?” 米棠挠了挠头,这些她更有些搞不明白了,“不吃鸽子肉他们买鸽子干啥?” 小二着急的不行,“他们要下单啊!” “拢共二十只鸽子,人人抢着都来不及。” 说着,小二打开窗户,顿时,街上一阵阵的撕心裂肺的口哨声从窗外飘了进来。 “他们都来店里说人太多了,吹口哨都抢不到鸽子。” 米棠忙探出头去看。 街上,一个个不怕冷似的,两根指头掐进嘴里,吹的脸上都是红彤彤,全是憋气儿憋的。 更有甚至,家中下人丫鬟一起使劲儿,场面颇为壮观。 米棠:…… 好家伙,这她是真没想到! 居然无意中发展成了一门吹哨子运动! 哆嗦着手赶忙把窗户关上,耳根子这才清净一瞬。 “这也太可怕了。” 米棠这会儿脸上的震惊都还没消失,挂在脸上,配合着一对茫然的大圆眼,看着有几分滑稽。 小二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只是从他嘴里出口的,变成了,“真是太可怜了。” “……嗯?” “我是说咱家的鸽子!” 小二嘴里“咕咕”两声,立即有一只尾羽带点灰色的鸽子飞到他手上。 小二一脸怜爱的抚摸着鸽子的羽毛,嘴中心疼道,“小灰今儿都飞一整天了,半天不带歇的。” “回来就疯狂喝水,站着都还打盹儿呢!” 小灰就是这只停在他手上的鸽子。 “真是太可怜了,完全不把他们当人使唤的!” 小二叹了一口气,眼神还偷瞄米棠。 米棠:…… 她可知道你在内涵她了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鸽子不够用了 因为没有预料到古代人对外卖的接受程度这么高,以至于二十只鸽子根本不够用,甚至出现了满大街人人都鼓着腮帮子吹口哨的情景。 吓的县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陆文徵派衙差过来查看情况。 知道又是米棠这火锅店里引起的。 现场出现诡异的沉默。 “咳,没事就好。” 陆文徵半天才干巴巴的挤出这一句话,又带着衙差回了县衙。 当然,手上还拎了一份火锅店的外卖火锅。 “掌柜的,您多准备几十只鸽子!” 等到店里打烊,宋河一众回来,一边卸下背篓,宋河开口就来了句大的。 “多少?”米棠瞪大了眼睛。 “四五十只……” 宋河雇辆着开口,看他满脸犹豫的样子,似乎数据还是保守了。 米棠:…… 好家伙,她这小小一个火锅店里,当真是人才辈出,各个都是“野心家”! 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宋河道,“掌柜的,你是不知道,今天我们兄弟们出去送外卖。” “鸽子压根儿不够使唤的,我们出去一遭,有人都等不及叫来鸽子,直接往我们背篓里塞字条!” 宋河的脸上挂着喜色,送外卖和跑货郎根本没得比,也就在镇山跑来跑去,路途不远不说,路还好走,都是平地。 更何况,他今天一口气送了十二张单! 乖乖!十二张啊! 按照米棠说的,一张单是十文钱,今日只这一天就有一百二十文,这还不提那保底的一两银子! 若按照这么算下去,这个月能挣到四两多! 他从前跑货郎,一整年下来省吃俭用也不过才满打满算十两银子,这一个月就能有四两银子! 眼见着鸽子不够,好多人都下不了单,他看着都心疼。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说着,他甚至忍不住提议,“掌柜的,按照我今日估算的来看,四五十只鸽子也算不得多。” “既然是我提议的,这买鸽子的银子,您直接从我工钱里扣!” 他心里算的明白,若是鸽子多起来,他能送的单子只会更多,他和兄弟们能赚得银子也会更多,这实在是不亏的买卖。 “掌柜的!从我工钱里扣!” 随着他的带头,其他人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来。 各个脸上都挂着喜色,眼中带着期盼。 和宋河一样,他们今日送的也不少,和过去辛苦赚的银子相比,这简直是天上掉银子了! 都想着送更多的单子赚更多的银子。 米棠一脸无奈。 这要搁现代,她就是剥削劳动人民的惨无人道的资本家! 看着一个个看着她的期待目光,米棠想了想,终于道,“我是掌柜的,买鸽子怎么能让你们掏银子?” “嗯,再来三十只,凑个整,太多了也不好管。” 听到她终于松口,宋河带头欢呼起来。 “如果鸽子多起来的话还要再招几个人。”米棠突然道。 听到米棠的话,欢呼声突然静下来。 宋河和他们对视一眼,立即知道大伙儿的想法是一样的。 和过去跑货郎一样,几个兄弟都把他当主心骨,这会儿全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犹豫了一瞬,宋河试探着道,“掌柜的,你觉得我们今天干的怎么样?” “相当好!” “那……” 宋河看了后头几个兄弟一眼,继续道,“你若是觉得我们送火锅的速度慢了些,我们能再跑快一点。” “若是觉得给我们开的工钱太高了,我们也愿意再降一些……” 米棠没听明白,挠了挠头。 宋河闭了闭眼,“掌柜的刚刚说还要招人……” 这下米棠明白了。 摆了摆手道,“你们别多想,你们干的非常好!” “我是想着再多三十只鸽子的话,拢共就是五十只了。” “但现在咱们只有八个人给客人送火锅,那样下去就太辛苦了。” 米棠是从现代过来的,从前自己就是个996的打工人,自然知道内卷的痛苦。 谁知听了她这话,回应她的是齐刷刷的,“我们不怕辛苦!” 米棠:…… 知道大家都是想多赚钱,米棠想了想,重新开口道,“再招两个人试试看,平均下来一人约莫负责十只。” “大家若是觉得工钱低了,可以和我提,需要用钱的地方也可以找我先预支。” “大家家中都是有妻儿爹娘的,赚钱虽然重要,可身体也耽误不得。” 米棠的这番话出口,众人顿时安静了。 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因为有着盼头,加上外卖这种方式实在新颖,人人都盼望着点上一回,享受送上门的火锅,麻辣香火锅店的声音越发火爆。 悦来酒楼对面的“有客来”。 宋掌柜站在二楼包间的窗边,手边儿摆着碟瓜子,磕的起劲儿,不时端着茶杯喝口水,还一边用两只小眼睛盯着对面金满福的动静。 “怎么还没送来?” 半晌,把手里的瓜子壳随手扔在脚底下,散落一地。 宋掌柜从凳子上起身,面上有几分焦躁。 “老爷我可是一直饿着肚子在等!” “呵……这送上门儿的速度也不怎么快……” “还不如直接上门儿去吃!” 边上的小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提醒道,掌柜的,咱们也才叫到鸽子刚刚点上,这会儿半刻都不到……” “还有,那店可是米棠的开的……同对面紧金掌……姓金的,可是关系好着呢!” “他无耻!” 宋掌柜重重一拳敲在桌面上。 这米棠可是连着金满福那个臭不要脸的,从他这儿挖了墙角! 他能记一辈子! 才不会上她那儿吃劳什子火…… “掌柜的,火锅来了!” 小二喜极而泣,匆匆跑下楼去捧了从宋河手里接过的火锅来。 “嗯,香!” 宋掌柜猛吸一口气,“快摆上!” 说罢,重新坐在了凳子上,一手已经捏起了筷子就等着吃了。 一筷子鲜嫩的牛肉进肚,宋掌柜满足的闭上了眼。 他是绝对不会去米棠的店里吃火锅的! 至于这送上门来的外卖……这么香,他凭什么不吃! 这般想着,宋掌柜又是一大筷子的肉塞进嘴里。 高兴的两只眼都眯了起来。 一直拿着扫把的手突然伸到了面前。 “没眼力眼见儿!没看见老爷在吃着吗!走开!” 宋掌柜捧着自己的碗用袖子捂了捂,免得沾了灰。 看着面前唯唯诺诺的一个打扫的跑堂,他的嘴角沾着颗痦子,倒是眼熟的很。 宋掌柜眯着眼想了一会儿。 哦,他想起来了,这不是之前那个跛子吗! 目光在这人的腿上停留一瞬。 宋掌柜语气不善,“老爷我可还记着你之前装跛子躲懒呢!” “我可告诉你,别以为你现在故意表现我就能既往不咎。” “扣工钱!”。? 第一百一十五章 勾引有夫之妇是可耻的 或许是因为米棠的麻辣香火锅店带来的外卖效应,招人的告示一经贴出去,虽然上面明明确确的写了只招两个人,但赶来的人居然超过了预期,有十多个。 毕竟谁都听说了,米棠给出的工钱不低。 要说工钱,这到还是其次,主要是有的吃啊! 吃的还是火锅!管饱! 这谁听了能不心动,打从一早上,拿着告示要来上工的人就差点踏破了火锅店的门。 恰逢要开始交粮税了,米棠和季瑜回了村,招人的事就落到了店里小二的身上。 小二坐在桌前,打量面前站着的人。 十多个人也就选两个,这要求自然得卡严一点。 “你……太瘦了,太重了背不动怎么办?不行!” “你……脸上有疤,吓到客人怎么办?不行!” “怎么全是些歪瓜裂枣的……莫非是我太严厉了?” 小二给自己揉了揉肩膀,心里头嘀咕,米棠只让他挑人的时候比照着店里已有的八个人,随便选一选,倒也没设定这么多规矩,全是他自己加上的。 “这还不是看人太多了……” “要不下一个放宽松点?” 正想着,下一个人进来了。 这人倒是长得又高又壮,嘴角一颗痦子,就是眼睛看着吓人,打一进来就到处张望。 不像是来上工的,倒像是来杀人的…… 小二被自己心里的念头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警惕起来,“你……你干什么的!” 这人不答话,反倒是问起了他,“你们掌柜的呢?” “掌柜的?” 小二听他跟旁人不一样,进来不问招工的事,反倒是问起掌柜的,心里头就带了点疑惑。 “你……认识我们掌柜的?” 他倒不是凭空一问,他们家掌柜认识的人多,还都是些来自各地的奇形怪状的,什么人都有。 上到本县县令,下到三教九流,就连番邦蛮子也天天来酒楼找人。 他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听到小二的话,来人明显愣了愣神,片刻都,点头肯定,“当然认识。” “却是最熟不过了。” 原来是掌柜的熟人。 小二松了口气,“掌柜的今日不在,你有啥事儿找她?” “我替你转告,不然你只能改天再来了。” “不在?” “对啊,她和二掌柜回村里了。” 二掌柜自然是指季瑜。 “村里?” “好得很。” 不知为何,小二硬生生从这人的嘴里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可……这不是掌柜的熟人吗? “那啥。”见这人转身就要走,小二缩了缩脖子,“你叫啥名字,我给掌柜的传个话。” 这人便转过身来,看了看在他身后一溜儿的拿着告示的人。 问小二,“你们店在招人?” “对啊。”小二拿出一张告示指给他看,“招工。” “别给我看这玩意儿,我看不懂。” 小二:…… 瞅你看不懂还挺理直气壮! “看不懂你凑啥热闹?” 小二嘀咕了两句,只是这人的眼神看上去真凶,他没敢大声说话让人听见。 “我要来上工。” “啊?” 小二打量他一眼,“你?” “不是招人吗?” 来人摸了摸嘴角的痦子,“我从前就在酒楼上工的。” “有客来知道吗?” 有客来在就在悦来酒楼对面,小二可是对自家掌柜和金满福从有客来挖走人家当家主厨的事熟练在心。 心道看不出来他们掌柜的斯斯文文一小姑娘,干事可真不地道,都快把人家有客来薅秃了,上到厨子下到打杂的,还真是一个不落。 哎哟这可多大的仇! 小二嘴角抽了抽,但这人既然暗示他是米棠挖墙脚过来的,又有在酒楼打杂的经验,他自然得把人留下。 “行,就你了。” 小二掏出笔来,“你叫什么名字。” “冯三儿。” “冯三……好。” 小二在纸上认真写下名字,吹了吹墨迹。 “那啥,冯三儿啊。” 小二清了清嗓子,壮着胆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以前都是打杂的,肯定不知道咱们这个外卖是干啥的。” “喏,给你个机会。” 说着,弯腰从地上提起一个蓝色的装着火锅外卖的背篓来。 “来,背着。” 小二递给他,看他动作慢了还催促两句,“背着啊!” 直到冯三儿一脸狐疑的如愿背上了背篓,小二嘴角才咧开一抹笑。 “别说我不看在掌柜的面子上照顾你。” “看见没,这个就是咱们的外卖。” “掌柜家里还有个弟弟和师父,你去跑一趟,把这个送过去。” 给家里送吃的本是米棠安排他去跑的任务,可这不是来新人了嘛,小二就想偷偷懒。 “记着,一定得快,可别把师父他老人家给饿着了!” 小二叮嘱道,想了想又回头问他,“你既然认识我们掌柜的,总不能不知道她家在哪儿?” 要这人说不知道,他可真得怀疑了。 然而,不出所料,这人听罢远不还有些不情不愿的脸上,瞬间露出个笑容。 将背篓结结实实的背在身上,肯定道,“知道的。” “我还天天去呢!” 冯三儿说这话时的语气实在太过奇怪。 小二愣了下神,然后跳起来壮着胆子拍了一下他的头。 恼怒道,“别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 “我们掌柜的和二掌柜的感情好着呢!” “我警告你啊!可别想搞破坏!” “勾引有夫之妇时可耻的!” 冯三儿:…… “呵。” 冯三儿莫名其妙的笑了声,上下打量着小二,直把人看的发毛,半晌才不紧不慢道,“你还挺护主。” “你家掌柜的一定会感谢你的。” 说罢,就背着背篓,戴上来时的兜帽,走出了火锅店。 他的后面几个字咬得极重,听起来像极了话本子里头的大反派。 小二冲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心道要不是你认识我家掌柜的,早给你扫地出门! 不对,他这话啥意思啊! 莫不是在诅咒他? 小二反应过来,在后头后冲着他的背影喊,“你啥意思啊?” “你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我可警告你啊,别忘了我的话!” “不然……不然……” 小二左看右看,找到刚刚写上名字的纸,“撕拉”一声撕个稀碎,然后“哼”一声道,“不然我给你撕碎!”? 第一百一十六章 窗户里的眼睛 悦来酒楼里,金满福挺着肥胖的大肚子,整个人窝在太师椅中,舒舒服服的打了个呵欠。 半晌,叫来吴棋,“那个丫头的店里是不是新出了个什么……什么东西来着?” “蒜蓉粉丝生蚝。”吴棋答道。 “对,就这个东西。” “另外加上一套鸳鸯锅,什么牛肉羊肉的都点上,让他们那个啥外卖快点送过来。” “这天儿就适合吃这个,老爷我好久都没吃着了。” “快点!” 吴棋有些无语,心说您也就两天没吃,怎么就好久了! 但提起火锅,他的嘴里也不禁一阵口水泛滥,点了点头在心里附和,掌柜的当真有远见,确实是好久没吃了。 叫上店里的伙计,七八个人在门口吹起口哨来。 米棠店里的鸽子抢手的很,说是后头还要增加鸽子,但现在却是没有,只有先前的几只,被各处哨音争抢。 一阵努力之后,总算是叫来了一只。 吴棋捏着笔,按照金满福往常的习惯,把他爱吃的肉全部写上,尝尝一张写满了黑字的纸,被小心的绑到鸽子腿上。 吴棋又从店里伙计的手上抓过一把谷子,喂给鸽子吃完,然后放到天上,嘴里叫一声,“快飞,下次来还给你谷子吃。” 鸽子像是会听话似的,扑棱棱的飞走了。 街面对面,一个客人拍了拍有客来的门,半晌却是无人应声,嘴中抱怨了两句就要走人。 吴棋眼尖的很,自然不肯放过。 扯着嗓子对人喊,“客官,您吃点啥,我们悦来酒楼里啥都有,那可是有客来比不了的!” 听到这话,那客人总算事走了过来,进了悦来酒楼的大门。 从有客来手里抢回个客人,吴棋很高兴。 别的不说,从前宋掌柜从他们手里头抢过多少食客! 还挖熟客墙角,更是三番两头的就在外恶语相向。 不单是和他们金掌柜之间的私人恩怨,那是同他们整个悦来酒楼的恩怨! 吴棋相当恩怨分明。 扭头就哼着歌上楼去跟金满福说这个好消息。 听罢,金满福脸上果然露出笑来,但他更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火锅点上了吗?” 吴棋:…… “点上了。” “那就好。”金满福拍了拍手,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这姓宋的孙子就是活该。” “跟我玩儿,哼,玩不死他!” “不过……” 金满福打开窗子,迎面就迎上一阵冷气,让他了个哆嗦,但他仍旧坚持着没关上,反倒是睁大了眼看着对面。 对面就是有客来,这里的位置可以将他们家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从前,金满福和宋掌柜互相憋着劲儿斗的时候,两人经常不甘示弱的送各自的窗户打探对面的情况,往往是两个人隔空对着眼,谁也不肯服输。 如今,对面的有客来却是静悄悄的,不仅不开门了,就连窗户都关上了,这是…… 金满福皱了皱眉,问吴棋,“你说这老小子憋着什么坏呢?” 吴棋想都没想,“半个多月前对面生意就不怎么好了,我上次让人盯着,少的时候一天也就几个人,两只手数的过来。” 自从对面的当家主厨被金满福弄来了悦来酒楼,生意就差了下去。 更何况,前些天米棠的火锅店一开,更是几乎拉走了整条街上的客人。 别说其他的,就是他们家酒楼,人也来的少了。 对面有客来的想必更是无人问津。 不过…… “不过……总不能是嫌太冷清,酒楼不开了?” “肯定不能。” 金满福摇了摇头,他对姓宋的了解的不得了。 两人斗了快二十年,那老小子心高气傲的很,就爱一张老脸。 照他的话,就是“娘子都能送给人家,唯独脸子不能丢”。 哪怕是赔本赚吆喝,在没看到金满福认输福气之前,他肯定也要咬着牙贴着银子硬着头皮把酒楼张罗下去。 怎么会说没人就不开了呢? 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低头看着自家酒楼前在外面招呼人的伙计们,金满福皱了皱眉。 想了想,金满福又问,“你看他们酒楼里有人出来过吗?” 听到这话,吴棋也拧起了眉。 说到这个……他也没怎么注意,但好像却是是连着几日,一直都没见人从里头出来,直到他们家彻底关上门。 确实有些奇怪。 但是这没见人出来,门却关上了,人去哪儿呢? 总不能,一个酒楼的伙计连同掌柜的都关着门在里头睡大觉! 摸不准什么情况,吴棋只能试探着道,“会不会是出……” “肯定是的!” 金满福猛一拍窗棱,上面扑扑簌簌地落下一串水珠来,落到手上,金满福打了个喷嚏。 “这该死的……冷死我了。” 哆嗦着把窗户关上,接着刚才的话,金满福恨声道,“肯定是这老小子在憋着坏准备算计我!” 吴棋:??? “……啊?” 不是很能理解自家掌柜的思路,憋了半晌,吴棋才道,“要不……要不我带几个人摸进去悄悄打探?” 他其实想说对面的该不会是出事了,但掌柜的既然这么肯定,那…… 肯定是宋掌柜在使坏心眼儿! 他家掌柜的一定没错! “什么叫悄悄打探?” “都是开酒楼的我就不能关心关心老伙计?” 金满福用手撑着下巴,“你不是一直很想尝尝宋掌柜他们家的手艺?” “嗯……现在就去!” 吴棋:…… “掌柜的,其实我想吃火锅……”吴棋苦着脸,“能不能下次再去?” “不能。” “……好。” 吴棋苦着脸下了楼径直朝对面去。 也不知宋掌柜真是在睡觉还是如何,连着几天都有人敲门愣是不给开。 这会儿吴棋也是把手都拍的发红,耳朵贴着门愣是没从里头听出半点声响。 就是只苍蝇,也总该扑棱两下翅膀? 目光落到二楼的窗户上,吴棋下定了决心,朝手里头“呸呸”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手。 这可怨不得他! 他家酒楼所有伙计都可以作证,他可是敲了门的啊! 拉着绳子喘上半口气好赖爬上了窗,吴棋伸出根指头沾了唾沫把窗户纸戳出个洞来。 伸着头把眼睛凑到洞里头去。 冷不丁就对上一对黑黝黝的眼睛,正从洞里头直愣愣的盯着他。 “啊!” 没料到这一遭,吴棋被吓了一身冷汗。 然后在下面接应的悦来酒楼的伙计就看到吴棋从有客来的二楼窗户上重重地摔了下来,哎哟哟的叫唤着。?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死人了 “吴爷您没事儿?” 悦来酒楼的伙计们着急忙慌的跑过去,连忙把人抬进了酒楼。 好赖只有二楼,加上吴棋身子骨壮实,没出啥事儿。 伙计们把他放到床上躺着。 估计是吓着了,这会儿一张有些偏黝黑的脸都是煞白煞白的。 得了消息的金满福过来看,目光在他发白的脸上上下打量,皱着眉头沉默了好打半天。 半晌才开口问他,“啥事儿把你吓成这样?” 吴棋苦着脸,心道还是他家掌柜的了解他。 这才一五一十的把自己从窗户里看到眼睛的事儿说了一通。 “你说屋里头有人?还正从窗户纸后头盯着咱们?” 金满福嘴里寻摸了一道儿,愈发觉得不是个事儿,摸着胳膊打了个寒颤。 这姓宋的老孙子也忒不做人,有人在楼理好端端的不开门也不吭声儿,吓鬼呢! 吴棋看着他家掌柜的脸色,就知道金满福肯定又想岔了。 忙开口道,“掌柜的,我觉着……那不像是活人的眼睛。” 听到他的话,金满福的眼珠子瞬间瞪大。 语气都有些震惊起来,“你是说……那是死人?” 吴棋点了点头。 吴棋跟在他身边,帮他处理过的事不少,见过的死人也不少。 眼下他点头说是,那就包准错不了。 金满福震惊的大喘几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可千万别是真出事了,不然免不了跟咱扯上关系。” “我先去瞧瞧。” “若真是出了人命案,得赶紧去衙门报案。” “我跟您一块儿去。”吴棋从床上爬起来。 他虽没出什么大事,但是肉胎凡体,疼痛是免不了的。 这会儿从床上爬起来,都是咬着牙的。 金满福沉默了瞬,他本想让吴棋好好休息的,但没有吴棋跟着,他……他也害怕呀! 伙计们带着砸门的工具,还有几人搀扶着吴棋,在金满福的带领下,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朝对面有客来去。 整个街面上的人都知道悦来酒楼和有客来是对头,但是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闹得金满福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带着人去砸门。 一时间,都有些稀奇,纷纷聚拢过来看热闹。 “诸位乡亲帮我做个见证。” 金满福拱了拱拳,对着围观的人群道,“我金满福虽然和姓宋的有些私人恩怨,但大伙儿都是一条街上的,还是对门的邻居。” “这些天来他突然关了酒楼,闭门不出,金某人实在有些担心呐!” “今日特来叩门拜会,若是宋掌柜无事,那是最好不过。” “若是真不幸出了事,大家邻里之间也好相互帮衬帮车。” 金满福的话一出口,人群中早就藏着的悦来酒楼伙计立即带头附和,“金掌柜热心肠,我们都来做这个见证!” 有人开了这个口,围观的人也都一窝蜂的跟着喊起来。 金满福满意了,点点头,理了理衣裳,照例去拍了拍门。 一边拍还一边喊,“宋掌柜在吗?” “在的话劳您开开门,让大伙儿好放心。” 这般喊了三遍,里面照样无人应答,沉默的让人害怕。 围观的人群中这会儿也觉出了不对劲儿,纷纷议论着。 “我前几天来吃饭,宋掌柜还邀我再来呢,咋能说不开就不开了!” “是啊是啊,突然就关门了,没见个声响,也没从里头有人出来。” “……你们说……不会是真出啥事儿了?” “咦,你可别吓我!” “我,我不看了……我还得回家去!” 金满福竖着耳朵听了一嘴,然后才重新对着门喊,“宋掌柜,大家伙儿都担心着你呢!” “既然你不肯开门,那金某人只好得罪了!” 说罢,一挥手,对着身后的伙计道,“砸门!” 后头的伙计一窝蜂的冲上来,抬着一根木头,喊着号子朝门上砸过去。 不消一会儿,有客来的大门就给砸穿了。 “大伙儿一起跟我进去瞧瞧?” 在金满福的鼓捣下,一群人跟在后头,踏进了有客来的大门。 有客来的大堂内,仍旧保留着之前的面貌,凳子仔仔细细的摆在桌子下头,擦得油光发亮,分明是等待客人过来吃饭的样子,哪里像是要关门的! 金满福心里头的嘀咕生越来越多,心道这该死的宋老孙子,可别真死了。 大过年的,这可多晦气! “听!有声音!” 有人指着楼顶突然道了声。 不消谁提醒,大伙儿一起默契的摒住了呼吸,果然听见楼顶传来的细细簌簌的声音。 “这……这是耗子?” “你尽瞎扯,耗子能是这样一下一下的?” 想到吴棋说过的二楼窗户纸后头的眼睛,金满福眼底闪过一次狐疑。 “是猫还是耗子,咱一起去看看不就成了。” “诸位,反正咱们人多,啥都不用怕!” “金掌柜说的对,咱一起看看到底是啥玩意儿!” 几人轰轰烈烈的爬上了楼梯。 金满福知道是哪间包间传来的动静,故而带着路就一路直奔过去。 门还未推开,一阵浓烈的奇怪的腥臭味道就扑鼻而来。 金满福心里咯噔一下,推门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被后头的人挤着往前扑过去,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内里的景象顿时映入众人眼前。 “呕!” 当即就有人抠着后头趴在地上狂吐起来。 金满福后头也是一阵翻江倒海,拿着手捂住口鼻,忍了又忍。 在看到窗前被倒挂着的一具尸体时,他总算是知道吴棋看到的眼睛是谁的了。 除了倒吊着的明显的实体,桌椅、地上还趴着几个人,紧紧的闭着眼,看不出死活。 地上血迹和屎尿混合一起,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宋掌柜就趴在中间,用头一下一下的磕着地面。 显然,声音就是他传出来的。 这会儿听见声响知道有人来,宋掌柜抬起血肉模糊的头来,眼泪汪汪的冲着他们呜呜叫唤着。 金满福只觉得一阵悚然,宋掌柜的嘴里居然是空荡荡的,这是……被人割了舌头? 直到看见宋掌柜的惨状,有人才从这巨大的震惊中醒了过来,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 “死人啦!”?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有颗痦子 “听说了吗?出大事了!” 街上,有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远远的看着被包围起来的有客来。 “县令大人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众人就见着陆文徵领着人赶了过来,直直的朝有客来过去。 他的面色严肃沉重,两条眉也是紧紧的蹙着。 “这得是出了多大的事啊?” 围观的群众摇了摇头,只小声嘀咕,“出大事咯!” 有客来里面。 “到底什么情况?” 陆文徵拧着眉,问站在一边的师爷。 他本来在家中陪着阿莺阿鹂玩耍,突然师爷就过来上报说出了大事,还支支吾吾着“不少人命案”。 “不少人命案到底是说少条人命案?” 陆文徵揉了揉眉心,他这会儿心跳的厉害。 老师从京城里寄信过来,说那边已经帮他安排的差不多,最迟不过两三个月,就能带着夫人孩子回京了。 可千万不能在这个关头出事啊! 师爷摇了摇头,面色有些复杂,半晌才道了声,“您……自己看。” 说着,就要当先的一个衙差替陆文徵推开了门。 内里的惨状一下子显现出来。 “这……” 陆文徵倒吸了一口凉气,面上都是悚然的震惊。 “金掌柜?” 等到看到凳子上坐着的一个人,陆文徵开口道,“你怎么在这儿?” “就是金掌柜差人来报的案!”师爷小声告诉他。 看到金满福身前趴着的宋掌柜,又由衷的感叹一声,“金掌柜还真是重情重义。” “外面都说金掌柜和宋掌柜不和,今日一看却并非如此,果然真正的情谊还得看谁能雪中送炭。” 闻言金满福苦笑了一声。 揉了揉自己已经有些僵硬的脸。 他这会儿手指头都是僵硬的,在这么个血腥味和屎尿味的地方,边上还挂着寄具尸体,谁他妈能害怕啊! 金满福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可害怕归害怕,他倒是想走,关键是能走的掉吗! 这姓宋的不单是被割了舌头了,就连两条腿也叫人给硬生生打断了,骨头断在皮肉里,两条腿软软的垂在身子下面,就靠一层皮肉拖着才没给掉下来,看着就叫人瘆得慌。 约莫是吓狠了,失了神智,因着看见的头一个人又是他金满福,这会儿死命的拽着他的腿,压根儿不叫人有脱身的机会。 金满福心里苦啊,心道这姓宋的真不是个东西,清醒的时候和他作对,现在傻了还要拖着他。 “但也是个可怜人。” 金满福叹一口气。 埋怨归埋怨,他倒也没真下死手把人给扒拉开。 “报!大人!” 一个衙差跑过来,对陆文徵道,“已经清点完毕。” “酒楼里拢共十六人,死了十个。” “多少?”师爷吓了一跳,甚至抢了陆文徵的话。 “十……十个。” 金满福在边上听了个一清二楚。 乖乖啊!十条人命!这是近乎灭门呐! 这得多大的仇? 金满福低头看着扒着自己大腿趴在地上的宋掌柜,心道你个老小子看不出来,惹得祸事还挺大! 陆文徵也是很震惊,哪怕在京中,也少有发生这样一下子十多条人命的案子! “把尸体抬到县衙去,通知他们的家眷前来认领。” “那些还活着的,也都一并带到县衙去问话。” “是!” 由于被宋掌柜死命的扒着腿,金满福也被一并带到了县衙。 这会儿里头已经有两三个没死的伙计醒了过来了。 只是饿了这么多天,头晕眼花的,一见着人就伸着双手四下寻摸,口中喊着要吃东西。 陆文徵派人端来饭菜,几人一顿猛吃,这才缓过劲来。 等这几人吃饱喝好,陆文徵派师爷来问话。 “说说当日的情况?可有看见是何人行凶呐?” 小二打了个哆嗦,“是……是酒楼里一个跑堂的。” “他……他突然拿着刀就杀人了,还拿棍子,打断掌柜的腿……” 陆文徵皱眉听着。 小二继续道,“我很害怕……很害怕,晕了过去,后面就不知道了……” “他为什么要杀人?还要打断你们宋掌柜的腿、割掉他的舌头?” “因,因为……”小二吞了口唾沫,“掌柜的说他是个跛子。” “跛子?” 陆文徵皱着眉重复一遍。 旁边的师爷见状立马斥道,“撒谎!” “他一个跛子怎么杀得了这么多人?还有,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冤枉啊大人!” 小二眼中都流出泪来,慌忙地跪在地上,不住的叩头道,“小人亲眼看见的!” “他以前是个跛子,腿一瘸一拐的,但是这段时间突然就好了。” “那天宋掌柜从火锅店点了火锅过来吃,那人正好在擦地,触了掌柜的霉头。” “掌柜的看他腿好了以为他从前是装跛子躲懒,就骂了他几句。” “小人正好在门外洒扫,听见掌柜骂人,担心自己受牵连,就悄悄地过去看了几眼。” “没想到正好撞见他拿刀杀人,还……”小二打个哆嗦,“还割了掌柜的舌头!” “小人当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被他看见了,结果……” 小二的眼睛瞬间瞪大,彷佛再一次看见了当天发生的可怕情景。 “他冲小人笑一声,然后高高的举着棍子,把掌柜的腿打断了,然后提着刀朝门外走来。” “小人当时就吓傻了,晕了过去。” “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周围的人已经全都死掉了,一股子血腥味,小人肚子又恶又觉着恶心,就这么又昏了过去,直到……直到今日。” 说到这里,已经是字字泣血,让听的人也是一阵心悸。 边上的宋掌柜早在小二开始说的时候,就一阵不安,金满福见状一直捂着他的耳朵。 哪怕是失去神智,一旦听说都能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可见这凶手给他带来的恐惧有多深。 “师爷,把他刚刚说的都记下来。” 陆文徵吩咐道,又问小二,“你还记得这人长什么模样吗?” 小二捂着脑袋,会议起来有些痛苦。 半晌才道,“个子高高壮壮的,嘴角……” “有颗痦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老酒鬼死了 有颗痦子? 陆文徵皱着眉,总觉得这个说法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边上的金满福却是记性极好的脑子里一阵灵光闪现。 拖着扒着他的腿的宋掌柜站起来,激动道,“拐子!” 说到这里陆文徵可记起来了。 毕竟这可是差点拐走他女儿阿鹂的! 他可忘不了季瑜说的清清楚楚,那拐子嘴角一颗痦子,保准儿错不了! 可是…… 前些时日,他不是带着人把那伙人全都抓来处置了吗? 怎么还…… “不好!” 陆文徵和金满福对视一眼,两人俱是想到了一块儿。 既然这拐子逃脱升天,眼下又大肆犯下命案,他这会儿若要去寻仇,一定会…… “师爷!赶紧派人回府里保护我夫人!” “再派几个人去米棠的店里。” “是!” 师爷领了命,迅速的带着人手离开了。 “大人,我这……” 金满福看着仍旧扒拉着自己大腿的宋掌柜,为难的冲陆文徵露出一个苦笑。 这么着也不是个办法啊,他这腿哟…… 陆文徵看他一眼,冲着左右叫道,“来人。” 顿时上来两个衙差一左一右的把宋掌柜和金满福分开。 金满福这才得以逃脱,对着陆文徵恭敬的拱了拱手,“多谢大人。” 眼下,案情已经很明显,只差缉拿凶手。 整个案子既然和金满福无关,陆文徵挥挥手,便让人将悦来酒楼的一众人放了回去。 “哎哟哟,我这腿哦。” 路上,金满福被扶着走在前头,吴棋被缠着走在后面。 吴棋没吭声,倒是金满福哎哟喂的叫唤了一路。 这姓宋的一路抱着他的腿就没松过,眼下是又麻又酸,走几步路跟钉子扎似的,难受的紧。 “行了行了,别扶着了,让我自己活络活络。” 金满福嫌弃的会走让伙计们放开他,自己抬着脚使劲儿的在地上跺了剁,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掌柜的,咱是直接回去还是……” “你不回去我还能……” “哎,等会儿!你提醒我了。” 金满福扭头冲着后头的吴棋,“我怎么记着那丫头今天是回村啊?” 吴棋点点头,“对,说是村里要交粮税了。” “那就坏了!” 金满福猛一拍手,“他们人都不在店里,陆大人派去的人指定得走一场空!” “不行了,我得去去她家里走一趟。” “让她家里那个小家伙记着告诉她一声!” “我跟您一道儿。” 说着,主仆俩就一颠一簸的相携着朝米棠家里赶。 “哟呵,这捯饬的还真挺不错!” 自打知道米棠的那什么混账师父,就是从前在江南骗过自己的骗子,更是堂而皇之的住进了自己给她的宅子里。 金满福就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一步。 这会儿来了一见,跟先前自己给出去时的简陋模样实在是大相径庭。 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只是,这么好个地方要给那骗子住! 待会儿自己还又要见到他! 金满福气呼呼的哼了一声。 “掌柜的,咱还进去吗?” “去!当然去!” “怎么说从前都好歹是我的地方,怕他不成额!” “快点儿!” 吴棋:…… 只是越往里头靠近,吴棋的有眼皮儿就开始不自觉的跳起来,心里也一阵莫名的惊慌。 似乎还能隐隐约约问道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闻起来又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就像是刚刚不久前才问道过一样…… 吴棋停住步子,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脸色大变,飞快的拉住还在往前走的金满福。 “掌柜的,别进去!” 金满福被他吓了一跳。 他今日受到过的惊吓实在太多,以至于这会儿听见吴棋的话,什么也不问,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什……什么情况?” 半晌,金满福才惊魂未定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我先进去看看,您在这儿等着。” 吴棋深吸了一口气,跛着腿进去了。 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重新走了出来。 对着金满福道,“咱又得跑一趟县衙了。” 金满福怔愣了一瞬,然后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第一时间没太反映过来吴棋说什么。 等他意识道,着急忙慌的冲着米棠家已经被吴棋打开的大门跑过来。 院子里,老酒鬼躺在一个坑里。 那坑挖的深,他整个已经有些老迈的身子全部凹进去,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贴的严严实实的。 浓重的血腥味已经说明了一切。 过去他曾让两个徒弟挖的给季瑜治病的土坑,如今变成了他自己的葬身之地。 金满福沉默着,整个人突然有些说不清楚的颓废。 半晌,才闷声道,“还有个孩子呢?” “米棠的弟弟?” 吴棋挠了挠头,“没看……” 他后头的话在看到自家掌柜脸上沉郁的脸色时收了回去,重新道,“我去找。” 宅子虽然不怎么大,但找起来也要花时间。 吴棋仔细的寻摸着。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他家掌柜的坐在老酒鬼边上,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 “找着了吗?” 吴棋摇了摇头,意识道金满福低着头应该看不见。 又出声道,“还没有。” 然后试探着道,“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说明……” “去县衙。” 金满福淡声道。 打断了吴棋的话,这 四个字似乎耗费了他极大的心力,说话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您……” 吴棋想说些什么,但最终闭了闭眼,什么也没说。 主仆二人第二次来到了县衙。 “什么?”高堂上的陆文徵失声叫道。 踏着步子几步从堂上走下来。 今日连着一天十多条人命案也就罢了,如今明明白白的牵扯到的更是前头那帮拐子的案子! 眼下,这桩桩件件摆明了就是漏掉的那个拐子出来寻仇了! 这可怎么了得! 叫来一个衙差,陆文徵吩咐道,“这几日都要派人去我府上守着,什么人也别给放进去!” 衙差慌忙应诺。 陆文徵又吩咐道,“赶紧去给我寻个画师来。” “比对着有客来酒楼的小二的说辞,把犯人画像画出来全县张贴,务必要将此人尽快抓获!” 此人如此心狠手辣,若是再放任下去,只恐…… 陆文徵闭了闭眼睛。? 第一百二十章 小二的供词 “掌柜的,米棠姑娘那儿……” 看着金满福一脸的疲惫,吴棋忍了忍,终于是试探着开口,“用我派人去村里通知一声吗?” 二人正说话间,麻辣香火锅店的小二也被衙差带到了县衙。 后头还跟着担心情况的宋河。 或许是衙差问了些什么问题,小二脸上显得有些惴惴不安,一路上都紧紧攥着手,惊慌的四处打量。 “带上来。” 陆文徵重新坐到高堂上,正逢画师已经根据有客来的小二的描述粗略的画了个画像出来,拿给他看。 陆文徵瞟一眼,这个也就是个一般人的长相,混在人群中很难一眼认出来,唯独嘴角的那颗痦子,倒是令人印象深刻。 摸着胡子想了想,陆文徵指着堂下跪着的火锅店的小二,“拿给他看一眼。” “是!” 立即有衙差拿着画像给小二看,“可曾见过此人?” 小二战战兢兢的抬头看去,眼中露出一丝愕然。 这……这不是冯三儿吗! 虽然画的并不传神,但就这大致的五官,特别是嘴角的那颗痦子来看,这确实就是冯三儿无疑! 他眼中的愕然实在太过明显,陆文徵没有错过。 猛一拍惊堂木,把小二吓了一跳。 陆文徵厉声问道,“你当真认得此人!” “此人身犯命案,你若不速速交代,拿你一起问罪!” 命案? 小二吓得脸上一下子失去血色,“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两片嘴唇哆嗦个不停。 在衙差的催促下,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的勉强说出话来,“认……认得。” “此人名,名唤,冯三儿……早上,早上,才来店里上工。” 说,说是和我们掌柜的,相熟。” “上什么工?” “送……送外卖。” 似乎是想到什么似的,小二浑身抖了一下,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张撕得细碎的只来。 一堆碎片放在地上,然后趴着慌里慌张的开始在里头寻找。 不消一会儿,举着一小块儿碎纸对着陆文徵高兴道,“找,找着了!” “拿上来。” 衙差从小二的手里接过去递给陆文徵。 那一小片纸上写的正是“冯三”二字。 “你说他自称和米棠相熟,所以你把他招了进来?” 小二脸色一白,随机叩倒在地上,“冤枉啊大人!今日掌柜的回村出理事情,将招人的差事给了我负责。” “这人,这人一进来便问掌柜的去向,我见他说话相当熟稔,还……还扬言在宋掌柜的有客来上过工,我就,我就……” 陆文徵深深的看他一眼,“你可知今日这命案就出自有客来?” “十条人命!” 小二顿时僵住了,半晌过后疯了一样地在地上叩头,直把额头叩的鲜血淋漓。 口中直呼,“冤枉啊大人!小的不知!冤枉啊!” “拉住他!” 陆文徵冷哼一声。 左右两个衙差便立即一人一边的把还在不断叩头的小二拉住,不让他继续下去。 事情已经弄得差不多清楚了。 想必是那日被季瑜打伤腿以后此人一直躲藏在有客来,故而那段时间被宋掌柜认作是跛子。 后来腿伤好了之后得知自己的同伙被全被问罪处置了,所以生起报复之心。 先是残忍杀害有客来一众伙计,后是借着上工的名义去麻辣香火锅店找米棠寻仇。 可惜事情不巧,米棠不在店中,这才险险躲过一劫。 可没想到这凶手贼心不死,居然又盯上了米棠在镇上的家! 只不过…… “他如何得知米棠的家的?” “他,他……” 小二哆嗦着身子,磕磕绊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陆文徵眼神锐利的逼问道,“是不是你透露出去的?” “米棠家中也有人遇害,若真是你透露出去的,本官先拿你问斩!” “不是我……不是我!” 小二一阵挣扎,左右各像着两边的衙差叩首求饶。 “大人,真的不是我啊……” “快说!与你有何关系!” “他,他自己知道的!和我无关,和我无关啊!” “他自己知道的……”陆文徵冷哼一声,“说谎!” “本官见你眼神闪躲,想必必有内情!” “知而不告,一定和你逃脱不了干系!” “莫非……你就是他的同伙?” “你若是不说,本官先斩了你慰问这十一条人命!等到冯三儿被抓获,再让他去阎王爷那里和你一起赎罪!” 一阵哗啦啦的水声突然流出,紧接着是一股古怪的味道。 衙差看过去,居然是小二吓得尿了裤子。 “我……我说……”小二这会儿已经吓得魂不守舍,哆嗦着道,“我让他给掌柜家里的去送饭……” 他的话还没说完,边上的金满福没忍住,一脚踹了上去,把人踹了个踉跄。 “金满福!” 高堂上的陆文徵呵斥一声。 “但是大人!”小二继续哭诉道,“我真没说掌柜的家住哪里,他,他都是自己知道的啊!” 陆文徵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来,手里觉着的惊堂木迟迟没有落下去。 但小二却是一双眼睛紧盯着,然后一歪头,居然晕了过去。 “把人暂时押到劳力,等醒了继续审问。” “我记得米棠家里有个叫多多的孩子。” 陆文徵揉了揉眉心,多多救过阿鹂,他记得熟,“这孩子现在怎么样子?” 吴棋答道,“没找着。” “没找着?” “让人找!掘地三尺的也要给我找!生要见人,死……” “死要见尸。” 又道,“先着人去通知米棠,让她赶紧回来。” 还不及吩咐人去办,审讯堂外一个声音喊道,“大人,我去!” “我是店里送外卖的,脚程快,知道掌柜的家住哪里!” 喊话的正是宋河。 他刚刚在外面听的一清二楚,没想到米棠家中居然遭逢这样的事,心中早已升腾起惊涛骇浪。 此刻一听县令大人的安排,当即毫不犹豫的自荐。 陆文徵看他一眼,目光又落到金满福身上。 金满福点点头,“他确实是米棠店里的,我见过他。” 得了金满福的肯定,陆文徵这才道,“你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是不是还在做噩梦 “怎么了?” 季瑜和米棠二人躺在床上。 外面已经响起虫鸣声。 村里都是原生态的,夜空中是星子闪烁,草地间是虫鸣声声。 往常这个时候,米棠该是已经舒舒服服的睡着打起了小呼噜。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一阵慌乱,辗转难眠,就连眼皮儿也跳的厉害。 她是不信什么“左眼福右眼灾”的,可就是莫名的不安心,总感觉出了什么事。 她心中的焦躁不安这会儿连季瑜也察觉出来了。 季瑜也不睡了,索性睁着眼侧过身子对着米棠,温柔的看着她。 “季瑜……” 米棠指着自己的心口,犹豫道,“我今日心跳的厉害,总觉得出了什么让人害怕的事。” “而且眼皮也跳个不停……你说,会不会……” “不会的。” 季瑜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嘴中还道,“呼噜呼噜,霉运走丢。” 难得看到季瑜这副模样,嘴中说着幼稚的安慰人的话,脸上却是无比的郑重。 米棠“扑哧”一声笑出来,脸上担忧的愁云总算消散了不少。 见她终于露出笑脸来,季瑜伸手将人揽在怀里,“我们明日便回去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安心睡。” “嗯。” 在季瑜的安抚下,米棠总算闭上了眼睛,安心的睡了过去。 睡至半夜,季瑜突然听见窗边有些细细簌簌的细微动静。 他向来浅眠,对声音敏锐的很,更何况是在晚上,就打窗边传来。 看了看身侧还在熟睡的米棠,季瑜摩挲着穿上了衣服,弯腰从地上捡了根木棍,摸着墙根儿出去了。 “什么人?”季瑜声音冷厉。 “我,宋河!” 听到是宋河,季瑜松了一口气,却仍旧没有放松警惕,手里头的木棍还紧紧的攥着。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宋河猛喘了几口气,他是摸着黑跑过来的,村里小道到处都长着草,又下过雨,路面都湿滑湿滑的,一路上,他没少摔跟头。 “出事了你们家!” 季瑜的心里猛地一震。 他和米棠这会儿就在家中,宋河说的肯定不是这个家,那么就只有…… 想到米棠睡前跟自己说的不好的预感时,他还信誓旦旦的作保,季瑜有些浑身发冷。 “出什么事了?” “我只听说前些日子县令老爷处置了一伙拐子,里头偷跑了一个。” “现在那跑掉的回去你家寻仇了……死,死人了……” 宋河看他一眼,结结巴巴道。 季瑜这会儿的脸色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吓人,饶是他走南闯北早已练就一颗鬼神不怕的大心脏,这会儿也忍不住瑟缩了几下。 “是,是谁我不知道……我还听说,有个孩子还没找着,好像是叫……叫什么来着?” “多多。” 季瑜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语气。 “对,对!” “我听县令大人说,是叫多多没错!” 这边宋河还在努力回忆县衙听到的话,没注意到季瑜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既然多多现在失踪了,那么死的人,就只能是…… 老酒鬼。 季瑜的心猛的一沉。 他是亲眼见着米棠对老酒鬼的称呼慢慢变成“师父”的,虽然嘴上不说,但心底早已是当成了一家人。 如今…… 宋河没有察觉到季瑜的低气压,仍旧在问道,“掌柜那边要去通知吗?” 通知? 当然要通知! 只是……该怎么说呢? 季瑜一阵头疼,手上握着的棍子也松手掉在了地上,半晌才应声道,“你且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脚上她咱们一起走。” “我只是回来只会你们一声,这天色已经完了,你们人呢不如明日……” 宋河的话还没说完,季瑜已经转身进去了。 季瑜不是不知道宋河的意思,村里的小路不好走,夜深天黑又不安全,连夜赶路实在不是个好主意。 可是他更知道,此事一旦让米棠知道,她绝对不可能等到明日天亮的。 季瑜低着头在心中想说辞,冷不丁抬头时却看见米棠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被她吓了一跳。 “怎么起来了?还坐着?” 季瑜走过去,给她披上一件衣服,替她理了理脸上散乱的头发。 “我……”米棠一开口,声音里就满是惶恐不安。 伸出只手去拉了拉季瑜的衣摆。 季瑜便坐过去,顺势把人揽在怀里,恋爱的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问道,“做噩梦了?” 她的额头上还有些细汗。 米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我睡不安稳……有人在喊我。” 米棠低声念叨了几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半晌,又抬头蹭了蹭季瑜的下巴,疑惑道,“你怎么出去了?” 季瑜哽了一下,不正面答她,反而是问,“还睡吗?” 米棠摇了摇头。 虽然已经记不清梦中的情景,只能依稀觉得总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但心底残存的一丝惊惶告诉她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梦,甚至是堪称吓人的……噩梦。 加上睡前一系列的不平常的反应,总之,她是再也睡不着了。 看到米棠摇头,季瑜点点头,摸了摸她的脸颊道,“那就不睡了,收拾收拾,咱们回镇里去。” 回镇里? 现在? 季瑜觉得不会平白无故的说这样的话。 米棠的脸色白了白,嘴唇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下一秒,她看见季瑜的嘴巴张开。 “老酒鬼出事了。” 季瑜虽然只说“出事”,但就他的脸色和他这会儿让回镇里的话来看,一定不只是普通的“出事”而已。 米棠愣住了,捧住季瑜的脸,让他的眼睛正对着自己,“出事了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会出事呢?” “是有发高热了还是火锅店今日没给送吃的?” “是……” “棠棠。”季瑜反手握住她的双手,“你冷静一些。” “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不好。”米棠摇了摇头,不哭也不恼,只是口中反复道,“不好,季瑜。” “你看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这个梦太可怕了,我,我有点困了,我……等我睡醒,一定会没事的。” “棠棠,你听我说。” 季瑜抱住她,“你没有在做梦。” “前些日子抓的拐子漏了一个,老酒鬼已经遇害了。” “我们得赶回去。” “看着我,棠棠。” “有些事我们可以路上说,但现在——” 季瑜深吸一口气,“多多也失踪了,我们要去找他。”?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他一定会死的 “出来了!” 听见响动,在门口等着的有些百无聊赖的宋河站起身来,跺了跺脚,看着被季瑜牵着的米棠,小声问道,“你们都现在走?” 季瑜点点头,道,“劳驾,可否帮我问旁边阿牛家借一借他们的牛车用?” “好说!” 宋河便转身跑去。 “季瑜,我冷。”米棠突然道。 季瑜看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用力搓了几下自己的手,然后捂着她的脸和手。 米棠闷头扎进他的怀里,不再说话。 半晌,边上传来牛的哞哞声。 季瑜看过去,却是张王氏和张达都来了,后头阿牛牵着牛车。 看到二人,张王氏走过来,从自己身上解下件厚衣披到米棠的身上,“好孩子,穿暖和一点。” 米棠抬起头来,看着张王氏,似乎想扯出一个笑容来,但最终嘴角弯了下去,面上露出一个极委屈的表情来。 “莫哭莫哭。”张王氏拍拍她的背,“先让阿牛送你们去,婶子等会儿再来。” “有婶子陪着呢,不哭啊。” 一辆牛车坐不下太多人,张王氏让阿牛赶车,先把米棠、季瑜和宋河送过。 张王氏私下叮嘱儿子,“天黑记得看仔细路,别摔着了。去了后看看有啥能帮忙的,我和你爹自己走过去。” “那娘,你们小心着点,看能不能搭上村里谁家赶集的牛车。” “晓得了。” “快去。” 说着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拉了一把阿牛,“等会儿若是要去县衙,你机灵着点,照顾着些米棠和季瑜。” 阿牛点头答应,这才驾着车出发。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马车停在了米棠的宅子前。 这会儿宅子前还列着两队衙差,看见他们回来,上前拦路,“什么人?” 阿牛记着张王氏的话,上前道,“差爷,这是我妹子的家,县令大人让我们回来的。” “进去。” 季瑜牵着米棠的手,二人刚一走进院子,就看见老酒鬼。 仍旧是孤零零的躺在那个深坑中。 和他平日里躺在院子里睡觉时的模样一致,米棠站在原地没动,她等着老酒鬼突然起来叫一声“老子饿了”。 但—— 没有人,也没有声音。 没有老酒鬼,也没有抱着他大腿躲在后面的多多。 季瑜牵着她来到近前。 老酒鬼仍旧保持着那一日他死去的模样。 眼睛尚未闭上,带着一股子米棠平日里从未见过的狠劲。 脸上、衣服上还沾着血渍,只是他的衣服和脸一向也不怎么干净,看上去倒也诡异的融洽。 只是他的背,原本挺拔的在一众乞丐中格格不入的后背,这会儿深深的凹进坑中,贴合的严严实实,像一张绷紧了的弓。 “我,我……” 米棠一惯灵动从容的脸上出现一片慌乱,像是幼稚孩童突然遇上难解的谜题,惊慌失措的环顾四周,急得轻轻的跺起脚来。 她看着季瑜,瘪着嘴委屈巴巴道,“季瑜,我,我该做什么啊……我,我好像不知道了……” “我不知道了怎么办?” 她似乎只会重复这一句,反反复复的向身边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寻求帮助。 季瑜蹲下身,让她也跟着蹲下,然后握着她的手,两人的手紧紧贴着,一起扶过老酒鬼的眼睛,将那双至死都合不上的眼睛慢慢合上。 随着老酒鬼的眼睛慢慢合上。 一滴泪落到二人的手上。 原本一脸茫然无措的米棠,眼睛已经是红成一片,噗噗簌簌的眼泪不断的从眼眶流出,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无声的趴在季瑜的怀里哭起来。 “哇!” 多多的哭声突然传了出来。 宋河和阿牛对视两眼,四处寻找哭声的来源。 趴在季瑜怀里流泪的米棠抹了抹眼泪,看了看已经闭上眼的老酒鬼,朝他身体两侧空隙的坑中伸出只手去。 下一秒,一只小小的手握住了她。 “是多多!” 宋河惊叫一声,对着旁边的阿牛道,“搭把手。” 二人小心的将老酒鬼抱了出来。 这个哪怕是做乞丐都绷直了腰杆儿的老酒鬼,这会儿却是再也挺不直背了,连平躺在地上都难以做到,而在他的身体掩盖着的下面,多多仰面淌着,两只肿成枣核的眼睛已经流不出泪来了,只能嘶哑着嗓子哭叫。 季瑜伸手一把把多多抱了出来,连着米棠,一大一小,都埋头在他的怀里。 阿牛抹了一把眼泪,伸手捣了捣宋河的腰间,二人耳语一翻,悄悄从旁边离开了。 知道米棠回来的陆文徵,这会儿也带着师爷过来了。 看到被季瑜抱在怀中的多多,难免松了一口气。 但是见米棠哭的伤心,边上还有一具尸体,想到县衙内还陈着的十具,又是怒气难消。 “这该死的凶手,本官一定要把此人抓获,处以极刑,陈尸十一日曝晒,悬在城关上,以慰亡魂,以消民恨!” “师爷,传本官的命令,挨家挨户发一张凶手画像,务必要将此人尽快抓获!” “是——” “大人。” 米棠突然出声道,“可否把画像给我看一看?” 陆文徵扭头吩咐边上的衙差,“去。” 衙差递上画像,正是那日的拐子。 嘴角的一颗痦子尤其显眼。 米棠闭了闭眼,半晌才道,“不用了。” “什么?”陆文徵没明白。 “不用去抓了——” “他,已经死了。” “什么?!” 陆文徵大惊,又看了看师爷,“你可有找到尸体?” 师爷挠了挠头,“未曾。” “我师父给他下了毒,必死的毒。” 米棠突然道,“他一定会死的。” “最多三月。” 季瑜抬头看了他一眼。 陆文徵面露疑惑,却没有再问下去,只道,“既如此,倒是便宜了他。” “只不过……可不能让他死的如此轻松,即便是死了——” “师爷,你也要派人给我找到尸体!” “是!” 吩咐完,陆文徵便准备带着衙差离开。 临走前,叹了口气,对米棠道,“事已至此,节哀顺便米棠。” “你干娘和两个妹妹都很想你,方才还吵着要一起来看你,你若是……” “若是难过,可以去找她们。” 米棠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下葬 张王氏和张达来的时候,米棠和季瑜仍旧坐在地上,边上是脊背高高隆起的老酒鬼。 多多已经在季瑜怀里闭上了眼睛,只一只小手仍旧紧紧的不安的抓着米棠的衣服。 看到多多的样子,张王氏吃了一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后头紧跟着的阿牛冲他娘摇了摇头。 宋河和阿牛两人抬着一尊棺材,是刚从棺材铺子买回来的。 顶好的木料,原是哪户人家定制的,只是老子有福,熬过了一个隆冬,身体居然越来愈好。 二人去的时候,这户人家正在和棺材铺老板商量着退货,被二人捡了个现成。 宋河心细,让老板在棺材底下铺一层厚厚的棉絮,只在中间凹出一个深坑来—— 正是可以让老酒鬼平躺着的。 二人抬着棺材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张王氏和张达,便一起过来,路上又把事情说了一通。 “米棠。” 张王氏走过去,挨着米棠蹲下身子,拉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两掌心间,“让你师父安歇。” 说罢,半揽着米棠起身,让张达三人帮着把老酒鬼放到棺材里面去。 宋河和阿牛两人合力抬着,张达在中间半兜着,三人一同小心翼翼的把人放进了棺材。 和宋河计算的差不离,棺材地下的布置正好能让老酒鬼躺平。 张达让他的手平放在胸前,安详的如同熟睡一般。 米棠突然松开多多拉着她衣服的手,转身朝屋里走。 “季瑜,你去看看?” 张王氏担心米棠想不开,轻轻推了一把季瑜,示意他追上去。 但季瑜只是摇头。 果然,不到一会儿,米棠再次出来了。 只是手中拿着件崭新的衣裳。 米棠把衣服递给张达,轻声道,“叔,劳烦您帮我师父换上。” 这件衣服是过年的时候做的,家里四人人人都做了一见,请的是镇上最好的绣铺做的。 老酒鬼嘴上说他不爱穿新衣裳,就爱身上这件破破烂烂的,可那天米棠眼见着他高兴的喝了一大壶酒。 这会儿,这件衣服还是从他枕头底下翻出来的。 模样崭新,可老酒鬼终是没机会穿了。 “师父说。” 季瑜怀里的多多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拉了拉米棠的袖子,已经有些嘶哑的嗓子艰难道,“师父说,他留着这件衣裳等我娶媳妇儿穿。” “可是姐姐。” 多多眨巴眨巴眼,两滴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我不想娶媳妇儿,我就要我师父。” 张王氏扭过头去,用袖子悄悄擦了擦眼泪。 季瑜把多多从怀里放下来,米棠牵着他的手。 张达这会儿已经替老酒鬼换好了衣服,边上宋河也打来一盆清水。 米棠浸了一副帕子,交给多多,“去,给你师父擦擦脸。” 多多捧着帕子,一边嗒嗒落眼泪,一边小心翼翼的扒着棺材,踮着脚,仔细的替老酒鬼擦脸。 米棠看着,死死的咬住嘴唇。 老酒鬼没有别的亲人,丧事没有太多的人可邀请。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土葬,皇帝也不例外。 “米棠,你有打算吗?”张王氏问。 人死后都讲究一个魂归故里,若是能找到老酒鬼的家乡,最好是可以把他带回家的。 米棠摇了摇头。 张王氏斟酌着道,“老爷子若是喜欢安静,我看西郊有一处墓地,最是僻静,而且常有孝子贤孙前去吊唁。” “就在咱们村里。”米棠突然轻声道。 她和季瑜在河边烧烤,老酒鬼就在丛丛蔼蔼的草丛中睡觉。 河水潺潺,草木茂密,仰头便是漫天星子。 想来,他应当是喜欢那个地方的。 “这倒也是个主意。” 张王氏拍了一下手,催促着张达三人小心的把棺材架到牛车上,小心的放好,又让宋河和阿牛二人一人坐一边,小心扶着棺材。 到了地方,张达三人挖着坟,季瑜在边上写碑文。 自打老酒鬼被放到从棺材里,多多就一直红着眼,像只小尾巴似的拉着米棠的衣服,紧紧的跟在她的后头。 这会儿跟着米棠一起看季瑜写碑文。 坟墓的碑文是有讲究的,由立碑者来写,亡者的生平事迹。 看着季瑜拿墨在碑上写写画画,米棠突然拽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季瑜停下笔,温声问她。 “我,我……” “别急,慢慢说。” 米棠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 刚说了几个字,方才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突然就决了堤似的一串一串滚下来。 “我不知道师父的名字……” 她小声的哽咽着,语气中满是慌乱无措。 她对老酒鬼一无所知,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直到他离开,连个碑文也没办法写出。 季瑜愣了一愣,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知道。” 拉着米棠的手,让她和多多都在自己身边坐下。 季瑜才重新提起笔,沾足了笔墨,一笔一划的在碑上留下三个字。 秦无咎。 “我曾听他偶然念叨过。” 似乎知道米棠心中所想,季瑜开口道,“应当是这个名字了。” “你的毒经上后面倒数几页也有写这个名字。” “抱歉了,棠棠,看了你的书。” 米棠没有吭声,她的思绪已经全部落到了“秦无咎”三个字上。 老酒鬼……是叫这个名字吗? 他和第一神医秦有方是什么关系呢? 米棠恍惚想起老酒鬼曾经不经意道,“他第一神医有什么了不起,老子还是天下第一毒呢!” 秦无咎…… 坟坑已经挖好,棺材也被慢慢的放进去,随着张达三人一点一点的填上土,棺材已经渐渐的再也看不见。 老酒鬼的最后一丝踪影也最终消失在世上。 “给你们师父磕个头。”张王氏在后面道。 米棠拉着多多缓缓跪下,边上季瑜跟着跪了下来。 “师父!” 多多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但米棠已经听不到了。 她麻木而又茫然的磕完一个头,然后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米棠!” 边上是多多和季瑜惊恐的眼神,身后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喊叫。?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 “米棠?米棠?” 头疼,大脑也是昏昏沉沉的。 米棠皱着眉,只觉得耳边有无数道声音在冲自己高声尖叫,几乎刺破耳膜。 但在这无数道尖锐的声音中,始终有一道温柔关切的声音,一直在呼唤着她。 是谁? 米棠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不断在现代和古代交织,前一秒她还在家里做直播,下一秒画面陡转突然来到了飞机上。 “飞机?” 米棠脸上满是惊悚。 不,不要踏上这架飞机!会出事的! “飞鸡?” 张王氏把耳朵凑到米棠嘴巴上方,抬起头时一脸茫然却又忧心忡忡。 对着一屋子的人道,“这都三天了,一直说胡话,该不是被什么魇着了?” “我听她一直说什么‘飞鸡’,该不是得杀一只鸡,用鸡血除除秽?” 这般自言自语着,张王氏猛一拍掌,“对!一定是这样!” “我小时候就听我爹娘说鸡血辟邪!” “快!阿牛!” 张王氏忙招呼儿子,拿出吊钱来递给他,“赶紧去镇上买只鸡回来,要活的大公鸡,挑个儿大有精神头的!” “晓得了。我有银子。” 阿牛不敢耽搁,忙卷了裤腿往外跑。 “快醒过来棠棠。” 床榻边,季瑜手捧着米棠的手,低头亲了亲,满眼祈求。 他的心早已从担忧煎熬成恐慌。 “棠棠,你,咳咳。” 喉头突然一阵痒意,季瑜忙从怀中掏出帕子,却是一口血留在帕子上。 看了看帕子上的血,季瑜苦笑一声,把帕子包好重新收进怀里。 “棠棠,你看,你不是最心疼我了吗?” “快点醒过来,看看我好不好?” 而此刻的米棠,一脸惊恐的看着源源不断的人流踏上飞机。 “听我说,这个飞机会出事故的!” 米棠声嘶力竭的朝每一个踏上飞机的人喊着,但似乎没人能看见她,冷漠这一张张脸固执的朝着陌路前进。 “求求你们看看我,这个飞机真的会出事的!” “你们为什么听不见我的话?” 米棠有些崩溃,眼见着飞机就要起飞,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满意的笑容,痛苦的闭上眼睛。 不要…… 随着耳边一声巨响,周围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声,所有人都在惨叫。 “为什么……” 米棠的脸上流出泪来。 “米棠?米棠!” “该死的,又是这个声音!” 米棠愤怒的睁开眼睛,“你到底是谁?” 那个声音似乎没有听到她的愤怒,固执的喊着她的名字。 “米棠,你不属于这里,快回去!” 不属于这里…… 那她属于哪里? 这个声音在说写什么胡话呢! 米棠一脸茫然,不是很明白。 “快回去!季瑜还在等你呢!” 季瑜? 听到这个名字,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米棠在朝着死亡飞机涌去的人群中找到了一张属于她的脸。 她也在这一班飞机中,她已经……死了啊。 她已经不属于现代,她还有个叫季瑜的美貌小夫君在等着她呢! 随着这个念头升起,一股大力再次将她拖进一个深深的漩涡中。 “季……瑜……” “棠棠?你醒了?” 察觉到米棠的手动了动,季瑜激动的凑到米棠的嘴边,听她吐出这两个字来,没忍住落下一滴泪来。 “太好了……太好了……” 他激动的似乎只会说这两个字。 于是米棠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聪明绝顶的美貌小夫君似乎是傻掉了。 只是在看到季瑜发红的眼眶和憔悴的面容时,喉头莫名的发紧,却是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扯了扯嘴角,安慰道,“我,咳咳……” 刚一开口,发出的却是一把破锣似的嗓音,难听的辣耳朵。 “喝点水。” 季瑜总算冷静了下来,端着杯水来喂给米棠喝。 “别紧张,我没事了。” 一口水下肚,干涸的嗓子得到了解救,总算舒缓了许多。 “我不紧张。”季瑜甚至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来。 米棠:…… 米棠低头看了看自己盖着的被子上的一滩水渍,再看看季瑜一直哆嗦着的手。 心里一阵发闷。 “我……” “棠棠。”季瑜突然把她抱紧怀中,以一个不让她有半分挣脱机会的禁锢姿态,却不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棠棠。” 他反复念着这两个字,半晌才低声道,“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他的声音中满是绝望,让人无端听着心凉。 米棠想安慰他,戳了戳他的肩膀,故作凶狠道,“我要是醒不过来,岂不是便宜别的小娘子了?” “到时候你左拥右抱,我在地底下气的天天挠墙……” 季瑜突然又凶又狠的亲上来,嘴唇相接,堵住她叭叭的小嘴,半晌才分开。 “别说这种话,棠棠。” 季瑜爱怜的帮她理着脸颊边的碎发,“不会的。” “没有别的小娘子,也没有左拥右抱。” “你不会死的,不会有事的。” 季瑜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你若是出事了,我绝不独活。”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这是第三天。” “什么第三天?” 米棠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 季瑜接着道,“你昏迷不醒的第三天。” “也是我给自己的第三天。” 说着,他抓着米棠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那里有一颗温热滚烫的心在跳动。 “棠棠,我给你五天的时间。” “如果你醒不过来,我便去找你。” “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会找到你。” 季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米棠,带着一丝让人害怕的痴态,绝不会让人怀疑他的话的真实性。 可米棠不害怕,她的一颗心也跟着上下起伏。 如果她真的醒不过来怎么办? 难道季瑜还要真的…… “我揍你哦!说什么胡话!” “快呸呸呸!” “咱们俩谁都不许死!听到没!” “听到了。” 季瑜朝她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半是撒娇的把头靠在她的颈窝,“说好了,谁都不死……” “但是棠棠,我现在有一点点头晕。” “我就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够了,你别害怕,也别哭。”? 第一百二十五章 金满福的故事 “瞧我这衣服上溅的鸡血,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张王氏的声音打外头由远及近,等到抬脚进了房间,看见床上正坐起来的米棠,脸上便一片喜色。 只是这喜色在看到米棠边上歪头躺着的季瑜,又迅速消散不见。 胡乱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沾着水的手,走到近前看了看季瑜的情况,忙招呼着阿牛过来扶一把季瑜。 “这是咋了?” 张王氏有些茫然,“好不容易米棠才醒过来,季瑜咋又晕过去了?” 又暗自琢磨,“看来这杀鸡还是有用的……对咯!我赶紧再杀一只去!” “正好给你俩一人煲一个鸡汤!” 米棠在后面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张王氏风风火火的踏出了房间。 不大一会儿,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鲜鸡汤就端到了米棠面前。,、 只不过不是张王氏熬的,而是金满福带来的。 “好点儿没?” 金满福大大咧咧的坐在凳子上,胖乎乎的手里头使劲儿摇着柄扇子。 这天还凉快的很,可金满福却是满头大汗的。 “可走死我了,这一路过来。” 金满福仰脖灌下一大杯水,看米棠端着大碗似乎有些无从下口的为难,催促道,“快喝。” “这可是我专教府上的厨子熬的,里头搁了许多东西,最是滋补。” 接着目光落到床上躺着的季瑜,脸上颇为嫌弃。 “我说你这宅子是不是风水不好……怎么一个个的,咳。” 他是习惯性的吐槽,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道这宅子里前几日才发生了什么。 小心的看一眼端着碗吹散热器慢慢喝汤的米棠,没有太大反应,这才心中舒了一口气。 心中道,这丫头前几日才昏迷过去,可别好不容易醒过来又给自己说晕过去了。 米棠却是不以为意,“一个个什么?” “一个个身子弱的都跟纸糊的似的,前头晕完一个后头又跟上……” 米棠嗤笑一声,“这宅子不还是打您手里出来的吗?” “你这丫头。” 金满福瞪圆了眼珠子,气呼呼的把手里的扇子摇的更快了。 “我金某人就不该走这么远给你送碗鸡汤来,我……” “谢了。” 米棠冲他举了举碗,金满福瞬间息声,“还算你这个丫头知道一点……” 然而下一秒。 “你若多带一碗就好了。” 米棠砸砸嘴,“味道真不错。” “哼,我金某人吃的能坏到哪里去?” 说到吃,金满福可是相当骄傲,思绪马上被米棠带偏,得意洋洋的说起这里头的故事来。 “这鸡汤可是三只鸡炖出来的。” “孵过鸡仔的老母鸡,刚长成的成鸡,还有一只见天打鸣的公鸡。” “煮过三遍汤,捞起所有鸡肉残渣,这才将将打了个底汤……哼哼,后头还复杂着呢!” 米棠正听的起劲,谁知到这里就没有了,脸上不免有好奇,“然后呢?” “然后,然后……” 金满福支吾了一会儿,道,“后头可是我独家秘方,岂能被你学去?” 米棠:…… 米棠不信他,一脸怀疑道,“你不会是不知道?” “……咳咳。”金满福恼羞成怒,“我又不是厨子,从来只管吃不管做的。” “……好的。” “米棠。” 沉默了一会儿,金满福突然道,“我去你们村里了一趟,看了看他。” 这个他是谁自然不用多说。 “我可恨死这个人了。” 金满福猛锤一下桌子,“那时我到江南去。” “我打小就爱吃,总往酒楼里钻。” 说着,金满福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儒巾帽,“可我家里头偏偏有个秀才爹。” 米棠有些吃惊的瞪大了眼,这才知道金满福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世,难怪他总是戴着一顶儒巾帽。 “我打小的愿望就是经营个酒楼的营生,可是我爹不许,强迫着我去考取功名。” “可有些人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 金满福苦笑一声,“那时挨了不少打,直到我爹去世。” “我爹去世后,再也无人管束我,更别说去经营酒楼营生还是什么,都随我了。” “后来我走遍许多地方,只为尝遍美食。” “然后去了江南。”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停顿下来,脸上出现思索的申请,似乎是在回忆。 知道这里就会和老酒鬼有关联,米棠绷直了背,认真的听起来。 “啧,那时应该是在一条船上。” “西湖醋鱼,我至今还记得。” “我被人邀着上了那条船,那人是个豪绅,请我们吃这美味的鱼。” “味道又鲜又美,我也是赞服了。” “唯有一人只吃了两筷子便停下来。” 说着,金满福停下来看着米棠问,“你可知是谁?” “老酒鬼?”米棠几乎是脱口而出。 “是他。” 金满福笑,转而神色严肃起来,“他同现在很不一样。” “没有人会把他认作骗子。” 他的声音这会儿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我也不认为,所以我被骗了。” “当时主人家也看见了他停筷,那人也是个饕客,便问他有何不满。” “呵,他倒好,站起身来,洋洋洒洒的说出十多道菜色来,从滋味道用料,描述的无一不比这醋鱼更加惊艳绝美。” “你可知对一个爱吃的人来说什么最难受?” “便是这吃不着。” 等到散席,我瞧瞧的让人领着我去找他。” “这人虽然满嘴言语,但问他是否可以展示一手,却是支支吾吾。” “我也有怀疑,可是他当时的样子太有欺骗性。” “谁也不会相信一个从京城来的翩翩公子似的人物会做这样的无耻行径!” “京城来的翩翩公子?” 米棠一脸狐疑,她实在没有办法把老酒鬼同金满福口中的描述对照起来。 “是的。” 金满福深吸一口气,所以我当时在宅子里看到他时怎么也不敢第一时间确定。” “哼,可惜,我金满福爱吃却不爱吃亏,我把他从江南请过来,谁知他骗了我银子就跑。” “我可是记熟了这张脸!” “好啦,故事说完了。” 金满福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我走啦!” 临到门边时,又扭头过来问,“我见碑上写着‘秦无咎’,他原来当真姓秦吗?” 米棠点点头。 金满福便摆了摆手,走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秘密 约莫过了两日,镇上一阵人朝涌动,都奔着城关去。 季瑜这时也醒了过来,他原是守着米棠三日没睡觉,精神不济晕倒的,休整了几日才缓过劲儿来。 “米棠!” 几人正在吃饭,张王氏突然过来。 “你们在吃饭?那你们先吃。” 张王氏找张凳子在旁边坐下,她是摆摊中途跑过来的,脸上还带着激动的红晕。 米棠见状,和季瑜对视一眼。 王婶儿这是遇上好事了? 米棠放下碗筷,试探道,“大牛哥难不成娶媳妇儿了?” “什么娶媳妇儿!” 张望是挥挥手,脸上的喜色难掩,只是看到多多小小一个还在努力的扒着饭,只悄悄比划个口型道,“人找着了!” 找着了? 米棠心里一咯噔,能让张王氏这么激动的过来报信的,又是“被找到的人”,除了被陆文徵下令”死要见尸”的麻三儿,很难再有旁人。 米棠摸了摸多多的头,“慢点吃,多吃一些。” 然后起身拉着张王氏到了一边,“是麻三儿?” “可不是!” 张王氏啐了一口,“可让官府给找着了!” “呸,这该死的畜生,便宜他了!” “我听说衙差找着他的时候,人都死透了!” “县令大人不放过他,让人把他的尸首悬在城关上,说是要足足暴晒十一日,才给他放下来。” “你是不知道,好多人都去城关唾骂呢!” 张王氏脸上满是憎恶,“照我说啊,这样的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死了便是不得安生,也是活该!” “只是而可惜,让他死的舒坦,没有受到万人指责!” “不过啊。” 张王氏小心翼翼的凑到米棠的耳朵边上,“我听说他的死状可凄惨,死前应该没少受罪!” “不过……嘶,你那个时候咋就知道他必死无疑了?” 为什么知道? 米棠轻声道,“因为他中了毒。” 必死的毒。 阎罗。 不参杂任何东西的,绝对纯正的阎罗,出自老酒鬼的手。 米棠的眼底一片幽深。 “乖乖,那这可是毒的好!” 听到米棠的话,张王氏拍了拍掌,“不然,指不定给他逃到哪里去呢!” “也不知道谁毒的他,真是为民除害!” “我可听说,县令大人本来派了衙差日夜守在府中……这下可好,可以放心了。” “是啊……”米棠喃喃道。 “好了,我就是来告诉你。” 张王氏拍了拍米棠的手,“阿牛和他爹两人笨手笨脚,摊子看不过来,我还得赶紧过去。” “你放心着呢,火锅店婶子帮你盯着。” “等你孝期过了,婶子给你做顿大的给你除晦!” 老酒鬼虽不是米棠的至亲,但米棠仍旧按着这个时代的规矩,要替他守一个月的孝期,在这一个月中,是不能出门见人的。 既然出不去,米棠索性在家中打扫起卫生来。 老酒鬼房间里的东西简单,除了走时带去的东西,几乎没留下什么。 米棠小心的摆弄着柜子,一个小巧的匣子突然从上面掉了下来,结结实实的砸在了米棠的头顶上。 “哎哟。” 米棠呼了一声痛,紧跟着的小尾巴多多赶忙过来帮她呼呼。 “姐姐,看。” 多多把地上摔出来的盒子递给米棠。 盒子里头只放着一枚小小的玉牌,上书“药王谷”。 看到这个名字,米棠忍不住皱起了眉。 老酒鬼身上的秘密一直迷雾重重,但既然他不说,米棠便也从来不问。 如今他走了,却是…… 米棠将玉牌拿在手里,小心翼翼的敲了敲木匣,果然听到一阵空洞的声音。 里面有夹层! 夹层打开,从中取出一张纸来,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信尾留着三个大字,“秦无咎”。 “来。” 米棠牵着多多的手,两人并排坐在床上。 展开信来,米棠读给多多听。 里面写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两兄弟的故事。 万花谷分两支,一支学医,一支学毒,学医和血毒的二人往往一同学习长大,为友,更为敌。 等到二人长成,便要来一场较量,赌注便是万花谷的下一任谷主。 秦有方为人温润如玉,性子更是谦和有礼,等到他出山的时候,很快便名震天下,更是被当今圣上亲封了个“第一神医”的名号,留在宫中。 后来,秦无咎也出了谷。 几年后,江湖间突然听说了一种毒。 阎罗。 后来的事自然不用多说,“天下第一”的神医突然身死,阎罗销声匿迹。 “万花谷”的玉牌到了秦无咎这里。 直到五六年后,季瑜身重阎罗,老酒鬼出现。 老酒鬼的信写的潦草,笔墨间更是可见主人写信时的烦躁,算不得有条理,很多内容匆匆一笔而过。 只让人觉得更加迷雾重重。 米棠皱着眉,只觉得思绪更加混乱。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有方为何身死,莫非他也中了阎罗? 还有更关键的……和季瑜有什么关系? “老酒鬼当真实秦无咎……” 米棠呢喃着,突然扯了扯嘴角,原来,许久之前,老酒鬼说他是“天下第一毒”还当真并非是虚言。 继续看上下,信的末尾突然写道,“米棠丫头,牌子丢给你了。” 掂了掂手里的玉牌,米棠想了想,捏了一把多多的脸颊肉。 自那日把他从老酒鬼结结实实遮挡住的深坑下抱出来时,多多就一只沉默寡言,脸上也带着茫然的麻木,直到米棠晕过去,昏睡三日再次醒来时,多多脸上才能露出些许从前的表情来,只是格外的黏她。 被米棠捏着脸颊肉,多多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她。 “想要这个吗?” 米棠把手里的玉牌递给他看。 多多看了看玉牌,又看看她,然后摇摇头,重新把玉牌给米棠。 “既然咱来谁都不要,那就把它当作一个秘密埋起来好不好?” 多多用力的点了点头。 于是,季瑜温完书从房间里出来时,就见米棠带着多多,在院子里一颗格外大的榕树下挖土。 “这是在做什么?” 多多仰着小脸看他,“和姐姐的秘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熊孩子找茬儿 知道米棠家里遭了难,吃或者不吃火锅的人都要进来店里问一声米棠的情况。 等到米棠守足了孝期,再次出现在火锅店的时候,看见她的一群食客居然欢欣的鼓起掌来。 各个口中道着,“好久不见”以及“否极泰来”。 米棠心中感动,让小二操持着,每人送上一包店里炒的南瓜籽。 一个南瓜的籽有限,这东西又不像别的轻便好带。 往常都少炒,但味道香的惊人,又能做个小零嘴,店里的客人都喜欢,可就是太少了,不怎么好拿去卖,因此作罢。 雅士利费了好大的功夫,隔段时间捎来一个,如今攒了也有十个了。 “掌柜的,全都炒了么?” 米棠点点头,“比着客人的数量,一人都送上一点。” “好嘞!” 不大一会儿,店里一众火锅的飘香中就传出炒南瓜籽的香味。 “南瓜籽!” 有人等着火锅的功夫,闻到这飘香的味道,激动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欸,您可说对了!” 边上小二正好端着炒好的南瓜籽从旁边过,闻言笑着接茬,抓一把南瓜籽放到这人的面前,“掌柜的说了,为了答谢各位的关照,今儿这南瓜籽,送给各位尝尝嘴儿!” 周围人顿时一阵欢呼。 等到小二把南瓜籽全部派发下去,火锅店里默契的响起一阵“咔哧咔哧”磕南瓜籽的声音。 这声音在在一片肉香中,显得倒是有些不伦不类。 小二有些想笑,忙蹬着腿要上楼去讲给掌柜听。 一道声音喊住了他,“欸,小二,你们这店里有啥好吃的?” 小二转过身去,堆着笑正面前的两人,一个着蓝色袍子,是个年轻的公子,眉眼间竟是春风得意,边上的倒是个稳重年长的,一手握在腰间的剑上。 问话的就是这稳重年长的。 “得了,忠叔,这种小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 “少爷……” “我又没说错!这……” “这”字后面的话说不出来的,蓝袍公子突然感到无数道目光直挺挺的朝自己身上刺来。 原是店里吃饭的人都停下了碗筷,一齐看着他们二人。 蓝袍公子有些发怵,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景。 接着是一阵委屈,他又没说错,他可是从京城来的! 什么好吃的没有见过! 这种小地方……想来也就是刚刚把饭菜做熟的水平! 一定不会好吃的! “少爷……” 忠叔再次皱眉出声提醒了句,蓝袍公子这才住了嘴,没再往下说下去。 “抱歉,各位,我家公子年少,说话不得见罪了各位。” 接着,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大包银子来递给小二,“各位的银子今日我来付了,就当是踢我家公子赔罪。” “忠……” 蓝袍公子似乎有些不服气,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忠叔一瞪眼再次警告了回去。 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低下了头,踢踏着脚。 “看你们二人似乎是从什么大地方过来的。” 有个食客道,“我们这里虽是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哼,但只怕你二人吃了别再也走不开。” “我们小地方的人虽穷却也是能自己挣银子的,吃自己喜欢的东西,用不着你们来付银子!” “对!用不着你们!” “收起你们的假好心!” 周围顿时附和起一阵喊声。 蓝袍公子有些被吓住,往忠叔身后躲,小声道,“这些人怎么不领情的啊?” “别说话了。” “哦。” 小二见状,忙站出来安抚食客,“各位,这火锅可要趁热吃,注意着火候,若是煮老了或者放凉了,那可就失了风味!” 听到小二的话,刚才还群情激愤的食客顿时熄了火,忙重新拿着碗筷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火锅? 倒是听到这个词的二人,有些不解的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蓝袍公子这才去仔细瞧各人桌上的摆设。 却是一盘盘生肉生菜,绕着一顶铜锅子,中间冒出腾腾的热气来。 他方才只顾着奚落,这时候却才仔细打量起来,空气中的香味传到鼻子中,让他忍不住吞了好几口唾沫。 这味道…… 居然相当不错啊! 再看那吃饭的人,手里头捏着筷子,夹了一大块子的生肉,然后放到铜锅子中,筷子却不松手,就这么夹着把肉没进去,不大一会儿,又抬手把筷子举起来。 那肉却是已经熟了,放到面前的放着干的拌料的碟子中,小心的滚上一滚,然后趁着热气,一股脑的塞进了嘴里。 还发出“嘶”的一声别样的满足的喟叹声。 蓝袍公子已经完全看痴了。 抬手擦了一把嘴角,迫不及待地对忠叔道,“忠叔,咱们也快吃这个!” 忠叔:…… 听见这话,靠近几人的一个食客扭头过来,看着他们嗤笑了一声,脸上的鄙夷显而易见。 怕握着刀的忠叔和人打起来,小二上前两步,挤到几人的中间,隔开视线。 对着蓝袍公子道,“小公子若是想吃,不妨跟着我去楼上的包间?那处僻静。” 小二心中默默道。这两人要吃自然不可能给他们放楼底下,不然还得和人打起来! 不过这蓝袍公子也实在太欠揍了! 小二打量着,想到自家掌柜曾经说过的熊孩子,不住的点着头,这蓝袍公子想来就一定是熊孩子! “你看我做什么?” 见小二盯着自己的脸,蓝袍公子一脸狐疑。 然后一抬下巴,“还不快带路?” 小二:…… 小二带着两人一路到了二楼的包间。 给两人沏上一壶茶,然后递上菜单,“您二位先看着。” 菜单的最上面就是几种锅底,紧接着下面是各种各式的肉。 “你这铜锅子……究竟是怎么个吃法?”忠叔问。 蓝袍公子也有些按捺不住,他刚刚可是闻见了这味道究竟有多香的。 可饶是如此,他嘴上说出的话却是变成了,“这能好吃吗?” “你可别诳我们!” 小二:…… 这真是他接待过的最难伺候的客人! “您放心。” 小二的面上也有些骄傲,“我们这儿的味道,可是连县令和他夫人都喜欢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柳含青 等到被叫到的时候,小二小心的推开包间的门。 果然不出他和掌柜的预料,这二人当真没有吃完。 只是…… 看着剩下的没吃完的菜,小二心中还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吃不完是正常的,但你俩吃的是不是有点多? 按照常人一般肚量,你俩不该只剩下这么多啊! 还真有能吃的人啊! 小二心神恍惚的把二人送出了包间。 蓝袍公子这会儿已经吃成了蓝袍胖子,袍子上头的纽扣被解开了几颗,和忠叔一样,都捧着吃的溜圆的肚子,打着嗝。 “忠叔,这家店还真不错。” “就冲这味道,若是能开到京城去,包管风靡所有地方!” 又小声嘀咕着,“难怪说姐姐和姐夫都喜欢。” “姐姐也真是的,有这么好吃的也不泄心告诉我,亏我还担心她来这个地方受苦呢!” “你姐夫多疼你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舍得让她受苦。” “这倒也是。” 蓝袍公子面上又高兴起来,“咱们快去找我姐姐。” 只是高兴没一瞬,脸上又皱起来,“吃太撑了,走路都费劲儿。” “等会儿指定得被姐夫骂。” 忠叔:…… “公子,刚刚都提醒你了,你……” 忠叔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蓝袍公子继续道,“我姐姐心疼,肯定不让姐夫骂我。” 他的脸上出现幸灾乐祸的神情来,“我姐夫肯定骂你。” 忠叔:…… 得,他就不该替这小祖宗瞎操心! “走,时间也不早了。” 忠叔提醒了声,却见着小祖宗脸望着后头,走不动了。 这是看见什么了? 忠叔心里头好奇。 “忠叔,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认识的人了。” “认识的人?”忠叔皱眉,“公子,您肯定是看错了。” “这地方除了您姐姐和姐夫,外加两个小侄女,不会有什么熟人的额。” “嗯。” 蓝袍公子点点头,总算肯动身下楼了,“你说的对,这穷乡僻壤的,哪会有……” 不出意料的,下楼去因为这番话,二人又是接收到一阵不友好的目光。 忠叔:…… 他是否应该给老爷夫人或者大小姐提议,以后出门在外,给他家公子把嘴巴堵上? “二位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小二套路式的送走二人。 二人出了麻辣火锅店的门,站在街上有些茫然。 “我姐家怎么走……” 蓝袍公子挠挠头,一脸懵。 忠叔:…… 随手拦下一个人,忠叔问,“劳驾,请问县令府怎么走?” 来人很是热心肠的指明了路。 路上一路磨蹭,总算是到了县令府上。 “我脚都磨破了。” 蓝袍公子抱怨。 “公子,我们一共走了不到一里路。”忠叔提醒他。 蓝袍公子:…… 忠叔上前叩门。 马上有管家出来,“你二位找谁?” 蓝袍公子顿时得意起来,抬着下巴,道,“睁大你的眼睛看看!” “我乃你们县令大人的小舅子!” “不认识。” 管家摇摇头,然后飞快的合上了门。 自打他家县令到此赴任,有不少人都打着各种奇怪的幌子上来攀亲送礼。 他家县令可是嘱咐了的,碰上不认识的人一律打发走! 瞧这两人,衣衫不整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还口口声声他们县令的小舅子,呵,当真是可笑至极! 管家“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留下两人在门外面面相觑。 半晌,蓝袍公子才意识到自己被人当成了骗子还关在了门外。 嘴中呢喃着,“好大胆的奴才……” 忠叔再次去敲门,这次留了个心眼,趁着管家还没关上门时,半个身子卡进去,让他关不得门,然后才道。 “我们从京城来,这位真是你们县令夫人的亲弟弟,你不妨进去通报一声。” 忠叔看上去成熟稳重,说话又是有条有理的。 管家已经先相信了几分,道,“你们先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说着,就小跑着到了柳茹面前。 “从京城来的?” 柳茹正和陆文徵在喝茶,闻言放下了茶杯,激动的对着陆文徵道,“一定是含青!” 含青便是她的一母胞弟。 说着,陆文徵也站起身来,让管家带路,自己呵柳茹一同出去迎接。 等到门再次打开,外头站着的果然是柳含青。 柳茹顿时湿了眼眶,飞奔过去把弟弟抱在怀里,嘴中道,“你月不见,你都……” 柳茹本想说弟弟都瘦了,可这会儿把人抱在怀里,这手里头的分量可是结结实实的。 柳茹有些沉默,再一看弟弟衣袍上的扣子都是解开的,肚子还溜圆。 一看就是没节制的吃了许多东西。 顿时有些疑惑,她这弟弟可是历来眼高于顶的,一般的东西还真入不了他的眼。 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让他吃撑? 柳茹正想问,却被陆文徵打断了,“进去再说。” 站在门口的确不是个事。 柳茹想了想,拉着弟弟的手进了府中。 后头陆文徵和忠叔走在一块。 “怎么让含青吃这么多?” 忠叔:…… 来了来了,陆大人果真不敢当着夫人的面去怼小舅子! 忠叔心里苦啊! “你说麻辣香火锅店?” 等到坐下,听柳含青说起让他吃撑的东西,柳茹笑了声。 “这确实巧了。” “那火锅的确好吃的不得了,我和你姐夫也要每日吃的,就连那两个小家伙,也是见天的哭闹着要吃。” “姐夫当真天天吃?”柳含青一脸天真。 “当然,你是不知道啊,他……” “咳咳。” 柳茹嗔一眼假咳嗽的陆文徵,在弟弟面前给自家夫君留了面子,总算没有再说这个事情。 “说起来也有缘分,那火锅店的掌柜的米棠,还是我的干女儿。” 柳含青当即拍手称快,两只眼睛都冒出亮光来,“以后岂不是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柳茹:……她这没有出息只知道吃的弟弟哦! “怎么没有看到阿莺和阿鹂?” 柳含青左右找一圈,都没见着两个小侄女,免不了有些好奇。 “睡着了。” “刚刚吃了饭,这会儿困闹着要睡觉,好不容易给哄着。” 柳茹尤文,“你怎么从京城过来了?可有告诉爹娘?还是你自己偷偷溜出来的?” “姐姐,你可冤枉我了。” 柳含青皱着一张脸,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说着,冲忠叔一摊手,忠叔便递给他一封信来。 “喏,姐夫。” “爹说下个月,你们就可以回京了,到时候,咱们一道儿。” 又指着陆文徵手里头的信,“这是我爹的信,我也不知道里头写的啥。”? 第一百三十章 牛肉干 因着米棠赠送的南瓜籽,许多人得了嗑瓜子的趣儿,这几日总有人来问一句“还有没有南瓜籽”。 便不是来吃火锅的人,也要进来问一句。 小二有些哭笑不得,这十个南瓜都掏空了,上哪儿去掏南瓜籽。 也不知道那番邦的雅士利,什么时候能再弄一些来。 他也挺喜欢的。 别看南瓜籽小小一颗,磕碎一颗只能得到丁点儿的乐趣,可就是这么一丁点儿,能让人美上半天。 上次掌柜的给他抓了一大把,他放在兜中,还能带回家去给老母也尝尝,味道咸香,有滋有味的很。 这样想着,他也去问米棠。 反正他家掌柜的脾气好,对他们这些伙计也好。 果然,听了小二的问话,米棠笑道,“这么喜欢?” 小二点头如捣蒜,“当成小零嘴儿可了不得,人闲着的时候无非也就找个事做,磕南瓜籽就是个事儿!” “关键还能放好久,我拿回去给老母也能吃。” 米棠听着好笑,想了想,对小二道,“今天加油干活儿,等晚些时候给你吃个好东西!” 米棠说是好东西,那一定好吃的很! 小二欢呼着跑下了楼,只觉得浑身干劲十足。 “什么好东西?” 听到米棠话的季瑜也凑过来,如今身子养回来,跟从前的单薄相比,更多了几分仪度,显得更加翩翩。 米棠看着眼馋,可惜只能手上吃豆腐,真要吃人还得等着呢! 米棠要吃人的幽怨目光自然逃不过季瑜的眼睛,轻咳两声,“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米棠见他耳根子都是红的,分明清楚的很。 忍不住鼻子发出一声“哼”声,还装! “你刚刚说好东西……是什么?” 季瑜红着耳朵硬着头皮转移话题。 “没想好。”米棠摇摇头,“零嘴儿一类的。” 小二的话启发了她,这时代零嘴儿单调的,除了果子便是糕点,吃着乏味不说,还甜腻的很,更被说随身携带了,保存起来都是个问题。 她得想个法子做些好吃又可以保存很久的东西来。 眼珠子转了转,米棠扭头问季瑜,“你喜欢吃什么?” 季瑜看着她,眼底深邃,半晌才哑着嗓子道,“肉。” 回答干净利落。 只是…… 配着你这张满脸可以薄红的脸,还有这副神态…… 米棠相当警惕,试探着问道,“这肉应该是正经肉?” 实不相瞒,小伙子,她总觉得季瑜在暗示她、在勾引她! 季瑜:…… 对上米棠怀疑的目光,季瑜可以的停顿了半分钟,然后才慢悠悠的点了点头。 米棠松了口气,又有些遗憾,心道果然是她污了! 季瑜怎么会搞黄色呢? 嗯,一定是她变颜色了! 但是季瑜的话启发了她。 这年头,人人都爱吃肉,她也爱。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做一些肉干呢? 咸香,好吃,还能随身携带保存很久! 全都满足了,妙啊! 米棠踮起脚在季瑜的脸上飞快的偷亲一口,“宝,你真是太机智了!” 然后颠颠的跑去后厨瞧材料。 咧着的小嘴儿看起来高兴的不得了,有吃的还有豆腐吃,美滋滋,嘻嘻。 “上次送来的肉还有吗?” 看到是米棠,负责采办的人马上把她带到肉类存放区,“掌柜的,都在这儿了。” “嗯,我知道了。” 除了猪肉等一下家禽耳朵肉类。牛羊肉之类的全是雅士利提供的,在店里的卖的极为畅销。 眼下,牛肉又只剩下了几块,眼见着就又要等雅士利补货了。 “欸……这不是腱子肉吗?” 目光落到剩下的几块牛肉上,米棠总算能知道为什么剩下了。 这牛腱子肉做火锅不太适合,但是做牛肉干正好合适啊! 美滋滋的拿了牛腱子肉,米棠就要去冲洗。 “掌柜的,有啥要让我们做的吗?” 看到米棠拿着肉出来,后厨里的厨子都朝她聚拢过来,一众目光全落在她身上,看她跟看菜谱似的。 激动的很。 米棠:…… “那啥,你们先忙着,我随便做点啥吃的。” 这话一出口,看向她的目光更热烈了。 毕竟可都知道他们掌柜的不得了,脑子灵活,做的菜好吃也就算了,花样还多,随便做个啥都是绝顶的美味。 眼下有现场观摩学艺的机会,谁都不愿意错过。 更重要的是,米棠从不藏师,每样新出的菜色都愿意交给他们。 眼下,自然也不例外。 米棠把手里的牛腱子肉展示给他们看,口中道,“我准备做个牛肉干。” “做牛肉干一定要挑选牛腱子肉,别的肉却是不行的。” 虽然不知道什么叫牛肉干,但是不妨碍一众厨子听的认真仔细。 牛腱子肉放在水中简单的冲洗一下,这些肉被雅士利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店里的伙计们冲洗的很干净了,没有血水的残留。 洗干净的肉放到锅中加水,水要一直没过水,然后加入葱段、姜片、八角和香叶等大料一起大火炖煮。 “为了去除腥味,还可以加入一点酒。” 米棠说着,早有人递上酒来,米棠往锅中倒上一小勺。 炖煮着的牛肉要一直注意着撇去浮沫,米棠做的很认真。 等到牛肉炖好,米棠简单的用凉水冲了冲,然后交给一个厨子把它切成大小一致的长条。 趁着这个功夫,米棠找来一个大的坛子,往里头加入自己调配好的调料,然后倒入清水搅拌,把切好的牛肉条放入坛子中,密封上盖子,让人抱着大力的摇晃了几下。 “若是密封上半日,口味应当更好,但是咱们先尝尝味道。” 说着,米棠从坛子里取出几根牛肉条来,放到烤箱中烘干,等到水分全部流失才拿出来。 “尝尝看?” 众人一窝蜂的涌上来,牛肉条只有几根,倒是没人吃独食,各人分了些,吃进嘴里,纷纷露出陶醉的神情。 “掌柜的,这个好!” “有滋有味不说,还有嚼头!” “掌柜的,咱们多做些!” 米棠笑,“方法我都交给你们了,你们自己看着做便是。” 又想了想,“等过几天,我找人做一批好看的袋子,到时候,那袋子装就是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牛都被吃没了 “老兄,吃什么呢?” “牛肉干,香着呢!” 这样的对话突然在整个县城都流传起来。 谁都知道麻辣香火锅店突然搞出了一种小零嘴儿,用牛肉做的,装在袋子里,馋嘴时就来上一根,讲究的,还可以配盏茶或者来杯酒,嘶,那滋味儿,绝了! 就连街上两岁大点的孩童都伸着手要从爹娘手里抓牛肉干吃,牙齿都还没长全乎,兀自吮吸的用力,口水都留下来,引得爹娘看戏似地哈哈大笑。 哪怕是那些小姐夫人们,都使唤丫鬟婆子买来了吃。 火锅店的牛肉干本是用袋子装的,男人不在意用啥装的,拿着袋子就吃。 夫人小姐们讲究些,让人缝了精致小巧的荷包一样的,里面装上牛肉干,系在腰间,一时间,居然引起一股跟风似地风潮。 “各位,不好意思,今日的牛肉干已经卖完了,明日请早。” 小二看着后头还排着队的乌泱泱的食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带着歉意道。 这牛肉干确实是个好东西,虽然价钱贵些,比单在火锅店吃牛肉还要贵,可偏偏买的人没见少,相反每日摆出来不过两个时辰,都能被一扫而空,以至于动作稍慢一点,根本排不上队。 小二打眼粗粗的估量一下,现在还在排队的都少说七八十人。 “怎么又没了?” 有人忍不住抱怨,“我连着三日都来排队,每日还没轮上我就没了。” “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啊?” 有了一人带头,紧跟着的抱怨声就一片声起,“是啊是啊!你们能不能多做一点啊!” 有人提议,“让你们掌柜的多做一些!” “我们有银子,都吃得起!就怕买不着!” 小二有些慌乱,眼见着人群逐渐骚乱起来,哪怕是他大着嗓子也没办法压下众人的抱怨声。 苦笑着摇了摇头。 实在不是他们不愿意做,这……实在是做不过来啊! 连米棠都上手了,饶是这么多人一起动手,也不够这些人买的,最多的一人可是拿了二十袋! 小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想吐槽,要他说,按照这种速度,只怕是牛长的速度都不够吃的! 但这话万万不能说出口,小二有些无奈。 “欸,掌柜的!” 看见米棠过来,小二忍不住挥了挥手。 在他们火锅店的所有人眼里,米棠几乎是个无所不能的存在,长的好,心眼儿好,做的菜更好! 尤其是…… 还对二掌柜好。 小二叹了口气,目光悠悠的看向二楼,季瑜正从窗户里看下面的情况。 谁不羡慕他们家二掌柜啊! “诸位!” 米棠走过来,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她一出现,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毕竟谁都知道这是火锅店的掌柜的。 “米掌柜。” 下面有人冲她喊,“我们都排了好几天的队了,啥也没吃着,这样排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啊!” “对啊对啊!米掌柜你给个说法!” “大家的意思我都明白。” 米棠道,然后拍拍手,马上有三个伙计出来,其中两人手里抬着块匾,挂到门口。 上面写着“一人两袋,排队轮空者可凭牌购买”。 “怎么一人才两袋啊?根本不够吃!” 有人一眼看到上面的限购,当即抱怨起来。 但是很快,他的话引来一堆反驳的。 “有两袋就不错了!咱们可是排了三天队一袋也没买着!” “就是你们这些人全买走了,我们才买不着!” “一人两袋,好歹能多些人买到!” “就是就是,一人两袋我看不错!” 那人顿时没敢再说话,偃旗息鼓。 “掌柜的,那后面的‘凭牌购买’又是什么意思啊?” 米棠解释道,“咱们不坏规矩,仍旧按照排队来。” “但是像今日这样,排了队又没有买着的,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 “因此,排了队却没有买着的,我们会给你一个牌子,上面做着我们瑜米之乡的标记,等到明日,便可以凭着这个牌子,不用排队就能来买。” “掌柜的,你这话当真?” 米棠微笑,“这自然是真的。” “愿意明天再来的,现在可以到店里伙计的手中登记名姓然后拿牌子。” 话音刚落,人群就像潮水一样朝边上的伙计处涌去。 “掌柜的,还是您有办法!” 米棠苦着脸,“哪有什么办法。” “牛都被吃没了。” “啊?” 小二一脸震惊,没了可不行,他也爱吃着呢! “那怎么办?” “山上自有妙计。” 米棠狡黠一笑。 牛肉不够了还是雅士利过来说的。 这个起初在中原摆摊没人搭理的番邦人,头一次尝到了赚钱的苦。 起初他隔一段时间来送一次货,后来改成了两三天来一遭,可现在,他每天都得来! 为此,他又买了三辆牛车,轮换着拉货,免得把牛累死了。 若只是他辛苦也就算了,可这里的人吃牛肉也太快了! 他养的小牛都还没长成呢! 想到方才送货来,小二随口问的一句,“你这牛能吃吗?” “他真是太可恶了,吓坏了我的牛!” 雅士利气呼呼的跟米棠吐槽,“那可是我拉货的牛!” 米棠“扑哧”一笑。 “哦,真的。” 雅士利继续道,“我已经请求我的父亲和我的哥哥,送一下他们养的牛和羊给我。” “但是他们怎么也不相信我能卖掉这么多的牛和羊。” 雅士利脸上有些得意,“我告诉他们,我可是个天才,哦,做生意的天才!” “或许几天后,你的牛就可以获救了,至少不用死的这么快?” 雅士利有些警惕,“这是什么意思?” “嗯,意思就是既然牛肉不够吃了,我打算做一样新的肉吃。” “什么肉?” “猪肉!” 雅士利点点头,“我会告诉我的母亲,请她开始养一些猪。” 米棠:……、 大可不必如此。 见米棠一脸复杂,雅士利拍拍胸脯,“请相信我。” 他一脸郑重,“你的猪肉也会不够吃的。” “要知道,你总是能消耗掉很多得肉,很多的!” 米棠:……我谢谢你的嘴哦!? 第一百三十二章 猪肉脯 没隔多少天,当人们再一次因为没有买到牛肉干准备失望离场的时候,却见着火锅店的小二拿来了一面锣鼓。 手中一面敲着,嘴中一面喊着,“诸位,我店推出新品猪肉脯。” “没有抢到牛肉干的可以来试试猪肉脯。” 虽然不知道猪肉脯是什么东西,但出自瑜米之乡,众人的信心可不是一点二点。 当下都不用多说,直接掉转头来重新排起了长队。 反应最快的人自然抢占到了第一个位置。 猪肉脯的袋子比牛肉干的袋子要小许多,看着模样更加精致。 米棠吸取了在牛肉干上的失败教训,早早的推出限购,猪肉脯可比牛肉干多买两袋。 排在头一个的人毫不犹豫地掏银子买了四袋。 这会儿只拿在手中,颠倒着看了两面,然后便扯开包装。 后头的人跟着伸长了脖子去瞧。 只见这人从袋子里取出一片波如蝉翼的肉片来,黄亮的薄片,轻飘飘的一小片。 “这能是猪肉做的?” 当即就有人表示不信,使劲儿擦了擦眼睛,“我家就是开猪肉铺子的!” “按照我这么多年来看,这绝对不可能是猪肉!” “对!对!谁家没吃过猪肉!骗人!” 小二拿着锣站在嘴前面,一听有人说他们瑜米之乡骗人,当即就不乐意了。 丢下锣,气冲冲的走到说骗人的那人面前,“我们瑜米之乡从不骗人!” “不管是牛肉干还是猪肉脯,绝对都是真材实料,里头工序复杂着呢!都是秘方!” “你说骗人,那你不吃就是了。” “请你出去,我们不欢迎你这种客人。” 小二这也是被气急了,他们一整个火锅店的可都是唯米棠马首是瞻,各个都是小迷妹和小迷弟。 说菜不好,可以改。 但要说米棠骗人,那可不行! 听到小二这么说,最先带头说骗人的那人神色僵了僵,小心的缩了缩脖子,开始装死,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这队。 笑话,他辛辛苦苦的排了这么久,眼见着就要买到了怎么可能出去! 就不出去! “嘁!” 小二冷哼一声,见他没有再闹事,这才重新站回去拿起了鼓。 见了这人不要脸的模样,其他人刚刚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丝动荡的心这会儿是彻底平静了下来。 各自都心里送了一口气。 看着人脸面都不要了,却仍旧要赖在这里,这个味道,一定不错! 几人说话的功夫,那人已经拿着那片薄如蝉翼的猪肉脯送进了嘴中。 亲眼看着的人莫名其妙的随着他的动作吞咽了一口口水,甚至不等这人抿一下唇,久迫不及待地开始询问,“快说说,这是什么味儿啊?” 那人面上显出满足的神情,顿了一会儿,突然当着众人的面,将方才捏着猪肉脯的两根手指头伸进了嘴里,仔细地舔了一遍。 口中漫不经心道,“还能有啥味儿?” “赶紧抢。” 说罢,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各位慢慢排队,我先回家慢慢享受了!” 靠!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 真是相当吸引仇恨啊! 不过…… 看一看小二面前摆着的扎扎实实的几大摞的猪肉脯袋子。 众人的心中一阵激动,这么多,总该轮到自己了! 然后…… “各位,不好意思,今日的猪肉脯也售罄了。” 随着小二的一声锣鼓声,再次让众人遗憾的声音响起。 “不是!又没了!” “是不是谁又买多了?” “谁给我让一袋,我多给银子!”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相当热闹。 “诸位。” 小二挥了挥手,“还是按照上次掌柜说的,排队轮空的人可以领一个牌子,明日再来无需排队。” “这个好!” 人群再次乌泱泱的朝领牌子的地方跑过去。 另一边,县令府。 柳含青无所事事的在闲溜达,突然看见阿莺和阿鹂两个小姑娘躲在凉亭里,嘴巴还唧唧的。 “哈,你们两个,偷吃什么呢?” 阿莺眼珠子一转,脆声道,“姐姐给的,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让舅舅瞧瞧?” 阿莺摇摇头,把小脑袋摇成波浪鼓,“给舅舅看了就没了。” 小丫头的脸上相当警惕,柳含青这个舅舅可是有黑历史的,曾经一口吃掉她的。 阿莺到现在还记着呢! “你这丫头还挺记仇!” 柳含青有些无语,那都说少年前的事了,没想到这丫头还能记住。 “舅舅不吃。” 柳含青蹲下身子,“你给舅舅瞧瞧是什么总成了?” 阿莺不搭理他,阿鹂却是乖乖的摊开手心给舅舅看。 阿鹂还没有遭受过被舅舅嗷呜一口吃掉零嘴儿的恐惧,胆大的很,相当放心的给舅舅看。 于是,柳含青就见着阿鹂的手心中露出一小块儿波如蝉翼的薄片来。 忍不住凑着鼻子过去闻了闻,有肉味儿,似乎还是……猪肉! “这什么?” “猪肉脯。” 阿鹂说话还有些不利索,但是猪肉脯三个字却是说的清楚,这可是姐姐阿莺一字一字教出来的,当然,外加猪肉脯的诱惑。 猪肉脯? 柳含青嘴边挤出温柔的笑意,看着这个对自己还没有防备心的小侄女,“来,让舅舅尝一口好不好?” 阿鹂还在歪着头考虑。 阿莺却是飞快地一把抓住妹妹,以及妹妹手里地猪肉脯,拔腿就跑。 嘴中还叫着,“快跑,舅舅要给你全都吃了!” 阿莺嗓门儿大,整个院子都是她的声音,听到这声响动的丫鬟婆子纷纷向柳含青露出奇怪的目光来。 柳含青:…… 阿莺这小丫头! 他当真是白养她了! 不就是猪肉脯吗?他还不能自己去找吗! 小丫头刚刚可是说了,这是“姐姐”给的,还能有哪个姐姐,肯定时他大姐收的那个干女儿,米棠! 自那次吃撑,算起来,他都两三天没吃火锅里。 柳茹不让他碰,说他吃起来没个度量。 这次去正好一网打尽! 柳含青忍不住舔了舔嘴角,想到这个滋味儿,他已经嘴馋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黑名单 带足了银两,柳含青还特意换了一身新袍子,上次太丢脸了,这次他可得找回他的风度翩翩少年郎的颜面! “小二!” 还没踏进火锅店的大门,柳含青便扯着嗓子喊人来招呼自己。 他在京城习惯了,谁都知道他是柳小公子。 去哪儿都不用打招呼,便有人巴结着上来讨好他。 这会儿虽然没人认识他,但他可以自己喊! 只是,在门口站了多时,嘴中也喊了三四声了,就是没见小二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没有听见? 柳含青有些好奇,正想再扯着嗓子喊一声时,却见小二站在远处看了看他。 “看见小爷了还不赶紧过来伺候!等会儿扣你赏银!” 柳含青小声嘀咕。 那小二不仅不过来,这会儿还拉过来一个跑堂的,指着他似乎说了什么,然后柳含青就见着那长的人高马壮的跑堂的朝自己过来。 “你。” 柳含青抬着下巴,“还不请小爷进去?” 跑堂的一脸看傻子似的复杂,半晌才道,“你出去,我们火锅店不接待你。” “什……什么?” 柳含青被这话惊呆了,甚至用力的掏了掏耳朵。 不接待他? 开玩笑! 就他上次一个点的菜,吃的银子,可抵得上这里许多个人了! 这跑堂的是不是脑子不清醒? “你看清楚小爷我是谁!” “赶紧叫你们掌柜的出来接我!” “小爷可以对你既往不咎!” 跑堂的一脸凛然,“对不住,我们掌柜的今日不在店里。” 柳含青更震惊了,“你们掌柜的不在,你就开始往外赶……咳咳,那个客人了?” “等你们掌柜的回来,非得让你滚蛋!” 跑堂的脸上开始有些不耐烦了,这人怎么耳朵听不进话。 “我可跟你说清楚,就是我们掌柜的吩咐,不让你进去。” “你放心。” 跑堂的道,“不管是今日,还是以后,你都不能进来。” “凭什么?” 柳含青跳起脚来。 这会儿外面的人多,听见响动,眼睛都往这处来看。 他本事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何曾被人这样拒之门外,还是一个他看不上的穷乡僻壤的小地方的店里的伙计! 柳含青面色铁青,梗着脖子,冷笑道,“小爷不给银子还是怎么?” “你不让小爷进去,呵,小爷今儿非进去不可!” “看我不砸了你们这店!” “得罪我,让你们没好日子过!” “你敢!” 跑堂的这会儿时噌噌噌的怒气上涨,拿过靠着墙根儿的木棍,“你要是闹事,可别怪我们不客气给你送官府去!” “送官府?” 柳含青都气笑了,“你们的县令就是我的姐夫!” “我看你们谁敢把我送官府去!” 跑堂的沉默了,扭头看了看小二,面色有些为难,可饶是如此,手中的木棍也从未放下。 “怎样?” 柳含青得意洋洋,“哼哼,还不给小爷赔礼道歉,然后把我请进去?” 他这副模样十足的纨绔子弟,让周围一众围观的人都恨得牙痒痒。 “这位客官。” 小二从里头走了出来,“不好意思,这是掌柜的交代。” “即便您今日把我们这店砸了,说不让您进去就是不让您进去。” “别说您是县令的小舅子,就算您是县令,不让进就是不让进。” “我们县令大人公正严明。” 小二向周围的看客拱了拱手,“请诸位帮我做个见证,大不了到时候一起去县令面前做个见证!” “好!” 柳含青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没想到这小二居然这么难产。 半晌,他才哑着嗓子咬着牙问道,“为何不让我进?” 小二正了正神色,“您上次来店中吃火锅,和另外一位壮士一道儿,点了众多菜色却没吃完,造成了很大的浪费。” “我们火锅店不欢迎您这样浪费食物的客人。” “可是我付银子了的!”柳含青喊道。 “那又如何?” 小二道,“您当然该付银子,为那些食物买单。” “可是就我们店而言,不欢迎您这样的浪费行为,您已经进入我们的瑜米之乡的黑名单,我们所有的吃食都不对您提供。” 小二的声音如同一道道惊雷敲打在柳含青的心上,让他失魂落魄。 周围还有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声。 “天哪,如果吃不完就再也不能来吃了?” “快看看,咱们没有点多?” “快吃快吃,可千万得吃完。” 这样的声音一阵阵的闯进他的耳朵。 柳含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火锅店回到县令府的。 一回去,就进了房间,连鞋子也不脱,就趴到床上。 从小到大,他柳小公子还从未给受过如此的奚落。 可是这是他一次,由心里生出羞愧的情绪来,而不是以往的恼羞成怒。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柳茹走了进来。 看到趴在床上的弟弟,柳茹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背。 “这是怎么了?” 柳含青不说话。 柳茹便笑,“怎么,这是知道丢人了?” “你说你,还和两个小娃娃争吃的。” 被子地下传出一声“嗯”声。 柳茹愣了愣,笑道,:可别是还哭了,你说你多大个人,还哭鼻子,羞不羞?” 又对着门口道,“阿莺阿鹂,你们舅舅苦哭鼻子了哦,快来哄哄他。” 把头埋在被子里的柳含青闻言身子僵了僵。 姐姐真是太讨厌了! 然而下一秒,一只软软的小手捏住了他的指头。 柳含青心中一暖,他的两个小侄女还是很关心他的嘛。 然而下一秒,阿莺阿鹂四只小手开始使劲儿巴拉他埋在被子里的脸。 “做什么?” 柳含青瓮着声音把头露出来。 正对上阿莺一脸好奇的小表情,“含青舅舅,你果真哭了吗?” 柳含青:…… 再次感叹白养这个丫头了! 柳茹已经在边上笑得直不起来腰了。 “好了好了,别逗你们舅舅了,再逗下去啊,当真腰哭出来。” “好罢。” 阿莺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模样看着似乎相当遗憾,伸出一只小手去,往兜里掏了掏,然后抓了什么东西塞到柳含青手里。 “给你吃。” 柳含青低头看,居然是一根牛肉干。 “吃。” 阿莺还摸了摸他的头,一脸同情。 柳含青:…… 这小屁孩儿到底在脑补什么!? 第一百三十四章 姐姐对你太失望了 顶着阿莺同情的目光,还有边上姐姐毫不掩饰的憋笑,柳含青郁闷的把牛肉干伸到嘴里,咬了一大口。 然后,原本红彤彤的眼睛冒出亮光来。 这个味道! 实在太香了! 那个叫米棠的,当真有两把刷子! 就是……似乎把人家惹生气了,再也不让去了。 柳含青遗憾的叹出一口气来,还有好多好吃的他都还没有吃上呢! 这样想着,手里头原本还香喷喷的牛肉干,瞬间也不香了。 柳含青一向活泼好动,眼下却是锤头耷脑,难得看见弟弟这个模样,柳茹有些好奇。 还伸手摸了摸弟弟的额头,这也没出热啊…… “这是怎么了?”柳茹问。 被姐姐一关心,原本心情就郁闷着的柳含青,一股脑儿地将刚才发生地事全部说了一遭。 这遭遇实在让他感到委屈,说着说着,眼角已经垂下泪来。 事情说完,柳含青一双喊着泪地狗狗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姐姐,本以为能收获柳茹的同情,却不想柳茹脸上却是难掩怒色。 只是,这怒气却是对着他去的。 “真是太胡闹了!” 嗯?不对劲儿? 柳含青瞪大了眼睛,看着姐姐站起身来,对着自己训斥。 记忆中姐姐一惯是温柔的,对自己这个弟弟相当疼爱,可眼下,怎么…… 柳茹的目光中的失望毫不掩饰,“含青,姐姐本以为你长大了,该懂事了。” “姐姐对你很失望。” “姐,我……” 柳含青嘴里一阵发干,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烫得吓人。 对上姐姐如此是往的眼神,他心里的难受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冒出来。 只是,他这会儿嘴巴就像是被人施了闭口咒一般,无论如何也张不开。 两人对视着,柳茹还想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传出脚步声,却是陆文徵也过来了。 “含青!” 陆文徵的声音带着怒气,只听这声音,柳含青心中就一阵哀嚎,看来就连姐夫也知道了。 得,这下当真实人尽皆知。 “怎么了?”柳茹问。 陆文徵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境,让奶妈把阿莺和阿鹂两姐妹带出去,然后才看着躲在柳茹身后的柳含青,冷冷道,“你让他自己来说!” 半晌,终究是气不过,“你可知这小子今日做了些什么事?” “砸人家的店?还叫嚣有个当县令的姐夫?” “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怎么,你是想告诉所有人你有个姐夫给你兜底让你为所欲为吗?” 柳茹听的心里一咯噔,柳含青并未对她说的这么详细,当下,皱起了没,厉声问道,“含青,可有你姐夫说的这回事?” 柳含青掉着眼泪,点了点头。 “你,你这孩子!” 柳茹气的跺脚,忍不住上前揪着弟弟的耳朵,“我不相信爹娘在家里就是这么管教你的?” “你到底跟谁学的这些纨绔子弟的习性?” 说着说着,竟是气的落下泪来。 看见姐姐流泪,柳含青面上这才慌乱起来,抱着姐姐,“姐姐,对不起,是含青错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你打我,或者骂我,含青都受着!” 柳茹一手拍打在柳含青的背上,面上满是恨铁不成钢。 口中只反复道,“你真是太让姐姐失望了。” “茹娘,别哭了,你身子不好。” 陆文徵心疼的拦住自家娘子,这小舅子虽然不争气还总是闯祸,可总归是柳茹的弟弟,自己真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提心吊胆的等着这小子把天捅个骷髅的时候! 柳茹靠在陆文徵怀里,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只不过,她原先总以为弟弟只是娇纵任性,如今看来,却是自己错了。 含青已经被宠坏了,若是再不加以管束,日后定要给家中惹祸。 想到这里,柳茹擦了擦面上的眼泪,冷声对柳含青道,“你说你错了,姐姐如今要你去店里当中赔罪,请求人家的原谅,你肯是不肯?” 柳含青的面上出现一丝犹豫。 跟姐姐认错和对一个小二人错简直是天差地别的事。 虽然他有错,可对方只是一个小二而已,每天指不定受多少人的气,怎么就偏偏非要他去道歉? 看着柳含青脸上的犹豫,柳茹闭了闭眼,“含青,姐姐对你太失望了。” “我只跟你说一遍,今日,你若是不去道歉,我便当没有你这个弟弟!” “姐姐!” “柳茹!” 陆文徵和柳含青震惊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用劝我。” 柳茹朝陆文徵挥了挥手,对着柳含青道,“从前都是我们太骄纵你,在家中有爹娘和奶奶宠着你,在外有我和你姐夫护着你,让你养成今日的纨绔习性。” “我倒还要感谢,若非有今日这一遭,我这个当姐姐的却是不知道,我的弟弟背着我却是这样一副习性。” “我要去菩萨面前告罪,把你养成如今的模样,也是我这个当姐姐的罪过。” 说着,两行泪已经从眼里滑落下来。 听着柳茹这字字泣血的话,柳含青的眼泪也哗啦啦留下来,两姐弟哭成一片。 半晌,柳含青才点着头道,“姐姐,你别对我失望,我一定改……” “你让我去跟人道歉我便去,我一定改的,姐姐你别哭……” “并非我让你去道歉你才去,你要真心诚意的悔改,认识到你的错。” 柳含青哭道,“我知错了姐姐,我当真知错了。” “知错了便罢。” 柳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走,趁着今日,我和你姐夫一道儿陪你去。” “嗯。” 柳含青从床上下来,稍微理了理自己的衣袍。 柳茹皱眉看着,吩咐丫鬟打来一盆水,“把你的脸擦擦,像什么样子!” 柳含青这会儿听话的很,飞快的湿了帕子,先是问柳茹,讨好道,“姐姐,你要不要擦一擦?” 柳茹摇头,他便拿着帕子给自己擦了擦。 而后,低垂着脑袋,一步一步的跟在陆文徵和柳茹身后,朝着麻辣香火锅店去,丝毫没有之前来时的趾高气扬模样。? 第一百三十五章 认错 “县令大人来咯!” 有眼尖的,远远看着陆文徵朝着火锅店来,眯眼仔细瞧着,却又见着上午来过的纨绔公子。 当即朝店里小二叫着,“那纨裤公子又来了,这回还戴着他的姐夫县令……” “小二,你快些跑,我们都替你打掩护。” 小二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仍然摇头拒绝,“行得正坐得端,我怕他做什么?” “再者咱们县令大人未大家做了多少好事,我不信他是个偏颇的人。” “这倒是。” 有人豪气云天,“别怕,我们兄弟几人都替你做证人。” “谢过诸位。” 小二继续擦着桌子。 倒是宋河送完一趟火锅回来取餐,听见了这事儿,担心出事,赶忙飞奔着朝米棠家里跑。 这会儿,陆文徵和柳茹已经领着柳含青到了店门口。 “县令大人。” 食客们纷纷喊道。 陆文徵挥挥手,“诸位请继续吃。” 而后才对着后头喊一声,“还不进来。” “我……我进不去。”柳含青小声道。 柳茹这才想起柳含青刚刚跟她说的事,忙凑到陆文徵耳边说了一通。 陆文徵的脸色复杂了起来,看着自己者小舅子叹了一口气,嘴中道,“我却不知道你有这般本领!” 柳含青的脸都快烧起来了。 “也罢,既是你自己选的路,那便就在这里给人家赔礼道歉。” “我和你姐姐无需被你受牵连,我们且先进去。” “我可告诉你,你若是敢跑或者再生事,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说罢,牵着柳茹走进了店中,当着柳含青的面,要了一个包间,还点了火锅,施施然的踏上了楼去。 柳含青忍不住在心里咬小手绢,眼神幽怨,他也想吃…… 他进不去只能傻愣愣的站在门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歉,也太让他…… 等等,门外正好是风口,这火锅的味道也太香了! 柳小公子烫着脸,一面疯狂的吞咽着口水。 “那个……” 柳小公子声如蚊蝇,“我想跟你说……” 柳含青做了大半天的思想工作,勉强从嘴里凑出几个字来,抬起头却见着店里的人该吃喝的吃喝,改忙活的忙活,根本没人搭理他。 就连预想中的众人看戏似的嘲笑也没有。 头一次失去了众人瞩目的柳含青有些怅然若失。 这还是他第一次察觉到除了“柳家小公子”这个身份以外,他好像没有任何值得别人高看一眼的地方。 而且这个身份只在京城、只在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奏效,换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他甚至不如那个在店里四处奔走忙活的小二在其他人心中有用…… “喂,你又来干啥?” 跑堂的看见这个上午才来闹过的纨绔公子,面露不善。 “你……” 柳含青鼓足勇气,“我不进去,但是可以请你帮我叫一下那个小二吗,请他过来这里。” 说完这段话,柳含青只觉得胸中的郁闷消散了一点。 没想到从这人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跑堂的面露诧异,心道这小公子莫不是脑子撞坏了?还是想打击报复? 毕竟,像这样的人,他们可得罪不起。 这样想着,他便道,“他?现在正忙着呢!没空!” “哦。” 柳含青傻乎乎的应了一声,等到跑堂的转身要走,才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追进去拉住他的衣服。 见跑堂的低头看一眼自己越过门槛儿的脚,柳含青有些尴尬的往后推出一步到门外,然后才道,“那个……” “还有什么事?” “可以请你帮我转告一声吗?” “我就在外面等着,等他不忙了不过……” 难不成着小少爷真的转性了? 跑堂的估摸不准,只能先应承下来,“那你等着,他不忙了自然会过来的。” “谢谢。” 跑堂:…… 抹了一把脸,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一声,“用不着谢,我先帮你去问问,实在不行我先顶着他的活儿让他过来找你就是了。” 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柳含青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似乎真的是他偏颇了…… 跑堂的过去和小二指着柳含青说了些什么,不大一会儿,柳含青就见着小二朝自己走了过来。 “你找我?”小儿问。 柳含青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然后道,“我是来同你道歉的。” “什么?” 听见他的话,小二有些不敢相信,这富家公子居然要跟自己道歉? “我想跟你说对不住。” 柳含青诚恳道,“上次和今日都是我不对。” “我不该先不听劝浪费食物,今日也不该因为前日自己造成的恶果而随便发脾气。” “我给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小二的脸色有些复杂,他们这一行当,看人脸色吃饭的,还从未被这样对待过。 虽然上午他一字一句硬气的很,可实际上他当时也被吓到了。 毕竟这可是口口声声自称是县令大人的舅子。 惊惶了一下午,没想到居然等到这纨绔公子的道歉。 莫非今日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尽管心里惊慌未定,但小二还是沉住了心神,想了想,对着柳含青不卑不亢道,“公子既然诚心过来道歉,我自然是原谅的。” “太好了!” 柳含青激动的一拍掌,又对着小二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现在能进去了吗?” “我姐姐和姐夫肯定已经吃上了。” 说到“吃上了”三个字的时候,他还吸溜了一下口水。 小二:…… 突然就有些摸不准这富家公子到底是良心发现还是“肚子发现”了。 但…… “我拿不了主意,得找掌柜的商量。” “那你们掌柜的在哪里啊?”柳含青有些着急。 “在你后面。” 身后突然一道女声。 接着是小二惊喜的声音,“掌柜的!” “掌柜的?米棠?” 柳含青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果然见身后站了一男一女,模样登对的很。 “没出什么事?” 米棠问小二道,她是听了宋河的话回来的,都是她店里的热,她作为掌柜的自然要照顾好。 “没事。” 小二摇摇头,指着柳含青道,“这位公子是来道歉的。” 米棠点点头,她方才在外面也听到了不少,既然没出事,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掌柜的,我怎样才能吃火锅啊?” 柳含青的声音有些急不可耐,“我已知错,当日确实是我不对,不该浪费食物,我是初次吃到这样美味的食物,所以什么都想尝一尝……” “但不管怎么说。”柳含青抿了抿嘴道,“总之我的确做了错事。” 听到他的话,米棠和季瑜径直朝店里走。 “掌柜的!” 后面柳含青还在喊。 米棠停下步子,口中道,“既已知错,自然可以进来!” 听懂了她的意思,柳含青眼睛一亮,几乎是欢天喜地的小跑了进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来头不小 柳含青跟着米棠和季瑜,心里猜测他们肯定要去见自己的姐姐和姐夫。 果不其然,到了一处包间,米棠轻轻叩了叩门。 “请进。”内里传出柳茹的声音来。 “米棠!” 看到米棠和季瑜过来,柳茹有些激动,忙过去一步接着。 只是目光在落到他们二人身后的柳含青身上时,又沉了下去,冷声道,“道歉完了?” 柳含青低垂着脑袋,在姐姐面前老实的不得了,“道歉了。” 又忍不住朝姐姐献宝,“是掌柜的让我进来的,说我已经知错,就可以进来了。” “出息!” 陆文徵在里头发出冷哼声。 对于姐夫的冷嘲热讽,柳含青才不在意,他姐夫也就趁着这个时候才能欺负他了。 等到姐姐疼自己的时候,姐夫可是再也不敢! 眼下,对他而言,没什么比眼前热气腾腾的火锅更重要了! “嗷呜”一声就扑了过去。 只是这次长了记性,没见柳茹和米棠三人落座,始终只是乖乖的坐着,没动跟前的筷子。 “吃。” 柳茹看他一眼,这个铜锅子本就是给他准备的,只等着他能改好。 若是改好了,自然留给他吃,若是改不好,那便一只晾着他。 还好,弟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许久没见着你了。” 柳茹摸了摸米棠的脸,“你可知干娘想你的紧!” “可谁叫我们棠棠如今可是这火锅店的掌柜的,想见上一面都难。” “哪有。” 米棠有些羞赧,“干娘若是要见我,直接找人过来递个话,我还不是直接就去了?” “你还说?” 柳茹瞪她一眼,“是谁给府上送吃的,来都来了都不见人的?” “倒是全便宜那两个小丫头了,一点儿没给她们爹娘留!” “也没给舅舅留。” 边上吃着火锅的柳含青忍不住吐槽。 “你还好意思说?” 柳茹瞪他一眼,“哪有你这样做舅舅的?” 又对着米棠道,“他从前骗过阿莺一块糕,从此阿莺见他都不敢露吃的。” “只有阿鹂傻乎乎的。” “这次啊,她俩吃你那猪肉脯,含青刚哄阿鹂给他吃一口,就叫阿莺抱着妹妹跑了,一边跑还要一边喊舅舅吃没了!” “整个院子的丫鬟婆子都听见了,这舅舅当的也不嫌害臊。” “姐,给我留点面子!”柳含青嘟嘟囔囔。 于是,两个女人更是笑作一团。 “怎么今日没见着阿莺和阿鹂呢?” “还不时这祖宗闹得!” 柳茹指着正吭哧吭哧吃肉的柳含青,“弟弟教养出了问题,我这个姐姐难辞其咎。” “这不是和他姐夫一起,带着这小子过来陪罪吗?” “哪能带着小丫头。” 米棠明白的点点头。 然后又道,“阿莺和阿鹂若喜欢,下次我再送去。” 随着这句话,一道热烈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眼神中的期盼让人想忽视都难。 扭头看去,果然是柳含青一脸渴望的盯着她。 米棠:…… “我会尽量多准备一些的。” 柳茹不忍直视的捂了捂脸,这熊孩子! 回去了一定得问问爹娘,是短了含青的吃的还是怎了! 柳含青尚且不知道回去要挨揍,仍旧吭哧吭哧的卖力的吃着火锅,偷眼往旁边瞧上一眼,嘿,姐夫也吃的正开心呢! 感受到糟心的小舅子的视线,陆文徵浑身一僵,眼睛瞪回去,“怎么,我是吃不得吗?” “吃得吃得,您当然吃得。” 柳含青甚至给他姐夫来了一筷子牛肉,口中道,“您请您请。” 难得和他姐夫有相同的爱好,居然还能吃到一块儿去。 “对了。” 刚刚想到回去的事,柳茹才猛然想起,抓着米棠的手道,“今日来还有件事同你说。” 米棠仔细听着。 “我和你干爹……” 柳茹面上有些难过,“再有几天就要回京城去了。” 回京城? 米棠的眉头皱起来,按照她对古代历史的了解,若只是一个地方的小县令,可随便去不得京城。 更何况,陆文徵来到这里将将一年多一点,怎么会有如此之快的调令? 倒显得来这里赴任只是为了避开什么似的。 心中思绪纷飞,米棠问,“怎么会如此仓促?” 柳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又擦了擦眼睛道,“含青这次过来,就是来传达这个消息。” “大概三日后,便要启程了。” “只是不知,这一去何是才能再同你见上面。” 柳茹拍了拍米棠的手,“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 闻言,米棠心中有些感动。 柳茹对她的好来的无缘无故却又是真情实感的。 连带着陆文徵也多对她有了几分照顾。 “要不?” 柳茹突然道,“米棠,你同干娘一起去京城,干娘能照顾你。” “含青说你做的吃食在京城也是少见的,一定能得人人欢喜,你若是把店也开过去,到时候,咱们不就是能常常相见吗?” 柳茹说的把店开到京城去是米棠计划中的一环,只是却不是现在。 季瑜身体还未完全好,恐怕经不得路途遥远,再来,她尚未完全准备充分。 因此,只宽慰柳茹道,“这次怕是不能同干娘一起去了,但是我一定会去京城看您的。” 柳茹摇头,“我怕你是哄我。” “京中路途遥远,又岂是这么容易能见面的?”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米棠轻轻念道,“干娘想着我,我也想着干娘呢!” “好一个‘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听到米棠的这句话,陆文徵抚掌大笑,“茹娘,米棠向来最有主见,她说会去瞧你,那便是一定能去,你得相信她不是?” 几人说了一通话,等到柳含青吃饱了肚,这才要分手告别。 临走前,柳茹轻轻拉着米棠的手,“改日到京城,一定要去找我。” “若是不认得路,便报含青的名字,自有人带你去。” 米棠心中吃了不小的一惊,京中最不缺的就是达官显贵,可柳茹居然说直接报名字就成,看来她干娘确实是来头不小。 “晓得了干娘。” 说着,米棠又让小二拿来几包牛肉干,递给柳茹,“剩的不多了,也就这几包,原想着做多了再一起送过去。” “给阿莺和阿鹂两个小丫头吃。” 米棠说这话,余光见着陆文徵似乎从袖子中掏出什么东西递给季瑜。? 第一百三十七章 像一个人 晚上,躺在床上。 米棠抱着季瑜的胳膊,只是反复折腾都睡不着,反倒是在床上来回摊煎饼。 季瑜看的眼花缭乱,只能双手抱住她,把人揽在怀里才不让她动弹。 “在想什么?” 米棠歪头看他,“你说我干娘该不会是什么公主或者什么郡主?” 季瑜:…… “你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是在琢磨这个?” 季瑜一脸不可置信。 “那当然了!” 米棠道,“京城欸,随便从地上捡块玉坠子,失主十个里头有八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还有两个不是微服私访的皇帝就是流落民间的公主。” 季瑜:…… 季瑜有些无奈的失笑,捏着米棠叭叭的小嘴低头亲了一口,“从哪儿看来的?话本子?” 猝不及防的被他这么弄一下,米棠有些脸红。 约莫是晚上的气氛太好,甚至让她有些想做坏事。 可惜,只能想不能动手。 米棠悠悠的小口叹一声气,脑子晕晕乎乎的嘀咕了一句,“还珠格格。” “什么珠?” 季瑜没怎么听清,看着怀里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一阵乱跳。 偏偏这张诱人小脸的主人还不知危险的叭叭个不停。 米棠掰着指头数给季瑜听,“你看呐,如果干娘真是个公主什么的,那我可得……” “可得做什么?” 季瑜饶有趣味。 “当然是离远一点啊!” “哦。” 季瑜笑道,“你干娘若是公主,你岂不是能当个沾亲带故的小郡主?” “我也能勉强蹭上个郡主驸马?” 米棠朝他滋着小白牙,“郡主驸马是当不上了,安心当我的美貌如花的小老板娘。” 说着,米塔咂咂嘴,抱着季瑜的腰身,小声道,“我才不想有这样的沾亲带故呢,多危险呐。” “我就想当个掌柜的,把我的店开遍所有地方。” 季瑜的眸光深邃,似乎是玩笑道,“若我是个世子什么的呢?你可愿沾我的亲带我的故?” 米棠抬头看他,眼神认真,直把季瑜看的心里咯噔,半晌才重新埋头到季瑜的怀里。 “那我的小店就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只能请世子爷您另谋高就了。” 季瑜环抱着她的手指头猛然缩紧,片刻后,才哑着嗓子道,“没有的事,睡。” “哦。” 米棠闭上眼睛,仍有些不放心,抓着季瑜胸前的衣襟还要问,“今日干爹给了你什么东西?” “吃火锅的银子。”季瑜面不红心不跳。 “哦。” 得到最后一个答复,米棠终于满足的闭上了眼睛,甜甜的进入了梦乡。 她睡得香甜,季瑜却是没了睡意。 略微抬一抬头,从枕头低下取出一封信来,这正是陆文徵今日交给他的。 是他的老丈人写给他的,一个忠告。 关于拐子一案的忠告。 季瑜低头看了看米棠的睡脸,这件事若是告诉她,只会徒惹她担心。 自打老酒鬼去世,米棠睡觉总有些不安稳。 想到这里,季瑜把信再次压到了枕头底下。 过了两三日,县衙传来消息,陆文徵即将离开,不出两三日,便有新的县令来赴任。 “你不去送送?” 季瑜问,脸上若有所思,“柳夫人对你却是极好的。” 米棠点点头,“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分别只会徒增愁绪。” “再说了。”米棠一指店门外乌泱泱排着队的人群,“你瞅瞅,我这空的出来时间吗?” “就是不知道这新县令如何。” 米棠皱着小脸道,“若是个贪官,指定得蹭我的油水!” 季瑜看着好笑,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 却说另一边,县城郊外的马车上。 柳含青卡擦卡擦的嚼着手里头的牛肉干。 口中还不忘想姐姐和姐夫夸道,“这牛肉干真香。” “可惜京城没有这么好吃的吃食……姐姐,你说米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居然能想出这样的好吃的东西!” 说话间,腮帮子左右鼓动几下,一根牛肉干已经干脆利落的进了口中。 阿莺看着,飞快的把剩下的牛肉干抱在怀里,圆溜溜的大眼睛警惕的盯着舅舅。 被侄女这样的眼神盯着,柳含青一点也没觉得羞愧,反倒是口中好话哄着,“乖阿莺,再给舅舅来一根儿。” “瞧瞧,你都这么多了,舅舅吃不完你的。” 阿莺摇了摇头,口中道,“从家里出发到现在,舅舅你都吃了五根儿啦!” 柳含青讪讪的摸摸鼻子,“真的吗?我有吃这么多?” 阿莺便认真的点点头。 对着阿莺这样认真的目光,柳含青不要脸道,“啊……那一定是牛肉干太好吃了!” “快,乖侄女,再给舅舅来一根!” 这是为了吃连自己的身份都搬出来了。 柳茹看不下去了,嗔一眼弟弟,口中道,“出息!” “就为了吃根牛肉干!” 柳含青毫不心虚的摊摊手,“实在是太好吃了啊!” 然后又怅然若失的背靠在马车上,遗憾道,“若是在京城也能天天吃到就好了。” 话说着,他忍不住用手撑着下巴,叹出一口气来,“真羡慕米棠她夫君啊!” 他语气中的羡慕实在太过真实,一边的柳茹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季瑜长的俊俏,你有什么可毛遂自荐的?” 柳含青不服气了,“我也长的很帅的!” “不过……” 好像确实是季瑜长的更帅一点。 柳含青心里比划着,回忆着季瑜那一张脸,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扭头问一边闭目养神的陆文徵,“姐夫,你有没有觉得季瑜长的特别像一个人?” “像谁?” 柳含青摸摸头,“我就是忘记他像谁了才问的!” 陆文徵:…… 陆文徵闭着的眼皮儿跳了跳,他就知道这小舅子不靠谱,不该指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来的。 一边的柳茹笑了笑,对着弟弟道,“这你可想岔了,季瑜和米棠就是这里得人,你之前应当不会有见过他们的。” “不过……” “那季瑜通神一股鬼气,确实不大像这种小地方的人。” “这倒是。” 柳含青点点头,想他第一眼看到季瑜,还以为又看到了京中一同游玩的朋友呢。 闭着眼睛安静了一会儿,柳含青突然道,“姐,我想好了。” “什么?”柳茹被他吓了一跳。 却见弟弟捏着拳头,一脸干劲,“京中不能没有牛肉干,我决定和米棠合作,把牛肉干卖到京城去!”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快拉住他!” 柳茹尚且不知道自己弟弟在说什么胡话时,旁边陆文徵叫了一声。 却是慢了一步,柳含青已经翻身跳下了马车。 “胡闹!” 柳茹还在马车上喊。 柳含青冲她摆摆手,“姐,你先回去。” “过阵子我就带着牛肉干回京啦!”?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小醋坛子 米棠正和一众伙计抓紧时间做牛肉干,小二突然过来找她,脸色看起来相当复杂。 “怎么了?” 小二艰难道,“掌柜的,您出去瞧瞧。” 听这意思事儿还不小? 米棠没怎么犹豫,洗了洗手就跟着小二出去了。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躺在地上抽气。 米棠吓了一跳,可别是犯了啥急病倒在她店里了。 “赶紧请大夫。” 米棠吩咐小二,只是下一秒,那原先背对着她的一张脸转了过来,赫然露出柳含青那一张熟悉的脸来。 “不用了。” 柳含青抱着腿,脸上还有些擦伤,衬着小少爷一张白净的脸,看着还有几分吓人。 不等米棠说话,他嘴里艰难的吐出几个字,过了半秒,又小声道,“如果再来一袋牛肉干就好了。” 米棠:…… 真是被这个吃货气笑了。 “牛肉干有的,还是先请大夫给你瞧瞧这腿。” 米棠见他一直抱着腿,脸上痛苦之色不像是作伪,只道是受了不小的伤,一边让小二去请大夫,一边让人将他抬到了包间的卧榻上。 等到大夫到了,掀开裤腿,嚯,果然腿上已经是血肉一片,已经和裤子黏糊在一起。 米棠倒是对柳含青高看了一眼,这柳小公子看着弱不禁风处处娇生惯养的,没想到居然还挺能忍,就这样刚才还一直跟她嬉皮笑脸的讨牛肉干吃。 “大夫,我这腿还能要吗?” 米棠对柳小公子的高看还没落实到位,下一秒就听见柳含青惨兮兮的声音。 米棠:…… 这还不算完,柳含青惨兮兮的朝大夫问完话,又马上把脸朝向米棠。 “姐姐和姐夫已经回京了,不知道下次见她时,我是自己走着去还是教人抬着去……只怕姐姐见到一定会伤心的。” “若是能吃上一袋牛肉干……我这……” 阖着铺垫这么久就为了一口牛肉干。 米棠对柳小公子佩服的五体投地。 似笑非笑的看着柳含青道,“吃口牛肉干就能好起来啦?” 柳含青果然含泪点点头。 得,柳小公子为了一口吃的都这么拼了,她还有啥不能给的。 米棠叹一口气,吩咐身后的小二,“给他拿来。” 她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这柳含青若是像第二次来时对小二那样子呼来喝去,她老早就把人轰出去了。 管他是谁的弟弟,爱上哪儿上哪儿。 偏偏这人算不得坏,顶多有些富家子弟的脾气,却又知道认错。 眼下弄得如此惨兮兮的…… 等到牛肉干到手,柳含青顿时狼吞虎咽起来。 他可是从郊外一路用脚走过来的,更别替临时想到跳车,跳下来的姿势很帅,却是结结实实的摔伤了腿。 就这么一步一瘸的走过来,饿了不知多少时候。 他都怀疑自己差点给饿晕过去。 好在一路坚持到了米棠的麻辣香火锅店里,米棠还给了他牛肉干吃。 想到这里,柳小公子一边狼吞虎咽牛肉干,一边垂泪感谢,“米棠,你真好!” 米棠:…… 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米棠咧嘴笑道,“小心季瑜揍你!” 柳含青停住了嘴里的动作,脸上有些许震惊,“大丈夫男子汉,他居然是个绕着婆娘的醋坛子?” 又小声嘀咕,“怎么和我姐夫一样,都是个‘惧内’!” 米棠:…… 她可听见了啊! 不过,既然他主动提起姐姐和姐夫,米棠也不再扭捏,直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算上时间,这会儿你不该和他们一起在回京的路上了吗?” 柳含青把头摇成波浪鼓,“我才不回去。” “留在这里多好,有的吃有的玩。” 说话间,他已经吃完了三四根牛肉条,这会儿宝贝的抱着袋子,歪头问米棠,“你这到底怎么做出来的,京城可都没有比这更好吃的零嘴儿了!” 这大少爷当真是为了吃勇往无前呐! 米棠心中感慨,又有些不可思议,“所以,你就为了吃牛肉干跳车了?” 联系到柳含青腿上的伤,他跳车的事自然很好猜出来。 “怎么能只是为了吃?” 自己的伟大宏图和梦想被米棠概括为吃,柳含青很郑重的表示,“我是为了把这样好吃的东西带到京城去!” “……哦。” “你可别不信。” 看见米棠脸上不以为意地敷衍,柳含青挣扎着从我踏上爬起来。 可惜忘记了腿上的伤,就这么一个小动作,下一秒马上让他龇牙咧嘴的呼痛。 哎哟哟的躺在我踏上一阵叫唤,再也不敢瞎动作。 “得,您的伟大梦想先等着您伤养好再说!” 说罢,米棠再不管他,出了包间,和季瑜呆在一块儿。 “他的伤怎么样?”季瑜问。 “伤了腿,这会儿还躺着哎哟哟叫唤呢!” 米棠又忍不住笑,“就这会儿,还死抱着牛肉干不撒手呢!” 季瑜也有些忍俊不禁,摇摇头道,“这柳家小公子倒是个妙人。” “和陆夫人不太一样,真是让人好奇家里怎么教养出来的。” “还是有些相像的。” 米棠道,“两人都性子不坏。” “这倒是。” 季瑜点点头,“你打算怎么安置他?” “怎么安置?” 米棠苦苦思索着,如今柳茹和陆文徵已经回京了,柳含青肯定不能再住到县令府。 毕竟县令府马上就要来新主人了。 至于他去哪里…… “棠棠。” 米棠正想着,边上突然传出季瑜的声音。 “你不会想让他住到咱们家?” 这声音实在太有蛊惑力,米棠忍不住点了点头,她确实有这个想法。 只是下一秒,就感受到一阵幽怨的眼神。 再一看,边上季瑜正看着她呢! 米棠心里闪过一阵危险警报,糟了,忘了她家还有个小醋坛子呢! 忙干笑着哄人道,“我的意思是……绝对不能让他住到咱们家!” “所以棠棠打算把他放到哪里呢?” “这……” 脑海中突然一道灵光闪现,米棠一拍脑袋道,“就放这儿,店里!” “可不能让他白吃白住的,把他放到这里住,让他上工还债!” 瞧瞧她对别的男人多薄情! 这下小醋坛子总该满意了? 米棠小心打量着季瑜的反应。 果然,听到米棠的话,季瑜脸上的郁色消失不间,再次变得灿若桃花,嘴中也道,:棠棠说的不错。” 当真是好看呐! 米棠心中道。? 第一百四十章 憋屈的柳小公子 门外,小二喊道,“掌柜的说了,您想休息到什么时候儿都成,只不过,这银子可在一天天的多。” “哦,对了,帮您垫付的银子是从钱庄支出来的,还得算上人家的息钱!” 门再次“哐当”一声被打开,里头露出一张柳小公子咬牙切齿的脸,“走,带路!” “得嘞!” 小二笑得一脸灿烂,“大青。” 柳含青:…… 虽然不情不愿,柳含青倒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小二去了后厨。 “毛哥!” 看见小二,后厨里许多人都和他打招呼。 小二名唤毛小宁,自打上次和柳含青的事后,米棠就让他负责整个前堂的事,前面跑堂的招呼客人的一律归他管,大小也算个管事的。 “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上上工了。” 毛小宁道,“这里大家都是一样干活的,没有什么柳小公子。” “你是新人,许多事都要学着去做。” 柳含青僵硬着脸点点头,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只张了张嘴,便突然捂着嘴跑了出去,一顿干呕。 毛小宁追出去,看他样子难受,递上杯茶水,关心道,“怎么了?” 柳含青白着脸,皱眉道,“难闻。” 后厨里做的是大锅菜,相比其他酒楼,米棠的火锅店里还算是好的了。 但不管怎样,处理肉类的地方,腥味都是很大的。 柳小公子平时娇养惯了,肚子一响便有人呈上来味道和卖相都是样样精美的吃食,自然没有见过这之前的工序和难闻的味道。 眼下,只觉得整个呼吸都不畅通了。 毛小宁挠挠头,不太能理解这大少爷的想法,“这……肉都是这个味儿。” “所以要去腥,不然吃起来还是这个味道。” 他有掰着指头数给柳含青听,“不管是猪鸡鸭牛羊都有肉腥味,其中,羊肉更是膻的不行,若是去腥不成功,做出来老远都能闻到,是没有办法端出去给客人的。” “我们掌柜的了不起,不管是什么肉在她手里都是服服帖帖的,调料怎么配比,血水怎么冲洗……都是她交给大家的。” “不然你以为镇上这么多酒楼,大家为什么都吃我们家的?” 柳含青一愣,他只顾着吃,自然没想这么多。 倒是第一次在这里吃到的羊肉,让他不小的震惊了一下,他此前吃到的都是腥膻的不行,难以下咽,到了米棠这里却是美味鲜嫩的不行。 他从前还真没思考过。 想到这里,忍不住点了点头。 边上毛小宁还在道,“一看你们这些大少爷贵公子平日里就是饭来张口的,定是五谷不分。” “有时候我还真是……” 毛小宁同情的看他一眼,“估计什么东西给你们尝,也只能知道个好吃还是不好吃,用什么肉做的,肉是新鲜还是不新鲜,多少钱一两,恐怕都不见得清楚。” “应该没少被人诓骗。” 柳含青:…… 被他看傻子似地眼神看着,柳含青有些恼羞成怒,“小爷有银子!” 但也不是傻子! 柳含青默默在心底补充一句,打定主意等他回了京中的家,一定要去后厨认真看看,看看平日里给他吃的都是些什么肉! “休息好了吗?” 毛小宁问,“休息好了就进去。” “总得慢慢习惯。” 说着,他又拍了拍柳含青的肩膀,“毕竟日子还长着呢。” “按照你目前的月钱,欠掌柜的银子,至少得十年八载的才能还的清。” 柳含青:…… 柳含青一脸不可思议,“你们掌柜的这么小气吗?” “一个月只给你们这些月钱?” 想了想,他抿了抿唇道,“小爷心善,等小爷从这狠心女人手底下逃出去,你们全跟着去小爷家里吃香喝辣的,只用做做饭,月钱比这多出一倍不止!” 小二挠挠头,“掌柜的做饭好吃啊?” “你做饭能吃吗?” 柳含青:…… 感觉心上中了一箭。 于是米棠一过来,就听到某人正在暗戳戳的准备挖他墙角。 猛地咳嗽了一声,问季瑜道,“一个月二两银子,三百二十两是多长日子啊?” 季瑜不假思索,“十三年零一个月。” 米棠顿时眉开眼笑,拍了拍掌道,“哎呀呀,某人只怕要在我这狠心女人手底下干到变成白发苍苍的小老头才逃脱的了呢!” 柳含青不服气,“我就不涨月钱的吗?” 米棠摆摆手指,“连后厨都进不了的人拿什么涨?” “凭你会像个害喜了的女人对着肉干呕影响客人的食欲吗?” “哦,对了。” 米棠拍了拍脑袋,“为了帮你克服对着肉就干呕的坏毛病,从今日开始。” “小宁,不许再给他吃牛肉干!” “凭什么?” 头可掉血可留,唯有牛肉干不能丢! 柳小公子誓死扞卫自己吃牛肉干的权利! “小本经营,概不赊欠!” 柳含青想了想,豪气云天道,“从我月钱里扣!” “哦哟!” 米棠叫他说笑了,“你一个欠人银子的,哪有月钱,赚的月钱直接到我荷包里,还债!” “你!” 柳含青瞪圆了眼睛,气势汹汹的跟个小斗鸡似的,“那岂不是我日日帮你白做工?” “做工还债咋那么能叫白做工呢?” 看到边上的季瑜,柳含青眼珠子转了转,“你这婆娘凶悍的很,等日后随我到了京城中,我帮你找个又温柔又漂亮的小娘子,比这狠心的女人好的很。” 季瑜微微一笑,“实不相瞒。” “我自小身子就不好,大夫说了,我这病只吃得软饭。” “我可离不得我家娘子。” 说罢,居然还“大鸟依人”的靠在米棠的肩头。 “你,你……” 柳含青都看呆了。 米棠憋着笑,嘴角两个小涡涡若隐若现,摸了摸季瑜的脸,“今日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挑拨离间计失败,没想到还听到季瑜如此大胆的的话。 柳含青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半晌,又急又气的跺了剁脚,指着季瑜道,“大丈夫男子汉,怎可如此,如此……” “吃娘子软饭,羞耻!” 季瑜摊了摊手,无辜道,“可是好吃啊。” 柳含青:…… 是,是挺好吃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奇怪的季瑜 这一顿肉腥味吓退了柳含青,据毛小宁说,柳小公子一回房间就躺在了床上。 又是足足躺了两三日,直到新的县令都来上任了。 “听说了么?” 就连在店里吃火锅的人都在议论纷纷,“那新来的县令居然名唤候一轻!” “候一轻!居然是他?”听的人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嘘,县令大人的名讳岂是你我能够随便提起的,小心触了霉头!” “嗐。” 一人脸上轻蔑,“这有什么不能提的?” “想他候三儿从前还来我家求我爹让他帮工,好挣个书钱。” “我娘心善,体谅他是个读书人,每次工钱都多给上几文。” “我家里头的账册子上,如今都还清清楚楚的记着呢!” 他这话一出口,马上有人攀附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如今候一轻回来当上县令,岂不是要感你们家的恩德?” “你就等着和县令大人称兄道弟!” “届时,可别忘了咱们兄弟几人的情谊!” “好说,好说!” 听到几人的谈话,从边上过的季瑜忍不住皱起了眉。 候一轻…… 这三字在嘴角过一遍,袖子底下的一双手早已不自觉地捏起了拳头,就连一双含情的桃花目都眯了起来,带着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肃杀和紧张。 看一下店门外,季瑜努力平复了心境,上了楼去。 推开门,米棠不知道在做什么。 整个房间里飘散着一股浓郁的辣辣的引得人口水直流的香味。 “看看。” 听到推门声,米棠扭头过来冲他笑,手里头还端着一个盘子,里头放着像牛肉干一样的条状吃食,闻着看,屋子里头的味道正是打这上面传出的。 “这是什么?” 季瑜问。 只是他刚一张口,就见米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两根手指捏住一根,飞快的塞进了他的嘴中。 甫一入口,便是一阵辣油的味道,香的人口水直咽。 但是这辣味却不显得呛人,反倒是格外地诱人。 季瑜细细地咀嚼着,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没有牛肉干有嚼头,但却意外的好吃,和牛肉干是两种不同的风味。 一根吞咽下肚,原本绯色的唇这会儿都染成了大红色,因为辣意,季瑜这会儿的眼睛带上了水雾,跟别提脸上还有一层薄红。 当真称得上一个人比花娇。 米棠看着,也有些忍不住小口吞了吞口水。 嗯,馋得。 只不过不是馋吃的,而是馋人。 “好吃吗?” 半晌,米棠才眼巴巴的问出一句。 看她一副小馋猫的模样,季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往常这个时候,他应当是要转移一下这个小色鬼的注意力。 但眼下情况却不同,季瑜轻笑了一声。 似乎不经意间舔了一下唇。 米棠人都看傻了,她,她家小夫君看起来好色哦。 但是…… 她真的超喜欢的! 米棠的小脸都是红扑扑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在季瑜的嘴唇上,已经完全移不开视线了。 “好吃。” 季瑜突然弯下腰,凑到米棠的耳边,呼吸间的气息似乎格外灼热,一丝不落的尽数喷在米棠耳边,引得她脖子一阵战栗,浮起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心神恍惚之间,米棠听见季瑜哑着嗓子问,“棠棠要尝尝吗?” 尝尝? 怎么尝? 你说的尝尝是她想的那个色色的尝尝吗? 米棠小脸通红,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整个都被色色的黄色废料堆积着,已经完全想不到其他的事情了。 只能一个劲儿的点着小脑袋,两眼巴巴的看着季瑜。 心中土拨鼠尖叫。 请一定要是色色的尝尝! 耳边似乎是一声轻笑。 米棠清晰的听到自己不争气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的声音。 再然后,在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 嘴唇上便是一阵软软的热意。 带着辣条的辣椒油的热意,让她的嘴唇有些发烫,嘴巴上是辣条的酥酥麻麻的辣味和花椒的麻意。 辣椒油调的有些辣了。 米棠在这艰难的呼吸交换之间,居然还能抽空想着辣条的调料的配比。 米棠只觉得脑袋都是晕乎乎的。 她不会成为被亲死的第一个人。 但好在,让她觉得几乎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季瑜放开了她。 把她揽在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帮她舒缓过来。 看着她像一条死鱼的模样,虽然是鱼生已经满足死而无憾的死鱼模样,季瑜居然还笑出了声。 米棠盯着地上的两只脚,思考着要挑哪知去踩一脚。 但是纠结半天都没狠得下心来。 偏偏这可气的人居然还有脸问。 “好吃吗,棠棠?” 好吃你个大头鬼啊! 米棠故作凶巴巴的瞪他一眼,只是这会儿她自己却是看不到,眼中的波光潋滟有多么诱人。 “好了。” 看着她羞恼的模样,季瑜总算不再逗她,扶着她坐下,重新问道,“棠棠还没说这是什么吃食呢?” 看着盘子中的辣条,米棠又不可避免的想到刚才那个深吻。 脸上的热意是再也下不去了,只能僵硬的扭着脖子不去看这只狐狸精。 回答道,“辣条。” 又解释,“用面粉做的。” 季瑜吃了一惊,端起盘子观察起来,半晌,又伸手捻起一根喂进了嘴中。 “确实是面粉,只是奇怪,吃着居然没有面粉的味道。” 辣条可是后来的一大国粹! 米棠颇有些得意,她才不会说其实是自己馋辣条了,这才给它用古代的工艺和食材复刻了出来。 “你觉得这个拿去卖怎么样?” 米棠有些兴奋的道,“你看,这样素的面粉制作的,价钱比牛肉干便宜上不少,但用料我可没含糊,大油大料的。” “味道和牛肉干各有千秋,肯定有人喜欢的。” “关键啊,牛虽然长的不够吃的快,但面粉有的是啊!” 她说的眉飞色舞,却没见着边上的季瑜脸色已经有些难看起来。 “你……” 说了这么半天,没见着季瑜应话,米棠总算察觉到丝许不对劲。 扭头去看,却见季瑜抿着唇,看着似乎有些不高兴。 这是怎么了? 米棠挠挠头,有些不明白,刚刚亲她亲的不是可高兴了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要一直洗盘子的 米棠气势汹汹的推门进房间时,季瑜正在窗边看书,手边是两杯倒好的茶水。 听到声响,季瑜放下书来,端着其中的一杯水递给米棠,温声道,“消消气。” “抱歉,我的错。” 这人居然还胆敢承认! 但是眼见着季瑜对着自己的一双含情目,米棠突然就泄了气。 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也就仗着自己喜欢他了! 哼! “要不要吃根辣条?” 季瑜喂她,口中还道,“棠棠给我个求和的机会,嗯?” 什么求和? 拿着她做的东西! 可饶是心里再怎么硬气,终究逃不过真香。 米棠嗷呜一口横扫了季瑜手中的辣条。 “别生气了好不好?” 米棠拽着他的衣襟,气呼呼道,“刚刚为什么不提醒我?” 季瑜轻笑了声,手指在她嘴巴上沾着的辣油上捻过,细细的擦拭干净。 “棠棠让我怎么提醒?” “说是你嘴巴很红?还是脸脸红?或者……” “别说了。” 米棠咬着唇,脸上满是羞意,她就知道她肯定说不过季瑜! 哼。 见米棠气消了不少,季瑜心中送了口气。 “没去见金掌柜?” “你还好意思说?” 米棠瞪他,“我这个样子怎么去见他?” “肯定会被笑得。” 说罢,可怜巴巴的叹了口气,“刚刚就被柳含青笑了。” 闻言,季瑜眼睛眯了起来,似乎漫不经心道,“自柳公子上次推辞身体不舒服,到如今也有三四日了,” “想来……身体应该是好了的。” “对哦!” 米棠嘿嘿一笑,她现在可是“资本家棠棠”了! 是时候让柳含青尝一尝人间险恶和资本家的残酷剥削了! 于是,房间里坐在床上,抱着牛肉干嚼的腮帮子都鼓鼓囊囊的柳含青,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凉意。 抱着牛肉干四下狐疑的看了几眼,嘴中嘀咕道,“拿个刁民想害小爷?” 不多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差点把柳含青吓了一跳。 “谁啊?”他扯着嗓子喊。 门外的毛小宁道,“掌柜的说您休息也有些时日了,这账上的银子,加上给钱庄的息钱,如今合计起来也有七八百两了。” “您是今日就去上工还是直接结算银子?” “哪有这么多?” 柳含青气势汹汹的往嘴里塞了根牛肉干,就要跑去同毛小宁对峙。 毛小宁不慌不忙的看他一眼,左手算盘,右手账册,就要现场演算给他看。 柳含青:…… 柳小公子揉了揉头发,在心底骂出一个脏字。 “一定是米棠!” 柳含青信誓旦旦,“一定是那个狠心女人报复我!” 毛小宁同情的看他一眼,扬了扬手,“走,大青。” “草!” 柳含青骂出了声。 这该死的大青! 到底什么鬼名字! 柳小公子皱着一张脸,不情不愿的跟着毛小宁去了后厨。 “等一下。” 前头的毛小宁突然刹车,把来不及反应的柳含青吓了一跳。 “干嘛?”柳小公子没好气。 毛小宁倒也不恼,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帕子来,递给柳含青,“你若是闻不惯味道,可以把这个捂在脸上。” 说着,还捏着帕子对着柳含青的脸比划了比划。 柳含青一愣,脸色有些不自然,“谢了。” 等到柳含青带上了帕子,果然对后厨的肉腥味不再那么敏感了。 “毛哥。” 毛小宁同周遭人打一遍招呼,然后领着柳含青到处看一眼。 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候,后厨里热热闹闹的,各人都在忙活着。 柳含青看着不远处一个汉子,手里头抓着刀,案板上按着一块肉,手起刀落间,就把肉剔成了薄薄的肉片。 正是他吃火锅时的肉片。 不免有些吃惊。 见他看的专注,毛小宁笑道,“这是张二哥,从前就在酒楼里当差,自小就跟着他爹上灶,到如今少说也有二三十年了,刀工一流。” 柳含青听着,面上一开始的漫不经心这会儿也收敛了起来,听的有些严肃。 毛小宁还在边上道,“真羡慕张二哥,不像我……” 说罢,就摇了摇头。 “我爹和他爹是一道儿学厨的,以前还一起负责村里的红白喜事,后来又到酒楼当差。” “可惜,我没学上我爹半分手艺……” 柳含青干巴巴的安慰他,“各人有各人的长处,你……你做小二就挺好的。” 他并不擅长说些安慰人的话,这会儿连看也不敢看,把脸扭向一边。 毛小宁领了他的情。 继续道,“后来掌柜的同我说,我要真心喜欢,她便让我上灶去试。” “可你说的对,各人有各人的长处,或许我天生就不适合做那样的活计,如今不也挺好的么?” 柳含青小声嘀咕,“那狠心女人对你可真不错。” “她不怕季瑜吃醋啊?” 柳小公子说话时一股醋酸味,只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逗得毛小宁是乐得不行。 “行了。” 毛小宁拍拍手,“如今你怕是上不得灶,只能先做些简单的活计。” 说着,将他领到水井边,指着边上一堆的锅碗道,“你就先洗这些锅碗?” 他的话说的太理所当然,以至于柳含青都没反应过来,傻乎乎的点了头,等到毛小宁要走的时候,对着一堆锅碗才反应过来。 忙拉着毛小宁,指着自己的笔尖,一脸不可思议,“你就让我干这个?” 毛小宁挠挠头,比他还要疑惑,“可是……每个来店里的新人都是从洗盘子做起的啊?” 柳含青只觉得喉口一阵气血上涌。 咬牙道,“你觉得我跟他们能一样?” 看着柳小公子白生生的脸,毛小宁摇了摇头,“是挺不一样的。” 柳含青满意了,忍不住挺起胸膛直哼哼。 他就说嘛,他堂堂柳家小公子,怎么能干这样低贱的活儿! 算这毛小宁还识相,日后等他从米棠这狠心女人手底下逃出去,勉强可以带他回家去当个小厮什么的。 然而下一秒…… “他们可比你强多了,多半都会做点别的啥的,洗盘子顶多一两天,就能去做别的。” 毛小宁憨厚的声音响起,“至于你……” “我怎么了?” 毛小宁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同情,“你约莫是要一直洗盘子的。” 柳含青:……? 第一百四十四章 金满福的告别 担心金满福找自己有要紧的事,隔天一大早,米棠就去了悦来酒楼。 这会儿金满福仍旧舒服的窝在他的太师椅中,阖着双眼,手指在空中比划着。 米棠这才注意到,屏风后头一胖一瘦两个女子正拉着小曲儿。 这金胖子倒是会享受。 米棠心里头一阵嘀咕。 “来了?” 听见脚步声,金满福整了眼,随手冲着屏风挥挥手,里头的姐妹俩看见他的动作,停了曲子,挨个儿的退下去了。 “尝尝?江南的龙井,比金子还贵的东西,有钱也买不到。” 金满福朝米棠递过去一个装着茶饼的盒子,邀请道。 听说是龙井,还是这年头的龙井。 米棠自然不同他客气,小手没怎么使劲儿,就当着金满福的面掰下一大块下来。 金满福看的眼珠子都蹬的凸出来了,吹着小胡子气呼呼道,“你怎么不干脆给我打包走了?” 米棠低头看了看,确认道,“真的可以吗?” “可以个屁!” 金满福伸伸手,“给我拿来。” 然后捧着他那块儿被米棠薅走一大个缺口的茶饼,脸上颇有些心疼。 骂道,“你这个丫头一来,老子不是身上见点血,就是银子见点血。” “滚滚滚,下次莫再来了!” 米棠才不理他,自来熟的请吴棋给他倒来一杯水,从掰下的茶饼上撕下一小碎。 金满福不服,“那你薅这么多做什么?” 他原先只当米棠不懂茶,想要牛饮,但这会儿看她泡茶的动作,也不全然是个门外汉啊? 米棠咧开两排小白牙,“带回去给我家季瑜也尝尝!” 金满福:…… 莫名觉得牙酸。 “出息。” 金满福嘀咕,“你就把你家季瑜栓你裙底下你!” “我乐意!” 茶水泡开,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趁着热气,米棠狠狠的吸了一口,而后才慢悠悠的品了一口。 “好茶!” “哼,这还用你说?” 金满福颇为自得,“我前几年去江南时,意外和一个茶庄主人交好,每逢这个时候,我都派人去他那里走一趟,就为这小小一块茶饼。” 别的不说,金满福这人在吃喝上那是真讲究,米棠也不得佩服。 一盏茶毕,米棠这才问起正事。 “昨日?” 金满福皱眉想了想,这才一拍脑袋,让吴棋去仔细把门窗关好。 见他这副谨慎的模样,米棠意识道事情恐怕还不小。 “新上任的县令你可认识?” 米棠摇摇头。 她是个扎扎实实的外来户,就这一个村儿的至今都没认清楚几个人呢! 哪里去认得这什么县令? 不过听金满福这意思,这人似乎却是他认识的了? 金满福见她动作,有些急了,手指点点桌面,“我怎么听说,他原先就是同你一个村子的?你怎得会不认识他?” 一个村子的? 米棠一阵头疼。 她总不能说原先的那个在村里长大的米棠已经死了,现在是一个外来户顶上了,这说出去得多吓人。 想了想,米棠只好含糊道,“便是一个村儿里的,也不是全都认识的。” “这倒也是。” 金满福点点头,下一刻却是叹出口气来。 “怎么?”米棠难得见他这副模样。 金满福看她一眼,道,“你不认得他,我却是认得的。” “这小子邪性,心术不正。” 金满福呸出一口来,“几年前在我酒楼外捧着本书哆哆嗦嗦的几乎要冻死,我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怜他是个可怜的读书人,甚至请他做了我酒楼里头的账房先生,每日只需晚上过来帮我核一遍账,其余时间任他安排,工钱却是没少给过一个铜板儿。” “他读书确实有几分本事,若是心思放在正道上儿,保准一路及第。” “可惜……” 说着,金满福一拳砸在了桌面上,“这小子居然勾搭我的妹妹!” 米棠小小的吃惊了一下,这才知道金满福居然还有个妹妹。 金满福继续道,“我原先被他哄骗,和妹妹一样,只道他俩是真心相爱,我就这一个妹子,想着难得她喜欢,这小子看着会读书日后想必也不错。” “我连嫁妆都开始准备上了。” “派人去了他们村里想找他爹娘商议商议,谁知这一句才知道,这小子原在村里已经有了相好的女子。” “他能在镇上的书院读书,都全凭那女子的资赠!” 米棠皱眉听着,总觉得这个故事耳熟的很。 旁边,金满福怒气满满,“吃女子饭的孬种,扭头来就翻脸不认人,你说这不是畜生是什么?” “我怜那个挣辛苦银子供他读书的女子不易,私底下警告了他,让他离我妹子远些,到底是放了他一回,没用把事情捅出去。” “可这畜生嘴上答应的我好,私底下却哄骗我妹妹跟了他!” “得亏是丫鬟机灵,悄悄告诉了我,不然,还不得给这畜生糟蹋!” “事情揭穿后,我丝毫没留情面的将他赶了出去。” “谁知……” 金满福仰天长叹一声,“造化弄人啊!” “这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他如今一遭得势,回来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我至今还记得他被我扫地出门时的怨毒眼神,俗话说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尤其还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小人!” “难咯!” 米棠听的也是拳头都硬了,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不要脸的人物? 她真是恨不得上去邦邦给两拳! “你如今怎样打算?”米棠问。 金满福这人精明的很,断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今日喊她过来,恐怕早已想好了对策。 果然,金满福微微凑近她的耳朵,“惹不起我还是躲得起的。” 然后掂了掂手上茶叶罐子,“我那茶庄的老友说,长途漫漫颠簸的茶总是不及新茶香,邀我去他的茶庄一起烹茶。” “我的酒楼得歇一阵子了。” 米棠微微一愣,心中有些发闷。 金满福看他这个酒楼比什么都重,如今却不得不这般无奈的说着“歇一阵子”。 到底是古代,势比人强,拗不过。 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米棠只点点头,问他,“什么时候再回来?” 金满福有些颓唐的低下头,半晌才支吾了声,“再说。” “不过,米棠,我得劝你。” 金满福突然道,“金某自诩眼睛还是不错的,这个新县令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 “如今镇上,你的火锅店势头鼎盛,他若只要些银子,给便给了,不可争锋。” “万事躲着些。” “不怕君子恨,就怕小人嫉。” “你可记着。” “晓得了。” 米棠应下,低头闷声道,“等势头好了,我给你写信。”? 第一百四十五章 揍他 金满福算是米棠在这个时代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了,一个聪明的懂得明哲保身的胖子,虽然总是嘴毒,对她却是没得说。 如今金满福同她告别,米棠总觉得心里发闷的难受。 这个时代车马都慢,书信太短,有些人匆匆见一面,说过再也便再也不见了。 怏怏不乐的走到店里,刚一进门就被一个人拉住了手。 米棠吓了一跳定眼一看却是张王氏。 这才勉强松下口气来,“婶子,你咋来了?” 往常这个时候儿,张王氏都和张达还有大牛在镇上摆摊儿的。 米棠往张王氏的身后望了望,没看见其他人,不免有些好奇,“张叔和大牛哥呢?” “哎哟我的小祖宗哦,都什么时候了还你张叔你大牛哥的!” 张王氏看上去急得不行,眉头皱的都可以掐死一只蚂蚁了。 见状,米棠忙引着她上了楼。 “婶子,有什么事儿你慢慢说,别着急啊。” 张王氏嘴巴都快上火了,喝下一口茶,喘了好大的气儿这才拉着米棠的手,一脸严肃的问道,“新来的县令你知道不?” 米棠皱眉,心中忍不住有些好奇。 这么今天一个个的都问她新来的县令的事? 好在方才听金满福说了一嘴,米棠满不在乎道,“听说了,好像还是和咱们一个村儿的不是?” “哎哟你这丫头!” 看她漫不经心的样子,张王氏就有些着急了,“丫头哦!你可知那新来的县令姓甚名谁?” “候一轻啊!” “候一轻?” 米棠在脑子里仔细地搜索这个人的名字。 好怪异的感觉,似乎觉得相熟,但要论细想,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一点细枝末节。 似乎自打她那对奇葩哥嫂掰扯之后,她脑海中关于原主从前的记忆都消散的一干二净了。 看她满脸茫然,似乎真不知道,张王氏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那早前有婚约的,岂不正是候一轻?” 听到张王氏的话,米棠只感到耳边平地一声惊雷响。 夭寿哦! 那个比陈世美还要渣的渣渣男就是这货? 那个攀龙附凤马上一脚踹开未婚妻就是这个狗东西? 那个甚至残害原主一条命的就是这个畜生? 米棠在心底骂了一句脏话。 这他妈的都叫什么事? 难怪她刚刚听着金满福的故事觉着耳熟,可不耳熟吗? 那个悲惨兮兮的女主正是她自己! 好家伙,欠了一条命,老娘不去找你寻仇你倒是屎壳郎推分球儿,自个不长眼的凑上来了! 米棠的手捏的咯吱咯吱响。 她是把这畜生打残呢还是打死呢? “米棠?” 看她情绪不对劲儿,张王氏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没事儿?” 米棠摇了摇头,她好的很呢,只不过现在想杀人。 犹豫了半晌,张王氏开口道,“米棠啊,有些事儿,婶子不知道咋说。” “但你年纪小,有些事可能看不清楚,你把婶子当家里人,婶子也不能看着你被人坑害,无论如何都得说上一句。” 米棠点点头,“婶子你说。” 张王氏这才道,“这候一轻确实会念书,天生有这么个聪明劲儿,村里人谁都看的出来。” “可是婶子看的出来,他就不是个踏实的主儿,这人啊,眼睛里面一直是阴沉沉的,这样的人,恐怕心里头摆不正呐!” 米棠忍不住在心里给张王氏比个赞。 心中道,婶子你真是当代伯乐,不过不是相马,而是相牛马! 简直一看一个准儿,这候一轻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畜生! 见米棠脸上没有不耐和抵触的意思,张王氏这才放心了下来,接着道,“如今,你和季瑜已经成婚了。” “谁都看的出来,你俩是顶顶绝配的一对儿。” “不光相貌好,哪里都好!” 米棠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飞起一阵红霞。 张王氏拉着她的手,“婶子知道,你是喜欢季瑜的。” “季瑜更别提了,就连你张叔那个没眼色的,都看得出来他对你的真心实意。” “你们俩走到如今这一步不容易,婶子比谁都盼望着你们俩好起来。” “如今季瑜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等你俩以后再添上个一儿半女的,那日子定是和和美美的。” 米棠点了点头,对上张王氏充满暗示和鼓励的眼神,很是茫然。 挠了挠头,道理她都懂,只是…… 婶子这么看着她看什么? “你这孩子!” 两人的交流不在一个频道上,张王氏跟着干着急,索性也不迂回了,直接问道,“季瑜可知道县令便是候一轻?” 米棠想了想,应当是不知道的,她自己今日都才知道呢! 于是摇了摇头。 张王氏继续问道,“如今候一轻回来了,你打算如何?” 看着张王氏一脸的忧心忡忡,米棠犹豫了一秒,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揍他?” 张王氏:??? 这下轮到张王氏犯迷糊了,傻乎乎问道,“为啥揍他?” “靠!这个不要脸的畜生,老娘不仅要揍他,还要打残他!” 张王氏被吓了一跳,难得看见米棠这么剽悍的模样。 只是心中莫名有些放心,还好还好,只是想打死候一轻而已,没想和候一轻再续前缘。 等等! “你要打死他?” 这话一出口,张王氏先是紧张的捂上了自己的嘴巴,再是捂住了米棠的嘴巴。 “乖乖,这话可不许乱说。” “小心叫人听了去。” “他如今是一县父母官,要风得风,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穷书生了。” 说罢,又叹出一口气来,“他从前就一副心术不正的模样,如今得了势岂还了得?” “你莫要去……揍他,只同季瑜好好过日子,婶子便放心了。” 听着张王氏的话,米棠也在心底叹出一口气来。 不论是金满福还是张王氏,都轻而易举的看处候一轻这人不是个东西,可原主却是不管不顾的沉陷了进去…… 不过…… 既然张王氏认得候一轻,那么季瑜自然也是认得的。 想到昨日季瑜的反常行径,米棠的眼睛眯了眯,莫非…… 季瑜一早就知道了? 而且小醋坛子还炸的不轻!?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这不是她家的吗 宋河所在的上阳村缺水,只有北面坡上一条小溪流,整个村里的地都都难得种庄稼,因此,村子里的男人像宋河一样出去跑货郎的不在少数,除此之外,也只能养些鸡鸭猪的畜生勉强过活。 宋家娘子也在家中拘了个院子,里头跑着八只小鸡崽,是她让宋河特意捉回来的。 宋河如今能赚银子,捉了鸡崽回来不过让娘子解解闷,村里妇人大多言语粗鄙,话说不上三两句便是骂人的脏字,宋河才不愿他家娘子同那些人混在一起。 但宋家娘子才不是把鸡崽当成解闷儿的玩具,她养护的精细。 一天三次,每次喂多少食心里都计量的清楚。 即便只是小鸡崽,皮毛看上去也是油光水滑的,一看就下了功夫。 儿子宋丰虽然不会说话,但看见鸡崽叽叽喳喳也总是手舞足蹈。 “你也喜欢小鸡崽呀?” 看见怀里的儿子使劲儿地拍着小手,宋家娘子亲了亲他的小胖脸,低头往鸡圈里看了看,鸡崽们喝水的碗空了。 “坏了,还得去打水。” 宋家娘子拍拍脑袋,宋河回来她倒是忘记同他说了。 小溪离这儿不算远,可若是担着水,还要抱孩子,那便有些不方便了。 想了想,宋家娘子把儿子放在了靠近床边的摇篮里,又往儿子胖乎乎的手里头塞了根牛肉条,让他慢慢嘬着味儿,轻声哄道,“丰儿乖,娘马上就回来。” 看着儿子肉乎乎的脸蛋上露出笑来,宋家娘子飞快的拿了担子和木桶,小心的掩上门,三步并作两步的朝溪边赶,只想着快些回来。 这会儿打水的人还真不少,其中就有村长的二儿媳尤金氏。 尤金氏是个个子高瘦的妇人,颧骨本就高,她还总爱抬着下巴看人,只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她脸上高高的突起,想忽视都难。 尤金氏的泼辣是村里头出了名的。 谁都知道村长如今的婆娘是续娶的,头一个儿子,是村长前头死去的娘子生的,后面娶了新娘子,生下了尤老二。 这尤老二就是尤金氏的夫君,被他亲娘宠的没边儿,又依仗着他爹是村长,往日里在村子里是为非作歹惯了的。 这些天他爹给他花银子在县衙里捐了个衙差出来,这才免受了乡亲们之苦。 再说回这尤金氏,打嫁进村长家,就和她婆婆同仇敌忾,一气儿的防着村长对尤老大好。 照尤老二的原话,他爹挣下的家产包括以后这村长位子,都是他的,老大别想带走一个子儿。 毕竟是大人间的恩怨,若只是对着尤老大两口子便也罢了。 可俗话说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尤老二的儿子尤小虫肖爹,打小就是个会欺负人的,明里暗里没少欺负他的堂哥。 尤老大的媳妇儿见儿子被欺负自然不干,可她只要找公爹刚想开口,这尤金氏就和婆婆一阵哭天喊地,非说她宝贝儿子和宝贝孙子被人污蔑了,嚷嚷叫着要分家。 村长这人没别的,尤其爱面子,听说要分家自然不干,当下又是一顿朝尤老大媳妇儿的斥责。 无可奈何,尤老大媳妇儿也只得忍气吞声,只要那婆媳俩做的不太过分,她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村里人都对此见怪不怪了,村长家隔三岔五要是没闹个鸡飞狗跳,那才叫不正常。 眼下,这尤金氏站在溪边,直把浣洗的衣裳摔得啪啪响,脸色难看的不行。 尤金氏这会儿心里头正憋着火呢! 几天前她公爹上了趟镇上,带回来一袋牛肉干,说是金贵的要命,当着她的面儿全给了尤小虫。 她夫君尤老二在县衙当差,新任县令老爷上任,自然有人上赶着孝敬,其中里头就有着牛肉干,自然知道这东西不便宜,尤其是难抢的很。 也因此,她和婆婆这几天对着公爹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嘴里头叫的也甜了些。 别看只是一包牛肉干,这可让她在村里头出尽了风头,谁见了不说她有个金贵肚子,生了个有福的小子,以后也是个有福的娘。 可这高兴劲儿没多久,她居然看见尤老大的那个贱种在偷偷吃牛肉干? 这还了得,准是偷的她宝贝儿子的。 尤金氏顿时上前就扇了侄子一巴掌,可闹到最后,才知道,她这公爹新心眼儿多的跟藕节似的,那一袋牛肉干早就被他拆开来,老大家的几根,分给尤小虫几根,剩下的全喂他自己肚子里头了。 尤金氏这气啊。 老头子馋嘴她暂时可以放到一边,可是尤老大家的凭啥能跟她宝贝儿子吃上一样金贵的牛肉条? 一连怄了几天的气,偏偏尤小虫还不争气,七八根牛肉条一根没孝敬他老娘全进了自己肚子,吃完了还叫嚷着还要吃。 可这东西哪能是随随便便的吃得起的。 那可是孝敬县太爷才有的! 为了躲儿子,尤金氏这才到溪边来洗衣服。 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旁边小心翼翼打水的宋家娘子。 “哟,我只当是谁呢!” 尤金氏嘴里阴阳怪气,她可记得这宋河就是在镇上上工的,听说牛肉条就是打他们店里头出来的。 只不过…… 尤金氏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宋家娘子的穿着,嘴边哼出一声来,眼里的鄙视毫不掩饰。 穷酸! “听说牛肉条就是你家宋河店里头出来的?” 宋佳娘子看她一眼,小心的点了点头。 “哟,那可是巧了,早些天我家便买了一袋,味道确实不错。” “不知你家宋河可有让你尝尝?” 宋家娘子低头不语,只默默的打水。 看她这个模样,尤金氏脸上的傲气更甚了。 “有些人就是没命,这做东西的人顶多睁眼看一面,想吃却是轮不上的。” “不过也是,这种金贵东西,要是随便来个泥腿子都能吃上,我们还嫌掉价儿呢!” 宋家娘子只当没听见,她家小胖子还在家里头等着呢! 等到两桶水打满,宋家娘子挂上担子两头,掂了掂,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就要挑水走。 “娘!娘!” 身后突然一个孩子跑过来,差点撞上,宋家娘子只得让开。 这孩子便是尤小虫。 看着尤小虫过来,尤金氏面上有些发僵。 这小子整日的缠着她要吃牛肉条,没想到跑到这儿来还是躲不过。 “儿啊,等你爹回来再让……你手上哪儿来的?” 尤金氏堆笑着刚要搪塞几句,冷不丁看到她家尤小虫手里头握着根牛肉条,怀里还抱着几大包,都是她没瞧见过的。 顿时两眼放光,摸了摸尤小虫的脸,“乖儿,快给娘也尝尝?” 尤小虫一拧头,“不给。” “这是我抢的,娘要吃,自己弄去!” 这边母子俩争着吃食,宋家娘子却觉得尤小虫手里头抱着的袋子眼熟。 这不是……她家的吗? 当时没注意把袋子弄了个豁口,怕里头的牛肉条变坏,还特意拿了绳子扎着,眼下,这绳子都还在上头飘着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厮打 想到这里,宋家娘子肩上的担子就再也担不住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宋家娘子几乎是疯了一样的朝家里头跑。 她的丰儿哦,可千万别出事。 还没走进去,隔着老远就是一阵稚嫩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宋家娘子心里一沉,几步走进去,却看见儿子已经从摇篮翻出来了,滚在地上。 额头上鼓起老大一个包来,晶莹剔透的,看着吓人。 此刻,儿子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看着随着要闭过气去。 宋家娘子忙把孩子抱在怀里,细细一看,儿子的小脸上还要几道抓痕,边上原本放着零嘴儿的柜子已经全给翻开了。 看着儿子哭的撕心裂肺的模样,还有头上硕大的鼓包,以及脸上的抓痕,宋家娘子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村长,你可得为我做主!” 这会儿本是村里头午饭的时间,日头都晒到头顶上了,可是村里人谁都没回家吃饭去,全都围在村长家门口,看着抱着孩子满脸泪痕的宋家娘子。 “这是咋了?”有人好奇。 宋家娘子哽咽着,“尤小虫把我儿子从摇篮里推下来,头上摔了老大一个包,还翻我家柜子,就为了抢一口吃食,我可怜的丰儿脸上现在还破着相……求村长给我做主!” 一听说是尤小虫,村里人心里头已经信了几分,再凑过去看一看宋家娘子怀里头的孩子,嚯,头上当真老大一个包呢,瞧孩子也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谁家没个一儿半女的,从前尤老二便是为非作歹,如今不得了,老子走了,儿子尤小虫也是个祸害! 顿时吵嚷起来,一起冲村长门口喊着,要他给个说法。 喊了半晌,村长总算出来了,后头还跟着尤金氏和村长媳妇儿。 瞧这几人嘴上的油光,合着大家伙儿饿着肚子在外面喊这么些时候儿,这几人在屋里头好肉好饭的吃着呢! 又是一阵不满的喧哗声。 “各位。” 眼看情况不对,村长挥挥手安抚众人道,“都说让我给个说法,可总得让我先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是?” 说着,便把目光转向宋家娘子,“宋娘子,你说,你无缘无故到我家门口喊个什么冤啊?” 宋家娘子便把先前的话复述一遍,又把怀里抱着的儿子给村长看。 孩子头上的包已经被抹上了猪油,这是村里的土方子,往常过个一时半会儿也就消了。 可即便这会儿了,宋丰头上的包也不见消,反倒是抹了一层猪油之后,越发显得油光发亮,也看着越发吓人。 村长心里一沉,想着刚才尤小虫回来时手里头抱着的道东西,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狠狠的瞪尤金氏一眼。 连孩子都管教不好的妇人! 尤金氏被公公狠狠一瞪,心里头也是直犯委屈,先别说这牛肉干的味儿可是你让尤小虫馋上的,就是后来他抱回来的那些也没给自己这个当娘的吃上啊,这哪头都怨不着她的事,怎么突然就全怪她头上了呢! “把尤小虫交出来!” “赔银子!” 看着村长这一家久久不说话,村里人心中大多已经猜到,这事情恐怕和宋家娘子说的八九不离十了。 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马上有人跟着起哄起来。 “把尤小虫送去见官!” 这句话像踩着了尤金氏的尾巴似的,让她猛地在原地跳了一下。 送她儿子去见官?凭什么! 不过是抢了一些吃的而已,何必大题小作? 尤金氏噔噔噔几步路冲到了喊话的人面前,手指头指着人戳了几下,“我夫君就在县衙当差,再敢胡咧咧第一个把你抓进去!” “我可告诉你们,新来的县令可是我夫君的兄弟,你们这伙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给我进去吃牢饭!” 她这话算不得假,自打候一轻上任,尤老二免不了常在她耳边嘀咕,说旧时两人常有一起喝酒吃肉的交情。 也正因为此,才迫不及待地让他爹花银子捐了个衙差,想凑到候一轻面前去。 听尤金氏这么一说,村民们有些被吓住了。 许多人连镇上都没去过,更别说见县令老爷。 至于被抓进去,那不是和死了没两样吗? 也因此,叫嚷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沉默的像换了拨人似的。 尤金氏满意了,又走到宋家娘子面前,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你说这是你家的,那就是你家的?” “我还说这是我夫君给我家小虫买回来的呢!” “也不想想,就这么几大袋子,你买的起么?” “凭你那个货郎夫君?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辛辛苦苦做出个这么好吃的吃食,可惜自己却吃不上?” 说着说着,尤金氏自己都快相信了。 口中哼出一声,继续刻薄道,“说我家小虫偷你家的?我呸!” “就你们家那仨砖俩瓦,连我家猪圈都不如,我家小虫嫌弃的很,才不乐意去呢!” “指不定是你眼馋,所以故意来诬陷我们!” 这会儿,尤小虫也出来了,抱着尤金氏的腿,缩在他娘后面。 “小虫,你说,你有没有偷他们家的?” 尤小虫听他娘这样说,眼珠子飞快地转上一圈,张口就道,“这是我爹给买的,才没有偷他们家的。” “娘,她还瞪我!” 被宋家娘子狠狠的盯着,尤小虫吓了一激灵,转头就口不择言,“娘,你快打死她,她瞪我!” 尤金氏把儿子护在身后,脸上的得意更甚,看着尤金氏怀里头的孩子道,“如今你儿子得了这样的报应,也是你这个当娘的造下的孽,实在是活该!” 宋家娘子的眼中咕咕的流下泪来,听着边上的尤金氏还在口水飞溅的颠倒黑白,这会儿甚至诅咒起了自己的孩子,顿时悲从心头起,一时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低下头,卯足了劲儿,一脑袋撞上尤金氏的肚子,两人便一同扑到在地上厮打在一起。 宋家娘子顾虑着怀里的孩子,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是死死的坐在尤金氏的身上压着她。 但尤金氏找到空挡,一手朝宋丰抓过去,等到宋家娘子分心去护,一个扭身翻身扑在了宋家娘子身上,得了手,两眼发狠的盯着宋家娘子白嫩的脸蛋,两手招呼着扇了上去。? 第一百五十章 宋河的怒气 麻辣香火锅店里,宋河正把背上装着外卖的背篓放下,脸上显得有些焦虑。 也不知怎的,他今日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右眼皮儿也狂跳不止。 “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家中有事?” 米棠瞧见了,给他递过一杯水让他歇歇,口中关心的问道。 宋河摇摇头,“没啥事儿,就是我这心里……” “宋哥出事了!” 话刚起了个头,门外就跑来个气喘吁吁的人,一边喘息,嘴中还一边对着宋河喊,“宋哥你赶紧回去看看!” 心里头的不安化作现实,宋河跳了起来,甚至都不问发生了什么,只匆匆对米棠留下一句“掌柜的我告个假”,便跑了出店门外。 米棠认得,这进来传话的人也是店里头跑外卖的,跟着宋河一道儿,是同一个村里的。 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人气喘吁吁,“宋哥他娘子在村里头被人打了!” “被人打了?” 米棠大吃一惊,忙让这人细细道来。 却说另一边,宋河得了音信,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说家中出事,他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家中仅有妻儿,全都是他系在命上的。 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宋河心里哀求一声,在街上找了辆马车,也不要车夫了,留下几锭银子做租契,便自己使劲儿挥舞着鞭子,赶着马车朝村里头去。 马车刚过村口,就撞着拎着农具出去干活儿的村里人。 宋河忙下了马车拦住一个。 “宋,宋河?” 那人也是认得宋河的,这会儿见了,瞬间慌了神,抗灾肩头的锄头也摔下来,着急忙慌的扭头就要跑。 “回来!” 宋河沉着脸把人拉了回来,“我问你,你见了我跑什么?” 那人被宋河扣住肩膀,哎哟哟的叫唤着求饶,“不关我的事啊……” 听他这么说,宋河心中一沉,“我娘子在哪儿?” “还在村长家门口呢!” “马车给我看着,待会儿找你拿!” 宋河把马车的缰绳不由分说的塞到这人手里,转头自己一路小跑到了村长家。 远远的就看见村长的院子地上躺着个人,生死不知,怀里头抱着一个小娃娃,正嗷嗷的哭着。 正是他的娘子和儿子! 宋河有些慌了神,同手同脚的跑到跟前,抱起自己娘子。 送宋家娘子这会儿头发凌乱,脸上的巴掌印肿的老高,眼睛已经哭的红肿了,闭着眼似乎昏过去了。 宋河颤抖着伸出指头往她鼻子下凑了凑,感觉到手上还有热气儿,这才回过神来。 怀里头的宋丰额头上也是鼓鼓胀胀的一个肿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脸上的抓痕伸出细密的血珠来,或许是沾了泪水,疼的不行,一边哭一边用小手抓着。 宋河看的痛在心里,随手抓过来一个院子里还在围观的村民,“谁干的?” 他现在的样子实在吓人,红彤彤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来,里面燃烧着熊熊怒火,牙齿咯咯的咬着。 “尤,尤金氏……还有……” 被他抓着的人哆哆嗦嗦的把事情缘由讲了一遍。 宋河的拳头捏的更响了。 抱着妻儿坐在地上,双眼死死的盯着村长家紧闭的大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才抱着妻儿站起身来,找了来时的马车,又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给帮他看马车的人,“驾着马车,带着我的娘子和儿子,去镇上的麻辣香火锅店,请掌柜的帮我照看一下,就说我稍后就到。” “记住。” 宋河拎着他的衣领子警告,“我可认得你是谁,事情办妥了银子就是你,办不妥就是你的买命钱!” “是,是!” 那人吓了一身冷汗,等到宋河把妻儿抱到马车上,这才腿脚发软的坐到车辕上,驾着马车朝镇上赶。 而宋河交代完了事情,又替着拳头回到了村长家门口。 站在门前,扯着嗓子喊道,“尤金氏,尤小虫,给我滚出来!” 里头自然没人应声。 宋河喊了三声,又道,“若再不出来我便砸门了!” 门里面,尤金氏抱着尤小虫瑟瑟发抖。 这宋河就是个蛮子,当初就是这人说服村里一群汉子跟他出去跑货郎,后来还动手揍过尤老二,可谓是尤金氏的眼中钉,偏生又怕的要命。 眼下听见他叫门,当真是慌了神,抱着儿子扯着婆婆的袖子,“娘,你可得救救我!” 尤金氏的婆婆瞪她一眼,面上满是嫌弃,但这个媳妇儿可以不要,宝贝孙子却是无论如何不能不要的。 只得帮着哀求村长,“当家的,你可是村长,可不能放着这蛮小子上来耀武扬威啊!” “还不是这个贱人生的事!” 村长恶狠狠的唾出一口唾沫,“害的老子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我还能咋管!” 说着,又重重喘出一口气来,“你把小虫放着,自个儿出去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爹,我不敢。”尤金氏摇着头,死命的抱着儿子不撒手。 她算是看出来了,她这一对公婆最宝贝的也就自己这个儿子了。 可以不管她,死了便死了,但孙子是绝对不会不要的。 想明白这一点,她几乎是整个人都贴在尤小虫身上,口中还不住央求道,“爹,你可得帮帮我和小虫。” “无知!” 村长点点尤金氏的脑袋,一手扯住尤小虫的一只胳膊,猛地一提,就把尤小虫从尤金氏的怀里拽了出来。 “你一个妇道人家,他难道会对你动手不成?” “他要真敢动手,我马上把他赶出村子!” 说罢,又悄声道,“我已经让人去通知老二了,等老二回来,他要还敢生事,便去向县令老爷告状,捉他下狱!” 听罢,尤金氏的婆婆两眼放光。 她的孙子没事了! 等会儿还能带着儿子威风一回,在这些不长眼的人面前立立威信,当下拍手叫道,“这个主意好!” 回头看儿媳妇脸上还是犹犹豫豫的,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当下咒骂一句,“没用的东西!” “我儿子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会惹是生非还一无是处的女人!” “赶紧给我滚出去!” 说罢,也不等尤金氏辩白,一把拉开门,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一脚踹在尤金氏的屁股上。 尤金氏冷不丁就膝盖向前一软,跪倒在地,这还没完,被她婆婆踹的太用力,咕噜噜一下子滚出老远,径直到了宋河的面前。? 第一百五十一章 收拾尤氏娘儿俩 “现在知道错了?” 看着一路滚到自己面前跪下的尤金氏,宋河冷哼一声,“下跪也晚了。” 尤金氏脸色一白,又急又气的想从地上爬起来,但耳边一阵掌风刮过。 却是宋河想着自家娘子脸上肿的老高的巴掌印,卯足了力气,一巴掌摔在尤金氏的脸上。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尤金氏歪到在一边的地上。 尤金氏只觉得耳边都是嗡嗡嗡的,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宋河居然真敢对女人下手,实在不是个男人。 她用双眼怒瞪着宋河。 “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宋河冷笑一声,“谁打我娘子我揍谁,管你是女人还是男人。” “你……” 她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嘴里一阵异物的怪异感,只能歪着脑袋朝旁边啐一口,随着这一声,一口血沫吐在了地上,里头映着两颗站着血沫子的白的牙。 看见自己的两颗牙都被打掉了,尤金氏惊呼一声,然后两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看着晕了过去的尤金氏,宋河脸上郁色不减,他可没忘记,还有一个尤小虫呢! “尤小虫滚出来!” 宋河眼中翻滚着仇恨的浪。 他的丰儿连一岁都没有,这尤小虫却是个十三四岁的大小子了,对着一个婴孩下手都如此狠辣,居然只是为了争一口吃食! 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宋河冷眼看一眼地上躺着的尤金氏,脸上发了狠,两手替着尤金氏的肩膀,用力的朝门砸去。 木门应声撞破,露出站在门口的村长一家三口惊恐的脸。 被村长双手扶着肩膀的尤小虫,这会儿已经吓得两腿哆嗦起来,两脚之间一滩水渍,居然是被吓得尿了裤子。 看到地上已经被打的半边脸上都是巴掌印,糊了一嘴血的晕过去的儿媳,而宋河仍旧是一脸不满足的嗜血修罗一样的表情,村长哆嗦着,用力的瞧了瞧手里头的拐杖。 “宋河!你居然对妇道人家动手,我们这个村子……” “爷爷救我!” 村长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宋河几步冲过来,一把抓住了尤小虫,然后抡着拳头,就打了上去。 尤小虫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院子,村长娘子早就吓晕了过去,唯独村长哆嗦着双腿,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用手指指着宋河,却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看着孙子挨揍。 等到尤小虫也被打成个猪头脸,宋河嫌弃的替着他的衣领,把他丢到一边和他的娘尤金氏一块儿躺着。 “人犯我一寸我便还之一寸。” “今日尤金氏和尤小虫打我妻儿,我便打回来,若我妻儿无事还好,若是有事。” 宋河的目光冷冷的扫过躺在地上的娘儿俩,“我还要回来!” 这句话吓得村长手里的拐没撑住,身子一歪也摔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宋河几步踏出了自家院子。 宋河收拾完尤金氏和尤小虫,找人弄了辆牛车,气喘吁吁的又往火锅店里赶。 “宋哥!” 毛小宁正等在店门口,看见宋河来,递给他一条汗巾擦汗,不等宋河问,他自己便道,“掌柜的说你回来一定要来这里,她带着你的娘子和孩子去了妙春堂看大夫,让我只会你一声,你若是来了直接去妙春堂便是。” 宋河一愣,喉头吞咽了几下,抹一把脸,又沉默着扭身朝妙春堂赶。 妙春堂大堂内,季瑜正坐着,看见宋河,冲他点了点头。 宋河走近前去,“二掌柜……我娘子他们……” 季瑜轻声道,“棠棠陪着在内室,我不方便进去,不知情况。” “不过……” 宋河心里一沉,看着季瑜脸色发僵,等着他说下一句。 却听季瑜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放着受伤的妻儿不顾,着实不是什么大丈夫所为。” “我……” 宋河喉头发紧。 他当时看着受伤的娘子和儿子,心中确实是怒火中烧,只想着回去报仇。 让人带着妻儿来找米棠,着实是他的一点小心思,按照米棠的性子,若是见了一定会带着看大夫的,这一点他却是不怎么担心。 但是现在想来,他当时的确不该如此。 如今面对季瑜的发问,他说不出话来。 季瑜脸色也并不怎么好看,他也没有要听宋河辩解的意思,自己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人。 心中却是有几分鄙薄的。 若是他和宋河颠个个儿,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抛下米棠。 仇有的是机会报,但是米棠不能出任何事。 在他心里,什么最重要早已一清二楚。 “此事……是我不对。” 半晌,宋河略有些艰难的声音响起,“多谢你们二人了。” “你来了?” 说话间,米棠已经掀开帘子从内室出来。 看到宋河,蹙着眉问道,又看了看他脸上未消的戾气,想着那送人过来的人口中说的话,心里对他的去处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便叹一口气道,“进去看看他们。” “多谢。” 宋河点了点头,掀开帘子进去了。 “怎样?” 看见米棠脸上的不满,季瑜握住她的手。 米棠撅着嘴摇了摇头道,“以前看着这人觉得还挺可靠……现在一看,却也是不怎么靠谱……” 想着方才母子俩送到她面前的样子,米棠到现在都还觉得触目惊心。 小小一个孩子,浑身都还是软乎乎的,额头上那么大一个包,万一伤了脑袋,以后可有的后悔。 更别说宋家娘子都晕过去了,这宋河便是再怎么生气想要寻仇,好歹也得等到确认自己的妻儿没事了再动手啊。 “你们男人就是不靠谱!” 越想越生气,米棠忍不住就开始发散。 季瑜:…… 略有些委屈的捏了捏自家娘子的手,季瑜道,“若换做是我,保管不叫这样的事发生。” “不论是让你受伤,抑或是受伤之后,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 他的眉眼好看,哪怕是此刻低敛着,说话间也是一派朗月风清,让人信服的很。 “知道啦。” 米棠嘟囔着,被季瑜握在掌中的小手,要比他的手来的小一圈,此刻被季瑜结结实实的包裹其中。?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本官从不认得你 妙春堂内室。 宋河看着躺在卧榻上的妻儿,心里一阵怜惜和愧疚。 “夫君,莫要自责。” 宋家娘子看处宋河眼底的愧疚,轻声安慰道,“此事不是你的错。” 又偏头看了看睡在身边的儿子,这会儿头上已经敷了药,两手握着小拳头睡得香喷喷的。 宋家娘子脸上总算露出些许笑意来,又对宋河说道,“夫君,我可算见着你们掌柜了。” “长的跟个菩萨娘娘似的,心眼儿也是菩萨心肠,多亏了她,我和丰儿现在才无事,可要多谢谢她。” 说着,宋家娘子脸上又浮现处丝丝疑虑和愁绪,问宋河道,“夫君你……方才去了哪里?” 宋河低着头避着她的视线不说话。 宋家娘子心中有了猜测,一时着急就要从卧榻上起身来。 忙被宋河按住,“你身子尚未好,休息着莫动。” 宋家娘子拉着他的胳膊,泪眼朦胧,“你是不是去和他们动手了?” 宋河沉默不语。 半晌才道,“尤金氏和尤小虫实在可恨,他们对你和丰儿动手,索性是无事,不然我非管叫他们二人偿命不可!” 听到这话,宋家娘子急得团团转,两手攥着宋河的衣袖都要揉成麻花。 “夫君,如今我们可算是和村长家结下仇怨了!” “那又如何?” 宋家娘子道,“村长对我们埋怨,村里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宋河满不在乎,“回不去便回不去,我早已想好,我们一家人如此分开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如今我能挣下银子,哪怕紧凑着些,也能在镇上安下家来。” 宋家娘子叹口气道,“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夫君你不知道,尤金氏口口声声他尤老二在县衙当差,更是同如今的县令老爷是兄弟,你说这……” “眼下,你打了尤金氏和尤小虫,尤老二只怕是怀恨在心。” “若是他让县衙的人来捉你,这可如何是好!” “我常听人说,县衙的人是用刑的,那尤老二万一包报复,启用死刑,你可如何扛得住!我们娘俩儿又该……唉!” 说罢,重重地一声叹气后,宋家娘子又开始抹眼泪。 “莫哭。” 宋河道,“我就不信了,他尤老二过去在村里一手遮天,如今到了县衙,还能一手遮天!” “我就不信这天底下没有公道了!” “都说杀人偿命,打了人岂能无事?” “别说是他尤老二,便是县令动……” “别说了。”宋家娘子眼底哀求地看着宋河,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却说另一边,得到消息的尤老二赶回家中,却是老爹老娘的都在地上坐着,媳妇儿尤金氏和儿子尤小虫则是顶着高高肿起的巴掌印的脸躺在地上。 把院子里头围观的村民全部驱散开,这才一脸阴沉沉的让躺在地上的人赶紧爬起来滚回屋子里头去。 “你说是宋河干的?” 听了尤金氏一席添油加醋的话,尤老二的脸上一片狰狞。 好个宋河,他还没开始算帐,这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非要让宋河知道厉害! “夫君,你可得一定替我和小虫报仇!把那姓宋的下狱,先打个七八十板子让他吃顿苦头,还有……” “烦死老子了,滚一边儿去!” 尤金氏一愣,随即不可置信的指着尤老二,“你嫌我烦?我……” “啪”的又是一声。 尤金氏一脸不可置信的歪了歪脸,本就高高肿起的脸上再添一道巴掌印。 面前的尤老二一脸狰狞的捏着她的下巴,“也不瞅瞅你现在这个鬼样子。” “我呸!连儿子都照顾不好,老子要你有什么用?” “好好在家看着小虫,再给老子整什么幺蛾子,我打断你的腿!” 说罢,尤老二拿着县衙给配的刀,脸色阴沉的直奔县令府上去。 “嗯?干嘛的?” 刚走到门口,就要配着刀的护卫拦住。 尤老二脸上堆着笑,把腰间的佩刀展示给他们看,“几位兄弟,小的是县衙当差的,有要事要禀报给大人。” “大人忙着呢,有事儿你上县衙里去说!” “几位。” 尤老二咬咬牙,从衣袖里掏出几两碎银子来,“不瞒二位,县令大人从前还在这里的时候,我同他就是经常喝酒吃肉的兄弟。” “此次过来,确实有要紧的事,还望几位通融通融。” 两个护卫接过了他的碎银子,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 自打他们县令上任以来,每日都有这样数不胜数的上上门来,多是攀附巴结之辈。 管家可是吩咐过了,若是县衙的事,便拦着了,但若是…… “进去。” “谢谢,谢谢二位!” 一进县令府的大门,便有小厮过来引路。 尤老二跟着,一路上看到县令府上的假山亭楼,只觉得两眼放光,羡慕的不行。 这候一轻如今的日子,当真是逍遥啊! 尤老二一路被小厮引着到了书房。 “启禀大人,衙差尤老二求见,说是与您旧相识,有要事见您。” 书房里头沉默了一刻,半晌才道,“让他进来。” 尤老二一进书房,眼珠子就忍不住四下的瞟。 心中暗暗在一件件书画摆件上扫过,计较着银子数量。 擦了把嘴巴,口中道,“候兄你如今的日子可过的逍遥啊!” “大胆!” 谁知候一轻突然一声冷呵,尤老二被吓了一跳,当即就跪在了地上。 抬头看着冷眼望着自己的候一轻,脸上一阵茫然。 “你是何人?又有何事要禀报本官?速速交代!” 难不成自己变化这么大没有认出来? 尤老二心中一阵着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候一轻,你认不出我了么?” “我是尤老二啊!” “管你是什么尤老二还是尤老三,本官从不认得你!” “再敢胡言乱语,本官让人将你拖下去打板子!” 如今的候一轻可跟从前太不一样,说话间的气势逼人的很。 尤老二被吓了一跳,重新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磕着头求饶,“大人说得对!是小人胡言乱语!是小人认错了人!” 每说一句,尤老二就给自己脸上扇一次嘴巴。 “求大人开恩!求大人放过小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尤老二生事 “起来。”看着尤老二跪在地上猛扇自己嘴巴,侯一轻满意了,道,“说,找本官到底何事?” 他高坐在太师椅上,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看着地上的尤老二宛如在看一团脏泥,他如今可是高高在上的县令老爷,不需要这么一个提醒他可怜兮兮的过去的污点,更何况,这人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球,对他毫无价值。 听到侯一轻的话,尤老二这才停下来扇自己嘴巴的手。 只是一个偶然抬头,撞上县令大人眼中的冰冷和厌恶,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侯一轻变了。 哪怕尤老二再迟钝,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 侯一轻哪是忘了他,分明只是不想记得而已! 想明白这一点,侯一轻呆愣茫然的脸上重新堆起笑容,讨好道,“小人刚刚说错了话,惹恼了大人,大人莫怪。” “但小的真的有大事要报!” “哦?” “大人,小的娘子和儿子在家中,被人不由分说的一顿毒打,小人的娘子甚至被打掉了两颗牙齿!” 听到这些,侯一轻“啧”了一声,端起茶杯喝水,脸上是明晃晃的厌弃。 他只当这人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过一些鸡毛蒜皮之事,也好扯到他面前。 “好了好了,本官知道了,你先走。” “大人!” 尤老二眼珠子一转,重新讨好的笑道,“大人却是不知,小人此来并非只为了小人家里人被人人毒打的事,实在是为了大人!” “说说。” “大人且听小人说来。” 这尤老二虽然混,却是个切切实实的欺软怕硬的。 按照村里人的话来说,就是个贱骨头。 眼下被侯一轻这样轻贱,他非但不觉得羞辱,反倒愈发觉得侯一轻是个有本事的,想要巴结攀附。 这会儿在心里心思百转一遍,嘴上就有了主意。 对着侯一轻道,“大人可知那行凶者是谁?” “便是如今镇上鼎鼎有名的麻辣香火锅店的伙计宋河!” “这麻辣香锅火锅店掌柜的纵容自己店里的行凶打人,分明是对大人您的挑衅和不满!” “哦?” “大人您想,您来县里赴任的消息,可是人尽皆知的。” “若是一般寻常人,此刻就应该夹紧尾巴,缩着脖子,好好做人才是。” “可这家店的掌柜的,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知道您是一心为民的父母官,却敢如此纵人行凶,这岂不是对您的挑衅和不满?” “照我说,分明是有意而为之!” “大人。” 说着,尤老二突然凑近了侯一轻悄声道,“您可知道,这火锅店仅是一顿饭的银子,就得这个数。” 他用手指比划出几个数字来。 “您想想,他们每日店门口可都拍着队呢!” 侯一轻的眼睛落在尤老二比划数字的手上,一阵呼吸急促。 他食国禄,每月的俸禄不低,可是眼下看到火锅店能赚到的银子也是忍不住一阵眼热。 “你说的可是真的?” 侯一轻眯着眼,“它不过一个区区县城的铺子,如何能卖的比京城还要贵?” “大人却是不知。” 尤老二道,“他们家做一种涮锅子,还附带着做些吃食零嘴儿,镇上家家户户都吃的。” “不瞒您说,味道却是好,就是价钱实在贵了些……” 侯一轻听明白了,脸色一变,重重的搁下手中的茶杯,冷声道,“这分明就是家黑店!” “什么味道好不好的,天底下一样的调料一样的手艺,能有多大分别!” “照我说,不过是昧着良心赚些黑心钱罢了!” “如今居然还敢豢养打手,纵容行凶,简直是目无王法!” “本官既然来到此地做一方父母官,这样的黑店本官见到了,一定不会放过!” 听到这话,尤老二心中一喜,知道这事儿是办妥了,就等着…… “尤老二。” “在!” “你立刻带人去把那宋河抓过来,还有火锅店的掌柜的,本官要好好审一审这家黑心店!” 尤老二笑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办妥!” 两人心照不宣的露出一个笑容来。 尤老二一路小跑着出了县令府直奔县衙而去。 这一边,米棠和季瑜仍旧还呆在妙春堂里。 二人在堂外侯了一会儿,才见着宋河掀了帘子出来了。 “掌柜的。” 宋河喉头有些发涩,说不出话来。 米棠叹了一口气,道,“刚刚大夫已经交代过了,不是特别严重,只是看着吓人些,好好养着就是。” “谢谢。” “接下来怎么打算?”米棠问。 宋河摇了摇头,只道,“村里肯定回不去了,尤家在村里一手遮天,便是回去肯定也不得舒服。” “我打算在镇上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剩下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米棠点点头,“若是有什么困难,你尽可跟我提……等会儿回店里,我让人先把工钱支给你。” 宋河嗫嚅着,想说些什么拒绝,但眼下终归是需要用钱的时候,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着答应了米棠的提议。 “你先找地方安顿,店里的活计不用担心,我让……” “掌柜的!” 正说话间,毛小宁急急忙忙的干了过来,一眼看到米棠和季瑜,忙大叫着,“不好了掌柜的,衙差来咱们店里了!” “口中嚷嚷着要抓你和宋河见县令大人呢!” “现在全堵在咱们店门口,客人都被赶跑了!” “你们可千万不能回去!” “准是尤老二这狗日的!” 几乎不用思考,宋河就怒骂出声,“这畜生居然还有来脸过来生事,看我不打死他这个王八蛋!” 说罢,就要出门揍人。 “宋河!” 背后传来米棠的声音。 “掌柜的你别拦我,我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尤老二这孙子干的,你让我……” “知道是他又能怎样?” 米棠淡声道,“像你先前这样把他媳妇儿和儿子揍一顿给人留下把柄,现在过来寻仇吗?” “宋河,我原以为你是个踏实可靠的,现在只怕是我走眼了。” “掌柜的……” 宋河愕然,被她这番话说的脸上血色都没了,呆呆愣愣的看着米棠。? 第一百五十五章 勾结的二人 候一轻的反应太过激烈和奇怪,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分明是认识米棠的,而且关系似乎还有些不一般。 以至于这会儿堂上静悄悄的,两个原本使劲儿押着宋河的两个衙差,都松开了些劲道,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大人这么看着民女作甚,莫非也认同民女所说?” 看着候一轻走神的模样,米棠的嘴角更是冷笑涟涟。 “啊……对,不对,咳。”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走神状态的候一轻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有些来不及了。 看着众人望着自己的怪异眼神,候一轻轻咳了一声,努力恢复平静。 “本官体恤百姓,这样,再给他一次机会,等审完之后再一并刑法” 对着两个衙差吩咐道,“你们且先松开他。” “哼。” 宋河冷哼一声,从两个衙差手中拽出自己的胳膊。 米棠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使个眼色。 这,这就不打了? 站在一边抱着双臂等着看宋河痛苦哀嚎的尤老二目瞪口呆。 尤老二不甘心的跪在地上,“大人,这姓……这宋河目中无人,刚刚您问话他居然胆敢闭口不言,实在,实在不把您放在眼里啊!” “您可千万不能放过他!” “县令大人清正廉洁,岂会受你这无耻之徒的挑唆?” 宋河刚刚被米棠点拨一下,现在也明白过来了,看着尤老二上蹿下跳,突然出声道。 “大人体恤百姓,案件尚未明晰之前绝不随意刑法,你在这里唆使挑拨,难道是看着大人初来赴任想要陷大人于不义?” “你,你!” 尤老二被气的牙齿都在哆嗦,两根指头颤颤巍巍的指着宋河,恨不得戳瞎他的眼睛。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宋河刚刚还是个犟牛一般的性子,怎么突然就变了,还这么会拍马屁,句句都是捧着县令大人,让候一轻不敢对他动手,否则就是不义不清正廉洁。 “够了!” 候一轻倒也不傻,看出了自己目前是上下不得,猛一拍惊堂木,眼神阴翳的看着尤老二,阻止了他还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这个蠢货! “尤老二,是你报官说你的妻儿被人毒打。” “本官问你,你说的可是句句属实?” 尤老二慌忙叩头在地上,“回禀大人,小二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如若不然,天打雷劈!” “那好。” 候一轻点点头,目光落在宋河身上,冷哼一声,“本官再问你,凶手是谁你可知道?” 尤老二早就准备好了,眼下被这么一问,当即就跳起来,手指头指着旁边跪着的宋河,“大人,就是这宋河!” “哦?你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尤老二跪在地上,眼角还挤出两滴泪来,“回禀大人,两天前,小人的爹喊小人回去,说是这姓宋的堵在家门前,凶神恶煞的,扬言要打死小人的妻儿。” “小人感觉不妙,因此特意从县衙告假,赶回家去。” “却不想……唉!小人还是迟了一步。” “等到小人到家时,小人的妻儿早已惨遭毒手,更不用说小人的老爹老母,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也一同跟着晕倒在院子中,足以见这凶手的狠毒,连幼子老人都不放过!” 尤老二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宋河,嘴角露出的阴狠笑容让人看着胆寒。 “虽然小人的爹早已传信,说凶手就是宋河,但毕竟是一个村子的,虽然这宋河平日里对小人莫名仇恨,即便是从前就遭过他的毒手,小人也尽量着避开此人,料想着他应该不会如此狠毒。” “却没想到……” 尤老二又是在的上重重地磕下一个头,“小人找村里人询问,却得知当真是他!” “并且,小人赶到家中的时候,他早已带着妻儿逃之夭夭!” “小人一路追查着,这才发现,难怪此人胆大包天,原来是有米掌柜给他撑腰!” 说完,尤老二就眼巴巴的望着候一轻。 只是堂上的候一轻反应却是有些奇怪,他咳了一声问道,“本官听你说抓到人的时候,米掌柜正在医馆里,看来是对此事不知的。” 尤老二:??? 尤老二有些傻眼了,茫然的看着候一轻。 不是……这难道不是他们事先核对过的词吗? 由他先把宋河按死,然后将米棠攀扯下来,给一个不轻不重的罪名,关到牢里待几天,恐吓一下。 若是这米棠识趣,肯给些通融,此事便也大事化小。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怎么就米棠不知道了? 接下来怎么样也没通知他啊? 尤老二疯狂对着候一轻眨眼睛。 边上的宋河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想笑,看来这二人似乎闹了内讧,现在对不上口供了。 于是他佯做关心,“我听人说,人撒谎的时候就会疯狂眨眼睛……哎呀,尤老二,你眼睛这是怎么了?” 尤老二一惊,没好气儿道,“进飞虫了。” “如何,还不许人眨眼睛?” 话是这么说,只是再也不敢冲候一轻使眼色了。 “安静!” 看着堂下的动静,候一轻心中骂一声“没眼色的东西”,然后猛拍惊堂木。 问宋河道,“宋河。” “方才你也听见了,你可是打了尤老二的妻儿?” 候一轻不相信尤老二,这人没对他说实话。 但不管宋河为何动手,只要把他坐实了确实事打人了,他就有办法把罪名安到宋河头上让他翻不了身。 因此,他这会儿问话只问是否打人。 “大人,并非如此,草民之所以动手是因为……” “住口!” 候一轻厉声道,“宋河,你且听清本官的话。” “本官是问你可有动手?如尤老二所言,毒打他的妻儿?” “有,但是我……” “好一个宋河!” 听到他应下来,候一轻满意了,拍了拍手中的惊堂木,站起身来指着宋河道,“你动手毒打尤老二一家,俱是老弱妇孺,实在是暴虐成性,惨无人道!” “本官今日若不拿你问罪,实在是有愧身为一方父母官!” 这候一轻分明是设了一个语言陷阱,直接把尤老二的妻儿替换成了一家四口! 米棠听的眉头直皱。?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失了神智 这候一轻分明是想让宋河死! 尤老二显然也是听明白了。 虽然尚且不知道大人为何突然变卦,把原本被他二人商量好的要一起拖下水的米棠捞了出来,但尤老二本来心心念念的就是弄死宋河。 这倒也称了他的意。 “没听大人说吗,赶紧把这人拖下去!” 尤老二面色狰狞的看着宋河。 他倒要看一看,这次有谁能救他。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 “按照我朝律法。” 就在他得意洋洋之际,米棠旁边传出一道声音。 正是季瑜。 季瑜淡声道,“大人,按照我朝律法,需得认证、物证俱在,方可判决。” 他的神色之间满是嘲弄,“大人为官多年,怎么连这么基本的常识都忘了?” 堂上的候一轻一阵面红耳赤,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向他,满是鄙夷和轻视,一如多年前他还是个穷小子的时候。 “你又是何人?” 候一轻喘着粗气,双目通红,瞪着季瑜问道。 他能有今日,不过是娶了个好娘子,当今刘侍郎的女儿而已。 可家中那两个老不死的防他跟防贼一样,若不是这一次被他拿住把柄,刘侍郎连让他回家乡当这个县令只怕都是不愿意。 他难得在家乡父老、在这些从前看不起他的人面前威风一次,可这个野小子居然敢如此指责他! 他怎么敢的! “小人季瑜,米棠的夫君,火锅店的二掌柜。” 季瑜嘴角带笑,说话间眼睛毫不避让的直直对上了候一轻的视线。 “什么?” 候一轻几乎是惊叫出声,“这不可能!” 米棠可是对他情根深种,这一点候一轻是深信不疑的。 不管自己如何对她,只要他招招手,米棠一定会巴巴的跟上来讨好他,怎么可能嫁给他人! 更不用说…… 候一轻的视线落到米棠身上,眼中闪烁着贪欲。 人都是下贱的,往往在对比之后才能发现好。 刘侍郎一家都不待见他,他如今的娘子刘淑珍也总是对他呼来喝去的,全然不把他当夫婿看待,更是和房里的小厮亲热的很,让他丢尽颜面。 这都是他从前在米棠身上没有受到过的屈辱。 没人能比米棠对他更真心实意了。 候一轻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只要米棠乖乖的,他愿意给她寻个地方,让她做一个私底下的妾室,悄悄的不被家中的母老虎发现。 但是米棠怎么会嫁给他人呢? 候一轻目眦欲裂。 多年不见,米棠出落的越发好了,而且眼中有一种他从前从未见过的光彩,明艳的很。 更不用说,他早已从尤老二的口中,得知米棠如今怎样的会赚钱,那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银子啊! 在发现是米棠的时候,他早已将人和银子一起划给了自己,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把米棠从这件事里刨出来。 但是这会儿,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白脸居然说米棠已经和他成婚了? “大人说笑了。” 看见候一轻满脸不可置信的目光,季瑜有些想笑,眼中的嘲讽更甚。 就这么一个绣…… 季瑜轻啧了一声,绣花枕头好歹得有个绣花,这顶多就是个草包,米棠如何看得上他? 想到米棠那个小色鬼经常对着自己的脸口水嗒嗒的样子,季瑜相当自信,心中也松快了许多。 毫不留情的开始扎候一轻小刀,他笑道,“大人这时候来的不巧。” “若是再早些,便能赶上我和棠棠的婚宴,若是再晚些,就能撞上我和棠棠的孩子出世。” “如今这不早不晚的……不过也无妨,大人要是能在此地多呆上一些时日,想必也是不远了。” 他字字句句专捡能扎候一轻的心窝子的话。 于是堂上的候一轻果然被气的面色通红,只觉得喉口血气上涌,眼珠凸出,手指指着宋河,半晌说不出话来。 倒是他边上的米棠,面色通红的小声同他咬耳朵,“青天白日的……说这些做什么?” 季瑜眯着眼看他,黑黝黝的目光中风云涌动,眼神危险至极,“你心疼他?” 米棠:??? 心疼谁? 她心疼谁她咋不知道啊! 虽然一脸茫然,但是不妨碍米棠准确的捕捉到自季瑜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顺毛要紧! 于是米棠眨眨眼,“心疼你……说这么多话,嗓子疼不疼,口渴不渴呀?” 看她白生生的小脸上笑得一脸讨好,还悄悄的伸出小手来摸摸他的手,季瑜轻笑了一声。 他当真是气糊涂了,就这么个草包,不值得他如此小心。 堂上候一轻气的血色上涌,一双眼死死的盯着米棠和季瑜交握在一起的手。 不要脸的女人,嘴上一套,背地里却背着他勾搭别的男人! 真是个荡妇! 敢背叛他的人,都得死。 候一轻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脑子里走马灯似地来回转换着几个画面。 先是刘淑珍当着他的面和一个小厮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被他当场捉住,下一秒突然变成了米棠和季瑜。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家里丫鬟婆子对他的指指点点。 “该死的……” 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杀了她。 杀了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女人。 候一轻双目通红,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方砚台,脑子放空的直接朝米棠扔了过去。 只是他向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身体孱弱的很,眼下又失了神智,手上也没了准头,那方砚台没有朝着米棠飞去,反倒是朝着宋河而去。 宋河略一偏头,下一秒,身旁的尤老二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发现候一轻情况不对,守在他边上的马师爷连忙上前扶住他,同时大声叫着,“退堂!今日先退堂!” “大人身体不适,明日再审!明日再审!” “马师爷,这几人如何处置?”衙差问。 马师爷扶着候一轻,只得随便的吩咐了声,“先押进牢里关着。” “那这尤老二呢?” 马师爷略看一眼在地上捂着脑袋满手是血的哀嚎连天的尤老二,不耐烦道,“也一起丢进去。” 同时吩咐一个衙差,“速去府中禀报……” “杀了你这个贱人……” 候一轻的嘴中仍旧在喃喃自语,马师爷吃了一惊,对着还等着听命的衙差吩咐,“没事了,你先下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掌柜的被抓走了 “进去!” 衙差推搡着米棠几人进了牢房,米棠二人一间,宋河和尤老二单独一间,又分别扣上锁,“都给我老实点,别想着出去!” “差爷!差爷!” 尤老二捂着脑袋,脸上已经被血渍糊的看不清面容,“求你帮我请个大夫!我有钱!我有钱!” 说着,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一些银角子,匆匆塞到衙差手里,“给我请个大夫,剩下的都给你!” “就这点儿?我呸!” 衙差收了银角子,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面上却有些不屑,“请什么大夫,都不够爷爷塞牙缝的!” “你!” 尤老二捂着脑袋,气的浑身都在哆嗦,“我也是在县衙当差的!我和侯大人是兄弟,你这样对我,我若出去了定叫你好看!” “哟哟哟?” 衙差来了兴趣,“尤老二是?” “实话告诉你,你爹给你捐的这个衙差的职务,银子就是从你爷爷我手里过的。” “还跟侯大人是兄弟?是兄弟能让你把你砸成这样蹲在这里?” “老实点儿!” “等爷爷心里舒坦了,说不定去让你家里人拿银子过来赎你,若是不舒坦……” 衙差的视线在尤老二的头上扫过,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你要看大夫是?” “我告诉你,你这点伤,用不着,我就能治。” 说着用脚上的靴子踩了踩地上的灰,又蹲下去随手抓一把。 “你要干什么?” 尤老二预感不妙,两腿哆嗦着要往后退。 “跑什么啊?” 衙差笑道,“乡下有个流血啥的不都用草木灰吗,这会儿没有草木灰,爷爷脚底下的鞋灰倒是不少。” 说话间,一手已经扯住尤老二的衣襟,把他拉着凑到牢房前,另一手抓着灰,揉在尤老二头上的伤口上。 换来尤老二一阵更加惨烈的嚎叫,哀鸣不觉。 季瑜听着声音,小心的捂住了怀里的米棠的耳朵。 米棠乖乖的躺在季瑜怀里,连看也不想看,扭过身子把头也干脆埋进他怀里。 她愤怒这个衙差的所为,但并不表示她会心疼和同情尤老二这么个恶人。 俗话说恶人还需恶人磨。 尤老二这是遇上比他还要心狠手辣的人了。 相比这个,她的心中更在意另外一件事,“你说。” 米棠仰着小脸看季瑜,好奇道,“候一轻是不是疯了啊?” 她也注意到了候一轻刚才不对劲的状态。 他的神情癫狂,就像是因为被戳中心底一直压抑着的那根稻草,然后突然爆发了。 “我刚刚看他……” 米棠的话没有说出来了,因为季瑜低下头堵住了这张叭叭的小嘴。 “不要说这个人的名字。” 季瑜闷声道。 “哦。” 米棠答应了声,但是她的小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欢快和求知欲,“你是不死吃醋了呀?” 她的一双白嫩嫩的胳膊环住季瑜的脖子,眼巴巴的盯着他的嘴唇,渴望得到一个答案。 “嗯。” 半晌,季瑜才躲闪着她的眼神干巴巴的从嗓子眼儿里吐出一个字符来。 于是,米棠脸上的笑容更大了,露出一排白白的小牙齿,凑近季瑜的耳边,轻声道,“我最最最最最喜欢季瑜了!” “永远喜欢季瑜!” 她一连说了五个“最”,还要嘟着嘴巴去亲他。 “咳咳。” 好在边上的两声咳嗽声及时阻止了他。 “两位。” 宋河的声音传来,他别着脸,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但眼下他再不开口说点什么,只怕这两人都要忘记边上还有他这么个人,没完没了了。 季瑜面色不善的看他一眼。 但宋河壮着胆子,假装瞧不见,“如今我们都被押在牢中,和外面通不了气儿,恐怕不是个好事。” “我看那所谓的县令大人,也是个……唉!” “可如何是好?” 宋河满脸怅然,他倒是不怕死,也不怕冤死,只怕自己死了,留下宋娘子和儿子孤苦无依。 现在她俩还受着伤,也不知…… “我已吩咐毛小宁替你看顾着,你可以暂时放心。” 正想间,米棠开口回答了他的心事,宋河于是忙不迭地感谢。 几人说话的功夫,尤老二的哀嚎声已经越来越小,最后已经几不可闻,米棠偷眼瞧了瞧,却是已经晕死过去了。 “我呸,只恨不能亲手打死他!” 看米棠往尤老二那边瞧,宋河想起来这同他们关在一起的,还有个尤老二在呢! 顿时又是一阵心头火起。 “只是……” 宋河面色愧疚,“万万没想到我自己的祸事,竟然牵连上你们二人。” 米棠眨巴眨巴眼,看了看季瑜,小声嘟囔道,“你放心,即便不是你,恐怕我们也逃不掉了。” 宋河面色茫然,不太明白。 另一边,麻辣香火锅店里。 毛小宁把宋家娘子和她孩子安顿好,自己又跑来县衙打听情况,听说有一人被县令当场砸伤了脑袋,现在一同关在了牢中,已经是魂不守舍。 回到店里的时候,县衙的人从抓到米棠和季瑜起,已经撤走了。 “米棠呢!” 刚一进店里,毛小宁就听到柳小公子中气十足的声音。 看见毛小宁过来,柳含青抓着他问,“米棠是不是又和季瑜跑哪儿偷懒去了?” 他的手上还沾着水,显然刚从后厨出来。 “你找掌柜的作甚?” 柳含青面色有些奇怪,小心翼翼地打量周边一眼,拉着毛小宁的手走到角落里,小声道,“我觉着今日生意出了状况,赶紧叫她出来看看!” “可别让外头哪个妖艳贱货给咱们把生意抢走了!” 毛小宁:…… 毛小宁心说掌柜的都被抓走了,衙差们又在门口堵了大半天,生意能好吗? 只是…… “你咋知道的?” 柳含青脸上颇有些自得,“小爷我洗盘子发现的。” 他每日都在后院洗盘子,几乎每天都直不起腰来,可还是洗不完。 唯独今日不一样,他居然早早的完成了工作。 柳小公子察觉不对劲,他记忆好,算数也不错,这么在心里一合计,今日的盘子居然少了一多半儿! 这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柳含青有些得意,米棠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总算是要把店开倒闭了,他马上就可以拍拍屁股回京城了。 找米棠本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可人没找着,和毛小宁说了几句,不知怎得,居然显得他担心起店里的生意来了! 柳小公子意识道这一点,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试图解释,“当然,我可不是担心,小爷是怕耽误回……” “你还不知道呢!” 毛小宁突然道,“掌柜的叫人新来的县令给抓走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在想屁吃 “抓走了?” 柳含青不可置信的掏掏耳朵,复又把沾着水的手一甩,毛小宁都被飞了一身的水珠子。 却见这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柳小公子猛一叉腰,“谁敢动我的人?” 毛小宁:…… “看不出你同掌柜的感情还挺好。” 毛小宁不由得有些感慨,这柳含青原来也不是全然的没心没肺,虽然嘴上总是说着掌柜的是“狠毒的女人”,但心底终归是念着掌柜的好的。 他只是无心念叨一声,柳含青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谁,谁同她好了?” 柳含青的耳根子有些发热,眼神都在闪闪躲躲,但仍然嘴硬,“你,你们,但凡是这个店里的,都统统归小爷罩着!” “一根鸡毛也不许旁人动!” 说着,他的脸上又有些骄傲起来,嘴上也哼哼道,“摊上小爷这么个心善的,是你们前世今生最大的福气了!” “……” 毛小宁已经麻木了。 掌柜的说的不错,柳含青就合该是个属孔雀的,还是花孔雀那种,稍不留意就到处对着人开屏,惹眼的很。 “走!” 柳含青才不管毛小宁的心思,他这会儿找到了新的目标,“抄家伙!” “做,做什么?” 柳含青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是找上县令府去!砸了他家的破门,赶紧给我把人好好送出来!” 毛小宁:…… 却说另一边,县令府里。 “大人,您小心些台阶。” 管家搀着从马师爷手里接过来的人,一路扶着到了厢房。 这正是青天白日的,但是厢房门都是紧闭的,里头隐隐传出些声响,门外守着两三个丫头,拦着不放人进去。 “夫人。” 被丫鬟们拦着,管家只得扶着候一轻隔着老远的喊,“大人回来了,看样子似乎身子有些不舒服。” “他不舒服找我做什么?” 里头传来县令夫人刘淑珍的声音,带着被打扰的不快,“不舒服便去请大夫。” “可是……” “走走走!别总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凑到我跟前。” 管家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被夫人不耐烦的打断轰走。 “……早死的痨病鬼……” 模模糊糊的听见这几个字眼,管家慌忙低下了头,缩着脖子,扶着候一轻就走。 主子的家事,向来不是他们这些个当下人的能掺和的了的。 可是…… “这把人弄去哪儿啊……” 管家有些犯愁,睡觉的厢房不让进去,总不能给又给自家老爷送县衙去。 不过话说回来,为人夫君,做到这个份上,也实在是窝囊。 管家心里有些鄙夷,忍不住偷看一眼候一轻。 却不想这一偷看,本该是闭着眼睛的候一轻,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睁开了,这会儿正直直的对上了他黑黝黝深不见底的眼睛。 管家被吓了一跳,扶着候一轻的手差点就松开把人摔到地上。 “扶我去书房。” “是,是!” 管家重新把人搀好,扶着就往书房走,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浮起了一层白白毛汗。 这两口子,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可怕。 “大人,书房到了。” 管家战战兢兢的看着闭着眼睛靠着自己的候一轻,小声道。 却见候一轻睁开眼,满眼戾气,推开人吼道,“滚。” 然后自己跌跌撞撞的进了书房,“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在没人看见的书房里,候一轻两手撑着书桌,赤红着双目,桌面上是一副满是墨迹的字。 刘淑珍。 “早晚……早晚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候一轻低吼着。 他能来此地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当场捉住刘淑珍和人滚到床上去。 刘侍郎爱面子,怕这个女婿脸不要了抖落出去,难得松口许了他家乡这个芝麻粒儿大的县令让他过来赴任。 只是没想到,这刘淑珍居然如此的不要脸。 被他捅破窗户纸之后,索性破罐子破摔,朗朗青天的当着他的面,就和人厮混起来。 他嘴上念着要杀了刘淑珍,只是眼里浮现的,却满是米棠和季瑜交握在一起的手。 “你也背叛我……你也敢背叛我!” 候一轻的眼睛是满是仇恨的火焰,刘淑珍他现在是动不了,但米棠可是任他随手拿捏的。 尤其是…… 那个叫季瑜的,他一定不会放过! “来人!” 马上有小厮赶来书房门口。 “去县衙牢房。” 牢房内,因为疼痛魂丝过去的尤老二这会儿有转醒了,只是一醒来,就又开始哎哟哎哟的叫唤。 宋河听的不耐烦,在牢房地面上摸索了一阵,抓着块石头,对着米棠和季瑜道一声,“躲开。” 然后手腕一转,石头飞了出去。 尤老二又是一阵的哀嚎阵阵。 “再嚷嚷,保管叫你脑袋彻底开花!” 宋河冷声威胁道。 尤老二捂着脑袋,冷笑连连,却是没敢再开口。 “这该死的破牢房!” 宋河踢了一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 “想出去自然不难。” 一道声音突然应了上来。 宋河听得这声音正是那和尤老二勾结地狗官候一轻,脸上相当警惕。 候一轻从暗处走了上来,看着歪坐在季瑜怀里地米棠,脸上地肌肉抽了抽,下一秒又努力做成微笑的模样,“棠棠想出去吗?” “别喊我这么恶心。” 米棠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圆溜溜的眼睛等着他,“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放你出去。” “我可舍不得你在这里受罪。” 候一轻痴痴的看着米棠的脸,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却被季瑜挡住了。 恼怒着收回手,候一轻佛了佛袖子,“棠棠,这些年我不在你身边,你孤身一人,加上年纪小,难免被人哄骗。” “只要你给我好好认个错,重新像从前一样,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我呸!” 听着这人无耻至极的话,米棠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人怎么有脸说的出口的。 她用一脸“你疯了吗”的表情看着候一轻,“你在想屁吃!” 虽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候一轻也能大概猜到这不是什么好话。 冷冷的甩下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转身就要走。 却是在经过尤老二的牢房时,被尤老二从牢房中伸出的手紧紧的抱住了大腿。 “大人,救救我,救救我!小的是尤老二啊!” 候一轻蹲下身,抓着尤老二的头发让他抬起脸,一张血迹斑驳的脸,倒当真是尤老二无疑。 只是他的模样本就磕参,这会儿更是吓人的很。 候一轻皱眉盯着尤老二一双脏手抱着自己的衣袍,正想将人一把踹开,冷不丁想起了什么。 半晌,他笑出了声音,道,“原来是尤老二啊,谁这么大胆子把你关在这里啊?” 又对衙差吩咐,“开锁。” 然后让人拖着尤老二跟他一道儿出去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甩了他一个耳光 虽然知道候一轻这次回去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但米棠和季瑜万万没想到这人的报复心这么强。 还是凌晨,晨光都没有的时候,牢房里哐当哐当走来几个衙差,两人一组,推搡着米棠三人出去,直到了县衙的审讯堂。 “大胆宋河,你可知罪?” 几人刚刚被押着跪下,就听到堂上候一轻猛牌惊堂木。 边上站着尤老二,看来候一轻是带他看大夫了,这会儿头上缠着纱布,看起来很是可怜,可偏偏脸上又是一副极其前奏的洋洋自得地嘲讽,当真是可怜又可恨。 宋河抬头看一圈,冷声道,“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小人何罪之有?” 他念着季瑜的话,这姓候的既没有人证也没有无证,轻易不能拿他如何。 “还敢狡辩!” 这次,候一轻却是不轻易和他辩驳了,只是冷笑道,“带人证上来!”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五个人被带了上来。 宋河定眼一瞧,却是尤金氏、尤小虫和村长的三个村民。 这候一轻居然是有备而来的。 “尤金氏,速速将宋河毒打你和你儿子的事情如实交代!” 这几人分明是串好了供词,这会儿被候一轻一问,尤金氏侃侃而谈。 刻意忽略一些不利于他们的内容,只是一个劲儿的说起宋河打他们的事。 站在候一轻旁边负责记录的马师爷匆匆写上几笔,道,“宋河,你可听清了,尤金氏和尤小虫脸上的伤,便是物证!” 又对候一轻道,“大人,物证已经妥当。” 候一轻点点头,转头问起另外的三个村民,“你们可有亲眼瞧见宋河毒打尤金氏和尤小虫?” 几人心虚的看一眼宋河,继而点了点头。 “你们!” 宋河捏紧了拳头,怒目瞪着目光闪躲的那三人。 “启禀大人,人证物证皆以俱备,宋河打人之实已经确认。” “我没有!”宋河挣扎道,“是他们先欺侮毒打我的妻儿!” 候一轻冷笑一声,“那你的人证物证又在何处呢?” “仅凭你一张嘴来说?” “来人,先把他拉下去,杖一百!” 杖五十已经是让人皮开肉绽的程度,便是身体底子好些的人,才有可能抗住。 可这会儿候一轻轻飘飘的就说了个“杖一百”,分明是没想给宋河留活路。 “我有证据!”宋河喊道。 候一轻“呵”一声,面色狰狞,“等打完了你若还有小命在,再来说!” “拉下去!” 米棠焦急的看向季瑜,她只知道这人是个渣滓,却万没想到居然敢如此堂而皇之的行无耻之事,按照律法,罪不至此不说,也由不得他这样子断案。 候一轻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别急,马上就轮到你们二人了!” “米棠!” 候一轻突然拍响惊堂木,“你们二人身为火锅店的掌柜的,纵容手下伙计行凶,知情不报,有同犯之嫌。” “来人啊,给我拉下去,杖五十!” 米棠总算知道候一轻为什么挑这个时候了,不单单是为了恶心人,更是挑着百姓都在睡觉的时间,没人来观审,好让他胡作非为。 “候一轻,你无耻至极!” “骂的好!” 候一轻拍掌笑道,“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谁让你不知道好好珍惜呢!” “便是你此刻跪下来求本官,本官也不会再对你心慈手软。” “拉下去!” 堂外,宋河已经被按在地上,重重地木板落到皮肉伤,发出沉闷的响声。 宋河死死的咬着头发,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眼看几个衙差要碰到自己和季瑜,米棠的手伸向袖子里,里头放着她按照毒经上配的几味药粉。 若是洒出来,可以让这些人当场昏迷过去。 只是,若非到紧急关头,她并不想用。 但目前的情况来看,却是不得不用了。 “不好了!” 就在她的手抓了一把粉末即将撒出去的时候,衙门外跑来一人。 气喘吁吁的弯着腰,两手拼命的摆着。 正是候一轻府上的管家。 “你来这里做什么?”候一轻面色难看。 “夫人……”管家大口喘了口气,“夫人来了。” “这个母老虎……她来做什么?” 管家道,“府上来了两个人叫门,看着像主仆,扬言要找大人您。” “可惜您不在,小厮们自作主张禀了夫人。” 什么自作主张? 候一轻冷笑一声,分明是故意的。 不过是刘淑珍那个贱人天天往府中招来一些不三不四的同她厮混的人,恐怕那小厮只以为又是找她的人上门来了罢。 “然后呢?” 关键跺了跺脚,“然后夫人出来,同他们交谈几句,就抓着问大人您去哪儿了。” “听说您这会儿在县衙,正带着人赶过来呢!” “什么?!” 候一轻大惊失色,“带着什么人?” “正是夫人房中那几个丫头!” 坏了! 候一轻心中一阵鼓鸣,旁人不知道,他却是尝过的。 刘淑珍身边那几个丫鬟是刘侍郎特意给女儿配的,各个都是练家子,能干翻男人那种。 从前刘淑珍给他甩脸色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给刘淑珍正一正家规,但在家中有刘侍郎敲打他,在房中还有刘淑珍使唤那几个丫头揍他。 自打第一次让人打过他之后,刘淑珍就尝到了甜头,心情不快时动辄就让丫鬟揍他一顿。 也正是如此,后来刘淑珍和小厮厮混不清,他才敢怒不敢言。 否则,他早就杀了这个贱人! 可这会儿,这贱人居然还敢带着人过来找他? 正在候一轻左思右想之际,刘淑珍已经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过来了。 “还不给我滚过来?” 远远的,看见候一轻还坐在堂上,刘淑珍就呵了一声。 于是,米棠和季瑜就看见方才还在耀武扬威的候一轻,彷佛变了个人似的,哆嗦了一阵,小跑着从审讯堂上跑了下来。 对着刘淑珍笑得谄媚,“娘子,你怎么过来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刘淑珍居然当着众人的面甩了他一个耳光!? 第一百六十章 属弹簧能屈能伸的很 这一道耳光声实在响的清脆。 不光是米棠和季瑜,几乎所有人都被震惊到了。 押着宋河杖责的衙差们早已停下了动作,纷纷低下了头。 县令夫人大庭广众之下扇县令大人耳光,这可是他们不敢掺和的事情,各人都选择低头闭眼装傻装聋,谁都怕引火烧身。 唯有米棠,瞪着溜圆的眼睛看着。 那候一轻被刘淑珍一个耳光扇的脸都偏向一旁。 侧过去的脸上,眼中是疯狂的恨意,让人看着遍体生寒。 米棠打了个哆嗦,往季瑜坏了又挤了挤。 季瑜抱着她,轻轻的拍了拍安抚。 “怎么,打错你了?” 候一轻拢在袖子的手攥成拳头,指甲都嵌进掌心的肉里面去,疼痛早已被疯狂的恨意取代。 只是,下一秒,他转过头来,脸上又是讨好地笑意,“娘子打的对。” “娘子手疼不疼?” 还真是……贱骨头啊! 米棠心中默默吐槽着。 不过这候一轻当真是个人才,做人能屈能伸到这个程度上,不是真君子就一定是歹小人! 只可惜,就冲他放下露骨的恨意,这人注定是后者了。 看到候一轻脸上的讨好,刘淑珍冷笑一声,眼里的鄙夷不加掩饰。 这人就是她家里养的一条狗,又软又没骨气,整天的不是对着她就是对着她爹摇尾乞怜,除了一点穷酸的腐儒的才气,简直一无是处,她当初真是瞎了眼,若不是被他哄骗了身子,如何能下嫁给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跟我来。” 刘淑珍冷哼一声,转身走进了县衙的内厅。 “你说,这俩人搞什么呢?” 米棠茫然的看着季瑜,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好赖他们算事躲过了。 “掌柜的!” 下一秒,毛小宁的声音传来。 米棠看过去,他的后头还跟着一人,这一身墨绿袍子,走路拿下巴看人的,不是柳小公子柳含青还能是谁? “小宁?你怎么来了?” “咳咳。”柳小公子在后头使劲儿咳嗽暗示。 毛小宁一边笑着,一边把柳含青推到米棠跟前来,“掌柜的,这次若不是柳少爷,恐怕真的没办法了。” 柳含青不知道打哪里顺来了一把扇子,这会儿一扇一扇的,脸上满是小傲娇,“你知道就好。” “也不用太感谢小爷。” “毕竟小爷最是心善,即便你是个嘴毒心狠的女人,小爷也可以不计前嫌,看在你好歹算个女人的份上,救你一回。” “感谢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回去给小爷多……” “好歹算个女人?” 米棠指着自己,本就圆滚滚的眼睛瞪的更圆了,“用你核桃大点儿的脑子瞅瞅本姑娘到底是男是女?” 柳含青满眼嫌弃,“这个要问季瑜。” 揍人的心真的要控制不住了。 毛小宁见着势头不对,忙拉住柳含青劝架。 “掌柜的,柳公子就是嘴笨人傻一点儿,你出事了他可担心了!” “你说谁嘴笨人傻?” 柳含青瞬间炸毛,“还有,小爷我再强调一遍,小爷才没担心她!小爷是心善!” 毛小宁:…… 生怕二人再闹起来,毛小宁拼命的对季瑜使眼色。 季瑜慢悠悠的接了他的暗示,抱着米棠问,“你们如何做到的?” “此事说来话长。” 毛小宁慢慢道来。 原来,柳含青在店中说完抄家伙去砸县令府的门,当真就从后厨拎了根烧火棍过去了,毛小宁担心他出事,只能跟了过去。 谁知道柳含青拿着棍子,原来不是真的砸门,而是敲门。 直到府上的小厮都喊出来了,却不见所谓的县令大人。 二人本想着就此离开,不想有人直接喊来了县令夫人。 说到县令夫人的时候,毛小宁偷偷的看一眼柳含青。 柳含青顿时缩了缩脖子,面色有些不自然。 “出了何事?” “不许说!” 柳含青凶巴巴的瞪着毛小宁,不让回答季瑜的问话。 “这……” 毛小宁有些为难了。 倒是季瑜,眼神扫过一边柳含青不自然的神色,想到刚才的刘淑珍,眼中突然多出几分兴味。 他知道了。 “什么什么呀?” 怀里的小脑袋不安分的左看右看,几乎把自己摇成了波浪鼓。 “别动,好好听着。” 季瑜把人按回去坐好,再让米棠问下去,只怕柳含青真的要炸毛了。 毛小宁接着道,“接下来的事……你们就知道了。” “县令夫人就带着人过来了。” 显然,县令夫人肯过来肯定和柳含青的身份脱不了关系。 季瑜一点也不意外,陆文徵曾经给他看过一份信,那写信之人便是柳含青的爹。 那确实是能让一般人让步的地位。 “多谢。” 季瑜对着柳含青点点头。 柳含青抬着下巴,“你倒是比某个嘴毒心狠的女人会做人。” 米棠:…… 米棠捂住耳朵,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而县衙内堂里,候一轻一脸怒气腾腾。 “放人?为何放人?” “本官办案完全凭着我朝律法,合该……” “蠢货!” 刘淑珍又是一巴掌抽到他的脸上,“你可知他们背后又谁撑腰?” “柳尚书!” “什么?” 候一轻倒吸一口冷气,接着摇头道,“这不可能!” “这几人都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从来不曾踏出此地一步,如何能同当今尚书大人扯上关系,这一定是他们在说谎!” 刘淑珍冷冷的看着他,“你若是要自寻死路,我不拦着你。” “但你若是连累我家,连累我爹,不用我爹动手,我自第一个弄死你。” 候一轻面露迟疑。 刘淑珍为人强横,若是使唤他做什么事,从来不屑于解释。 如今这样看来,恐怕是真的。 不仅刘淑珍他动不得,现如今,连米棠他也动不了了! 候一轻的面上出现癫狂之色。 “你到底听见没有?” 刘淑珍等的不耐烦,推搡了候一轻一把,“若是听明白了现在马上去放人,给我好生赔礼道歉。” 候一轻的神智渐渐回笼,闷声道,“我知道了。” 然后顶着面上两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吩咐衙差,“赶紧放人!” 又堆着笑对着米棠几人道,“方才衙差办错了事,惊扰了几位,本官给几位赔罪。” 这人当真是属弹簧的,能屈能伸的很。 米棠不由得在心底再次感叹一声。 但这样的人也实在让人胆寒,可怕的很。 米棠缩了缩脖子,往季瑜怀里又躲上几分,她才不要和这人呼吸同一片空气。 毛小宁扶着宋河,几人又一道儿回了火锅店。? 第一百六十一章 县令夫人死了 回到火锅店里,张王氏和宋家娘子两个女人忙不迭地迎上来。 张王氏是从儿子大牛这里得了消息,知道米棠和季瑜出事了,催促着张达赶过来地,谁知正好撞上焦急不安地宋家娘子。 两个女人攀谈一阵,索性搬了张小凳子,一同坐在火锅店门口等着。 好不容易这才把人盼回来。 “这是咋啦?” 宋家娘子背上背着孩子,乍一看见宋河被毛小宁扶着回来,背上一阵血迹斑斑,当即就落下泪来。 急得绕着宋河团团转,两手兜着,不敢下手去碰,生怕把他弄疼了。 “小伤。” 宋河安抚自家娘子,笑了笑道,“哪个男人身上不带点伤。” “莫哭。” 米棠找了伤药出来交给宋家娘子,让她帮宋河上药。 因着今日这样一件事,米棠索性让店里的伙计在门口挂了牌子,打烊一日。 “咱自家人一道儿庆祝一下!难得聚在一起。” 说话间,众人各自领了任务,纷纷去后厨忙活起来。 米棠打下手,张王氏和宋家娘子操刀,不大一会儿,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就上了桌。 几人热热闹闹的吃起饭来。 这边米棠一众是欢天喜地,县衙里可是阴云沉沉。 “大人,咋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尤老二想不明白,这宋河明明就已经打上了,米棠和季瑜也要拖出去了杖责了,怎么好端端的来个候一轻的娘子,然后人就给放了? 他不甘心呐! “大人,那宋河三人可是对您言语不敬,胆大的很,如今放过他们,这些百姓瞧见了,可不得有学有样?” “照这样下去,谁还会把您放在眼里?” 看候一轻脸上不为所动,尤老二着急道,“大人,您可是一方父母官,如何能怕的了这两三个泥腿子!” “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怕?”候一轻冷笑道。 就在尤老二以为自己的激将法起了作用,候一轻中计之实,一只脚凭空踩出,正蹬在他的心窝处。 尤老二惨叫一声,飞身摔在地上。 不等他一口鲜血从喉头涌出,胸前的衣襟被人拽了起来。 候一轻面色狰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我给你当枪使。” 复又放下尤老二的衣襟,还替他理了理,“但是你说得对,不过区区两三个泥腿子,还能翻出我的掌心不成。” 尤老二后背汗渍澄澄,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方才的候一轻实在太可怕了。 “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 尤老二跪在地上,扇着自己嘴巴,“但小的不敢拿大人当枪使,望大人明鉴!” “小的……小的全是为了大人着想啊!” 尤老二跪着爬过去,保住候一轻的大腿,“求大人明鉴,小人一片忠心呐!” “行了,别嚎丧了。” 半晌,候一轻眼中黑色深沉的可怕,摸了摸尤老二的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今日之仇,连同你的一起,本官一定会帮你抱回来的。” “你且安心。” 尤老二的脸被拍了拍,脸上的肌肉抖动的更厉害了。 眼见着候一轻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子来,塞到尤老二的手里。 口中吩咐着,“今日辛苦你了,这些银子,权且做赏你的。” “你自去寻一个消遣地方耍乐。” 尤老二完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天降之喜,一时间忘了害怕和刚才异样的不安的感觉。 满心满眼都只有双手捧着的那只沉甸甸的银钱袋子。 “好,好多钱啊……” 他忍不住低声喃喃,半天才回过神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对着候一轻连连磕头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小人一定为大人鞍前马后,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听到他的话,候一轻的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去。” 得了候一轻挥挥手的交代,尤老二抱着钱袋子几乎是冲出门去的。 他若是此时回头或者跑慢一步,一定能听到后头候一轻看着他的奇怪眼神。 以及他口中喃喃的话。 “本官对你已经够好的了,现在……轮到你为本官‘万死不辞’了……” 可惜,他这会儿整颗心都已经挂在整袋的银子上,已经盘算着如何花销,再也顾不及其他。 夜半一声梆子响。 “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打更人敲着锣鼓走过。 他打着呵欠,漫不经心的拐过一条巷子,直到脚底下被绊了一跤。 夜晚时常有乞丐宿在巷子里,这并不奇怪。 打更人也不以为意,只是略有些生意的抬脚踢了一脚,“要死的东西,绊你爷爷!” 但下脚的触感有些不一样,不是一般的软软的身体,反倒是有些僵硬的…… 打更人蹲下身子,缓缓的朝地上的那人伸出手去。 下一秒,一道声音响彻整个街道。 “死人了!” 镇上死人了,这回是个女人,还是个身上不着一物的女人。 模样看着清秀,只是头上血迹斑斑,脖子上还有两道合着的手印,像是被人活活掐死或者打死的。 打更人的嗓门儿不低,镇上的人都被惊醒了。 有脚程快的人飞快的跑去县衙敲响了衙门前的鼓。 新上任的县令候一轻带着衙差火速赶来。 然而在看到尸体的瞬间,这个年轻的侯大人便开始失声痛哭。 不到半日,镇上传遍了。 候县令的夫人,身上不着一物的死在巷子里。 县令大人的夫人死了,这可是大事。 再加上死的还蹊跷,更是如此的不雅…… 百姓们除了议论纷纷以外,看着侯大人的眼色都带了几分同情。 恐怕,这县令夫人死的可不干净哦。 而就在凌晨的另一头。 尤小虫正吵吵闹闹的要吃牛肉条,被尤金氏打了一顿之后,仰面躺在地上撒泼耍赖。 母子二人闹得僵持的时候,尤老二慌慌张张的抱着衣物回来了。 这更深露重的天,他居然是打着赤膊回来的,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明显的抓痕。 这是被女人挠的! 顿时,尤家里,除了尤小虫的哭声,尤金氏也加入了撒泼耍赖的行列中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人已经抓到了 “听说了吗?县令夫人死了!” 麻辣香火锅店里,食客们窃窃私语,讨论声不断。 自打那日有人去县衙门口敲鼓,惊动了县令大人,来了之后确认尸首,县令大人便带着夫人的尸体回了县衙,连着这些天,衙差们都在街上走动的勤快,到处追查凶手。 如今两三日过去了,仍旧是毫无头绪,反倒是让这起凶案在扑朔迷离的同时,显得更加离奇起来。 甚至流出更多的传言出来。 火锅店的食客多,三教九流的凑在一块儿,都开始交谈起自己听到的版本。 眼下,便有一个大胡子,撇着腿,小声道,“俺家里有人在县衙当差,可是传出消息来了。” “什么?” “据说啊……”大胡子招呼着众人凑上前来,神秘兮兮的小声道,“据说是镇上出了个采花大盗!” “什么!” 这下子惊呼的变成了小娘子和妇人们,脸上俱是花容失色。 “这,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大胡子瞪眼道,“俺家里人说的,他在县衙当差!这咋还能有假!” “若是不信……你倒是说说,那县令夫人……咳,都那个样子了,还能是什么原因!” 听到大胡子这样说,再也没人吭声了。 小娘子们惨白着一张小脸,慌里慌张的吃完了火锅,拎着几包牛肉条,成群结伴的各自早早的回了家,谁也不敢在街上再溜达。 柳含青磕着南瓜子,也凑到大胡子跟前听了一嘴,这会儿噔噔噔的跑上楼去说给米棠听。 米棠正在纸上写写画画。 如今麻辣香做的零嘴儿多了起来,和火锅放在一起终归不是个事。 眼见着瑜米之乡的名头已经响了起来,米棠正琢磨着要把零嘴儿这一块儿单独分出去,重新置办个铺子。 冷不丁这柳含青就火急火燎的推门进来,不等她发脾气,劈里啪啦的嘴上一顿说。 末了,还有些幸灾乐祸,拿眼觑着米棠,“你可小心咯,保不准这采花大盗夜里迷了眼,就推你家窗户了!” 说完这话,没有等到米棠的骂声,反倒是先收到来自季瑜冷飕飕的死亡凝视。 季瑜的眼神可比米棠骂骂咧咧的小嘴厉害多了,那是妥妥的杀人不见血的。 柳含青怂了,顿时偃旗息鼓,还小媳妇儿似地缩了缩肩膀,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重新磕起瓜子来。 米棠好笑的看他一眼,从桌子底下对他比划了一下拳头。 然后才漫不经心道,“说完了就出去,你嗑瓜子的声音太大了,干扰我的工作了。” “哦……等会儿。” 柳含青刚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转头要出去,准备关门的时候反应过来了,扭身反手把门关上,自己倒是进来了就不出去了。 一副吊儿郎当的欠揍模样,“嘿,小爷我就不出去了!” 米棠:…… 这人得亏投个好胎才能安全长这么大,不然走街上指定得被人打死。 不过…… “你是不是闲的?”米棠眯眼看他。 好歹让柳小公子洗了这么久的盘子,这次又承蒙他贵人伸把手搭救,米棠索性把他从后厨捞了出来。 柳小公子起初还有些不习惯,有事没事儿总去后厨溜达两转,这两天倒是反应过来了,后厨不去了,倒是随手抓一把瓜子,走哪儿磕哪儿。 可不正是闲的。 “你若是闲的无聊……” 米棠看着他道,“后厨的人手有些忙不过来,你还去洗盘子!” “米棠!” 柳小公子生气了,瓜子也不磕了,叉着腰瞪米棠,气呼呼道,“你当真是个嘴毒心狠的女人!” “好歹我也救了你一命!你就让你的救命恩人洗盘子吗?” 米棠:…… 米棠认真想了想,“你想去洗碗也成。” 柳含青不说话了,闷着头气呼呼的坐在桌子上。 但米棠才不哄他,她这会儿忙着呢,手上功夫就一直没停过。 “你……你就真不理我啊。” 半晌,没人搭理的柳含青总算是忍不住了。 他心中是懊悔不已。 毕竟在京城中,好吃的好玩的都是紧着他,说句无聊了就有人上赶着过来给他找乐子,何曾像今日这般,眼巴巴的还要求别人搭理。 柳含青有些委屈,抓着腰带上的丝绦甩来甩去。 还真是个孩子。 米棠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大少爷,您到底想做些什么?” 柳含青吸了吸鼻子,闷声道,“你给我找点事情做。” 米棠:…… 米棠不可置信的吸了一口气,指着自己的鼻子,刚想张口说话,就被柳含青抢先一步打断了。 “不要洗盘子。” “也不要洗碗。” 他补充的飞快,还一脸警惕的盯着米棠。 好家伙,都学会抢答了呀。 米棠心中吐槽。 然后在柳含青期待的目光中,两手捏着桌上的纸,提起来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你若是不打扰我,我今日完工就可以让他们去置办了。” “等过几日开张,这零嘴儿店便可交给你去打理,等到日后……” “我要!” 日后的话还没说完,柳含青就双眼放光的使劲儿点了点头。 活像一只大狗,还是有点傻的会甩尾巴的那种。 “出去。” 米棠嫌弃的挥挥手。 柳含青这次总算事听话了,悄声出了房间还不忘小声的关上门。 “怎么跟养孩子似的。” 米棠刚嘀咕了一声,就察觉到窗边看书的季瑜的目光扫了过来,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看我做什么?” “好看。”季瑜对答如流。 米棠:…… 这下子是真的做不进去事了,米棠心安理得的放下手中的纸和笔,跑过去凑着挨着季瑜坐。 “你说那个县令夫人……到底怎么死的啊,不会真有采花大盗?” 想了想,米棠拍手道,“等会儿我找个木匠过来,把咱家的窗户和门都在弄结实点儿。” 季瑜:…… “不必。” “为什么?” 米棠一脸茫然的挠挠头,有些跟不上季瑜的思路。 季瑜没有看她,他的目光事看向窗外的。 窗外的街上,原本不停走动的衙差们这会儿聚到了一块儿,中间押着个人,背影看着眼熟的很。 “人已经抓到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够买你这一条贱命了 候一轻一句接一句,步步紧逼。 尤老二已经被吓得跌坐在地上,但是很快又被一左一右两个衙差拉着重新跪好。 只能双手抱着头,不住的摇晃着,脸上汩汩的流下两行泪来,让人看着可怜又恶心。 见他这副样子,候一轻满意的勾了勾唇。 然后飞快地敛去脸上得意的神色,重新换成那副悲痛的气愤模样来。 “尤老二!” 他厉声道,“让本官来猜猜。” “那日本官因为证据不充分,只把宋河打了几十棍,便将他们放了回去。” “你心有不甘,你觉得本官应该按照你的想法将他们三人全部打死,所以你起了报复之心是也不是?” 尤老二仍旧摇着头,满面的惶恐。 “你依仗着自己在县衙当差的方便,打听得本官晚上宿在县衙办案,所以偷偷的潜进了本官的府上。” “你一直等着,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趁着所有人都在休息,你,你……” 似乎是不愿意提起这档子事,候一轻的脸上满是痛苦,但他仍然强撑着,一手捂着面,颤声道,“你想对我夫人行不轨之事,只可惜……” “我夫人坚贞。” 候一轻的唇舌重重的咬着“坚贞”两个字,“她发现你之后,宁死不从,甚至还要喊人过来抓住你,你害怕,你担心事情暴露。” “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你就……你就把她杀了!”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她?” 候一轻捏着尤老二的肩膀,重重的摇晃着。 两眼中已经垂下泪来。 见他这副伤心的模样,围观的百姓中已经有不少妇人开始掏帕子抹眼泪了。 米棠却是看的嘴角直抽搐。 不得不说,候一轻的表演实在是浑然天成。 谁能想到,面上这样深情款款模样的人,却是让他夫人不明不白惨死的最大疑凶! 只是…… 如今这个人渣是一方县令,至少在这里,恐怕无人能治他的罪,捉住他露出的尾巴。 可惜了。 米棠摇了摇头。 面对候一轻几乎把自己已经定成死罪的尤老二,自然是激烈的挣扎着。 “我不是!我没有!” 他仓皇的抓住候一轻捏着他肩膀的手,“小的是愿望的呀!” 他哭喊着,“那日,大人你给了小人银子,说是小人辛苦了,打商小人的,小人就……” “我给你银子是怜你妻儿无辜遭受这等殴打,受伤严重!” 候一轻指着他的手指头都在哆嗦,望着围观的百姓道,“万没想到居然给了你这样一个白眼狼!最后居然害的我家夫人惨死!” “实在是……唉!我的罪过!” “大人你莫自责,害死夫人的可不是你,是这个心狠手辣还贪得无厌的尤老二!” 围观的百姓中间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看着候一轻悲痛的模样,纷纷出言安慰他。 “是啊,大人!不是你的错!” “尤老二罪大恶极!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尤老二!” 附和声越来越大。 尤老二这下子是真的慌了,猛然挣脱两边衙差的束缚,朝着候一轻爬了几步,趴在他的腿边,小声道,“大人,小的对您一片赤诚啊!” 他拍着脑袋使劲儿回想当天发生的事。 “那日……那日晚上,对!大人,小的拿着您给的银子,直接去了醉香楼,那里的姐儿们都可以给我作证的!” “大人,您相信我!” 尤老二使劲儿的抱着候一轻的大腿摇晃着,但候一轻的面上不为所动。 尤老二接着道,“后来我就喝多了,再然后……” 他的眼珠子瞬间瞪大,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我醒来,冷,很冷,旁边突然就有一个女人,没穿衣服,她看着我就尖叫。” “她说……她说她是县令夫人!” “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尤老二急得额头上冒汗,当时他听说是候一轻的娘子,顿时就慌了,抱着自己的衣服就想跑。 “可是夫人不答应,非要喊,我就不敢跑了……” “接着……”尤老二双眼发呆,似乎陷入了思考,只是嘴上喃喃道,“她突然就死了。” “我,我伸手探了探,没气儿了……她没气儿了!她死了!” “我害怕,我怕大家说是我杀的人…可是我真的没杀人啊大人!” 尤老二痛哭流涕,“我抱着衣服,都不敢停下来穿上,一路上只顾着跑,跑到家才敢喘口气……” “我怎么会杀人呢?” “大人求你相信我,你救救我!救救我!我真的没有杀人啊!” 尤老二已经快崩溃了。 连着三日,他都是心惊胆战的,睡梦中都难以安稳,一会儿是那个死去的县令夫人非要抓着他不让走,还要喊人,一会儿是他被人抓住杀头。 他已经快扛不住了。 面对候一轻的句句紧逼,已经无力再招架。 方才百姓们对他的讨伐,更是让他彻底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他还不想死啊! 他要活着,对,他要好好活着。 尤老二抱着候一轻的腿,学着狗叫“汪汪”了两声,还像畜生似的吐了吐舌头。 “大人,我,我给你当看门狗,我,我给您看家护院!” “您相信我没杀人的对不对?” 候一轻终于肯赏给他一个眼神,蹲下身来摸了摸他的头。 以为自己终于要得救了,尤老二更加兴致勃勃的吐了吐舌头,蜷缩着两只手,像狗一眼的哈哈的吐了吐气,四肢着地的“汪”了两声。 “上次给你的银子花完了吗?” 候一轻凑在尤老二的耳边,声音温柔。 “花完了!”尤老二猛点头。 “那就好。” 候一轻拍了拍手,“银子花完了,那你就可以安心上路了。” 尤老二的瞳孔瞬间放大。 候一轻像是鬼魅一样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 “五十两银子,不少了,够买你这一条贱命了。” 是你! 尤老二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面上的血色都已经褪去,只剩下惨白一片,无声的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候一轻。 “按照我朝律法,尤老二见色起意,谋人性命,手段残忍,罪不容诛。” “来人,把他拖下去处死!” 一只写着“字”的令箭砸到尤老二身前,宣告了他的死亡。? 第一百六十五章 醋坛子成精 站在人群中的米棠只觉得浑身发冷。 尤老二是个死不足惜的人,这人就是个天生的坏中,永远不会悔过的那种。 可是和候一轻对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 候一轻这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难怪金满福跑的这样快,若是撞上候一轻,恐怕下场不会比尤老二好到哪里去。 “大人,人死不能复生,您还是要节哀顺变。” 候一轻方才的表现,已经为他赢得了一众百姓的心,这会儿甚至有不少人凑上前去安慰他。 有些单纯的小娘子,已经红着脸颊,眼中闪烁着仰慕的光了。 有官职,年轻,还重情重义,实在是绝佳的夫婿人选。 米棠隔着老远看着,只觉得可笑的很。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候一轻也抬起头来,正对着她。 眼睛里面是无边的冷意和欲望,他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死死的盯着米棠,看的人心里发慌。 “掌柜的,看什么呢?” 人群都已经散了,毛小宁见米棠站着不动,眼睛直直的盯着一处,不免有些好奇。 走过来在她的眼前挥了挥手,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只有正对面被百姓们围着的县令大人候一轻。 这也没什么可看的呀……莫非掌柜的也被那县令大人迷住了? 想到几天前,候一轻还带着人过来抓米棠几人,毛小宁缩了缩脖子。 心道这县令大人可不是什么好人,宋河都叫他给打可,若非柳含青来的凑巧,恐怕掌柜的也逃不掉一顿打。 掌柜的可千万不能给骗了……再说了,家中还有二掌柜等着呢! 于是毛小宁横插一脚,正堵在米棠视线的对面,壮着胆子问,“掌柜的,咱回吗?” “回,当然回!” 他的边上站着宋河,看来刚刚还真是把宋河也拉过来了。 回到店里,宋河已经兴致勃勃的给众人讲起了刚刚审讯的事。 “该!” 他激动的拍了拍巴掌,“尤老二这个畜生,早该死了!” “早年间在村里,仗着他爹是村长,经常为非作歹,如今可算是恶有恶报,落到更恶的人手里了!” 听到这话,米棠抬起头来问他,“更恶的人?” 宋河笑了笑,看一眼左右,小声道,“掌柜的难道看不出这就是狗咬狗?” “尤老二就是个纸老虎,他指挥别人杀人是可以的,但若是让他自己动手,却是绝对不可能。” 说着,宋河还撇了撇嘴,“这种人就是贱骨头,揍他一顿他就怕你了。” “可你要是怕他,他就要在你面前耍横!” “照我说。” 宋河凑到米耳边小声道,“这县令夫人,还真不一定是他杀的。” “恐怕是被谁陷害了……不过……” 宋河挠了挠头,“这狗官也真是糊涂的可以,自己娘子死的不明不白,就这么随便杀个人充数了……” “看他堂上哭的那么惨兮兮,恐怕晚上他娘子还得给托梦。” “就说‘夫君啊,你抓错人了,害死我的可不是尤老二而是另有其人啊’”。 他捏着嗓子,故意做出尖细的嗓音来。 听着怪有些滑稽可笑。 米棠笑着摇了摇头。 宋河还是太老实了。 候一轻可不是什么糊涂蛋,他是太狠了。 以至于谁也不会相信,有人会谋害自己的枕边人,而且还能在外人面前演绎出那样一副情深一片的模样来。 说不出来什么感觉,米棠噔噔噔的爬上了楼去找季瑜。 季瑜还在窗边看书,只是她跑出去时扔在桌上的图纸已经被补充的很完整了。 自然是季瑜的手笔。 米棠伸着手过去找他要抱抱。 “现在不害羞了?” 季瑜摸着她的头,戏谑道。 这人怎么这样? 心中好不容易酝酿起的郁闷和烦躁,被季瑜这么一打岔是再也没有了。 米棠瞪他一眼,闷闷的从季瑜怀里爬起来。 季瑜闷笑了两声,终究是不人忍心逗她,总算开口问道,“怎么了?” 米棠便把尤老二被处死的事说了一通。 于是就见得季瑜“啧”了一声。 他倒是难得这副模样。 然后下一秒,就听见某人问,“那么多小姐小娘子们都被感动了……棠棠呢?” “有没有觉得县令大人重情重义是个好夫婿的人选呐?” 好家伙,她说了这么多合着你就只关注这个事! 米棠鼓着腮帮子,盯着他望着自己的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突然咧开小嘴笑得露出了一排小白牙,活脱脱一副小狐狸的狡黠模样。 她歪着脑袋看季瑜,“可把我感动坏了。” “你是不知道,临走的时候,他还一直盯着人家笑呢!他可……” 剩下的话没能说完,全部被如数吞进了嘴里。 “存心醋我是不是?” 季瑜轻喘了口气,就这么明明白白的承认了自己在吃醋。 于是,他怀里的米棠的一张小脸顿时又红透了。 “你这人……” 米棠拿手指头戳季瑜胸膛,“亏我以前还觉得你是个小古板钢铁直男。” “撩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你莫不真是个男狐狸精变的。” 季瑜:…… 虽然不知道何为钢铁直男,但是能和小古板连在一起,显然不会是什么好话。 后面的“男狐狸精”更是让季瑜的面色彻底黑了下去。 “男狐狸精?” 季瑜咬着牙,掐了一把米棠的脸,“棠棠,做人可得讲道理。” “咱俩到底谁才是狐狸精变的?嗯?说说?” “先是一个卖包子的阿年,后是……” “等等!” 米棠及时打住他,“阿年是谁?” 她这是彻底忘了。 季瑜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脸上的喜色还没能持续一秒钟,就听着米棠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 米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面上半是迟疑半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季瑜,声音都惊讶的变了掉,“不是你!” “这都多久的事了你还记着呢!” 米棠遗憾的摇了摇头,告饶道,“我错了,你肯定不是男狐狸精。” “你应当是个醋坛子成了精,还是会在小本子上面记名字的那种。” 季瑜:…… 于是,正准备过来找米棠商量事的毛小宁,刚准备敲房间的门,就突然止了手。 房间里是一阵奇怪的声响。 毛小宁红着脸,飞快的下了楼,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第一百六十六章 要变天了 多多在几里地之外的县学上学,如今到了放假的时间,米棠让季瑜去接他。 自己在家做起了好吃的。 现代小孩子读书辛苦,谁知道古代也称不上容易。 按上次去县学时先生说的,约莫凌晨五六点钟已经开始讲课了,晚上更是还要熬灯做功课。 米棠摇头啧啧叹声,手上动作不停,一手提刀,一手按住菜板上的鱼,干净利落的斩下了鱼头。 鱼挑的是大鲢鱼,鱼头胖嘟嘟的,约莫和身子等长。整一个二头身模样。 鱼头斩下剁成小块,鱼身放到一边,清洗干净血污,用烧开的水烫过一遍。 等锅烧热,倒入两勺自己熬煮的茶油,放入几片生姜炸过,只等锅中煸炒出香味来,最后才放入鱼头,仔细翻炒。 翻炒鱼头有讲究,动作不能断,否则容易粘锅,同时翻炒的力气得有分寸,不然全得碎成渣,卖相难看不说,味道也会发苦,炖出的汤浑浊不堪。 约莫翻炒几分钟,动作就可以停了,转而朝锅中倒入烧好的开水,盖上锅盖中继续大火熬煮,中途往里头添上几块新磨的嫩豆腐,加入适量调料,撒上一些韭菜叶,这样一盅鱼头汤就算是煲好了。 白白的汤汁咕嘟咕嘟地冒泡,嫩白地豆腐浮在上头,点缀着嫩脆地韭菜叶,简直活色生香。 米棠闻着香味儿,忍不住捏了柄勺子,小口的尝了尝味道。 汤汁鲜美,鱼香味儿厚重却不腥,汤汁奶白浓稠。 好汤! 鱼头汤不能冷,得趁热喝,米棠拿砂锅装好,仍旧放在小炉子上煨着。 趁着这个闲当,米棠又动作飞快地做了几个菜。 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最后一个菜出锅的时候,院子的门才被推开。 正是季瑜和多多回来了。 “好香啊米棠姐姐!” 多多欢快的声音传来,书袋挂好,然后噔噔噔跑过来洗了洗手,帮着米棠把菜都端上桌去。 “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吗?” 米棠捏着勺子,给多多舀上一大碗奶白的鱼头汤,对着季瑜疑惑道。 县学虽然离得远,但季瑜出发的早,二人又是坐的马车,应当不会这么晚回来才是。 “我知道!米棠姐姐我知道!” 听到米棠的话,多多鼓着腮帮子咽下一口饭,汤也故不着喝了,放下碗抹了一下嘴巴上的饭粒,就忙着举手。 “待会儿说,你先吃饭。” 季瑜只轻轻用筷子点了点碗沿,多多立马不举手了,乖乖的端着碗喝汤。 只是一双溜圆的大眼睛总是偷偷打量他。 季大哥和县学里的夫子一样,虽然比他们年轻也比他们长的俊,说话也从不用太大的声音,但多多就是很敬畏他,甚至大过县学的夫子。 三人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饭。 等到米棠把碗筷收拾了,多多用手撑着下巴眼巴巴的看着季瑜,直到他点点头,多多这才欢天喜地的跑去朝米棠讲故事。 “回来的路上,碰见有人挖棺材呢!” 多多的语气都神秘兮兮的,还学着县学的夫子一样捋了捋胡子,比划着道,“很大的年纪,是个老古板,就跟夫子一样。” “偷偷挖人家小娘子棺材呢!” “土都被堆出老高!” 米棠:…… 你家夫子直到肯定要揍你的! 不过…… 这季瑜都带着人跑哪儿去了,怎么还看人家挖棺材呢! 米棠嗔一眼季瑜,倒是没在心底当回事儿,只道是哪家有人新丧,正挖坟呢。 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多多读的县学放假时间长,如今放假得了空,跟着米棠到火锅店。 自打老酒鬼出了事之后,米棠再也不敢放着多多一人在家了,走哪儿都带着。 如今在火锅店,倒是给他和柳含青寻成了一对好兄弟。 柳含青本就是个半大的孩子,没长成的小孩子心性,加上多多又是个彻底的孩子,二人便闹在了一起。 米棠不管他俩,自己只安心的去筹划零嘴儿店的事。 新铺子的地址就选在火锅店的边上,米棠打算把毛小宁弄过去当店长。 毛小宁心细,又是个机灵的,没人比他更合适。 但没想到第一个不同意的是柳含青。 柳小公子本来和多多两个躲在阁楼上吃牛肉条,这会儿看见边上的铺子欢天喜地的开了张,米棠许诺好的店长却突然换了人,不是他了。 当即气势汹汹的从阁楼上扑下来,要找米棠要说法。 “你答应好的!” “你耍赖!” “你骗人!” 柳小公子搬了长小板凳,堵在米棠的门口,嘴中嚷嚷着“不给说法就不放人”。 米棠:…… 难怪能和多多玩到一块儿去……恐怕两人还得是多多照顾他! 米棠笑得不行,却是让柳含青更加生气,一张白净的面皮都涨的通红。 “别气了。” 半晌,米棠才安慰他,从季瑜手上接过一封信递给他,“瞧瞧这是什么?” “你别想糊弄我。” 柳含青一脸警惕,“我再也不相信你这个嘴毒心狠还最会骗人的女人了。” 米棠:…… “你先看看。” 米棠耐着性子道,“若是你看完了还想留着,我让小宁还给你当小二。” “当真?” “当真。” 柳含青这才半信半疑的接过了信,信是他姐姐柳茹写来的。 昨天信件刚到米棠手里,连同给米棠的那一份一起。 米棠只单独把给柳含青的给了他。 匆匆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柳含青难得严肃了一张脸,平日里惯是嬉笑的脸上居然显露出几丝愁绪和怒容。 “你这是……” 米棠皱眉,柳含青这副模样,总该不会是他家中出了什么问题。 柳茹给她的信上只说这段时间多亏了她对柳含青的照料,言辞之间暗示了柳含青马上要回京城的消息,却并未说是什么原因。 只是如今看柳含青的模样,恐怕还不是一般的小问题。 “我得马上回京城。” 柳含青哑声道,对着米棠抱了抱拳,“请帮我准备一匹快马。” “我,我日后还来。” 米棠马上让毛小宁去镇上买了匹过来。 带着匆匆准备的一些干粮,柳含青几乎是飞奔出去。 “要变天了。” 季瑜望着黑压压的天际喃喃自语。? 第一百六十七章 求你 县令府书房内。 候一轻站在书桌前,低垂着脑袋,正对面的书桌前坐了个中年人,面带怒色,极尽威严。 “啪”的一声,有人拍响了书桌。 “小婿不懂岳父大人这是做什么。” 候一轻闷声道,似乎还轻嗤了一声,“人都死了,您好歹让她入土为安才是。” “这样子挖出来,珍娘泉下得多折腾。” “若是……” “住嘴!” 又是“啪”的一声。 只是这声响不再是拍桌子的声音,而是扇耳光的声音。 候一轻的脸被重重地扇的歪到一边。 “你这个畜生!” 中年人正是刘淑珍的爹,当朝刘侍郎。 如果多多在这里,一定能很快的辨认出,这中年人正是他看见的挖小娘子棺材的“老古板”。 这会儿面对候一轻这般阴阳怪气的无赖模样,刘侍郎的手指都在颤抖,“你不要叫我岳父!” “老夫生平阅人无数,没有出过一件差错,唯独不该对你心软!” “不该看在珍娘的面子上对你心软!” “当初说什么也不该把珍娘许配给你!不然也不会酿成今日之祸,让我可怜女儿居然命丧你手!” 候一轻抬起头来,脸上是漫不经心的嘲讽,“岳父大人说的话小婿听不懂。” “小婿已经将凶手处死,也算是告慰珍娘泉下之灵了。” “岳父千里迢迢赶来,若是觉着累了便宿在府中休息,何苦到处折腾?” “你还和我装糊涂?呵,你以为你能骗过我?” 刘侍郎猛一甩袖子,“你的信和珍娘的丫鬟的信老夫是同时接到的,老夫一眼就瞧出蹊跷,不然也不会千里赶到这里。” “按照你的说辞,珍娘是晚上被尤老二掳出府中杀害的。” “可是……” 刘侍郎目光锐利,“你也是尝过苦头的,有我派来的几个丫鬟在,这等区区无赖流氓绝对不可能碰得到珍娘。” “我交代你要把珍娘的灵柩带回京城,可你做了什么?嗯?着急忙慌的就地掩埋!” “我可怜的珍娘如今居然被葬在他乡,你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我特意带了仵作过来,珍娘根本就不是被那个尤老二害死的,她是被毒杀的!” “头上的伤和颈间的掐痕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做的障眼法罢了!” “你心狠手辣,害死珍娘不够,还要糟践她的尸体,诬陷她的清白。” “你辛辛苦苦嫁祸给尤老二,不过是想撇清你的干系,你真是个畜生……” 候一轻“啪啪啪”的一连拍了三声巴掌,“所以岳父大人你如此机敏为何养出这样一个废物女儿出来?” 他的眼中冷的出奇,嘴角却带着笑,“你和你那娘子只顾偏宠,把刘淑珍养成一个只会骄纵跋扈的彻头彻尾的草包。” “你们单反平日里稍微上点心,她也不至于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不知道……” 候一轻突然凑近刘侍郎的耳朵,“我是亲眼看见她断气的。” “她中了我特意找人配的毒,五窍都流出鲜血来。” “我看见她睁着眼睛,一定很不甘心,我想帮帮她,所以我一下一下的砸着她的脑袋,就像从前她让丫鬟教训我时一样,让我在地上给她磕头。” “像只狗一样……” 候一轻面色阴沉,但是又很快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如今我也让她给我磕头了。” “她的模样可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啊……哪还有往日里对我呼来喝去,颐指气使的千金大小姐样子呢?” “只怕是连摇尾乞怜的叫花子,都比不得她下贱!” “你!” “刘侍郎着什么急呢?” 候一轻弹了弹手指头,“念着夫妻一场,我倒是也没亏待她。” “她平生不是最喜欢和人厮混吗,我特意给他找来一个尤老二。” “这人是赫赫有名的泼皮无赖,烂在土地里的臭虫,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可惜尤老二不知道消受不了这个艳福,居然没好好伺珍娘。” “可惜了。” 他咂咂嘴,甚至叹出口气出来,倒真像是惋惜似的。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刘侍郎老泪纵横,再也听不下去了。 唯一的女儿惨死的模样似乎浮现在他的面前。 他和夫人,生平只得这一个女儿。 因此,哪怕当初再怎样瞧不上候一轻,因着刘淑珍得苦苦哀求,终归是允了这门亲事。 没想到,如今却是葬送了女儿的一条命! 刘侍郎气急攻心,高高举着手,就要再朝候一轻的脸上去。 只是这一回,他的手被候一轻轻飘飘的拦在空中。 “还想打我一次?” “够了岳父大人。” 候一轻冷笑道,“你们从前打我的骂我的都已经够多了,如今却是没这么容易了。” “啧啧,看看你,侍郎大人,你老了。” “你的头发都白了,这次千里迢迢赶到这里,说不定就因为恶疾突发死在路中了呢!” 刘侍郎心中一滞,候一轻是在威胁他! 他想要挣脱,可是手被候一轻紧紧的捏在掌心。 只听得一声响,候一轻狞笑着,居然恶狠狠的捏着刘侍郎的手转出一个惊人的弧度,将他的手生生折断。 刘侍郎满头大汗,嘴中是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忍不住的痛苦哀嚎。 在这哀嚎声中,候一轻笑得更大声了。 看看,从前对他动辄打骂的人,如今也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低贱的跪伏在他的脚下,如同一只蚂蚁,可以被他轻而易举的踩死。 “你,你究竟想怎么样?” 刘侍郎捂着自己手上的手,脸上是汗涔涔地,躺在地上闭着眼问。 候一轻到现在都不杀他,必定是有所求。 “想怎么样?” 候一轻蹲下身来,拍了拍掌,“跟岳父大人说话就是爽快。” “刘淑珍若是有这份聪慧,说不定我也会留她一命。 “你!” “岳父大人可别生气,不然……我可能就不想怎么样了。” 刘侍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额头上是青筋凸起,半晌才道,“说出你的要求。” 这是想活命了? “刘侍郎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刘侍郎闭上眼,“求你。” 候一轻心中一阵畅快,过去重重屈辱已经被他踩在脚下,如今再也没人可以让他难堪。?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多事之秋 古代不比现代,灯火烛光都暗淡的很,米棠担心多多熬坏了眼睛,把人赶着上床睡觉去了。 只是她却无论如何睡不着。 披了件衣服,站在窗边,望着夜色深沉的天际,有些出神。 直到背后站了个人,伸手轻轻环抱住了她。 “睡不着?” 米棠点点头,她的脑子里满是季瑜的话和柳含青策马飞奔出去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她的眼皮儿一直跳动个不停,就像是什么危险的警告。 季瑜抱着她,谁也没有再说话。 却说除了他们二人,远在京城的柳府也是灯火通明。 只是在这一片透亮中,府上却是静悄悄的一片沉闷。 只有主院里头不时传出的低低的抽泣声。 “爹……” 柳茹扶在床榻前,捏着帕子抹泪。 她原本一双好看的杏眼如今已是肿的不成样子,勉强的背靠在身后的陆文徵身上,才不至于向后倒下去。 她的边上,是被丫鬟们搀着坐在凳子上的柳夫人,却也是快要支撑不下去,半垂着眼盯着床榻。 这床榻上躺着的,气若游丝,一声一声重重喘着粗气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柳茹的爹,当朝尚书柳恪。 曾经意气风发的尚书大人,如今却是面色蜡黄,眼神浑浊的躺在床上,很难不让人怀疑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着女儿的抽泣声,柳尚书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一双浑浊的眼睛,始终盯着门的方向。 柳茹知道爹在惦念什么,忙拉着柳尚书的手,哭道,“已经给含青写了信,含青孝顺,想必马上就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快哽住。 后面没说出的话是,路途遥远,即便昼夜赶路,恐怕也得三两日,而她爹现在的情况,怕是…… 柳茹的眼中又是落下两行泪来。 听见女儿的话,柳尚书摇了摇头,眼珠子转了转,这次却是朝着陆文徵的方向。 “老师。” 陆文徵“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口中也是泣不成声。 “学生无能。” “老师若是还有什么吩咐的,学生一定照办。” 柳尚书手指抬了抬,却只是在空中勉力点了点,口中费力道,“你……知……” 陆文徵眼中已是汩汩落下两行泪来,在地上重重地磕下一个头,含泪道,“只要有学生一口气在,一定会护住师娘、茹娘和含青的!” 柳尚书点了点头,浑浊的眼中落下几滴泪来。 他所惦念的,不过自己走后,夫人和一双儿女无人护佑,遭人欺凌。 可恨如今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时刻,他却…… 柳尚书偏一偏头,朝着紧闭的房门最后看一眼,只是始终没被人推开。 他的喉中重重叹出一口气,眼中是无尽的遗憾,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爹!” 柳茹的一声啼哭响彻在房间中,接着是丫鬟们的呼叫声,“夫人,夫人!” 柳夫人彻底晕死了过去。 柳茹抓着柳尚书的手,泪珠子像断了线似的,从脸上滑落。 身后是一阵鸡飞狗跳的闹腾,但她已经顾不上了。 “老爷没了!” 院门外,听见屋内的响动,有丫鬟小厮在窃窃私语,音量渐渐转高。 陆文徵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提了墙上挂着的佩剑,一脚踹开门出去,抽出剑来。 一道寒光而过,几滴血溅在他的脸上,而他的脚底下,已经躺下一具小厮的尸体。 “谁敢胡说八道,下场如他一般!”陆文徵冷声道。 他的脸上带血,眼中带泪,话音却是冷的出奇,彷佛来自地底下的恶鬼,脚底下的尸体身上还有热气。 霎时间,本来热烈的哄吵声瞬间安静下来。 陆文徵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脸,再次道,“二公子回来之前,谁若走漏风声,我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管家,把人都给我看好了!” 十多个丫鬟小厮两腿打颤的被管家带着人押了下去。 陆文徵收回剑,深吸了一口气。 只怕这消息却是瞒不住太久。 扭头回了房间,两个女人情况都算不上太好,一个晕了才醒过来,一个却是又要马上晕过去了。 “师娘。” 陆文徵放下手中的剑,搀扶了一把柳夫人,低声安慰道,“老师已经去了,如今含青还没有回来,外头那些人仍旧虎视眈眈着。” “即便是为了含青,师娘也要保重身体。” 听他说“老师去了”,柳夫人的脸上又是悲痛欲绝,一下一下的锤着自己的心口,却始终紧咬着唇,哪怕是咬破出血来。 陆文徵知道,师娘这是听进去了,于是接着又道。 “师娘,我让人扶您去休息一下,这里有我来照料。” “您放心,有我在,谁都别想动尚书府!” 说罢,陆文徵低声吩咐几个丫鬟,“扶夫人回去休息,你们几个,要寸步不离的守着。” “是。” 几个丫鬟得了吩咐,小心的搀扶着柳夫人走了。 安顿好柳夫人,陆文徵又快步走上去,扶起瘫倒在地上的柳茹,眼中是满满的心疼。 “茹娘,老师已经去了,你,你莫要让他走的不安心。” 柳茹摇着头,眼泪无声的落下来。 “你听我说。” 陆文徵低声道,“现在含青还没有回来,朝中变动尚未可知。” “正是多事之秋的时候,老师去了的消息一定不能透露出去,否则……” 陆文徵重重的叹出一口气,若是老师在,那些人有所忌惮,尚书府好歹还能强撑一段时日,如今事发的突然,一旦老师去了的消息走漏出去,只怕马上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要动手了。 “明日一定会有人来探听消息,师娘现在身子不好,只能由你出面应付。” “茹娘,现在尚书府由你撑着,无论如何你都得振作精神。” 陆文徵握住柳茹的一只手,望着她的眼睛,“茹娘,想一想师娘和含青,便是再痛苦,如今我们也只得忍着。” 柳茹深吸一口气,另一手紧握成拳,指甲都嵌进肉里,渗出血来,可她浑然未觉。 半晌,才麻木的点了点头。 紧绷的身子也彻底瘫软在陆文徵怀中。? 第一百六十九章 缙公公 陆文徵预料的不错,隔天天刚刚放亮,他和柳茹还在房间收拾的时候,就有小厮一路跑着过来传信了。 “老爷!” 管家隔着门转述道,“朝中来人了。” 听到管家的话,柳茹和陆文徵对视一眼,从各自的眼中都看出了“来者不善”四个字。 “莫慌。” 陆文徵轻轻拍了拍柳茹的手背安抚她。 又对着门外问,“来的是些什么人?” “户部的李大人,陈侍郎,太常寺卿王大人,还有……” 管家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半晌才咬牙道,“还有陛下身边的缙公公。” “这……” 陆文徵捂住了柳茹惊呼出声的嘴,用食指在她手心写下一个“静”字,而后才不慌不忙的吩咐,“将诸位大人带到花厅,好好招待,我随后就到。” “是。” 管家领了吩咐,带着小厮快步走了。 “昏——” “茹娘,切莫妄言!” 陆文徵及时喝止柳茹嘴里将出未出的话,摇了摇头,“人多口杂。” “况且,目前还都不好说。” 陆文徵叹出一口气,看了看柳茹眼底仍旧还有的淡淡痕迹。 昨日哭的厉害,即便是早早的吩咐了丫鬟婆子们那帕子湿敷,还是免不了的有些发肿。 不过,爹娘生病,哭却是免不了的,有印子反倒显得正常。 “茹娘,你且平复一二,等会儿随我一同出去。” “记住,如今万事都需要一个‘忍’字。” 柳茹点了点头,二人便相携着一同去了花厅。 还不及人影到跟前,陆文徵早已拾掇出满脸的笑意,远远的就已经拱好了手,道一声,“让诸位大人久等了。” 原本端坐的几人听见响动,眼神不着痕迹的从陆文徵边上的柳茹扫过,俱是对视了一眼。 按照昨日传出的风声以及前些日子来尚书府看诊的大夫的消息,柳恪应当是熬不了这些日子的,可看这二人平静如常的表现,莫非柳恪早就好了,这段时间一直是在装病? 打探的话还没问出,这几人心中已经添了不少的怀疑和怯意,都束着手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把身后的人让出来,他们却是再也不想打头阵了。 身后一直端坐着的缙公公将在场所有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笑呵呵的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对着陆文徵道,“陆大人,陆夫人。” 他左右打量一遍,似是不经意提起,“如何没见得柳老夫人?” 陆文徵叹了一口气,嗓音有些沉闷,“缙公公却是不知,前些时日,老师身子不好,他二人相濡以沫几十年,师娘自然担心的不得了。” “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好一段时间,如今却是把自己也折腾的快病了,昨日说是头发晕,老师发了一通脾气,吩咐几个丫鬟,好说歹说才把人去起休养了。” 陆文徵自顾自的说着话,突然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有些不好意思,“让缙公公见笑了。” 缙公公打着哈哈,“尚书大人和夫人感情深厚,着实让人羡慕。” 他又道,“老尚书身子不爽利,自打上次同圣上告了假,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上朝了。” “圣上想念的紧,关切老尚书的身子,特让咱家来探望探望。” “来人呐。” 缙公公拍了拍手,马上有几个小太监端上来好些个托盘,上头用黄布盖着。 “请。” 缙公公一招手,当着陆文徵的面挨个儿打开,俱是些人参补品。 “圣上担忧的很,特让咱家带来这些个东西,给老尚书补一补身子,还望老尚书好好保重,继续为圣上效力呢!” 陆文徵一撩袍子,牵着柳茹的手,二人一同叩谢皇上大恩。 “还有个事儿。” 缙公公突然道,“圣上听说尚书府这段时间来了不少看诊的大夫……” 他的话音很慢,说话间还抬眼观察陆文徵夫妻二人的反应,他道,“老尚书是国之栋梁,如今病重,府上的大夫频繁的更换,想必都是些泛泛之辈。” “圣上不放心,特意让咱家领了宫里的御医来给老尚书瞧瞧。” “陆大人。” 缙公公笑呵呵的问,“人我直接给带来了,希望陆大人不会嫌咱家没有提前招呼,就这么冒昧的过来了。” 听见缙公公的话,柳茹的脸上瞬间就变的煞白,她的心里头是一阵七上八下,有些忍不住的想要去瞧自家夫君的脸色。 “我看陆夫人的脸色却是不大好,不如一同让御医瞧瞧?” “我……” 柳茹的声音有些发颤,正当她无措的时候,陆文徵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这是一个安抚的动作。 陆文徵接过缙公公的话茬,“贱内这段时间也是多有操劳,累着了。” “多谢公公体恤,若是能给茹娘瞧瞧身子,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如今机会凑巧,那我就不客气了。” 缙公公沉默了一瞬,眼睛微眯着打量陆文徵。 他倒要看看,便是能拖得这一时半会儿的时间,陆文徵却有什么偷天换日的本事,能把一个死人变活出来! 想到这里,缙公公笑了,“那便先给陆夫人瞧瞧。” 他的话音落下,身后马上出来两个御医,手里拿着药箱,对着柳茹道了一声,“请”。 “去。” 陆文徵对着柳茹点了点头,柳茹便领着两个丫鬟带着御医去了。 见他们几人离开,缙公公也要跟上去,陆文徵却抢先一步,拦住了路。 “欸,缙公公。” 陆文徵伸出胳膊挡在前面,“不过一个妇道人家看诊罢了,咱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我前些时日才得了不少好茶好酒,来来来,还有诸位大人,咱们一起好好品品。” 缙公公挣扎不得,心中是谩骂不已。 陆文徵不愧是柳恪的门生,也是一个狡猾的狐狸,呸,谁要去看他媳妇儿看诊,他不过是要去盯着柳恪! “咱家要……” “缙公公,你难得来府上一次,莫非这个脸面也不给我陆某人?” 陆文徵把还在挣扎的缙公公一把胁住,“行了,莫要再推辞,我让诸位大人和公公你一道,想必就不会有人再去圣上面前告御状了,大家都一道儿的喝茶饮酒!” 陆文徵这话一出,加之他又半拖半拉的已经把缙公公强带着去了偏厅,其余的几位大人也没其他办法,面面相觑一眼,只得一同跟上。? 第一百七十章 好自为之 约莫两柱香的时间后,柳茹带着两个御医重新出来了。 这一场酒没谁喝的有几分真心,都是坐立不安的。 这会儿见了两个御医出来,一时间,除了陆文徵,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们身上。 “公公。” 两个御医一溜儿小跑到了缙公公的跟前,小心的贴着他的耳朵嘀咕了几句。 缙公公脸上表情不曾变化,倒是瞧不出来什么,只是等两个御医说完,他站起身来,对着陆文徵道,“还望老尚书多多保重身体,今日感谢陆大人的款待,咱家回去给陛下复命了。” 陆文徵拱手道,“公公慢走,几位大人慢走。”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尚书府,管家关了府门回来,陆文徵心头一直紧绷的心弦才陡然松了下去。 “怎么回事?” 柳茹摇了摇头,她也弄不明白。 那两个御医跟的紧,她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准备,中间她想把两个丫鬟支出去,可都让两个御医找借口重新叫了回来。 “我当时心里头愁的不行。” 柳茹这会儿都还蹙着眉,“找不到机会来找你,只得凭着那二人进去了。” “后头他们出来,我也没敢多问。” “相公,你看这是什么情况?” 陆文徵也摇了摇头了,“照缙公公的意思,他们应当是没有瞧出问题的,否则刚刚也不会那么好说话,只是……” 他望着柳茹,口中的话没有说完,但二人心中都清楚。 老师昨日已经去了,是他眼睁睁的瞧着的,那两个御医一旦进去,一定是能发现的。 只是,这是为什么呢? “走,我们也去瞧瞧。” 柳茹犹豫的点了点头,跟在陆文徵后面,二人一道朝主屋里头走。 然而还不等二人推开门,陆文徵就发现里头传出的声响。 屋子里还有旁人! 陆文徵将柳茹护在身后,一脚踹开门,“什么人!” “是我。” 一道少年人的声音响起,带着哭过后的低哑和沉闷。 “含青!” 柳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听出来了,忙不迭地从陆文徵伸手跑出来,朝着床榻前的身影扑过去。 看见柳含青跪在床头,脸上挂着泪,一手里还紧紧的抓着柳尚书的手,柳茹心中大悲,一时间也是泪如雨下。 “含青。” 柳茹哭着趴在弟弟身上,一声一声的唤着,“你可回来了!” “爹……爹一直念着你,一直念着你呢!” “你怎么不早些回来啊!” 柳含青面上有些无措,半抱着姐姐,嗓音有些发颤,“我,我不知道。” 姐弟二人又是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陆文徵站在边上,也悄悄的抹了一把眼泪。 等到姐弟二人哭完,陆文徵问,“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柳含青吸了吸鼻子,这才道,“我方才回来,见着大门紧闭,似乎有些不寻常,于是从娘那边的院子翻墙过来,正巧撞见了娘跟前伺候的翠屏姐姐,这才知道府中发生了许多事。” “我听到那两个御医要来给爹看诊……”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看着床上已经毫无声息的柳尚书,伸手抹了一把眼睛,“心中猜测可能有些异样,下意识间便模仿了爹的声音,给那二人糊弄过去了。” 陆文徵和柳茹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惊讶,想不到居然让柳含青误打误撞给蒙过去了。 “怎么了姐夫?” 柳含青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可是我又犯了什么傻?” 柳茹噙着泪摇了摇头,摸了摸弟弟的头,“长大了,懂事了,爹也该安心了。” “姐姐。” 柳含青哑着嗓子,抓着柳茹的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爹他又为什么……” 他走之前,爹的身子还是硬朗的,可如今一朝病倒。 更何况他这一路回来,处处都透露着古怪,实在是太不正常。 柳茹没说话,于是柳含青把视线朝向姐夫。 “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陆文徵沉声道,又起身将窗户全部关上,“党派之争向来不可避免,如今圣上又沉迷炼丹之术,致使奸宦当政……含青。” “尚书府已经不是从前了。” 陆文徵眸光沉沉,“我和你姐姐回京之前,老师曾经给我写了一封信……” 他没有要谈论信上内容的意思,只是仰天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没料到,即便我们再怎么避其锋芒,始终不可避免的被卷入其中。” “从前有老师撑着,外人看来,尚书府好像稳住泰山。” “可是含青,如今老师不在了。” 老师不在了,所以尚书府已经成了水中沉浮的浮萍,且目下看圣上的意思,尚书府只怕难得善终。 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很直白的同柳含青讲的,陆文徵同柳茹对视一眼。 “怎么会这样!” 柳含青有些失神,陆文徵的话听在他耳边无异于一场惊涛骇浪。 他听懂了陆文徵没有说完的话。 越发觉得心神恍惚,彷佛做了一场大梦,梦中还是人人捧着的尚书大人的小公子,可是如今梦醒,他不仅没了爹,马上连家也要没了。 “不……” 柳含青呢喃着,目光扫到墙上挂着的剑。 一股差点被他忽视的怒火猝然间涌上心头。 柳含青提了剑,问陆文徵,“逼死我爹的,是不是方量子那个术士!” “你莫要冲动!” 柳茹流着泪抓着弟弟的手不放,“你且先冷静下来。” 柳含青哪里还能冷静,先前被他忽视的细节一股脑儿地全部蹦出来。 圣上偏宠,炼丹之术,奸宦当政,除了几年前圣上力排众议带来朝中的方量子还能有谁! “我杀了他!” 柳含青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含青!” 柳含青如今身量张开,柳茹拽不住他,转头想陆文徵求助。 然而陆文徵只是冷笑一声,“你以为你现在能耐他何?” “如今的朝堂已经不是先前了。” 陆文徵冷声道,“今日来的几位大人你也瞧见了,除了圣上身边的缙公公,其余皆是方党。” “至于缙公公……呵。” “你若是要去送命,现在便去,当着老师的尸身,累的你姐姐和你娘一起为你赔命!” 柳含青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也失神落魄的跪倒在地。 “老师临终前一直苦等你,如今你好好在他的床前陪最后一段时间。” 陆文徵深吸一口气,“日后怕是没人在纵着你了。” “我不会,你姐姐也不会。” “你……好自为之。” 说着,陆文徵拉着柳茹走出了房间。 看着姐姐和姐夫当真头也不回的离开,柳含青心中有些茫然,下意识的呢喃了一声“爹“,而后看向柳尚书常躺着的卧榻。 只是那里再也人了。 也没有他爹一声恨铁不成钢的“逆子”。 柳含青的脸上唰唰的就落下两行泪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清热解暑新花样 正是顶热的时候,米棠住的地儿又是出了名的水乡,空中都是热腾腾的水汽,沾人身上就是湿漉漉的,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米棠打街上买了柄绣着小兔子的团扇,坐在门前给自己扑棱棱的扇着。 团扇扇出的风凉快,可惜就是废手,眯着眼打量了一周,米棠开始使唤多多。 “过来给我扇会儿风。” 多多打小就是个小天使,被米棠使唤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跑过来接了扇子,吭哧吭哧卖力的很。 季瑜在边上看着,笑着摇了摇头,脸上颇有些无奈。 “累不累?”米棠问。 多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脆生生的来一句“不……”,只是后面的半个字卡在他的喉头再也说不出。 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多多睁着溜圆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米棠,小嘴儿抿着笑的腼腆,话却是不说了。 “说罢。” 米棠摆了摆手,“今天又是想吃些什么?” 可不就是等的这句话! 几乎是米棠的话音一落地,多多就一口气儿的开始报菜名,什么烤串溜丸子火锅样样不落,惊得米棠目瞪口呆。 “身板小小口气倒是不小。” 米棠笑他,“这么多能吃的完吗?” “能!” 米棠:…… 担忧的看一眼多多的肚子,她却是一点也不怀疑这孩子能不能吃完,关键是……你这肚子恐怕不同意啊! 顶着多多期待的目光,米棠思索一阵,半晌拍手道,“有了!” “什么?” 米棠笑,“老吃这些有什么意思?” “今天给你做个新花样,不仅好吃,还解暑呢!” “怎样?是试试我的新花样还是你的老几样?” 这事儿向来是用不着犹豫的,多多鼓着腮帮子就直接喊出来了,“要新花样!” 米棠笑着捏了捏多多的脸颊肉。 “走。咱们去做好吃的!” 多多自然是欢心不已,蹦蹦跳跳的跟着米棠往厨房走去。 “姐姐,咱们做什么好吃的呀?” 厨房里头什么都没有准备,一进去多多就发现不对劲,挠着后脑勺一脸茫然。 按照米棠的习惯,若是突然说要做个什么新鲜的吃食,那一定是会把食材早早的准备停当的。 “小鬼头。” 米棠冲他抬抬下巴,示意后院的方向,“去把外头那个小竹篓给我提进来。” 多多听话的去拿了竹篓进来。 小竹篓轻飘飘的,多多低头瞧了瞧,里面尽是一些干草。 这草的模样奇怪,而且被晒得皱巴巴的,多多拎着竹篓,站在院子里,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莫非是不小心落进去了? 正在多多纠结要不要把这些干草扔出来的时候,里头的米棠喊人了。 “来了吗?” “就来!就来!” 多多也顾不上了,拎着这么一小竹篓干草就直奔厨房而且。 但是仍旧有些不放心,还要出言提醒米棠,“姐姐,这里面落了许多草。” “这可不是一般的草。” 米棠神秘兮兮,看着多多一脸茫然,又要逗他。 凑近多多的耳边,米棠小声道,“这可是咱等会儿要吃的吃食呢!” “啊?” 多多一双黑圆的眼睛瞬间瞪大,一脸受了惊的模样,只差一个屁股蹲仰面坐在地上了。 等听到米棠哈哈打笑的声音,多多这才知道自己又被骗了。 “姐姐,你又骗人?” “我才不骗人。” 米棠指着竹篓里的干草,认真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多多摇头。 “这是仙草!” “仙草?”多多小声的叫了一声,然后飞快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好奇道,“神仙种的草吗?” “不是神仙种的草。” 米棠想了想,“但是能做出让神仙也喜欢的吃食!” 神仙喜不喜欢米棠不知道,反正她是喜欢的不得了,嘻嘻。 多多本就崇拜米棠,这会儿一听说神仙也喜欢,一双溜圆的眼睛就只差冒星星了。 米棠看着好笑,手上开始动作起来。 这些仙草是她一早采回来晒好的,如今看着又枯又皱,确实如同杂草一般,也不怪多多差点给扔了。 准备一大盆清水,把仙草完全浸透,米棠开始清洗起来。 仙草里面的杂质很多,稍不注意就很容易漏掉,到时候极有可能吃到一嘴的沙。 米棠蹲坐着,足足洗了三遍,又认认真真的检查一遍,这才算罢休。 仙草清洗完放进锅中,添上清水,盖上盖子开煮。 然后另外支起一口锅,开始烧水洗米煮起饭来。 却也不是真的为了吃米饭,只是为了煮米饭时这一遭米汤。 米汤是个好东西,尤其在这仙草冻的制作步骤中,那可是少不了的。 为了得到比较浓稠的米汤,米棠甚至干脆放弃了煮饭,彻彻底底的煮起粥来。 等到仙草煮的差不多的时候,用筷子捞出仙草,只留下锅中的仙草水,再从粥中舀出几勺浓稠的粥水添紧仙草水中,继续小火煨着,蒸发水分。 另一边的粥也不浪费,虽然本是为了仙草冻而煮的。 取一小把紫菜切碎,又拿一颗自己腌制的皮蛋也切成小碎块,连同一把晒干的虾皮,米棠一起扔进了粥中。 紫菜皮蛋虾米粥,完美! “好香啊姐姐。” 多多抹一把红扑扑的小脸蛋,说话间还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看的米棠笑得不行。 “热不热?” 米棠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道,“仙草冻复杂着呢,还有好一会儿功夫,等会儿若是饿了,就先吃粥。” “紫菜皮蛋虾米粥,也是好吃的。” 多多重重的点着脑袋,仙草冻有多好吃他还闻不到,但这紫菜皮蛋虾米粥,他是已经闻到味儿了的。 “我去叫季大哥。” 说罢,就飞快的抡着两条小短腿噌噌噌的跑出去了。 等到米棠三人一顿粥下肚,锅中一直放着蒸发水分的仙草水也算是差不多了。 米棠拿着筷子小心的探进去拭了拭,另找一块纱布放在盆中做滤网,把锅中的仙草水一勺一勺的倒进放了纱布的盆中,等到过滤完,盆中便只剩下黝黑色泽的仙草水。 用浓稠的粥水替代米汤的好处就体现在这一刻了。 过滤完的水已经有结冻的迹象,看的多多兴奋不已,只差把头伸进去了。 “小心掉进去了。” 米棠揪住他的衣领,“让你季大哥放进水井里去冰镇着,明天这个时候就能吃上了,又冰又解暑。”?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仙草冻 隔天早上,麻辣香火锅店里,宋河正送完外卖挑着空担子回来,就见他们米掌柜家的小孩端着一只碗蹲在门口吸溜吸溜,也不知道在吃些什么,只是碗上头一阵阵儿的冒白烟儿呢,边上隔着一个铺面的零嘴店儿的毛小宁,也眼巴巴的张望着。 这倒是稀奇了。 还有啥能比零嘴儿店里的牛肉条和猪肉铺更好吃的? 宋河想不通,他家那丁点儿大的胖小子,牙没长几颗,但也知道牛肉干味儿好,鼓着腮帮子嘬口水呢! 这能有啥把毛小宁给馋的连牛肉干和猪肉铺都忘脑后去了? 想到这里,宋河放下了担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朝多多问道,“多多,吃啥呢?” 多多用勺子扒一口碗里的东西喂到嘴里,听到声音,这才舍得把脸抽空从碗里拔出来,眼珠子滴溜一转,“姐姐给做的好吃的!” 他还用勺子挖一勺给宋河看。 “姐姐做的仙草冻!” 这下宋河可看清了,黑不溜秋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做成晶莹剔透的模样,放在勺子上,还会颤巍巍的晃动,看着诱人的不行。 更一听说是米棠给做的,宋河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镇上谁不知道,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打上“米棠做的”这个标签,那味道绝对错不了! 还不等他把视线艰难的从多多的勺子上移开,早就口水嗒嗒的毛小宁已经忍不住了。 仰着脖子就冲着二楼窗户嗷嗷叫唤,“掌柜的,我也要仙草冻!” 顺着他的视线,宋河抬头一看。 嚯,米棠和季瑜二人开着窗户,正往下面看戏呢! 那自己方才跟孩子似的馋嘴模样岂不是被看了个正着? 宋河不免有些脸热。 “姐姐,我也还要!” 多多这会儿也已经把碗里的仙草冻一扫而光,举着个空碗给米棠看。 米棠乐了,“你还吃呀?” “还要吃!好吃的呢!” 多多点头如捣蒜。 他如今吃出了一张肉嘟嘟的小肉脸,看着就像个小福娃,喜气的很。 米棠冲着毛小宁道,“去吃,都在后厨备着呢!” “里头放了冰块,若是想要更凉些的,可以再镇一会儿。” “宋河也去,叫上兄弟们一起,外卖不着急送了,歇一歇,都休息一会儿,今儿天热,可别中暑了!” 又看着多多眼巴巴的小狗模样,米棠捂着肚子笑得不行,叮嘱道,“可不能贪凉,小心坏肚子。” “我单独放了盆没加冰块儿的,你呀,只能吃那个!” 听说不能吃加冰块儿的,多多神色怏怏,但有的吃总比没得吃好,只纠结了一会儿,就捧着个空碗哒哒哒地跟着毛小宁和宋河朝后厨跑了。 三人一进后厨,果然见着灶台上放着三大盆仙草冻,黑不溜秋的,在盆中凝成一整块儿,其中两盆上面铺着一些碎冰,盆外头也用厚汗巾里头包着冰块捂着。 刚一凑近,一阵冰凉凉的冷气就扑到脸上,让人身心舒畅,一颗躁动的心也冷静下来了。 宋河还在沉醉中的时候,跟着他后头的小尾巴多多悄悄伸出了罪恶之手,只是那手刚刚凑近就被拦下了。 “干什么?” 毛小宁抱着双臂,盯着多多,口中直哼哼。 要说这麻辣香火锅店里米棠的迷弟迷妹们不少,可真要论个排名的话,那绝对是毛小宁第一。 他可牢牢记着他家掌柜说的话呢! 说好多多不能吃凉的那就是不能吃凉的! 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变! 深知这一点的多多忧伤的叹了一口气,捧着他的小碗冲着米棠说的那盆不加冰块的去了。 虽然天气顶热,出去跑一趟能浑身淌汗,但店里谁都没舍得休息,毕竟这挣得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直到宋河喊了一声“米掌柜给做吃的了”,好家伙,一个个这下没谁心疼银子了。 哗啦啦几声响,全都给担子放下来了,一溜儿的围着桌子排着坐好。 从前带着这帮小子出去跑货郎的时候,虽然一个个嘴上都喊哥,但可没这么听话的啊! 宋河看的直乐,笑道:“咋地?现在不赶着挣银子去啦?” 话说间,已经打好了一碗满满的仙草冻挨个儿放到众人面前。 口中介绍道,“今儿天热,掌柜的心疼大伙儿,特地给做了这仙草冻。” “外头都还没人吃过呢!” 宋河的话音落地,果然又是一阵欢呼声。 米棠待人厚道,尤其是自己人,大家伙儿银子挣了不少不说,最大的好处是外头挤破头拿银子都抢不着的东西,嘿,他们吃! 这会儿一听说是外头都没人见过的新花样,都挤着去看宋河打好的那一碗。 嚯,就连这黑模样也是从没见过的好看,凑近了还有凉气呢! “这啥味儿啊?看着软乎乎的……” 眼看一个个恶狼似的都开始眼冒绿光了,最前头的人赶忙一把抱住碗,“这我的!要吃让宋哥给打去!” “瞅瞅你们,一个个的,出息!” 宋河笑骂一句,手上的动作飞快,一碗一碗的分发给大家,“别挤别挤,大家都有!” 等到众人都分发完,宋河也端起了自己的一碗。 捏着勺子在仙草冻上轻轻拍了拍,宋河瞪大了眼睛,这仙草冻看着软乎乎,居然可以把勺子弹起来! 一项粗枝大叶的宋河捏着勺子皱着眉,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用勺子挖上一小口仙草冻送进嘴里。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是滑溜溜的,他只轻轻抿了一下,居然就这么吸溜的送进肚子去了! 他都还没尝到味儿呢! 宋河有些懊悔,可等他抬头一看,呵,一个个都跟扒饭似的,吸溜溜的几大口送进嘴里,眼睛却还盯着盆呢! 宋河登时升起一股紧迫感,再也不心疼了,捏着勺子,也学着大家的模样,大口的送进嘴里。 随着一碗仙草冻下肚,宋河只觉得身上都凉快了许多。 原本热的有些发懵的脑子也瞬间清醒了。 这就是再大的太阳也不怕了! 若是村里头那些盯着日头下地的人也能吃到就好了。 盯着自己手里头的空碗,宋河若有所思。?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买鸡 不管毛小宁怎么想,这一碗盐水终究是进了虎子的肚子。 说来也奇怪,原本紧抿着嘴巴怎么也打不开的虎子,这一碗水死命的灌进去之后,嘴巴居然松开了,人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神了!神了!” 有离得近的人一眼看到虎子的变化,当即大叫起来。 后头的人也纷纷挤到前面去看情况。 “我这是……咋了啊?” 在众人的注视下,虎子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突然面对这么多张盯着自己的脸,差点吓了一跳从桌子上滚下来。 好在有人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可醒了,我虎子可醒了!” 看见儿子睁开眼睛,李老汉激动的拍着手掌,“虎子,你可记得,咱吃一半儿晕过去了。” “好在有好心人救了你啊!” “不然我和你娘可咋活啊!” 说罢,又是几行热泪从脸上滚下来。 “爹,娘,我没事儿,你们别哭了。” 一家人抱作一团。 “喂,丫头。” 边上,米棠正和季瑜吃瓜呢,就听到有人叫自己。 扭头一看,嘿,正是刘大夫。 “我听不见。”米棠捂耳朵。 刘大夫也不生气,乐呵呵的道,“一碗盐水居然可以治热症,有趣……有趣啊!” “我走了,没礼貌的丫头明天记得请老头子我吃饭。” “老人家跑这么远过来给人看病可真是不容易啊!” 米棠:…… “他真的有七十岁吗?” 米棠一脸不敢置信的朝季瑜求证。 这完全就是个老顽童好! 季瑜摸了摸她的头,“刘大夫小孩子心性,他喜欢你呢!” 米棠:…… 感动吗? 她不敢动。 “虎子,咋样?现在能下地不?” 李老汉围着儿子团团转,仍旧有些不放心,毕竟他刚刚可是看着虎子躺地上,眼瞅着进气儿都少了,怎么一眨眼,人就又活蹦乱跳了呢? 可别是回光返照啊! 李老汉心里发沉,“要是不能下地,爹来背你!” 听到这话,虎子有些哭笑不得。 “爹……我都成家的人了,还要背……不是让大伙儿看笑话吗?” “再说了,我真的没事了,能走能跳的,您就别担心了!” 说这话的时候,虎子甚至真的在地上跳了两下。 李老汉这才放下心来,擦了擦眼睛,口中喃喃道,“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安抚好他爹,虎子这才走过来冲着米棠等人道,“您是这店的掌柜……刚才的事,实在对不住。” 他刚才虽然晕过去了,但人是有意识的,知道自己的爹做了什么。 一眼看到脖子上还有红痕的毛小宁,猜到他就是刚才被他爹揪住衣领的人,顿时有些羞愧难当。 “你……要不要紧?要不还是去医馆看看?” 说这话的时候,虎子下意识的往兜里掏了掏。 这次出来卖鸡,几人带的银子都不多,尤其在店里吃了一顿后,兜里已经是只剩下几个铜板了。 这要是再去医馆走一趟…… 虎子咬了咬牙,无论如何都是他们有错在先,再说自己刚才看诊的银子都还没掏呢! 想到这一茬儿,哪怕对方连连摆手拒绝,虎子都要坚定的要拉着毛小宁去医馆。 毛小宁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事,急得脸都红了,朝他们家看戏的掌柜的求救。 米棠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过,这虎子倒是个实诚人。 忙上前打了个圆场,好歹是把人给劝住了。 “虎子,我刚刚听你们说你们是来镇上卖鸡的,对吗?”米棠突然问道。 她倒也不是心血来潮。 今天虎子中暑的事儿给她敲了一记警钟。 最近天热,大热天的再吃火锅,简直是火上浇油。 麻辣香火锅店的生意得停一停了。 原本还犯愁火锅停了该拿什么补缺,这会儿听到虎子他们说卖小鸡,忽然脑子里就有了想法。 “能让我看看,是多大的鸡吗?” 虽然不知道米棠为什么这么问,但虎子丝毫没犹豫的就爽快答应了。 眼下,米棠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别说看看鸡,就是找他们拿,他也照给不误! “鸡在外面,我爹用了个笼子给圈住了。” 说着,虎子就领着米棠去外面看。 一共三只笼子,米棠数了数,约莫二十来只。 都是半大不大的,有精气神的很,看到来人,就开始咯咯的叫唤。 虎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和我爹商量是为了省些鸡食……没想到个头太小了,没多少人看的上。” “守了一上午,就卖出去两三只。” “你这鸡咋卖的?”米棠问。 虎子道,“个头太小了,一只六文钱,要等以后再长长,能卖到八文,多的还能有十文呢!” 想了想,米棠道,“就按一只八文,我全都要了。” “全……全要了?还八文钱?” 虎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然后连连摆手,“这,这不成的!” “掌柜的,这鸡个头小,压根儿不值八文钱,再说你救了我一命,这鸡你若是要的话,我可以全都送给你!” 米棠故意笑道,“这可二十多只鸡呢!一百多文钱,当真全送给我?” 一听这话,虎子后面跟着的李老汉站不住了,伸手在儿子的背上捣了捣。 他们都是庄稼汉,这些鸡已经算是家里较大的一笔财产了。 要不是因为天热耽搁农活儿,好歹也得放在家里养养,或是留着下蛋或是等着长大再买,不必赶着现在六文钱就狠下心卖出去。 米棠是救命恩人,送一两只李老汉是没意见的,可这是二十多只啊! 李老汉当下就有些心疼了。 看见几人的神色,米棠这才开口道,“我开玩笑呢!” “我这儿是正经开店的,没有白拿的道理。” “这些鸡养的很好,八文钱我还怕你们嫌少呢!” 听到米棠的话,李老汉咧嘴一笑,颇有些自豪,“这些鸡可是虎子他媳妇儿养的,小青虫谷子可没少给喂,要不是如今……唉!” 说完,李老汉又伸手抹了抹眼睛。 米棠见状,叫来毛小宁,让他清点一下数量把鸡送到后厨去,季瑜掏银子付了钱。?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仙草冻奶茶 “ “来一个鸳鸯锅,再多上几盘肉,要……” “对不住啊您,打今儿起咱店里不卖火锅了。” “哦,那我走错地儿了……等会儿,你们这儿不就是麻辣香火锅店吗?正门口写着呢!” 王蒙发是镇上裁缝铺的掌柜的,隔三岔五就要来这儿吃一顿火锅。 最近天热,好些天没出来吃了,本来想点一顿外卖,结果家里头等半天,一只鸽子都没见着。 没奈何,只得自己亲自出来跑一趟。 结果刚坐下,就听见店里的伙计说不卖火锅了,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结果转出去一看,呵,这可不正是麻辣香火锅店么! 匾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呢! “你这伙计,好好的生意不做,跟我说什么不卖火锅了!” 王蒙发有些不高兴,天一热,人就容易烦躁,他顶着大太阳跑这么远的路,可不就是为了一顿火锅吗? 结果这伙计居然拿他开涮! 明明有吃的不卖他! 王蒙发坐在凳子上,他身子发福,最是怕热,这会儿哪怕一动不动的,身上也是大颗大颗的汗珠子往下滚。 尤其是闻着店里一阵一阵说不出的香味,饥肠辘辘的同时,王蒙发觉得更生气了。 这味道这么香,可不就是有吃的吗! “您别生气,先吃点东西消消暑。” 伙计也不急着解释,笑反而是呵呵的安抚着,同时送上一只碗来。 打开盖子,里头是黑不溜秋的一团,看不出形状。 “这是我们店送的,您先尝尝?”伙计递上勺子。 王蒙发自认也是吃过不少好东西的,可从未见过一样是这种黑不溜秋又晶莹剔透的,看着又古怪又好看的紧,听说是店里送的,犹犹豫豫的拿着勺子朝里头挖了一勺。 正准备送进嘴巴,谁知这东西居然滑不溜秋的,像条泥鳅一样哗的一声重新滑进了碗里。 王蒙发有些尴尬,偷瞧一眼伙计没在看他,这才咳嗽两声,重新挖了一勺子。 说来也奇怪,这东西不仅在勺子里滑不溜秋的,就连在嘴巴里也是滑不溜秋的。 稍不留意,就滋溜一声顺着喉咙滑进了肚子里。 他都还没尝出是什么味道呢! 不信邪的重新尝了几口,王蒙发砸砸嘴巴,约莫是加了糖的缘故,吃起来甜滋滋的,可是又格外的清爽,因为加了冰块,还有丝丝的凉气,让他烦躁得到心瞬间熨帖起来。 不知不觉间,一碗已经见底,王蒙发意犹未尽的放下勺子,问伙计,“这是何物,怎么吃起来如此清爽,竟让人……” 王蒙发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没那么热了,头上也不使劲儿的流汗了。 真是奇了! 伙计对他的表现一点也不惊讶,笑眯眯的介绍道,“这是我们店里的新品,叫仙草冻。” “最近天热,日头大,掌柜的担心大家得热症,凡是进我们店的人,都送一碗解解暑气。” 看王蒙发没有生气的模样,伙计心里赞叹一声掌柜的高明,开始不着声色的解释起店里不卖火锅的缘由来。 “咱们火锅里头放了辣椒,最怕碰上这样热的时候,您想啊,大伙儿跑这么远过来吃火锅,又是热又是辣的,可不得得热症吗?” “您是不知道,就昨个儿,有人就在点里头晕倒了。” “掌柜的说了,等过些日子天儿凉快些,再重新给大伙儿上火锅,这些天歇歇,卖些别的吃食。” “哦,别的什么吃食?” 王蒙发吸了吸鼻子,越发的好奇,既然不是火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有这样浓烈的香味,直往鼻子里头蹿,让人躲都来不及,口水一个劲儿的往外冒,只想着掏银子。 “香酥鸡排。” 伙计指了指手捧小纸袋从点里头出去的客人,“怎样,您要试试吗?” 那自然是要试试的,就冲这味道,也得见识见识是什么东西。 王蒙发毫不犹豫的就点头了。 只消一会儿功夫,伙计重新回来了,手上端着一个盘子和一个格外小的碟子,跟他介绍道,“这是咱掌柜自己做的红果酱,您可以把这鸡排蘸一蘸,不是小的跟您吹嘘,哟,这味道,绝了!” 王蒙发连忙挥挥手,让伙计先下去。 打这鸡排端上来的瞬间,他的嘴巴就一直紧抿着,因为他生怕自己一开口,口水就不受控制的流出来了。 乖乖哟,这真的是鸡做的吗? 咋家里头就没这么香呢? 迫不及待的拿了块鸡排,按照伙计的介绍,朝酱里头蘸了蘸,一口下去,王蒙发眼都直了。 连筷子都顾不上了,他干脆上起了手,一口一口嘎嘣脆,简直香掉舌头。 “再来一……不,两盘!” 这下没等一盘吃完,王蒙发就朝伙计招了招手。 按照他在麻辣香火锅店吃东西的经验来看,现在这鸡排的名声是还没传出去,一等传出去,那肯定抢破头,他得先吃够了! 伙计很快把新的两盘端上来了,放到桌上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您要奶茶吗?” “奶,嗝,奶茶是什么东西?” 伙计神秘一笑,掏出一个大托盘来,里头放着一大只大茶壶、一大盆仙草冻和一大盆冰块。 王蒙发:……你这是有备而来啊! 虽然不知道奶茶是什么东西,但一眼看到仙草冻,王蒙发擦了擦嘴,果断点头,“满上!” “得咧!” 伙计麻利的掏出杯子,在里头依次加入冰块、仙草冻,然后从大茶壶里头倒出奶茶来,送到王蒙发的面前,“客官,您的仙草冻奶茶好了。” 王蒙发:……就这? 心有不甘的看一眼被伙计端走的大托盘里头的仙草冻,王蒙发撇撇嘴,他还以为这一大盆子都是他的呢! 只是一口下去,王蒙发脸上的不甘马上变成了惊喜,刚刚放下的手重新举了起来,“再来两杯!” 这滋味儿真他娘的好啊! “来咯!” 端着大托盘的伙计笑眯眯的重新出现在面前。 王蒙发:…… 他就怀疑这伙计没离开过! 奸商! 比他还会抢银子! 骂骂咧咧的王蒙发打荷包里第无数次掏出银子。? 第一百七十七章 生个孩子玩玩儿 休养了大半年的时间,季瑜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甚至比米棠刚来那会儿胖了不少,看着倒越发像个狐狸精。 但米棠仍旧不放心,只可惜她的毒经学的是个半吊子的水平,多多比她还要半吊子,索性又请来了刘大夫。 “不错。” 刘大夫只搭了一把脉,就收回了手,摸了摸胡子,脸上难得有些真诚的喜色。 “不错,体内的余毒已经完全排净了。” “那丫头把你养的很好。” 说这话的时候,刘大夫偷偷往门外看一眼。 靠门站的人显然没躲好,门沿边儿还漏着一角衣摆呢! 听到刘大夫的话,季瑜低下头,眼底是一片沉溺的温柔。 “咳咳,进来!” 刘大夫看不下去了。 这怎么把他弄得跟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似的。 “别躲了,傻丫头,瞅瞅你大脑袋都漏出来了。” 米棠:…… 说谁大脑袋呢! 米棠捏着拳头出来了。 “欺负人。” 米棠揪了揪季瑜的衣摆,手指头还戳了戳,一副茶里茶气的小绿茶受委屈告恶状专属小表情。 季瑜还当真应声,“今日有劳刘大夫了,我们就不送了。” 刘大夫:???送,送谁呢! “呵。” 刘大夫冷笑一声,“不愧是两口子啊。” “有事求老头子的时候就是刘爷爷长刘爷爷短。” “用完了就慢走不谢了是!” 米棠:……小老头还挺会给自己加戏。 “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儿。” 刘大夫从兜儿里掏出一张纸来,清了清嗓子,“听好了啊,今天这事儿,没有个——四份香酥鸡排,两份仙草冻,两份仙草冻奶茶,五包牛肉干和猪肉脯……” “嘿!小王八犊子还给自己写了一份儿。” 他慢悠悠的把纸重新揣进了兜里,补充完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下不来!” 米棠:…… “感情您是有备而来来我这儿进货来了!” 刘大夫气鼓鼓,“救人看病的事,叫什么进货……我收点儿诊金怎么了!” “再说了,前些日子看那个热症的病人,还欠我一顿呢!” 米棠:…… “您又何必总是逗她。” 等到米棠撅着嘴巴出去,季瑜道。 “怎么,这就心疼了?” 刘大夫喝一口茶水,“没出息。” 季瑜看他一眼,慢悠悠道,“前些日子街上碰见刘婶儿,她还托我帮忙看着您呢。” 刘大夫嘟嘟囔囔,“看我做什么,我是犯人吗,这老婆子……” “您这话当刘婶儿面说就好了。” 刘大夫:…… 刘大夫瞬间熄火。 “得,咱谁也不说谁。”刘大夫摆摆手,讪讪道。 季瑜笑着摇了摇头。 “说起来,你这身子已经彻底没问题了。” 刘大夫飞快的看一眼门外,突然笑的一脸神秘,“啥时候和笨丫头生个孩子玩玩儿?” 季瑜瞬间耳根子通红。 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面前就站了一只目瞪口呆的小鹌鹑。 米·小鹌鹑·棠人都傻了,小脸红红的瞪着圆滚滚的眼睛,手上还托了个顶大的托盘,放着打包袋,散发着香喷喷的味道。 “那我老头子可就不客气啦!” 刘大夫搓搓手,一把接过了托盘,连托盘带打包袋,揣上就一溜烟儿没影了。 季瑜:…… “那个,棠棠,刚才……” 米棠这会儿啥都听不见,就连托盘被刘大夫拿走了都没发现,小脸红扑扑的,头顶噌噌噌的冒着热气。 满脑子都是说啥呢这老头儿! 啥叫生个孩子玩玩儿! 不过…… 米棠回过神,下意识的就开始打量季瑜。 小脸长的顶好,有腹肌,身高也够,脑瓜子还顶聪明…… 眼见着米棠脸上越来越红,都快要着火了,两眼还放着光的上下打量自己,季瑜难得的有些沉默。 然后下一秒…… 伸手轻轻盖在了米棠的脸上。 “小色鬼,住脑。” 米棠:…… 好家伙,小古板人设你真是死死的咬住不放啊! 这个时候是能住脑的时候吗? 事实证明真的能,米棠手捧着红扑扑的小脸,做贼心虚的抢先开溜了。 “多多,你干嘛呢?” 刚一溜出房间,就看见多多扒在后院的围墙上,脚底下还踩着凳子,两手乖乖的扶着,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前面。 “嘘。” 多多回头对着米棠做了一个食指放在嘴巴上的噤声动作,然后冲她招招手,“姐姐,过来。” 米棠心有好奇,也凑了过去。 打院子里往外瞧,是一辆马车,看方向是出县城往京中去的。 当初干爹干娘和柳含青都是打这条官道上走的,米棠还记得清楚。 “看这个做什么?” 米棠有些纳闷儿,他们这宅子的后院可以清楚看见官道,来来往往的客商多了去了,要么骑马要么驾车。 这辆马车从外观上看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等到两人从凳子上下来,多多才神秘兮兮的说,“那辆马车里坐的,就是上次我和季大哥看见的挖小娘子坟的老古板。” “刚刚他下车了被我瞧见了。” “什么?” 米棠吃了一惊。 下意识的又看了看,官道上已经看不见这辆马车的影子了。 “看清楚了吗?” 多多重重点头。 这人既然从京城来,千里迢迢的过来挖坟肯定不是小事。 从京城而来,前些天去世,没有魂归故里的女子…… 米棠心里重重一沉。 这是……候一轻他媳妇儿的爹! 候一轻这人已经彻底变态了,杀妻嫁祸栽赃,如今让岳父发现了端倪,怕是日子不会好过…… 但如今见这岳父却是急匆匆的回京去,这些日子也没听着说候一轻被谁打断过狗腿,难不成其中另有龌龊? 到底有没有龌龊米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是打定主意日后一定要离心理变态的人远远的。 “姐姐,你刚刚脸好红哦。” 想了想,多多又很认真的补充道,“现在也红。” 米棠:……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小破孩子。 伸手捂住脸,米棠凶巴巴,“小孩子要少看少听少说话知道吗?” “哦。” “走,咱上街去!” 因着季瑜身体彻底好了,米棠拉着多多上了一趟街,大肆采买了一顿。 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庆祝一顿!? 第一百七十八章 坏事的贼 除了鸡鸭鱼羊牛肉,米棠甚至搞了一坛这个时代的女儿红。 据店家吹嘘是五十多年的陈酿了。 陈不陈酿的米棠不在乎,主要是为了烘托气氛。 更何况,据店家介绍,女儿红可是从前爹娘为了女儿出嫁准备的。 说到这个米棠就激动了。 她来的时间晚,原身已经和季瑜拜完堂了,仪式感她没赶上,洞房花烛还是要有一个的。 盯着手里头的酒,米棠已经开始兴奋的搓手手了。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只要等季瑜喝醉,她就要酱酱酿酿开始不可描述了,嘿嘿。 秉持着关爱儿童的理念,等到多多吃完上床睡觉,米棠才掏出酒坛子。 季瑜:…… 看到抱着酒坛子一脸傻笑的米棠,季瑜沉默一瞬,半晌才犹豫道,“这……这不好。” 彷佛看到弱不禁风两家小娘子瑟瑟发抖的模样,米·土匪头子·棠笑得开始变态了。 搓着手手道,“别怕别怕,这个喝不醉的,我们就喝一点点好不好?” 米棠的嘴,骗人的鬼,尤其是色胆包天的米棠,骗人都开始不带打草稿了。 于是季瑜更沉默了,顶着米棠眼巴巴的目光,好半天才叹出一口气,无奈的点头答应了。 “那就喝一点。” “嗯嗯,就喝亿点点。” 米棠点头如捣蒜,把“亿”字咬得更外的重。 酒坛子一经打开,浓郁的酒香就扑鼻而来。 和现代的工业化酒精不一样,古代的酒都是纯正的粮食酒。 “香!” 米棠豪迈的一拍桌子,就拎着酒坛子开始咕嘟咕嘟的倒。 “这酒……”季瑜吸了吸鼻子,稍稍凑近闻一闻,皱眉问道,“这到底是多少年份的?” “嗐,管他多少年的!” 还不等季瑜反应过来,正对面的米棠已经拿着满当当的装着酒的碗来和他碰碗了,“我干了,你随意!” 季瑜:……他家娘子好像突然有些不一样了! “先等一……” 季瑜的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因为米棠已经一仰脖子,一碗满当当的酒水就这么灌进了嘴巴。 然后下一秒—— “咳咳咳咳。” 米棠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古代的酒,果然是无添加,货真价实,一口下去,喉咙火烧一样。 “小心一点。” 季瑜扶着人坐下,“别喝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别,别走……” 米棠突然一把抱住季瑜的腰,摇了摇脑袋,“我,我怎么感觉好多个你啊……一个,两个,嘿嘿……” 季瑜:…… 喝之前哪个小坏蛋还鼓捣来着? 叹一口气,季瑜没再走了,把人揽住抱在怀里,防止她动来动去摔地上,“不能喝还想做坏事?” “谁说我不能喝了?” 人菜瘾大的米棠不乐意了,嗷呜一口咬在季瑜的脸上,“我,我可能喝了!” “就是,就是……你这后劲儿有点大……” 能喝的米棠一杯倒,在季瑜怀里睡了个踏踏实实。 季瑜:……果然,就不该对这个有色心没色胆的小色鬼抱什么期待。 正打算抱着人去床上,怀里的小祖宗突然动弹了一下。 见她嘴巴一直嘀嘀咕咕,季瑜凑上前去。 “洞房……要和美人洞房……” 季瑜:…… “小色鬼。” 把人放在床上,季瑜很轻的笑了一声,低头在已经睡得沉沉的人脸上蹭了蹭,“洞房……不急这一会儿的,我……” “谁?” 院子里突然一声响,一个黑影打窗边略过。 季瑜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翻身跟了出去。 若是米棠这会儿醒着的话,她会发现自家柔弱不能自理的夫君是从窗子跳出去的,身手矫健,全然是跟平日里不同的模样。 季瑜跟着黑影,一路到了后厨。 感情还是个吃货? 季瑜忍不住扶了扶额,无声的笑了笑。 今晚因为庆祝,米棠忘记了锁上后厨的门,但似乎这会儿便宜上了这个吃货贼。 黑影只一摸门锁,门锁就应声落下,居然还给他吓了一跳。 似乎犹豫了一会儿,黑影还是推开门进去了。 后厨没点灯,但有月光照进来,也算不得太黑。 黑影正熟练的打开橱柜,从里头摸出一只大碗时,就发现月光下站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响彻天际的尖叫声从后厨响起,黑影哆哆嗦嗦的抱着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有鬼啊!救命啊!” 季瑜:……听见这声音他知道是谁了。 “别哭了,是我。” 季瑜随手点燃火折子,黑影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这不正是柳含青是谁? 只是现在的柳含青可有些不一样了,蓬头垢面的,衣服也是乱糟糟,似乎遭遇了什么灾祸。 “有人在追你?” 几乎是一瞬间,季瑜就皱眉问道。 柳含青是当朝尚书之子,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难不成是遇到有人追杀? “谁?谁在追我?” 柳含青比他更懵,惊得一下字在地上来了个原地跳,躲到季瑜身后。 “……没人。” 季瑜有些无语,“你怎么在这里?” 柳含青表示委屈,“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里呢!” “你瞅瞅你,多吓人呐你!我差点以为撞鬼了!” 季瑜提醒他,“这是我家。” 柳含青:…… 尴尬归尴尬,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他先发制人,“你家怎么了?我来找米棠的!” 柳小少爷话说的很有气势,如果不是这个时候肚子咕噜噜响了的话。 “……笑啥笑,还不给小爷我弄点吃的!”柳含青红着脸仰着头努力给自己造势。 但这招显然对季瑜没用。 季瑜转身就走。 “吃的喝的全在橱柜里,你自己拿。” “吃完了自己收拾收拾去找房间睡觉。” “不准发出声音,有事明天说。” “对了。” 走出去一半的季瑜返回来提醒他,“别忘了把门锁上。” “哦。” 柳小公子委委屈屈低头咬一口手里头的烧鸡。 看来是真出事了。 季瑜叹一口气,能让柳含青这般模样,京城的变动一定不小。? 第一百七十九章 逃出来的柳含青 隔天一大早,从酒醉中醒过来的米棠一睁眼,就对上床边温柔看着自己的季瑜。 米棠:…… 回忆起自己干过的蠢事,米棠选择闭上眼睛转过头去,默默装死。 天底下还有比这种想拿酒灌人干坏事结果自己一杯倒还要尴尬的事吗? 她不要面子的呀! 床边的季瑜似乎笑了一声,让米棠的耳朵都热起来了。 “果然是狐狸精变的。” 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米棠小声嘀咕。 “姐姐!” “多多?” 门外突然传出多多的声音,还没等米棠听仔细,就见一个小炮弹似的身影冲过来,只是下一秒,小炮弹被拦在季瑜怀里。 “季大哥?” 多多仰着小脸看拦住他的季瑜。 “男女有别。” “女孩子的闺房是不可以进去的。” 多多还当真思考了一下,“可是……我有事情要告诉姐姐的呀!” “是柳含青?” “季大哥你也知道!” 多多激动的都要跳起来了,朝季瑜招了招手,等到后者蹲下来,这才悄悄凑近季瑜的耳朵,“柳大哥在我房间里。” 他早上睡的迷迷糊糊的,恍惚之间好像听见有人在哭,本以为是在做梦,谁知道睁眼一看,床头边当真坐着一个人,抱着两膝,哭的正伤心呢! 多多吓了一跳,刚准备叫就发现这人居然是前些日子离开的柳含青! “季大哥,我跟你说。” 多多小脸严肃,“柳大哥还哭呢!” 季瑜轻嗤一声,没说话。 “真的!” 生怕他不信,多多又补充一句,“柳大哥还把我油饼给吃完了!” 季瑜:……这确实是他能干的出来的事。 两人说话间,米棠已经收拾好起床了。 一个人面对季瑜尴尬,可这会儿有一个多多呀! 米棠笑眯眯的搂住多多,“谁给你把油饼吃了?” 多多谨慎的看一眼季瑜,而后才小小声道,“柳大哥。” “谁?” “柳含青。” “谁?柳含青!” 米棠当真吓了一跳。 上次柳茹在信中虽未详尽言明,可她总是心头不安,加上柳含青走的着急,本以为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可如今不到一个月,柳含青就回来了? “人在哪儿呢?” “我房间里。” 几人便一行去多多房里。 隔着老远,就听见房间里面细细簌簌的声音,等到推开房门,柳含青趴在床上,两只脚翘的老高,一手捧着书,一手一个劲儿的朝嘴里塞吃的呢! 米棠:……这确实柳含青没错了。 “咳咳。” “谁?谁!” 柳小少爷估计拿出了人生中最快的反应,两条长腿顺着床溜下去,一手把吃食往被子里塞,一手胡乱的擦着嘴,然后才转过身来。 下一秒,看着正对着的米棠三人,柳含青的脸瞬间就红了。 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米棠果然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笑声。 “别,别笑了……” 柳小公子声音跟苍蝇似的,都恨不得打地上挖条缝儿钻进去。 “好了好了。” 眼见着米棠笑得都快坐地上去了,季瑜颇为无奈的把她扶起来。 “说说。” 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米棠朝柳含青扬了扬下巴,“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出来米棠就后悔了,因为对面的柳含青显然情绪不对劲。 乍听见这话,他整个人都紧绷了,嘴巴抿的死死的,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也紧紧捏着,更别提一双突然就红了的眼睛。 米棠和季瑜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不好的信号。 “我爹……死了。” “我没家了……” 一滴泪从柳含青的眼睛里流出,然后重重的落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米棠差点惊呼出声,但终究是忍住了,“你……还好吗?”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柳含青的什么开关,原本隐忍的泪水刹那间决了堤似的,再也不受控制,柳含青捂着脸,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此刻尽情的倾诉着。 一边扒着米棠腿的多多也悄悄红了眼,抬起胳膊擦了擦眼睛,走到柳含青的边上,伸手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 “你看着他们,我去做饭。” 对着季瑜无声的比了比口型,米棠转头出去了。 一顿饭毕,柳含青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几人收拾了桌子,坐在书房谈话。 “到底怎么回事?”季瑜问,“陆大人他们……” 柳含青红着哭肿的眼睛,摇了摇头。 “我姐和姐夫还在京城。” “本来姐夫让姐姐和我一起走的,但我姐姐不肯,只我一个人出来了。” 听到柳茹和陆文徵没事,米棠松了口气。 “尚书府……已经不在了,姐夫说,等我出城之后,他会向,向陛下奏请发丧,然后辞官归隐。” 听到这里,季瑜眸光闪动,袖子下的手指轻轻敲在凳子的扶手上,半晌才道,“怕是难以如愿。” 柳含青僵硬的点了点头,默认了他的话。 他抠着自己的手指头,“姐夫……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想让姐姐和我一起出来。” “呵。” 他突然又冷笑一声,眼中落下两行悲怆的泪来,“只可惜我爹为官一生,上不愧天,下不负地,我柳家却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圣人不仁,昏昧塞听,为小人所驱,可悲可笑!” “想那方量子,不过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游方术士,如今依靠真假不辨的炼丹之术,居然哄得陛下开眼,杀戮忠臣良将!” “总有一天……” 柳含青捏紧了拳头,“我要拿这小人的头颅祭我爹之灵!” 米棠叹出一口气来,问道,“你如今有什么打算。” 说到打算,这个方才满脸戾气的少年突然就变的满脸茫然,半晌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小声呐呐道,“我,我很担心我姐姐。” “如今皇帝迁怒柳家,她和我姐夫在京中,少不得被人羞辱。” “就连那等阉宦也要来狐假虎威!” 终归还是个孩子啊。 米棠叹气道,“你姐姐自有你姐夫庇佑着,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免得她还要担心你。” 听罢,柳含青的头低的更下去了。? 第一百八十章 旧事 “你走之前我说过,若是你还要回来,零嘴儿店就交给你来看管。” 米棠笑眯眯道,“你若是仍旧还记着,我便让你和毛小宁去交接。” 柳含青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满满的惊讶和不可置信,“你,你当真愿意给我?” “臭小子。” 米棠翻了个大白眼,“给什么给,是给你看着!我的!店还是我的!” “你果然还是那个扣扣嗖嗖的小气坏女人!” 柳含青气鼓鼓,嘴上不饶人,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却满是笑意。 “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若是店里的吃食全给你吃了或者把我的客人气走了,你可得赔我的!” 米棠道,“你且安心干着,马上我们就要去京城开店了,到那时,你还能如愿见到姐姐。” “谢谢你。” 约莫是第一次说谢谢,柳小公子格外的扭捏,两个字差点听不见。 米棠自然不放过任何一个嘲笑他的机会,故意道,“说什么——我听不见!” 柳含青:…… “我说——” 柳含青眼珠子一转,猛地两手捏成碗状,凑到米棠的耳朵边,使出吃奶的力气喊了一嗓子,“谢谢你!” 被季瑜眼疾手快捂住耳朵抱住头的米棠用一脸看傻子的样子看着他。 柳含青:……更生气了! 趁着柳小公子炸毛之前,米棠急忙转移话提。 “你刚刚说方量子……那是什么人?” 听到这个名字,柳含青脸上好不容易出现的喜色稍微淡了些,“一个游方术士。” “三年前,宫中出了一件大事。” 又是三年前! 米棠和季瑜对视一眼,急急开口问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间节点实在是出现过太多次了,秦有方去世,阎罗销声匿迹,季瑜身重阎罗失去记忆来到这里…… 当真有这么多的巧合吗? “这件事本是宫闱秘事,不过……” 柳含青自嘲的笑了一声,“现在说也没关系了。” “三年前,太子身染恶疾离世。” “其实,那不过是一个对外的说辞罢了。” 一个念头在米棠心中飞快的闪过,不等她抓住,旁边的季瑜淡声开口道,“中毒吗?” 柳含青瞪大了眼睛,“你怎么——” “阎罗。” 不等他说完,季瑜已经补充完了所有的话。 “你,你……” 柳含青像见了鬼一样,绕着季瑜转了几个圈圈。 “你为什么知道?” “因为我也中了。” “这不可能!” 柳含青的声音更大了,甚至破了音,“中了阎罗的人根本活不了!” “那群人就没一个能活的!” “就连当时皇帝亲封的天下第一神医也束手无策!” 米棠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来冷静一下,然后朝季瑜努努嘴,“你姐夫也知道,当时我们还去找李大夫了。” 柳含青自然知道李大夫是谁,下意识的“哦”了一声。 “可是……” 柳含青挠挠头,一脸费解的苦恼,“我爹不可能骗我的。” “我爹是亲眼看到的!” 当年身重阎罗而死的不止太子,还有几位皇子和诸侯大臣之子。 那是一次早朝,散朝之后柳尚书和几位老臣被皇帝留下,商讨政事。 几个时辰之后,柳尚书几人准备出宫回府,就在路上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救命。 皇宫之中怎么会有人喊救命,莫非有刺客闯入? 几位大臣寻着声音找去,居然看见以太子为首的一行倒在地上,口鼻流血,满脸痛苦。 后面的话自不用说,天子震怒,御医们倾巢而出,同时城里也张贴出了各式的告示,俱是找寻医术高超之人。 柳尚书一行战战兢兢过了一段时日,宫中突然传出消息,太子突染恶疾离世。 与此同时的,还有其他几位皇子也被“传染”,以及一些诸侯大臣之子因为各种原因突然去世。 为官的都是千年的狐狸,这几个消息一出,当时包括柳尚书在内的几位老臣几乎都心照不宣的再不谈此事。 方量子便是在这之后突然进宫的。 柳含青知道这件事,还是有一次他无意说出“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时,柳尚书怪异的表现引起了他的好奇,而后偷听他爹娘说话时知道的。 听完柳含青的话,米棠伸手摸了摸季瑜的手,然后很快被他反手握在掌中。 “所以,阎罗是有解药的吗?” 柳含青没有主意二人的表现,只是看着季瑜颤声问道。 季瑜点了点头。 柳含青低下头,双手捂脸,声音发闷,“太子之事过去不久,秦有方便被押进了大牢……听闻,他死在牢中,至死都没能出来。” “我爹,我爹……” 柳含青声音发颤,“自那之后,皇帝就开始疏远尚书府。” “我姐夫离开京城来到这里……也正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 “没想到我爹……终究是……” 柳含青抹了一把脸,“如果当时知道有解药……当时有解药,我爹他是不是不会……” “那……后来呢?” “后来……”柳含青想了想,“后来,方量子突然就进宫了。” “皇帝在宫中修建了一座丹房,名曰‘蓬莱’,整日在宫中炼丹,甚至当上了国师。” “一个满嘴胡言的游方术士,居然凭借可笑的炼丹之说,成为一人之下的存在,简直荒谬至极!” “我爹为此和一众大臣上书过,结果就是我姐夫到这儿来当县令了。” 想不到其中居然牵连了这么多故事,米棠吃惊不小。 “只是……” 米棠有些好奇,“当年和你爹一起的其他大臣如今也……如此了吗?” 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但柳含青还是摇了摇头。 “那就奇怪了。” 米棠道,“三年来,皇帝都未曾对尚书府发难,想必是念着旧情,如今为何突然……” “是方量子那卑鄙小人进献恶言!” 柳含青咬牙切齿,“我姐夫在镇上剿了一窝拐子,万没想到那背后的人和方量子交情不浅,方量子借此小题大做,硬生生要从我柳家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让出方子 拐子? 说到这里米棠想起来了,当时陆文徵审案的时候,那鄂申确实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感情当真是背后有人,且这人还来头不小。 不过…… “清剿拐子窝,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皇帝为何偏袒于他?” 柳含青不屑一笑,“自是这奸佞献了谗言。” “居然诬说乡下人家抛子弃女,把拐子说成是好心的善人,简直是满口胡言!” “朗朗青天,黑白颠倒,坏人如今摇身一遍,居然成了他口中难得的善人!简直荒谬!” “可笑的是圣上居然当真信了,我爹为姐夫辩解,却落得一个‘年纪大了,不辨是非,不如早日还乡归隐去’!” 柳含青双目发红,临走前姐姐的话彷佛还在耳边回响。 圣人的恩宠眨眼间便是一场云雨翻覆,前朝还是刺耳忠臣,下一刻便只剩下刺耳两字了,帝王之恩,何其薄幸! “这皇帝当的也太……” 米棠的话说了一半,下意识的吞了回去。 只能拍拍柳含青的肩膀,安慰他道,“终于一日你爹能洗清冤屈的。” “洗清?谈何容易啊!” 柳含青叹口气,摇着头道,“朝中我爹的旧友不少,都是平日里往来的交情,可家中出事这许多时日,却无一人前来慰问。” 米棠不知道如何宽慰他,只能留他一人呆着冷静一下。 柳含青重新回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多多了。 这个岁数的孩子,最是喜欢交朋友的年纪,加上这次柳含青家中蒙了难,二人之间居然生出一丝丝惺惺相惜的感情来,更是要好的像两兄弟一样。 尤其是多多,分明比柳含青还要小上几岁,居然当起了哥哥,不仅把自己的零嘴儿分给他,处处也都照顾着。 看的米棠哭笑不得,打趣道,“你们二人,到底谁管谁叫哥哥?” 柳含青自然羞恼,可这一下居然从颓废中重新振作起来,连日里都在酒楼里帮忙,当真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念着柳含青的变化,米棠果然按照承诺,把零嘴儿店交给他来看管,至于毛小宁,重新回到麻辣香火锅店里。 这些天取消了火锅,改卖香酥鸡排和仙草冻奶茶,没想到生意甚至比火锅时还要火爆。 仙草冻奶茶不便宜,一大杯就要三文钱,但胜在味道好,毕竟可是牛奶和茶叶熬煮出来的,糖也舍得放,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金贵东西,大伙儿看在眼里。 更重要的是,也不知道这仙草冻奶茶是个什么道理,分明火热的天,全身都是燥的发慌,可这一杯奶茶下去啊,整个人都凉下来了,比那什么冰块还要解暑。 一时之间,麻辣香火锅店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要实在不行咱以后搞个限量,每天只卖多少杯。” 看着大伙儿累的不行,米棠琢磨着。 一听她这么说,首先摇头的是毛小宁。 毛小宁刚从零嘴儿店转过来,也是累的够呛,这会儿喘了好大一口气才道,“掌柜的,可不能限量啊!” 毛小宁道,“最近天热,大伙儿谁都受不了,偏偏这仙草冻能解暑,大伙儿顶着日头赶过来也就是为了这一口。” “宋哥告诉我,好多下地的人也都盼着呢!” “昨天邻村来了个人,驾着牛车来,担走了好几十杯,听说是邻村来的。” 米棠:……她的仙草冻这么火这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啊! “所以掌柜的,您要是搞什么限量,指不定多少人白来一趟空欢喜呢!” “这么热的天跑过来一定很不容易了。” 米棠:…… “我昨天和那人搭话,他还说要是仙草冻奶茶能更便宜个一两文,他们村里买的人一定更多!” 米棠道,“咱们不是有的仙草冻吗,没有给他一些吗?” “给了,我还给了不少。” 毛小宁偷偷看一眼米棠,“我看他这么远过来怪不容易的。” 米棠摆摆手,“仙草冻本就是店里赠送的,他若是下次再来,尽可以多给一些。” “算了,不如这样。” 米棠突然冲多多招招手,让他帮自己拿来纸笔,然后唰唰唰的写下几行字,交给毛小宁。 “这是仙草冻的方子,等会儿让人照着多写几张,或是粘贴在铺子外面,或是有人要的话直接送给他们。” 毛小宁面色有些僵硬,看一眼身后的宋河众人,又看一眼面前的米棠,“掌柜的,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知道他是想多了,米棠拍拍他的肩膀。 “如今天热,好多人都得了热症,若不是为了生计,谁还会顶着这么大的日头到处东奔西走。” “仙草冻方子本来就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我不过早些时候发现了。” “这东西既然能解暑,自然应当分享给大家。” “我本来想着在店里送,可大伙儿仍旧冒着日头过来,不如教大家自己做,还能容易些,在家中就可以吃上了。” 还不等毛小宁说话,他身后的宋河已经激动的不行,上前一步道,“掌柜的您真是菩萨心肠!” “早些时日,我看到这些能解暑的仙草冻就已经想到村中田间耕作的乡亲了,只是一直不知道如何说起。” “如今您将这方子送给大家,我替那些穷苦人家谢谢您的大恩!” 眼看他甚至跪在地上,米棠吓了一跳,慌忙跳出老远。 毛小宁回过神来,笑嘻嘻的扶住宋河,“宋哥,咱掌柜的最怕这个。” “我,我太激动了。”宋河挠挠头。 “等会儿让毛小宁先写一份给你。” 想了想,米棠道,“先多些几份给咱们店里头的人手一份,下午给大伙儿准假,若是有想回去捎方子的便可以直接回去了。” 她这话说完,店中已经是一片张扬的欢呼声。 作为店里为数不多会写字的,柳含青这会儿有了大用处,一手经过柳尚书教出来的字潇洒飘逸。 米棠季瑜并着柳含青三人,加上店里其他几个会写字的,大伙儿一起使劲儿,不多时,店中的人已经人手一份,多出来的全让毛小宁给收着了。? 第一百白八十二章 刁大宝 要说镇上哪出地方人最多?那一定是麻辣香火锅店。 要说镇上哪出消息最灵通?那还是麻辣香火锅店。 即便天气热的厉害,这会儿店里头都是爆满的。 来这儿的食客们正吃着喝着,突然眼见着毛小宁带着几个伙计,各人手里头拿着一叠厚厚的纸就朝着门口出去了,手中还端着浆糊呢! “快来看,仙草冻的方子!” 有最先跟着看热闹的人很快发现了张贴的纸上面的内容,只叫了一声,店里头的人最先涌出去,然后是街上的人全被吸引过来了。 “仙草冻的方子!是仙草冻的方子!”有人大呼小叫。 “你们店不做生意了吗?方子都让人贴出来了!” “仙草冻,只需要将仙草……原来仙草冻这么简单就能做!” “早知道就自个儿做了!” “是啊是啊!” “各位。” 贴完方子的毛小宁站在人群中,“我们掌柜的说,天气热,担心大家得热症,特意让我将仙草冻的方子贴出来,材料简单,大家在家里就可以自己做了。” “张贴的方子大家不要撕下来,留着没看到的人一起看,若是有想要的,我这里还有几张。” “大家不要……” “我要我要!” 毛小宁的声音瞬间被淹没,人群一窝蜂的朝他涌过去,手里头的方子很快被抢空。 有没有抢到的人开始阴阳怪气,“你们掌柜的这么大方,怎么不让她把仙草冻奶茶的方子拿出来?” “一个不要钱的玩意儿的方子,抢的跟什么似的!一个个没见过好东西的穷酸样子!” “嘿,你倒是见过好东西,你别抢啊!” “嫌穷酸就给我躲开!” 站在这人身边的一个光头当即忍不住了,伸手把这人挤了挤。 “我呸,别以为我刚刚没看见你往前挤得比谁都使劲儿!” “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东西!” 这人眼见着没人帮他的腔,反倒是都开始数落他起来,瞬间红了脸,灰溜溜的跑走了。 “真是什么人都有。” 看这人走了,毛小宁撇撇嘴,然后才对着众人道,“天热,大家赶紧回去,这方子不难,照着做保管能做出一模一样的仙草冻来!” 众人道着谢四散开来。 而远处,刚刚灰溜溜跑走的人看着四散的人群心有不甘的朝地上吐出一口口水。 他名叫刁大宝,也是这个镇上的人,祖上原是做屠夫生意的,可惜他爹走得早,他出生的时候又是打娘胎带来的体弱,杀不了猪,接不了他爹的生意,只能终日游手好闲,他爹在世时攒下的家底如今也是见了底。 虽然杀不了猪,但刁大宝为人却有一些头脑,平日里也能整些门路不正的钱。 就在方才,看到麻辣香火锅店门口张贴出来的方子,刁大宝就有了主意。 麻辣香火锅店的傻瓜掌柜不挣银子,他可以来挣啊! 只要有了方子,他也能让他娘做了去卖! 只是可惜算盘打得好,他的身子弱却是抢不过那些人,还落得众人一阵奚落。 “不给老子,老子自己去拿!” 重重的往地上吐出一口唾沫,刁大宝守在不远处,眼睛盯着火锅店门口。 他在这儿看的分明,店里头出来好些个伙计,似乎掌柜的大中午就准备打烊了。 “可真是奇怪了。” 刁大宝心中暗道一声奇,这世上难不成真有人嫌银子烫手不成? 不过他们打烊了倒是方便他行动了。 “这些人怎么看个没完?” 刁大宝心中着急。 火锅店门口贴着的方子前站了不少人,他实在找不准去撕走的机会。 正当他急得跺脚的时候,肩上突然多出一只手来。 “谁?” 刁大宝吓了一跳。 “你这厮,鬼鬼祟祟,定是不安好心!” 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刁大宝转过身来,正对上的却是一个穿着衙差服饰的中年人。 “说,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衙差大吼一声,刁大宝应声跪下,“小的什么也没干,小的冤枉啊!” “小的真的只是随便看看,小的什么都没做啊!” 看他这副胆小怯懦的模样,衙差脸上现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咳嗽两声道,“我怎么知道你是好是坏,难不成坏人会在脸上写字吗?” “你这分明是狡辩!” “若不老老实实交代,我便捉你回县衙!” 刁大宝心中叫苦不迭,难不成是他今天出门没算黄道吉日的缘故,怎么会处处倒霉? 这县衙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这副身子进去,只怕出来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想到此处,刁大宝悲从心起,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正在这时,他的面前伸出了两只指头。 刁大宝不明所以,却见那衙差比划着要银子的姿势,不着痕迹的看他一眼。 刁大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赔着笑脸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来,递到衙差手里,“官爷辛苦了,这是小的的孝敬。” 衙差一点也不客气的全部揣进兜里,这才咳嗽一声道,“恩,看来是我多疑了,你确实没犯事。” “行了你走。” 说罢,转身就要走。 “官爷,请您留步!” 一个念头突然从刁大宝的脑海中闪过,让他赶忙上前拦住就要走的衙差,“小的有一个赚钱的法子,想和官爷一道儿。” 刁大宝嘿嘿一笑,“当然了,若是赚得银子,官爷您占大头,小的只消息卖力钱就行了。” “哦?” 听他这样说,衙差来了兴趣,“你且说说看。” 刁大宝忙凑上去,将自己的计划细说了一遍。 “官爷,我这计划如何?” 见衙差脸上露出笑容,刁大宝心中有了把握。 这些衙差们惯常会狗仗人势,且又擅长敛银,若是能和他一道儿,哪怕十成只占一成,他也能赚得不少。 想到这里,刁大宝彷佛已经看到了白闪闪的银子在向他招手。 谁知下一秒,迎接他的,是朝心口的一脚。 刁大宝向后摔出一丈多远,口中满是血腥味。 “官爷,你” 话没说完,刁大宝低头,从嘴里吐出半块碎牙来,看着衙差满眼不可置信。? 第一百八十三章 搞事的候一轻 “爷爷我好歹是吃官家饭的,岂能和你这种人同流合污啊!”衙差眼珠子一转,摸了摸兜里的银子,面上嬉笑道,“这次先饶了你了。” “还不快滚!不然抓你进牢!” “就滚,小的这就滚!” 刁大宝一听这话,本就因为疼痛发白的面色更是瞬间煞白如纸,往地上磕了两个头,也顾不上疼,只抹一把嘴角的血,从地上爬起来,一溜儿的就跑的没影了。 等他走远,衙差才冷笑一声,慢悠悠的朝着麻辣香火锅店门口去。 “都让开!” “官府办差,别挡道!” 衙差一到,就唰唰的抽着腰间的刀,发出声音来,赶走围着方子看的人群,然后一伸手,却是自己撕了下来,旁若无人的揣进了怀中。 “这傻子,这么好的差事大爷自己赚都来不及!” 说罢,哼着曲儿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县衙了。 却说如今的县令老爷候一轻,前些日子媳妇儿不清不白的死了,闹得整个镇上都是人尽皆知,候大人当着众人的一滴泪,感动的外头的人谁不夸一声县令老爷有情有义? 可县衙里头的人却是看的分明,这压根儿都没过多少些日子,县令老爷身上已经是神清气爽,哪有半分伤心模样。 更别提这几天了,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好事,县令老爷脸上足称一个春风得意,处处透着高兴的意味。 临走到县衙门口的时候,抹着自己怀里的方子,衙差突然来了主意。 几步快走进县衙里面,高堂内,果然见候县令高坐堂上,两旁放着冰盆,嗖嗖的冒着凉气,似乎正在看书,桌上还压着几张银票。 衙差更觉心中有底,站在堂下,朗声道,“禀大人,小的有要事要报!” “何事啊?”候一轻眼都不抬一下,翻着手里的书页,懒洋洋道。 “小的有一个赚钱的方子,想要献给大人。” “哦?” 一听“赚钱”,候一轻的眼睛亮了,手上的书也放了下来,认真的打量着堂下束手站着的衙差。 “嘶……我记得,你是叫……” 衙差咧嘴一笑,马上接茬道,“小的姓李,家中排行老大,大家都叫小的李大。” 候一轻不甚在意这是李大还是李二,对着堂下招招手,“那李大,你且近前些来说。” 李大当真一脸谄着凑上前去。 “请大人看。” 李大从怀中掏出仙草冻方子来放到候一轻面前的桌案上,解释道,“这是麻辣香火锅店的方子,这些日子天热,好多人都得了热症,本是无药可解,但据说这仙草冻却能治。” “仙草冻?” 候一轻稍稍坐正身子,从桌上拿起方子来细细看过去。 近些天来确实热的厉害,他几乎离不得冰盆,但即便是这样,也总觉得热的头晕眼花,浑身难受。 没想到这小小一个方子居然能治热症。 且还是出自米棠那个女人! 想到“米棠”两个字,候一轻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手里捏着的方子也被团成了一团。 “大人,这……” 李大生怕方子被他捏坏了,毕竟他也只有这一张。 李大的出声,成功让候一轻从愤怒中回过神来。 将手里被捏成一团的方子仍给李大,候一轻问道,“你说的能赚钱的方子就是这个?” 李大小心翼翼的把捏成团的方子舒展开来,面上赔着笑小心道,“大人却是有所不知,按这方子做的仙草冻在麻辣香火锅店里可是一文钱一碗呢!” “据小人所知,这方子上所写的仙草,镇上药铺就有人卖,便宜的很,一文钱可以买一大捆。” “您想想,这一捆仙草可得制成多少仙草冻!” 李大的话在候一轻的脑子里碾过,候一轻“啧”了一声,朝李大伸手,“方子给我再看看。” “大人您请。” 果然如李大所说,这方子所用材料仅仅是仙草。 若仙草当真这么便宜的话,这岂不是无本万利的生意! 一碗一文钱,一百碗就是一百文…… 按照麻辣香火锅店的生意,一天少说可以卖一两千碗,这就是二两多银子! 候一轻在脑子里飞快的计算着。 他如今虽有官职在身,一月月例不过二十两。 可眼下米棠仅靠这这一样一月就能有六十多两! 更别提上次他才听到,米棠一个店每月居然能挣成百上千两银子! 这些本该是他的! 候一轻双目发红。 想到这些,他的心口隐隐作痛,重重的喘了一口气。 李大浑然未觉,只觉得县令老爷看的专注,冷不丁听到一声“继续说”,顿时高兴的不得了,眉飞色舞的把从刁大宝那里得到的主意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大人您想想,他麻辣香火锅店嫌银子烫手不挣这银子,咱要是来接手,一碗两文,一天来一百个人,这可就是两百文,一月下来可就是六两!” 李大越说越激动,彷佛已经看见白花花的银子进了自己的口袋,说到兴起处甚至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巴。 候一轻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看见李大口水四溅的模样,颇有些嫌弃的往后躲了躲。 “你刚刚说米棠让人把方子直接贴出来了?” 李大“啊”了一声,挠挠头,他去的时候确实是看见一群人围在门口正看着方子呢! 候一轻额头青筋鼓起,手上的方子重新扔回李大怀中。 “人人都会弄的东西,谁要来买你的!” “大人,我,我没……” 李大额头上冷汗落下,他原只想拍个马屁,没成想自己这却是拍到马蹄子上去了。 该死的刁大宝! 分明是他故意给自己挖坑!故意坑害他来县令面前丢脸! 就在李大心思百转想着等会儿要怎么去找刁大宝报复之时,县令大人突然道了一声“把方子再拿来”。 虽然不明白县令大人还要看什么,但李大乖乖的把方子第三次呈了上去。 候一轻的视线在方子上的一处停留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我有件事交代你去做。” 李大慌忙抬头,“大人尽管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第一百八十四章 王八犊子 打着让店里伙计们回村送方子的由头,米棠闭店歇息了两天,整个人骨头都休息的懒了。 自打开店一来,她好不容易当一回闲散掌柜的,不想操心店中事务,可偏偏家里头来了个她的事业粉。 这柳含青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唐僧夺舍了,两天的日夜里,不停的在米棠的耳朵边上念念叨叨,声音又碎又密,让米棠烦不胜烦。 偏偏这絮絮叨叨翻来覆去还只有一句话——“你啥时候开店。” “再吵吵还让你去后厨洗盘子!”米棠相当暴躁。 柳含青果真安静了一会儿。 只是这个时限不过半天,半天之后他又开始给米棠念经了。 忍受不住这个苍蝇似的麻烦精,米棠总算是在闭店后的第三天重新把店门打开了。 店里头除了宋河在内的五六个人,其他的都还在告假未回。 “等会儿该不会应付不过来?” 毛小宁突然冒出了一句。 米棠摇摇头,她还是对自己的仙草冻方子有信心的,那玩意儿当真就是“右手就会”,谁家能自己做还跑出来花钱的?那不真成银子多了烧的慌吗! 毛小宁仍旧有些放心不下,“照说是没啥事儿,可不就是怕万一吗?” 柳含青磕着一嘴的瓜子道,“今儿来的人要是超过一百个,小爷我把头拿……” 柳含青的话突然戛然而止,盯着门口的方向,“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口水,手上的瓜子都掉地上了。 “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柳含青拔腿跑得飞快。 一阵不妙的感觉浮上心头,米棠慢动作的转过身子来,赫然望见镇上无数朝店门口飞奔而来的身影。 “掌柜的……” 毛小宁整个人都傻了,“好,好多人呐!” 米棠:…… “小二!给我五分仙草冻打包!” “我要仙草冻奶茶!” “我也要!”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店里响起,米棠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 “给我把柳含青那小子抓过来一起接客!” 就他会说! 好家伙,旗子插的快,倒的也快! 平日里没见嘴巴说准过一件事,偏偏这种事他就开始灵了! “掌柜的,这可咋办,咱店里也没有这么多了……” 自打那日米棠让把方子贴出去,店里就没备多少仙草的库存了。 这会儿陡然来这么多人,一下子还真有点扛不住。 “有多少先做多少。” 米棠伸手扇了扇风,这天气本来就热,一下子这么多人待一块儿,店里的空气都是热乎乎的,难保等会儿不会有人中暑晕过去。 毛小宁带着人往后厨去了,留下米棠和季瑜二人打听情况。 “诸位,前几日的仙草冻方子大家可学会了?” “学会了!” 学会了? 米棠一脸问号。 这倒是奇怪了,她原先以为是有什么难处,想着再教一教,没先到这居然都是学会了的! 不过你们学会了到底是过来凑什么热闹呀! “掌柜的有所不知啊!” 似乎知道她的心中所想,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娘站起来,拉着米棠的手道,“这可真是杀千刀的,掌柜的你的好心全让那杀千刀的给祸祸了!” “大伙儿苦啊!” 米棠和季瑜对视一眼,扶着大娘坐下,“大娘您慢慢说。” 大娘这才细细道来。 这仙草冻方子所用的仙草便宜,加上米棠的方子写的详细,哪有谁学不会的? 纷纷去镇上药铺买仙草自个儿回去做着。 可没成想问题就出现在这里,早先买到的人还得了便宜,后面没买到的人可就惨了。 “如何得惨?” “嘿,这说起来可就有意思了!” 还不等大娘开口,边上已有人帮腔,“也就一晚上得功夫,隔天一大早,我娘子去镇上医馆买仙草,全都卖光了!” “卖光了?” 米棠大吃一惊。 仙草这东西并不稀罕,入药也不多,因此极其便宜。 一文钱就能有一大捆,可即便再怎么多人一起买,也不至于全镇上得医馆都没了呀! “只有一家!” 有人补充道,“全镇上的医馆都没卖了,除了一家。” “昨日才开的医馆,只卖仙草,你说奇不奇怪?” 听到这里,米棠已经差不多明白了,一定是有人把镇上所有医馆的仙草都买了,然后大肆涨价,以至于大伙儿谁都买不着。 “原先一文钱的仙草,如今到了他那儿,变成了二十文,足足翻了二十倍。” “谁还买仙草啊,还不如上你这儿吃的划算。” 米棠:…… 见米棠苦着脸,这人急忙捂住了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我,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 米棠点点头,倒也没有计较。 这人说的确实是实话,她这里仙草冻是送的,家变是后面买也是一文钱一碗,而自己买了做要二十文,都不用细想,肯定是来她这里的划算。 只是…… 她这里用的仙草也不是长的,也得要买的呀! 米棠欲哭无泪。 果然,毛小宁用光了店里仅剩的仙草,熬煮出来的仙草冻也不够人手一碗的,众人只得讪讪离去。 “掌柜的,您说这谁这么缺德啊!” 毛小宁愤愤不平,他家掌柜的心善,方子都是送的,没想到居然有人趁火打劫,打着这种主意,实在是太过分了。 “谁?” 米棠冷笑一声,看向季瑜,“你觉得是谁?” 季瑜沉默了一瞬,在她脸上打量片刻,而后皱眉道,“一个晚上能把镇上医馆的仙草全部买光,不仅要有钱,还得让人全都愿意给他……” “这样的人,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到别人。” 毛小宁恍然大悟,猛一拍掌叫道,“又是候一轻这王八犊子!” 他这“王八犊子”还是打米棠这儿学来的说辞。 说这话的时候,毛小宁瞪着溜圆的眼睛,他本就一张显小的娃娃脸,配合着嘴里说出的话,居然有十足的喜感。 柳含青当即就有一口口水喷出来老远,溅的到处都是。 “离我远一点。”毛小宁还很嫌弃他。?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上当了 “掌柜的,” 送走众人,毛小宁忽然有些惴惴不安。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 他问米棠,“若是被候一轻那个王八犊子知道了……他会怎么样啊?” 他分明害怕的很,嘴上却不饶人,仍然一口一个“王八犊子”,米棠听的发笑。 眨了眨眼睛,米棠的嘴里吐出几个轻快的字眼来,她说,“杀人。” “杀,杀人?” 毛小宁瞬间慌了神,口中结结巴巴道,“不,不会的……他总归是县令,不能……” 米棠没有说话。 连自己枕边人都能杀害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害怕吗?” 毛小宁想了想,摇头道,“不怕。” “不怕就好。” “去收拾东西去。” “啊?”毛小宁一脸呆滞,“收拾……什么啊?” “自然是收拾行李。” 柳含青嫌弃他,“你笨死了。” 一点灵光打毛小宁脑子里闪现,他猛然一拍掌道,“掌柜的,原来你们早就做好打算了!” “也不太笨。” 柳含青嘟嘟囔囔。 “怎样,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要的。” 毛小宁点头如捣蒜。 也不问去哪里,他早已没了家人,就属和米棠几人亲厚,只要和他们一起,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快些收拾,时间到了,咱就走了。” 去京城是米棠和季瑜一早就有的打算,后来接连撞上柳含青和这件事,真真是个无巧不成书,索性就一起办了。 而另一边。 “怎么这么多?” 李大看着衙差们一起抱回来的仙草,一时觉得头大。 一捆一捆的仙草,如今在仓房里堆成小山似的,看起来比一个人的身形还高。 衙差们也是面面相觑,“不是你说凡是外面有的全都收回来吗?” 说话间,又有二人抱着仙草回来了,正准备往仙草堆上放,被李大叫住了。 “你们这儿又是从哪儿来的?” 衙差回道,“给了今天那个摊贩几文大钱,让他们以后直接给咱送过来。” “喏,这就是才送过来的,也省得哥儿几个亲自过去跑一趟了。” 李大:…… “蠢货!”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如今也发现不对劲了,偏偏这几个蠢货居然没发现,还洋洋自得一副准备邀功的愚蠢做派! “刚刚送仙草过来的那几个人还在不在?” 两个衙差对视一眼,小心翼翼道,“已经打发走了。” “银子呢?” “给,给了。” 李大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那可都是他的银子啊! 指着两人恶狠狠的骂道,“他是你们亲爹还是亲娘啊?啊?” “这么些银子说给就给了?” “平日里从窑子出来系完裤腰带都没见你俩掏银子这么爽快!” 这会儿倒是拿他的银子充大头蒜了! 李大气的手指头都在哆嗦。 原本指望着去拍候一轻的马屁,这下可好,自己倒贴了两回银子不说,眼下还要坏事,彻底拍马蹄子上去咯! “李,李哥,到底出啥事儿了?” 眼见着李大这样反常的举动,几个衙差们纷纷围上来打听。 可这会儿李大心里正嫌烦闷呢,哪儿来的兴致应付他们。 “滚滚滚。” 随手推开几人,李大真是个有苦说不出,恨不得把这群不长眼的全都揍一顿,可…… “李大,大人有事找你!” 乍听到这传唤声,李大没忍住,颤着身子哆嗦了一下。 等到外头传话的人不耐烦的准备喊第二声时,才颤声道,“就来,就来!” 这可怎么办哟! “你们这群不长脑子的! 李大恶狠狠的骂一声,倒是跟着外面传话的人一起去见候一轻了。 “如何?查清楚是谁跟本官对着干的没?” 李大斟酌了一下,开口答道,“回禀大人的话,小的已经吩咐下去,让人把仙草全都收回来。” “按照五文的价钱,晚些时候,咱直接提价到二十五文去!” 候一轻喝口茶水,赞赏的点了点头,“那查出来没有你?” “查,查……” “嗯?” 李大浑身抖了一个激灵,下意识道,“查出来了!是……是麻辣香火锅店的掌柜的!” 虽然不知道姓候的和人家什么仇怨,但李大已经敏锐的发现,候一轻对这个名字格外在意,所以此刻想也不想的直接把锅甩出去了! 果然,一听到这个名字,候一轻眯了眯眼,“你是说,米棠?” “回禀大人,正是此人!” “她不是要买仙草的吗?怎么……” “不好!” 候一轻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你买的仙草都放在哪儿了?” “县衙的仓房里。” “还不领我去看!” “是,是!” 李大面上做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心中却是窃喜。 姓候的果然也发现不对劲了,这下可不能只怪他一个人了。 李大领着候一轻到了库房,看着堆起来比一个人还要高的仙草,候一轻的面色已经难看的快要滴下水来。 “蠢货!” “都是一群没脑子的蠢货!” 候一轻勃然大怒,一脚踹在仙草堆上,“你们上那个女人……不,一定是季瑜!” “你们上当了!” “上当?上谁的当?” 一众衙差们完全摸不着头脑,此刻承受着县令大人的怒火,只觉得莫名其妙。 李大虽是知情的,但此刻面上也装出茫然的样子来,混在一群衙差中。 候一轻气的牙齿都在哆嗦,他叫道,“李大。” “小的在。” “你赶紧带人,去麻辣香火锅店把人给我抓到县衙去。” “记住,所有人!” 李大慌忙领命,“是!” “至于这堆没用的东西。” 候一轻的眼神打面前的仙草堆上扫过,“一捆二十五文,本官要看到银子!” 这分明是让他们自己掏腰包的意思! 李大面上青筋鼓了鼓,心中呸了一声,嘴上仍旧答“是”。 这姓候的也忒不是东西! 自己已经贴了两回银子不说,这都不打他腰包里出来的东西,居然还想着收银子回去? 等到候一轻走了,衙差们纷纷上前围着李大。 “李哥,这……现在到底怎么办?” “怎么办?” 李大吐出一口口水来,“自然是先去抓人。” “羊毛自然得出在羊身上……难不成你还想自己掏银子不成?” 自然是没人想自己掏银子的,一众衙差们,急吼吼的跟着李大朝麻辣香火锅店去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离开 等到大伙儿各自收拾好东西,天已经擦黑了。 米棠早就安顿好了其他东西,又交代给宋河几句话,是她留给张王氏和张达的。 若说对这个地方还有什么留恋的,那就只有这些对她有深情厚谊的人了,只是可惜如今告别是来不及了,还恐牵累他们,只能拜托宋河留下匆匆的几句话。 “掌柜的,这段时间,谢谢你们的照顾了。” 宋河声音有些哽咽。 米棠对人好,工钱也是一等一的高,活儿还不累,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也都是可着他们吃,甚至还能捎回家里头。 上次他被尤老二陷害,若不是米棠他们,恐怕自己早已被候一轻打死在狱中。 宋河抹了一把脸,“掌柜的日后可有打算?” “瑜米之乡还开吗?” “开,当然开。” 米棠笑得两眼弯弯,“日后京城中都能有我们的名号!” 这话宋河是一点也不怀疑的。 他从前跑商也是天南地北的跑过的,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任何一个地方有米棠这样的手艺,闻着味儿都能让人香掉舌头的。 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点期望,日后他也是要是带着媳妇儿孩子去京城的,若是看见一家打着“瑜米之乡”招牌的铺子,他便能指着说这是他从前的掌柜开的! “那……” 宋河笑了一下,“掌柜的,祝你们好运,希望咱们还能后会有期。” 米棠买的宅子靠近官道,两行人就在此分道扬镳,宋河转头回了村里,而米棠他们,则是驾着马车上了官道。 马车踏上官道没多久,一群人举着火把来米棠家门口了。 “李哥,就是这儿了!” 李大看了一眼漆黑的宅子,“怎么没有光亮?” 有个衙差小心的接茬儿,“约莫是……睡了。” “睡了?莫不是跑了!” “快给我搜!” 衙差们浩浩荡荡的冲进去,然后俱是空着手出来,一无所获。 “李哥,真给跑了!” “这可怎么办,大人那儿没办法交差,还有……那银子……” 李大心头火起,“你问我我去问谁!” “他娘的,掏的全是老子的银子!” 李大面色难看,重重喘出一口气来,对着身边几个衙差道,“你们先回去,等我消息。” 说罢,一个人举着火把消失在夜色中。 却说另一边,刁大宝正吹着口哨,手上还拎着一只小王八。 他今儿在路上捡了这个小玩意儿,没想到晚上去赌场走了一遭,运气难得的好,头一次赢了好几两银子。 “爷爷我果然是要转运了。” 刁大宝把系着小王八的绳子高高拎起来放到面前,凑上去亲了一口,“我的好宝贝呀,你可真是我的财神爷!” “刁大宝。”一个声音突然道。 “谁?” 刁大宝被吓了一跳,匆忙将小王八贴身塞到自己怀里,警惕的四周打量,“哪个龟孙子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吓唬你刁爷爷?” “赶紧给我滚出来!” 一个人影打黑暗里走出来,举着火把,露出一张在火光映照下幽暗不明的熟悉的脸来。 “官爷!” 刁大宝眯着眼认真观察了一下,认出是前不久把自己打掉一个牙齿的衙差,连忙赔上小脸,“小的眼瞎,差点没认出您来。” “官爷莫怪!” “哼。” 李大冷笑一声,“你倒是过的逍遥自在,我可被你害惨了!” 这话一出口,刁大宝额头滴下一滴冷汗来。 小心翼翼道,“官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的却是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 “等你跟我进了县衙大牢,自然全都明白了!” “官爷,官爷!” 刁大宝一听腿都软了,哭丧着脸道,“小的真的不知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小的敢对天发誓,小的真的什么也没干啊!” “什么都没干?” 李大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若不是前些日子,你鼓捣我的那个馊主意,我何至于沦落至此!” “可,可是……” 刁大宝本就是打娘胎的体弱,这会儿被李大一揪一吓,一条命去了半条,可怜巴巴的咳嗽咯半天,脸都涨红了。 “官爷,那,那您不是没听小的吗?” “你还敢狡辩!” 李大勃然大怒,“我不管,如今因为你的馊主意,你需得拿出二十两银子来,否则……” “保管叫你尝一尝咱县衙大牢里的手段!” “这我去哪儿给您筹二十两银子啊!” 刁大宝叫苦连天,他的家底已经被败得差不多了,即便凭着小聪明能弄到一些度日的钱,可也没有哪一次在他手里是能过夜的。 不过今日…… 刁大宝一股脑儿的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子来,是他今日在赌场里赢的,尽数用手碰了送到李大眼前。 “官爷,您看,小的上上下下全副身家加起来,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要再多的……那实在是没有了啊!” 李大一把从他的手里抢过去,放在手里掂了掂,“这么点儿你糊弄鬼呢!” 说着,更是抽出手里头的刀,“若是没有……” “有的有的!” 刁大宝哪儿还敢说没有,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哀求道,“您给我些时日,我给您凑。” 李大把刀重新收回去,丢下一句,“明日这个时候,我还来找你,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 刁大宝惊呼,“刚刚不是已经给……” “嗯?” “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 “你最好知道。” “别想着逃走,若是凑不齐……你知道后果!” 说完,李大便拎着火把照着原来的路走了,只留下一个趴在地上汗涔涔大喘气的刁大宝。 刁大宝正要从地上爬起来,突然一阵眩晕,只觉得一口气传不上来,半摔着重新跌回地上。 “我,我……” 他伸出手徒劳而又茫然的朝天抓了抓,但只能抓到一阵空气。 怀中的小王八约莫是憋的太久,在衣服里不安分的爬来爬去,从衣领爬到脸上,又到了眼睛。 刁大宝瞪着一双眼睛,只能感受到眼皮上一阵锐利的刺痛,然后再也没有了意识。? 第一百九十章 我们之中一定有一个人有问题 “有这么难吃?” 看多多抠着喉咙一脸难受似乎马上要撅过去的模样,柳含青有些狐疑。 在他看来,这店的伙计虽然不怎么样,但米棠做的肘子和这店里做的肘子,不都是猪肘吗? 味道还能差到哪里去? 不信邪的试探着夹了一块子送到嘴里,油汪汪的肉脂在口中蠕动,柳含青几乎一瞬间变了神色,凳子向后拉开半步,干呕一声,嘴里的一团应声落地。 他还嫌不够似的,拎着茶壶,咕噜噜的朝嘴里灌着水漱口。 米棠:……有时候就真的会怀疑柳含青的脑子。 “撤下去换道别的菜。” 伙计“呵”一声,然后黑着脸,一声不吭的将肘子端了下去。 “第二道,明炖乳猪。” “您再试试?” 还未看到模样,只一听到“猪”字,柳含青已经应声干呕了一声,捂着肚子,趴在凳子上,和孕吐的妇人毫无二致。 伙计:…… 看柳含青面如菜色,米棠终究有些不忍心,“我来试试。” 明炖乳猪是一道着名的烤菜,讲究一个腌制和烤炙的火候。 筷子轻轻戳了戳猪皮,米棠口中叹出一口气,这猪皮敲起来声音沉闷,不似脆响,显然已经是烤老了的,恐怕又是一道黑暗料理。 但话既然已经说出口,米棠只得硬着头皮,用筷子戳开一个口子,撕下一块肉来,送到口中。 果然,肉质已经显老,送进口中咀嚼的相当费劲,直让人觉得腮帮子受不了。 更重要的是,味道只停留在猪皮表面,薄薄一层,内里却是白生的肉,吃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猪肉的土腥味。 米棠捂着腮帮子,眉头都快拧成结了。 “咽不下去就吐出来。” 嘴边突然递来一只碗,季瑜皱眉道。 作为一个有追求的美食up主,米棠当然不会为难自己,当即毫不犹豫的张口吐了出来。 看着面色发黑的伙计,米棠问他,“这两道菜色可是出自同一人?” 伙计仰着头,有些不屑,“这是自然。” 米棠:…… 难怪两道肉都进不去味,感情一人给做的! 但就是说,真的不考虑换个厨子吗! 你们掌柜的可真是个大冤种啊! 大冤种掌柜显然没考虑换,因为伙计还在洋洋得意的介绍,“这可是出自咱们店最有名望的郑大厨给做的!” “今日赶巧儿让你们好运气给碰上了!” 米棠:……谢谢,这福气她消受不起,给你要不要啊? 看米棠面色古怪,伙计将几人来来回回打量一遍,又上上下下再看一眼柳含青,脸上有些犹豫。 但终究是试探着问出来了,“你们不会是来找茬的?” 想到这里,伙计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朝几人伸出手,抬着下巴道,“先付银子!” “这么难吃的东西你还想让小爷给钱?” 柳含青向来是霸道惯了的,除了尚书府这事以外,他就还没吃过谁的亏。 更何况刚刚还被这红烧猪肘好一顿恶心,这会儿嘴里都还是油腻腻的奇怪味道,乍一听见这话,人一拍桌案,猛地一下就窜起来了,把伙计吓了一跳。 “你,你想做什么?” 伙计缩着脖子,趁柳含青不备,突然卯足劲儿,对着正对着大门的柜台出喊了一声,“掌柜的,有人吃白食!” “谁?谁敢吃白食!”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米棠只看见远处一花蝴蝶似的身影跌跌撞撞的朝他们跑过来。 “哪个要钱不要命的敢来这儿吃白食?” 花蝴蝶声调尖锐,看着有些泼辣。 伙计手一指,“就他们!” “还挑咱郑大厨的刺儿!” 花蝴蝶低下头,将几人来来回回的打量。 万没想到着掌柜的居然也是个女人,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站着的柳含青有些尴尬的想要坐下去。 毕竟,圣人说君子不与小女子斗也。 可君子还没坐下去,就被小女子花蝴蝶一把提溜住了衣领子。 “你,你给我放开!” 柳含青有些尴尬,这花蝴蝶也不知道什么做的,力气比男人还大,他居然挣脱不开。 “就是你想吃白食?” 花蝴蝶提溜着他,“看你长的个眉清目秀的,居然是个白吃白喝的软蛋子!” “在我青娘的地界儿,可还从来没有人白吃白喝的!” “麻利点儿,要么给老娘痛痛快快的掏银子,要么滚去后院洗盘子!” 柳含青:…… 这场景好眼熟啊! “别看戏,快救我!” 柳含青撇过头,一眼看出米棠在憋笑,差点气晕过去。 “你是这小白脸的相好?” 看柳含青向米棠求救,青娘转头对米棠伸手,“那就你掏银子。” 米棠干脆摇头,“不,我们不认识。” 柳含青:…… 柳含青都要气炸了,在青娘手中扑腾的厉害,恨不得扑过去咬米棠一口。 “你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坏女人!” “我们认识!她是我掌柜的!就她说菜难吃!” 说完,还要得意的冲米棠抬抬下巴。 米棠:……这傻子。 “你也是开酒楼的?”青娘问。 米棠点了点头,“我们并非想吃白食,请您先把他放下来。” 青娘冷哼一声,当真松了手。 “请您尝尝。” 米棠递出一双筷子,把桌上的明炖乳猪朝青娘的方向推了推。 见她犹豫,还鼓励似的伸了伸手。 青娘便接过筷子,送了一块肉到嘴中。 “您觉得如何?” 青娘面色犹豫了一瞬,试探着道,“肉有些老了,嚼着费劲儿……” 柳含青哼哼道,“是个正常人就不会觉得好吃,除非你……” “但是味道还是挺好的呀!” “嗯?” 柳含青人都傻了,“你没事儿?” “就这?味道好?” 柳含青把袖子撸到胳膊上去,也不用筷子了,直接上手撕下一块肉来,然后塞到嘴里。 下一秒,果断的“呸”了一声,再次吐出来了。 “我确定了。” 柳含青用袖子擦擦嘴巴,“我们之中一定有一个人有问题。”? “我觉得难吃” “你不算。”青娘嫌弃的摆摆手。 柳含青一指米棠:“那她总该算了!” 听这语气还挺委屈。 第一百九十一章 传说中的郑大厨 “那不可能!” 听到柳含青的话,青娘断然挥手否认,然后捏着筷子夹了一块肉面朝她家伙计,“你吃。” 伙计:…… 伙计来不及拒绝,只一张口,青娘就把肉塞他嘴里去了。 “味道如何?” “味道……”伙计噙着泪,“好极了。” 看他分明都要哭了,偏偏使劲儿憋着直到一张脸都憋红了,柳含青不忍直视,转过头去,手上比了个大拇指,口中还默默道一声,“是个狠人。” “到底好吃不好吃!” 青娘也看出了不对劲,猛一拍桌子,把伙计吓的打了个颤。 “奶奶。” 伙计这次是真的快哭了,小心翼翼道,“确,确实不大好吃。” 这句说完,他又慌张补一句,“许是哪里出问题了。” 青娘面色有些难看,显出一点颓势来,坐在凳子上,忽而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既然味道不好,让他们走。” “不用付银子了。” “这怎么能行,好歹咱都做了的东西!” “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青娘柳眉倒竖。 “我听奶奶的。” 这两人可真够奇怪的,米棠悄悄扯了扯季瑜的袖子,对他使个眼色。 分明是年轻女子模样,伙计却一口一个奶奶,这个称呼…… 而且这青娘彷佛没有味觉一样,明明是难吃的菜,她却吃不出来,得让旁人告诉她。 实在是古里古怪。 “看什么看?” 眼见着米棠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青娘问她,“你这么瞧我做什么?” 米棠:…… 惹不起啊! 米棠摇摇头,想了想,又嘴甜一句,“好看。” 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好看的,青娘果然很高兴,还要嗔一句,“我知道。” 活生生一只傲娇的花蝴蝶。 “其实我们店里还是有好吃的。” 青娘道,“看在你夸我的份上,也算是给你们赔礼,我请你们吃别的。” 还没等米棠说话,柳含青就已经把头摇成了波浪鼓,面上惊恐,口中直道,“不要不要。” 这下可把青娘激怒了,手指头戳着柳含青,“我非要你给我吃!” “坐下!” 青娘的气势太过强盛,柳含青苦着脸,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去。” 青娘朝伙计抬抬下巴,“让你爷爷重新做几个菜来,换几道小菜,别弄这些。” 伙计麻溜儿的朝后厨去了,留下青娘一人撑着下巴盯着柳含青。 柳含青简直坐立不安,一个劲儿的朝米棠使眼色求救。 米棠默默的比划了一个口型。 “该!” “你!”柳含青羞恼的站起来,然后下一秒—— “坐下。” “哦。” 柳含青瞬间蔫了。 “青娘。” 反正走不掉,米棠索性趁着这个时候跟她打探消息,“你们这酒楼只有一个厨子吗?” “那是自然。” 青娘说完,又一脸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 “奶奶,不好了!” 两人话还没说完,伙计一脸慌张的跑出来了。 “爷爷非要追着我问肘子是不是不好吃。” 米棠:…… “你们厨子做吃的,真就不给自己来一口尝尝味道的啊?” 柳含青彻底坐不住了,甚至不顾青娘压迫的视线,一骨碌爬上了凳子。 青娘冷笑一声,裙子底下脚一扫,只听“咔擦”一声,凳子腿儿折了。 眼见着断了腿的凳子摇摇晃晃,柳含青要从上面跌落下来,旁边季瑜不着痕迹的踢了一脚,那断了的一截凳子腿儿居然好巧不巧的正好卡回了原为。 柳含青一脸心有余悸的从凳子上又爬下来。 “好小子。” 青娘看一眼季瑜,眼中是十分的警惕,“你是什么人?”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明显感觉到二人之间突然的剑拔弩张的气愤,米棠有些紧张。 “青娘。” 一个气喘吁吁的男人的声音从几人身后响起。 米棠的耳朵动了动,总觉得这声音耳熟,彷佛在哪里听到过似的。 “你怎么来了?” 听到这声音,青娘脸上的神色温柔了许多,再也没有在柳含青面前的泼辣。 “我听说那啥……不好吃。”男人的声音有些愧疚。 “谁说的!” 青娘瞪一眼伙计,“好吃的很,你看这几位客官都舍不得走,还要再吃一顿呢!” 柳含青:…… “那是舍不得走吗?” 柳含青小声嘀嘀咕咕,“分明是不让。” “真的吗?” 男人有些犹豫,“让我问问。” 青娘一时不察,被她千方百计挡住的男人居然从她身后走了出来。 “你们——” “米姑娘!” 男人相当激动,一把握住米棠的手。 “放手,给我放开!” 青娘反应强烈,然后和季瑜一起,一人一边将两人隔开。 但依然挡不住男人的激动。 “米姑娘!” “你是……” 米棠总觉得这人眼熟,不管是从声音还是外貌,但脑子里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死活也想不起来。 “是我啊!” 男人一把扯下嘴巴上黏着的假胡子。 这下眼熟了。 “郑老三!是你!” 万没想到在京城也能碰到熟人,不管中间有什么不愉快,一大帮子人总算能坐下来好好说话。 “清场子,把门关上,今天就打烊了。” 青娘抱着郑老三的胳膊,对着伙计吩咐。 眼睁睁瞧着伙计把店里的人都赶出去,还“哐当”一声把门关上,柳含青缩了缩脖子。 挨着季瑜,凑近他的耳边,“我老早就觉得她像个女土匪。” “你说,她不会把我们做掉。”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伸手放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季瑜也小小声,“她听到了。” 柳含青:!!! 果然,青娘猛一拍桌子,“说什么呢你!” 柳含青再也不敢搞事了,老老实实的坐成个小学生上课的姿势,背都挺得板板正正的,像个泥人儿似的。 “不准看她。” 青娘伸手挡在郑老三眼前,冲季瑜抬下巴,“你俩什么关系。” 季瑜温和一笑,牵着米棠的手,“我娘子。” 这下青娘是放心多了,总算不再一脸敌意。? 第一百九十二章 没有味觉的两人 “你们认识?” “认识!认识!” 不等米棠回答,郑老三就跟青娘介绍,“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非常厉害的大厨。” “可你跟我说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 郑老三摸摸鼻子,“这不是……输给小姑娘不好意思嘛……” 米棠:…… “冒昧问一句。” “二位是……什么关系?” 青娘挺了挺胸脯,对着伙计手一指米棠,“你来告诉她。” 伙计一脸骄傲,“这是我们奶奶,这是我们爷爷!” 米棠:…… 给人当孙子到底是有什么可骄傲的啊! 迷惑不解jpg “亲的?” 都不用米棠开口,柳含青这个缺心眼儿的就直接问出来了。 毛小宁紧张的要死,抓着多多的手,两人的手心一个劲儿的冒汗。 住嘴柳小公子! 会让他们全都没命的! 可惜柳小公子非常没有这个会害死大家的自觉,顶着青娘要杀人的视线,只讪讪的道,“不说就不说嘛,小气!” “那个,误会,是误会!” 好在中间有郑老三打岔,总算是把即将暴走的青娘安抚住了。 不然真有可能来一个血溅当场。 “说起来,你当初辞别金满福,不是说要去继续学厨艺吗?怎么会到了这里?” “此事说起来倒是巧了。” 郑老三道,“我和青娘不过也是一月前来的这里。” “那这酒楼……” 米棠狐疑的打量一眼。 都说京城米贵,居之不易。 更何况是这样大的一座酒楼,内里装潢看起来也不似全新的,倒像是有些年头了。 “这个……” 郑老三突然飞快的看一眼青娘,害羞的低下了头。 “这个……是青娘买下来的……” 米棠:…… 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 看米棠面色古怪,季瑜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凑近米棠的耳朵,悄悄道,“我也给你买一个?” “别捣乱。” 米棠红着脸把人推开。 “你们感情真好,当初我就觉得你俩跟壁画娃娃似的,一对儿称得很。” 郑老三道,“说来真是惭愧,我当初离开金掌柜,原是带着几分情绪的。” “我郑老三虽然不成器,但终归是学过多少年厨艺的,万没想到一眼从米姑娘你身上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外人。” “离开之后,我没脸回村,跟着一行跑商的出来了,结果路过一座山头时,遇到了……咳咳,那个。” 柳含青在旁边小声哔哔,“土匪。” 郑老三:…… “然后我就认识了青娘。” “青娘她……” “我爹就是土匪头子,我是土匪的女儿。” 青娘接过话茬儿,长发甩过,一脸不在意。 “青娘她从前生了一场高热,后来就不大能吃出味道了。” “知道我是厨子,她爹留下了我,让我做些吃食出来,能让青娘吃出来的。” “其实青娘仍旧吃不出来的,但她骗她爹说能吃出来……若不是青娘,可能我就……” “那你们后来……” “后来我爹死了。” 青娘脸上浑不在意。 “我们逃跑的时候,不小心从山崖上摔下去,为了给我找吃的,他拿自己做试验,吃到了不知名的毒草,等他一觉醒来,也已经是尝不出味道了。” 听她说“逃跑”,米棠的眼皮儿跳了一下,直觉这中间肯定发生了很重要的事情。 但既然是别人的私事,不愿意拿出来讲,她也不好多问。 “没有找大夫瞧过吗?”米棠问。 味觉简直就是一个厨子的命,尝不出味道,如何才能做出美味的食物? 郑老三之前的厨艺,她是有见过的,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做出今日的猪肘出来。 “都找过了。” 郑老三摇摇头,“没啥用。” “青娘一直安慰我,说尝不出味道没啥的,反正是做给别人吃。” 米棠:……你们两口子心还挺大! “你们来之前我也觉得没啥,青娘给我盘下酒楼,我甚至觉得自己挺不错的。” “若不是你们……” “唉,只是可惜。” 郑老三突然叹出一口气,面上有些愧色,“青娘,我对不起你。” “这酒楼,你怕是得重新……欸!米姑娘!” “你如今到了进程,可有做打算?” “如今我是做不成厨子了,你不如来我们酒楼,如何?” “不如何!” 毛小宁在这方面相当护短,“我们掌柜的哪儿有去给别的酒楼当厨子的!” “不成不成!” 被人拒绝,郑老三一愣,笑道,“这倒也是,米姑娘厨艺高超,必不肯屈居人下。” 米棠虽然没有来他们酒楼当厨子的想法,但她对郑老三丧失味觉的病很感兴趣。 “你刚刚说你是吃了毒草,一觉醒来尝不出味道的?”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郑老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若不是为了给我看病,我和青娘也不会来此。” 说着,郑老三又把胡子重新黏上,“如今还得处处冒着风险。” “若我说,我有办法治你呢?” “什,什么?” 郑老三掏了掏耳朵,脸上有些茫然,似乎没有听清米棠的话。 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胸膛下,一个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着,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我说,我有办法治你的病。” “但是……” “不管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米棠的但是还没有出口,青娘已经激动的捧着她的手。 看着她满眼的恳求,米棠有些犹豫,“他的病症在于中毒,或许有办法,只是青娘……你的却是……” “我的不碍事的。” 青娘擦一把脸,“打小就这样了,倒也习惯了,若是真叫我尝出什么味儿,只怕还要吐出来吃不惯呢!” “米姑娘,你能把他治好就成。” “我不能作保,只能尽量。” 之所以说出这话,纯碎是因为米棠隐约记得师傅留给自己的毒经上面似乎有所记载。 当初随便乱翻的时候,因为有“失去味觉”这一项描述,所以米棠格外在意。 没想到,眼下居然让她碰到真实案例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欧皇郑老三 因着这一出,米棠一行自然是在郑老三和青娘的醉香宴里住下了。 “你这地方不错。” 看这酒楼陈设,米棠心生几分感慨。 原主人显然是花了几分心思的,不管是从大堂的布置,还是客房和大堂之间的隔断,处处精细,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卖掉呢? 郑老三挠了挠头,傻笑两声,“我们赶巧碰上了,这原来的主人家中死了老母,赶回去奔丧呢!” “来的那日,我看他愁眉耷眼的,就多嘴问了一句。” “再加上……” 郑老三有些不好意思,“青娘出手阔绰,没怎么多商量地契就到手了。” 米棠:…… 好家伙,你这是傍上富婆了啊! 米棠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盯着郑老三旁边的青娘,满眼热切,差点就喊出一句“姐姐性别不要卡太死”,可惜身边有个醋坛子盯着哨。 “回神。” 醋坛子季瑜悄悄捏了捏她的手。 “你们就先在这儿住下,我这毛病,也看了许多大夫了……” “不管能不能成,米姑娘,我都谢谢你!” “听青娘说你们刚刚也没吃啥东西,这样……” 郑老三大手一挥,“等会儿我——” “咳咳,你们别害怕。” 看着柳含青一脸惊恐的瞪着眼睛,郑老三尴尬的咳嗽两声,“我是说,等会儿我给米姑娘打下手。” “米姑娘,我如今这手艺就不祸祸你们了,恐怕还得劳你自己动手了。” 听到这话,一直憋着气提心吊胆的柳含青,总算是缓出一口气来,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满脸都写着劫后余生。 青娘不高兴的瞪他一眼,可惜这会儿柳含青吃了豹子胆,根本没在怕的。 于是几人下楼梯的时候,青娘小小的使了一个坏,柳含青从楼梯上摔下来,疼倒是不疼,只是样子难看,正脸磕着地,吃了个满嘴灰。 一惯把面子看的比命还重的柳小少爷差点当场哭出来了,特别是还听到青娘笑得超大声。 “肯定是这个女人使坏!”柳含青愤怒的捏拳锤一下地面。 季瑜无奈的摇摇头,好歹是伸了一把手把人拉起来了。 “让你非去招惹她,该!” 接连被人打击,柳含青表示心里很受伤。 只是受伤没持续多久,到米棠收拾完晚饭,柳含青又活过来了。 一大桌子人一起吃饭,除了郑老三和青娘二人,其他人都是吃的狼吞虎咽。 季瑜他们是饿的,伙计却是馋的。 “这菜,香!” 伙计嘴里头塞得鼓鼓囊囊,看着米棠嘿嘿一笑,一手捧着满当当的碗,一手又已经伸向了盘子。 青娘看着有些感慨。 她虽然吃不出味道,不知道口味如何,但大家脸上的高兴却是真实的,不免有些羡慕,看着一处怔怔的发呆。 “青娘。” 米棠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不止是郑老三,还有你,我都会想办法的。” 青娘性子直爽,做事全凭心意,米棠如今有些喜欢她了,看她脸上表情,不免要出言安慰。 等到一顿饭吃饭,各人各自回去歇息,米棠却是睡不着,想着自己的承诺,从包袱里面找出老酒鬼留给自己的毒经来。 “找解毒之法?” 季瑜不知什么时候也凑到她的身后。 米棠点点头,往边上让了一些位置,让他和自己一起看。 “之前我似乎有在上面看到过,据说是长着一种稀松平常的草,很容易和杂草混淆,还会结着颜色亮丽的果子,很多人误以为是可以直接吃的,但实际上会封闭人的五识。” “郑老三还是运气好,只是尝不出味道了,若是差一点……”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指着一页纸上面,“找到了!” 顺着她的指头,季瑜看过去。 米棠记得不错,画册上确实是一株看上去再平常不过的草,跟杂草无异,除了上面结着的红艳艳的果子,看着鲜艳欲滴,着实可以引起人的口腹之欲。 难怪郑老三会吃下去。 顶上端写着草的名字——闭幽草。 “上面说……” 米棠低着脑袋,都快要凑到书页上面去。 约莫是这本毒经囊括了太多内容的缘故,以至于每一项内容的字都写的极其的小,难以分辨。 尤其现在还是晚上,米棠只觉得的自己的眼睛都快要看瞎了。 “仔细眼睛。” 季瑜皱着眉,伸出两只手来抚扶住她的脑袋抬了起来,然后拿起毒经,“我来看看。” “如何?” 看季瑜一脸沉默,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米棠有些着急,垫着脚尖就往他怀里寄,想要去看书。 毕竟她可是答应了青娘的呀! 季瑜一把把人捞住按在自己怀里,不让她乱动,一边把毒经放到桌上,将烛光拿的近一点,手指着一行小字,温声念道: “碧幽草一年结两次果,夏时为红,冬时为黑。” “红果甘甜,食之闭五识,不通无感,黑果味酸,食之无五即通,不复闭塞。” 米棠:…… 好家伙,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郑老三倒霉还是幸运! “这么说……” 米棠一脸无语,“等到冬时的黑果,郑老三就可以恢复味觉了?” 季瑜点点头,又补充一句,“而且我看上面说无感不复闭塞,说不定,那青娘也可以试一试。” “只是……” 他伸手又点上另一行小字,“闭幽草畏寒,过冷则会冻死,过热却会结不出黑果。” 米棠:…… “你说。” 米棠目光炯炯,“吃了红果的人,五感中只失去味觉的几率大不大?” 季瑜一愣,摇了摇头。 “那么……” 米棠发出酸唧唧的声音,“旁人或许不行,郑老三却是可以的。” “这个人,他是欧皇啊!” 米棠一脸虔诚,甚至从季瑜的怀里掏出两只手,双掌合十,闭着眼,嘴巴里振振有词。 “吸欧吸欧。” 季瑜:…… 虽然不知道欧皇和吸欧是什么意思,但看着米棠闭着眼睛一脸狡黠的小模样,季瑜没忍住,也学着她的样子伸了手。 第一百九十四章 青娘的感激 隔天一大早,米棠打着呵欠睡眼惺忪的被季瑜扶着下楼的时候,众人已经围着桌子团团坐了。 这会儿听见两人下楼的响动,齐齐扭了脖子过来,望着二人。 “你俩昨晚这是当贼去了啊!” 柳含青一如既往的嘴贱。 他这一晚倒是睡得好,除了梦中被青娘悄悄抹了脖子吓醒一次,后面一夜无梦,香喷喷的睡到早上,若不是肚子叽里咕噜催他起来,怕是还要再赖上一赖。 多多也猛点小脑袋,两根手指比着自己的眼睛下面,“姐姐,你的眼睛是黑色的。” “季大哥的眼睛也是黑的。” 他的两只黑圆的大眼还要来来回回滴溜溜的在两人的脸上转,小脸上写满了好奇。 “小孩子,多吃饭,少说话。” 青娘一脸了然之色,从盘子里头拿出两个馒头,“来,小弟弟,吃个馒头。” 然后冲着米棠和季瑜笑得神秘兮兮,“小两口感情好,精力也充沛,但还是要节制啊。” 米棠:??? 你在说什么东东? 她怎么听不懂的样子? 她面上茫然,但柳含青却是爆红了脸猛地咳嗽起来,一边憋笑还要一边喘气。 看他呛得难受,多多小天使主动把手里头的馒头递过去,给他压一压。 “不说别的了,先吃,先吃!” 人员到齐,郑老三张罗着,一人用大碗捡了两个馒头,“味道尝不出来做不了菜,但馒头应该是没问题的。” “你们放心吃!” “味道咋样?” 郑老三一脸殷切的看着第一个吃下馒头的柳含青,满脸期待。 他后头的青娘似乎不经意的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柳含青一个激灵,手上的馒头差点掉下去。 梦中被悄悄抹脖子的阴影再次出现了。 “……”柳含青含泪吞下一口馒头,“好吃。” 嘤嘤嘤,这个女人的真的好可怕! 他要回家! 听到他的回答,郑老三明显松了一口气。 米棠将几人的动作看在眼里,对季瑜使了使眼色,然后开口道,“郑老三,昨天晚上我和季瑜找了一晚上,似乎有治你的法子了。” “或许还有青娘的。” 她这话一出口,对面的两人身体都是僵了一僵,然后下一秒瞬间坐正,背都绷得直挺挺的。 “你们先不要紧张,这个法子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一定可行。” 青娘慌忙开口,“米妹子,你只管说,不管能不能成功,我们都是要试一试的。” 然后看一眼郑老三,道,“他虽然不说,还总是安慰我,但我知道,他心中肯定是在意的。” “桌上这一桌馒头,已经是他大早上起来试的第三锅了。” 趴在桌上暗戳戳准备把嘴里的馒头悄悄吐出来的柳含青愣住了,望着手里头的馒头发呆,说不清楚什么感受,只是喉头鼓动,嘴中的馒头就已经吞进了腹中。 “郑老三,你还记得你那日吃的东西吗?” 说着,季瑜拿出一张纸来展开,桌上的几人迅速的凑过来。 纸上只画着一株草,结着红艳艳的果子。 正是毒经上的闭幽草,季瑜临摹出来了。 “神了!“ 只看一眼,郑老三就想起来了,指着画对着青娘叫道,“正是这株草。” “我还记得,那一日我和青娘已经在崖下有两三日了,两人都是腹中空空,附近水都没有。” “我爬出去找吃的,一眼就看到这株草。” “当时我还觉着奇怪呢,分明是一株草,上面却结着这样好看的果子。” “真是从来没见过,闻着还有股香味儿呢!” “谁知道……唉!” “是这株草那便好办了。” 米棠拍手道,“这株草名为闭幽草,一年会结两次果子,一次是红色的,吃完之后人会丧失五感。” “你的运气好,只是味觉消失,大多数人却是因为五窍不通当场死去的。” 听到米棠说“会当场死去”,青娘无声的张了张嘴,眼角已经落下一滴泪来。 “哭啥,我郑老三没别的,就是命大!” 郑老三拍了拍胸脯,“你看人家当场就没了,我都没事儿,这叫啥,老天护着我呢!” “莫哭,莫哭啊。” 看着青娘落泪,一向五大三粗的郑老三慌了神,也顾不得旁人在场,一把抱住青娘小声的哄着,“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你别哭,哎呀,你,你别哭好不好!” “谁哭了!” 青娘打他一下,擦了擦眼睛,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对米棠道,“别管他,妹子,你继续说。” 米棠点点头,“除了红色的果子,闭幽草还会结一种黑色的果子,这种果子却是不同,吃下去会让闭塞的五感重新恢复。” 米棠看着青娘,“这也是我说的或许会有治你的法子。” “既然味觉不通,想必就是五感之一被阻塞了,若是吃下黑果,说不定可以一试。” 听说黑色的果子可以治青娘,郑老三激动的不行,一口亲在青娘的脸上。 “听到没,青娘!哈哈哈哈,你可以尝到味道了!” “你可以知道我做的菜是什么味道的了!” 一惯泼辣强势的青娘,因为郑老三突如其来的动作居然难得的红了脸,在他胸膛上锤一下,嗔怪他,“这么多人呢,干什么你!” “我,我激动。”郑老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青娘虽然激动,但毕竟比郑老三要冷静一点,看出米棠脸上的犹豫,心上忽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面色有些难看,颤抖着声音问道,“妹子,有话你尽管直说。” “可是,可是有什么难处?” 米棠索性将昨天晚上和季瑜商量的内容一股脑儿的抛了出来。 “闭幽草娇贵,尤其是黑果,遇热无果,遇冷则亡,想要结果不是容易的事。” “所以很多人都只知道吃了红果会失去五感,以为无可救药,却并不知道其实解药就在它自己身上,只是实在难得。” “恐怕……” 米棠摇了摇头,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但青娘却是笑了,擦掉眼角挂着的眼泪,欢快的拍了拍掌,口中道,“我还道是什么上天入地之类的……” “米妹子,你也是做厨子的,味觉有多重要你不会不知道。” “自打他……” 青娘看一眼郑老三,苦笑道,“如今但凡还有一线生机,对我二人都是天大的喜事。” “成与不成的全在我们自己……米妹子,我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你。” “若非你,我们还要浑浑噩噩的过着呢!”? 第一百九十五章 醉酒的几人 青娘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为了表达她的感激,当场就拍了桌子,表示要请大家大吃大喝一顿。 “等,等一下……” 柳含青壮着胆子伸手,“先说清楚,谁做饭?” 他的话音刚落地,众人的视线就齐唰唰的落到了米棠身上。 米棠:…… 好家伙,青娘做东,她买单是吗? 小丑居然是她自己! 为了大家的幸福指数,米棠还是提刀上了,带着众人给她打下手,厨房里乌泱泱的挤满了人。 米棠琢磨着,电视剧里头看的御膳房估计排场都没这么大。 一顿饭吃的堪比年夜饭,相当的丰盛。 青娘甚至掏出了几个酒坛子。 “打我爹那儿顺来的,没想到是最后几坛了。” 话题突然变的有些伤感,众人谁都没敢动筷。 “吃啊喝啊,愣着干嘛?” 青娘爽朗一笑,“别看我爹是个土匪,酿酒的手艺还是非常不错的,这都是他自己酿的。” “以前可宝贝了,碰都不让碰……得亏我偷摸藏了几坛。” 酒封打开,一股醉人的酒香瞬间飘散了出来。 米棠吸了吸鼻子,纯正的粮食酿酒,味道醇厚。 多多坐在毛小宁边上,突然只觉得自己脑袋晕乎乎的,一眼望过去好多个人影。 摇了摇脑袋,人影似乎更多了。 “小 ,小宁哥哥……” 多多伸着指头,嘴里“一二三四”的数着,“你怎么有,有好多个呢?” “好多个?” 毛小宁正沉醉在酒香里呢,听见多多的话,下意识的转头,一眼就看见双颊酡红的多多,两眼发懵,竖着根指头对着他边上的空气。 这分明是醉酒的状态! “掌柜的,多多醉酒了!” “谁?” “啊?” 毛小宁的一声掌柜叫出来,两个声音同时回应道。 “我还以为叫我呢……” 青娘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瞪了自己小二一眼。 “怎么回事?” 走到毛小宁身边,米棠牵着多多,束了两根指头问他,“多多,这是多少来着?还能看清吗?” 多多迷蒙着双眼,认真的分辨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口吃不利道,“看不清楚,好,好多指头……” 米棠:……得,这是真醉了,还醉的不轻! “约莫是闻到空气中的酒香了。” 季瑜也走过来,从米棠手里接过了多多,“我先带他去休息。” 说罢,就抱着多多上了楼。 “原来这小孩不喝酒的呀……” 眼看着季瑜带着多多走了,青娘这才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脑袋,“怨我,忘记问一句了!” 米棠:??? 听听你说的话! 小孩子不喝酒不是正常的吗? 似乎知道她心里的想法,青娘得意一笑,“我比他还要小一两岁的时候,就已经抱着坛子喝了!” “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可以把酒当成水来喝了。” 米棠:……那你可真棒棒哦! “好了,现在桌上不喝酒的小朋友没有了是不是?” 原本暗戳戳要举手的柳含青,听到“小朋友”三个字,嘟囔了一句,悄悄把手收了回去。 哼,他才不上当! 若是说他不喝,一定会被这个女人嘲笑的! 青娘把各人的碗都倒上满当当的酒,丝毫没有等谁开口的意思,“那咱们就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喝!” 青娘率先举起了碗,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踏在凳子上,姿势颇为豪迈。 “今天多亏了米妹子,让我们两口子重新看到了希望。话不多说,这碗我先干了,感谢米妹子!” 说罢,伸出前去和米棠的酒碗相碰,然后一仰脖子,一抹嘴,酒碗朝下,一滴不剩。 米棠:……她现在退出说她是不喝酒的小朋友还来得及吗? “喝啊掌柜的!” 偏偏边上还有个扇风点火使坏的柳含青,两眼溜圆的盯着她的酒碗,眼睛里面满是跃跃欲试,就差直接上手了。 “我替她喝。”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身后伸来,接过了米棠手里的碗。 季瑜端着酒碗,温声道,“我来。” 说罢,也是一仰脖,照例把酒碗翻了个底朝天给众人看。 “行吗?” 见他一碗酒下肚,面色如常,米棠才稍稍放了放心。 趁着季瑜坐下的功夫,连忙给他碗里夹了菜,扯了扯他的袖子,“快吃菜,压一压。” “真的没事吗?” 看她忧心忡忡,季瑜笑着摇了摇头,小声道,“放心,你的夫君行着呢!” 米棠:…… 你是不是在开车?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甩甩脑袋,压下脑子里的不干净想法,米棠叮嘱他,“行……能喝也要少喝。” 毕竟中毒这么多年,身子虽是好了,可也禁不住这么折腾。 更何况…… 米棠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已经放下碗,转手抱着坛子的青娘,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这可喝不过呀! 粮食酿的酒岁香,但后劲十足。 几巡下来,酒桌上的人已经差不多全趴下了。 就连一直嚷嚷着自己没醉的柳含青,这会儿也已经蹲在地上,扶着自己的凳子呼呼大睡起来。 米棠过去给他又在身边围了张凳子,以防他头砸在地上。 “你还好吗?” 季瑜这会儿脸上也已经是熏红一片。 他本就肤色偏白,这会儿乍然染上红,实在看的人心头念起。 “还好。” 季瑜闷声道,只是声音里多少带了几分醉意,隐喻竟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米棠的耳朵都红了。 “你,你别撒娇呀……” 闻着他鼻息间清淡的酒气,一时之间居然也有些晕晕乎乎。 她不是没喝酒吗? 米棠晕乎乎的想。 “咳咳,你们两个。” 耳边突然一道声音响起,米棠吓了一个哆嗦。 刚刚萌生的晕乎乎的酒态瞬间清醒。 扭头看时,却是青娘。 手里头拽着一副筷子,点点她和季瑜,口中道,“你们两个,我再不出声就要亲上了。” 她嘴里还要嘟嘟囔囔,“你们这也太不拿我当外人了。” 米棠:!!! 米棠只觉得自己的脸上都是热气腾腾的,马上就要熟透了! 这是可以说的吗! 求你闭嘴! 闭嘴是不可能闭嘴的。 青娘本就是个话痨,尤其这会儿又醉了酒,米棠一个没留意,青娘便抱着酒坛子从桌子底下爬了过来,像只树袋熊一样两手两脚抱住了米棠。 还死不撒手。 米棠:救命!? 第一百九十六章 第二个愿望 “放手,你先放手。” 米棠艰难的吐出一口气来。 青娘手劲儿大,醉酒的人又是毫无理智的,这会儿抱住米棠,贴着脸蹭了蹭,摇头表示不放。 米棠:…… 下次说什么也不要和人一起喝酒,实在太可怕了! 好在边上的季瑜,朦胧中察觉到手里牵着的媳妇儿没有了,清醒了一瞬,才把几乎要被憋死的米棠从青娘怀里解救了出来。 “离她远一点。” 季瑜有些不满的瞪一眼醉醺醺的青娘,两手握着米棠的手,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确认人在自己手里,这才放下心去。 自己是没有媳妇儿吗? 为什么要抱他媳妇儿? “不要和喝醉酒的人说话。” 醉酒的季瑜非常幼稚的告状,试图抹黑青娘。 米棠:…… 一脸怀疑的看一眼季瑜,米棠欲言又止。 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 都是两个醉鬼,有什么好争的? 青娘的反应显然闭不上清醒状态,这会儿听着季瑜抹黑她,居然还嘿嘿的傻乐。 “有你真好。” 乐呵了两声,又贴了过来,整个人靠在米棠的肩膀上。 “你知道吗?” “我,嗝。” 青娘打了一个酒嗝,拍拍自己的胸脯顺气,然后伸出三根指头来,“我有两件事想做。” 米棠无奈的帮她放下一根指头。 “哦,错了。” “不管了。” 青娘挠挠脑袋,凑在米棠的耳边,小小声道,“现在你帮我完成一个了。” 完成一个了? 米棠想了想,“是闭幽草?” 青娘重重的点两下头。 “郑老三那混蛋以为我不知道……尝不出味儿他就跟死了一样……” “又不跟我说,哼,他以为我不知道。” “成天都是失魂落魄的,一打厨房里头一钻就是一天看不见人影儿。” “嘿嘿,我马上也要知道什么是味道了……” 青娘舔了一下嘴巴,“甜的。” “他说的。” 正在考虑要不要提醒青娘不要抱太大希望以免落空的米棠彻底闭上了嘴。 得,她就不该费这个心思,无端得被喂了一嘴的狗粮。 青娘撑着脑袋照旧搁在米棠肩膀上,还伸手拍了拍她另一边肩膀,“所以我谢谢你!” “喝!” 说罢,也不知道打哪儿摸来一只酒坛子,喂到米棠嘴边,“喝!” 米棠:…… 喝是不可能喝的。 整个桌上就自己一个清醒的人了,若是都醉了,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但醉酒的人似乎格外固执,此刻青娘提着酒坛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米棠的嘴巴,大有她不喝就不罢休的意思。 “青娘,我们今天喝的够多了,明日再喝好不好?” 青娘摇摇头,不好。 “今日的酒,嗝,就一定,一定要今日喝!” 看来哄是哄不好了的。 想到刚才青娘说的话,米棠试图转移话题。 “青娘。” “嗯?” “你刚刚说你要做两件事……现在有一件我帮你完成了,那还有一件是什么?” “你告诉我,我帮你想想办法,说不定这第二件我也能帮你呢?” “告诉我好不好?” 青娘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费劲儿的把手里头的酒坛子放下,拧着两道柳叶眉,整张脸都是皱巴巴的,似乎在考虑。 呼。 看她放下酒坛子,米棠松出一口气。 喝酒之前请娘说她打小就在酒坛子中间长大,居然一点没夸大,这一桌子人全是被她喝趴下的。 “不能说。” 青娘皱着眉,又认真的强调了一遍,“不能说。” 本就只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米棠并没有对人家隐私刨根问底的嗜好,听到青娘的话,正准备打住话头,把趴下的几人送到房间里去睡觉。 青娘突然又小声说了一句。 “没有人可以帮我。” 她声音极轻,说的又快,但无端端的有一种难过的情绪。 说不清楚为什么,米棠突然想到她提着酒坛子时说过的话。 她说这酒是她爹酿的,可惜再也没有了。 青娘她爹死了。 “青娘。” 米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们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好不好?” 青娘撑着脑袋,看着她突然笑了一声,两只眼睛黑亮亮的,涂着口脂的嘴巴张了张。 她说,“你能帮我杀人吗?” “我要杀一个人。” 被她黑亮亮的眼睛看着,米棠一时分别不出她现在是醉酒还是醒着的,以至于下意识的居然忽略了她口中的话。 等到反应过来,米棠冷静反问道,“杀谁?” 这下惊讶的变成了青娘,似乎没有料到米棠会说出这种话。 轻笑了一声,青娘从地上捡起酒坛子,仰脖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和郑老三来京城的时候,在官道上,我许下两个心愿。” “一个是郑老三的味觉,他是因我的缘故,尝不出味儿了,我想找个能治好他的大夫。” “都说天子脚下能人多,我们便来了。” “可惜住了这么些时间,没有一个人有法子。” “我悄悄改了愿望,若是这个成不了数,那便加在第二个愿望上。” “如何加?” 青娘神秘一笑,“我要杀了那人时候,再让他尸骨无存。” 她突然叹出一口气,“其实这也算不上划算。” “若非一个人没有两条命……我一定是要杀他第二次的。” 脑子里的线索突然连成了串。 米棠问,“你爹是怎么死的?” 青娘有些愕然,然后转瞬又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模样,“土匪……自然是被官府剿的。” “那……” “我爹也是个混蛋,我娘从前怎么劝也不听,直到我娘死了,我发了一场高热,再就尝不出味儿了。” “那混蛋突然就洗心革面了,呵……” 青娘突然笑了一声,又举起酒坛子喝了一口,“说洗心革面也不合适,毕竟他还是当他的土匪。” “但有一条,我爹新立了个规矩,每月初一朝周围的村子里头收银子,或多或少,愿意给多少都成。” “凡是给了银子的人家,那一个月内,但凡家中有甚不平的事,都可以找他。” 话音突然停在这里,青娘看着酒坛子,一阵沉默。 米棠直觉,可能要出事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又是孩子 果然,青娘开口了,声音低沉嘶哑。 “那天,郑老三照旧给我做着吃食,我爹过来问我什么味道。” “以前他都只问我能不能吃出味道的。”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本就吃不出自然也说不出,我和郑老三都慌了神,就怕我爹发现我们在骗他。” “正在紧张的时候,突然听到寨子外面的鼓响了。” “这便是出事了。” 青娘解释道,“那日除了和新规矩一起立起来的,还有这面鼓。” “若是鼓响,那便是村里有人找我爹来了。” “来的人很多,奇怪的是,全是妇道人家。” “他们找来的事只为同一件——” 青娘低着头,手指无意识的抠在酒坛子上。 米棠心中有隐隐的不安,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总觉得似曾相识。 “到底发生了……” “孩子。” 一个声音突然从身边响起。 先前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季瑜,这会儿也彷佛酒醒一般,一双眼睛清亮,除了脸颊上的薄红,几乎一点也看不出醉意。 “孩子?” 米棠的脑袋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深深的看一眼季瑜,青娘继续开口,“是的,所有人哭着,只说了一件事。” “她们的孩子丢了,找我爹帮她们找回来。” “等等。” 顾不上礼貌,米棠着急打断她,“你是说……” 吞咽了一口口水,米棠小心翼翼问道,“这么多妇人……全是丢了孩子的?” “还只是你们那儿的村子里头?” “我怎么觉得……”莫名的熟悉呢? “拐子窝。” 季瑜淡声开口,提醒她。 被这么一提醒,米棠恍然大悟,猛一拍手,她就说怎么这么熟悉呢! 好家伙,这咋哪儿都有,难不成还是个产业链? “你们在说什么拐子窝?” 听他二人的话,青娘完全摸不着头脑。 等到米棠解释一遍,青娘原本拧着的两道细眉皱的更深了,都快纠结在一起。 半天才冷笑着咬着牙挤出一句,“今日我的疑惑总算是解开了。” “米妹子,你又帮我一次。” “啊?” 米棠和季瑜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到底……” 青娘看她一眼,没有要答话的意思,飞快的继续讲着没说完的话。 “我爹当天就带着寨子里的兄弟出发了,早上出发,不到日落时分就回来了。” “那群抢孩子的人没有走多远,全被我爹他们杀了。” “寨子里等着的妇人欢天喜地的领了自家孩子回去了。” “我们本以为这件事就此过去了,没想到……” 青娘的手捏成拳,重重的一下敲在桌子上面,“可恶!” 重重的喘出一口气,青娘从回忆里拔出来,继续道,“三日后,县衙贴了告示,派了兵。” “剿匪。” “罪由是我爹残杀百姓,抢夺孩子。” “村里原先找过我爹帮忙的妇人们,突然家家户户紧闭门窗不出,全都销声匿迹,查无对证。” “这是一桩莫须有的冤案。” “县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调了兵,我爹和寨子里的兄弟根本抵挡不住。” “赶在寨子被一把火烧尽之前,郑老三带着我逃跑了,后面的事你们就知道了……” 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感觉,米棠只能轻轻拍了拍青娘的手,以做安慰。 “我没事。” 青娘擦了一把眼角的泪,突然笑了一声,“真的没事。”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叠成小方块的纸来。 米棠捏着展开一看,赫然是一张告示,内容正是剿匪,正中还画着一副人像。 “我爹,画的一点也不像。” 青娘又指了指最下面的一行小字。 米棠认了认,中间夹着一个名字,刘实。 “那狗官的名字。” “我一直揣着这张纸,想着哪一日可以报仇雪恨。” “那狗官不久前升了迁,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我四处打听着。” 说着,青娘把告示重新收回,照旧叠成小方块,揣进怀里。 “我原先一直不懂,只道是这狗官不辨是非,天生盲眼,如今得了你们的消息,哼。” “分明是背后有人手眼通天!” 米棠心神一震。 不由自主的伸手捏了捏季瑜的袖子。 季瑜看她一眼,点点头。 二人想到一处去了。 本以为他们那儿的拐子窝只是个例,却是没想到如今四处开花,看上去背后之人都还颇有权势…… 等会儿! 莫非……其实都是一人所为?! 想到这里,米棠瞪大了眼睛。 如果全都是一人的授意,这么多孩子,这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米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股冷意从心里散发到身体上,让她的胳膊上浮现出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安心。” 就在她牙齿打颤的时候,两手突然被另外两只宽大的手掌包裹住。 是季瑜。 “不会有事的。” 季瑜温声到,眼睛中带着彻骨的冷意,“不管这人到底想做什么,我们一定会把他揪出来的。” “好了,故事就说到这里了,早些歇息。” 青娘举着酒坛子,又灌下一口酒,“明日还得赶路呢!” “赶路?” 米棠不懂,“有谁……”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米棠瞪大眼睛,“你们要走吗?” “不然呢?” 青娘妩媚一笑,“好不容易找到的法子……要杀的人找不到,要救人的法子却是有了……” “不走做什么呢?” “那你们还回来吗?” 青娘没有答话。 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米棠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的难受,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口道,“那你们这酒楼……” 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句话,青娘突然冲米棠神秘一笑,甚至还抛了个媚眼,缓缓的把手伸向自己的衣袖。 莫名其妙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米棠出声阻止,“等等……” 等显然是等不了的,青娘已经从衣袖里掏出东西来。 厚厚的几张纸,依次排开放在米棠的眼前。 “我知道你来京城肯定要找落脚的地方,或许还要有个酒楼什么的。” “我的酒楼你已经看过了,我知道你很满意,这是你自己说的,别想抵赖。” “所以……” 青娘一口气不带停歇的,手上还递出来一支笔,“地契什么的都在这里了,签字宝贝儿。” 她的“宝贝儿”调子拉的长,米棠莫名的红了脸,引来季瑜不满的哼声。 米棠打眼扫去,嚯,理的还挺齐全,都比得上现代的合同了。 只是…… 米棠指着上面写着的一行数字,“你买的时候二千七百两,转给我就三千了?” “说好的谢谢呢?” 青娘抿嘴一笑,“我是个商人,自然是不做亏本生意啦!” “咱情分归情分,银子还是得算仔细了。” 米棠:……奸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大冤种柳含青 次日早上,柳含青打着呵欠下楼来,一眼就瞧见堂下正当中的桌子边,大家已经齐齐的坐好了,似乎就等着开饭的模样。 “早啊。” 柳含青伸手打个招呼,挨着毛小宁和多多坐下了,四下的看一周,眼睛里闪过精光,然后咧嘴笑了。 “哟,有人比我起的还晚。” “等会儿谁最后来谁收拾这桌子,给咱掌柜的省省事儿。” 说着,从盘子里拿起一个拳头大的肉包子来,还冒着热气儿呢,也顾不着烫,张嘴就咬了一口。 不错,香喷喷的,还有汁水,味香十足,是他自己掌柜的手艺! 龇牙咧嘴的哈着气,柳含青还不忘冲米棠挑挑眉毛,“是,掌柜的。” 他就差把“夸我”和“要算计人”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边上的毛小宁人都听傻了,一言难尽的看着柳含青。 心道柳大公子真是个大冤种。 还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埋得那种。 可惜大冤种这会儿心里算着小九九,不然但凡侧脸看一眼疯狂挤眼暗示的毛小宁,就能发现不对劲。 “好呀。” 米棠笑眯眯,然后接着道,“那等会儿就辛苦你了。” “这有啥辛苦的,不……等会儿!” 柳含青“唧”吞一口包子,回过味儿来了。 又把桌上的众人打量一遍,用包子指着自己,满脸的不可思议,“怎么就是我了?” “这不还有那个女土匪没下来吗?” 他还惦记着青娘让他丢脸的事,这会儿还不忘提一嘴。 “你是说青娘吗?” “她和郑老三昨天晚上就走了。” 米棠也是今天早上才发现的。 本来以为他俩今天早上才离开,谁知一早起来,毛小宁就来告诉他酒楼里除了他们,原先的人都走光了,青娘还给她留了封信。 想来应该是昨天晚上,米棠和季瑜把其他人弄上楼休息之后,他俩就离开了。 风风火火,倒也符合青娘的个性。 但这事最后起床的柳含青显然是不知道的,并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硬生生坑了自己一把。 这会儿听米棠说起来,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手上原本还香喷喷的包子瞬间也……包子还是香的。 边吃还边嘟嘟囔囔,他就知道那女土匪和他八字相冲,要走了都还得坑他一把。 柳大公子皱着眉苦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又吃完了一盘包子。 活儿已经被他揽上了,总不能白干,吃也得多吃几个! 这般想着,柳大公子的手已经又朝盘子里头伸过去了。 “你已经吃了两盘了。” 多多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萌哒哒的竖了两根指头给柳含青看,“书上说,饭是不可以多吃的,多吃就会积食,就会肚子难受。” 这书自然是老酒鬼留下的医书。 多多好学,米棠也不忘记嘱咐他,除了自己的功课,医书也是要学的。 这会儿想起了医书上的只是,多多赶忙提醒他。 “让他吃。” 出乎意料的,米棠却是替柳含青说话了。 而且这话不单是为柳含青说的,她还冲着众人道,“你们也可尽多吃些,中饭或许是吃不着了。” “吃不着?为什么?” 柳含青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抽空问道。 一个包子下肚,他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女土匪走了,她这酒楼怎么办?不要了?” 他的话说完,就看见她家掌柜的露出一个笑容,伸出一根指头摆了摆。 “这正是我今日要宣布的事了。” 米棠清了清嗓子,拉着季瑜站起来,轻轻拍了拍手,“诸位。” 难得听她这么认真,一时间,众人居然都有些紧张,老老实实的坐着,就连狼吞虎咽的柳含青,这会儿也把包子放下来了,乖巧缩手手听话。 “从今日起,咱们在京中就有落脚之处了!” 还不等众人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米棠就对着毛小宁道,“小宁,等会儿吃完了,劳你去城中打听打听,找几个手艺好的木匠过来,要请他们打一块牌匾,另有好些器具。” “恐怕需要些时日,咱们留他们宿在酒楼里,吃住全包。” “只要手艺好,价钱好商量,这事儿莫忘了。” 毛小宁一擦嘴,“掌柜的,我早就吃好了。” “我这就去。” 说罢,转身就出了酒楼。 “打牌匾?” 只剩下柳含青仍旧傻愣愣的,“打什么牌匾?” “自然是咱们酒楼的牌匾。” “酒楼?” 柳含青再次吃了一惊,手指头哆哆嗦嗦的指着米棠,“你把女土匪抢了?” “还是你给她灌迷魂汤了?” 他的眼睛亮晶晶,上前一步抓着米棠的手,一脸虔诚,“请务必教教我。” 米棠:…… “松爪子。” 都不用米棠说这话,感受到边上季瑜冷飕飕的视线,柳含青的手只碰到一瞬,就讪讪的收了回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青娘昨日同我定了契,这酒楼,我买下来了。” 米棠淡声解释道。 三千两银子不仅不亏,相反是大赚了一笔。 青娘嘴上说着她是个商人要赚钱,终究还是便宜了米棠。 今日一早,发现青娘和郑老三走了,米棠就带着毛小宁把酒楼四处转悠了一圈,厨房里还剩下大量新鲜的食材,院子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更不用说这里地段优越,这可是在天子脚下。 要搁现代,那怎么样也得是北京一环以内。 “牛。” 柳含青不说话了,老老实实的端着盘子去刷,临走还不忘捎走多多。 “走,给我刷盘子去。” “为什么要我去?” 柳含青闭眼胡诌,“因为我吃多了积食,万一我出事了你还能抢救我。” 米棠:…… 忽悠孩子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柳含青的良心不通,并且多多小天使还当真去当童工帮忙刷盘子去了。 “多多太容易上当了。” 米棠跟季瑜小声嘀咕,“得教教他防狼之术。” 季瑜点头附和。 “我看要不让他多跟你呆一块儿,好跟你学学。”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米棠再迟钝也感觉出来了。 她家这个可不是什么纯良美貌小白花,这就是个白切黑! 会跟她装可怜的很! 正适合教多多。 米棠重重点头,表示对自己的认同。 刚刚还在附和媳妇儿的季瑜一脸懵。 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到自己身上。 不过…… 米棠是不是怀疑他了? 心虚的季狐狸吓的眼神四处乱扫。 被媳妇儿发现自己日常装可怜,怎么办? 急,在线等。? 第二百零一章 吃播再来 “把桌子再擦擦,凳子摆整齐些。” 这会儿还没到饭点,其他的酒楼里也没多少人,照说这是正常的情况,但毛小宁就是紧张的不行。 在大堂里来回的转悠着。 “停!” 柳含青看不过去了,把人拉着坐下了,靠着他和多多,一人一张小板凳坐在钱柜跟前。 多多伸手找米棠讨饼吃。 “给我也再来一块儿。” 柳含青大爷似的伸手,同时不忘劝毛小宁,“你紧张个啥,咱掌柜的都不紧张。” 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嘴里塞饼。 “这饼真香,赶得上当年我爹打宫里带出来的了。” “来,吃饼。” 说着,柳含青又给毛小宁递一块儿。 米棠站在钱柜后头一阵后悔。 柳含青当初看着毕竟一个斯斯文文的公子哥儿,如今怎么就变成一只哈士奇了? 又能吃又能拆家。 “吃饱了吗?” 米棠笑眯眯。 “还,还行,嗝,还能再吃……” 柳含青打了个饱嗝,原本想说还能再吃几块儿,一眼看见他家不紧张的掌柜一脸要杀人的表情,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匆匆忙忙换了说辞,老实道,“吃饱了。” 米棠瞪他,“吃饱了就去洗菜。” 就这两只,一大早上已经吃了她两盘饼了! 要还说没吃饱,她可真该养不起了。 “着什么急,人都没来,等会儿再……” “来了。” 米棠指着门口,笑眯眯道。 柳含青下意识转头,好家伙,门口都卷起一阵小黄沙了,这得是多少人啊! 匆忙抓了几块饼,柳含青拎着多多就往后院跑,“我带着这小子一起去。” 米棠:…… “掌柜的,我要买饼,早上的鲜花饼,给我再来十,不,二十块!” “我要五十块!” “一百!” 好家伙,你们搁这儿拍卖喊价呢! 米棠心里默默吐槽。 打量了一下挤过来的人群,大多都是些丫鬟小厮们。 米棠忍不住哑然失笑。 她倒是失算了,居然忘了这里是京城,跑腿的人自然都是些仆从。 关键的人没钓来啊! 叹了口气,米棠上前一步,毛小宁和季瑜二人围在她左右帮她维护秩序。 “各位,今早的鲜花饼只是试吃,已经没有了。” 这话一出口,人群中便是一阵喧闹声。 “啊!这可怎么办啊!我们小姐点名要吃的!” “我们家公子特意嘱咐我来的!” “没有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米棠正要出口,一个女声突然道,“你们家是怎么做生意的?” “开着酒楼居然没有东西可卖,这不是忽悠人吗?” 这个声音一出,底下又是一片附和声。 米棠循着声音看过去,问话的是个扎着双髻的小姑娘,看着年岁不过十五六岁,在一种打扮朴素的丫鬟小厮当中显得出众,手里挽着一个造型华丽的食盒,想来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婢女。 听见她的问话,毛小宁有些着急,想要开口反驳,被米棠轻轻摇头制止了。 “这位姑娘。” 米棠温声道,“你既然知道我这是酒楼……吃饭的地方,如何找我要鲜花饼?” 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小姑娘明显有些愕然,脸都涨红了。 “你,你……你既然是酒楼,那早上又凭什么卖鲜花饼?” 米棠难得心里生出一股逗弄人的心思,笑道,“因为早上我高兴。” “那……” “现在我不高兴了,所以重新开始卖饭菜。” “你!” 小姑娘咬着唇,面上一阵羞恼。 察觉到再逗下去可能真的要把人惹哭,米棠道,“今日开业,着实准备的不多,而且馅料什么的都是简易版的。” “各位若是真心喜欢,明日早上还会再有一批。” “只是如今人手不够,忙不过来,数量照旧有限,先到先得。” 话音落地,众人的脸上是一阵悲喜交加,有聪明的率先反应过来,开始打身上掏兜。 “掌柜的,我先预定,银子付给你,明日这个时候,我过来拿行不行?” 有了第一个开口,余下的纷纷各自掏银子,就差往米棠身上砸了 。 “不行哦。” 谁知米棠轻飘飘拒绝了。 “本酒楼一概不接受预定,先到先得。” “啊……” 众人中又是一阵悲鸣声起。 看着自己身边的人,眼中满是警惕,今日来的人已经不少了,明日还指不定多少人呢! 也不知道到底多少份,若是抢不着,这可怎么办啊! 想到家中的公子小姐们,个个脸上都是愁容满面。 “什么味儿? 正在这时,一阵霸道的浓香铺面而来,带着热辣辣的滚烫气息,呛得人眼泪和口水一起往外冒。 “好香啊!” “快看!” 有人大喊了一声。 顺着他的声音,众人看过去。 大堂靠窗的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支起了一口模样古怪的锅子。 众人看去,那锅子分成两块,是阴阳鱼的形状,冒着腾腾的热气,一边是红彤彤的汤色,看着浓郁鲜香,不断的鼓起红色的小泡,另一边怎是浓稠的白汤,咕嘟嘟的发出声响。 也不知为何,光是看着这个锅子,众人就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口水。 除却这口锅子,桌上另摆七八个瓷白的盘,或长或圆或方,形状各不相同,里头盛着肉片。 众人看的分明,这肉分别是生的! “生的怎么吃啊,莫不是要现煮?” 在大家的猜测中,那人慢悠悠的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来。 这肉切的极薄,晶莹剔透,白里透红一片。 被筷子夹起,放进了红色汤底的一半锅中,筷子也不松手,就这么夹着,只约莫一瞬的功夫,就被飞快的重新拎起来,放到了那人面前的小碟子中。 众人这才看见,原来这人的面前还摆着两个极小的小碟子,里面似乎放着什么粉,肉片只这么轻轻蘸一下,然后被飞快的送进了这人的口中。 众人情不自禁的跟着这人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直到他满足的哈出一口气来,才颇有些怅然若失的擦擦嘴。 计划通! 果然吃播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行得通的! 米棠心中遗憾,可惜没有现代的led屏,不然可以挂在门口二十四小时轮回播放。 路边飞过一只鸟,都得被勾引的过来吃一顿! “掌柜的,这是什么啊?” 终于听到满意的问题了,米棠满足一笑。 “火锅。” “现在仅供堂食哦亲。”? 第二百零二章 开门迎客 因为对吃播的效果很有信心,预料到应该会有不少人被吸引过来。 隔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米棠就起床了。 火锅的重点在底料和食材。 底料是米棠现炒的。 红锅讲究一个辣字,辣椒自然必不可少。 米棠用的是她带过来的干辣椒,这玩意儿别看晒得干巴巴的,味道可是相当猛烈,只是拿在手中,不大一会儿,手上就能沾上味道。 辣椒剪碎,锅中倒入牛油炒香,依次加入其他各式香料和调料。 只是炒一个底料,厨房里已经是香气扑鼻,等到最后放入剪碎的辣椒,香气一时间变了味道,成了攻势迅猛的火辣辣,逼得人节节后退。 米棠早有准备,口鼻上捂着自己制作的简单版口罩,恰好将呛人的辣椒香隔绝在外。 只是她丝毫不怕,其他人却不能幸免。 厨房内一时间响起众人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不断伴随着有人喊的“不行了”。 等到米棠将盖子盖上,让人打开窗子透透风,这才看见面前一种眼泪涟涟却依旧眼巴巴的盯着她扣着锅盖的锅。 米棠:…… 这可真是记吃不记“呛”啊! “大家怎么起这么早?” 米棠又不是周扒皮,这会儿显然没到上工的时间,自然多问一句。 谁知她的问题一出口,众人瞬间变成了幽怨可怜的眼神,从紧盯着锅中变成了紧盯着她。 “掌柜的,你这弄得也太香了,馋得睡不着啊!” “是啊,我做梦还以为吃到啥好东西,一口咬下去,呸,是谁的手!” “你小子还有脸说!瞧瞧我这手!喏,大伙儿看看,好大一副牙印呢!” 大伙儿一阵哄堂大笑。 米棠也跟着好奇的看了眼,嚯,还真是,下嘴没留情面! 跟着大伙儿一起的笑。 “对不住各位了。” “我的底料已经炒完了,大伙儿若是困着,还可以继续回去睡一会儿。” “待会儿给大家做鲜花饼吃!” 都是些年轻小伙子,哪儿有真正睡不醒的。 尤其是一听米棠说还有鲜花饼吃,个个来了精神。 昨日的盛况他们也不是没瞧见,那么多丫鬟小厮过来抢着买,嘿,没得买! 掌柜的居然要做给他们吃? 一时间,个个脸上都是兴高采烈,拍着胸脯说不困。 厨房真正的开始热闹起来。 今日的鲜花饼数量仍旧不多,米棠把个头做的大了些,和其他人一起忙活了一个早上,不过才整三百个。 米棠输出五十个出来给店里的伙计们分食,其余的二百五十个让毛小宁端到大堂准备去卖。 毛小宁嘴上应着好,可端着饼走着走着突然就像卡了壳,盯着窗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也越长越大。 “看见鬼了?” 米棠逗他。 这起止是鬼的,这简直比鬼还要让人震惊! 毛小宁疯狂点头又摇头。 这些真的是让米棠好奇了,擦了擦手,从厨房里头走出来,顺着毛小宁的视线看过去。 好家伙,这下没见识震惊的变成了米掌柜了。 “掌柜的,我没看错。” 毛小宁吞了口口水,伸出一只手颤巍巍的指着窗外。 “好,好多人啊!” 顺着他的手,从窗外看去,已经密密麻麻的排了好多人,有人甚至把眼睛贴着窗户,模样看上去还真有几分瘆人。 米棠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沉默半晌才提醒毛小宁,“小心手上的饼别摔了。” “哦。” 毛小宁恍然大悟,飞快的把手缩回来,小心翼翼的重新端好了盘子。 “人这样多,饼恐怕也得限量,这样,等会儿你记着,一人最多五个饼,多了不卖。” 毛小宁连忙点头。 米棠继续道,“我去后厨看看,若是食材都准备停当的话,那咱们就……” 米棠深吸一口气,“开门营业!” “好嘞!” 毛小宁眉飞色舞的喊了个号子。 底料已经炒好,剩下的不过是食材的准备。 米棠进去瞧了一眼,厨子们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米棠这才吩咐毛小宁把门打开。 酒楼门外。 一群丫鬟小厮们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昨日无功而返回去后,自然是惹得自家小姐公子一阵不满,因此今天,个个起了早床,想来排个早队。 万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比自己更早的,一眼瞧到熙熙攘攘的人,众人脸上又是愁容满面,不会又买不到。 这个念头一出现,马上有人连忙甩甩脑袋试图把这个念头甩开。 可不能这么想,若真买不到家里头的小祖宗还得发脾气呢! 这般想着,众人只能眼巴巴的盯着酒楼的大门,就等着啥时候“砰”的一声开门,然后自己飞快的挤上前去,抢个头筹。 也就注意力打岔的转瞬工夫,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声“开门了”。 反应慢的顺着声音看过去,酒楼的门果真开了。 几个反应快的,动作居然比声音还要先行一步,已经率先冲了进去,正打兜儿里掏银子呢! “我要十块!” “二十!” “一百!” 昨日的景象又在重演着。 “小,小宁哥,这特太吓人了。” 跟着毛小宁一起开门的伙计被这景象吓了一跳,头一次见人做生意被人拿着银子往铺子里塞得。 毛小宁倒是面上不慌,毕竟是早有准备。 对着一群挥舞着银子口中一个劲儿的含数字的人们,毛小宁慢悠悠的从背后掏出一个纸壳做的套筒。 这是他们家掌柜给做的,说是叫什么“扩音”。 毛小宁不懂,但他知道按着米棠说的对着套筒扯着嗓子喊就是了。 深吸一口气,毛小宁喊道,“一个人最多五块,限量二百五十块,先到先得,先到先得!” “什么,才五块!” “也太少了!” “小伙计,你通融通融,银子不是问题,我们小姐就指着这一口呢!” “我家公子也要!” “我家老夫人也要!” 毛小宁:…… 眼看着大伙儿从报数字变成报家谱,毛小宁慌忙制止,“莫争莫争,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啊!” 这招果然奏效,被毛小宁连续强调了几遍之后,众人果然成功的抓住了重点,“数量有限”。 既然是数量有限,那么…… 等到还有人掰扯数量太少的时候,马上就有排在后面的人开始喊了,“凭啥全给你家一人给全买去了,我家小姐也要吃!” “不行,就得按规律来,一人五块!” “小伙计,你可千万别给他通融,我们都盯着你呢!” “就是就是,盯着你呢!” 毛小宁:……就很头大。? 第二百零三章 吃货二人组 “你说,咱们还能买着吗?” 队伍末尾,两个书生模样打扮的公子交头接耳。 这两人正是前来排队的王祯和周文育。 自打昨日分吃了王祯的一个鲜花饼后,两人就被这味道馋上了。 分别指使了自家的小厮带上银子过来买。 可谁知小厮居然两手空空的回去,说什么卖光了,明日才卖。 卖光了? 听听这叫什么话? 王公子和周公子打小就是锦衣玉食,可还没受过这种气。 当天两人就不信邪似的搜寻了全京城的饼铺和糕点铺,想要找到一模一样的。 可惜,自然是无功而返,不仅如此,二人还撞见不少可他们来意一样的人。 得,这下两人是彻底认清楚了,瑜米之乡的鲜花饼,无可复制! 等到二人垂眉耷首的回到家中,居然听见小厮再给下下人们讲什么火锅。 好家伙,跟说书似的,不仅把色泽描述的清清楚楚,就连当时食客吃肉时的神态都讲出来了,硬生生把二人的口水都勾出来了,本就是出去找饼饿了一天的二人,这会儿更是难以忍受,连家里头平日里吃着的山珍海味都嫌没味儿了,饥肠辘辘的忍了一个晚上。 二人一大早便来亲自排队,下定决心一要吃饼吃个爽,二要见识一下火锅到底有多香! 没成想,两人一来,就被排队的人震惊到了。 这会儿一听毛小宁说一个五块,两人心上一凉,等到又说一共才二百五十块的时候,王祯数了数,自己排在第七十位。 若是按照一人五块满打满算,铁定是吃不着了,想到这里,王祯都快哭出来了。 “文育,我,我想吃饼,我要吃饼啊!” 王祯委屈巴巴,心里一万次后悔自己当初递出去的半块鲜花饼。 若非如此,自己还能留着今天再解解馋。 一眼看出自己兄弟心中想法的周文育颇有些无奈,手上摇着扇子扇了扇,心中有了主意。 “走,咱去‘买队’!” 说罢,就掏出银子,戳了戳前面排队的人。 “做什么?” 前面排队的人转过头来,颇有些不耐烦。 “兄台,是这样的。” “我观这店家刚刚说,拢共才二百五十块,按照一人五块,排到咱们这儿,铁定是不够分的。” “兄台这队排了也是白排。” “不若这样,我出银子,兄台把这个位子让给我如何?” 那人面上警惕,“买不着的东西你买我这位子坐什么?” 周文育扇开扇子,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拿眼神偷偷示意了一眼整个人都在低气压中的王祯,然后皱着眉,面上似乎非常苦恼的样子,点了点脑袋,摊了摊手。 “原来带着个傻子。” 那人同情的看他一眼,“也是可怜,好罢,这位子让给你了。” “多谢。” 二人成功向前挤进一个位子。 这就成了? 尚且不知道被自家兄弟当傻子的王祯挠挠脑袋,看着周文育的眼神颇为崇拜,“周兄,你真厉害!” 周文育摇摇扇子,神秘的笑道,“还得多委屈王兄。” 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王祯:???周兄还有需要我的地方?周兄真厉害! 依靠着银子的力量,两人成功排到了第四十九和第五十位,刚好能买到的地方。 “两位客官,只剩下十块了,两位要多少?” 毛小宁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笑眯眯问道。 “全都要了,我们两个一起,十块!” 王祯迫不及待答道,一面急冲冲的接了打包好的鲜花饼,一面冲着周文育努嘴,“周兄,快掏银子!” 周文育却是不急,慢悠悠的打量着四周,鼻子轻微的耸动着。 他早就问道一股奇特的香味,和鲜花饼的味道不同,闻着有些呛,但意外的让他口中不断分泌口水。 “王兄,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啊?” 王祯也耸着鼻子闻了闻,“没……有!闻到了,是辣,阿嚏!” 周文育眼疾手快,赶在王祯喷嚏打出来之前飞快的抢了他手中的鲜花饼,以免被玷污。 “劳驾,多问一句。” “我昨日听闻说你们这酒楼里……” 周文育心中突然咯噔一声,一个念头飞快闪入脑海中,他急切的问道,“莫非这就是火锅的味道?” 第一个来问火锅的食客出现了! 毛小宁脸上的笑意都扩大了几分,“不错,这正是火锅的味道。” “二位客官,可要尝一尝?” 几分钟过后,王祯和周文育找了张僻静处的桌子坐下了。 “周兄,你说这汤锅子能好吃吗?” 抱着鲜花饼,王祯是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汤锅子的味道他尝过,只是一般,这家酒楼的虽然味道闻着香,但吃进嘴里恐怕是不尽然。 反倒是这他本人认证过好吃的鲜花饼是结结实实的抱在怀里的…… 周文育不看他,掏出一块鲜花饼慢条斯理的塞进嘴里,“你若是想回去便先走。” “只是等会儿莫后悔。”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边吃饼边打量这酒楼的陈设,“我倒是觉得,这家酒楼有趣的很。” “恐怕这火锅的味道,要令你大吃一惊了。” 王祯不信,嘟囔道,“我就觉得鲜花饼是最好吃的,不能再有更好的了。” 二人说话间,伙计突然唱声道,“七号桌两位客官,您的火锅到了!” 周文育瞥了一下桌上的七字,顺着声音看去。 一个伙计托着一个锅子而来,里头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放到二人的桌上。 “东西呢?” 王祯看的眼睛都大了,甚至站起来朝下反复检查,“你让我们吃空气啊!” “客官您别心急啊!” 伙计神秘一笑,又从另一个托盘中掏出一块酱色的凝固成方块的底料来,放到锅中。 牛油凝固的快,米棠大早上炒好的,这会儿已经凝固成块状。 底料放好,伙计把火点上,锅中倒入汤水。 随着牛油在锅中化开,一股霸道的浓香顿时充盈在整个大堂。 周文育深吸一口气,然后下一秒猛地咳嗽不止。 随着眼泪一起流下的,还有口中不停分泌的口水。 周公子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然而在这一瞬,周文育只觉得身心舒畅,恨不得当场拿勺子舀一勺这个汤汁喂到嘴中。 似乎看出他的心中所想,伙计又拿出一本厚厚的菜单递过去,“二位先看看点什么菜?” 原来菜还没点上,汤不是直接拿给人喝的啊! 周文育莫名心中有些失落,咳嗽了一声,故作冷静道,“按照我二人的分量,有什么推荐的,尽管上来。” “好嘞!” 伙计夹着菜单,眉飞色舞的朝后厨跑了。? 第二百零四章 血豆腐 王祯从来没有哪一刻有过如此深刻的度日如年的感觉。 即便上学堂里被夫子训斥,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事情,可是如今等着店小二上菜,居然怎样都闲不住,不停的在凳子上扭来扭曲,只是一双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咕咚咕咚冒泡的火锅。 舔了一下嘴巴,王祯有些心焦,“周兄,你说这酒楼上菜怎么这么慢啊!” 周文育:…… 虽然他心中也是一样的想法,但一向好面子的他终究是比王祯要能忍耐些,至少面上要显得冷静多了。 “你若是馋,不妨先吃饼。” 话说着,他已经自己拿了块饼往嘴里塞着。 无他,只是这火锅香味实在太霸道了,若是不找点什么东西堵住嘴巴,他怕他一个劲儿的咽口水。 “哦。” 王祯也郁郁寡欢的拿块饼往嘴里塞,只是眼睛仍旧不放过火锅。 饼香是香,但这香和火锅的香不同,那滋味儿就像是被蚂蚁咬了心窝子,痒的不在身体,在心啊! 就在两人的耐心几乎要消磨殆尽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喊声传了过来。 “七号桌的两位客官久等了,您的菜,来咯!” 桌上的二人精神一震,不约而同的转过身去,看着小二托着托盘上菜的身影,彷佛遇见了分别十世的亲人,几乎要淌出眼泪来。 “快快快!” 王祯慌忙招呼着,还把桌上的饼拿了下来,给端上来的菜腾地儿。 小二从托盘上依次摆上一盘盘菜来,有肉有菜还有各种豆制品,甚至还有两盘血色的块状菜式。 “这是何物?” 小二爽朗一笑,指着道,“客官,这是血豆腐。” “有猪血和鸭血的。” 听说是用猪和鸭的血做的,周文育和王祯二人的脸上都现出嫌恶之色,纷纷捂着口鼻道,“拿走拿走。” “可是客官……” 小二挠挠头,“您适才说有什么推荐的,这鸭血和猪血豆腐就是本店的特色啊,还是我们掌柜的给推荐的。” “这种东西,能给人吃吗?” “好吃着呢!” 听见有人居然质疑血豆腐的味道,小二急了,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嘿,不是小的夸口,这东西,别看您二位现在嫌弃,待会儿吃了,保准还想着第二盘!” “若是不好吃……” 小二想了想,“这两盘就当小的请客!” “有意思。” 周文育盯着盘中的血豆腐若有所思。 他吃过这么多酒楼,头一次见有小二拿自己的工钱出来赌味道的,莫非这血豆腐,当真有这么了不得? 这般想着,周文育挥了挥手,“先放着,你下去。” “得嘞,您二位有事叫我!” 说罢,小二又端着空托盘走了。 “周兄,你怎么让他把这血糊糊的东西留下了,这可是……欸欸欸!你这么还吃了!” 眼看着周文育用筷子夹了一片血豆腐,按照小厮观摩回去的模样,放到红锅中烫了烫,片刻后捞出直接喂进了嘴里,王祯看的眼睛都瞪大了。 他这位周兄,说好听点是讲究,说难听点就是龟毛,这种东西,他王祯敢拿脑袋担保,刚一进嘴巴立马就得吐出来,不然的话…… 欸? 吞进去了! 看着周文育喉咙滚动,嘴巴微张,吐出一口热气,一筷子血豆腐就这么下肚了? 甚至筷子还伸向了第二块! 第二块! 王祯如梦初醒,伸出一只手捏住周文育伸筷子的手,眼巴巴的问道,“周兄,味道如何?” 周文育用另一只手给他松开,面色不显的摇了摇头,“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 眼看着第二块有已经被他喂到嘴里去了,王祯表示不相信,“那你这……” 周文育哈出一口热气,“为兄不忍你受苦,替你受了。” 王祯:??? “你不许动,让我先尝尝。” 在吃上面相当敏感的王祯再次伸出一只手挡住周文育,自己拿筷子夹了一块,学着他的法子,在锅中烫了烫,送到嘴中,下一秒,眼睛都亮了。 “好吃!” “绝了!” 王祯放下筷子,不断用两手扇着嘴中的热气。 这鸭血豆腐,居然如此美妙! 不枉他用脑袋来打赌……虽然是赌输了。 就是烫了些……他的舌头都快起泡了。 可绕是如此,王大公子怎样都不肯吐出嘴里的血豆腐,相反,一手还迅速捏了筷子,冲着下一块去。 嘴中还不忘指责“见血豆腐忘义”的好兄弟,“周兄真是狡猾,如此美妙之物,居然妄想瞒着我一个吃独食!” “实在可恨!” 周文育不甘示弱,“刚刚有人捏着鼻子喊拿走。” 王祯:…… 王祯不说话了,前面刚刚输了脑袋,现在还被人封了嘴巴,只能埋头苦吃。 他二人在一片浓香的热腾腾中吃的大汗淋漓,却没主意到,不知何时,二人已经成了酒楼里的焦点,被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一如当初他们的小厮盯着别人吃火锅一样。 “敢问这位公子,吃的可是火锅?” 一道声音从脑袋上方响起,王祯被吓了一跳,想都不想的就捂住了自己的碗,然后才抬起头往周遭瞧。 这一瞧把他吓得不行,连忙拍了拍周文育。 原来不知何时,酒楼中已经围了不少的人,准确的说,是他二人周围围了不少的人。 “你,你们想干什么?” 王祯抱住碗,面上有些纠结,犹豫着要不要连火锅也一把抱住。 看出他心中所想的周文育有些哭笑不得,拿扇子悄悄他的脑袋,“没人想抢你的。” “哦。” 王祯这才松开自己的宝贝碗,里头还有两片肉呢! 听到二人的对话,先前问话的人脸上有些尴尬,“二人兄台误会了。” “适才我来到酒楼里,闻到一阵香味,想来应该是二位的这个锅子发出来的。” 说到这里,他不着痕迹的吸了吸鼻子,咽了口口水。 “敢问二位,这东西可是火锅?” “是这样的,昨日小弟遣小厮过来买鲜花饼,不成想他回去居然讲述了一种这酒楼的锅子,据说香的很。” “小弟这才来瞧瞧热闹,想必这就是……” 见他眼都不眨的盯着自己的火锅,王祯道,“没错,这就是火锅!” 听到他的回答,周围聚着的人“哄”的一拥而散,全朝着钱柜的方向跑去,口中喊着,“掌柜的,我要火锅!” 看到如此疯狂的情景,王祯和周文育都看傻了。 “周兄,若我看的没错的话。” 王祯揉了揉眼睛,“那不是林小姐吗?” 林小姐不是娇滴滴一朵娇花吗,怎么抢起饭来如此生猛! 他莫不是眼瞎了?! 似乎感受到二人的目光,已经抢着点好了火锅的林小姐转过头来,看着二人,用帕子捂着嘴,娇滴滴一笑。 周文育:…… 一言难尽的看着王祯,周文育道,“王兄的眼睛似乎是没错的。” “你……” 正想安慰一下心目中女神形象破灭的王祯,却见着他一拍桌子而起,双手拢在嘴边,做成一个喇叭的形状。 他喊,“林小姐,血豆腐好吃!我最爱鸭血豆腐!” 实际上,是周文育下手太快,他只吃到几块鸭血豆腐而已。 周文育:…… 用手捂着头,周文育一脸无奈。? 第二百零五章 院中来客 京城中突然开业的瑜米之乡酒楼,凭借一道名为“火锅”的锅子菜,突然风靡了大街小巷。 尤其是在富家小姐公子们口中口口称道,谁若是没吃上这一道,定会被人暗地里耻笑。 据看到首日争抢现场的人说,那一日,酒楼里可谓是昏天黑日,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公子小姐们,抛弃了往日的骄矜身份,一个个在酒楼大堂争抢的如同市井妇人,不顾仪态,头发衣服都抢乱了。 更有甚者,据说还有人亲眼看到那盛传的京城里有名的大家闺秀,往日里一个个弱柳扶风的,那一日,都纷纷挽起了袖子,硬生生抢出了绿林好汉的英姿。 传言是越来越离谱,到最后,居然演变成茶楼里的书:千金小姐突然在酒楼里飞檐走壁,引起捕快追查,最后原来是个男扮女装的采花大盗! 从毛小宁口中听到这个故事,米棠嘴角直抽抽。 难怪说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这无端端一个吃火锅的故事,都快演变成江湖快意恩仇录了! “掌柜的,这不会对咱们酒楼的名声有影响?” 毛小宁有些担心。 眼下生意好不容易红火起来,越来越好了,可别被这些茶馆说书的给祸祸了! “不会的。” 米棠摇摇头。 古代女子重名节,尤其是这些京城里头的大家闺秀,故事若仍旧这样越来越离谱下去,一定会有人出手干预的。 便是他们不理会,不过几日,也会被人压下去的。 不过…… “这些事情虽然可放置一边不做理会,但这段时间,恐怕店中会格外的忙。” 米棠露出一个神秘的笑来,“小宁,你去同后厨负责采买的人说一声,就说这段时日的食材,可多多益善。” 毕竟,无论什么时候,不管是正面营销还是负面营销,都会吸引一波流量过来。 从水军横行的现代过来的米棠深谙此道。 更何况,如今这越来越离谱的故事可算不得负面营销,只会引来越来越多人的好奇。 “另外,招工的告示也可贴出去了。” “咱们缺人的紧呢!” 说到这里,又不免叮嘱一句,“虽然缺人,却也别什么人都招来。” “一定要小心审核,其他无所谓,但是人品要好。” “晓得了掌柜。” 毛小宁应声道。 果然不出三日,如米棠所料,京城中铺天盖地的采花大盗的故事突然烟消云散,并着那日小姐公子们争抢的故事一起,彷佛从未出现过。 知道这事,毛小宁松了一口气。 那日听他家掌柜的说的时候,毛小宁心中吊了一口气,万一那些高门大户里头,不满这些故事,连同他们酒楼一起“消失掉”可如何是好? 如今倒是彻底放下了心,连脸上的笑容都更明媚了些。 “掌柜的,今日的鲜花饼好像多了些。” 关门打烊的时候,毛小宁清点的时候意外发现居然还有一盘饼没有卖出去。 忍不住有些惊讶,下意识的就问出了话。 等到反应过来,有些担忧的抬头看一眼他家掌柜的脸色,心道不好。 饼做多了没有卖出去,掌柜的不会心中难过…… 可谁知,他一抬头对上的却是米棠伸过来的手,“拿来。” 再看脸上,哪有半分不高兴,脸上两个酒窝都笑出来了! 毛小宁忙将盘子递过去,小心打听,“这饼……” 下一秒,他的嘴巴就被一块饼堵住了。 “咱自己吃啊!” “我特意留的。” “这些天净做给别人吃了,我自己也馋。” “啊?” 毛小宁没懂,傻愣愣的咬着饼发呆,直到一阵咳嗽声传来,再一看,好家伙,他家二掌柜的冷冰冰的盯着他的……嘴上的饼的手呢! 毛小宁吓了一个哆嗦,赶忙后悔一步,自己接了饼去,再不敢叫他家掌柜的给他喂了。 “做什么吓人?” 米棠弯着眼笑着,轻轻在季瑜身上捶了一下,把盘子递过去,故意不理会某人脸上漆黑如墨的脸色,“喏,吃饼。” 毛小宁:…… 祖宗哟!你没看他脸都黑了要吃人了!喂他一块儿! 毛小宁紧张的不行,恨不得上前一步,代替他家掌柜的把饼过去,但想到后果可能是自己的手被季瑜的眼神杀死,顿时缩了缩脖子。 得,两个掌柜的打情骂俏,他这个小伙计就不掺和了,安心吃饼去! 季瑜低头看米棠递过来的盘子,沉默不语。 低敛着眉,又长又密的睫毛扑闪着,脸上是欲语还休的寂寥和幽怨之色。 米棠:…… 你又开始了是吗! 虽然知道这人属狐狸的,脸上的难过都是装出来糊弄她的,但…… 谁教她吃这一套呢! 可恨啊! 米棠看着自己不争气的手打盘子里挑了一块卖相最好的,递到季瑜嘴边,“吃。” 季·狐狸精·瑜不吃,还要装可怜,“你刚刚也喂了旁人的。” 米棠:…… 嘴快的接了一句,“小宁算不得旁人。” 看到某人好不容易被哄好的脸上又开始黑云密布了,米棠灵机一动,“但你不同,你是我内人。” “喂你吃两块!” 季瑜:…… 这个称呼虽然怪异,但季瑜明显接受了,老老实实的低头吃了饼,总算没再作妖。 他这边是老实了,另一个作妖的又开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内人!笑死我了!你们俩有病啊!” 边上吃饼的柳含青抱着肚子一阵大笑。 然后报应来的很快,下一秒,他就开始抱着肚子咳嗽了。 好家伙,吃饼都能给自己吃呛过去。 米棠翻了个白眼,非常大女子不计小人过的给他拎来一壶茶水,这才救了柳含青一命。 几人吃着饼,后院突然传出细细簌簌的声音。 柳含青被吓了一跳,一口水没吞进去,又咳嗽起来,继被饼呛住之后又被水呛住了。 “我去看看。” 听院子里的声音没有停止的意思,季瑜面色严肃,放下饼,朝院子里头去。 米棠拉着他,“我跟你一起。” 二人手拉着手一道儿到了院子,后头还跟着小心翼翼的毛小宁柳含青等人。 “姐姐,我怕。” 多多也跑过来抱着米棠的腿,米棠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他。 “谁?” “出来!” 隐约看见两个人影之后,也没见着季瑜是怎么动作的,几步之间就到了近前,一把将二人抓住,“你们是谁?” “是你们!”季瑜惊讶的声音响起。? 第二百零六章 一家团聚 没想到被人当场抓住,两个人影似乎僵了一瞬,然而下一秒,柳含青居然喊了一声。 “姐姐!” “姐夫!” 然后快速从几人身后挤了出去,和两道人影抱在一起。 听到他的声音,米棠才突然发现,来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柳茹和陆文徵! “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胖了,胖了!” “没事儿就好!” 柳含青扑到姐姐怀里,平素嘻嘻哈哈的脸上,已经悄然挂了两行泪水。 再看柳茹脸上,也是泪痕斑驳,几人哭在一起。 米棠几人都知道柳含青家中发生的事,这会儿让三人在一起安静相处。 “去把刚刚没吃完的饼端过来。” 米棠小声吩咐了毛小宁。 等到一家三口哭完,米棠适时把饼递过去,招呼道,“干爹,干娘,吃块饼。” 听到她这一声同从前一样亲切的“干爹干娘”,柳茹过来拉着她,眼看眼中又要泪水涟涟。 米棠慌忙拿出帕子替她擦拭,“干娘莫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 许久未见,柳茹已经比从前消瘦了许多,但虽然服饰朴素,不复从前,却都是干净整洁,脸上也不曾留下多少苦难的痕迹,可见陆文徵将她保护的很好。 “干娘,你受苦了。” 柳茹擦了擦眼角的泪,拍着她的手道,“你是个好孩子,如今还肯认我这个干娘。” “只是干娘如今却……唉!” “不说也罢。” 米棠扶着她坐下,又让毛小宁和柳含青多找几张凳子来,“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干娘,你坐。” “尝尝我做的鲜花饼,今日特意留下的,也是赶巧了,还热着呢!” 说罢,从盘中拿了一块递到柳茹的手中。 柳茹接过饼,细细的打量一眼,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喂到嘴边,一口下去,嘴角便漾开微笑,“好吃!” “真不愧是你的手艺!” 一块饼下肚,又喝了一杯水,柳茹这才道,“这几日我和夫君就总是听人说起,京中新开了一家酒楼,做了一样名为‘火锅’的菜式。” “说起味道来个个夸的不行。” “我一听啊,这火锅不是棠棠你琢磨出来的吗?” “而且要说能有这种手艺的,那也就只有你了!” “这才……” 说到这里,柳茹脸红了一瞬,想到自己和陆文徵晚上不请自来,从人家院子的后门进来,一时间颇有些尴尬。 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才过来打扰,想看个究竟。” 说完,又有些感慨,“没想到,还真是你们。” “姐姐,你们如今住在哪里?” “娘……还好吗?” “还有阿莺和阿鹂可好?” 柳含青坐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伏在柳茹的膝边,急切的问道。 柳茹拍了拍弟弟的后背,“自你走后,爹去世的消息也便瞒不住了。” “你姐夫……” 柳茹看一眼低头沉默的陆文徵,低着声音道,“你姐夫向皇上奏疏,自请辞官归家,以代罪之身,献出家中所有金银。” “皇帝恩准了,只是却不许我们离开京城。” “不然……姐姐真想去找你!” “如今,我们都住在娘当初陪嫁的一个庄子上。” 看着柳含青红了眼眶,柳茹拍拍他的手安慰道,“含青莫要难过。” “庄子上自给自足倒也过得去,吃喝不愁,更无杂事烦忧,娘的身体都好多了。” “你是不知道,你姐夫一个读书人,居然还会种地养鸡呢!” 柳含青擦一把眼泪,带着鼻音笑道,“哦?” “姐夫,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陆文徵咳嗽一声,“大丈夫文能治天下,武自然也能种地养鸡。”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笑出了声。 “是啊,你姐夫心疼我们,庄子的地和鸡全是他一人操持的,我们谁都没动过手。” 柳茹叹了口气,“日子虽然难些,不比从前,但真的是快活了许多。” “至少一家人都在一起。” “含青,如今你又回来了,且平平安安的,娘看了不知道会有多欢喜!” “嗯。”柳含青重重点头,“我们一家人,以后一定再也不分开了!” “棠棠。” 姐弟二人说完话,柳茹又看向米棠,“这段时间,含青多亏你照顾了。” “他的性格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一定让你很费心神。” “姐姐……” “怎么,难不成姐姐还冤枉你了?” “干娘这次确实冤枉他了。” “哦?” 柳茹来了兴趣,“这话怎么说?” 米棠便坐下来,将柳含青在酒楼里做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末了,还挠挠头道,“希望干娘不要生气我让天天使唤他洗盘子的事。” 柳茹捂嘴一笑,“该!” “也就你能制住他了。” “别惯着他,洗盘子上菜什么的,有能让他做的尽管使唤他!” “别看他有时候刷娇气,可是我爹已经亲自教出来的,皮实着呢!” 一阵欢笑过后,方才的愁云总算被驱散了许多。 米棠重新道,“干娘和干爹如今有什么打算?” 被她这么一问,柳茹有些发懵,没有明白,但陆文徵却是懂了。 看一眼米棠,然后道,“如今别无所求,只想着一家安安生生的过完后半辈子。” 说完,他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这一笑声重蕴藏了太多的无奈和心酸,他的岳父柳尚书,忧国忧民一辈子,如今死后还要不得安生。 陆文徵是彻底对仕途失去了信心。 如今的他,只想着好好照顾一家老小,让他们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不要再跟从前一样,整天担惊受怕。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陆文徵既然打定主意,米棠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道一声,“如今我们都在这里了,干娘和干爹日后若是有什么苦难,只管吆喝一声,大家相互照应。” 说到这里,柳茹的眼睛突然亮了一瞬,抓着米棠的手道,“棠棠,你看干娘怎么样?” 米棠不明所以,“干娘自然是极好的,” 这话倒不是糊弄她,柳茹本就长的极美,身段又好,即便如今生了两个女儿,又已步入中年,但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再加上从前是尚书府的千金,从小娇惯着养成,如今突然逢了难,身上突生出天真和世故两种矛盾相撞的神秘来,更添美丽。? 第二百零八章 柳茹的手艺 次日一大早,其他人早上起来的时候,桌上已经又同往常一样摆好了早餐。 只是,今日的似乎有些不同。 “这是什么东西?” 柳含青一眼发现不一样,瞪着眼睛看桌上一盘不知道是包子还是馒头的奇形怪状的面团子。 眼神狐疑的看着米棠,一脸你是不是鬼附身了的表情。 “不许说混账话!” 柳茹一拳敲在弟弟头上,“你姐姐我做的!” “不满意就饿着!” “你做的?” 一听说是柳茹做的,柳含青瞪大眼睛,孩子似的绕着柳茹跑了个圈圈。 “姐,你什么时候还有这手艺啊!” 别人不清楚,作为弟弟,柳含青对柳茹是再也清楚不过的,他姐姐这么大,就没进过厨房,完完全全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如今居然会做这……额,看上去分不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的,确实不像是米棠的手艺。 抱着怀疑的态度,柳含青小心翼翼的拿了一个,喂到嘴中咬了一口。 嗯,有馅儿,应当是包子。 这馅儿的手艺倒是不难尝出来,鲜嫩多汁,汁水充沛,咬一口就是满满的肉香。 他姐难不成包了个面皮? 这模样……那就不奇怪了。 “怎么样?” 顶着姐姐的视线,柳含青擦了擦嘴,道,“虽然难看了一点,还是好吃的。” 听到弟弟的话,柳茹很高兴,“这馅儿是米棠做的,当然好吃了。” “早上我看她炒馅儿,香的不行呢!” “不过……” 柳茹有些脸红,“真的很难看吗?” 柳含青挠挠头,“也,也不算难看,反正比我强多了。” “我之前跟米棠包包子,还露馅儿呢!” 柳茹松了一口气,“我也跟着学了好久,之前一直捏不紧面皮,为了紧捏,只能做成这个样子。” “还怕你们嫌弃呢!” 说到这里,又瞪一眼弟弟,“当然,你不准嫌!” 柳含青:…… 有了包子上的成功,柳茹很高兴。 米棠如今答应她,教她做一些糕点,比如鲜花饼什么的。 知道鲜花饼就是昨日吃到的好吃的饼,还要在酒楼里卖出去,柳茹呼吸都急促了些,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我也能学这个吗?” “当然。” 米棠笑得两眼弯弯。 柳茹虽然从前没有过下厨经历,但心灵手巧,从做包子就可见一斑,如今做的样子丑,不过是没有经验的原因。 两人在厨房里头挨着头一块儿做鲜花饼的时候,陆文徵和季瑜在一边看。 “许久没见过茹娘这副模样。” 陆文徵叹了一口气。 自从老师故去,家中遭逢劫难,他要一面维持家中生计,还要一面照顾两个女人的情绪,更添家中还有年纪尚小的女儿。 柳茹作为家中长女,又是两个孩子的娘亲,她心中的苦痛不比谁少,却和自己一样不得不勉励支撑。 作为夫君,陆文徵和她感同身受。 “已经好久不曾看见过茹娘如此高兴。” 陆文徵轻声道,“多谢。” 也不等季瑜做出反应,他继续道,“茹娘是真心喜欢米棠。” “这段时间,恐怕多有叨扰了。” “家中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茹娘和含青,承蒙照顾。” 季瑜颔首,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可惜陆文徵迟迟未动。 季瑜:??? “咳。” 陆文徵面色有些不自然,望着桌上一盘没有吃完的奇形怪状的包子,“茹娘头次下厨,我想……” “我想全部带回去。” 季瑜了然,点头道,“当然。” 然后喊来毛小宁,替他找了一个食盒,将包子一一装上。 陆文徵提着食盒,同柳茹告别,“茹娘,我先走了,改天便来看你,若是你……” “嗯嗯,夫君你先走……棠棠,刚刚说要怎样来着?” 尚未分开已经感觉到危机感的陆文徵:…… “那我走了哦。” 陆大人心又不甘,尝试吸引媳妇儿注意力。 柳茹面色敷衍,一心扑在手中的面团上,“嗯嗯,你走。” 完蛋了! 媳妇儿已经爱面团胜过他了! 陆文徵心中幽怨,可是一转头发现在场人面上多有憋笑之色,柳含青那个臭小子更是已经抱着肚子眼角挂出泪花了。 心中一滞,只能拎着他的食盒,一脸落寞的走了。 等陆文徵离开,在场众人再也忍不住笑意,哈哈大笑出声。 “干娘,这样对干爹真的好吗?” 米棠也忍不住凑到柳茹身边,揶揄道。 柳茹一脸得意,擦了一下脸上的面粉,“你干爹这个人啊,心大着呢!” “过不了一会儿就好了。” 真的吗? 米棠有些不信。 只能心中为陆文徵默哀一秒。 她这干娘和干爹似乎拿反了剧本,冷面小娇夫和钢铁直女。 我恨你是根木头! “棠棠,你看这个饼做成鲜花的模样如何?” 米棠还在为她可怜的干爹默哀的时候,柳茹突然欢喜的朝她跑过来,手里头还拿着一朵五瓣梅花模样的面团来。 “这是?” “这是你刚刚教我包的鲜花饼啊!” 柳茹兴冲冲道,鲜花饼比包子好包,小小一团陷,面团捏好后直接压扁成饼就行,不用担心漏出来的问题。 加上有包子的练手,她已经掌握了包面皮的方法。 这会儿想着鲜花饼,手上居然当真试着捏出一朵花的形状来。 “干娘,你真厉害!” 米棠真心实意叫好。 她原先就想着做这样一个花型的模具出来,饼团做好后直接脱模,奈何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一直给搁置下了。 没想到这会儿居然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形造型机! “真,真的吗?” 被米棠这样夸奖,柳茹有些脸红,“这种花样子,是绣活里头最简单的了。” “我还会鸳鸯兔子什么的,你若喜欢别的图样子,我兴许也能捏出来!” 说罢,当场撸起休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米棠哭笑不得,止住了她。 想了想道,“如今做鲜花饼,鲜花的模样就成了。” 看着柳茹略显失落的表情,又安慰她,“不过,改天,咱们可以做一种其他的饼,说不定……”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飞快闪过,米棠笑眯眯道,“兴许,咱们马上就要有做小兔子的机会了!”? 第二百零九章 闹事 柳茹的五瓣梅花格外受欢迎。 分明只是在原先的圆饼上做的改造,但因为花朵一样的造型,再加上一点粉嫩嫩的眼色以及芝麻粒的点缀,讨得了一种千金小姐们的喜欢,导致每日买鲜花饼的队伍又无端长了许多。 米棠特意给如今的鲜花饼做了分红,每卖出一枚饼,柳茹就能得五个大钱,这一日下来,居然能有好几两银子。 看的柳含青羡慕不已,成天绕着米棠转圈圈,“我若是做些旁的花样的,是不是也能分钱。” 米棠心生好奇,“你能做什么样子的?” 柳含青苦苦思索,“譬如美人儿花样的?” “像什么美人抚琴,美人望月,美人摇扇之类的。” 昔日的纨绔小公子柳含青似乎又恢复了本性,眼看就越说越兴奋,眼中都开始冒光了。 米棠:…… “走开!” 被毫不留情的拒绝,柳含青很干脆的继续跑到后院洗盘子去了。 瑜米之乡酒楼的鲜花饼的火热,引发了京中一系列糕饼铺子的模仿。 笑话,火锅学不来,一个鲜花饼还不容易么,再好吃的糕点也不过是一点馅料加上饼皮而已,能有什么特殊? 眼看着模仿鲜花饼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不明所以的食客被误导去了别的地方,柳茹很着急。 “棠棠,这可如何是好?” 她从前不曾做过买卖,自然也不曾看见过这样的竞争手段,如今突然一见,几乎都要被气哭出来。 鲜花饼所用的鲜花都是她和米棠亲自挑选处理的,熬制花酱,制作油酥,其中艰辛她是最清楚不过。 如今别人轻飘飘的一阵模仿,就将她二人的辛苦付之一炬,让她怎么能不心急? “别急。” 米棠拍拍柳茹的手,安抚她道,“该是我们的,旁人抢不去。” 不过……也是时候该出些新得花样了。 昨日,雅士利已经传书过来,说他这几天就会来到京城。 等有了牛奶,她就能做出更多更好吃得东西,才不怕模仿! 虽然不清楚米棠的计划,但看着她泰然处之的模样,柳茹莫名觉得像吃了定心丸一样,也冷静下来。 捏了捏拳头,对着米棠打气,“走!咱们继续做饼!做更好吃的饼!任谁也学不来!” 看着柳茹露出如同小女孩一样娇憨的模样,米棠哭笑不得。 二人边说着话,边埋头在厨房里揉面团的时候,毛小宁像一阵小旋风似的冲了进来。 “掌柜的,不好了!” “有人说在咱们的饼里头吃出了虫子!” “虫子?” “这怎么可能!” 米棠和柳茹的声音相继响起。 “人在哪里?” “还在大堂呢!一直嚷嚷着要抓掌柜的您去见官!” “这会儿还不肯走!” 米棠冷静的摘掉围裙,“带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块儿去。” 柳茹上前来,拉着米棠的手,脸上满是担忧。 米棠摇摇头,“不会有事的。” “干娘,你就在这儿等着我。” 自己的饼里有没有虫子,米棠再清楚不过,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 说罢,米棠就跟着毛小宁到了大堂。 堂中,一个瘦猴儿似的男人一脚踩着地,一脚踩着凳子,叉着腰站在围观的人群中央。 手上捏着一条尚在蠕动的青虫,口中直嚷嚷,“各位看看,多么可怕的虫子,哟哟哟,还活着呢!” “诸位刚刚可是看见了,就打他们家这饼里头吃出来的!” “多亏我猴四儿小心,不然这么大一条活虫子进了肚子可怎么办!” “真是想一想就可怕呐!” “诸位再想一想,既然有这一条虫子,包不准以前就有其他虫子,说不准呐,嘿嘿,已经被谁给吃下去咯!” 猴四儿嘿嘿的笑着,露出一口不怎么齐整的牙,本就小的一双眼睛更是笑得不见缝儿,看着就是贼眉鼠眼的模样你。 偏生他这话一出口,马上有人盯着他手中蠕动的虫子,绝着喉头发痒,甚至隐约觉得自己腹中传来痛感。 “你这话一出……嘶,我怎么觉得我肚子这么难受?” “我也是……刚刚还不觉得,现在真的一阵腹痛,莫非我也吃进了这虫子?” “啊,我的饼里头不会也有!” 一阵恐慌的情绪已经在大堂中的食客中蔓延,整个大堂都开始喧闹起来。 “太过分了这人!” “我去让他闭嘴!” 毛小宁撸袖子,恨不得上去揍猴四儿一顿。 这人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若说一条虫子也就罢了,人手一条他们这儿岂不是虫子窝? “你要真去了才是着了他们的道儿了。” 米棠拦住他。 看着站在人群中的猴四儿还在大放厥词,“各位,既然大家都觉得这饼有问题,是不是该一起找他们掌柜的讨个说法?” “是!” “讨说法!讨说法!” “呵。” 米棠冷笑涟涟。 他们的鲜花饼用的鲜花是鲜切花,全都是她和柳茹挑选后清洗干净的,后面又在锅中熬住,包裹进去的是鲜花酱。 若说拿死虫子来诬陷他们也就罢了,可如今居然拿来一条活虫子,或许是这背后谋划之人想增加骇人效果,却偏偏把人当傻子了! “你想要什么说法?” 猴四儿正暗中窃喜,计划进行的如此畅通。 现在,瑜米之乡的食客已经被他煽动,马上,他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一大笔银子。 突然,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猴四儿一愣,顺着这声音看过去,居然是一个模样娇俏的年轻小姑娘。 “你是谁?” 猴四儿没当一回事,只道这也是一个食客,想跟自己讨教呢! “你不知道我是谁?” 米棠“哦”了一声,笑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向我讨说法,抓我去见官吗?” “你,你是瑜米之乡的掌柜的?” 猴四儿揉了揉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米棠轻轻点头,算事默认了。 虽然瑜米之乡的掌柜的是一个年轻小姑娘这件事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但猴四儿很快冷静下来。 只一转眼珠子,脑子里马上有了新的说辞,指着米棠痛心疾首道,“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居然心肠如此恶毒!” “小小年纪就已经钻进钱眼儿,罔顾生命!” “用这种东西来加害于人,难道你就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吗?” 几声责问之后,猴四儿眼中满是得意。 他先发制人,抢先一步,问的人哑口无言。 这小姑娘如此年轻,这会儿一定已经被他吓住了! 说不定,马上就要开始掉眼泪求他放过自己了!? 第二百一十章 什么金贵东西这么多银子 “说得好,举头三尺有神明!” 出乎猴四儿的预料,米棠不仅没有被他吓得当场痛哭,甚至“啪啪啪”的拍起了掌。 这是…… 猴四儿有些傻眼了。 米棠弯眼笑得开怀,一字一句道,“说谎的人,可是……” “要吞一千根针的哦。” 明明这小姑娘语气温软,说话时甚至带着笑,但猴四儿就是莫名打了个寒颤。 吞了口口水,只觉得喉头发疼,彷佛真的已经被迫着吞下了一千根针。 “你,你……” 他喉头发干,指着米棠道,“你不要威胁我!” “我告诉你……” “威胁?” 米棠打断他,歪着头看他道,“我没有威胁你啊,我不是把你的话重复了一遍吗?” 她一脸无辜,“你紧张做什么?” “莫非……” 米棠眼神锐利,“你在说谎!所以你怕了!” 随着她的话,有人慢慢觉察出不对劲儿来了,站在米棠一边指着猴四儿道,“对啊,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是不是在骗我们?” “骗,骗什么?” 猴四儿心里一阵发怵,但这种时候,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先露怯的,况且这小姑娘看上去什么也不知道,摆明了就是诈自己的! 想明白了这一层,猴四儿咽了口唾沫,脸上又重新恢复起镇定来,看着众人道,“各位,大家不要被她给骗了!” “大伙儿可别忘了,这条虫子可是大家亲眼见着从饼里头吃出来的!” “喏,现在还在窝手里头爬来爬去呢!” 说罢,甚至捏着手里的虫子挨个儿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圈,“我们今个儿就是来讨公道的!” “可千万别被这丫头给忽悠了!” “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 “是!” 米棠紧盯着人群,从里头成功揪住两个每次都在第一个带节奏的眼熟面孔出来。 她一早就发现了,这猴四儿敢如此大胆,造谣生事,肯定是有人和他里应外合的! 呵,准备的还挺充分。 冲毛小宁招了招手,示意他紧盯住猴四儿的两个同伙。 米棠抱着手臂,一副冷眼旁观,事不关己的看戏模样,就这么看着猴四儿声情并茂的表演。 “各位,谁人不是爹生娘养,咱花这么多银子出来吃饼,居然要被这黑心酒楼喂虫子吃!”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今日,咱们不仅要砸了他们这黑心酒楼,还要把这些人全部扭送官府去!大家说是不是啊!” 猴四儿喊完,马上就斜着眼,对人群中他的两个同伴使眼色,示意他们附和自己,可是眼斜了半天,才发现人不知道挤哪儿去了。 怎么回事? 猴四儿心中暗暗着急,咒骂一声这两人办事不靠谱,等会儿肯定要把他们揍一顿。 他这边着急,却不知道他的两个同伴这会儿心里也不好过。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好好的,谁知道俩人身前突然挤出两个人来,人高马大的,恰好把二人遮了个严严实实,一点也瞧不着。 原本以为是巧合,谁知道不管二人往哪里去,前面的两个人总是恰如其分的出现,每次都能把他们遮住。 便是傻子,这会儿也瞧出不对劲来了。 “哥,怎么回事儿?” 个头稍小的一个用胳膊捣了捣同伴,手指头悄悄指了指前面两人的背影。 “不要命啦?” 被他喊哥的人一把排掉他伸着的手指,他老早就发现了,刚刚那自称是掌柜的小姑娘看了他们几眼,然后喊了一个伙计,紧接着前面这两人就出来了。 分明是被人家掌柜的给逮着了! “走。” “走?” “可是……猴四哥怎么办?” “你个蠢货!操心他做什么,他银子分你吗?” “你不走我可走了!” “走走走,哥,你等等我!” 两人猫着腰,趁着人多,一溜烟儿的离开了酒楼。 “掌柜的,那两人跑了。” 一直盯着二人的毛小宁发现之后马上告诉米棠。 “让他们走,只是两条小鱼而已。” 米棠冷笑一声,“而且,大的还在这儿呢!”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被看客围在中间的猴四儿尚且不知道,他已经被他的两个同伙抛弃了,仍旧在唾沫星子乱飞的号召大家伙儿一起砸了酒楼。 可惜,声音都嘶哑了,便是真有几个群情激动的附和了几句,也没见得谁真正动手。 难不成,还得他先带头来一个? 猴四儿心中生了怯意,他是没想到这酒楼居然如此难缠,更没想到,哪怕是当众吃出了虫子,居然还有这么多站这酒楼! 这群人不害怕吗? 简直是不可思议! 但一想到只要事成就有白花花的银子拿,猴四儿咬了咬牙,一手捏着虫子,一手准备去推邻桌的桌子。 那桌子还放着火锅,只是已经吃完了,只剩下残羹,锅中的汤都快凝固了,但猴四儿吸了吸鼻子,他还是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香味,让人忍不住的猛咽口水。 这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这么香? 猴四儿脸上愤怒的狰狞之色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视线尴尬的在火锅中挪不开眼。 意识到周围的人可能都在看自己,猴四儿咬了咬牙。 不管是什么东西,等他拿到了银子,还愁吃不到吗? 想到这里,猴四儿面上重新收拾起愤怒之色来,单手推着桌子,正要掀翻—— 却是被人喊住了。 喊住他的不是别人,是米棠。 “这桌客人还没算帐。” “你若是掀了,那便由你来。” “一共是十二两银子。” 猴四儿愣了一愣,面上有些呆滞,似乎没有想到。 转而是心中一股莫名的愤怒。 他奶奶的! 这姑娘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他都要掀桌子砸酒楼了! 居然跟他说让他掏银子! 掏银子请别人吃饭? 还是这么香这么贵他都没尝过的! 猴四儿整个人都气的哆嗦,指着米棠,本想问米棠是不是缺心眼儿,谁知道一出口居然变成了,“他娘的吃的什么金贵东西要这么多银子?” 他干这一票脏活儿都才十两银子呢!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第二百一十一章 猴四儿认栽 “周兄,嗝,咱们吃了这么多银子吗?” 人群中,王祯打了个饱嗝,扯了扯同样抱臂看热闹的周文育。 这桌子的食客不是旁人,正是王祯和周文育二人。 自打上次因鲜花饼所诱后面又被火锅俘虏,二人是一下学有功夫就搭伙儿来这瑜米之乡酒楼吃饭,百吃不厌。 没想到,今天不仅有吃的,居然还能看一场好戏。 听着王祯一个接一个的饱嗝,周文育扶额,有些无奈,“吃没吃这么多你心里没数吗?” 王祯本就是个吃货,哪次吃好吃的都有他,更别提如今遇上个这么新奇又好吃的火锅。 他二人每次来,别的先不管,火锅只管往桌上添才,不吃个肚满肠圆不算数,吃完火锅也就罢了,鲜花饼也要点上,虽然仍旧限量,但数量比之前放开了些,如今一人可以买十块,那两人自然是要整二十块的。 就这会儿功夫,鲜花饼还被王祯抱在怀中。 这人分明前一秒钟还在打嗝,这会儿嘴巴又开始不停的吃饼了。 “少吃些,小心又要去医馆看大夫。” 周文育不免叮嘱他一声,看到这人“嗯嗯啊啊”的嘴仍旧不停,又皱眉拿扇子敲他一下,“别把我的也给吃了。” 王祯有些心虚的“哦”一声。 糟糕,让周兄给发现了! 原本还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吃掉几块呢! “这人刚刚还说吃出了虫子呢。这你也不怕?” 知道周文育是吓自己,王祯把头摇的飞快。 他每日过来买饼吃,自己的十块,偶尔周兄还能让他一两块,可即便一天十多块的吃了这么些日子,也从未见过丁点儿不干净的东西,更别说还是一整条活蹦乱跳的虫子了! 那尖嘴猴腮的泼皮忽悠别人能成,忽悠他王大公子,却是想都不要想的。 这般摇着头,嘴里的动作又加快了许多,边吃还边嘟囔,“若是以后都没人买了,咱是不是一人能多买几块?” 周文育:…… 讲道理,他甚至怀疑即便是真有虫子,自己这好兄弟也能眼都不眨的给吃下去。 不过…… 视线看向一脸淡定丝毫不慌的米棠,周文育脸上起了兴趣,摸了摸下巴,“有趣。” 他倒是要看看,能做出这么多好吃又新奇的吃食的酒楼掌柜,要怎么应付这么一个明显是被人指使的泼皮无赖的撒泼打诨。 却说另一边,骂出心里话的猴四儿有些尴尬,可是尴尬之后又是一阵心酸袭来。 累死累活也就十两银子……亏他还想着拿到银子之后来大吃一顿呢! 怕是都不够吃那个模样奇怪的锅子的…… 心中这样想着,眼睛又不受控制的瞄向了桌上的锅子。 他几乎都可以听到自己吸溜口水的声音了。 虽然桌子已经不能掀了,但面子是无论如何不能丢的…… 猴四儿义正言辞,“此事绝对是不能这么罢休的!” 米棠点点头,满脸诚恳,似乎万分赞同他的看法,“那你说说,我要怎么补偿你呢?” 她眉头紧锁,似乎很为这事苦恼。 听到米棠这么说,猴四儿心中一喜,这掌柜的年纪虽然小,但看起来却似乎是个识时务的。 若是她能聪明点给自己十……不,二十两银子,再请自己好好吃一顿酒楼里的好吃的,他或许考虑放过她也不是不可以? “咳咳,不如……” “不如这样。”米棠接过话茬儿,笑眯眯道,“我给你些银子,再送你一桌火锅如何?”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猴四儿心中狂喜,这掌柜的果然有慧眼,真不愧是把酒楼开的这样好的人。 只是他脸上的笑意还没维持多久,就听到了周围人的哄堂大笑。 然后对面年轻的小姑娘脆声道,“你做梦呢!” “这里的桌子,这里的陈设,你尽管砸,砸多少我让你给我赔多少!” “吃饭的有好酒好肉招待,找事儿的,哼,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明明是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此刻说起话来,却像是个土匪头子似的。 猴四儿有一瞬的恍惚错觉,他来的是酒楼不是山寨子对…… 人群中埋头吃饼的王祯,听到米棠的话,被吓得一口没咽下去,结结实实的卡在了嗓子眼,偏偏这是个吃货,卡的眼睛都开始翻白了,还死活不肯往下吐。 周文育看的满头黑线,一巴掌没留情面的拍在他背上,这才将他嗓子眼儿的饼给吐了出来。 “周兄……”王祯委屈巴巴。 以手挡脸,实在不想看这糟心玩意儿,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处这货要说什么。 “赔你一块。” “谢谢周兄,周兄真好!” 王祯果然马上满脸高兴。 周文育:…… 却说被吓到的不仅是王祯,猴四儿也惊得不行,眼珠子瞪大,“你,你……” 因为这会儿,他对面的米棠居然拎起了一把大刀。 猴四儿的手哆嗦的更厉害了,口中也结巴的不行,“你,你想干什么,我,我告诉你!” “这可是青天白日!” “杀,杀人,是,是要偿命的!” “哼。” 米棠冷笑一声。 然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高高举起了刀。 一刀重重的下去,红色的液体在空中四溅开来,隐约可以听到看客们的吸气声。 猴四儿的腿都软了,跪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的对面,是桌案上被米棠一刀分成两半的鲜花饼。 一滴玫红色的花酱溅在他的脸上,猴四儿下意识的伸舌头舔了舔。 好,好好吃啊! “诸位请看。” 米棠的声音传来,她指了指桌上分成两半还在流心的鲜花饼,又喊毛小宁拿来猴四儿所谓吃出虫子的饼过来对照。 一个流心,玫红色的花酱淌出来,看的人心里发痒,而另一个,中间则是硬成块的一团,还被小心的掏空了一小块,应当是为了放虫子。 谁都不是傻子,一目了然的对比就放在眼前,众人顿时议论纷纷,纷纷用谴责的眼神鄙视猴四儿。 “话不用多说了,是黑是白大家都能看清。” 米棠没有要过多解释的意思,只道,“另外,我们酒楼里所有的鲜花饼,用的花酱都是鲜花熬制的,所以……” “所以是不可能有活虫子的!” 王祯好不容易吃完了周文育赔他的饼,这会儿擦了擦嘴,举着手就得意洋洋的接话。 米棠看他一眼,认出这是天天在酒楼的老食客,冲他善意的笑了笑。 王祯的喊声无疑是给众人有打了一剂强心剂,这会儿已经有人喊着要把猴四儿扭送官府了。 “掌柜的,这人怎么办?”毛小宁问。 猴四儿这下是彻底认栽了,坐在地上,脸色灰败,一副懒得挣扎的咸鱼样子。 米棠看他一眼,淡声道,“他不过是个被人指使的,后头另有人在。” “拿了他也没什么用处。” “不过……” 米棠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她要让背后干龌龊事的人自食恶果!? 第二百一十三章 比火锅更好吃的东西 “掌柜的,事儿办妥了。” 毛小宁匆匆走进后厨,脸上还带着兴奋。 忍不住拍掌笑道,“您猜猜,是谁使得坏?” 米棠摇头,京城地儿大,她们刚来不久,谁知道这么快就能被人给惦记上。 毛小宁急急忙忙回答道,“是蔡记饼铺!” “蔡记饼铺?” 听到二人谈话,柳茹也停下了手里揉面的活儿。 “蔡记饼铺味道早就不如从前了,我小时候爹娘常买给我和含青后,后来吃的就少了。” 说到这里,柳茹又“啧啧”的摇了摇头,“真是人心不古,没想到蔡记饼铺都这么下作了。” “对了,掌柜的。” 毛小宁突然道,“猴四儿还在外面等着呢。” “哦?” 米棠有些奇怪,“他等着做什么?” “他莫不是以为咱们刚刚是在让他做一样的事情,现在等着我们给银子?” 米棠的眉毛都拧了起来,满是不可思议。 “不,不是的。” 毛小宁连连摇手,小声道,“他不要银子。” “他……” “他想在咱们酒楼做工。” “说是打杂跑堂什么活儿都能做。” “在我们酒楼做工?” “不行。” 几乎想都没想,米棠就摇头拒绝。 先不谈人品,就猴四儿在自家酒楼里掏出虫子吓人的一幕,就够给食客造成心理阴影了。 若是有记住他面孔的人,今后见了免不了要心里嘀咕,觉得他们酒楼卫生不行,便是没有虫子,也要认作有虫子,到时候,可真是有理也说不清。 再说猴四儿这人,为了十两银子,就能干出构陷他人的事出来的,无论如何保证,米棠却是信不过的。 或许他真的会悔改,但米棠不愿意接受。 得到米棠的答复,毛小宁干脆道,“好,那我去告诉他。” “欸,等等。” 米棠叫住了毛小宁,道,“给他拿块儿饼。” “晓得了。” 毛小宁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你呀,还是心软。”柳茹笑她。 米棠嘴甜道,“还不是因为身边有干娘这么个活菩萨。” 两人女人顿时笑作一团。 却说自从蔡记饼铺出了事,京中热闹了好一阵。 人人都知道蔡记饼铺模仿瑜米之乡的鲜花饼不说,居然还使腌臜手段去抹黑人家名声。 连着被骂了好几日之后,蔡记饼铺悄悄关闭了铺子,再过几日,居然是连铺子都转出去了。 不知蔡记饼铺,另一些模仿瑜米之乡酒楼鲜花饼的糕饼铺子,也默默的将店中贩售的鲜花饼撤了下去。 对于这些事情,米棠是毫不关心的,她正忙着做一种新的吃食呢! 再好吃的东西,持续不断的吃一段时间总归是会腻味的,继火锅推出快两个月之后,瑜米之乡酒楼头一次出现了有空桌的情况。 要知道,之前可都是座无虚席,一边吃一边还有人等着呢! 毛小宁对此很焦虑,就差咬着小手帕哭了。 米棠却是不着急,不仅不着急,甚至相当有闲心的大早上拉着季瑜出去逛街。 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堆东西,当然,全在季瑜身上挂着。 “累不累啊?” 米棠仰着小脸笑得一脸讨好的看季瑜,又指使着多多赶紧倒水过来。 “喝水。” 季瑜接过去一饮而尽。 “掌柜的,这么多东西?是什么啊?” 毛小宁帮着接过去的时候,只觉得手里沉的发慌,看向季瑜的眼神越发崇拜。 他们二掌柜,也太厉害了! “看。” 米棠把一个竹篓打开,里头居然是一堆骨头,带着丝丝没剃干净的肉。 毛小宁从前也在后厨干过,认得其中几根骨头是猪大骨,用来煲汤最合适。 “这么多骨头……” 毛小宁感叹了一句,他的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已经有人接上话茬儿了。 “你没银子啦?” “打哪儿叼……捡这么多骨头回来?” 柳含青隔着老远跑过来喊了一嗓子,脸上满是震惊,甚至隐约夹杂着一丝的同情,看的米棠拳头都硬了。 迟早得给这小子来一拳。 只可惜,用不着动手,柳茹已经来了一下。 “姐,你打我做什么?” 挨打的柳含青抱着脑袋,面上还有些委屈。 “该。” 被柳含青的话给忽悠了,多多跑过来牵着米棠的手,小天使似的还安慰她,“姐姐,我们以后只能啃骨头了吗?” “啃骨头也没关系的,多多喜欢。” 米棠:……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自己要再不辟谣,打柳含青嘴里改天都能传出自己要去沿街乞讨了! 摸了摸多多的头,米棠道,“放心,银子多着呢,给你娶媳妇儿的都有,不会让你啃骨头的。” 然后才对着众人道,“准备做点新的东西。” 眼看着方才还是一脸忧心忡忡的众人突然开始双眼放光,米棠及时打断,“只是先研究一下。” 不管研不研究,掌柜的说新东西那就肯定是准备好了! 深谙此道的毛小宁异常激动,方才手里还发沉的背篓突然就轻松起来,嘴里还忙不迭的朝米棠神情,“掌柜的,我来帮忙!” 米棠想做的是冷锅串串。 作为现代和火锅一样火爆的东西,两种吃食放在一起也不显得违和,相反,到时候,一冷一热倒是别有趣味。 冷锅串串的精华在于汤底,米棠选用了猪骨鸡骨和鸭骨,为了保证新鲜,还特意和季瑜两人一起去了东市最远的肉铺,看着肉铺老板给剔下来的。 骨头先用冷水冲洗一遍,然后放入锅中,加冷水,大火烧开,这一遍是为了煮出骨头里的血水,如此一遍过后,再次清洗干净放到锅中,倒上满锅的清水,放入姜片花椒胡椒等调味去腥的材料,盖上锅盖,大火开煮。 一锅好的高汤的熬制要经过漫长的时间,趁着这个时候,米棠换锅做起了串串红油。 底油用的是菜籽油,打开油罐,就能闻到阵阵油香,米棠宝贝的不得了。 锅中倒上菜籽油烧热,放入葱姜蒜炸出香味后捞出。 用小碗调配好一个干料碟,然后倒入炸过的油,只听滋溜一声响,一股浓烈扑鼻的香味就在厨房里头蔓延开来。 众人的眼神都盯着还在不停滋溜作响的碗,直觉的自己的口水跟着这声响也在一起作响。 好香啊! 众人的心中同时闪过一个想法,比火锅更好吃的东西出现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撸串 “哟,两位爷,今儿又来了?” 王祯和周文育刚一坐下,马上就有眼熟他们二人的小二过来接待。 这两人来的频繁,论次数都赶得上一天一次了,穿的富贵,再加上出手也阔绰,很难记不住。 小二问,“还是老几样?” “啰嗦。” 王祯懒洋洋的道,“你们酒楼也就只有火锅和鲜花饼,除了老几样还能有什么?” “速速准备就是。” 他的话中隐约有些埋怨的意味。 只是这埋怨却不是冲着小二和瑜米之乡去的。 王祯埋怨的是他自己。 想他王大公子,往日里吃要吃的精细,家中的吃食都是变着花样儿来的,用料也金贵,还生怕他吃的不满意。 可这家酒楼倒好,开的这样热火朝天,每天这么多食客的情况下,居然只有一道火锅和鲜花饼。 让他是又爱又恨。 他王大公子就只能永远吃这两样吗? 王大公子不甘心,本想着去别的地儿换换口味,可没过一天,还是慢悠悠的又回来了。 闹得周文育好一顿嘲笑。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王祯话刚说话,小二就有些神秘的笑了笑,还伸出一根指头在眼前摆了摆,口中道,“这位爷,您今日却是说错了。” “咱们掌柜的做了个新花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小二情不自禁的咽了一下口水。 “哦?” 王祯和周文育对视一眼,瞬间来了精神,身上方才一阵懒洋洋的气质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什么新花样?” “比火锅还好吃吗?” 王祯舔了一下嘴巴。 说来说去,总是吃火锅却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掉,甚至自己唾弃自己的原因,终究不过是一个火锅太好吃了。 这世上还有能比火锅更好吃的东西吗? 王祯有些怀疑。 “那是自然。” 小二咧嘴笑了,脸上颇有些自得,“不管是火锅,还是今天的冷锅串串,那可都是咱们掌柜的独创!” “一准儿的好吃。” “您呐,就认准咱们瑜米之乡的招牌!” “冷锅串串?” 小二后头的话王祯全忽略过去了,耳中只抓捕了一个“冷锅串串”,难道这就是新吃食的名字吗? “就把这,这什么冷锅串串赶紧的上上来。” “好嘞!” 小二唱一声喏,又小心翼翼的问一句,“那您这火锅和鲜花饼……还要吗?” 王祯看一眼周文育,而后口中道,“多嘴。” 又从腰间解下一只鼓囊囊的荷包来,放到桌案上,“爷有银子,你只管上来。” “什么都好说,只管让我们吃的开心便是。” 小二应声下去了。 “周兄。” 王祯问周文育,“你说这冷锅又是什么锅?” 他心里还惦记着刚刚小二说的新吃食呢! 周文育皱眉道,“火锅是热锅,这冷锅……莫非不是冷的端上来?” 他心中也暗暗称奇,一个热锅,一个冷锅,这掌柜的,着实是鬼点子多,偏偏他们还吃这么一套。 不大一会儿,方才的小二带着另一个伙计,二人一齐托了个大托盘上来了。 前面热气腾腾冒着热乎辣气儿的自然嘶火锅,至于冷锅…… 王祯站起身来,眼睛盯着后面的伙计。 想象中的锅没见着,因为后头的伙计捧了一个大的盆上来。 里头是一串串的竹签,上头或扎着肉,或扎着豆腐蔬菜之类的。 “这就是冷锅串串?” 小二笑着一伸手,先指木盆,“冷锅。” 王祯瞪眼看过去,只觉得憋了一下,好家伙,确实没冒热气,算的上冷锅。 见他没异议,小二又一指盆中一串串的竹签,“串串。” 王祯:…… 虽然听上去看上去都没毛病,但他就是莫名觉得不爽。 憋了半天,总算事冲小二挥挥手,“行了,你下去。” “那您有事叫我。” 小二一走,王祯飞快的伸出两只手,贴在盆上,感受了一下,然后咧着嘴冲周文育直乐,“也不算是冷的,还是有点热气儿的。” 周文育:…… 伸手捏了一串肉串,周文育道,“先尝尝。” 只是还未送进口中,一滴鲜艳的红油就滴落在袍子上,晕开一个硕大的红块。 周文育拧眉看着,心中有些微微的烦躁,等会儿若是穿着这样一件脏污的袍子出去,实在难受的很,而且恐怕还要被笑话。 正打算想办法的时候,一阵奇异的香味突然传进了鼻子。 周文育愣了一下,吸了吸鼻子,然后若有所思的抬了抬头,将手上捏着的肉串稍微凑近了鼻子,登时,他方才有些僵硬的身体松懈了下来。 再也不顾狍子上的脏污,反而是慢条斯理的吃起了手上的肉串。 对面的王祯人都傻了,他这兄弟有多龟毛洁癖没人能比他更清楚。 刚才他明明都皱眉了! 明明都生气了! 为什么突然就…… 等会儿,上一次周兄有这种反常举动是什么时候? 在吃的上面异常敏锐的王祯,大脑飞快的运转起来。 想到了! 是吃火锅时候的血豆腐! 一个想法飞快的闪过脑海,王祯也不纠结了,筷子都不要,直接卷起袖子,伸出两只手,一串豆腐,一串肉的塞进了嘴里。 下一秒,他塞得满当当的嘴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惊喜声音,“周兄,好好次,介个。” 周文育:…… “吃完再说话。” 可惜说这话的时候,周文育自己腮帮子都是鼓囊囊的。 “哈。” 一口吞下嘴里头的肉,王祯满足的哈出一口气。 然后是张着嘴巴,一手使劲儿的扇着,四处找水喝。 周文育一边吃一边抽空给他递了被水。 一杯水下肚,嘴中火辣辣的感觉才稍微被压下去了一点,王祯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盯着盆中的串串,王大公子觉得自己又行了,他还能再吃十串! “吃不了就别勉强。”周文育道。 这串串可比火锅要辣的多,即便是他,这会儿也是吃的两嘴红艳艳的,额头冒汗。 但…… 说不清楚怎么回事,越是辣他好像吃的越是酣畅? 想到这一点的周文育打了个哆嗦,他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不,不可能的。 有受虐倾向的明显不止他一人,因为对面刚刚被辣的死去活来的王祯,这会儿又开始“斯哈斯哈”的撸串了,脸上既痛苦又愉悦。 “周兄。” 王祯斯哈斯哈道,“吃好吃的东西怎么能叫勉强呢?” “周兄若是觉得勉强的话。” 王祯美滋滋道,“就让为兄为你代劳。” 周文育:……谢谢,不用。? 第二百一十六章 新仇 “听外头传的神乎其神的,不过也就一破酒楼……有什么可稀罕的。” 酒楼大堂里,一众吃的酣畅淋漓大快朵颐的食客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有人抬头看去,却是一个衣着贵气、面色苍白的年轻公子,踏着虚浮的步子,一手拥个美人儿,高昂着头进来了。 两个美人儿环佩叮当,走进时带来一阵脂粉的香味。 此刻听见这贵公子的话,各是娇俏一笑,口中吹捧道,“徐公子见多识广,奴家们可是从未见过啊。” “是啊,徐公子,什么时候也让我们姐妹沾沾您的光。” 徐公子被捧得舒服,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伸手在两个美人儿肤若凝脂的脸上各摸了一把,这才洋洋自得道,“这有什么的。” “只要你们两个把本公子伺候舒服了,以后保管你们吃香喝辣的。” “走,今个儿爷就带你们见识见识这被吹上天的火锅!” “谢谢徐公子!” 三人旁若无人的调笑着,宛若一体的抱着进了酒楼。 “小二,给本公子来个包厢。” “哟,这位爷,实在不好意思。” 小二陪笑道,“今儿的包厢都订出去了,暂时没有空出来的。” “这么着,我看那靠窗的坐头就不错,不如您三位先屈尊去那儿坐一坐,等空出来了,我一准儿马上来通知您,给您换地儿,如何?” 若是早些日子,包厢也能匀出来,但今日赶巧推出了新品冷锅串串,那真叫一个座无虚席。 不光是接下来几个时辰,就是明天的也被订出去了。 小二这般说不过是个推辞而已。 “哟,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瞧瞧咱们徐公子是什么人!” “居然叫我们同这些……” 右手边的美人儿四周环顾一眼,刚想说些难听的话,却瞧见这坐在大堂中的人中,不乏衣着富贵看上去就不好惹的,没说出口的话瞬间咽在喉头,转而扑向徐公子的怀中。 “徐公子,人家想和您安安静静的吃饭嘛……不想叫其他人看见。” “我们姐妹俩刚学了些新花样……” 美人儿捂嘴一笑,如银铃般悦耳,“若是在大堂中岂不是叫旁人看了去。” “徐公子,好不好嘛!” 徐公子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这才朝向小二道,“本公子多的是银子,你只管请几个人出来就是。” “他们的银子,本公子出了!” 来这儿吃饭的谁会缺银子…… 小二心中吐槽,但面上只能陪着笑,“实在不好意思,公子,这包厢都是一早就订出去了的,银子都付了,让人家出来,我们实在做不到啊。” 不知哪一句触怒了徐公子,他原本用手指勾着美人儿下巴调笑的脸上,面色忽地阴沉下来,不悦道,“他们给了银子又怎样?” “你当本公子给不起银子?” “本公子不管,无论你用什么方式,哪怕是赶,也得赶一个人出去给爷腾位子。” 这便是有些无理取闹了,小二只能解释道,“公子,这不是银子的问题,是咱们酒楼有规定。” “除非有人突然不想吃了主动要退,我们才能……” “你让本公子吃人不要的?” 徐公子突然面露狰狞之色,一手掀开左右两边的美人儿,一边抬脚恶狠狠的踹在小二身上。 虽然他因为长期浸淫酒色导致身体虚空,但毕竟是个成年男子,这恶狠狠的一脚踹下去,小二还是闷哼一声,倒退着好几步,摔倒在地上。 但那徐公子此刻双眼通红,仍不肯罢休,居然反手拎了身后的板凳,手提着朝跌坐在地上的小二走过去,如同来自地狱的厉鬼。 “你敢瞧不起本公子……我让你死!” 说罢,徐公子高举了凳子,就要狠狠的砸下去。 小二绝望的闭上了眼。 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到,反而是耳边传出徐公子恼羞成怒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赶紧给我放开!” 小二睁开眼,却是柳含青一把捉住了徐公子的手。 柳含青虽然也是富家公子出身,但毕竟生性好动,身体强健不少,加上自从遇见米棠和瑜米之乡,被迫着调整作息早睡早起,还要日常劳作,身体相当结实。 此刻被酒色掏空身体的徐公子在他面前就跟小鸡仔似的。 一只手被柳含青仅仅捏住,徐公子的面色都涨成了酱猪肝色,口中不住的倒吸着凉气。 柳含青没有过多的逼迫他,直到强迫着徐公子把手上的凳子放下来,这才松开他的手,口中道,“快滚,这里不欢迎你!” 然后转头去扶地上的小二,“你没事。” 小二摇头,“没……快躲开!” 躲开已经是来不及的了,柳含青背对着的徐公子面色狰狞的用另一只手提起了凳子,狠狠的砸在柳含青的头上,瞬间炸开殷弘色的血花。 大堂内原本在吃饭的人迅速的尖叫着四处散开,大喊着“杀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公子冷笑着,“我让你多管闲事,都给我一起死!” 说罢,又是一记重重的敲打在柳含青的头上。 柳含青缓缓的转过身来,摸了一把头,只觉得头晕脑胀,头上似乎开了一个洞,再看摸过脑袋的手,已经是黏黏糊糊的一手的血。 用力的甩了两下头,让自己清楚的看见对面人的模样,柳含青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这小人!” 徐公子不以为意,再次举起了手上沾着血色的凳子,还想要再来一下,但这一下却被小二给挡住了。 “我杀了你。” 柳含青抹一把脸上滴落的血渍,像只小野兽一样,朝徐公子扑了过去。 “不好了!” 毛小宁刚一进大堂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赶紧拔腿就朝楼上的米棠跑,“不好了掌柜的!” “含青和人打……不,含青被人打了!” “什么!” 两道异口同声的声音从米棠和柳茹的口中响起。 “人在哪儿?” “快喊人,再去请大夫!”? 第二百一十七章 旧恨 却说大堂里,再也没人吃饭了,全都缩在角落里,哆嗦着看内圈中央地上抱在一起的两个血糊糊的人。 倒是有几个不嫌事儿大的大汉在兴奋的叫嚷着,“打!打的好!” “往死里打!” 米棠和柳茹一下楼听见的就是这声音,柳茹差点没从楼梯上摔下来,只觉得双腿发软。 “干娘,没事的,我先去看看。” 说罢,米棠挤开人群,毛小宁帮她开路,“大家让让!” 等到挤到中间,米棠看到的一幕就是柳含青顶着血糊糊的脑袋,骑在一个人身上,拳头一下一下的砸在那人身上,隐约都能听到皮肉绽开的声音,一时间,居然都分不出血是谁不身上的。 米棠看的心中火起,忙让毛小宁和季瑜两人上前,把柳含青和地上挨打的人分开。 “放开我!” 柳含青被季瑜和毛小宁架着,口中还在嘶吼,“让我打死他!” 他的青筋暴起,拳头捏的咯咯作响,模样看的毛小宁都有些瑟缩,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一个人影冲了过来,然后一道掌风从他面前吹过,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柳含青的脸偏向一旁。 他的身前是双目含泪的柳茹。 柳茹垂着泪,捏着帕子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听到说弟弟挨打,她有多紧张。 自打爹去世,她在这世上的血脉至亲便只有了娘和这个弟弟,她不愿意在看到弟弟出事。 不管是柳含青被打还是打人,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如今却是一眼瞧见弟弟满脸的血渍,这该多疼啊…… 失去爹的阴影犹在眼前回放,若是弟弟……几乎瞬间让她失去了理智。 等到理智回笼的时候,一记耳光已经扇了出去,却是再也回天无力。 柳含青却是不知柳茹内心的百感交集,只道是姐姐为了他动手打人而气恼,如今姐姐这么不管不问的一记耳光,让他有些不可思议,瞪大着双眼,“姐……” 话中是茫然无措和无可言说的委屈。 这两姐弟都太冲动了。 眼见着势头不对,米棠赶紧跑过去,站在柳茹和柳含青中间,将二人隔开。 谁知看见米棠过来,柳含青的情绪更加激动,原先只是冲着徐公子捏着拳头,这会儿对着柳茹也梗着脖子,“姐,你居然打我!”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打架!” “够了。” 柳茹擦了擦泪,冷着脸道,“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动手打人。” “去道歉。” “你让我去给他道歉?” 柳含青忽地一声笑了,笑出了眼泪,然后恶狠狠的看着对面的徐公子,恨不得生吃他的肉。 “呸。” 柳含青唾出一口,等着徐公子咬牙切齿道,“做梦!” 另一边,徐公子已经被他带来的两个美人儿从地上扶了起来,身侧是香风阵阵,“徐公子,您没事儿。” “这人着实可恨,像条疯狗一样就扑上来咬人,回头呐……好好收拾他一顿!” “嘶,给我轻点儿!” 徐公子被美人用帕子擦着脸上的血迹,忍不住龇牙咧嘴,听见柳茹说要让柳含青给自己道歉,顿时咧嘴笑了,“你以为,给本公子道歉,本公子就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吗?” “我告诉你,晚了!” “除非……” 徐公子洋洋得意的一指自己的两腿间,“除非你从这儿跨过去!” 因为挨打,他的声音这会儿有些低哑难听,若不仔细,根本听不出什么。 对面的柳含青确实也没听见,在姐姐说完要道歉之后,居然冲他吐口水! 徐公子冷笑涟涟,口中道,“便是你这会儿从这儿跨出去本公子也不会给你机会了。” “不过,你若是一边跨过去一边磕三个响头,口中喊‘徐靖爷爷饶我狗命’,我倒是愿意留你一个全尸的。” 这句话柳含青却是听见了,因为他的身体突然僵硬了一瞬,连架着他的季瑜和毛小宁都清楚的感觉到了。 “你说。” 柳含青张了张嘴,声音有些低沉,“你叫什么?” 这声音蕴藏着危险,但徐公子恍若未觉,依旧得意洋洋,“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徐靖是也,当今天子的贵妃娘娘,乃是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原本被季瑜和毛小宁压着的柳含青突然嘶吼一声,挣脱束缚,一个扑身就将徐靖重新压在了地上,原本搀扶着徐公子的两个美人惊叫一声,跳着脚躲在一边抱做一团。 “徐靖……” 柳含青冷笑一声,然后一个拳头重重砸下,只把可怜的徐公子砸的鼻血飞溅,口中含糊不清的警告,“我告诉你,我姐姐可是贵,贵妃娘娘,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不放过我?” “你要如何不放过我?” “我今日,要打的就是你徐靖。” 又是“砰砰砰”几拳,徐靖被打的晕头转向。 骑在他身上的人不知为何,突然停了手,让他有了片刻的喘息机会。 他正疑惑这人为什么停手,是不是想明白了他的身份害怕了的时候,这人回答了他。 徐靖听到这人问,“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徐靖使劲儿瞪着被打的青肿的眼睛,努力去分辨,但无论如何也瞧不出,只能摇了摇头,“你,你是谁?” “哼,连我都认不出了。” “怕是畜生当的多了,要杀你的人也多,多到你徐公子都记不清了?” “你……” “睁开眼看看我,徐靖。” 柳含青掐着他的脖子,“我说过见你一次揍你一下,下一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的。” 随着这一句话出口,被压在地上的徐靖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在哆嗦,“你,你……” “柳含青!” “看来也没全忘记我。” 柳含青冷笑一声,“劳你还记得我……那么,送你上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哈哈哈哈哈。” 徐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或许是被喉中血痰卡住,重重的咳嗽起来。 “你,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我笑你杀得了我吗?” 徐靖突然拼尽全力弓起身子,凑近柳含青恶声道,“我赌你不敢杀我。” “从前不敢。” “如今……” 他四下打量一圈,“柳家没了,你都沦落到酒楼打杂了。” “柳含青,你若杀不了我,这次我一定杀了你。”? 第二百一十八章 误解 一旁的米棠等人早就惊呆了。 看着二人的模样,似乎竟是早已相识,且有什么深仇大恨在身上似的…… 更让米棠吃惊的是,方才还万分阻拦柳含青的柳茹,这会儿居然也只是吃惊过后就束手站在了一旁。 这徐靖究竟是做过什么样的事,居然让柳茹都如此痛恨他? 米棠正在暗暗好奇之时,就听见了徐靖口中故意激怒柳含青的话,不由得摇了摇头。 好家伙,你都没看见他眼睛都红了马上要杀人了吗! 当真是个作死的。 不过……即便这货作死,也不能死在柳含青手上。 米棠戳了戳季瑜,使一个眼色,季瑜点点头,马上冲上前去,赶在柳含青红着眼落下拳头时将人拦住了。 “放开我!” “别他妈多管闲事!” 盛怒之下的柳含青就像一头倔强的小牛犊子,使劲儿的挣扎着,季瑜险些按不住他,见此,毛小宁也上前去,和季瑜一起,两人才勉强把人制服住了。 趁着米棠几人注意力都在柳含青身上时,捡回了半条命的徐靖拍了拍胸脯,冲着两个美人儿使了个眼色,被搀扶着悄悄走了。 被季瑜和毛小宁死死压住的柳含青梗着脖子,瞪着眼珠顶着徐靖远去的身影,嘶吼道,“他跑了!跑了!” “你们他妈的都给老子放开!让我杀了他!” 季瑜和毛小宁不为所动。 直到徐靖的背影再也消失不见,柳含青才像是泄了气一样,整个人松弛下来,缓缓的跪坐在了地上,两行泪从脸上滑落。 看着他落泪,米棠愣了一下。 柳含青不是个软弱的人,虽然看着金贵娇气,但却异常能吃苦,很少见他落泪,如今却是…… 被米棠打量着的柳含青现在一脸颓废,脸上挂着泪,口中呢喃道,“你们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含青。” 柳茹扑过去,蹲在地上,抱着柳含青,“姐姐知道,姐姐知道。” 柳含青梗着脖子,整个人僵硬成一块木头。 “姐,你……” “上楼去说。” 米棠拍拍姐弟二人的肩膀。 即便刚刚酒楼里经历了一场打闹,这会儿坐下吃饭的人仍然不少,其中不乏看热闹的,人多口杂,若是惹出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柳含青沉默着,被柳茹牵着手带上了楼。 “小宁,下面你看着些。” 米棠嘱咐一声,又让人去请大夫,给方才被徐靖打伤的小二诊治诊治。 “含青,还疼不疼?” 米棠推开房间门的时候,柳茹正在用帕子给柳含青擦拭伤口。 柳茹毕竟是个女子,而且面对的还是弟弟,即便怒火中烧,下手仍旧是克制了些,在柳含青一脸的淤青中,早已看不出巴掌印来。 但柳茹仍旧觉得痛心难过。 “对不起,含青。” “姐姐当时看见你一脸血,慌了神,对不起。” 柳茹泣不成声。 柳含青比她小上十数岁,从小就是她的跟屁虫,成日里不是姐姐长姐姐短的。 即便调皮捣蛋,但柳茹动手打过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听见姐姐的哭声,半晌,柳含青才别过了脑袋,干巴巴道,“我没事。” 这两姐弟分明比谁都心疼对方,却总是让对方为自己流泪,实在是看不懂。 有什么话早早说明了就是嘛! 米棠摇摇头。 正巧外面有人敲了敲房门,是店里伙计按米棠吩咐拿来的冰块。 米棠把冰块递给柳茹,“用帕子包了敷在脸上淤青处,可以消肿。” 柳含青下意识伸手碰了碰,然后“嘶”的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么冰……你这个嘴毒心黑的女人是不是想要谋杀!” 米棠:……懒得理你! “冰吗?” 柳茹用帕子小心把冰块包好,试了试温度,“棠棠说了能消肿,你要不忍一下?” 柳含青别别扭扭的答应了。 看这两人应该是恢复正常了,米棠扯了扯季瑜,让他扶着自己坐上桌子,晃荡着两条腿,冲柳含青扬了扬下巴,“营业时间,客人吃饭的点儿,在酒楼里打架,出息了啊……月钱扣一半儿。” “说说,原因呢?” 柳含青身体僵硬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仇恨的目光,垂在衣服两边的手悄然握成了拳,口中却漫不经心道,“打他就打他咯,要什么原因……心情不好,看他不爽,长的太难看了辣我眼睛……” 米棠翻了个大白眼。 冷哼一声道,“呵,没原因?” “我酒楼里两个伙计,一个被打到医馆,一个……” 米棠上下打量一眼柳含青,“一个被打成猪头,我这个当掌柜的总得去找那什么玩意儿要个说法,你不说原因,怎么?丢人?” “你要去找人要说法?” 柳含青不可置信的掏掏耳朵,虽然这女人是会为自己人出头,但什么时候居然也会帮自己出头了?! 等等,她刚刚说…… “你说谁被打成猪头了?” 柳含青“噌”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脸都气红了,“本公子花容月貌,你有见过这么俊俏的猪头吗?” 柳茹:…… 她这弟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平素就傻了一点,但不知为何,在米棠面前格外的……咳咳,格外的天真,总是被轻易逗趣儿。 若非…… 柳茹看一眼米棠,又看一眼她边上的季瑜,摇了摇头,若非米棠已经成婚了,她恐怕会多想。 柳含青日常重点跑偏,米棠已经见怪不怪了,此刻对着炸毛的柳小公子,习惯的敷衍两句,“嗯嗯,知道了。” “所以,打架的原因?” 柳含青重新坐下去,面色有些难看,低着头任由姐姐用冰块为自己消肿,抠着手指,半晌才小声道,“开始不是故意打他的……他先动手。” 听着这话,居然有几分难得的委屈。 米棠果然相当配合,猛一拍桌子,“那徐什么靖居然还敢在咱们地盘儿动手?” “你怎么不叫人?” 柳茹:…… 柳茹有些脸红,她突然知道自家傻弟弟为什么在米棠面前格外傻了,感情这两人……是能玩儿到一处去的! 亏得她刚刚还以为弟弟对米棠有什么想法!? 第二百二十章 瑜米之乡被围 却说另一边,徐靖被两个美人儿搀扶着回了徐府。 他虽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可毕竟是个成年男子,两个美人儿又是身娇体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三人踉踉跄跄的到了府门,便再也支撑不住,齐齐的倒在门口。 正逢徐靖的爹徐枫下朝回来,差点被倒在地上的儿子绊了一跤。 本以为是沿街乞讨的乞丐,徐枫恶狠狠的让下人将人抬走扔出去,可下人把人翻过来一瞧,居然是自家公子! 这可把徐峰吓了一跳,忙口中直呼心疼,指挥着让人把儿子抬进去,又是让人请大夫又是让人去查怎么回事的,府中一阵鸡飞狗跳。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一群废物!” 此时此刻,徐峰大发雷霆,他的面前整整齐齐的跪了一群府中的小厮,“不是让你们保护公子的吗!” “我儿被人打成这样,养你们有什么用!” 他不过是出去了一趟,谁知道一向千娇百宠的宝贝儿子,居然被人打了! 不得不说,徐靖养成如今嚣张跋扈的性子,和他爹娘对他的溺爱脱不了关系。 跪在地上的小厮们战战兢兢,口中辩解道,“是公子,公子特意下令不让小的们跟着的……” “公子说不让跟着就不跟着?” “那我要你们有何用!” “是,是……” 徐峰冷哼一声,“公子今日去了什么地方?” 小厮们跪伏在地上,“公子说去,去瑜米之乡吃饭。” “瑜米之乡?” 徐峰“嘶”了一声,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是那个京中近日做那什么火锅的酒楼?” “正,正是。” 小厮们急忙道,“小的们想着公子只是去吃饭,就没跟着。” “没成想……” 后头的话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徐峰猛一拍桌子,“吃顿饭就能让人打成这样?” 一旁哭哭啼啼的徐夫人听到这话,扑扑过来抱着徐峰的手臂,“老爷,你一定要给咱们靖儿做主啊!” “一定……一定不能放过这家酒楼!” “就算不是他们干的,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来人!” “给我查……给我带人把那酒楼包围起来!” 徐峰阴沉着脸,“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对我的儿子下手!” “是!” 徐府家丁得了令,带着人手热闹哄哄的直奔瑜米之乡酒楼而去。 瑜米之乡酒楼内。 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候,酒楼里一如往日的座无虚席,火锅烟雾缭绕之际,一群人突然冲进了酒楼,口中高呼着,“闲杂人等,速速闪开!” 站在门口迎客的小厮见势不妙,忙去找毛小宁说明了情况,毛小宁又赶忙去找米棠。 “这么快就来了?” 米棠有些吃惊,更没想到徐家人不报官府,居然带着自家的人手过来了。 绕开官府,可见在京中果真是气焰嚣张。 不过……既然他们不报官,那自己可就不客气了。 “你从后门绕出去,找官府报案,别说是徐家,就说有人扰民滋事。”米棠吩咐毛小宁道。 然后自己带着人下了楼去。 大堂内,徐府一群家丁小厮们浩浩荡荡的堵住了大门,一副趾高气扬的嚣张模样。 为首的是个吊三角眼,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 “这酒楼的掌柜在哪里?” “还不速速出来!我家大人有话要问!” “我们在这儿好好的吃饭,你们想干什么?”有食客不满,质疑道。 “干什么?” 吊三角眼冷笑涟涟,“我家公子在这酒楼遭到歹人袭击了!” “我们老爷特来讨要说法!” “你们公子被歹人袭击关我们什么事!凭什么妨碍我们吃饭!” “是啊是啊!凭什么把我们都堵在这儿!” “你们老爷是何人?” 听到有人问起,吊三角眼洋洋自得,“京城徐家!” 京城中徐姓人家不少,但能这么嚣张跋扈的,恐怕也只有一家了。 听到这个名号,先前食客们中的质疑声小了不少。 只有少数人还在嘀咕,“徐家人也太过分了。” “嚷嚷什么?谁有意见?!” “我看你们这群……” “我有意见 。”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吊三角眼没想到还真有人在听到京城徐家的名号之后还敢这么硬气答话,下意识的扫视四周,“谁?谁在说话?” “我。” 等到他看清说话的人是谁,忍不住笑了一声。 居然是个丫头片子。 “你是谁?” 米棠不正面回答他,反倒是问,“你不是一直在找这家酒楼的掌柜吗?” “我就是。” “你?” 吊三角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盯着面前的米棠上上下下打量。 没想到京中异常火爆的酒楼居然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女人开的! 吊三角眼摸着下巴,一时有些揣摩不透米棠敢站出来的原因,只能道,“既然你就是这家酒楼的掌柜的,请。” “跟我们走一趟。” “凭什么?” “凭什么?呵。” “就凭你们打伤了我家少爷!” 米棠冷静道,“你家少爷是谁?谁打伤他的?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她一连问出三个问题,吊三角眼有些发懵。 他此刻奉命将人带回去的原因就是因为不知道是谁打伤了少爷,老爷准备问话的。 可这女人这会儿问他这么多问日,他如何能答得出来? 看出他的心虚,米棠追问道,“你也不知道对不对?” “你既不知道伤人者是谁,也没有亲眼看到。” “却言之凿凿就是我们酒楼,还光天化日之下绕开官府,带人包围了这里。” “此刻又要我跟着你走……” 柳茹紧张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你,是何居心?” 不等人张口反驳,米棠又快速道,“我们这里没有任何人认识你家少爷,自然也谈不上伤他。” “毕竟我们这里只是一家酒楼,不是什么武斗场。” 柳含青:……突然就有些心虚。 “你既如此污蔑我们,那好。” 米棠朝他摊开一只手掌,“请你拿出证据。” “另外,官府抓人的凭信,也请你一并拿出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惩治刁奴 他们奉了徐峰的命令直接就来了,没有经过官府,自然拿不出什么凭信。 吊三角眼被米棠一顿狂轰乱炸,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没想到这个小女子如此难缠。 只能嘴上强硬道,“你这个女人莫要胡搅蛮缠。” “我家大人乃是朝中大员,同府尹大人交好,你若是要凭信,马上便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米棠一声阴阳怪气的“哦”给打断了。 米棠的“哦”调子拉的极长,即便吊三角眼再如何不懂她有什么目的,也听出了里面的危险性,警告道,“你不要……” 米棠根本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啪啪啪”的拍了三下巴掌,口中意味深长道,“我本以为天子脚下,自有公道可言。” “没想到……” 她摇了摇头,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伸出双手去,“既然如此,那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便是说我们杀人放火,小女子也只能认了。” “谁让你家大人同府尹交好呢?” “都可绕过天子王法了。” “你,你……” 吊三角眼额头上冷汗直冒,没想到着了米棠的计。 虽然徐家靠着徐贵妃,在京中横行霸道久了,但有些事却是做得说不得,更别提如今米棠扣的还是这样一顶大帽子。 当即就急得不行,指着米棠道,“你,你不要胡言乱语!” “我可没有胡言乱语。” 米棠一眼望到门口毛小宁领着来的人,眼神一亮,面色却丝毫不显露,口中的声音提高了数倍,高声道,“分明是你方才说,府尹大人同你们有私交,抓人凭信想给就给,不顾天子王法……” “谁?谁污蔑本官!” 米棠的话还没说话,就被一道声音急急打断。 打断她的人正是京兆尹杨大人。 杨大人正好闲着无事,没想到有人报案,天子脚下,有人光天化日扰民滋事,这可真是新鲜了。 于是赶紧带了人和毛小宁一起来了。 没想到刚一进门,就听见这样的话,杨大人当即头大,下意识的往酒楼大堂中站着的食客里头找了找。 心中暗暗发慌,这里头千万不要有什么朝中对头,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报到皇帝面前,他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到底是谁,这样凭空诬陷本官清白!” 杨大人扶着腰带,气冲冲的几步走到跟前。 米棠悄悄给毛小宁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冷静道,“回禀大人,小女子是这家酒楼的掌柜,也是小女子让人去报的官。” “方才您听到的一番话,正是这歹人口中所说。” “小女子让他拿出官府凭信,他居然说和您有私交,凭信随取随有。” 米棠的一番话用足了春秋笔法,明明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但好像句句都没有毛病。 吊三角眼冷汗直冒,“大人,小的不是这么说的,小的……” 杨大人根本不停解释,眯着眼看向吊三角眼,“你好大的胆子!” “扰民滋事!还敢污蔑本官!” “本官今日就教你尝尝天子王法威严!” “来人啊,速速将此人拿下!” 吊三角眼慌了神,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连忙跪倒在地,急声道,“杨大人,小的是徐家的家丁!” “徐家?” 杨大人近前几步,眯着眼又把四周的家丁都扫视一遍。 毛小宁取府尹报案,只说有人滋事,并没说是何人,加上他刚刚进门就听见那样一番话,着急之下也没有细问,没想到来人居然是徐家的。 啧……这倒是不好办了。 杨大人心中打着鼓,手上抚着胡须,心中暗忖自己今天出门是不是没有看黄道吉日。 好不容易来了兴致带着人审案,居然犯上了徐家,这徐家可不好惹啊…… 看到杨大人犹豫,吊三角眼脸上的焦急之色没有了,甚至从地上自行爬了起来,面对着米棠又恢复成先前的嚣张模样。 “府尹大人。” 谁知米棠根本不看他 ,只对着杨大人道,“此人不但无端滋事,甚至……甚至……” “甚至什么?” 米棠脸上似有犹豫,半天才纠结道,“方才您来的晚,没有听到,他不但是污蔑您,甚至还污蔑徐大人。” “污蔑徐大人?” 杨大人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人不是说他是徐家人吗?怎么还会一起污蔑他们自家的徐大人? “是的。” 米棠道,“此人借口徐府家丁,一来就要强迫小女子跟他走。” “甚至假借由头,说小女子打伤了他家少爷。” “可是小女子连他家少爷是谁都不知道,问他可有人证物证,他居然一样都无。” “你胡说八道!” 吊三角眼一跳三丈高,他根本没说是被这女人打的! 米棠可不给他机会,继续语速极快道,“小女子相信,大人和徐大人都是同朝为官者,自然熟知律法,克己奉公,如何会这般行事?” “这人身份不明,却行事嚣张,分明是借着徐府名号,别有目的。” “嗯,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杨大人捋着胡子,点头应是。 他面上是信了米棠的话,内心却是嗤笑一声。 京城中谁人不知徐家公子徐靖为人最是好色,处处拈花惹草,看上哪家小娘子就要巧取豪夺。 这酒楼掌柜的倒有几分姿色,说什么她打伤了徐靖……哼,怕是被徐靖看上了,让人抢人呢! 不过这徐靖也忒不讲究,什么借口都能找出来,他徐靖要是能被人打伤,那徐家人还不得闹到宫中,让徐贵妃一哭二闹三上吊? 杨大人心中有几分恼火,徐靖好色也就罢了,这会儿却是让他下不了台阶。 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若真让徐靖把人弄走了,岂不是有损他的颜面? 这徐靖不就是要女人吗,大不了他等会儿私下里让人送几个就是了。 想到这一层,杨大人面上露出一副恰如其分的愤怒来,“好你个刁钻奴仆,居然借着徐家名号,干出这等事来!” 本官若不惩治你,岂不是让城中百姓人心惶惶?” “来人啊!将这刁奴抓起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又来了 “什么?人没带回来还被打一顿?” 吊三角眼被人抬着回了徐府,屁股上一片血肉模糊,口中哎哟哟的叫唤着,“老爷,你可得给小的做主啊!” “没用的东西!” 徐峰恶狠狠的将手边的茶杯摔碎在地上,“都是废物!” 吊三角眼缩了缩脖子,“老爷,实在不怪小的无能,是,是……” “是什么?” “是府尹杨大人也在啊!” “杨大人?” “正是!” 吊三角眼疼的龇牙咧嘴,“小的本来马上就要把人带回来了。” “可谁知,半路杀出了杨大人!” “那杨大人似是极为偏袒那酒楼掌柜,在小的禀明身份说是奉大人之命后,居然不由分说就让人将小的抓起来一顿毒打。” “老爷,你可得给小的做主啊!” “这个姓杨的搞什么鬼!” 徐峰有些疑惑。 他们徐家在京城作威作福惯了,往常这姓杨的也没见吭过一声,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怎么今日倒强出头了? “这倒是奇了。” 徐峰“嘶”了一声,想起什么似的,“可有让人去查清楚那酒楼的来历?” 他倒不是怕姓杨的,凭着徐贵妃在宫中帮衬,区区一个姓杨的在他徐家面前不过是小喽啰一般。 只是这姓杨的为人他却是清楚,是个惯会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小人。 如今为了一个酒楼掌柜就得罪于他,这后面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因为宝贝儿子受伤失去的理智回笼,徐峰冷静下来。 儿子的仇自然要报,可万一对方是个惹不得的人,却也并不是不能忍下来的。 “听着,你马上派人,去给我把那酒楼掌柜的底细调查清楚,对方姓甚名谁,家在何方,和朝中哪位大臣有交往,都给我弄得一清二楚!” “听明白了吗?” “是,是……” 徐夫人忍不住有些埋怨,“老爷,不过是一个酒楼掌柜,能有什么背景,你就是太小心了。” “你懂什么?” 徐峰一甩袖子,“他杨……” “老爷!” 徐峰正欲给徐夫人解释的时候,管家急匆匆的跑来了,“老爷,杨大人派人过来了。” “哼,他又想做什么?” “是,是……” 管家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徐夫人,“是送人过来了。” “送人?送什么人?” 徐夫人抓住字眼,瞪着管家,然后转头对着徐峰道,“好啊,你们两个串通一气。” “说什么那酒楼掌柜有背景,不肯替我靖儿报仇,原来是早就是外面有人了!” “什么有人了,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人都送上门来了!” “好,你不肯承认是不是?管家!把人带上来!” 徐峰气的哆嗦,“你!哼!” 管家看一眼徐峰,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低着头又匆匆走了。 不大一会儿,府尹大人派的人,带着两个环佩叮当香气袭人的盛装女子来了。 “小的是杨大人亲信王元,见过徐大人、徐夫人。” 徐峰看一眼跟在他后面的两个美人儿,再看一眼自家夫人,瞪着自己目眦欲裂,顿时只觉一阵头疼,又满面茫然,指着这人道,“你们大人到底搞什么鬼?” “启禀徐大人。” 王元叩首道,“方才杨大人在酒楼中,着实是不好说话,只得面上做做样子。” “然后私下里却是让小的赶紧去寻两个爵士美人儿来送给令公子赔罪。” “要小的说,这两个美人儿容貌可是不输那什么酒楼掌柜……还希望令公子消消气。” 徐峰的两眼眯起,只觉得自己听的越来越糊涂,“等会儿……按你的意思。” “你们杨大人和那酒楼掌柜没有关系?” 王元挠挠头,“徐大人,您这话倒教小的不明白了。” “我家大人还是第一次去那酒楼,自然和他们掌柜毫无关系。” 徐峰听到脸色一变,心中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正准备送客,却想到什么似的,对王元道,“速速回去告诉府尹大人。” “就说我儿徐靖在瑜米之乡酒楼被人给打了,如今还躺在床上不得起身,务必要让杨大人赶紧派人过去,将那一干人等抓捕归案,替我儿伸冤报仇!” 王元心中一惊,心道徐家这宝贝疙瘩居然能被人打了,还真是稀奇,面上却是不露声色,道了一声“告辞”,就火速赶回府尹去了。 “老爷,这……” “一群废物!” 徐峰重重一巴掌拍在凳子扶手上,“这么多人,居然能让一个女人给耍了!” “这姓杨的,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堂堂京城府尹,也能让人耍得团团转!” “夫人,你在家照顾靖儿,我要亲自带人去瞧一瞧,究竟是何方神圣!” 瑜米之乡酒楼中。 几人拍着胸脯,直呼惊险。 毛小宁咕嘟嘟灌下一杯水,擦了擦嘴道,“这府尹大人还算是能为民伸冤的,还好掌柜的让我去报官了!” “不然啊,那群刁奴一定不会走的!” “哈,含青,你刚刚是没见着,那人被好一顿打,鬼哭狼嚎的,都差点尿裤子了!我看呐,他是再也不敢来了!” 不同于毛小宁的轻松,柳茹的面上却是有些凝重,两手无意识的攥着帕子,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看出柳茹的紧张,米棠道,“干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柳茹摇了摇头,“我以前听爹说起过,这府尹也是个为官不端的,见人判案的。但这次……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他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帮咱们一把?” “他自然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帮咱们。” 米棠咧嘴一笑。 打那两人说话驴头不对马嘴的时候,她就意识到那二人对信号对岔了。 她当然不可能提醒,反而还要借一把力,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但是这会儿,那群人应该已经反应过来了,就看什么时候发作了。 正思索之际,跪在凳子上趴着窗边看的多多关上窗子,回头对米棠喊,“姐姐,来了好多人!” “刚才那个杨大人又来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你究竟是谁 “府尹杨大人和徐大人到,这里掌柜的还不速速出来迎接!” “快点儿!” 和这群人相比,先前来的吊三角眼都算是温柔了。 一群衙役腰间配着刀,哐当当二话不说就开始将酒楼里的客人全都赶了出去。 遇上有人质疑,直接一句“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退散”,就将人粗鲁的推开。 “徐大人,下官实在是不知情啊!” 这会儿,府尹杨大人紧张的捏着块帕子,不住的擦着额头上的汗。 他万万没想到,先前被他打的那人,说的居然是真的! 想这徐家一门,处处宝贝他们家宝贝儿子,丁点儿大的事就要闹个你死我活,更不用说宫中还有为贵妃娘娘,随时随地的吹枕边风。 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徐峰岂能罢休? 可他刚刚坏了徐峰的好事不说,还送美女上门去,徐峰不会误会他在挑衅? 想到这里,杨大人头上的汗出的更厉害了。 “哼。” 将杨大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徐峰冷哼一声,口中淡声道,“不知者无罪,杨大人不必自责。” “不过……” “不过什么?”杨大人的心都被高高吊起。 徐峰笑道,“不过此一干人等纵恶行凶,伤了我儿,杨大人总得为我讨个公道才是。”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杨大人点头不已,然后吩咐手下的衙差,“无关人等全都赶出去,剩下的,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全都给我守好咯!” “掌柜呢?人怎么没见到?赶紧给我带出来!” “哟,好大的阵仗!” 正说话间,米棠的声音打楼梯上响起。 看着大堂里的一片狼藉,米棠的眼中闪过愤色。 她好好开一个酒楼,招谁惹谁了,三天两头的都没个消停。 老虎不发威,真把她当病猫了。 这里的一分一厘,她可都得算清楚,让这群人给她吐出来! 思绪翻飞间,米棠下了楼梯,“这不是杨大人吗?您怎么又来了?” “方才有恶人作祟,您替我们酒楼做主的事还未来得及感谢您呢!” 杨大人听到这话就头大,心虚的看一眼徐峰,咳嗽一声道,“你不要胡搅蛮缠!” “你这个小女子,颇会使计谋,明明是你们伤人在先!” “居然诓骗本官,让本官冤枉了好人!” “还不速速认罪,同我到府尹走一趟!” 米棠微微一笑,“杨大人,您说这话小女子就不明白了。” “有恶人作祟,所以小女子让伙计去府尹报案,请您帮忙做主。” “至于您说的冤枉好人,确是让小女子糊涂。” “更别提让小女子认罪了,小女子实在不知道何罪之有,是……去府尹报案请您做主之罪吗?” 她的面上似乎极为纠结,“若真是这样,那小女子实在冤枉,毕竟小女子以为找您为民做主是人之常情呢!” 听她几句言语,就又是几顶大帽子哐哐的朝自己的头上扣下来,杨大人气的嘴巴都在哆嗦。 “好一张利嘴!” 一个气定神闲,似乎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玩意儿,另一个却是已经焦头烂额。 将这二人的模样看在眼里,徐峰皱着眉将米棠打量一遍,“你就是这家酒楼的掌柜的?” “正是。”米棠不卑不亢。 “果真是巧舌如簧颠倒黑白之辈,难怪能将这么多人耍得团团转!” “不过今日,任凭你说什么都没用了。” “打了我儿,就要付出你们承受不起的代价!” 徐峰冷笑一声,挥了挥手,“来人,将这酒楼的所有人,全都带回府尹去!” 杨大人忙对着手下的衙役们使个眼色,于是众人这才一拥而上。 眼看两个衙役朝着米棠伸手而去,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从楼梯上跳下,一脚将两人踹翻在地,再一看,先前还在徐峰和杨大人面前站着的米棠,不知何时已经调转了方向,被一个黑衣的俊美男人拥在怀中。 “没事?” 季瑜皱眉问道,眼神盯着地上二人四周已经围了一圈的衙役,眼中是看死人一样的冷漠。 米棠愣愣的摇了摇头,她这会儿人都看傻了。 刚刚……“咻”的一声,从天而降的,是她家弱不禁风的小夫君吗? 虽然小夫君穿着一身黑衣,但他真的好像小仙男哦,从楼梯上就直接…… 想到什么似的,米棠脑子回神,拉着季瑜的两只手来来回回的检查着。 “怎么?” 米棠一脸紧张,“没受伤?从楼梯上就直接跳下来……哦,不对,是腿!” 眼看着怀里乱动的人两只爪子已经朝着自己的腿去了,季瑜神色一紧,忙一把搂住她,让米棠动弹不得,“手没事,腿……也没事。” “那就好。” 米棠伸爪子拍拍胸脯,又开始放心的对着自家夫君星星眼。 她家小仙男就是坠厉害的! 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对面一男一女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谈情说爱,杨大人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转头就去对着徐峰,“徐大人,您看……” 徐峰张着嘴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正前方,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或者陷入了什么回忆当中,丝毫没有听到杨大人的话。 杨大人更气了,恼羞成怒的一挥两只胖手,对着围了一圈的衙役吩咐,“先把这两人给我抓起来!” 一声令下,衙役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举着刀,口中喊一声“上”,就朝着抱在一起的季瑜和米棠而去。 米棠从没想过,弱不禁风一吹风就倒的季瑜,居然能有这么能打的一天。 抱着她旋转跳跃,在刀光剑影里面躲闪。 好家伙,她这么大一个人,愣是半分没影响到战局! 说不清楚为什么,被季瑜护的结结实实的米棠撅起了嘴,就……还挺失望的。 这群人太没用了! “住手!” “都给我住手!” 原本大张着嘴巴的徐峰突然回了伸,一眼看到眼前的情况,脸上突然就慌了起来,几乎是扯着嗓子让人住手。 他直勾勾的盯着抱着米棠的季瑜,眼中说不清是恐惧还是什么,嘴巴也在飞速的上下抖动,使劲儿的咽下了一口口水,众人听到了徐峰颤抖的声音。 “你,你究竟是谁?”? 第二百二十四章 是美貌引来的杀身之祸吗 米棠一行人怎么也没想到,徐峰来势汹汹,居然就这么突然的走了,若真要细究,走的时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惶恐,似乎是被吓跑的。 拿着棍子下来的柳含青也是一脸懵,挠挠头问毛小宁,“他怎么走了?” 毛小宁比他还茫然,这都是啥跟啥跟啊,明明都打起来了,怎么走的他也不知道哇! 不过…… “你拿棍子做什么?” 柳含青哼一声,“小爷这不是怕你们打不过吗?” “一人做事一人当,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丢下你们的!” 这话单论是挺感人的,毛小宁眼泪汪汪,指着门外,“但人都走了,你来迟了。” 柳含青:…… 米棠“扑哧”一声就笑了。 柳含青和毛小宁都是心思单纯的人,所以有时候耿直起来就一本正经的好笑。 虽然不知道刚刚还扬言决不罢休的徐峰,怎么就突然跑路了,但毕竟瑜米之乡又成功躲过一劫,米棠拍拍手道,“今日大家受惊了。” “暂停营业一天,咱们等会儿一起吃顿好的压压惊!” 听说有好吃的,谁还记得这些烦心事,柳含青棍子也不要了,随手就扔在了地上,转头往楼上跑去告诉柳茹这个好消息。 看着众人兴奋的样子,米棠轻轻的捣了捣季瑜的胳膊,“徐峰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当时正对着徐峰几人,所以对徐峰脸上怪异的表情看的格外清晰。 他问“你究竟是谁”的时候,眼中分明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惶恐,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又像是发自肺腑的敬畏,但不管如何…… 那样的表情都不该是对着季瑜表现出来的。 徐峰究竟是看到了什么? 或者说,他在季瑜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 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米棠看了看四周无人,小声问道,“你说,你失忆之前……他是不是见过你?” 米棠的语气有些兴奋。 如果徐峰曾经见过季瑜,那么一定也知道他的身世,这样一来,就可以帮季瑜找回从前的记忆和亲人了。 季瑜摇摇头,“不知。”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徐峰似乎已经不是第一个对他这张脸显露过惊疑之色的人了。 那么……他到底会是谁呢? “还有还有。” 米棠晃着季瑜的胳膊,跟只小猫似的撒娇。 季瑜被猝然打断回忆,一低头就是米棠满眼的小星星,脸上的凝重和思索之色瞬间烟消云散,被温柔覆盖,“什么?” “别想糊弄我,哼。” 米棠娇憨的哼一声,抱着季瑜的胳膊不撒手,“你还没说你的这一身武功从哪儿来的呢!” “从那么高的楼梯上跳下来,还有那么多人也打不过你,你……” 听她小嘴叭叭,季瑜只觉得一阵头大。 如果他对米棠说他突然就会了,米棠会不会觉得他在骗人? 可是……他就是突然会的啊。 那种感觉就想是人生下来就会呼吸,自打身体好了之后,他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能轻轻松松跳过窗子,再一次,就直接对上这么多人了。 “刚刚那个是不是就叫轻功呀?” “你能爬上咱们酒楼的屋顶吗?带上我呢?我想上去看星星呜呜呜。” “还有就是……” 米棠苍蝇搓手手,星星眼比之前更亮了,“能不能也教教我啊!” 季瑜:…… 好家伙。 枉费他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给她解释,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在想这个! 季瑜一脸复杂的看着米棠。 叭叭不停的米棠从小看电视剧就有一个侠女的梦想。 如今梦想突破天际了。 身边就有人会轻功欸! 飞来飞去那种! 还是她夫君! 这不得好好把握住? 米棠甚至拿出百年不用的撒娇功夫,害羞什么的都完全抛在脑后,拽着季瑜的袖子眼巴巴,“教教人家嘛!” “别人家的小宝贝都会飞来飞去,那人家也想当会飞的小仙女啊!” 季瑜:…… “我……去!” “你这个嘴毒心黑的女人,平白无故说这么恶心的话做什么?” 不等季瑜开口,一个贱兮兮的声音就隔空穿了出来。 米棠循着声音朝楼梯看去,果然不出所料,又是柳含青这个讨打的。 “多多,给我揍他!” 米棠挥了挥拳头。 一向听话的小天使多多奉姐姐的命令成功化身小恶魔,朝着柳含青扑过去,酒楼内又是一阵欢快的兵荒马乱。 “教不了。” 季瑜将她两只小拳头握在掌心,贴着唇边轻轻蹭了蹭。 米棠的脸倏的转红。 先前说那种话都不害羞,这会儿脸红个锤子啊! 米棠在心中暗暗唾弃自己,季瑜说的话倒是丁点儿没听在心上。 知道她的重点又跑偏,季瑜叹了口气,牵着人在凳子上坐下,开口道,“先前一直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听到这略带凝重气氛的开场白,米棠的注意力集中了不少,紧张兮兮的看着季瑜,就怕他说出个自己身体又不行了之类的话。 “别紧张。” 季瑜宽慰道,“还记得咱们从前在镇上的时候吗?” 米棠点点头。 “那个时候含青家落了难,他来找我们。” “那一日晚上你睡下了,我突然听到响动,也就是那一次我发现自己身体上似乎有些什么不一样。” 察觉到米棠的身体瞬间又紧绷起来,季瑜轻笑了一声,试图缓解气氛,“听力格外的灵敏,身体也轻便,大概就是那种轻轻一踏步子可以腾空的感觉。” “哇。” 米棠小嘴微张,又开始冒星星眼了。 季瑜接着道,“直到这一次对上他们……” “你刚刚让我教你,并非我不想,实在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一身功夫从何而来。” “我想……” 季瑜抿了抿唇,神色有些难得的紧张,“我从前约莫是个行武之人。” “或许还沾染上了什么仇家。” 米棠怜爱的点点头,一副了然的神色。 然后下一秒,季瑜听见米棠小心翼翼又带着期待的问话。 “是美貌引来的杀身之祸吗?” “好惨哦。” 季瑜:…… 不,他怎么凭空听出点兴奋的意味? 一向冷静的季瑜,脸上头一次出现难得的裂开的表情。?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不对劲 徐府。 “老爷回来了!” 府中下人一见到徐峰,就开始急急忙忙的通传。 可惜这会儿徐峰满脸见了鬼的神色,后头跟着不明所以的杨大人,两人一路甩着宽敞的官服袍袖,朝书房而去。 “徐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杨大人努力迈着步子跟紧徐峰,可惜他身宽体胖,这一路走下来已经是气喘吁吁,止不住的擦着额头上冒出的汗。 然而叫了一路,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徐峰,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见。 这姓徐的,我呸! 杨大人默默在心中吐一口口水,可毕竟官大一级吓死个人,他只得勉强跟着。 好在徐府的下人颇有眼力见,见他走的吃亏,眼看着要跌坐在地上,忙有人过来搀扶着,“杨大人,您慢着些。” 杨大人好不容易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一直在前方疾步走着的徐峰突然大叫一声。 “你是什么鬼东西!” 杨大人抬眼看去,只见徐峰身前站着个被美人儿左右环绕着的包成猪头模样的人。 整个脑袋都用布缠绕着,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 “这是……” 杨大人也是被吓了一跳,抚摸着自己的心口,问搀扶着他的徐府中人,只觉得这一天下来,他这个官当的比过去一年都。 这一家子,都叫什么事儿啊! 徐府下人显然也是吃了一惊,回不出话来。 而前面的徐峰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居然在我徐府装神弄鬼,来人!给我轰出去!” 下人还没来得及一拥而上,徐峰就听见面前的猪头发出嗡嗡嗡的声音,“爹,是我啊!” “我是徐靖!” “靖儿?” 徐峰大吃一惊,大手挥开环绕在徐靖身边的美人儿们,两手抱住自己儿子的头,“你是靖儿?” “欸疼疼疼疼。” 徐靖龇牙咧嘴,吓得徐峰匆忙放开了手。 失去了搀扶的徐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顿时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这是……被打的真惨呐! 杨大人揉了揉眼睛,看着昔日在京中嚣张跋扈的徐公子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只觉得一阵牙酸。 难怪徐峰要发疯,若是他的儿子被人打成这副猪头样,他也得和人拼命! 或许是他吃瓜的视线太过强烈,徐峰总算感知到这里还有个外人在,一回头皱眉问道,“杨大人怎么在这里?” 杨大人:…… 杨大人心里满是脏话,心说喊了你一路没见你吭声,现在到响起还有我这个人了? 但毕竟谁官大听谁的。 杨大人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方才有些事想跟徐大人禀报,如今却是没了。” “下官告辞。” 徐峰哼了一声,算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不把公子扶进去,赶快请大夫!” 送走杨大人,听着儿子的哭嚎声,徐峰又是一阵心疼。 他可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啊! “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就搞成这个样子?” 等到大夫重新替徐靖敷药包裹好,徐峰气急败坏,又是朝着下人一顿发火。 “还不是那个歹人干的!” 徐夫人咬牙切齿,“若是让我捉住他,定要将他剜骨剔肉,不!这简直是便宜他,我要让他将他一拳一拳活活砸死!” 说罢,又是看着床上躺着的徐靖一阵落泪,“我可怜的儿子,如今被打成这个样子,这可如何是好,直教为娘的看着心疼,恨不能替我儿受了这苦楚啊!” “行了,别哭了。” 现在一听到徐靖受伤的事和徐夫人口中的歹人,徐峰就头疼的厉害。 脑子里满是理不清的思绪,缠绕在一团,又乱又杂。 徐夫人却是不理解徐峰的烦躁,听到他的话,一阵心头火起,站起身来,哭诉道,“你冲我发火?你居然冲我发火!” “靖儿被人伤成这样,我这个当娘的难过哭一哭怎么了?” “反倒是你!你这个当爹的!” “从靖儿受伤到现在,你有丁点儿的难过吗?” “人都说谁的身上掉下来的肉谁心疼,这话如今看来却是不假的。” “你够了没有?” 徐峰终于忍受不住了,怒斥道,“你若是对他上心一点,也不至于让他伤没好这个样子就跑出去!” “我没上心?” 徐夫人一拳砸在徐峰身上,“靖儿一心想报仇,听说你回来了,拦都拦不住,要出去找你问情况……” 话说到这儿,徐夫人脸色突然一变,擦了擦脸上的泪,疑惑的朝方才跟着徐峰出去的两个小厮身上看了看,半晌才道,“人呢?” “你不是说要把人带回来任靖儿处置,让靖儿消气的吗?” 一听到徐夫人说这句话,床上躺着的徐靖突然剧烈的动了动。 徐夫人忙上前一步宽慰道,“靖儿别急,小心又牵扯了伤口,既然有你爹出马,那歹人一定手到擒来,到时候要杀要打,还不是凭你一句话的事?” “杀。” 徐靖颤抖着身体,梗着脖子凑在徐夫人耳边,恨意从齿缝间溢出,“杀!” “好好好!” 徐夫人拍拍儿子的手,“要杀就杀了,你别激动,不然待会儿犯疼了,娘得多心疼。” 说罢,又扭头朝向一边已经僵硬住的徐峰,“儿子说的话你总该听见了。” “伤了我儿,呸,那人就该……” “住嘴!” 出乎徐夫人的意料,徐峰居然让她闭嘴。 徐夫人一愣,等回过神刚想想刚才一样哭闹撒泼的时候,陡然发现自己老爷的脸上阴沉的可怕,让她一下子缩紧了脖子,再也不敢出声。 “从今日起。” 徐峰淡声道,“你就在府中照顾靖儿。” “在他伤好之前,你们谁都不许出府一步。” “谁出去我打断谁的腿!” “明白了吗?” 徐夫人吓了一哆嗦,颤声点头,“明,明白了。” “娘,” 看着徐峰转身离开,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徐靖有些着急,哑声道,“我爹是不是不打算给我报仇了?” “别瞎说。” 徐夫人咽了咽口水,“你爹有多疼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过……”老爷今日确实有些不对劲。 这话徐夫人没说出口,她只要回忆起刚才徐峰的脸色,现在都还觉得胆寒。 似乎是为了安慰徐靖,也为了安慰自己,徐夫人拍拍儿子的手,咬牙道,“实在不行,宫中还有你姐姐。” “保教那伤了你的贼人难逃升天!”? 第二百二十六章 齐王世子 “老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徐夫人哄好了儿子,终究是坐不住,跟着徐峰到了书房。 徐峰面色难看,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阴沉的可怕,手里头转着一串珠子,咕噜噜的在掌心滚个不停。 “你说话啊!” 见他不搭理,徐夫人上前摇晃着徐峰的胳膊,“咱们靖儿的仇是不是不报了?” “可怜我靖儿,刚刚还一声声的喊‘娘我疼’呢!” “是,是不是出事了?” 过了许久,徐峰才“嗯”了一声,扶着额头道,“夫人,你还记不记得娘娘进宫那一年,咱们参加的圣上家宴?” 徐夫人有些愕然,不明白徐峰怎么回突然提起这一档子事。 不过面上仍旧有些动容,参加圣上家宴,这是他们家最光荣的时刻,她自然是记得的。 那一年,徐贵妃作为秀女入宫,不过几个月,就获得圣上恩宠,被擢升为贵妃娘娘,他们家老爷也从州县小吏一跃进入朝堂,从此再无人敢轻慢。 圣上的家宴,除了皇后娘娘的爹,他们这些外臣本是不能参加的,但徐贵妃凭借着恩宠,头一次让皇帝松了口。 这件事之后,徐家在朝中的地位一下子拔高了不少,也开始在京中越来越嚣张跋扈。 而这件事自然成为徐夫人对外在京城夫人圈中的谈资,被人人艳羡,她自然是不可能忘记的。 此刻被徐峰重新提起,徐夫人的眼中有些隐隐的兴奋,皇帝松口只有那么一次,如今已经好多年过去了,如今老爷重新提起,莫非…… “是今年的圣上家宴……” 徐峰摆了摆手,呼吸有些急促,“夫人,你可还记得那次在宴会上的齐王吗?” “齐王?” 徐夫人皱眉细想,片刻后猛一拍掌,“记得!” 齐王是圣上胞弟,手握兵权,享有一大块封地,前几年常回京中,如今倒是似乎不曾听闻说齐王回京了。 “我今日瞧见一人。” 徐峰道,“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他的长相……” 徐峰闭了闭眼,“酷似齐王。” 甚至可以称得上一般模样。 若非齐王不可能这般少年年纪,否则他一定会当场喊出“王爷”来。 “什么?” 徐夫人大呼一声,然后飞快的捂住了嘴,疾走几步挨着徐峰坐下,小声道,“这怎么可能?老爷你没看错!” 徐峰摇了摇头。 齐王和当今圣上是一母同出,模样有些相似。 正是因为这二人的同胞兄弟情分,圣上特意给封了个“齐王”的称号。 “我起先也觉得像圣上,还只道是……” 徐峰的话陡然停住,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可后来辨认,与其说是像圣上,不若说是像齐王更恰当,尤其是那一双眼睛。” 徐峰回忆起和那人对视时的一幕,只觉得心上一阵阵心悸。 齐王和圣上不同,齐王是武将出身,久经战场厮杀,一双眼睛锐利如风,带着肃杀之气,而那年轻男子,居然有着和齐王一样的眼睛! 怎么能不叫人胆寒! “可……” 徐夫人攥紧帕子,有些惴惴不安,“听闻齐王只有一子一女,可……齐王已经多年没回过京城,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和他相似的人来?” “莫非齐王世子擅自回京?” 王爷不得无诏入京,虽然当今圣上同齐王兄弟有兄弟情份,但齐王世子毕竟和齐王不同,中间多少还隔着一层,这可是重罪! “你只知其一呐!” 徐峰叹出一口气来,半晌才闷声道,“这个消息还是娘娘透露给我的……你可知,这么多年齐王因何从不回京城?” 徐夫人摇了摇头。 “当年齐王携齐王世子听诏入京,后来……” 徐峰诡异的笑了笑,“后来只有齐王一人星夜带着人马回封地。” 徐夫人打了个哆嗦,“那世子?” “自然是没了。” “这个消息是圣上酒醉的时候,贵妃娘娘亲耳听到的。” “娘娘特意嘱咐我不许外传,朝中人知之者也甚少。” “至于怎么没的,却是不得而知。” “莫非是被……” “夫人,休得妄言!” 徐夫人瞬间噤了声。 “所以。”徐峰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既然不是齐王世子,那这个人到底会是谁?” “怎么生得和齐王一般相貌?” 听自家老爷皱眉思来想去,徐夫人撇了撇嘴,眼中有些不屑,道,“这天底下的男人,哪个不是妻妾成群,更不用说是齐王。” 她话中的酸味弥漫,徐峰便是想忽视都难,只觉一阵头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哼,你们男人,我最了解不过了。” “说是只有一子一女,你怎么知道?” 徐夫人撇嘴道,“更何况如今世子已经没了,难保齐王不会有其他的子女,说不准啊,你今日看到的那人就是齐王的新儿子!” “你!嗐,不听你这妇道人家胡言乱语!” 徐峰一甩袖子,“总之,我会让人去打听那人的身份,若真是和齐王有什么关系,那咱们可得小心处理……” 徐峰眯起了眼。 都说皇家无情,可齐王这么多年也一直安然无恙,兵权照样牢牢在握,可若说有情,那这齐王世子…… 这齐王和皇帝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他还得写信让娘娘打听打听。 他可千万不能被牵连进去,否则,丢掉性命都是轻的! “靖儿的仇,先放着。” “这段时间,你好好照顾他,不要叫他出去惹事,免得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你是说,打伤靖儿的人是那齐王的新儿子?” “夫人,慎言!” 徐峰冷哼一声,“莫说我没提醒你,这话说出去可是要惹祸上身的。” 徐夫人呼吸一滞,忿忿道, “那靖儿那边怎么解释……” 徐峰头疼的不行,“这段时间他要什么顺着来就是了,左不过是些美人什么的,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难得从自家老爷口中听到这样的秘辛,徐夫人拧着眉,终究是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晓得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雅士利来了 柳茹在瑜米之乡过的开心,但有人却是难受了。 好端端的媳妇儿都快半个月没回家了,陆文徵心急如焚,带着两个女儿过来找娘了。 “阿莺,阿鹂!” 许久没看见两个小丫头,米棠打了个招呼。 阿莺是个大姑娘,记着米棠呢,听见声音,迫不及待的拍了拍爹爹的手,让陆文徵把她放下去,然后转头扑进了米棠的怀里,“米棠姐姐!” 倒是阿鹂,如今长大了许多,她从前就年纪小,不大记事,这会儿被爹爹抱在怀里,听见米棠的声音,嘴里头咬着手指,歪着头打量米棠,奇怪这个姐姐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呢! “不记得我了吗?”米棠也歪头看她。 阿莺是个急性子的姐姐,告诉妹妹,“牛肉条!” 这话彷佛是唤醒了阿鹂的记忆,瞬间冲着米棠张开双手要抱抱。 米棠:…… 好家伙,她怀疑这小家伙给她的备注是“给牛肉条吃的姐姐”。 不过两个小姑娘长的玉雪可爱,牛肉条就牛肉条,米棠像火车头似的,后头跟着两个小尾巴,蹦蹦跳跳的带着去找好吃的了。 看着三人一串儿的打自己身边走开,陆文徵心中很郁闷。 这个干女儿收的,前脚拐了媳妇儿,后脚又拐走了两个亲女儿! 郁闷归郁闷,但毕竟身边少了三个打岔的,他和茹娘的相处时间就多了,陆大人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暗喜的朝后厨走去。 却说这会儿后厨里,柳茹正忙着打花样。 她研究出的花样子讨喜,鲜花饼本就供不应求,如今在她的改造之下,能抢到的人更是凤毛麟角,瑜米之乡门前每天都有人鬼哭狼嚎,要求加量。 柳茹对此自然很高兴,除却到手的沉甸甸的银子,更重要的是,如今抛却柳家大小姐的身份,她也是能够有让人喜欢的东西了。 “哦,美丽的夫人!” 一个声调怪异的声音突然响起,柳茹被吓了一跳,手上捏好的鲜花饼差点就飞了出去。 等到看清来人,居然是一个绿色眼睛高鼻梁的番邦人! “你,你是谁?怎么来这里的?快出去!” 柳茹有些害怕,一手拿起了手边的擀面杖,对着来人警告道。 “哦,夫人,请你不要紧张。” 番邦人挥舞着两只蒲扇般大的手,手足无措的解释,“我叫,雅士利。” “我来到这里,是来找我的朋友。” “谁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是……” “住手!你想干什么!” 雅士利正要磕磕巴巴的解释,另一道人影突然快速上前抱住柳茹,然后大声呵斥了一声。 来人正是陆文徵。 陆文徵刚一进后厨,就看见柳茹紧绷着身体,手上举着一根擀面杖,对着她面前的人。 那人背对着他,看不清面貌,看上去身材魁梧,而自己媳妇儿的身体语言分明写满了害怕,陆文徵当即一阵脑热,大喝了一声之后就快步冲上去,将柳茹护在他的身后。 看清抱住自己的人是路稳住,柳茹放心了不少,拉着自家夫君道,“这蛮子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吓了我一跳。” “茹娘莫怕。” 安抚完了柳茹,陆文徵转过头去,正要好好说道说道,谁知对上视线,瞬间惊呼出声,“是你!” “陆大人!”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你们认识?” 柳茹有些纳闷,她的记忆中,陆文徵似乎是不同这些番邦人打交道的。 “这是雅士利。” 陆文徵介绍道,“之前我们当县令的时候认识的。” 既然是认识的,柳茹松了一口气,“他刚刚说要找朋友……” “是的!” 雅士利露出两行白牙,“这位尊贵的夫人,你是陆大人的夫人,也是我的朋友,非常抱歉,刚刚吓到了你。” 说罢,雅士利摘下头上的帽子,右手抚上肩头,做了一个优雅的欠身动作。 柳茹悄悄红了脸,躲在陆文徵的后头,“你不用道歉的。” “咳咳。” 醋坛子陆大人相当警觉,问雅士利,“你怎么突然也来京城了?” 雅士利重新戴上帽子,露齿一笑,“我是来找米棠的。” “听说她在京城开了店,生意非常火爆,因此我又来找她做生意了。” 雅士利眨了眨眼,俏皮道,“要知道,米棠不仅是我的朋友,更是我最大的生意伙伴。” “自她走后,都没有人愿意要我的牛奶和肉了,可真是叫人难过。” 陆文徵:…… 没想到还有人一路追着做生意的,一时间内心有些复杂。 “瞧瞧我给你们带来了什么?” 雅士利吹了个哨音,后院里一阵驼铃声。 陆文徵和柳茹顺着声音看去,院中居然还有三个番邦人,手里头牵着骆驼。 雅士利嘴中说了几句他们的番邦语言,马上就有一人番邦人肩头扛着一个大箩筐过来了。 放到地上,雅士利打开一看,里面居然全是香料,分成一包包的,包装的格外仔细。 “我还重新带来了牛和羊,就养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庄子里。” 雅士利拍拍胸脯,“米棠告诉我,她非常想吃牛肉和羊肉,我就来满足她的愿望了!” “她是在这里吗?” “我看见酒楼的招牌写着这几个字,就进来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直接来到这里了。” 雅士利耸耸肩,似乎对自己来到后厨很惊讶。 柳茹:…… 因为你走的是后门啊小伙子! “对,这里就是米棠开的酒楼。” 既然确定不是什么坏人,柳茹直接告诉他,“你们要不要歇一歇?我让人去找米棠过来?” “不用了。” 雅士利摆摆手,“我要先去安顿我的牛和羊。” “请把这些香料替我交给米棠,就说这些是雅士利赠送给她的,不要银子。” “不过后面可是要收钱的哦!” 说罢,又重新用番邦语说了几句,和三个番邦人牵着骆驼重新打后门出去了。 送走雅士利,看着仍旧抱着自己不松手的陆文徵,柳茹有些脸红,嗔一声道,“你怎么来了?” “你都许多日没有回家了。” 听到媳妇儿的话,陆文徵有些委屈,“阿莺阿鹂都想你了,我,我也想你了。” 柳茹:…… 怎么十多天不见,她家陆大人还越来越娇了呢??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还能这样的吗 “欸,听说没?今天瑜米之乡搞了个盲盒!” “盲盒?那是什么?” “不知道啊,感觉怪好玩儿的,咱们去试试。” 瑜米之乡酒楼内,排队买鲜花饼的人群中突然一阵骚乱。 起因是有人发现买鲜花饼的队排出了两条。 “小二,你们这盲盒是什么东西啊?” 毛小宁站在桌案前,闻言一笑,解释道,“各位,这是咱们酒楼最新推出的鲜花饼盲盒。” “所谓盲盒者,即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什么?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有人马上大声嚷嚷,“你们有没有搞错啊!我们买的是鲜花饼!难不成还给我其他的东西不成?” “就是就是!我们买的就是鲜花饼!” “各位,别着急啊。” 毛小宁淡定一笑,随手拿起一个木匣,“各位,可以肯定的告诉各位的是,里面装的绝对是鲜花饼,且每一盒都有八块。” “只是……” 毛小宁的话音正好卡在关键节点,吊足了胃口。 等到排队的人不耐烦的催促声音响起,才不慌不忙的拍了拍手。 随着他的拍掌声响起,有伙计从二楼放下一张挂着的图出来。 “诸位请看。” 毛小宁抬手指道,“如今咱们酒楼,推出了全新口味和全新造型的鲜花饼。” “如今,从这些不同的口味和形状中,随意取八块放入盒中。” “谁也不知道里头的会是什么,这就是盲盒。” “至于是否能有诸位格外中意的,全凭运气。” 此刻,排队的人的视线早已不在毛小宁身上了,全都看向了他背后的图画上。 甚至还有人对着毛小宁摆手,“快让一让,你都挡住了!” 毛小宁:……终究是错付了是吗! 可惜这会儿没人在意毛小宁的委屈,全都在讨论图册上的内容。 “快看快看!那一套扎小啾啾的小娃娃!” “还有十二生肖的呢!我属虎的,一定要来一个!” “嗐,十二生肖有什么好看的,我还是喜欢那一套花卉的,有我最爱的牡丹呢!” “十二生肖怎么了?没你的在上面吗?” “欸,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眼看原本热热闹闹讨论的人突然要动起手来,毛小宁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维护秩序,“各位,莫要起争执,都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大家都……” “谁说我们起争执了?” “对!还不兴人讨论讨论吗?” “对不起,打扰了,是我起争执了。” “嗐,这才对嘛,你这小伙子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毛小宁:……终究是只有他一人受伤的世界罢了。 “快,小二,给我把那套十二生肖的来一套,家里人多,属啥的都有,买回去大家肯定都欢喜!”一个长相粗犷大大咧咧的汉子打腰间掏出一袋银子就要往毛小宁手里塞。 “对不住这位客官。” 毛小宁忙伸手阻拦,“咱们这不是一套一套卖的,只卖食盒,一共是八枚,至于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你这小伙计了,是不是想起争执?” 毛小宁:…… 不等毛小宁说话,后面排队的人纷纷帮衬起来。 “你这人怎么回事?人家小二早就说了,就卖盲盒,你凭啥要一整套?” 就是就是,你可不许为难人家!” 还有人催促,“你买不买啊,不买赶紧上后面去,咱们这么多人等着呢!” 大汉红了脸,嘟囔着,“谁说我不买了。” 然后对着毛小宁道,“那就给我先来十个盒子。” 毛小宁微笑,“对不住,今天第一天,所以一次最多只能买两个盒子。” 大汉:…… “你是不是……” “你还没不买了?快点儿!” 大汉:…… “那就给我来两个。” 大汉的眼睛仍旧落在毛小宁桌案前一堆的盒子上,面上颇有不舍。 “您拿好。” 毛小宁将两个盒子递出。 那大汉抱着盒子,一溜儿小跑出了排队的人群,在大堂内找了张桌子坐下,点了一个火锅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拆起盒子来。 若不看清里头装的什么,他实在是心痒难耐啊! 看见有人现场拆盒子,排在队尾的人都围着大汉聚集了起来。 一边看还有一边催促,“快开快开,让我们看看里头是什么东西!” 大汉颇为郁闷,感情这一个个都拿他当耍猴儿戏的。 不过被这么多双羡慕的眼睛盯着,他的心中一阵爽快,手上的动作也飞快起来。 食盒上只有一个精巧的小锁,用手就能轻轻捏开。 食盒盖子打开,内中一阵鲜花饼的清香扑鼻而来,大汉深吸了一口气,腹中已经开始作响。 这瑜米之乡的鲜花饼,果然是名不虚传,闻着就馋人呐! “哇,上面还有小卡片!” 大汉闻声一震,从鲜花饼的香味中醒过神来,看向食盒里头,果真见着顶上一层四个小格子上,各盖着一张小卡片,上面都画着不一样的图案。 其中一个正是老虎的图案,大汉紧张的将卡片拿起,下面放着的一枚鲜花饼果真是老虎样式的。 大汉瞬间激动的脸都红了,拍着桌子哈哈大笑,“是老虎!是老子的生肖,我中了!” 围观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掌声。 大汉激动的向人群抱拳,口中道,“谢谢各位。” “看看下面的还有啥。”有人提醒道。 大汉忙不迭的将第一层的食盒取下,露出底下的第二层来。 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有三枚生肖图案的鲜花饼,其余的都是些别的。 大汉盯着一块扎啾啾的哭哭脸小娃娃,挠挠头道,“还别说,这模样做的还怪可爱的,虽然没有我婆娘的生肖,但是这个她肯定喜欢。” 正打算将食盒重新盖好,旁边突然窜出一个男子,“这位大哥,我这儿有一枚生肖图案的,你可愿意同我换一换?” “换?” 大汉懵了一瞬,然后看向男子,“你是什么图案的?” “兔子的。” “兔子!” 大汉有些激动,“正是我婆娘的!” “换,换!” 说话间,二人迅速的置换了一枚鲜花饼,然后各自心满意足的离去。 “还能这样的吗?”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疑问,然后互相对视一眼,飞快的冲向队伍。?? 第二百三十章 狼狈为奸 “他们在干什么?” 瑜米之乡对面的茶楼里,一双眼睛从窗里恶狠狠的盯着。 “说是弄了个什么鲜花饼盲盒,大家都在抢着呢!” “少爷,咱们还是回去。” “小的偷偷带您出来,若是被老爷发现了,小的就没命了。” “有我在你怕什么?再说还有我娘在呢!” 此人正是本该呆在府中的徐靖,这会儿听到小厮重新提起他爹徐峰将他困在府中之事,顿时怒从心起,“哼!回去?” “我不回去!” “我爹口口声声说不会放过这些人,现在怎样?他们还不是好端端的活着!” “他不帮我报仇,我自己来!” 徐靖一拳敲在桌子上,手边茶杯里滚烫的茶水飞溅出来,落在他的手上,顿时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的鬼哭狼嚎。 “少爷,您没事儿?” “滚开!” 徐靖捂住被烫伤的手,脸上表情狠厉,“都是没用的东西!” “位高权重又如何?连自己的亲儿子被人打了都不能报复回去!” 小厮战战兢兢的低下头去,不敢再听。 见无人搭话,徐靖又不满起来,“说话!难道本公子是带了个哑巴出来吗?” 小厮吓得趴伏在地上,“小的,小的听老爷说……那,那人,似乎有什么来历,老爷他正在,正在调查。” “又是这句话!” 徐靖不耐烦的挥挥手,“京城之中,能有多少人大过我徐家去!” “就算再不济不是还有我姐姐撑……” “姐姐……” 徐靖的脸上诡异的抽动了一下,眼中闪过精光,“我还有姐姐撑腰!” 然后催促小厮,“快,快回去!” “我要让我娘给姐姐写信,姐姐一定会帮我做主的!” 听说他要回去,小厮的脸上闪过窃喜,匆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搀扶着伤还没好全的徐靖回府。 徐府门口,一人正在和守门的小厮攀话。 “我都说了我们家老爷不在,今日也不见客,你回去。” 那人被小厮阻拦,也不生气,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递到小厮手中,“那劳烦你们徐大人回来的时候替我通传一声,就说侯一轻特来拜见大人。” “这,这不好。” 侯一轻勾唇一笑,“候某也是在朝为官的,我岳父还曾受过徐大人的教诲,因此侯某对徐大人仰慕已久。” “那好,看在你诚心的份儿上,等老爷回来了我一定帮你传话。” 看到徐府小厮飞快的把银子塞入怀中,侯一轻的脸上闪过一丝轻蔑。 他靠着他岳父刘侍郎,好不容易从那样一个小地方的县令挤进京城,可来到京城,才彻底开了眼,原来权力的滋味这样美妙。 他侯一轻,定要一步步爬上去,成为人上人,让那些从前看不起他的、轻视他的人,全都付出代价! “多谢,那侯某就……” “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小厮的脸色突然一遍,朝自己身后招了招手,“快来几个人!没见着少爷回来了吗?还不去扶着!” 少爷? 徐靖的儿子? 侯一轻若有所思,早在他来徐府之前,就已经从刘侍郎的口中打听到了不少情况,不然此刻只是面对一个看门小厮,他何必忍着脾气小心巴结讨好? 只是,这徐家公子,怎么伤成这幅模样? 侯一轻敛去严重的一丝怀疑,也跟着赶去搀扶的小厮一起,给徐靖搭了把手。 “你谁啊?” 徐靖抬眼,一眼看出挤在小厮中衣着不一样的侯一轻,懒洋洋问道。 侯一轻等的可不就是这句话! 忙上前一步,恭敬道,“徐公子,下官侯一轻,岳父曾经受过徐大人指点,特来拜见” 说完,他又退后两步,上下打量徐靖一眼,目中露出惊艳之色,“没想到居然得见徐公子!” “果真是……” 侯一轻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像什么“一表人才,仪表不凡”本是信手拈来的话,可惜这会儿徐靖都快被包成猪头了,是无论如何也和“一表人才”搭不上边,偏偏侯一轻说的顺嘴,居然忘记了改词,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果真是什么?” 徐靖嘴边冷笑涟涟,“说啊!” 说是当然不可能继续说下去的,侯一轻面色一换,转而变成惊疑之色,“不知何人这么大胆?居然敢谋害公子!” “下官虽然官卑职微,但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哦?” 徐靖面上笑容多了些,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一眼,“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下官候一轻。” “是何官职啊?” “区区不才,刚从县令提任,下官的岳父是刘侍郎刘惠钟。” “刘惠中?没听说过。” 候一轻面色一僵,然后迅速恢复,赔笑道,“下官及岳父都是官卑职小,芝麻绿豆大,自然入不了徐公子的法眼。” 这话徐靖听的舒坦,对候一轻的态度好上了许多,“你刚刚说愿意为我效劳?” 候一轻点头道,“下官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嗯。” 徐靖点了点头,眯着眼琢磨了半晌,才道,“你跟我进来。” 候一轻心中一喜,道一声,“下官遵命”,就迫不及待的跟上了徐靖。 府门前的小厮果然不再拦他,甚至脸上都换上些讨好的意味。 候一轻一路跟着徐靖进了府,小心的打量四周,眼见徐府雕梁画栋,内中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只觉得艳羡不已,看向徐靖的目光更加热烈。 徐家当真是一棵大树,他一定牢牢的攀附住了! 眼下徐靖虽然让他进了徐府,不过是一时兴起,自己要想获得他的信任,必须得做些什么! 思及此,候一轻快步上前,只和徐靖保持半步的距离,口中关切道,“究竟是什么人胆大包天,对徐公子做出这样的事情!” “侯某不才,但若徐公子一声令下,侯某该当身先士卒,一定要为公子报此大仇!” 他语气激昂,情绪激动,说话时甚至两手握拳,看着似乎受伤的不是徐靖,反倒是他自己一般。 “都说打人不打脸,这帮恶贼着实胆大,一定不能轻易绕过!” 听他说“打人不打脸”,徐靖方才愉悦一点的脸上瞬间黑成木炭色。? 第二百三十一章 阴谋 “你说什么?” 候一轻正卖力的表演呢,冷不丁徐靖突然怒吼一声,把他吓了一跳,竟不知自己哪出惹恼这纨绔了。 “侯大人,您可别提这件事了!” 一旁的小厮见徐靖发火,忙不迭的提醒候一轻。 候一轻见此,果然住了嘴,只是心中愈发的好奇,他本来只是想找个由头攀上徐靖而已,眼下倒是心痒难耐的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居然敢对这纨绔动手。 “放开!” 徐靖约莫是气的急了,居然甩开搀扶他的小厮的手,自己跌跌撞撞的进了书房,瘫坐在椅子上大喘气。 候一轻笑了一声,自己跟了进去,反手把房门关上了。 “你进来做什么?” 徐靖觑他一眼,只觉得这人越看越不顺眼,马上就要喊人将他赶出去。 候一轻却是说话了,只是并不正面回答问题,反倒是慢悠悠道,“徐公子如此生气,可惜只是徒劳作践自己的身体,却是于那伤害你的人一点用处都没有。” “想必如今那贼人这会儿正逍遥快活,还要把打伤你的事拿来当作笑料,在酒间茶余之实还要大肆吹嘘一番。” “啧啧啧,恐怕过不了多久,街头巷尾都会流传出徐家公子被人重伤的消息来。” “你敢!” “咚”的一声响,徐靖重重的一拳敲在桌子上,等着候一轻道,“你敢嘲笑我!” “我要将你……”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是什么人伤了公子,居然让您宁愿折损自己的身体,同自己生闷气也不愿报仇雪恨。” “若是换作下官……” 候一轻笑一声,“若伤我一份,保教他还我十分!” 这话说的狠厉,徐靖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请公子放心,侯某并无它意,只是不愿看公子气坏了身体,想为公子出一份力。” 徐靖冷哼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能帮我?” “徐公子不妨说说看。” 徐靖毕竟被他爹徐峰勒令不许出家门,关了这许多日子,每逢提起报仇之事,他爹娘都只会敷衍搪塞,这些天来难得有人听他说话,还口口声声要替他报仇,徐靖当然克制不住,当即就将被打之事说了一遍。 “说来着实可恨,不过区区一个酒楼跑堂的,居然也敢对本公子动手!” “只可惜我爹瞻前顾后,哼,能有什么厉害关系,大不了,本公子还有姐姐撑腰!” 徐靖说的兴起,只觉得浑身都燥热起来,只是半天都没人搭茬,郁闷道,“你怎么不说话?” 他抬头看去,却见面前的候一轻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扭曲而又可怖。 “你那是什么恶心的表情!” 徐靖吓了一哆嗦,抬手将手里的杯子扔了出去。 瓷杯在候一轻脚边炸开,碎片四溅。 候一轻这才回过神来,他的一双眼睛透出阴冷无比的光来,脸上却是难以掩饰的兴奋,他问,“徐公子,敢问您刚刚说的酒楼可是叫瑜米之乡?” “废话!” 徐靖不耐烦,“本公子刚刚是白费口舌了吗?!” 听到这话,候一轻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徐公子,下官可以担保,这家酒楼的掌柜的,以及伙计们,全都是些泥腿子。” “哦?你认识?” “岂止是认识。” “下官简直是对这几人熟悉的很呢!” 候一轻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他们最大的依仗不过是柳尚书,而今……” 不等候一轻说完,徐靖就急急补充道,“柳家已经没了!” “所以……” 候一轻狞笑道,“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你的意思是……” “下官有一计。” 候一轻笑着凑近徐靖耳边,两人窃窃私语起来。 瑜米之乡酒楼内,柳茹突然一阵心神恍惚,包鲜花饼的时候居然头一次将馅料撒了一地。 “不好意思。” 柳茹脸色有些发白,看着散落一地的馅料,不免有些心疼,蹲下来就要收拾。 “干娘,放着我来。” 米棠拦住她的动作,望见柳茹发白的面色,不免吃了一惊,“干娘,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从今日早上开始,柳茹似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同她说话似乎也听不见,还是不是的捂着胸口,米棠原先只道是这几日鲜花饼盲盒卖的紧俏,让柳茹受累了,眼下却不由得担忧起柳茹的身子来,劝道,“干娘,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今日不妨好好休息一下。” “左右这些花样他们已经会了,新的不着急,咱们改天再弄。” 柳茹摇摇头,“我不累,只是……” 拉着米棠的手,柳茹面上有些担忧,“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右眼皮儿一直跳个不停,心中也总是烦闷的紧。” “都说‘左眼福右眼灾’,你说……会不会出事啊?” “干娘。” 米棠轻轻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咱们都好好的在酒楼里呆着呢!能出什么事?” “会不会……” 柳茹四下看一眼,“你说上次那一伙人来的匆匆,走的也匆匆,会不会是他们又要重新回来找含青的麻烦了?” “不会的。” 米棠安抚她,“这么多天都没动静想必是不会再来了。” “再说,他们能走两次,未毕不会走第三次,俗话说兵来将挡,总归有办法的。” “您就不要胡思乱想了,不然还要惹得含青担心。” 见柳茹点点头,米棠继续道,“我看呐,您就是这些天操劳过度了。” “我可不管,您今天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得好好休息。” 米棠笑道,“您是不知道,前些日子干爹过来,说您瘦了,可心疼了,就差拿我审问是不是不给您吃喝了!” 柳茹面色一红,“就你这张小嘴惯会胡说八道!” “好了。” 米棠推着柳茹出了后厨,“您就好好休息,睡上一觉,我给您点上我新买的熏香,保管您睡得踏踏实实,一觉醒来只跳左边眼皮儿!” 听到米棠的话,柳茹笑得不行,总算是忽略了心头的异样感,当真上楼休息去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绑架 鲜花饼盲盒带来的热度超过了米棠的想象,从前只是单论味道好罢了,如今增添了不同的花样造型和馅料,更是让人追捧不已。 毛小宁带着一帮伙计已经嗓子都嘶哑了。 这会儿天气又热,即便待在屋内,随便动一动也是身上冒汗。 米棠对毛小宁道,“小宁,你辛苦了,我准备了酸梅汤,冰镇的,等会儿你和大伙儿一起喝了消消暑。” 冰块在古代是个稀罕物,从前米棠他们在村里的时候,好歹能凭借着一口井沾沾凉气,如今到了京城却是再也享受不到了。 幸好陆文徵在京中多年,毕竟有自己熟知的门路,这几天,季瑜一直跟着陆文徵到处去找冰块,这才弄了些回来。 这下一听说有冰镇的酸梅汤,一众小伙子们都只觉得口中生津,干活更加卖力起来。 “对了。” 米棠问毛小宁,“看见三个小家伙了吗?” 自打阿莺和阿鹂过来,多多就自动成了老大,三个小不点整天玩在一起,弄得汗涔涔,身上也脏兮兮的。 不过米棠和柳茹都不是太过严肃的人,倒也没多少指责,仍旧纵容着,往常这个时候,三个小家伙该是满身汗的跑过来小嘴叭叭的说饿了,但这会儿…… 米棠四下里瞧了一遭,果真是没有见到人的。 听到掌柜的问话,毛小宁放下手中的活计,和米棠到一边安静处说话。 毛小宁摇摇头,“没见着。” “不过早上的时候我倒是瞧见他们和含青在一块儿呢!” “含青?” 米棠惊呼一声,“可是方才含青跟着季瑜一起出去弄冰块了呀!” “说来也奇怪,这一个上午好像确实没见到人影的……” 毛小宁自言自语,看见米棠焦急的脸色,心中一咯噔,意识道事情的严重性,忙摘下身前围着的罩裙,安慰米棠,“掌柜的你别着急,我这就去找。” “他们三个尝尝捉迷藏,指不定藏在哪儿了我们没发现呢!” 米棠叫住他,“多喊几个人,咱们一起到处找找,若是有消息了就互相通知一声。” 毛小宁点点头,扭身就去找人了。 酒楼说大也不大,但是大堂显然不是个可以藏住人让她发现不了的地方,不知道为何,米棠突然想起柳茹说过的心慌不安的事,这会儿多多三人找不到,莫名的让她也焦虑起来。 不会真出什么事…… “掌柜的。” 一个伙计打扮模样的人突然出现在米棠身后叫了一声,只把米棠吓了一跳。 “什么?” “刚刚有在酒楼吃饭的客人说看见三个小孩了。” “什么!” “在哪里?找到了吗?快带我去!” 伙计垂着脑袋,“您别着急,他们三个啊,跑出去玩儿了,这会儿还不肯回来呢!” “您跟我来就是了。” 听说找到多多他们了,米棠一颗紧绷的心陡然松懈下来,也没细想,毫不犹豫的就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酒楼。 “等一等。” 眼看越走越远,米棠觉察出不对劲,“他们三个小孩子能走这么远吗?” 况且,自己一直教导多多,没有她和季瑜的陪伴,不可以一个人跑出太远。 现在这地方已经都看不见他们酒楼了,显然是有问题的! 方才来不及细想的问题此刻一个个浮出水面,盯着前面还在带路的伙计,米棠停下来不肯再走。 “你是新来的?” 米棠眯着眼打量他,如今酒楼好几个新来的伙计虽然是毛小宁负责招进来的,但都是过了她的眼的,而面前这一个,尽管一直低着脑袋避免和她对视,但总是给米棠一阵陌生的感觉。 “你不是我们酒楼的,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 面前一直低着脑袋的伙计突然抬头,在米棠猝不及防之际洒出一包粉末。 中计了! 米棠的心中只来得及冒出这一个念头,藏在袖子里的手想要掏出什么东西来之时,已经是来不及了,粉末在眼前绽开,尽管已经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但仍不避免的吸入了一点。 也就这一点的量,米棠的脑袋就开始变得迟钝起来,下一秒,双腿一软,再也没了意识。 瑜米之乡酒楼外,季瑜和柳含青夹着马车回来。 “我说,这么多冰块,等会儿我姐和你家那个嘴毒心黑的女……” 对上季瑜似笑非笑的眼神,柳含青拍着装冰块木桶的手突然的就停住了,只觉得身上比手上还要凉,果断的打住了顺嘴的话,讪讪道,“……一定很高兴。” 等到马车一停,柳含青就飞快的跳下马车,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啧,这二人还真是绝配。 一个用嘴气死人,一个用眼神冻死人。 摇了摇头,柳含青兴冲冲的冲着酒楼里的伙计喊,“快来人!冰块回来了,都来搬回去!” 只可惜,喊了半天,也见着伙计们在酒楼里转来转去,就是没见人过来。 这倒是奇怪了,柳含青和季瑜对视一眼,伸手抓住一个正要往外去的伙计,问道,“你们这没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干什么呢?” 见是柳含青和自家二掌柜的,伙计直接道,“你们才回来不知道,酒楼里出事了!” “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阿莺和阿鹂丢了!” “什么!” 听说两个小侄女丢了,柳含青抓住伙计的衣服,着急道,“丢了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刚刚掌柜的才吩咐下去,让大伙儿一起帮着找呢!” “可是找了这么长时间,一个人影也没见着,也不知道……” “含青!二掌柜!” 看到季瑜和柳含青,毛小宁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开口便道,“出事了!” 毛小宁额头上跑的都是汗,但这会儿他连擦喊的功夫也顾不上,看着季瑜道,“掌柜的不见了!” “你说什么?” 季瑜的脸色陡然一变,不过仍然要比柳含青冷静许多,对着毛小宁道,“你把事情详细说一遍。” “先前掌柜的发现阿莺和阿鹂不见了,就让我带着大伙儿一起找人,结果刚才我才发现,掌柜的也不见了!” “有没有可能是米棠先找到他们了?”柳含青猜测。 然后很快被毛小宁否定,“掌柜的说了,若是找到了就互相通知一声,别让大家白费功夫。” “二掌柜,我们要不要报官?”? 第二百二十三章 拼了 毛小宁问完,见季瑜没有反应,焦急道,“二掌柜,让我去报官,我脚程快!” 季瑜摇了摇头。 “你觉得米棠能和多多他们一样,被同一个技俩骗走吗?” 毛小宁没听明白,“什么?” “他们可以用一盒鲜花饼骗走多多,能用一盒鲜花饼骗走米棠吗?” 毛小宁呆呆道,“那你的意思是……” “报官没用。” 季瑜眸光发冷,冷的人发颤,“用多多他们三人做饵,骗走米棠……分明是有备而来!” “那……他们是要银子还是要什么?” 听了季瑜的话,毛小宁的面色越发苍白,若是要银子便罢了,这些日子,他们也赚了不少银子,不论多少,都是一定要救出掌柜的和多多他们的! “你们刚刚说……棠棠阿莺和阿鹂找不到了是吗?” 一道发颤的嗓音从几人身后传来。 柳含青转过身去,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姿他们身后的柳茹,满脸泪水,嘴唇已被咬得出血,顿时只觉心疼,“姐,姐姐……你怎么来了……” “含青,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 柳含青喉咙发苦,安慰道,“姐姐,没事的,说不定……米棠带着他们去哪里玩儿去了,马上就……” “不!” 柳茹突然歇斯底里的叫了一声,“不是的!” 她的语气转瞬恢复平静,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柳含青道,“含青,我从早上起,就一直心中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情……” “含青你看……” 柳茹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参半的表情,颤声道,“马上就出事了。”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去休息的,我不该去的!” “姐姐,和你无关,你放心,我一定能把他们找回来的!” “可是……” 一个小伙计突然道,“咱们什么都不知道……掌柜的和几个小孩什么时候丢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啊……” 他的话刚说一半,就见抱着姐姐安慰的柳含青一脸凶神恶煞像的盯着他,不禁吓了一跳,再也不敢说话。 季瑜的脸上这会儿冷厉的可怕,若说平日的他是高山雪莲,这会儿简直就是寒冬腊梅,冷的人刺骨。 他冷声问道,“可曾主意到今日酒楼钟有什么不寻常的人和事?” “比如打扮怪异,蒙头蒙面的?” “好像是有一个!” 一个小伙计突然道,然后挠了挠头又有些犹豫,“不过他倒是没有蒙头蒙面,只是一直低着头,见人说话也不抬头,我还心说他这样如何看得清前面的路呢,万一撞了客人如何是好!” 季瑜皱眉,抓住伙计话中的关键词,“你是说他是酒楼伙计的打扮?” “正是。” 说话间,这个伙计还朝四周看一眼,奇怪道,“不过这会儿没见着他了。” “肯定是有人混进来才把多多他们拐走的!” 毛小宁恨声道,“也不知道什么仇怨!居然挑我们掌柜的和小孩子下手!” “什么仇怨……” 听到毛小宁的话,一个念头飞速的闪过柳含青的脑中,喃喃自语了几句,然后面色一变,松开姐姐,一拳猛锤在桌子上,“一定是徐靖那个畜生!” 说罢,就大踏着步子,朝门口走去。 “含青,你要干什么!”柳茹在身后喊。 柳含青头也不回,“姐,一定是徐靖那个王八蛋,我要杀了他!” “含青!” 可惜柳含青这会儿已经听不进去了,毫不犹豫的就迈出了瑜米之乡的大门,消失在街道上。 柳茹还没回过神,又见着季瑜也站了起来,抬脚要出去。 “季瑜你要做什么?” 季瑜没答话,径直的跟着柳含青出了门去。 “这可如何是好!” 柳茹急得不行,两个女儿和米棠的失踪眼下还没有着落,眼下季瑜和柳含青又朝着徐府去了。 若是放在从前,她爹柳尚书还在世,一个徐家,自然是不怕的。 可是如今,他们俩毫无依仗,就这么只身一人去徐府。 可千万别再出事了啊…… 柳茹急得眼泪直掉,只能在合起双掌在心中祈求菩萨的保佑。 “兄弟们,抄家伙!” 伙计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然后紧跟着一阵附和声。 柳茹惊讶的睁眼,看着包括毛小宁在内的一干伙计们,俱是拿刀的拿刀,拿棒的拿棒,甚至连炒锅都拿上了,“你们……这是做什么?” 有伙计道,“掌柜的平日里对我们这么好,如今被绑架了,我们也不管了,跟他们拼了!” “拼了!” 看着这一幕,柳茹只觉得心中一阵豪气,擦了擦眼睛,她也随手拿起自己常用的擀面杖,撸起了袖子,“拼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徐府去。 徐府里。 “不是说抓柳含青吗?怎么把女人孩子弄来了?” “当少爷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给别养孩子媳妇儿?” 包成猪头的徐靖看着手下抓来的米棠和多多等人,有些不满的对着候一轻道,“你玩儿我?” “下官不敢。” 候一轻收回放在米棠身上贪婪的视线,心中暗嘲了一声徐靖的愚蠢,面上却恭敬道,“徐公子不要心急,须知有一就有二。” “据下官所知,这女人就是瑜米之乡的掌柜,而这几个孩子,则是柳含青的侄子侄女……” “您说,咱们有了这几个人在手里,难不成还怕他们不乖乖束手就擒吗?” “哦?” 徐靖略一思索,然后哈哈大笑道,“不错,你说的有道理。” “不过,你说这女人就是瑜米之乡的掌柜的?” 看着躺在地上双眼紧闭昏睡过去的年轻女人,徐靖有些不敢置信。 虽然这女人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但从身材上看去,完全就是个妙龄女子的体态,如何能拥有并将瑜米之乡在京城这等地方经营的如此热火朝天。 那一日被柳含青的打的时候,匆匆一瞥见过,却并没有看清面容,如今倒是让他起了兴致。 “走开。” 随手推开搀扶着他的小厮,徐靖蹲在地上,就要伸手去碰地上的米棠。? 第二百二十四章 你嫉妒他 “住手!” 一声出其不意的喊声自候一轻的嘴里喊出。 徐靖果然住了手,稍一愣神之后则是恼怒,眯着眼打量候一轻,“你说什么?” 候一轻眼中带着血丝,他这会儿眼中只有米棠,看着徐靖就要伸手去碰,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米棠是他的,谁都不可以碰,季瑜不可以,徐靖自然也不行。 但眼下形势比人强,他还得靠着这个蠢货纨绔杀了季瑜呢! “徐少爷,如今柳含青等贼人还未到手,咱们还是抓紧商量一下后面的对策。” “对策?” 候一轻有些不耐烦的挥挥袖子,“你刚刚不是说了吗?区区一个柳含青,他的侄子侄女都在我手中,何愁他不送上门来。” “行了,你给我出去,别坏了本少爷的好事!” 说罢,仍旧伸手朝着米棠而去。 在他背对着的身后,候一轻红着眼,轻步靠近,在徐靖的头上投射出一片阴影。 “本公子不是让你滚出去吗!” “还站着干什么?” 徐靖不耐烦的回头,猝不及防的就对上一张靠近他的狰狞面孔,“你,你想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朝着头来的一记重击。 徐靖被包成猪头的头上瞬间再次绽开血花,连厚厚的纱布都包裹不住,一缕缕滑落至胸前。 “你,你……” 徐靖怒睁着双目缓缓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呼吸。 他怎么都想不到,原本对他极力奉承的候一轻为什么突然对他下了手。 但眼下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死人不会说话。 候一轻放下手中的凳子,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徐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下好了,没人再敢碰米棠了。 米棠是他一个人的! “少爷!” 许是听到屋内的响动,门外的小厮迅速的靠了过来,在门外问道,“少爷,出什么事了?” 候一轻面上挂着笑,丝毫不感到害怕,反是不慌不忙道,“没什么,这女人犟得很,不肯配合,让她吃吃苦头。” 听出是最近同自家少爷交好的候一轻的声音,小厮放了心。 又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不免嘿嘿的笑了几声,口中道,“那小的们就不打扰少爷和侯大人了。” “两位继续。” 这正合了候一轻的心思,他吩咐道,“你们知道就好,不管听到什么响动都和你们没关系。” “赶紧的都走开,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可,可……” “嗯?” 候一轻怒声道,“莫非你们也想进来一起?”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的们这就走!” 说罢,门外是一阵远去的脚步声。 “徐府少爷?” 候一轻蹲下身,拍了拍躺在血泊中的徐靖的脑袋,“姐姐是当今贵妃娘娘又如何?” “还不是蠢货一个!” “候一轻?” 躺在地上的米棠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一眼看到脚边的尸体,正是那日在酒楼中被柳含青暴走的徐靖,而边上的候一轻一脸狰狞,活脱脱一个变态模样。 “是你抓了我?” “你还杀了人!” 米棠一脸“我就知道果然是你这个畜生”的表情太过嫌弃和明晃晃,这无疑刺伤了候一轻的心。 捏着米棠的脸,候一轻双目赤红,“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不许你这么看我!不许!” “我呸!” 米棠狠狠唾出一口,“给我放开你的脏手!” 她刚刚可是看见了,候一轻这畜生杀了人不说,还拿碰过死人的手碰她。 恶心的变态! “你嫌我脏?” 候一轻突然哈哈大笑,伸过头去挨着米棠的身上上下的闻着,“你比我还脏!” “说说,你被多少男人碰过了?” “柳含青碰过你没?你酒楼那几个小厮碰过你没?还有外头那些……” “傻逼!” 听这人说话简直是对耳朵的污染,米棠选择直接开喷。 “你是不是对我爱而不得心里变态了?” “嘿,那你可继续变态,我就是可怜一条狗都不可怜你。” “你拿我和狗比?” “呸!狗狗这么可爱,你凭什么侮辱狗狗?” “你!” 候一轻抬起手,似乎想打米棠,但终究是忍住了,面上甚至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来,“你说我不配。” “可是你爱的那个男人,到现在都没来救你。” “如果不是我,不是我这个连狗都不如的候一轻,你刚刚早就被徐靖这个纨绔给侮辱了!” “是我!是我救了你!” “可是你的季瑜呢?此时此刻他的人又在哪里呢?” 米棠心中吃了一惊。 万万没想到徐靖居然是因为对她动手才被候一轻杀了。 想到这里又是一阵莫名的后怕,就差那么一点…… 不过,徐靖虽然被候一轻杀了,却死的一点也不冤枉,这两人之间,纯属狗咬狗! 米棠冷笑道,“畜生居然有脸叫别人纨绔?” “你又比徐靖好在哪里?” “哦,我知道了。” 米棠声调突然温和起来,一字一字说的清洗无比,“你如此痛恨徐靖,一口一个纨绔,说到底不过是你嫉妒他!” “我嫉妒他?笑话,我有什么好嫉妒他的?” “我饱读诗书,以学识取仕,官至如今,我凭什么嫉妒一个处处不如我的纨绔子弟!” 候一轻嘴上虽然毫不在意,可额头上突出的青筋却暴露出他此刻的想法。 米棠看的乐呵,这人破防的如此容易,倒显得如此没趣儿,权且当逗猫逗狗罢了。 “你当然嫉妒他。” “你嫉妒他什么都不会,哪怕肚里是个草包,也能轻而易举的拥有你所有的这一切。” “不。” 米棠凑在候一轻的耳边轻声呢喃,如同恶魔低语,“我说错了,应该是——” “哪怕你穷尽一辈子,攀附权贵上赶着当上门女婿,把自个儿折价卖了,也比不上徐靖这么个纨绔。” 说什么因为徐靖对自己动手才杀了他,其实不过是借势激起了内心早有的欲望。 这候一轻,从内到外,纯纯的人渣变态一个! 过往受过的嘲笑和屈辱突然一幕幕出现在脑海中,被米棠戳穿了心事的候一轻恼羞成怒,红着眼睛,两手掐住了米棠的脖子,“我杀了你!”? 第二百二十五章 死地 候一轻始终是个男子,加上此刻起了杀心,掐在米棠脖子上的手越发使劲。 一时间,米棠一张脸涨的通红,只觉得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想到自己要死在这么个人渣手里,米棠有些可惜。 不知道季瑜知道自己死了会不会想不开…… 好不容易重活了一次上天还会给她第二次机会吗? 意识快要失去的时候,门外突然传出敲门声。 候一轻吓了一跳,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下去,米棠得已大口呼吸了几下空气。 “谁?” “少爷,侯大人……” 门外的小厮刚起了个头,候一轻就一脸怒色,“我不是说了让你们都滚吗!” “是不是不想活了?” 小厮战战兢兢,“可,可府门前来了几个人,在,在叫门呢!” “什么?” “现在老爷不在,他们马上就要闯进来了!” 候一轻大吃一惊,“是什么人?” 小厮道,“这个不知……哦,有一个自称柳含青,说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让少爷赶紧交人,放了他们掌柜的!” “柳含青?” 候一轻追问,“是不是还有一个叫季瑜的?” “小的不知。” “你死定了。” 趁着候一轻对话的间隙,米棠大口喘上了气,这会儿总算是恢复过来,可惜之前被掐了脖子,约莫是伤了声带,这会儿说起话来声音低沉沙哑,不复往日的悦耳动听。 米棠等着他,冷笑道,“候一轻,你等死。” “季瑜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就……” “你给我住嘴!” 候一轻一巴掌打在米棠的脸上,在她白皙的面上留下一个红彤彤的五指印。 候一轻捏着米棠的下巴,“我先不杀你,留着你这一条贱命。” “我要让你看着,你爱的那个男人是怎么死在你面前的。” “敢碰我的女人,我要将他千刀万剐,油烹熟蒸。” 候一轻面色狰狞,宛若来自地狱的恶鬼,看的人忍不住发颤。 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然后狠狠的捂在米棠的脸上,米棠只闻到一阵熟悉的异香,下一秒,再次倒在了地上。 “少爷?” 门外的小厮只听着房间内一阵阵的不真切的声音,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们先去守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群贼子进来!” “可是我家少爷……” “这就是你家少爷的吩咐!” 候一轻道,“还不快去?” “是,是!”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徐靖,一个想法在候一轻心里生根发芽。 今日,这徐府,就是季瑜的死地! 徐府门外,柳含青挥舞着拳头,和季瑜两人,面对着徐府一众家丁下人。 这些人都是没有武功在身上的普通人,打起来并不费劲,可毕竟对面人多,一时被纠缠住难以脱身。 柳含青因为不会武功,打到现在全凭蛮力,这会儿力气消散,也只累的气喘吁吁。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柳含青道,“可惜徐峰和徐靖两个老贼一个都不出来!” “不然,我定要打死他们!” 季瑜不出声,他的目光盯着从里面跑出来的一个小厮。 他看的清楚,这人刚刚分明跑了进去,一定是去找徐峰或者徐靖汇报情况去了,这会儿出来肯定得了消息,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心中这般想着,季瑜一脚踢飞一个扑上来的家丁,然后几个纵身飞跃,一把跳到那人面前,掐住他的脖子,口中冷声道,“我问你答,错了便杀了你。”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小厮哆哆嗦嗦,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窒息感,口中忙呼饶命。 “徐峰和徐靖在哪儿?” 小厮结结巴巴道,“老,老爷和夫人入宫去了,还未回来。” “少爷,少爷他和侯大人在一起。” “侯大人?” 这个姓氏让季瑜心中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侯大人是谁?” “是,是我们少爷的朋友,说是叫候,候什么……” 小厮苦苦思索,“叫候一轻!” “候一轻!” 季瑜吃了一惊,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心中升起。 若是仅有徐靖便罢了,可惜如今加上候一轻,恐怕米棠…… 米棠! “说!” 季瑜掐住小厮的脖子的手猛然使劲,“他们人在哪儿?” “在,就在……” “季瑜救我!” 和家丁们厮打在一起的柳含青,一早便快支撑不住了,这会儿陡然回头,发现季瑜还不见了。 眼见着一个家丁挥舞着木棒朝自己而来,柳含青忙喊了一声。 听见喊声,季瑜冷着脸将脚底下的一根木棒踢到手边然后扔了出去,向柳含青而去的小厮“哎哟”一声应声倒地。 柳含青这才脱了身,朝着季瑜过来。 “如何?” 季瑜不答话,只继续逼问小厮,“人在哪儿,继续说!” “是!是!” 小厮早就被吓得不行,刚刚又看见季瑜隔着老远就将一个家丁砸翻在地,这会儿哪还有不肯说的,慌忙交代,“少爷和侯大人就在书房里,里头还关着方才带回来的一个女人。” “是米棠!”柳含青道,“还有几个小孩子呢?”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先带我去书房!” “是!” 二人跟着小厮,一路朝书房跑去。 “这,这就是了。” 小厮紧张道,“其他的小人就一概不知了,两位大爷,求你们放了小人!” 季瑜哪儿还管他,一把推开就朝书房去,柳含青跟着后面。 书房门打开,季瑜一眼看到米棠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棠棠?” 伸手试了试呼吸,发现米棠只是昏睡,季瑜松了一口气。 正要抱着米棠离开的时候,却听见门外的小厮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声,“少爷!” 徐靖还在书房里? 柳含青吃了一惊,扭头看过去,却见着角落里,徐靖躺在血泊中,脑袋被砸开了花,从发白的唇色看来,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 徐靖死了? 一个念头在柳含青的脑海中浮现,他赶紧对季瑜道,“不好,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啪啪啪。” 随着柳含青话音落下的,还有几声拍掌声。 候一轻领着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书房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他的身后还跟着府尹杨大人,“杀害了徐公子还想走?没这么容易!”? 第二百二十七章 候一轻死了 “兄弟们!” 毛小宁这会儿也已经红了眼,平素总是爱跟他打闹的柳含青眼下就这样跪倒在他面前。 这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 毛小宁猛地抹一把脸,将手中的木棒挥向天际,“兄弟们,跟他们拼了!给含青报仇!” “拼了!” “给含青报仇!” 两群人厮打在一起。 人群中的柳茹,眼中只有跪倒在书房门口的弟弟,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看不清前路。 她要带弟弟回家…… “小心!” 毛小宁眼疾手快,一把拉着柳茹,替她挡下一刀,“柳姐,你站在我身后!” 看到他们两人的情况,又有几个伙计靠拢过来,将柳茹团在中间保护着。 “好兄弟。” 毛小宁不免有些眼眶发热,“大家都小心行事!” 瑜米之乡的伙计们毕竟平日里都是些厨房颠勺,大堂里跑堂的,武力自然比不上府尹的衙役,几番争斗下来,大家身上都带了伤,此刻被捕快们押解在地。 “乌合之众。” 远处旁观的候一轻拍拍手掌,“一群不自量力的蝼蚁,也敢同我争锋。” “杨大人,还不赶紧将这群人抓回府尹等候发落,然后速速派兵去抓刚才跑掉的漏网之鱼?” 被候一轻呼来喝去的指挥,杨大人心中不满。 但眼下他二人毕竟在同一条船上,还要指着候一轻帮他应付徐峰这个老狐狸。 杨大人的面色变了变,正要按照候一轻的指令下命令的时候,身后的树上突然腾空跃下一人,却正是折返回来的季瑜。 季瑜一个跃身而下,反手将一柄长剑横在杨大人的脖子上,“让他们住手。” 杨大人战战兢兢,没想到一日之内要受到两次冲击,还都是生命受到威胁。 忙慌张安抚,“你,你……有话好好说,别,别动手……” 季瑜的手朝后递了一些,杨大人的脖子上瞬间出现一条血线。 “让他们住手。” 杨大人疼的龇牙咧嘴,只觉得自己已经被人抹了脖子,随时都要驾鹤西去,哪里还有不听的,瞪着眼睛就开始骂一众捕快,“没听见这位壮士说的骂!都给我住手!” “住手!” “赶紧把刀都给我扔了!” 几声“劈里啪啦”之后,捕快们陆陆续续的扔下了刀。 这群蠢货! 看着捕快们一个个扔下刀,候一轻脸上闪过恼怒之色,趁着季瑜的视线没在他身上,悄悄后退几步,对着一个手拿着刀正准备扔下的捕快,突然的伸出手去。 “现在让他们都推出去。” 季瑜没有察觉到危险,还在吩咐杨大人下令。 “二掌柜,小心!” 毛小宁突然一声嘶喊出声。 季瑜匆忙回头,就见着一个捕快举着刀被候一轻一推,跌跌撞撞的朝他而来。 季瑜躲闪不及,那刀却在捕快惊慌之下变了方向,居然阴差阳错的刺入了杨大人的腹中。 “我,杨大人……” 捕快脸上是不可置信,眼睁睁看着杨大人口吐鲜血的缓缓倒在地上,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候一轻。” 季瑜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眼中黑云翻涌,几个纵身之间,携着滚滚杀意,朝着候一轻而去。 候一轻早在发现季瑜眼中杀意的时候,就准备逃跑,可他毕竟是一个纯粹的弱质书生,没跑几步路就感到背后一阵大力,然后被踢翻在地。 还要动弹挣扎的时候,只觉得喉间抵上了锋利的剑锋。 “再动,杀了你。” 季瑜声音冷厉。 候一轻丝毫不怀疑,他再动一下,马上会被季瑜见血封喉,于是就着躺在地上的姿势,缓缓举起了双手以示诚意,祈求道,“我不动,我一定不动……” “都是姓杨的逼我的,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呐!” 候一轻言辞恳切,“求你,求你放了我!” “我再也不敢了。” “我发誓,我今后一定好好做人,求你放了我。” 季瑜不说话,也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脸上情绪不明,看候一轻的眼神彷佛在看一个死人。 候一轻被他看的心里发怵,身体都开始簌簌的发起抖来,声音打着颤,“只要你放了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发誓!只要是我有的,什么都可以给你!” “饶……” “我要你死!” 柳茹嘶吼出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候一轻面前,抢过季瑜手上的剑,双手用力,候一轻瞬间瞪大了双眼,直直的倒了下去,脑袋和地面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响。 候一轻死了。 季瑜皱眉看着地上再也没有呼吸的候一轻,拦住还要继续往他身上补刀的柳茹,“他已经死了。” “去看看含青。” 提到柳含青,柳茹涣散的眼眸重新恢复气起光亮,呢喃道,“含青……对,含青!” 说罢,扔下手中的剑,朝着柳含青奔去。 毛小宁早就先一步到了近前,抱着柳含青,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仔细的听着,半晌过后,突然抬起头,脸上是一片惊喜,冲着季瑜和柳茹喊道,“含青还活着!” 听到柳含青还活着,柳茹突然跪坐在地,抱着膝盖哭起来。 自打他们柳家出事,她的心中始终紧绷着一根弦,以为含青也不在了的时候,这根线突然就裂开,让她头脑一片空白,几乎喘不过气来。 如果含青也出事,娘要怎么?她又要怎么办? 身后的季瑜也突然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将柳茹扶了起来,两人一起到了柳含青和毛小宁近前,道,“快离开这里,带他去找大夫。” 一番话同时提醒了毛小宁和柳茹,一时间谁都再也顾不上激动和伤心,招呼着人过来将柳含青抬走去找大夫。 “还有三个孩子在哪儿?” 季瑜抓过一个徐府的小厮,逼问道。 小厮带着他一路到了柴房,漆黑的房间里,三个孩子包作一团瑟瑟发抖,多多挡在外面,将阿莺和阿鹂牢牢的护在身后。 “别怕,没事了。” 季瑜伸手摸了摸多多的脑袋,然后在多多的惊呼声中,“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一番勉力支撑下来,身体早就扛不住了,硬生生挺到现在,以然是庆幸。?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不走 季瑜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黑沉沉,已经是晚上了。 房间内,烛光点着,一群人沉默的坐着。 “季哥醒了!” 毛小宁叫了一声,打破了屋内沉默的气氛。 众人看过去,果然见季瑜缓缓睁开眼睛。 他四周看了一眼,没找到米棠,急急开口便问,“米……” 只是刚一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再难以说出第二个字来。 毛小宁忙端来一杯水,递给季瑜,“掌柜的没事,刚和柳姐出去带着几个小家伙吃饭了。” 话音刚落下,就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响,是米棠和柳茹带着多多几人回来了。 “掌柜的,季哥醒了!” 自打这一遭事之后,毛小宁对季瑜的称呼也悄然变成了“季哥”。 这可真是他季哥啊!面对那么多人都不带怕的! 听说季瑜醒了,米棠赶紧快步几步走了过来,“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米棠话音带着哭腔。 季瑜的突然倒下去不仅吓坏了她,连带着酒楼中的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 毕竟季瑜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又从徐府这么多家丁小厮中杀出,怎么会轻易倒下呢! “没事。” 季瑜开口道,察觉自己声音难听又难以说出话来,怕吓着米棠,干脆摇了摇头。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柳茹拿着帕子擦泪,多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抱着米棠的大腿趴在床边,小手不住的揉着眼睛。 “没事的。” 米棠摸了摸多多的脑袋安慰他。 她本就不是太脆弱的人,如今季瑜又能平安醒来,她的心安定下来,又恢复成了往日大事在握的冷静掌柜模样。 “柳含青……” 柳茹答道,“含青没事,已经找了大夫了,就是失血有点多,得养养。” 柳含青说来也是命大,腰间系着他爹从前给的玉佩,以至于刀刺来的时候从玉佩上滑过,看着出血量吓人,却硬生生从刀下捡回来一条命。 如今听到季瑜问他,当即就哎哟哟的叫唤起来。 嘴上还要搞怪,“原来还是有人关心小爷的,还以为都跑去看某人了呢……” 他声音还有些虚弱,但说话耍怪逗乐的方式还同以前一样,一时间,房间内的紧绷气氛松弛了许多。 但一阵笑声过后,有些事情却不得不面对。 徐靖虽然不是被他们杀的,徐峰却一定会算在他们头上。 更别说还有后面的府尹杨大人和侯一轻…… 这一次,恐怕真的要出事了。 众人都明白这一点,沉默的坐着,谁也没敢发出一点声响。 半晌,有个伙计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粗着嗓子道,“要实在不行,咱趁着夜色逃跑。” “俺家里还有几亩地,大家伙儿都可以跟着俺一起回去!” “村长同俺爹交好,到时候给你们一人划几块地种种还是没问题的!” 另一个声音道,“咱杀得可是当官的!” “跑得掉吗……” 他的话没有说完,众人却是心照不宣的低下了头。 若是个平常的泼皮无赖,杀了逃跑也就是了,到时候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却也能善终。 可如今死的徐靖、杨大人和侯一轻,那可都是大官! 官府是要四下发下通缉令的! 到时候告示四处贴起来,上面画着画像,便是天涯海角,又能跑到哪里去? “这他娘的可真是……唉!” “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难不成咱还真就坐在这里等着他们过来砍咱们的脑袋?” “要真不行,咱继续跟他们拼了!就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一时间,众人都纷纷说着自己的看法,屋内有些闹哄哄的。 米棠将众人的表现看在眼里,朗声道,“诸位,先听我说几句。” 听到米棠的声音,众人都静了下来。 米棠道,“这段时间,承蒙大家一起辛苦努力,才有了鱼米之乡今日的成就。” “各位无论是在后厨颠勺的,还是在大堂跑堂的,都是一把好手。能有你们这么样的优秀伙计,是我米棠的福气。” 她的一番话说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抹眼泪了。 米棠待人不薄,不仅给出的工钱在酒楼中属于独一档,就连员工福利也是独一无二的,不说每日食宿在酒楼,吃喝同客人一样,光是每周还能有两天休息时间,工钱照发,这说出去都够让人羡慕的了。 在酒楼里,大家都兄弟姐妹相称,早就如同一家人了,要不然,也不会听说米棠被抓,一群人拿着家伙就冲上去打进徐府了。 这会儿听见米棠这样说,有人便道,“掌柜的,咱们能进这酒楼,也是兄弟们的福气!是不是啊!” “是!”一阵附和声响起。 米棠有些眼热,自打她来到这异世,已经遇到过不少好人,大多都是些平凡的普通人,可是碰见难事,每一个都是倾囊相助的。 “各位。” 米棠的声音有些哽咽,“今日鱼米之乡有这一难,恐怕和大家的缘分要暂时打住……” “掌柜的,都是我不好。” 一个伙计举起手,另一手捂着脸,“若是那日我没有和徐靖起冲突,含青也不会为我出头……后面,后面就没有……” “不是你的错。” 米棠拍拍他的肩膀,看着众人道,“从你们进入鱼米之乡,就是这个大家庭中的一份子。” “别说是咱们自家人受欺负,哪怕是路边看见有不平之事,也要出手。” “我为含青骄傲。” “我也绝不后悔所做的事情。” “只是……” 米棠拍了拍手,“侯一轻之死毕竟和我们脱不了关系,但是和诸位无关。大家不必受此牵累。” “小宁。” 米棠道,“给大家把工钱结一下,都按整月的来,多结一个月的。” “掌柜的,你,你这是做什么!” 米棠摇摇头道,“官差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到,大家拿了银子,趁着夜色早早的离开。” “若是以后……” “我们不走!” “不走!” “杀那个狗官有俺一份,俺不走!” 黯淡烛光的房间内,是一片火热的赤诚。 米棠的手被季瑜攥在掌心,胸中是一股腾腾而起的豪气。? 第二百三十章 全部抓走 天刚刚放亮的时候,瑜米之乡四周响起阵阵整齐的脚步声,并逐渐向其靠拢,紧紧的包围起来。 百姓们纷纷驻足围观,有想要进酒楼的人刚迈出一步,就被挡了回来。 “缉拿朝廷重犯,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朝廷重犯?” 有瑜米之乡的熟客不敢置信,想要上前理论一二,结果面前突然横出一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违令者,杀!” 刀尖上寒光凛凛,让人胆寒。 这是动真格的了! 众人心中只出现这一个念头,却是再也没人敢上前一步。 躺在床上的季瑜耳朵动了动,敏锐的听到了声音,正打算悄悄起来看一看的时候,米棠却是跟着一起醒过来了。 昨日议事弄得晚,睡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时辰了。 此刻,米棠仍旧是睡眼惺忪,“怎么了?” “无事。”季瑜摇摇头,“你多睡一会儿。” 米棠哪儿还能睡得着。 她不是傻子,季瑜此刻醒来,一定是听到什么动静了。 “是不是有人来了?” 见瞒不过去,季瑜不再骗她,点了点头,“人还不少。” 米棠愣了一下,有些感慨,“没想到我的命还有这么值钱的时候。” 说罢,拍了拍手,把窗户打开一条小缝,向下看去。 嚯,好家伙,一个个的看上去和之前的虾兵蟹将不同,各个都是正规军模样,穿的那叫一个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将瑜米之乡包围成了铁通模样。 这是真想让他们死啊! “他们等会儿不会直接放火给我们酒楼烧了?” 米棠的脑子里浮现出往日看电视剧时候的桥段,一群反派将男女主困住,然后直接放火,全给烧成木炭,灰灰都不许留下,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季瑜居然还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才道,“应该不会。” “徐靖死了,眼下他爹徐峰一定怪罪在我们头上。” “没有将我们生吞活剥之前……” 季瑜眨了眨眼,“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的用一把火把我们烧死的。” 米棠:……该说不说真不愧是她家小仙男? 知道不用被火烧死突然一阵莫名耳朵欣慰呢! 酒楼外,徐峰站在最前面,头上扎着白布条,身上披着孝服,冷眼看着瑜米之乡被包围的密不透风。 “都给我听着!” 徐峰冷笑,“一只苍蝇也不许从里头飞出来。” “谁放走了人……我一定将谁碎尸万段!” 看着周遭的人闻言都瑟缩了一下,徐峰满意的笑了。 不枉他星夜抬着三具棺木在宫门口跪了一整夜,更兼有徐贵妃在圣上面前的眼泪攻势,圣上果真格外开恩,给了人马,前来抓捕。 “这一次,我看你们如何逃出生天!” 徐峰的眼睛里闪烁着复仇的焰火。 这一整个酒楼的人,都得给他的儿子陪葬! “酒楼里的朝廷要犯!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还不快快出来受捕!” “掌柜的,出事了!” 酒楼外的喊声震天响,酒楼里的众人也都醒了过来。 看见外面的情况,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他们来的这样快,人还这样多。 “掌柜的,咋样?” 看着米棠和季瑜从楼上下来,“兄弟们一起抄家伙,就是死,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米棠刚想开口说话,突然一声巨响,酒楼的大门已经被撞开了。 徐靖走在最前头,冷笑道,“想拼命?” “你们有这个命拼吗?” 他的声音刚落地,身后的一排排官兵们都纷纷亮出刀来。 季瑜伸手拦了拦,让酒楼的伙计不要冲动。 他们都是些普通人,手中唯一锋利的只有菜刀,同这群官兵相比,只能是上去送死。 他虽然不说有多在意,但是米棠一定会难过。 看见季瑜,徐峰忍不住别过脸去。 这张脸实在是长得像极了。 只是可惜…… 如今他的儿子死了,不管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他如今都得偿命! “算你识相!” 徐峰挥了挥手,“把他们都带走!” “是!” 一声令下,官兵们冲了上来。 “不用你碰我,小爷自己会走!” 柳含青挣扎了一下,但很快被徐峰认出来,“是你?” 他先前在酒楼没见到柳含青,这会儿冷不丁看见人,过去的事情浮上心头,怔愣之后又是了然,“我知道了!” 他就说徐靖怎么会无缘无故和人起冲突,想来一定是柳含青动的手! 毕竟柳含青曾经扬言,下次见到徐靖就要打死他! 徐峰的脸上闪过怒色,从旁边官兵的手上抢过刀,就要看在柳含青身上,却被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挡住了。 “杨大人,属下奉圣上之命前来抓人,未禀明圣上之前,这些人还是得活着的为好。” “吴统领,可这人杀了小儿啊!”徐峰面上有些发憷,可是仍旧压不住怒色。 这吴坤是圣上身边的亲卫,只听皇上调遣。 此次若不是徐贵妃在皇上面前苦苦哀求,恐怕就凭徐靖的尸身,还不至于皇帝派遣亲卫出手。 他自己本来有些私欲,不然也不会抢先吴坤一步先来抓人,结果没想到,这会儿想要动手,却是正好赶上了。 徐贵妃在宫中受宠,吴坤有些想买徐峰一个好,开口道,“人虽然不能死,但活着也是能吃些教训的!” 说,抬起腿,重重的顶在柳含青的腹部,然后一拳从下巴至上。 柳含青甚至来不及呼痛,人已经半躺在地上,之前受伤被包扎的腹部重新裂开出血。 “含青!” 后面的柳茹看见这一幕,只觉得心痛不已,就要扑上去看看情况,却是被两个官兵拉住,动弹不得。 徐峰看的心中痛快,还想要上前补上两脚,却是再次被吴坤拦住了。 “行了,徐大人,这小子身上本就有伤,再打下去该活不成了,留口气儿。” “拉起来带走。” 吴坤挥了挥手,“至于其他人……” “吴统领。” 吴坤的视线刚要转向的时候,突然被徐峰叫住拉到一旁,“方才着实多谢统领替我儿出气报仇了!” 吴坤朝伸手挥挥手,让官兵们把人带走,自己对着徐峰笑道,“区区小事,大人也太客气了。” “大人切莫心急,只等向圣上禀明情况,到时候,这几个要犯,还不是听任处置?” “若您有需要,吴某到时候可以帮大人施刑,吴某手段……大人您知道的,一定让人生不如死!” 徐峰心领神会一笑,“如此 ,多谢吴统领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伤痕累累的姐弟 感受到了这不寻常的变化,米棠和季瑜顺着狱卒的方向看去。 一道阴影从牢房门口走进来。 “走?能走哪儿去?” 是徐峰的声音! 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有人进来,狱卒有些惶恐的跪倒在地,刚想要出声解释,可是下一秒,他闷哼一声,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的睁着一双眼睛,瞪着自己胸腹插进去的刀,他的身下,一阵湿漉漉的血迹晕染开来。 徐峰毫不费力的将刀抽出,狱卒便以跪着的姿势,想旁边歪倒过去。 亲眼目睹这样一场血腥,米棠捏着拳头,不忍的闭了闭眼。 若不是自己要求这个狱卒去找大夫为柳含青看诊,恐怕也不会…… “不是你的错。” 一双大手捂住她的眼睛,耳边是季瑜温柔的嗓音,“杀害他的是徐峰,不是你。” 米棠没有说话,借着季瑜捂住她眼睛的手,身体微微向前卸力,靠在他手上,寻找这冰冷牢房中唯一的温暖。 季瑜温柔的用另一手抚着她的背,轻轻安慰着。 于徐峰而言,只是杀了一个狱卒而已,和地上被他偶然踩死的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蚂蚁不会弄脏他的鞋子。 徐峰皱着眉,小心的从狱卒流了一地的血上跨过。 他身后马上有人过来,将狱卒的尸身抬走,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分明是刚刚就有人死在面前的。 柳含青苍白着一张脸,眼中燃着熊熊怒火,盯着徐峰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徐峰冷笑一声,“不自量力的东西。” 他的话似乎是对着柳含青说的,但眼睛分明是看着牢房中给柳含青看诊的大夫的。 对上徐峰看死人一般无二的眼神,大夫吓得跪倒在地,“大人饶命!求大人开恩!大人……啊!” 一声短促的叫声后,大夫也瞪着一双不甘心的眼睛倒在柳含青和柳茹面前。 徐峰手上的刀还在滴滴答答的淌着血,柳茹吓得尖叫了一声,被柳含青挡在身后。 “你他妈……” 柳含青气愤的站起身,一手捏成拳头,直冲着徐峰的面门而去,然而下一秒,就被徐峰身后的人反手将胳膊锁住,摔在了地上。 一只脚踩在柳含青刚刚包扎的腹部上,徐峰冷笑道,“我都说了。” “不自量力的东西!” 柳含青苍白的脸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忍不住的痛苦哀嚎着,身体几乎要扭成一根麻花。 柳茹看的心痛,爬过去抱着徐峰的腿,“求你放了他,求你放过他!” “姐。” 柳含青咬着牙,一声声痛苦的颤音从牙缝里流出,“不要,求他。” “滚开!” 徐峰一脚踢开柳茹,柳茹闷哼一声,抱着肚子蜷缩起来。 “姐!” 柳含青挣扎着想要朝柳茹爬过去,却是被徐峰用脚踩住,半步也难以动弹。 “嘴还挺硬。” 徐峰狰狞的笑了一声,“就是不知道我拆了你的牙,拔了你的舌头之后,嘴还硬不硬!” 说着,蹲下身来,拍了拍柳含青的脸,“啧啧,像条丧家之犬一样。” “你若是求我,在我儿子灵前磕一百个头,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具全尸。” 柳含青慢慢弓起身子,眼中是怨毒的目光,像只猎犬一样,牢牢的锁住徐峰。 就在徐峰被他看的心里发毛的时候,突然猛地向上窜起,一口咬在了徐峰手掌的虎口处。 柳含青死命的撕咬着,像猎犬撕咬猎物一般。 虎口本就是手掌的脆弱处,徐峰冷不丁的被一口咬住,顿时发出比杀猪还要刺耳的叫声,任凭他怎么用拳头击打柳含青脑袋,柳含青也不肯松手。 “一群废物!快,啊,快来救我!” 徐峰身后一群被柳含青吓得僵住的手下,听到徐峰的声音,这才如梦初醒,一齐扑了过来。 可惜徐峰的虎口被牢牢咬住,他们帮着徐峰稍一用力,徐峰就疼的龇牙咧嘴,只能面面相觑。 徐峰疼的快要晕厥过去,手下又是一帮无用的蠢货,更是气急攻心,只觉得眼前都是黑乎乎的,用不停的打着柳含青的手在地上一阵摸索,总算是摸到了刚才掉在地上的刀。 然后凭着感觉,重重的向下插了下去。 “含青快躲开!” 米棠和季瑜被徐峰带来的官兵牢牢遮挡着视线,只能看到徐峰手中一道寒光闪过。 米棠急得不行,只能大声喊着。 刀锋落下,插进柳含青的大腿,一阵血流如注。 柳含青头上冷汗直冒,一双眼睛已经充满血,几乎要爆裂开来,唯独嘴上死不松口。 就在徐峰晕过去前一秒,手底下总算有人想出办法,颤巍巍的朝柳含青伸出手去,就怕柳含青突然转头要自己。 但柳含青眼中只盯徐峰,手下松了口气,捏住柳含青的下巴,用了巧劲儿一卸。 被卸了下巴的柳含青,总算是不得不勉强松了口。 徐峰手底下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七手八脚的抬着手掌血肉模糊已经昏死过去的徐峰走了。 “含青,你怎么样?” 柳茹抱着肚子。 刚刚徐峰一脚正好踢在她的腹部,柳茹只觉得下身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闻着血腥。 但仍旧是强忍着痛,一步步爬到弟弟面前,和柳含青勉强的拉着手。 “含青……” 柳茹满脸的汗水和泪水交融,早已分不清楚,“疼不疼啊含青。” 柳含青说不出话来,只能红着眼睛摇头,摸着姐姐的头发。 “畜生!” 米棠一脚踹在牢房门上,看着对面牢房中伤痕累累的姐弟,泪水在眼中打转。 府尹大牢的房门使用粗铁,和电视剧里的木头制作的全然不同,根本没有用身体撞开的可能。 米棠从来没有哪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豆大的眼泪一滴滴从眼眶滑落,重重的打在地上,也打在季瑜心里。 对所有事都胜券在握的季瑜,头一次觉得自己失算了,面对府尹的牢房,纵使是米棠的眼泪,也让他毫无办法。 只能皱眉心疼的将米棠抱在怀里,给她一丝温暖。? 第二百三十五章 好好伺候 徐府中。 徐峰总算是醒了过来,虽然如大夫所言,一只手掌已经被柳含青从虎口要烂,但终归人还是没事的。 徐夫人扑在徐峰怀里哭的一阵惊天动地。 “行了!别哭了!” 徐峰面色难看,“老子还没死呢!” 徐夫人的哭声中不断参杂着对他这一只手掌的悲痛,但这却也恰恰是徐峰心中的暗伤。 看着自己被包成粽子一样的手掌,徐峰的脑海中又忍不住浮现出柳含青死咬自己手掌不放时露出的狼崽子一样的可怖眼神。 当日……当日,他也一定是这样杀害自己的靖儿的! 徐峰双眼通红,喘着粗气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着。 “老爷!老爷 !” 徐夫人跟在后面连声呼喊,“你这是要去哪里啊老爷!” 徐峰置若罔闻,垂着包的严严实实的手掌,向一面墙走去,然后用左手抽出上面挂着的一柄剑来。 跟着过来的徐夫人吓了一跳,捧着心口小心翼翼的问,“老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杀人。” 徐峰咬牙切齿,“我要杀了柳含青替我儿报仇!” 听说是杀柳含青,徐夫人心中松了一口气。 白了一眼道,“这个贱种早该死了!” “若不是当初你和娘娘不听我这个妇道人家的劝,哼,咱们儿子……” 徐峰红着眼睛冷飕飕的朝她看过来,眼中是骇人的凶光。 徐夫人吞了口口水,不敢再说话。 气氛僵硬之实,徐夫人突然想到吴坤来时说过的话,面上一喜,拍掌道,“那个贱种,不用你出手,咱们儿子的仇,马上就可以报了!” 听出徐夫人话中的不寻常,徐峰警惕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夫人便添油加醋,把徐峰昏倒之实,吴坤前来拜访说过的话重述了一遍。 然后洋洋自得道,“想必现在,那个贱种和他的一群同犯,已经变成刀下亡魂了。” “马上,吴统领就可以替提着他的人头过来祭咱们靖儿的在天之灵了!” 想到这里,徐夫人闭上了眼。 因着儿子的去世,她已经好几日难眠,梦中都是儿子歇斯底里的掐着她的脖子问她什么时候给自己报仇。 “你说什么?” 预想中徐峰欣喜若狂的反应全然没有,反而是耳边一声阴恻恻又带着不可置信的怒音。 徐夫人颤巍巍的睁开了眼,对上徐峰一张看不出喜乐只觉得悚然的脸,心中莫名一慌,似乎哪里出现了问题…… “我再问你一遍。” 徐峰提着剑,从下往上滑去,直到落在徐夫人的颈间方才停下,“你刚刚说,吴坤去监斩了。” “是吗?” 徐夫人的手臂上一阵战栗,哆哆嗦嗦的点了点头,声音都在发抖,“是,是……” “哐当”一声,剑掉落在地上。 徐峰一张脸彷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整个人都是灰败无力的,他口中呢喃,“完了,全完了……” “老爷。” 徐夫人有些害怕徐峰现在的模样,忍着害怕闻道,“什么完了?” 徐峰摇了摇头,没说话。 却说另一边的刑场上,吴坤就像是突然被人点了穴道,僵硬在座位上,呆呆愣愣的看着一处。 眼看着已经到了要行刑的时候,监斩官却没有下命令,围观的人群中已经发出不小的议论声。 一个小官吏和负责时辰的对视一眼,上前提醒吴坤,“吴统领,行刑的时候已经到了,您看这……” “什么?”吴坤恍若梦中惊醒。 小官吏再次提醒一遍,“该下令处斩了!” “斩,斩谁?” “自然是斩犯人啊!” 小官吏心中嘀咕,都到了要刑场上了,还问斩谁,不斩犯人,难不成斩监斩官? 没想到吴坤的反应格外强烈,听到回答之后突然拍案而起,摇着头道,“不,不能斩……” “我要进宫面圣!” 吴坤分吩咐道,“快给我找一匹快马!” 小官吏指着刑场上的犯人,“那这些人怎么办?” 吴坤深深看了一眼季瑜,突然走了下去,到季瑜的面前,目光躲着他的视线,小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感到奇怪,季瑜平静道,“季瑜。” “季瑜……好,季瑜。” 吴坤将这个名字在嘴里念叨两遍,手下已有人牵了马过来了额。 “吴统领,马来了!” 吴坤点点头,拉着缰绳,一个翻身骑了上去,对着小官吏道,“把他们带回去……” 他的话诡异的卡了一下,然后接着道,“带回去好好伺候。” “什么?” 小官吏掏掏耳朵,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好像耳朵出问题了,吴统领居然让他把一群犯人带回去好好伺候? 等会儿,好好伺候是指…… 看出小官吏的想法,吴坤皱着眉甩了一下马鞭,“少了一根汗毛,我监斩你们!” 小官吏吓得一哆嗦,“下官知道了!” 说罢,就见着尘土飞扬,吴坤骑着马,一路朝皇城的方向去了。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也没见着有人过来拦截的……” 刑场上的异样被围观的百姓看在眼里,顿时一阵议论纷纷。 往常斩首的人多了去了,除了少数能在最后关头“刀下留人”,其他的无一列外都成了亡魂,但今日这样的情况却是头一遭,实在是怪异的很,不能不让百姓们揣测。 “看什么看,都给我散开!” 牢记着吴坤临走时的话,小官吏派手下的官差们将百姓轰散,然后亲自去给米棠一干人等解了身上的绳子,满脸堆笑道,“几位受苦了。” “下官郑开,几位跟着我一起去休息?” 方才还几乎是刀口下的亡魂,没想到情况变得如此突然,这会儿居然像是成了什么贵客一样。 面对着郑开莫名的讨好和笑容,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先动。 但郑开格外有耐心,一直保持着笑容,也不催促,陪着他们一块儿站着。 这可真真是邪了门儿了。 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却是季瑜率先牵着米棠迈开了步子,“走。” 掌柜的和二掌柜都走了,其他人自然没问题,也照旧挺胸抬头的跟着一块儿上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见到了齐王世子 “喂。” 仍旧远远的驻足围观的王祯摸着下巴问周文育,“这什么情况啊?” “不知。” “不过……” 周文育恶眼中浮现出一丝兴味,“有趣。” “走,瞧瞧去。” 知道好兄弟柳含青脱难,他二人也不着急了,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这两人脚步悠闲,却是不知道有人已经急得快要上火了。 吴坤骑着马,前胸后背都要湿透了,滴滴答答的淌着水,居然分不清到底是急得还是累的。 手中的缰绳被他拽的紧绷,在手心手背各留下深深的一道勒痕,红艳如血。 吴坤却是顾不得这许多,只顾埋着头向皇宫飞奔,他的心中如一团乱麻,理不清丝毫头绪。 脑子里还是季瑜那一张脸。 熟悉又让他惊惧。 “该死的徐峰老贼!” 吴坤咬着牙恶狠狠咒骂一句,突然想到那天徐峰怪异的行径,眼下却是什么都明白了。 不过是为了引开他的视线而已! 若不是自己阴差阳错看了最后一眼,恐怕早已酿成大祸,此刻便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他掉的! 这个仇,他一定会报! 吴坤呸出一口来,只觉得心脏跳动的厉害,骑在马上的双腿也不如往日有力,阵阵发软。 一路飞奔着到了皇宫,吴坤下马,徒步走了进去。 “有紧急之事,我要见陛下!” 吴坤是皇帝的亲卫,直达天听,听到他说有紧急之事,马上有人进去通禀,不一会儿就出来引他进去。 “微臣参见陛下!” “起来。”皇帝语调慵懒,“听说你有什么紧急的事?” “说来听听。” “谢陛下。” 吴坤站起身来,刚要张嘴,一抬头却是发现徐贵妃坐在皇帝身侧,浑身娇软无力的模样,笑脸盈盈的打量他。 想到徐贵妃和徐峰的关系,吴坤一时有些犹豫。 “吴统领。” 徐贵妃突然娇笑一声,“你既说有要事,为何又吞吞吐吐。” “难不成……” “是有什么事不能让本宫听见的?” 分明是柔柔媚媚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如同毒蛇吐杏一般,让人遍体生寒。 “请娘娘恕罪!” 吴坤额头上冷汗直冒,心中暗骂一声,却是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微臣绝无此意!” “嗯?” 皇帝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吴坤,“到底何事啊?” 见皇帝发问,吴坤犹豫道,“事关多年前的……旧事。” 乍一听到这话,皇帝原本舒服的坐姿一下子紧绷起来,对着徐贵妃道,“你先退下,朕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没有预料到皇帝居然打发自己走,徐贵妃娇艳如花的脸蛋僵硬下来,看出皇帝脸上的严肃,绝没有转圜的可能,这才不甘不愿的退下了。 “你们也退下。” 等到徐贵妃离开,皇帝又打发走伺候的宫人,然后才看向吴坤,眼神锐利如锋,“你想说什么?” “陛下。” 吴坤低垂着脑袋,死盯着脚下的地面,一气儿道,“微臣看见了……” “齐王世子!” “看见了齐王世子……” 皇帝半眯着眼,点点头,嘴中喃喃了一遍,突然拍了桌案道,“大胆!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跟在朕身边多年,仗着朕的宠信,如今行张狂之事,胡言乱语,朕现在就可以砍了你!” “来人!” “陛下!” 吴坤跪伏在地,头贴着地面,嘴中飞速道,“微臣今日替徐大人监斩,其中有一人模样与齐王世子别无二致,而且,他的名字……” 吴坤闭了闭眼,“叫季瑜。” “季瑜。” 皇帝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笼着手走到吴坤的面前。 “齐王世子单名一个瑜字,母姓从季。” “大胆狂徒!” 皇帝一脚踹在吴坤身上,将他踢翻在地。 吴坤不敢呼痛,马上翻身过来重新跪好。 “你知朕的心思,弄出这样一场戏来诓骗于朕,你可知,齐王世子已不在人世?啊?” 吴坤不敢应声,只朗声道,“陛下,微臣出自齐王帐下!” 所以,没人比他更熟知齐王相貌。 齐王世子虽然见得不多,父子两人却是同一个模子刻画出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吴坤只看一眼便敢笃定。 听到吴坤的话,皇帝难得的沉默了。 半晌,才重新坐回龙椅,问道,“人在哪儿?” “微臣已让下属妥善安置,如今应当在府尹处。” “传。” “是!” 吴坤心下落定,擦了一把汗。 徐峰老贼,死矣! 来不及换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吴坤重新牵了马,准备出宫门带季瑜入宫,却是被两个宫女拦住了去路。 “吴统领!” 一个宫女软声道,“娘娘有请。” 看来着急了。 吴坤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却是不露声色,问道,“不知是哪位娘娘?”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吴统领去了便知道。” “哦?” “微臣一个外男,不便面见娘娘,恕难从命了。” 见吴坤要走,两个宫女也顾不得再遮掩,急急道,“是徐贵妃!” “徐贵妃?” 吴坤翻身上马,脸上神色晦暗不明,“那就更不能去了。” 说罢,一扬马鞭,飞驰而去,卷起尘埃无数。 “这可如何是好?” “赶快回去告诉娘娘!” 两个宫女快步回了徐贵妃的寝宫,将吴坤所言具述一遍。 “什么?” “他当真这么说?!” 徐贵妃娇艳的脸蛋此刻涨的通红,再也没了在皇帝面前较弱的模样,脚底下是碎了一地的瓷片。 手中帕子被她攥成一团,咬牙道,“区区一个侍卫统领,居然敢如此辱我!” “本宫定要杀了他方可雪此屈辱!” “娘娘。” 徐贵妃的贴身大宫女提醒道,“切莫忘了要紧的事!” 被这么一提醒,徐贵妃深吸了一口气,果然平静了许多,“多亏你提醒了本宫,不然真要忘了。” “那吴坤不知同圣上说了些什么,居然要避着本宫。” “本宫记得……” 徐贵妃轻轻敲了敲额头,“他说,旧事!” “速拿纸笔来。” 徐贵妃吩咐道,“本宫要给爹爹写密信!”? 第二百三十七章 还珠阿哥 “不对劲。” 米棠用手撑着小巧的下巴,来来回回的绕着季瑜转圈圈,一双眼睛恨不得化成“x光线”,给季瑜来个从里到外的透视,嘴中振振有词。 却是反反复复一句“不对劲”。 季瑜好脾气的任她打量,自己不紧不慢的吃着饭,偶尔还给她喂一口。 “还吃吗?” 米棠短暂的收回自己揣摩的视线,矜持的回了一句,“不了。” 这么多人看着呢! 柳茹笑得嘴角都快咧耳后根去了,她米掌柜也是要面子的好嘛! 米棠顶着一对红艳艳的耳朵,努力维持她米掌柜的尊严。 “咳咳。”米棠努力镇定道,“不要打断我,我正在思考呢!” “好。” 季瑜点点头,又温声问她,“我吃完了,还看吗?” “还看的话可能要换个地方了。” 米棠:…… 一把揪住季瑜的衣服,米棠小小声提醒他,“你就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米棠的视线扫过面前一大桌的饭菜。 拜托,前一秒他们可是阶下囚欸! 要被砍头的那种! 可是现在,他们居然在府尹里,好酒好菜的吃着喝着,先前要送他们上路的官吏,眼下却堆着一脸讨好的笑容,时刻待命。 哪儿哪儿都透露着不对劲好吗! 季瑜当真认真思考了一秒钟,然后真诚道,“不如你做的好吃。” 米棠:???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但显然有人当了真。 郑开一进门就听见季瑜的话,慌忙上前过来询问,“几位,是饭菜不合口吗?” “不知几位都有什么喜好?下官这就去重新准备。” 米棠和柳茹对视一眼,试探道,“我想吃天上的游龙,水里的蛟?” 郑开脸上仍旧挂着笑,丝毫没有被为难的不快,“这恐怕有些难办,不知小姐是否还有其他想吃的,但凡能弄到的,下官一定尽力去办。” 看,果然是非常不对劲! 米棠向季瑜瞟了一眼,眼神暗示。 然后对着郑开道,“刚才是小女子的玩笑罢了,请大人不要介怀。” “饭菜很好吃,我们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谢谢大人。” “小姐说的哪里话。” 郑开慌忙道,“几位吃的开心便好。” “如此,下官先告退了,若还有其他需求,尽管吩咐便是。” “大人慢走。” 送走郑开,米棠吐出一口气,然后没骨头似的倒在季瑜身上。 她也不管不顾,就这么闭着眼倒下去,看的柳茹胆战心惊,但当事人却像没事人似的。 结果自然是被季瑜稳稳当当的接住。 柳茹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有些脸红,这季瑜看着冷冷清清的,骨子里,却对米棠宠着呢。 “不过。” 柳茹摸了摸两个女儿的小手,突然道,“棠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俗话说,天上不会掉馅饼。” “我见这郑开郑大人,似乎对咱们客气的很,彷佛是忌惮什么似的。” 柳茹从前毕竟是柳尚书的女儿,后又跟着陆文徵,也见识了不少。 像这样奉承攀附的,必是有所求或者有所畏惧。 可…… 柳茹四下里望一眼,将屋子里的人都打量一遍,她和柳含青自不必多说,被人落井下石还来不及,能有什么让人忌惮的。 不过…… 柳茹的视线落在季瑜身上。 满屋中,季瑜似乎跟一众人格格不入,倒不是说他为人清冷,和众人有距离,只是这通身的气派,完全不似普通人家出身,更别提当初那个县上的小村里头了。 柳茹又回想起初次见季瑜的场景,一身贵气,连京中的世家子弟也难以企及。 若说这屋内有什么人能让郑开忌惮且能将他们从砍头刀下救回来的,柳茹只愿意相信问题出在季瑜身上。 见柳茹的视线也落在季瑜身上,米棠撅着嘴道,“我就说,干娘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绝对他不对劲?” 她的指头指的“他”自然是季瑜。 被指的季瑜无奈一笑,伸手将米棠的指头包入掌中。 “别闹。” 米棠拍开他的手,但季瑜不松开,米棠也只得任由他去,就这么被他牵着一根指头,分析道,“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米棠点点头,对着众人道,“还记得那日,徐峰带着府尹第一次过来替他儿子寻仇吗?” “他看见季瑜的时候,也是跟今天那人一样吃惊的表情,再然后,他就走了。” 被她这么一说,柳含青也“嘶”了一声,他如今腹部和腰间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说起话来却是中气十足,他道,“我想起来了!” 话刚说一半,就因为身体剧烈的动作而龇牙咧嘴叫唤了一声,引得柳茹皱眉关切,“让你别乱动!” “没事儿。” 柳含青不在意的摆摆手,接着道,“我还心说奇怪呢,小爷我刚冲下去,人就散了,什么都没挨着!” 听他语气,倒有多遗憾似的。 有人附和自己,米棠更坚信了自己的想法,用单手揪住季瑜的衣服,凶巴巴小猫龇牙,“说,你到底是谁!” 季瑜苦笑一声,媳妇儿太聪明怎么办? 只是若真要说起他自己是谁,他却是也不清楚的,只是和米棠一样,依稀从陆文徵和徐峰,接二连三对自己这张脸的态度,推断出了些什么,要不然,也不会在听说监斩官从徐峰变成吴坤时松了一口气。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这一张脸,也确实是来历不凡。 虽然现在仍旧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想到吴坤骑马飞奔出去的一幕,季瑜相信,马上就能水落石出了。 也就季瑜沉默的这短短一瞬,米棠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她缓缓的松开揪住季瑜衣服的手,退开两步,然后捂住心口,顶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夸张的颤着声音道,“你,不会是……” 季瑜:…… 有个戏精的媳妇儿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然而米棠语出惊人,缓缓说出后面的话,“你不会是皇帝微服私访民间时留下的私生子!” 那这可就是还珠格……啊呸,还珠阿哥啊!?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不记得了 看着米棠一脸狡黠的灵动,季瑜就知道她是在耍趣逗宝。 可偏偏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是目瞪口呆,一副信了的模样,季瑜顿时有些无奈。 怕她再语出惊人,而这群人又偏听偏信,季瑜连忙打断,“她逗大家玩儿呢,我……” 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撞开。 接着一个人滚进来,跪在了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居然是今日要监斩他们的那个吴统领! 这是…… 跪在地上的吴坤冲季瑜抱拳,毕恭毕敬道,“属下吴坤,见驾来迟,参加殿下!” 他出自齐王的帐下,对季瑜恭敬那是理所当然。 可这话和这动作落在其他人眼中就不一样了。 这人刚刚说啥玩意儿来着? 哦,殿下…… 等会儿! 殿下! 一时间,众人看向季瑜的目光都有些火热。 就连米棠此刻都有些茫然,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只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 季瑜他……还真是皇帝私生子啊…… 她也就随口一说,难道成真了? 咽了口口水,米棠伸出嫩白的指头指着季瑜,问吴坤道,“你,刚刚说,他是什么来着?” “大胆!居然对殿下不敬!” 看她用手指着季瑜,吴坤大怒,瞪着米棠白嫩嫩的手指,似乎想要盯个窟窿出来一样。 米棠颇有些委屈和后怕的把手指收回来。 不让指就不让指嘛……干嘛那么凶,她可是看见这人拿刀的手动了一下的,不会给她把指头剁剁了。 打了个哆嗦,米棠下意识的往季瑜身边靠。 抱紧大腿,嘻嘻。 看她居然堂而皇之的靠近殿下,而后者更是相当自然的身后将其揽在怀中,吴坤瞪大了眼睛。 边上懒洋洋躺着的柳含青大打了个呵欠,嗤笑一声道,“这女人可是你口中殿下的媳妇儿。” “你家殿下可护短了,说话小心点儿!” 吴坤:…… 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季瑜盯着自己冷飕飕的视线,吴坤打了个颤。 殿下护短,他看出来了。 “属下有罪!请世子妃恕罪!” 吴坤滑跪认错的速度相当快,马上对着米棠磕了个头,言辞恳切。 “世子妃?” 听到他口中的称呼,米棠愣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 哦,原来不是皇帝的私生子啊! 是王爷的! 一不留神,米棠心中的想法就从嘴巴里说了出来。 吴坤的嘴角抽了抽,下意识的就要训斥这对齐王和世子不敬的女人,然而对上季瑜似笑非笑的眼神,又想起这女人可是世子妃,瞬间蔫了下去。 小声解释道,“世子是齐王和齐王妃的独子。” 王爷王妃独子! 亲生的! 才不是私生子! 从吴坤的话中读出这三个意思,米棠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讪讪的看一眼季瑜,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的手。 季瑜宠溺的看她一眼,反手将人捣乱的小手捏在掌中。 然后对着吴坤淡声道,“先起来说话。” “属下谢过殿下。” 吴坤落了座,看着眼前和齐王如出一辙的脸,心中有些发紧,两手拘谨的放在膝盖上,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为何,分明是和齐王一样的脸,且如今不过二十来岁,居然让他有一种面对齐王时都不曾有过的压迫感。 “你如何认出我来的?”季瑜问道。 “殿下约莫已经不记得微臣了,属下曾在王爷军中。” “嗯。” 季瑜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轻轻点了点头。 他一脸淡然,似乎很快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对什么都不好奇,但米棠却是百抓挠新的难受。 坐在凳子上扭了扭,米棠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他是世子,你为什么管他叫殿下啊?” 若不是这个称呼,她也不会一开始把季瑜认作是皇帝的私生子。 想到这里,米棠微微有些脸红。 听到米棠的问题,吴坤愣了一愣,摸着鼻子道,“这个说来有些话长,属下从前喊习惯了。” 至于为什么季瑜能够被称殿下,这自然是皇帝的殊荣。 “这不是什么也没说嘛……” 米棠小声嘀咕,想了想又问道,“你们世子丢了这么久,怎么也没见人出去找啊,还说是独子呢……” 米棠的话说带了丝怨念。 季瑜一个人身负重伤沦落到小村子里,又失去记忆。 起初那些年还一直等着家中有人来寻呢!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也没见一个人影。 若是这吴坤那一阵晃个神,没准儿就成刀下亡魂了。 听出她话中的心疼,季瑜伸手捏着她的手摇了摇。 “这……” 吴坤脸上有些犹豫。 这话他也没法回啊,毕竟,人死了就没了,谁能去找一个死人?谁又能想到死人没死,如今还活了! “这个……” 想了想,吴坤道,“当日世子尸身丢失,王爷和王妃一直派人在寻找,只是多方努力之下都没有踪影。” “后来王妃忧思成疾,王爷也在战场上落了伤,这才放弃,为为殿下建了衣冠冢。” “但这么多年,王爷和王妃仍旧没有忘记殿下!” 生怕季瑜误会,吴坤慌忙补充道,“每年王妃都要去寺庙里为殿下供奉长明灯,吃斋念佛,为殿下念经三个月。” “如今知道殿下仍在人世,想必王爷和王妃定是欢喜不已,王妃的身子也能好起来!” “小郡主也一定高兴的不得了!” “小郡主?” 米棠歪头问季瑜,“你还有个妹妹呢?” 季瑜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什么!” 听说季瑜不记得了,吴坤惊讶的从凳子上站起来,不管不顾的冲到季瑜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小心翼翼问道,“您不记得小郡主了?” “那王爷和王妃呢?” “还有陛下?” 在吴坤期待的目光中,季瑜缓缓摇了摇头。 “我那时顺着水流漂走,约莫是受了水中石头的撞击,脑袋受伤,你说的这些事和……” 看着吴坤一副凉凉的表情,季瑜犹豫了一下,将要说的“这些人”三个字吞了回去,“都不记得了。” “所以,即便你说我是什么世子,我自己也是不确信的。” “你或许……”? 第二百三十九章 重新拜堂 “这不可能!” 吴坤大手一挥,把自己的胸脯拍得砰砰响,“属下愿拿项上人头作保,绝不会认错!” “您就是齐王世子殿下!” “属下已经回宫禀告陛下,陛下让属下带殿下进宫。” “您放心,您从小和其他皇子一起在宫中长大,陛下一定能辨认出您!” “等到齐王和王妃赶来,殿下一定能想起来的!” 他满脸笃信,比季瑜本人还要坚定季瑜就是齐王世子。 看他信誓旦旦,米棠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看着吴坤凉凉道,“现在你不拿人头作保也没办法了。” 吴坤:??? 见他一脸迷惑,米棠提醒,“你这都拦下法场,上报皇帝了。” “这要是假的,你这就是欺君罔上!” “要杀头的!” “还带往上往下属多少辈的。” 吴坤:…… “哦,对了。” 米棠小脸忧愁,“徐峰也不会放过你的!” 乍又听到这个名字,吴坤满脸怒火,拳头捏的咯吱作响,“别说他不放过我,我也一定不会放过徐峰老贼的!” 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季瑜,“殿下,看你的了!” 季瑜:……他总觉得吴坤说的是,殿下,看你的脸了。 “殿下,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咱们快走!” 吴坤现在想起来着急了,刚刚出宫的时候,皇帝可是说要赶紧的,指不定多着急等着呢! 万一去晚了,皇帝一生气,指不定又得喊人给他拖出去呢! 吴坤现在还心有余悸。 “进宫?” “见皇上?” 从吴坤嘴里听到这几个字,屋内的伙计们齐齐的吞了口口水。 乖乖啊! 这可是见皇帝啊! 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你们几个……” 嗯嗯?他们也有份的吗? 伙计们狂点头,然而下一秒…… 吴坤皱了皱眉,将挡住门的几个伙计扒拉开,“别挡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含青躺在边上,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然后马上接收到无数道幽怨的目光。 虽说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你不要笑这么开心啊! “让他们回酒楼。” 临走前,米棠让郑开将人送回去,想了想又道,“顺便再派人保护一下,我和季瑜没回去之前不准出事。” 毕竟,徐峰那个老头还盯着呢! 保不准借机报复! 从吴坤口中得知季瑜身份的郑开此刻是战战兢兢,一阵后怕,庆幸自己听了话,好好的把人伺候着,眼下变成世子妃的米棠的一吩咐,哪儿还有不应的,应声道,“请世子妃放心,微臣亲自督办!” 米棠:…… 头一次被迫站在统治阶级被迫行使特权的米棠心情有些复杂。 马车平稳行驶,一路到了宫门口。 “来者何人,还不下马?” 把守宫门的军士伸出枪来,将人拦住。 “大胆!” 吴坤丝毫不怂,他这会儿可是胆气莫名的足,比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有劲儿,掏出自己的腰牌,喝叱一声道,“睁开你的狗眼仔细瞧瞧!” “马车中是齐王世子!” “还不放行!” 见是皇帝亲卫的贴身腰牌,再加上吴坤气势迫人,守门的军士麻溜儿的放了行。 米棠从马车上叹出脑袋,看着气势恢宏的宫门和宫墙在眼中一一闪过,忍不住拉季瑜一起来看。 “比电视上还好看欸!不愧是古代……” “电视是什么?” 哦豁,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顶着季瑜打探的目光,米棠慌忙绕过去,“就,就是那种类似开物志什么的……快看!好多宫女欸!” 见她匆匆转移话提,季瑜收起眼中的兴味,顺着她的视线揭过去。 米棠身上有些怪异之处,比如认得一些外邦之物,还能做出一些闻所未闻的东西出来,更不用说和从前相比巨大的反差了。 季瑜不是傻子,更何况,自己和她朝夕相处,没有人更能熟知米棠身上的变化。 可那又怎么样呢? 看着米棠的侧脸,季瑜满眼温柔。 他确信自己的所爱就是眼前这个活生生的米棠,不管她是谁,他爱的只会是她。 这般想着,季瑜忍不住伸出手去,将人抱在怀中。 “干,干什么?” 米棠有些紧张,她还没从刚刚说漏嘴的慌张中冷静下来。 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季瑜的神色,心道这应该是糊弄过去了。 “棠棠。” “嗯?” 被季瑜这么抱着,耳边是他低声的如情话一般的呢喃,米棠有些脸热。 “等我们回去以后,重新拜一次堂。” 季瑜目光专注。 他记得米棠的变化是从那次出事之后的。 他想要和眼前的米棠再一次成亲拜堂。 虽然不知道季瑜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但米棠显然也很兴奋,甚至来不及细想。 她来的晚,来的时候,原身已经和季瑜拜过堂了。 虽然知道两人之前什么也没发生,甚至两人也没有情愫,但她就是莫名酸溜溜的。 从前也不是没想过重新成亲,但一直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如今季瑜居然提起了。 可不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吗? 米棠都没怎么犹豫的,当即拍手笑道,“好呀好呀!” 等到对上季瑜揶揄的视线,才想起来矜持,又忍不住红了脸,抬着下巴一脸傲娇的小模样,“咳,这,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我才没有逼你!” 她的话说的小声,活脱脱一只撒娇的小奶猫。 季瑜起了心思,故意拖长了调子,面露犹豫道,“那就……” 米棠虽然歪着头不看他,耳朵却忍不住竖起来,听着他口中后面的字迟迟落不下来,顿时有些急了。 可恶的季瑜! 如果敢说出那就不办了,她一定要…… “一定”后的事情还没有想好,米棠的手就被轻轻握在手中。 季瑜低头亲了一下,声音温柔,“我说的。”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说的! 啊啊啊啊啊啊! 她好想尖叫哦! 米棠听到自己心中“砰”的一声,炸开满胸腔的烟花,灼的她发烫。 她小脸红的滴血,眼中亮光闪闪,满满的都是季瑜的身影。? 第二百四十章 面圣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停下。 早就等在马车外的吴坤,听着里头传来的东京,莫名有些脸红。 这个时候打扰不好…… 可是皇帝还等着啊! 吴坤的脸上满是纠结,现在就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情况,要么被皇帝生气砍头要么被世子生气砍头…… 但是世子妃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吴坤拿定主意,掐着嗓子,“咳咳咳。” 然而马车不动如山。 不是,这都没反应的? 吴坤不可置信,憋足了气,再次使劲儿的掐着嗓子,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来,“咳咳咳咳咳……” 他这边专心致志的弄出声响的时候,马车的帘子在背后掀开了。 “吴统领这是染风寒了?” 悦耳动听的声音打背后响起,吴坤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去,却见自己殿下正搀扶着世子妃从马车上下来,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吴坤缩了缩脖子,讪讪道,“到,到了。” “嗯。” 季瑜冷淡的应了一声,牵着米棠看向正面对自己的皇宫大殿。 “陛下在御书房等您。” 吴坤小跑到前面带路,领着季瑜和米棠朝御书房走。 “哟,吴统领这是往哪儿去?” 十数个宫女花团锦簇的围着一个盛装的女人出来,那女人看着吴坤,冷笑了一声。 是徐贵妃! 吴坤心道不好,他可不会认为这是单纯的巧合,让自己和徐贵妃撞上了。 分明是徐贵妃特意在堵他! 吴坤心中骂娘,面上却不显,恭敬的行了个礼道,“属下参加娘娘。” “原来吴统领还是认得本宫的。” 徐贵妃语气酸溜溜,十足的阴阳怪气,“本宫还道宫中添了新人,吴统领看不上本宫了呢!” 徐峰老贼生得女儿也果然可恶! 亏他从前还想攀附讨好! 吴坤额上冷汗直冒,“属下不敢!” “不敢?” 徐贵妃冷笑,一点儿也不再掩饰对吴坤的恶意,“吴统领拒绝本宫的邀请时可是敢的很!” 她给徐峰的信刚托人寄出,目前虽还不明白这吴坤搞什么勾当,但左右不过是一个侍卫统领,她堂堂一个贵妃娘娘,难道还会怕了不成? 简直笑话! 徐贵妃眯着好看的丹凤眼,朝吴坤后面看去。 方才注意力全被他吸引住了,这会儿才看见他的后头居然还跟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男的模样尤为惹眼。 不过这模样…… 徐贵妃心中一惊,拢在袖中的手已经悄然捏握成拳,几乎要捏碎刚刚染好丹蔻的指甲。 “吴统领,不知这二位是……” 她的口中说的是“二位”,视线却只盯着季瑜,问的分明是季瑜的身份。 吴坤见状,稍稍往前侧一侧身子,挡住了季瑜。 赶在徐贵妃要发火之时,匆匆道,“陛下传召,属下先告辞了。” 说罢,再也不看徐贵妃,护着季瑜和米棠从边上绕过去。 “这姓吴的,好大的胆子!” 见着吴坤三人走了,徐贵妃身边的一个宫女道,“居然胆敢如此不把娘娘你放在眼里!” “娘娘,您可千万不能放过他,一定要……” “住嘴!” 徐贵妃身子颤抖着,训斥了一声。 宫女被下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家娘娘脸色发白,似乎受了什么惊吓一般,模样骇人。 “娘娘,您这是……” “还不赶紧扶本宫回宫!” “是!” 徐贵妃将手搭在宫女身上,又吩咐道,“赶紧去抚上请我爹娘过来,就说……就说本宫想他们了。” “快去!” “是!” 徐贵妃眼中冷光闪烁。 旁人不敢直视天子威仪,可她却是朝夕相对。 方才那男人的模样实在和皇帝太过相像,莫非是哪个贱人暗中爬上了龙床,还瞒天过海生下一个贱种? 徐贵妃搭在宫女手上的手指攥紧,在宫女手上留下可怕的掐痕。 不,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否则,她在后宫中该如何…… 等等! 那人的眼睛! 徐贵妃突然脑中一道灵光闪现,仔细回忆起刚才看见那人时的眼睛模样。 这是…… 下一秒,她眸中的惊慌之色更甚。 这不可能! 一个死掉的人,怎么可以重新回来? “方才那是谁啊?” 走在路上,米棠忍不住向吴坤打听。 那娘娘看着盛气凌人,看向季瑜的目光也及其不友善。 这都还没认清楚身份呢,搞事的人就一个一个窜上来了。 皇城之中,果然人心不可测。 米棠感叹了一声。 “那是徐贵妃。” 吴坤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徐峰是她爹。” “哦!” 米棠拉长了调子。 这就不奇怪了,徐峰的女儿啊! 前脚她弟弟要杀他们,后脚她爹要杀他们,现在,恐怕这徐贵妃也要出手了。 这一家子,和他们八字相克啊! 说话间,吴坤突然停住步子,“殿下,世子妃,御书房到了。” 米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见正前一个大殿,上面悬着一块龙飞凤舞的牌子,上书“御书房”三个大字。 守门的侍卫验明身份,将三人放了进去。 “属下吴坤,见过陛下!” “属下已经将殿下带来了!” “瑜儿在哪儿?” 米棠只听见一声浑厚的嗓音,然后一个身着黄袍的男人从屏风后走出。 米棠忍不住看过去,皇帝约莫四旬,身形消瘦,看着身体情况不大好,但即便如此,身上仍旧有一股无形的威严和压迫感,让人不敢直视。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子威严吗? 米棠忍不住低下了头。 心里想着方才看过的一眼,除了一双眼睛,皇帝的相貌当真和季瑜有八九分相似,难怪吴坤一眼就能认出。 这哪怕是换个人,就得喊亲父子了。 米棠被自己的想法囧了一下。 “瑜儿!” 满脸天子威严的皇帝在看到季瑜脸的一瞬,快步走了过来,双手贴上季瑜的脸,反复摩挲着,脸上惊喜和激动交织,眼中还有泪花闪烁,“当真是瑜儿!” “朕和你父王母妃想你找的好苦啊!” 说罢,更是低下头,用袖子拭了拭眼。 此刻,他早已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皇帝,而只是一个阔别亲人的长辈。 吴坤慌忙低下头去。 天子落泪,是他这种臣子不能瞧见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搞事的徐贵妃 “瑜儿,你……” 皇帝老泪纵横,盯着季瑜,却迟迟不见季瑜有所表示,忍不住有些奇怪,“你怎么不叫朕了?” 吴坤在旁边道,“回禀陛下,殿下曾经落入水中,顺着水流冲走,恐怕是撞到了脑袋,已经全然没有过去的记忆了。” “什么?” 皇帝伸出手去,在季瑜的脑后摸了摸,果然摸得一个凸起的肿块,当即喊来宫人道,“还不速速去请太医!” “是!” 宫人鱼贯而出。 “难怪你还在人世却没有回来……” 皇帝感叹了一声,拉着季瑜坐下,“不过人没事就好,皇伯父会请御医为你诊治,假以时日,你一定能全部想起来的!” “朕已经修书给你父王母后,他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马上你们就能一家团聚了。” 说到这里,皇帝忍不住叹息一声。 “自打你出事之后,京城成了你父王母妃的伤心之地,逢年过节,你父王和母妃也不肯再回来同朕相聚,朕已经多年没见过他们了。” 吴坤把自己缩成鹌鹑,恨不得此刻自己是个聋子。 这种事是他可以听的吗?! 不会等会儿一出去就被摸脖子! 或许是皇帝还不想损失他这么一个心腹亲卫,看了使劲儿低着头的吴坤一眼,挥挥手道,“你先出去。” “是。” 吴坤如释重负,飞也似的逃出了御书房。 “嘶……这位是?” 等到吴坤出去,米棠就显得格外醒目了。 未等米棠回答,季瑜牵住她的手,“我娘子。” “你成婚了?” 皇帝面色古怪,似乎想要发作,但忍住了。 皇家媳妇儿都是千挑万选的,名字是要写入皇家玉碟的。 但如今季瑜失去记忆之时成了亲,这显然是不合规矩的。 况且这女子未经调查,也不知是何来头,万一…… 皇帝的目光落到米棠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这女子面貌秀丽,看着活泼灵动,似乎倒也配得上季瑜,不过皇帝仍有些不满。 这个侄子是自家皇弟的独子,相貌随父,而他们兄弟二人一母同出,本就有些相像,因此,自然也随了他这个皇伯父。 皇帝自然多有关注和偏爱。 再加上季瑜出生之时,齐王在战场上肃清番邦来袭,他对这个侄子更是寄予了几分期许,后来季瑜又日显聪慧,皇帝越发的喜欢这个侄子,甚至有超过自己几个儿子的意思。 眼下,如此优秀的侄子居然成婚了,还是不声不响的,自己这个皇伯父一无所知,皇帝自然有些不高兴。 但现在好不容易侄子重新回来,还失去记忆和自己疏远,皇帝不想再惹不快,只能暂且忍着。 “行了,先不说这个了,让御医给你好好瞧瞧脑袋。” 皇帝抬头,看见宫人领着御医进来,拍了拍季瑜的手,让予以上前为他诊治。 而此刻御书房外,徐贵妃带着一众宫女,刚准备踏进殿内,就被守门的侍卫给拦住了。 “大胆!你居然敢拦贵妃娘娘!”宫女河池道。 侍卫低下了头,但仍然不肯放人。 若是搁在从前,徐贵妃来了,他们自己马上让开,可是如今不同,方才吴统领出来的时候可是吩咐了,没有皇帝允许,谁都不可以放进去,尤其是徐贵妃。 “本宫给陛下送煲汤,你们这般拦着,是何用意啊?” 徐贵妃接过宫女手上的汤盅,面色有些不悦。 一个吴坤也就罢了,如今一个个的,居然都敢骑在她的头上了! 徐贵妃盯着眼前紧闭的大门,眼神幽深。 往常这里,她都是想进就进的,如今却是被挡在门外! 她当然不是单纯为了送汤来的,她派来盯梢的宫女早就回去禀报,说吴坤领着那一男一女直接进了御书房,陛下还传唤了御医,可是直到现在,除了吴坤,谁也没从里头出来! 她想进去看看,吴坤到底在背着她做什么勾当! 侍卫脸上有些犹豫,“娘娘,陛下吩咐了,什么人不准进去……” “哦,是吗?” 徐贵妃看着自己染了丹蔻的好看手指,“你以为本宫同那些莺莺燕燕是一样的吗?” “陛下说不让人进去,可是指名道姓说了本宫的?” “这……” 侍卫们对视一眼,徐贵妃在宫中地位确实不一般,如今几年过去,也是盛宠不衰。 皇帝也确实没说不放人进去,还是吴统领特意嘱咐的。 若这不过是吴统领和徐贵妃斗法,苦的可是他们这些小喽啰。 这般想着,守门的侍卫终于是让了道。 “哼。” 徐贵妃冷哼一声,带着一众宫女乌泱泱的走了进去。 “皇上~” 徐贵妃刚一踏进殿门,就撒娇似的喊了一声。 同时,眼神也在殿内四下的张望着。 “你来干什么?” 看见徐贵妃的身影,皇帝的脸色不如往日般和颜悦色,反是斥责了一声。 “臣妾来给您送汤嘛!” 徐贵妃愣了一下,然后又撒娇道,“臣妾知道您操劳国事,这还是臣妾亲手煮的呢!” “行了。” 皇帝还是很吃这一套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朕这里还有要事要处理,你赶快回去。” “臣妾……” “你还有什么事?” 徐贵妃有些不甘心,可是却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撅着嘴,又带着宫女走了。 一出殿门,徐贵妃的脸色马上变了,问身边的宫女,“你们刚刚可有在殿中看见不寻常的东西?” “没有。” 宫女们慌忙摇头。 她们都是宫女,哪儿敢在皇帝面前肆意张望。 闻言,徐贵妃伸手去拧身边最近的宫女的胳膊,嘴中还骂道,“都是没用的东西!” 被她拧着宫女眼泪汪汪的咬住嘴巴,却是一声都不敢发不出来,若是不小心叫出了声,只怕娘娘罚的还要重些。 在宫女身上出完了气,徐贵妃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心中果然好受些。 “我爹来了吗?” “徐大人和夫人已经等在宫中了。” “那还不赶紧回去!” 徐贵妃瞪宫女一眼,然后甩着袖子,带着宫人又朝自己的寝宫而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 狗急跳墙 徐贵妃寝宫内。 刚一进去,还没看见人影,徐贵妃就忍不住抱怨,“爹,娘,你们怎么才来啊!” 徐峰正和徐夫人坐立不安呢,乍听到女儿的声音,连忙迎上去。 徐贵妃看见徐峰的脸色,吓了一跳,“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就好像突然老了十岁似的。 徐峰惨淡一笑,看了看周围的宫人,没说话。 徐贵妃懂了,吩咐道,“你们几个,都给本宫出去,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把门给我守好了!” “是!” 宫人们出去,把门带上了。 “娘,我爹这到底是怎么了?” 徐夫人叹出一口气,没正面回答,只道,“先说说你的事。” “急急忙忙的叫我们过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听到这话,徐贵妃脸上就浮出怒色,“近日宫中可是要翻天了,一个两个的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区区几个侍卫,都敢跟本宫叫板,本宫实在是……” “娘娘!” 徐峰听的头疼,“这些事你只管和皇上说就行了。” “只要有皇上的盛宠在,你同这些人计较什么,还不是任你拿捏!” “爹!” 徐贵妃也有些恼怒,“我让你和娘过来是帮我想办法的,可不是让你来指责我的!” “你是不知道,今天呐,吴坤神神秘秘的,背着我和皇上说了些什么,然后皇上就不理人了。” “不仅避开我说话,刚刚去给他送汤还让我走!” “你说这……” “吴坤!” 听到徐贵妃话中的关键词,徐峰皱眉,“娘娘,你说吴坤同皇上说了些什么之后皇上就疏远你了?” “也不算疏远……” 徐贵妃细细的回想着,“就是本宫总觉得有什么事在背着本宫。” “坏了。” 徐峰和徐夫人对视一眼,一个不好的念头出现在彼此心中。 “什么坏了?” “娘娘。” 徐峰顾不上回答徐贵妃的问题,着急问道,“可还有其他的怪事?” “本宫正要同你说呢!” 徐贵妃突然小声道,“今日吴坤领着一人回宫了,本宫观他面貌,似乎是……” “似乎是什么?” “齐王世子!” 出乎徐贵妃的意料,徐峰和徐夫人只是彼此对视一眼,然后点点头,脸上全然没有任何惊讶之色。 徐贵妃不免疑惑,继续道,“起初,本宫还以为是个不要脸的贱人爬上了皇上的龙床,可越看越心惊,那双眼睛分明是齐王的模样!” “可是……” “爹,你知道的,齐王世子早就死了!” “你说该不会是吴坤在作怪?” 徐峰摇摇头,肯定道,“不是。” 他的语气中满是颓废,带着深深的无力感,说完之后就仰躺在椅子上,双眼无神的等着头顶的天花板。 “爹。” 徐贵妃抓住徐峰的胳膊晃了晃,试探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你快跟我说说!” “那人如今还跟皇上在御书房呢,一直没出来过!” “本宫想去瞧瞧都不成!着实可恨!” “老爷,他若真是齐王世子,现在咱们可怎么办啊!” 徐夫人也走到徐峰边上,掏出方帕子擦着眼睛。 “娘,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们急死我了,快跟我说说啊!” “还记得你弟弟怎么死的吗?”徐峰突然问道。 “当然记得。” 徐贵妃道,“不是被一群贼人杀害的吗?” “吴坤是不是还没告诉你们,本宫已经求皇上下旨了,将那群贼人交给你处置。” “可惜本宫近日出不得宫,不然定要亲自去刑场看看……对了,爹,那群人被处死了吗?” 徐峰深深的看徐贵妃一眼,“负责监斩的是吴坤。” “吴坤?怎么是他?” 徐峰接着道,“不止如此,今日吴坤带进宫的人叫季瑜,就是杀害你弟弟的凶手之一。” “吴坤把他从刑场上带回来了。” “什么?” 徐贵妃大惊失色,跌坐在地上,脸上又惊又惧,咬牙咒骂道,“吴坤这个狗腿子……本宫还道从前一直点头哈腰的,怎得如今硬气起来了,原来是另外攀了高枝儿,瞧不上本宫了!” “不止如此。” 徐峰叹息道,“我见季瑜第一面,就已经猜处他和齐王关系不菲……只是当初从你那儿知道齐王世子已经死了,所以没多想。” “再加上后来你弟弟突然被杀害,你娘又一直哭哭啼啼,所以我才没忍住,想着先斩后奏,不知不觉把人给杀了,到时候便是死无对证,就是想追究也没有办法,没想到……” “天不如人愿啊!” “如今,他一朝脱困,倘若真是齐王世子,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就算他肯罢休,皇上和齐王那边未毕肯善了。” 徐贵妃听罢,又急又气,忍不住抱怨徐夫人,“娘,你说你这都干的什么事!” “还有爹,你也是的,吃熊心豹子胆了?这么大的事,您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这下可好,咱们现在可是四面楚歌了!” 想到今日皇帝将自己赶出御书房的事,徐贵妃恍然大悟道,“难怪圣上今日这么不待见我……当初,要处置齐王世子的事,可是我去向皇上请的旨呢!” 真是当日有多得意,如今就有多后悔。 “爹,娘!你们可害惨我了!” “行了!” 听着女儿的抱怨,徐峰喝叱一声,“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 “且不说这季瑜如何如何……便是那吴坤,眼下也记恨着咱们!” “他以为我隐瞒齐王世子身份是在故意陷害他……现在是彻底交恶了,唉!” “那可怎么办啊老爷!” 徐夫人急道,“老爷你得想想办法啊,咱们可千万不能坐以待毙!” “我从哪儿去想办法!都是你这无知妇人!” “若不是你遇到什么事都只会哭哭啼啼,将儿子养成废物,现在咱们会落得这个下场吗!” 说到“儿子”,徐峰诡异的停顿了一下,看向徐贵妃独子满眼深究,半晌才道,“你这肚子……也该有动静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奇怪的女人 “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今天我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晚上,米棠躺在季瑜怀里,想到白天的所见所闻,忍不住小声感概。 季瑜倒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笑道,“什么意思?” “可怕呀!” 米棠夸张的打了个哆嗦,掰着指头数给季瑜听,“每个人都有秘密:你看,住在皇子所的皇后,嚣张跋扈的贵妃娘娘,还有……” 米棠猛地从季瑜怀里钻出来,坐直了身体,“还有今天那个奇奇怪怪的缙公公!” 她抓住季瑜的胳膊,“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小瓶子,打里面倒出丸子喂给皇上吃,你说……” 季瑜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刚想拍拍米棠的脑袋,安慰她,却又被马上打断。 “还有!你有没有听到那个缙公公说什么国师?” “这个国师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凭借着自己看剧看小说多年的经验,米棠当场拍胸脯。 她要是玩狼人杀拿女巫牌,说什么都得先把国师毒了。 “何以见得?” 季瑜索性也不躺着了,和她一起做起来说话。 “不知道。” 米棠回答的干脆,还把头摇成波浪鼓。 看见季瑜脸上忍俊不禁的笑容时又气成河豚,推搡着季瑜的胳膊,“我说真的嘛!” “你别小瞧我,那个国师一定有问题!” “好好好!” 季瑜一把将人抱在怀里,“我的棠棠都快成神算子能掐会算了。” “好,神算子也是要睡觉的。” “天不早了,早些睡。” 米棠有些想挣扎一下,可是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她也累了。 只来得及在季瑜怀里扑腾一下,下一秒,就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过去。 季瑜看着她恬淡的睡脸,只觉得一颗心都是满当当的,伸手摸了摸,然而引来米棠梦中一顿猫猫拳,只能笑着摇着头,老老实实的把手收了回来。 给两人都盖好被子,季瑜也准备入睡。 夜色沉沉中,一道如泣如诉的女人咿呀声突然传出。 在无边的黑夜里显得鬼魅,让人忍不住脚底生寒。 季瑜本就是习武之人,耳朵比常人要更加灵敏。 更何况,此刻四周都已经安静了下来,哪怕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到响动,更不说是这么明显的女人哭声。 季瑜才不是害怕这些鬼魅邪说的人,看了看在身侧熟睡过去的米棠,想了想,终究是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裤鞋袜,朝着声音追寻而去。 米棠说的不错,这个宫中,人人都有秘密。 他无意探究和追寻,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还有米棠需要保护,只能主动出击,掌握更多东西! 声音是从御花园传来的。 御花园就在西殿边上,不过一条小道。 季瑜抬头看了看路上必经的西一殿,宫门紧闭,可见幽深,想到白天常喜说过的话,面上有些犹豫。 小心的猫着步子,提着气,一路顺着声音过去。 御花园中,树木丛草蓊郁,又是在晚上,黑漆漆的树丫岔出来,和人有几分相似,更显吓人。 一个身着白衣女子的跪坐在池边,一头长发垂到水中,咿咿呀呀的唱着如泣如诉的听不清曲调的东西,让人只觉手臂上爬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遍体生寒。 常人或许会忍不住浮想联翩这到底是人是鬼,但季瑜可以确认,这一定是个人,是人在装神弄鬼! 小心的躲在树后,季瑜谨慎的隐蔽自己的身形,想要再观察一二。 “你是哪个人,见了本太子居然不下跪,还要躲躲藏藏!” 背对着的白衣女人突然停住哭声,“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季瑜心中一惊。 他被发现了吗? 可这女人分明背对着他,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还有,她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太子…… 季瑜眼中一沉,想着要不要出去将这个女人打晕,或者干脆杀了。 总之一定不能让这件事走漏出去! 思绪翻飞的时候,女人忽然停住了笑声,掐着嗓子道,“奴才见过太子。” 季瑜愣了一下,意识道这个女人是在扮演太子和太监的对话。 她没有发现自己! 女人继续自言自语,“你这个狗奴才!居然敢下毒谋害本太子!” “冤枉啊太子,奴才是冤枉的!” “你还敢说本太子是冤枉你的!黑白无常!快快把他捉走,为本太子诉说冤情!” 随着女人越来越荒诞的言语,她的身体也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抓着自己的头发,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来。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女人愤怒的敲打着水面,激起一阵阵的水花来。 躲在树后的季瑜听着女人口中的话,只觉得心中一阵沉重。 这女人到底是谁? 或许是动作太过剧烈,下一秒,女人居然头朝下的一头栽进了水中,水面泛起层层的小气泡,季瑜见状不妙,赶忙上去将人拉了出来。 女人的脸被过长的头发挡住了,季瑜刚想帮她拨开头发看一看是何模样。 一只苍白的消瘦的手突然像幽灵一样,缠在了季瑜的胳膊上。 女人睁开眼睛,从厚厚的头发后面,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她咧开嘴笑,“嘿嘿,我抓到你了。” 然后目露凶光,散发着无穷尽的恶意,“走!跟我去见阎王!” “我要让你炸油锅走刀山!跟我走!” 她一边说着,声音也越来越大。 眼见着不远处已经有细碎的脚步声起,季瑜担心惹出更大的事端,只能脱身而走。 但这女人的手分明看着苍白无力,却不知为何,攥在季瑜的胳膊上,居然死紧,季瑜挣扎之下,居然听到女人手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骨裂声,这是骨折了。 季瑜愣了一下。 但女人似乎毫无痛觉,刚被季瑜挣开,又要重新扑上来。 季瑜哪儿还能再给她得手,轻轻纵身一跃,飞了出去。 在他走后,一群宫人乌泱泱的围了过来。 女人趴在地上,抱着自己骨折的手,眼神怨毒的盯着一处空地。 “我抓到你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抛妻弃多多 回到殿中,米棠仍在熟睡。 季瑜重新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床,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自己却是睡意全无,再也睡不下了。 躺在床上,季瑜睁着眼睛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 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和米棠说过的话。 按照常喜的介绍,如果东一殿本来该住的是皇后,那么相对应的,西一殿住的应该是太子。 可是如今皇后住进了西一殿,那么太子去哪里了? 突然,一一个念头出现在季瑜脑中。 他犹记得自己从前中毒时,陆文徵让府中的大夫为他医治,两人面上出现过的奇怪神情。 齐王世子在宫中中毒,本来死掉的人突然重新出现…… 皇帝亲封的天下第一的御医也被处死…… 如果将这几件事联系在一起,太子已经中毒没了,所以皇帝才因此迁怒。 季瑜的眼睛瞬间瞪大,如果按照这个猜想,那么今晚在在河边的女人,一定和太子有关联。 一个发疯的仍旧能在宫中随意出入的女人…… 她是本该住在西一殿的皇后娘娘! 季瑜的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的烦躁,一面后悔今晚跟着声音追出去,一面又庆幸自己追出去了。 “嗯?” 身侧的米棠突然嘤咛一声,迷迷糊糊睁眼一瞧,季瑜在身侧坐着,“你怎么不睡啊?” “就睡。” 季瑜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睡。” 无论如何,他都要护米棠周全!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瑜米之乡的一众人。 眼见着天色已经黑的不行,米棠和季瑜仍未回来。 众人只能守在大堂里枯坐。 他们今日安全回来,不少往日的熟客都前来祝贺,白天也是忙活的不行,照说这会儿大家都应该累的不得了,可是念着自家的掌柜们,硬是苦苦强撑着。 “哟,你们这是在干嘛?” 柳含青打着呵欠,迷迷瞪瞪的从楼梯上下来,一眼看到大堂里整整齐齐的坐着的人,吓了一跳。 弄清楚这是在干什么之后,无所谓的摇着手,“睡去都。” “人指不定在宫里好吃好喝好睡着呢!” “你们在这儿干着急也没用啊!” “都去睡,说不定明儿就骑着高头大马,衣锦还乡了呢!” 听他这么说,众人虽然有些犹豫,但毕竟是真累着了,只推辞了一会儿便各自休息去了。 等到众人都散去,柳茹才小声问弟弟,“三个小家伙都睡下了?” “可不是?” 柳含青面上相当嫌弃,“三个小祖宗,一个比一个能折腾。” 边说着,还边敲打着自己的胳膊,“我就没这么累过,洗盘子都没这累!” 柳茹笑得不行,还不忘吐槽,“你小时候可别调皮捣蛋多了。” “爹从小就是拿棍子追着你长大的!” “我长大了他老人家也没少打我,还……” 柳含青的话戛然而止,脸上的笑也顿住了。 他爹现在再也不会打他了。 他也在没有爹了。 “行了。” 柳茹捏了捏弟弟的脸,“如果爹还在世,他一定会为现在的你骄傲的。” “你别看爹以前总追着你打,可是私下里,他总是对我和娘说,含青机灵有脑子,长大后肯定能出息。” “我那个时候啊,别提多羡慕你了。” 姐弟俩抱在一起,在无边的黑夜里,孤独的取暖。 “好了,你伤还没完全恢复,赶紧去休息 。” 柳茹拍拍弟弟的头,“刚刚不还忽悠别人去休息吗?快,你也去!” 柳含青摇摇头,“我睡不着。” 又看向姐姐,“姐,你去睡。” “我也睡不着。” 柳茹攥着手心的帕子,面色有些发愁,“我,我有些担心棠棠他们。” 陆文徵告诉过她,当年齐王世子和太子,以及其他其他几位皇子和世家子弟,都是一起中毒的,后来皇帝下令,令当初的天下第一的神医进行医治,没想到没过多久神医被皇帝下狱,死在狱中。 医治结果不言而喻。 后来传出太子和齐王世子身亡,齐王带着齐王妃再不入京城。 而如今,季瑜却被认出就是当初的齐王世子…… 柳茹心中有些发愁。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皇家之事本就讳莫如深。 一个本该和太子一同死去的人,如今完好无损的重新出现,皇帝该如何作想? 季瑜和米棠这一去,当真会没事吗? 这般想着,柳茹的脸上也越来越沉重,一颗心也渐渐坠落下去。 “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些事柳含青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能从姐姐脸上的忧愁中揣测,或许是出了什么事。 柳茹看着疑惑的弟弟,犹豫了半晌,终究是摇了摇头。 她是一个自私的姐姐,她可以为米棠做任何事,却不希望弟弟再冒任何险,再也不要被牵连到这些事当中去了。 对不起,棠棠。 柳茹在心中默默的道一声。 “姐,你没骗我?” 柳含青明显不信,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姐姐既然这么担心,那就肯定是发生了事的! “姐姐,你告诉我。”柳含青哀求道。 看出今天不给他一个由头,柳含青是不会罢休了,柳茹叹一口气,道,“事关于他俩的婚事。” “婚事?” 柳含青挠挠头,有些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妥的?” “傻呀你!” 柳茹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弟弟的额头。 说起来,这也是压在她心中的一块石头,不全然是她拿来糊弄弟弟的借口。 柳茹道,“寻常人家,儿女成婚,都得爹娘相看,媒人合媒。” “如果季瑜的身份当真是齐王世子,那么他俩的婚事,岂会这么简单?” 被姐姐点拨,柳含青恍然大悟,然后下一秒破口大骂,“岂有此理!” “虽然米棠这个女人最毒心黑,但若是姓季的一朝得势就妄想抛妻弃……” 柳含青绞尽脑汁,这才想起来他俩还没孩子呢,只得纠结道,“抛妻弃多多!” “我一定要去揭发他的丑陋面目!” “我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当今齐王世子,是个卑鄙无耻的渣男!小人!” “小点声!” 眼见着他越来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柳茹慌忙拉住他,“好好好,到时候姐姐和你一起去!” 柳含青这才罢休。?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我又不是他儿子 柳含青声嘶力竭的指控没有被季瑜接收,却是让米棠成功的做了不少噩梦。 第二日一起来,季瑜感受到一阵强烈的视线盯着自己,似乎还是从身边发出的。 刚睁开眼睛,就看见本该睡在自己身侧的米棠侧卧着,用一只手撑着头,幽幽的看着他,小眼神看着可是相当委屈了。 季瑜被这么看着,只觉得自己似乎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瞬间精神了。 “这是怎么了?” 季瑜皱眉问道,刚想伸出手像往常一样把人揽在自己怀中,却抱了一个空,被米棠躲过去了。 季瑜很认真的回忆了从昨晚自己上床睡下到今天早上起来的所作所为,似乎没毛病啊,只能疑惑的看向米棠。 米棠不理会他,只是竖起两根指头,指着自己眼底下的淡青色,薄薄一层,附在眼下,清清楚楚的诉说着主人没有睡好。 “我昨晚睡觉闹你了?” 季瑜很认真的反思自己。 听说有人睡觉是会打小呼噜或者睡相不好,拳打脚踢的。 可是自己睡觉应该是比较老实的,不过…… 自己睡着了也不知道,莫非还真是??? 季瑜脸上神色飞快变换,正准备来一场关于自己睡觉的问题的反思和检讨的时候,对面的米棠幽幽的伸出一根指头,指尖正对着季瑜本人,发表了自己的指控,“渣男。” 渣男??? 这个问题可比睡觉有小毛病的控诉要严重多了。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季瑜当即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你是,你就有!” 米棠也很委屈,就差当场哭出声来,“你说你现在是世子了,不是我这种女人可以肖想的了!” “让我去当个洗衣服的丫鬟,还让多多给你当小太监!” 季瑜:……越来越感到不对劲,他什么时候属狗哦这种话了? “还有还有!你还说你原来有个很喜欢的白月光千金大小姐,她生了病,要挖我的心给她煎药!” “然后你就让人把我绑了,一刀下去,滋溜一声就把我的心拿走了。” “还说能给白月光治病,是我的福气。” “呜呜呜我怎么这么惨啊!” 季瑜:……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先说说,我什么时候要挖……” 季瑜有些无奈,“要挖你的心?” “就昨天晚上!” 一种不好的念头浮上心头,季瑜小心翼翼的和她确认,“梦里?” “嗯嗯。” 米棠点头如捣蒜。 季瑜:…… 那他可真是比窦娥还冤! 不过看见米棠眼中的闪烁的泪光,季瑜叹了口气,上前将人抱在怀里,这一次,米棠没有挣扎。 季瑜抱着她道,“棠棠,相信我,你的梦永远都不会成真的。” “我季瑜……” “谁知道你现在还叫不叫季瑜啊。”米棠在怀里小声嘀咕。 “……好。” 季瑜无奈的笑了,“不管我叫什么,就我这个人好,向天发誓,永远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更不会为了其他别的女人,挖你的心脏。” “我永远,永远只爱你一个人。” “你担心的事情也永远都不会发生。” 季瑜知道,突然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不仅是米棠,有些事他也是一时难以全部接受的。 被季瑜温柔哄着的米棠忍不住有些脸红,她这个时候从梦中惊醒的恐慌中,彻底冷静下来了。 想到刚才说过的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啊啊啊啊她怎么会这样啊! 季瑜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傻子还是特别会无理取闹那种啊! 埋着头在季瑜怀里磨蹭着,米棠都不想出去见人了。 谁知道犹犹豫豫半天刚一抬起头,就见着季瑜温柔的看着自己。 似乎看出她心中的想法,季瑜道,“你不是小傻子,特别可爱。” 米棠:!!! 心中的土拨鼠在放肆尖叫,米棠也想跟着一起叫出声来。 “好了,起床。” 被人小宝宝似的抱着,米棠也是会有些不好意思的。 戳了戳季瑜的肩膀,示意把自己放下来。 但季瑜却是不松手,一路把人抱到了床下。 “干嘛呀!” 米棠嗔怪一声,只是话中没多少责怪的意思,反倒是满当当的羞怯和幸福。 两人梳洗的时候,常喜过来传话了,“陛下有请世子和世子妃到御花园中赏花。” 从他口中听到御花园三个字,季瑜的心猛地一沉,不可避免的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今日皇帝突然提出去御花园,莫非…… 昨日他和那个女人只匆匆见了一面,想来应该是记不住自己的模样的,可若那真是皇后,那就可不好说了。 “你怎么了?” 看出季瑜脸上的不对劲,米棠问他。 “没事。”季瑜不想让米棠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只摇摇头,“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事。” 然后将人推到梳妆镜前,“快些收拾。” “我可不可以不去啊。” 米棠扬起小脸,难得的撒娇。 “为什么?” “我觉得……” 刚说了三个字,想到常喜还在外面候着,保不准能听见。 米棠冲季瑜招招手,后者果然自然的凑过来,蹲下身子,然后听见米棠道,“我觉得皇上不喜欢我。” “嗯,准确的说,应该是不喜欢我和你在一起。” “所以你昨晚做梦把我说成渣男就是因为这个?胡思乱想的?” 季瑜哭笑不得,只觉得自己委屈,“你跟我在一起,我又不是他儿子。” 这话是可以直接说的吗! 米棠都惊呆了,慌忙冲季瑜摆手。 季瑜摇摇头,示意没事。 宫中的人,尤其是在主子身边伺候的,都是些机灵的,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这常喜,想来应该也不是个傻子。 果然,在外面候着的常喜,虽然早早的就背对着站着,这会儿听见了这话,虽然脸上仍旧面不改色,但悄悄的低下了脑袋。 有些话不单是不能说,也不能听见。 这叫生存之道。 “好了,常公公,走。” 米棠收拾完,被季瑜牵着出来。 常喜照旧走在前头带路。 只是带的路却不是昨天晚上季瑜走的路。 莫非不是昨天晚上的御花园? 季瑜心有疑惑,却只能先暂且按下。? 第二百四十七章 拜倒在鲜花饼之下 果然,常喜带他们去的是靠近西殿的御花园。 还没见着人,就听见皇帝的哈哈大笑。 大早上就笑这么开心,当皇帝可真好啊…… 米棠在心里感慨。 “奴才参加皇上,世子和世子妃到了。” 皇帝的小声诡异的停顿了一瞬,尤其是在听到常喜说“世子妃”三个字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米棠身上。 我就说,你黄伯父果然不喜欢我和你在一起! 米棠小眼神暗示季瑜。 季瑜:…… 季瑜不着声色的朝米棠靠近了半步,两个人贴在了一起。 看出他的动作,皇帝道,“可算是来了,让朕好等啊! “坐。” “和朕一起赏赏花。” 季瑜和米棠依言坐下。 皇帝接着道,“你父王擅长行军打仗,不爱旁的花花草草,和你母妃不同。” “可往日我们却是能坐在一起,在这御花园赏一赏,只不过,你父王赏的是你母妃亲手做的鲜花饼,用的正是这御花园的花。” “朕已经有些好些年没有和你父王母妃坐在一起赏花了。” 皇帝的话中不知不觉间带了一丝伤感,不过转瞬即逝,拍了拍季瑜的肩膀,“今年不同了,你回来了,想来朕今天又可以和你父王母妃一道儿了。” “再过两月,便是这御花园中花开最好的时候儿,到时候,也让你见识见识!” “多谢皇上。” “欸,不是都说了嘛,还同以前一样,叫朕皇伯父就好。” “又不是在朝堂之上,一家人何必如此生疏!” 季瑜从善如流,“是,皇伯父。” 皇帝当真喜笑颜开,朝旁边看了看,马上有宫女端上一盘糕点来。 皇帝道,“上次早朝的时候,打王夫远的兜儿里掉出来块儿糕点。” “朕罚了他一个月的月俸,谁知下朝后,这老家伙跟朕说委屈,说这是他那不成器的儿子给偷放的。” “他那儿子啊,朕也见过,确实是个活宝。” “不过朕还是罚了他,顺道儿啊一起罚了他的儿子!” “你猜朕如何罚的?” 季瑜想了想,道,“罚他儿子的糕点?” “对咯!” 皇帝一拍掌,“朕让王夫远回去后,把他儿子的糕点全都缴上来。” “本来这事儿朕也没放在心上,谁知第二天就让他给朕送到御书房去了。” “那糕点啊,居然是一盒鲜花饼。” 再次听到“鲜花饼”三个字,米棠的耳朵忍不住动了动。 “那鲜花饼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模样看着怪可爱的,是一个粉嘟嘟的小丫头的形状,闻着一股花香。” “朕突然就想到几年前你母妃做的鲜花饼了,你父王小气,连朕都争不过他,每次只能分得两三块儿。” 说话间,皇帝伸手拿了一块喂到嘴里,“不过这味道当真是妙,除了你母妃的,朕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鲜花饼!” “来,你们也尝尝!” 说罢,捧着盘子的宫女马上走到季瑜和米棠近前。 米棠抬眼一看,呵,这不正是从自家酒楼出去的吗! 看着皇帝对鲜花饼赞不绝口,一口一个,米棠有些一言难尽,又有些小得意。 瞧你不喜欢我的,不喜欢我咋了,还不是拜倒在本姑娘的鲜花饼下! 等她出去了,她就打广告! “连皇帝吃了都说好的鲜花饼!” 这般想着,米棠居然乐出了声。 “你笑什么?” 拜倒在鲜花饼下的皇帝听到米棠的笑声,忍不住皱眉发问,“你觉得这鲜花饼不好吃?” 拜托,这可是他认定的第二好吃的鲜花饼欸! 看着皇帝一脸“你敢说不好吃我马上下旨给你剁成十八块”的危险表情,米棠缩了缩脖子。 “笑我真是太有福气了,居然有幸吃到这么好吃的鲜花饼!” 米棠表情夸张,说起这话来毫不虚心。 反正都是拍马屁,偶尔拍一拍自己的怎么了! 皇帝很满意她的答案,连带着居然原谅了米棠话中的不敬,咳嗽一声道,“你是该笑。” 他的语气酸溜溜。 这丫头说不定还能吃到齐王妃亲手做的呢! 毕竟齐王再小气,应该也不会和儿媳妇抢东西吃,多害臊! “瑜儿,你觉得怎样?” 问完了米棠,皇帝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朝向季瑜。 顶着两人一个“这可是你媳妇儿做的说不好吃你就死定了”和一个“朕都说好吃了你难道会觉得不好吃吗”的眼神,季瑜精神高度集中,几乎是秒答,“太好吃了!” 看着一向冷静自持的齐王世子,突然如此外放大赞,皇帝欣慰的笑了。 带着季瑜一起来赏花,当真是一个聪明的决定啊! “世子喜欢吃的话,等会儿让他们给你全部送去。” 皇帝喝杯茶水漱漱口,“朕如今什么东西也吃不得太多,御医们也不许朕多吃。” “只是可惜呐!” “可惜什么?”米棠下意识的插一句嘴。 皇帝没有发现,继续道,“可惜上次王夫远那个老家伙告诉朕,说这鲜花饼再也没有了!” “只因那酒楼的掌柜犯了人命官司……说来也确实是可惜。” 皇帝在这边兀自伤感,谁知边上的好不容易勉强看着顺眼了一点的米棠,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把两个男人都吓着了。 只不过,皇帝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宫中怎么会有如此不拘小节的女人!还是他最看好的齐王世子的世子妃! 而季瑜,则是紧张的,慌忙给人喂水拍背,看着熟练极了。 一时间,皇帝的心中有些复杂。 “咳咳咳咳。” 皇帝故意咳嗽几声,等到吸引住季瑜的视线,才接着道,“朕看世子妃对宫中规矩颇为不熟练,是时候让人搅教一教了。” 皇帝的语气颇为不爽,他可是被迫承认了这个女人欸! 还不赶紧跪旨谢恩! 可惜米棠非但没跪旨谢恩,相反还萌哒哒的瞪大了无辜的眼睛,然后飞快的捏了拳,揍了季瑜一下。 皇帝只觉得自己眼皮儿跳的飞快,“大胆”两个字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米棠当然觉得委屈,那自己咳嗽也是被皇帝吓得啊。 感情这皇帝喜欢吃糕点,然后吃着糕点的空挡抽空砍了一个人头,完了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吃不上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刚刚把人给砍了? 就离谱!? 第二百四十八章 徐贵妃有喜 “笑什么呢?” 米棠和皇帝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道娇媚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皇上您赏花怎么也不叫上臣妾啊!” 这声音实在太有辨识度了,米棠几乎不用仔细去听,就知道那个女人她来了! 果然,徐贵妃被左右宫女搀扶着,一步一扭的摆着细腰就过来了,照例是朝着皇帝的娇媚一笑,然后才装作第一次看见季瑜似的,张着小嘴,故作惊讶道,“这位是?” “你认不出?” 皇帝皱眉,只是一开口就是直男式发言。 徐贵妃哽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不过到底是能在后宫中杀出来的女人,徐贵妃的短暂的尴尬很快过去,继续堆着笑神态自若的坐在皇帝身边,“皇上真会说笑,臣妾这不是不敢确认嘛!” 被她这么一提醒,皇帝才想起来,在大众的眼中,季瑜这个齐王世子是个早该死去的人。 不过作为皇帝,是不能轻易认错的,尤其还是在有人已经主动揽下了错了的情况下。 皇帝指着季瑜道,“这是齐王世子,这是……” 皇帝的视线停在米棠身上,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和他的世子妃。” 瞧瞧,有多不情愿似的! 米棠在心里狂吐槽,酒楼掌柜就是还活着,皇帝也别想再吃到鲜花饼了! 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徐贵妃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特别是从爹那里知道这二人还是杀害自己弟弟的凶手之后。 不过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徐贵妃冲着米棠和季瑜点点头,然后才自顾自的坐下,又让宫女端上来一个煲盅,“臣妾给陛下煲了汤,熬了足足四五个时辰呢!” “可香了,陛下尝尝?” “尝尝。” 成功拉近了和齐王世子的关系,皇帝今日心情不错,没再像昨天一样再次拒绝徐贵妃。 “臣妾这就给皇上盛一碗!” 没想到这么顺利,徐贵妃脸上喜色都藏不住。 尤其是想到马上要做的事…… 徐贵妃偷偷的看一眼自己身侧的宫女,眼神示意,后者点了点头。 煲盅盖子打开,一股馥郁的浓香顿时喷涌而出。 徐贵妃拿着勺子,将汤盛到碗中,汤汁乳白,看着味道醇厚,用料肯定不菲。 米棠忍不住在心中吸溜了一声。 这徐贵妃,看着手艺不错啊! 难怪这么得宠全家都能跟着横着走,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要想抓住一个男人就得先抓住他的胃。 从皇帝的表情来看,显然胃是已经被抓住了的。 徐贵妃专心致志的打着汤,眼看要递到皇帝手中的时候,变故突然发生了。 徐贵妃突然捂住嘴巴,匆忙将碗放到桌上,然后“呕”了一声。 “陛下,请恕臣妾失仪,臣妾实在是……呕!” 一句话没说完,徐贵妃已经是干呕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请您饶过娘娘!” 赶在皇帝发火之前,徐贵妃身侧的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皇帝的腿大哭求饶,“皇上,我们娘娘,娘娘她……” 一句话是又说又哭,上气不接下气的。 皇帝心中怄着火,指着宫女,“你们娘娘到底怎么了!快说!不然,朕摘了你的脑袋!” “奴婢说,奴婢说!” 宫女被吓得不行,跪在地上哭道,“今日早上起床,娘娘就说胸闷气短的,一直干呕,早饭都吃不进去。” “奴婢们本想请太医过来瞧瞧,可是娘娘说不妨事的,这汤是从昨日开始熬的,娘娘一直盯着,她说这个时辰的是最好的,赶着就给您送过来了!” “皇上,求求您,不要责罚我们娘娘!” 围观到这一场奥斯卡角逐的表演大赛的米棠目瞪口呆,难怪都说宫中的女人戏如人生,这一个个的,简直就是影帝影后在世啊! 直接秒杀现代一众流量明星! 虽然她看不出破绽,但是她一眼就能知道假好不好! 瞧瞧,什么叫说话的艺术! 至于这个干呕…… 米棠的视线落在徐贵妃平坦的小腹上。 按照电视剧和小说的套路,一般干呕就代表着…… 察觉到她的视线,徐贵妃莫名有些紧张,侧过身去,换了一边装柔弱。 虽然米棠在心中咆哮影帝影后演技大比拼,但皇帝显然被这番话感动了,牵着徐贵妃的手,感慨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对自己的身子这么不上心? “一锅汤罢了,难道比的过你的身子?” 又对着宫女咆哮,“还不赶紧去请太医过来!” 宫女小跑而去。 不过一刻,宫女就带着太医过来了。 照例的一搭脉,太医迅速跪倒在地,“启禀陛下、娘娘,娘娘这是有喜了!” “此话当真?” 皇帝“腾”的一下就从凳子上站起来了,“赏!都给朕重重的赏!” 又吩咐太医,“今后由你负责徐贵妃的调理,若是徐贵妃和皇儿有任何闪失,朕拿你是问!” “微臣领旨!” “爱妃,你可是听见了?” 皇帝激动的拉住徐贵妃的手,“朕又有皇儿了!” 近年宫中几乎没传过这样的喜讯了。 徐贵妃拿帕子擦擦眼,“皇上福泽深厚,又仁爱有德,所以上天赐予臣妾这个皇儿,让他以后和臣妾一起陪在皇上身边。” “哈哈哈哈哈哈,爱妃说的不错!” 皇帝哈哈大笑,转头看见季瑜和米棠还在边上站着,拍着季瑜的肩膀道,“瑜儿可听见了,皇伯父又有孩子了!” “你可真是朕的福星啊!” “你一来,真的爱妃就有喜了,哈哈哈哈哈!” 万万没想到来这么一个转折,徐贵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手心的帕子几乎要被攥碎。 她怀的孩子,关季瑜什么事情! “好了。” 皇帝道,“今日你们先回去。” “徐贵妃身子不好,朕得去多陪陪她。” “对了。” 临走,皇帝又道,“朕还没问,吴坤是怎么找到你的,还有你之前的事,等下次。” “等下次,你父王和母妃一道儿过来了,咱们好好的说一说。” 说罢,便揽着徐贵妃走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回来了 “这徐贵妃怀孕也来的太巧了?” 回到殿中,米棠忍不住向季瑜吐槽,“我总觉得奇怪。” 这一切来的太过顺理成章了,不是她小人之心,实在是这徐贵妃一家子都有前科呀! 更何况,在电视剧和小说里头,假怀孕可是常规手段了。 “是很巧。” 季瑜点点头,“不过这也很好猜。” “吴坤是把咱们从法场上带回来的。” “今日你也听见了,皇上下旨砍咱们头的时候甚至不知道是谁,估计就是徐贵妃求得旨。” “眼下咱们是平安无事了,可他们却不好说了,你觉得他们能不慌吗?” “可……” 米棠一副“我不理解”的表情,“如果是假怀孕被戳穿了不是更完蛋吗?” 季瑜深深的看她一眼,跟她分析道,“首先,徐贵妃假孕只是我们的猜测,没准儿当真有了呢?只是时间凑巧,却也并非不可能。” “在者……” 季瑜突然凑近,把米棠吓了一跳。 “干嘛?” “这段时间再努努力也不是没可能的。” 季瑜突然冒出一句。 米棠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到意识到季瑜说的是什么意思之后小脸爆红,嗔怪一句,“流氓!” 在季瑜要反驳之前,飞快的伸出一只小手捂在季瑜嘴上。 “不可以涩涩!” 季瑜:…… 往常这种时候,季瑜是不会再说下去的,可今日看着脸蛋红彤彤的米棠,季瑜像足了变态。 把捂在自己嘴上的小手拿开,季瑜轻声问道,“那什么时候可以涩涩?” 米棠:……妈妈呀有变态! “你,你……” 米棠指着他的手指都在发颤,只觉得自己气息不稳,“你变坏了。” 季瑜:…… 季瑜表示很委屈,“皇伯父都有孩子了,我们什么时候能来一个?” 米棠:…… 她的季瑜真的变坏了呀! 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的缝隙已经被填满,米棠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待宰的小羔羊。 但这是白天啊! 显然季瑜还不完全是变态,嘴上变态完了之后将米棠松开,说话间气息仍旧有些不均匀,他眸色微深,看着米棠笑骂了一声“小坏蛋”。 “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宫去啊?” 米棠抱着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声的叹气,“我想干娘,想多多,想小宁,想含青他们了。” 说话间,米棠已经打了个喷嚏,“肯定是柳含青骂我呢!” 季瑜哭笑不得,揉揉她的头,“行了,别多想了。” “咱们现在就出去。” “真的?!” 季瑜点点头。 他已经向吴坤确认过了,宫中虽然不是什么随便可以出入的地方,但他毕竟身份不同。 “那现在就走。” 米棠从被子里钻出来,主动去牵季瑜的手。 “现在不怕我了?”季瑜揶揄道。 米棠:…… 不得不说,长得帅的人说骚话也不会像色狼。 这看脸的世界还真是真实的可怕。 “不许说话,快走!” 米棠捂住他的嘴。 知道两人要出去,宫人早早的准备了车马。 瑜米之乡酒楼内。 “这两人不会真背着我们吃香喝辣的去了。” 柳含青坐在楼梯上,翘着一条腿,偶尔朝嘴里塞一根牛肉条。 这东西虽然现在酒楼不卖了,可他是谁? 自家人啊! 那想吃还是有的! 柳含青嚼嚼,突然觉得嘴里的牛肉条都没以往香了,遂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来,嘴里头嘀咕道,“没意思。” 大堂里,擦着桌子的柳茹对着毛小宁笑,“他呀,就是米棠不在,没人收拾他!” “娘。” 阿莺和阿鹂一人抱柳茹一条腿,也脆生生问,“米棠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呀?” “哟,你们两个小丫头也知道想人了呀?” 柳茹捏捏两个女儿的小脸,“上次你们爹可是差点被气哭了呢!” “骂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 阿鹂眨巴眨巴眼,摇着小脑袋,“阿爹是大人,才不哭呢!” 柳茹:…… 这话让你们爹听见,现在就得哭出来! 看着两个女儿抱着自己腿眼巴巴的模样,柳茹哄道,“说不定你们现在叫一声,米棠姐姐就回来了呢?” “真的吗?”阿鹂的小奶音都要萌化了,当真鼓着腮帮子,萌哒哒的喊道,“米棠姐姐!” “欸!” 出乎意料的,当真有人应了一声。 在众人的惊讶的目光中,大门被缓缓推开,米棠和季瑜回来了。 “是哪个小可爱在叫我呀?” 米棠弯下腰。 阿莺和阿鹂两个小人儿小炮弹似的冲过来。 尤其是阿鹂,生怕跑慢了一边跑还要一边冲米棠道,“是阿鹂这个小可爱!” 米棠被逗得咯咯笑出来,将两个小丫头抱了满怀。 多多站在一边,也是眼泪汪汪。 可是男子汉是不可以和女孩子争得,多多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等米棠姐姐抱完了阿莺阿鹂再来抱他。 可是还没等米棠抱完,多多就感觉身体一轻,然后双脚离开了地面。 多多惊讶的扭头看向身后,他居然被季大哥抱起来了! 季大哥可从来没有抱过他欸! 还是这种双脚离地的抱! 现在他都是个小大人了,还可以被这样抱吗? 多多小脸通红,可是一丝丝的羞意仍旧抵挡不住心中的激动,多多一把抱住季瑜的脖子,喊道,“季大哥!” “咳咳咳咳!” 一派祥和中,注定有人要搞事情。 米棠甚至都不用听这做作的咳嗽声是谁发出来的。 “咳,原来你们还活着啊……” 米棠:…… 就是说柳含青安全长这么大,得亏他爹原来是尚书。 不然因为这张嘴,随时随地都得被人打死。 嘴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的柳含青很快自己也意识到不对劲,摸了摸鼻子尴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还没被砍头啊……呸!” 眼见着越说越说不明白,柳含青把脑袋转向姐姐,“姐!”帮帮我这个笨弟弟! 柳茹“扑哧”一笑,“好了,棠棠和季瑜回来了,你直接说想他们就是了,没人会笑你的。” “谁,谁想他们了……” 柳含青嘟嘟囔囔,只是一张脸都快熟透了,引得众人哈哈大笑不已。? 第二百五十二章 烧糊的味道 为了庆祝米棠和季瑜重新回到瑜米之乡,雅士利闻声而来,甚至难得一次提出不要钱,捐一顿食材,给米棠办个接风宴。 当然,还是米棠做。 倒也不是其他人不愿意,只是连米棠自己都不放心他们的手艺。 好家伙,就这群人,发挥的好就是扑通拉肚子,发挥的不好,得,那得直接成酒席了,还是白的那种,一桌吃完,直接全卓送走! 雅士利如今在京城可挣了不少银子,都开始带着家乡人一起出来致富了。 因此这次格外得大气,新鲜的牛羊肉自然不必说了,一筐一筐的搬过来,给后厨填的是满满当当。 “我们,好朋友!” 雅士利口中道,然后很快图穷匕见,“下次,你得多买一点!” 米棠:…… 雅士利都不要钱了,米棠自然也不能小气,什么火锅串串香,烤肉全都给安排上。 酒楼里的桌子拼在一起,几乎做成了自处餐台的形式。 一行人欢呼雀跃间,柳茹突然扶着额头,眉头紧锁,似乎有些难受。 “可是累着了?” 柳茹摇摇头,“不知为何,今日我的心又是噗通噗通的极不安稳。” “眼皮儿也是跳个不停,就像是上次……” “姐,停住!” 柳含青慌忙喊停,他姐姐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预感准的惊人,尤其是说到不好的事情,简直一来一个准。 这要不是自己的姐姐,柳含青准得叫乌鸦嘴。 “姐,你开心一点,想点好的事情!” 柳含青安慰她,“你看看,现在咱们这一个小酒楼里,喏,世子!世子妃!” “天子脚下,咱们也是可以横着走的好。” “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来搞事?那岂不是真不要命了?” “可是含青,我真的……” “姐,相信我。” 柳含青捧住姐姐的脸,“你一定是想多了。” 柳茹逐渐被洗脑,“真的是我想多了吗?” “嗯嗯!” 柳含青点头如捣蒜,“吃点好吃的马上就忘记了。” “难得那个最毒心黑的女人亲自下厨,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说罢,使劲儿的冲着陆文徵挥手,“姐夫!” “什么?” 陆文徵闻讯而来。 “你也照顾照顾我姐啊,别鼓着一个人吃啊!”柳含青埋怨。 怀里抱着一个,身上挂着一个,腿边儿还跟着一个多多的陆文徵眼神无辜。 小叔子这锅扣的可真是一个一个哐哐的! 意识到自己冤枉了人,柳含青有些尴尬,“咳咳,那啥,也不能只顾着孩子,不能不管我姐啊!” 陆文徵:……好。 “去,姐,多吃点!别乱想啊!” 柳含青冲柳茹捏拳加加油,然后自己转身冲进了火锅堆里。 “发生什么了吗?” 听见柳含青的话,陆文徵问柳茹道。 “没什么。” 听信了弟弟的话,柳茹害怕真是自己多想了,惹得大家不快,索性干脆不说了。 故作轻松道,“没事的,走,咱们也一起去吃东西!” 为了烤肉,米棠早前请铁匠专门做了烧烤架。 此刻,米师傅抓着烧烤架,将嫩红的肉放在上面,左右均匀的转着,不时撒上一些调料。 凑在最前面的多多口水都要从嘴里流出来了,不停的发出吸溜声,引得众人一阵笑声。 “好香啊!” 柳含青也大吸了一口,然后皱了皱鼻子,问米棠,“你是不是烤糊了?” “我怎么闻到烧糊的味道了?” “不可能!” 米棠还是对自己的手艺有自信的。 再说了,她这翻转转都没停过的好吗! 二头肌都要练出来了! “不对,你一定烧糊了!” 柳含青摇摇头,相当肯定。 “不信你翻过来瞧瞧?” 他的鼻子可是在米棠的处理下锻炼出来的,这分明是烧焦的味道。 米棠当然不服,当真把肉翻面过来给他看,“喏,瞅瞅!” 嫩红的肉混合着调料,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在烈火的烤炙下,渗出汁水来,肥油的地方微微卷曲,呈透明状。 当然没有烤糊。 不仅没有烤糊,还简直是梦中情肉! 众人看的都开始不争气的吞口水。 要是真糊了就好了,现在就能吃了,吸溜~ “怎样?” 米棠冲着柳含青抬下巴。 小样儿,质疑姐姐的厨艺,让你输到你姐姐都不认识! “我,我分明是闻到了的……” 柳含青有些委屈。 “好了好了。” 眼看两人就要为“肉到底有没有烤糊”争起来,还是柳茹出来打断这两个幼稚鬼了,“没烤糊不是该高兴吗?难不成你还想吃烤糊的?” “姐!” 柳含青委屈。 这可是他亲姐姐欸! 在弟弟的控诉中,柳茹想了想,接着道,“这样,姐姐等会儿给你亲手烤一块儿,烤糊的!” 柳含青:……抱歉是他打扰了。 “不对!” 在众人的笑声中,季瑜突然沉下了脸,口中道,“却是有股烧焦的味道!” “棠棠你在烤炉边应当是闻不到,但确实是有,就像是……” “怎样,我说?” 听见季瑜赞同自己,柳含青洋洋自得,“就说不是我的问题,就是有东西烧着了!” 他的话刚说完,就见到眼前的众人突然变了脸色。 柳含青一脸茫然,紧张的摆手道,“可不是我胡说八道啊,刚刚季瑜也亲口说了的,你们要……” “笨蛋!” 柳茹急得不行,敲了敲弟弟的脑袋,“肯定是有什么地方烧着了!” 柳含青彻底傻眼了。 “那现在怎么办?” “快去找啊!” “哦!” 站在米棠旁边的季瑜,若有所思的看向门外,然后快步走过去,拉了拉门锁。 一声哐铛响,门仍旧紧紧闭合。 门被从外面锁死了。 看着一众还在找来找去的人,季瑜闭了闭眼,淡声道,“不用找了。” “什么?” 季瑜指了指自己手里的锁,“门被锁了,火一定是从外面放的。” “有人想让我们死!” 听到这句话,柳含青朝着姐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姐姐,咱们以后去给人算命!” 柳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群人中,就属雅士利最懵逼,说这话的时候他甚至刚刚吃下一片烤肉,还打了个饱嗝。 “雅士利。” 米棠同情的看着他,这人也算是倒霉,似乎遇到她的每一个时间段,都在和死神擦肩而过。 想到这里,米棠看向他的眼神更加心疼了,“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同生共死,是用来形容好朋友的友谊的。” “你看。” 米棠道,“现在我们要经历共死了。” 雅士利:……妈妈的好朋友真的好可怕!? 第二百五十三章 四面火海 “现在怎么办?” 若说方才全被米棠的烤肉吸引住了目光,那这会儿再也没有人能忽视这越来越重的火焰燃烧的味道了。 一阵呛人的浓烟从门缝传出,大家已经开始拼命的咳嗽。 只是越是咳嗽,吸入的浓烟也就越多。 米棠赶紧去后厨打了一盆水,将布扯成几块,教大家沾了水蒙在脸上。 “先去后院看看能不能出去!”季瑜喊道。 “我去!” 柳含青带上湿了水的蒙面巾,一溜烟儿的跑向后院,然而下一秒又飞快的跑了回来,对着季瑜摇头道,“出不去了。” 后院挨着林子,全是树木杂草,这群人一点也没忘记,点了一把火,如今烧得正旺,都快成一片火海了。 “要不咱们把门砸开,闯出去!” “不行的,浓烟这样呛人,门外的情况肯定不会比后院好到哪里去。” “大家一起去接水,将门都泼湿!” 说话间,众人已经冲进了后厨,一人一盆水的朝门上浇着。 “真的有效果!” 察觉到靠近门的时候不再如先前一般滚烫,且浓烟也淡了不少,毛小宁激动道,“咱们有救了!” “小心!” 柳含青突然喊了一声,将毛小宁往旁边扑到。 就在两人往旁边倒下的瞬间,一块燃烧着带着火的窗户掉了下来,正好是毛小宁原先站的地方。 若不是柳含青将他带走,恐怕此刻毛小宁一定会被砸伤。 “这群狗日的,居然还浇油!” 柳含青将一盆水泼向还在继续燃烧的窗户,但是出乎意料的,火焰只灭下去一瞬,然后又重新烧起来,且火势比之前还要大。 看到这里,谁还不明白? 柳含青难得骂了一次粗口。 随着他这一声,果然,之前众人觉得衰减下去的火势再次汹涌起来,浓烟也随着窗户掉下去的空洞口,更加剧烈的扑进来。 湿了水的蒙面巾都已经不管用了。 尤其是三个孩子,阿鹂年纪最小,已经被吓得嗷嗷大哭,然而一哭,就是止不住得咳嗽。 柳茹心疼的不行,只能抱着女儿安慰。 “这门要倒下来了,快往后躲一躲!” 陆文徵在后面出声示警,众人这才得已赶在门也倒下时向后撤退。 果然如季瑜所说,门外也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燃烧着的门上,一股闻得出来的油的道味道,几乎被烧成了木炭,倒下来激起一片火星。 “这帮王八蛋,这是浇了多少油!” 柳含青咬牙道,“为了杀人还真的舍得!” “别顾着生气了。” 米棠打断他,“现在门一倒下,火只会朝里面扑过来。” “要赶紧想办法!” 米棠看了看大堂里的桌椅楼梯,这些都是木制的,一旦烧起来,当真会是尸骨无存。 好一个杀人灭口! 她甚至不用猜都已经能知道是谁! 看来真的是狗急跳墙,光是女儿假孕都不够折腾了! “若是早些发现便好了!” 柳含青懊恼的揪着头发。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群人什么时候开始的,等到察觉的时候,火都已经烧开了。 柳含青的话让米棠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她确认道,“刚刚你去后院看是什么情况?” 虽然不明白米棠这个时候问这个干什么,柳含青仍旧道,“后院围墙外头的树木林草全都烧着了,跟这个情况差不多,都是火海。” “肯定不能从后院出去的!” “那倒不一定!” 米棠的脸上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若说方才她只有三分的把握,那么现在就有六分了,虽然仍旧不多,但总比没有希望好。 “走,大家都跟我去后院!” 众人不明所以,但出于对米棠的信任,都跟着去了。 一到后院,众人便只感觉脸上是一道热浪袭来,果然如柳含青所说,后院围墙后面是一片火海,满眼都是火红的火光,感觉看不到尽头。 “这,这前面是火,后面也是火,这可怎么出去啊!” “难不成大家真的要死在这里?” 众人的情绪都有些悲观。 “大家别这样嘛!” 柳含青受不了这种悲伤的气氛,出来都逗趣道,“想一想,大家刚刚吃了烤肉,现在被烤成肉,一来一去,也很公平的对不对?” 众人:……谢谢,听完更悲伤了。 不过他这话一说口,在众人间蔓延的悲伤情绪当真被打断了不少。 就连惨白着的脸的柳茹都皱着眉拍拍弟弟的肩膀,然后小声道,“下次你别说安慰人的话了。” 不仅安慰不了人,还可能送别人一程。 柳含青:…… 相比众人,米棠却是沉默了不少,只是不错眼睛的盯着前面的火海,半晌才道了一声,“太慢了。” “什么?”柳含青没听清,掏了掏耳朵。 “我说,烧得太慢了。” “你疯了!” 柳含青炸毛一样跳起来,摸了摸米棠的额头,对着季瑜道,“你媳妇儿是不是气疯了?” 谁知季瑜用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柳含青:……草!你高贵,你媳妇儿,我白瞎紧张成不成! “还有火吗?” “你,你你还要火?” 柳含青紧张到结巴,小心翼翼的看着米棠,生怕她一个想不开,给自己来一刀。 只是他这边紧张的不行,季瑜却是点了点头,从兜儿里掏出两块火石给她。 你还敢给她火石! 柳含青激动到已经不会说话了。 这两口子!疯了这是! 在柳含青激动到快要抽搐的眼神中,米棠看了他一眼,然后抡圆了胳膊,将手里的两块火石扔到了火海里。 “砰”的一声响,火势烧得更旺了。 众人已经看傻了。 柳含青更是被从激动吓到失语,现在又被吓得恢复了语言功能。 “来。” 柳含青一脸慷慨赴死的模样,冲着众人抱抱拳,“在下柳含青,今日这这么多兄弟姐妹一块儿上路,也算是不孤单了。” “大伙儿把我这张俊脸认认清,下去万一走散了还能找到。” “日后就是做鬼也能……欸欸欸,你们去哪里!” 柳含青说着说着,发现众人谁都不理他了。 就连自家亲姐姐和亲姐夫都一脸“傻弟弟没救了”的表情朝自己身后走去。 “还打不打算在地府作伴儿了!” “地府我们暂时不去了,你先去探探路。”毛小宁回应他。 靠!没义气的! 柳含青吩咐转身,却见到众人都开始爬围墙了。 看到傻弟弟终于反应过来,柳茹在陆文徵的搀扶下,抽空喊弟弟一声,“快来,不然大家都走了,等会儿火烧过来,你一个人变烤肉!” 柳含青:……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点儿没妨碍柳含青屁颠屁颠的跟上去,学着众人的模样爬上了围墙。 然后下一秒—— “嗷好烫烫烫烫烫!” “怎么没人跟我说啊!”? 第二百五十四章 报官 “等等我啊!” 从围墙上爬下来,柳含青只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被烤熟了。 好嘛,烧肉没有,烧屁股肉倒是有一份。 感受到屁股上凉飕飕的冷风,柳含青捂着屁股,跟上了队伍,然后不出预料的,收获了毛小宁和米棠的嘲笑。 “笑,笑什么笑?“ 柳含青脸红的不行,死命的捂着屁股。 作为从现代过来的,米棠深知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道理。 果然,古代人的脸皮怎么比得过现代人了? 没一会儿,柳含青就气若的到处喊场外援助,冲着季瑜道,“你媳妇儿看别的男人的光屁股,你到底管不管啊!” 季瑜笑着道,“光屁股没见着,烧屁股肉见到一份。” 虽是这样说着,仍旧口嫌体正直的捂住了米棠的眼睛,小声道,“我帮你看。” 米棠:…… “哦。” 米棠老老实实的把头收了回来。 就当是给柳小少爷留一点面子! 终归是亲弟弟,柳茹还是心疼的。 扯了一块阿鹂以前用过的擦嘴的围兜递给柳含青,“遮一遮。” “我……” 柳含青纲要表示拒绝,然后下一秒,被柳茹用一句话给堵了回来,“有总比没有好。” 柳含青:……好的呢! 然后两个人的对话吸引了阿鹂的注意。 趴在娘亲怀里,阿鹂瞪着黑亮的葡萄眼,盯着柳含青,然后突然伸手捂住了眼睛,口中道,“舅舅羞羞,不穿裤裤。” “姐!” 柳含青当真要哭出来了。 柳茹憋着笑,忙去哄女儿,“好了好了,阿鹂乖乖,不要笑舅舅,不然你舅舅该哭了!” 柳含青:…… “说起来,米棠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 跟着米棠一路走过来,陆文徵看着火势在前面越烧越猛,而已经被烧过的地方则是干干净净的土地,树木林草已经全部消失不见,瞬间也明白过来米棠的办法,不由得在心中感慨了一句。 “只是偶然想到的。” 米棠道,“火是遇木则然,和五行相克的道理差不多。” “我就想着,既然是碰到木制的东西就烧起来,那么烧完了呢?” “总归是烧不了土的,这才来试一试。” 米棠感叹一声,“终归是天无绝人之路,老天还是眷顾我们的,留了这么一条生路。” 不过既然让她活下来了,那就开始算账了! 米棠捏着拳头,眼中是燃烧的怒火。 徐家人当真是泯灭人性,前有奸计不成,现在又生恶心,反锁了门,浇上油,分明没有给人留活路! 既然徐峰不留情面,那么再圣母下去就是活该了! “我知道。” 季瑜看出她的想法,伸手将米棠的手握住,冲她点了点头。 “那现在咱们去哪儿?” 柳含青好不容易捂住了屁股,虽然仍旧模样看着滑稽,但好歹不用光屁股了。 听着姐夫和米棠几人在说话,又连忙赶了上去。 “自然是去官府报官。” “官府报官?” 柳含青不明白,“这火分明是徐峰那王八蛋放的,你现在去报官,肯定已经都被他打点好了,去了不是自投罗网吗?” “谁投谁的罗网还不一定呢!” 米棠冷笑道,“这次可是齐王世子差点被谋杀,齐王世子去报官,你猜谁会出来管这事?” “皇,皇上?” 看着米棠狡诈的眼神,柳含青恍惚间觉得自己懂了。 好家伙,害他白担心了。 他就知道,这两口子都是属狐狸的,只有他们算计人的份儿,哪儿还有白吃亏的。 徐峰那个王八蛋,这次真的是死到临头咯! “等小爷我收拾收拾,去围观你怎么搞死那个老王八蛋!” 柳含青挥舞着拳头,已经狠狠代入自己暴走徐峰的现场了。 “收拾什么?” 米棠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看着柳含青道,“你要收拾干净了我这场戏怎么开场?” “你什么意思?” 柳含青的心中闪过一阵不好的念头。 他总觉得米棠要开始算计他了。 刚想捂着屁股跑路,谁知米棠的魔抓伸的更快,朝着他的屁股而去。 然而米棠的手却也被拦下来,但是柳含青的屁股上的口水兜仍旧不保。 感受到屁股上的冷风再次来袭的时候,柳含青愤怒回头,果然看见阿鹂的口水兜出现在了季瑜的手里。 “还我!” “不不不。” 米棠摇着手指拒绝,“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柳含青捂着屁股警惕。 来了来了,不好的感觉又来了。 果然这个嘴毒心黑的女人是在算计自己! 可恶啊!她这次还多了一个帮手! 柳含青看着季瑜手里头的口水兜跃跃欲试,只是目光落在季瑜身上的时候,又忧伤的谈了口气。 这个算了,打不过。 “说。” “让我做什么?” 光着屁股的柳小少爷悲惨的接受了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任务。 “你跟我一起去报官!” “什么?” 柳含青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只是去报官吗? 当然不是。 看着柳小少爷脸上一闪而过的庆幸,米棠狡诈的笑了。 小伙子还是太年轻,一看就没有接受过社会的毒打。 在柳含青故作犹豫的时候,米棠缓缓的说出了剩下的几个字。 “就穿着你现在这光屁股的裤子,和我一起去。” 柳小少爷的眼睛瞪到了前所未有的大,溜圆溜圆的,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这不可能!” 柳小少爷断然拒绝,开玩笑,他也是爱面子的好不好! 报官,可以! 光屁股,绝对不行! “可是我们这里只有你看起来最惨,你要是一起去报官,都能激起阿姨姐姐妹妹们的同情心啊!”米棠道。 柳含青差点气坏了,“你都知道我这么惨了,你还欺负我?” “你还是人吗?” 米棠果断摇头,“对不起,现在不是了。” 柳含青:…… “还有的商量嘛?” 在柳含青绝望的目光中,米棠摇了摇头。 没门儿! 别的不说,柳含青这模样出去,都不用开口诉苦,众人的泪水就哗啦啦往下流好。 瞧瞧,大火无情,连裤子都给吞噬了。 想到可能会出现的场景,米棠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柳含青:……住嘴!你的快乐吵到我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有流氓 大街上,原本行走的人群突然纷纷停住了步子,从中间自动分开一条道来,望着中间指指点点。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实在……实在是有伤风化!”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唉,如今的小年轻真是一点也不害臊,居然光着屁股赤身裸体的就出来了!没眼看,实在是没眼看啊!” 在一众感叹“世风人心”的指点声中,居然还夹杂着不少小媳妇儿小姑娘的咯咯笑声。 “不穿裤子真是好羞人啊……可是他模样真的好俊啊!” “我也觉得他这样子有伤风化可是谁让他长得好啊!” 被米棠用“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洗脑的柳小少爷,刚开始还能给自己壮胆假装毫不在意的模样,昂首挺胸光着屁股的跟在米棠和季瑜等人后面走。 可是走着走着,脸上的镇定就再也挂不住了。 他倒不是不怕被骂,从前也没被自家老头少骂过,可是…… 这群盯着他屁股的姑娘家也太不知羞了! 大街上盯着男人的屁股真的可以吗! 柳小少爷一张俊俏的脸都快烧起来了,两腿迈的虎虎生风,几乎要腾空飞起来。 “米棠……什么时候才到啊……” 柳含青憋红着脸,只觉得一股股的风从自己破了洞的裤子里头钻进去,吹得他的心都是凉飕飕的。 声音中都能听的出哭腔了。 还没等米棠应声,人群中不知道谁伸了一把手,柳含青“啊”了一声就原地起跳。 “有,有人摸我!” “有流氓!” 柳含青的声音喊得撕心裂肺。 被陆文徵抱在怀中的阿鹂攥着小拳头,表示要保护舅舅,小奶音软的不行,“不可以摸我舅舅屁股!” 柳含青:……谢谢你哦大侄女! 眼看人群已经全部朝他们汇拢过来,米棠冲季瑜点了点头,然后一把毫不留情的掐在柳小公子的腰间软肉上,嘴中冷酷道,“快哭!” 柳含青猝不及防,还没从尴尬的社死中缓过神来,这下又被掐住软肉,当即“嗷”了一声,当真嚎啕出声。 这下是真情实感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尤其还是这个么唇红齿白光着屁股的俊俏男儿。 柳含青扯着嗓子刚干嚎了几声,眼泪都没见挤出几颗,边上看热闹的小媳妇大姑娘们倒是抢先一步落泪了。 “唉,想必是遇到了难事……” “看这幅俊俏的模样,就知他肯定是好人!” “真可怜,你有什么难处赶紧说出来,姐姐一定帮你,可莫再哭了,看的姐姐心都碎了!” 米棠:…… 颜值即正义,果然是粗暴的不得了的横贯古今的至理名言! “诸位父老乡亲!” 眼看柳含青靠着一张小白脸已经俘获了在场半数围观群众的心,米棠适时拍拍手,吸引众人注意力道,“请诸位父老乡亲帮帮忙。” “我们做此打扮实在是无可奈何,还请诸位见谅。” 说罢,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 众人被她的话吸引视线,方才只顾着瞧光着屁股的柳含青了,这会儿反应过来,看向这一行人,却是各个灰头土脸,就连几个孩子看上去也是乱糟糟一团,除了没跟柳含青似的光着屁股,却是也不比他强多少。 “闺女。”一个方才还对着柳含青的光屁股吹胡子瞪眼大喊世风日下的老爹爹关切道,“你们这是遭贼了吗?” 遭贼? 米棠冷笑一声,贼都只谋财的,他们这是遇到害命的了! 被老爹爹这么一带头,众人细细打量米棠,马上有人认出来,“这不是瑜米之乡的米掌柜吗!” “这是他们家跑堂的!” 这话一出口,马上有不少人连声附和。 “米掌柜,你们怎么弄成这幅模样了?” “是啊,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 米棠还来不及张口,远远的跑来一个人,一边气喘吁吁着,一边冲着聚拢的人群喊,“不好了!不好了!” “着,着火了……” “着火?什么着火?哪里着火了?” “诶,小兄弟,你慢些说。” 那人扶着膝盖,抽空摆摆手,稍微歇一阵,然后接着道,“瑜米之乡着火了。” “看!”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嚯,果然,远处一阵火光冲天,黑色的烟雾向天弥漫,看着就可怕的紧。 “这,这……怎么突然这么大的火啊!” “是啊,说烧起来就烧起来了!” “有人报官吗?走走走,咱们快去报官!” 有热心的已经卷起了袖子,朝着衙门的方向而去,然而临走被人提醒,“咱们还是先救人要紧,这么大的火,瑜米之乡的人肯定没能逃出来!”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有说要先去报官的,又说要先去救人的,都试图说服对方。 正在争论之际,一个声音突然小声道,“那个……救人就不用了,我们已经逃出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先前还在争论的一众人扭头看去,果然见米棠率着瑜米之乡的人站在眼前。 当即对视一眼,然后迅速爆发出尖叫声,“鬼……有鬼!鬼啊!” 米棠:…… 鬼你个大头鬼哦! 合着她刚刚说了那么多话站在这里这么久,都当她是透明人是! “活的。” 米棠指着自己,然后又指指其他人,“我们逃出来了。” 看他们一行人站在阳光下与常人无异,脚底下还有影子,且和正常人说话一般,确定了这确实是活人,方才害怕的几人才重新稳定心神,擦了擦头上的汗,对着米棠抱拳恭喜道,“实在对不住,刚刚误会了。” “米掌柜吉人自有天相,如此大难都能平安无事,此后一定有大福啊!” 好听的话还是要听的。 米棠笑咪咪的听完了,然后才脸色一变,端的是一副悲痛欲绝马上就要撅过去的绝望模样。 看的躲在季瑜身后捂着自己屁股的柳含青是白眼翻的不停。 这女人,天生的说谎不眨眼,还有,你这脸也变得太快了! 然而对米棠不熟的人确是很吃这一套的,见她大难不死不仅不高兴反而伤心难过,当即起了好奇之心,“米掌柜何故如此啊?” “唉。” 米棠叹一口气,“诸位却是不知,这个酒楼是我全部的家底了,如今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这,这可让我怎么活!让跟着我的这一大家子怎么活啊!” 说罢,更是扑倒在季瑜怀里嘤嘤嘤起来。 众人只能看见她的肩头不停耸动,伴随着嘤嘤嘤声,看着真是伤心极了。 “笑的声音小些。”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季瑜低头,凑近米棠的耳朵,小声道,“不然给人听出来了。” 伸着耳朵的柳含青愤怒捏拳。 靠,害他白担心! 他就知道,哪怕是全天下的人都哭了,这女人也不可能哭的! 只会欢天喜地的看笑话!? 第二百五十七章 又见郑开 “何人在外滋事啊?” 衙差来不及答话,就听见打里头传出声音。 只是这声音听来实在耳熟的很,米棠和季瑜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出声道,“郑开!” “大胆!” “居然胆敢直呼我家大人的名讳!” 在前面领路的衙差听到米棠二人的声音,高声怒斥,然后迅速的让开路来,露出为首的身着红色官袍的人来。 “这是……嘶!下官来迟,不知是二位大驾!” 紧随其后的郑开被人直呼名讳,正要发作,只是刚一抬眼,眼皮儿就冷不丁的颤了颤。 这,这不是上次的那伙人吗? 虽然吴坤没有告诉他这几人身份,但就凭吴坤能拦下法场,从圣上那里讨得获释,还能带着这两人面圣,可见来头就不小。 如今却是不知为何又来到了他这里…… 联想到今日徐峰徐大人突然差人过来传话,叫他闭府谢客,不论谁来敲门喊冤都不应不答…… 心里头的疑问突然就都解开了,郑开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感情他这是前有狼后有虎,两边都不好惹,进退不得啊! 这万一一个处理不好…… 郑开后背一阵冒汗,先前的府尹亡故,或许是得了吴坤的好,他这才临时补缺,上头正式的任命文书还没下来呢! 算起来,他现在什么都算不得,却偏偏要碰上这样倒霉的事,郑开心中叫苦不迭。 “郑大人,原来这新任府尹居然是您呐!” 看着郑开不住的擦着额头的汗,两只眼睛盯着地面四下的转,米棠面上嗤笑一声,这京城的地面看来也算不得大,要不然,怎么一个二个的还能碰上好几回呢! “下,下官不过临时补缺,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郑开自然听出米棠话中的嘲讽意味,在心中吐出一口气来,徐峰和这几人都不是善茬,看样子已经摆好了台面,正在打擂台呢! 看来他今日是不得不选一边站了。 “临时补缺?” 米棠抿嘴一笑,露出一排亮晶晶的小白牙,看着一副纯良无害模样,只是吐出的字眼一个比一个吓人。 “不知郑大人这话说的是圣上任命的旨意做不得数,还是说您如今入主府尹做不得数?” “下官不敢!” 郑开心头一颤,脑子里一片空白,“哐叽”一声就两膝跪地,彻底老实了,“是下官失言!” “上任府尹亡故,下官得蒙圣恩,主事府尹,如今文书未到,只能算得暂行府尹之职!” 米棠点点头,仍旧笑脸盈盈,“既然是暂行……那如今小女子有冤情要诉,不知大人是否受理啊?” 郑开咬了咬牙,“下官蒙受浩荡天恩,自当为一方百姓做主,方能不负圣上隆恩!” 这是选好站他们这边了。 当真是只老狐狸,识时务的很。 “如此再好不过,那就希望大人秉公办案,为小女子做主了。” 米棠冲毛小宁眨眨眼,后者点点头,上前一步,对着仍旧跪在地上的郑开道,“哎呀呀,大人这是作甚,怎么当街给小民跪下了?” 郑开:……他这么大一活人在这里跪这么久了你才看见吗? 心知这几人分明是故意的,郑开只得僵硬着脸色,被身旁两个衙差搀扶了起来,面上还不好发坐,强忍着怒气挤出笑容来,“几位里面请。” 毛小宁“哼”一声,甩甩手跟在米棠和季瑜身后,一起随着郑开进去了。 郑开为人,就是一颗彻头彻尾的墙头草,先前在府尹外头时,当着众多百姓的面,被米棠几顶大帽子扣下来,心里头一乱,才慌不择路的选了边站,现在大门一关,进到里头,冷静下来,却是有些后悔了。 旁的不说,这几人或许真的来头不小,但他眼下也没摸清身份,保不准就是个仗吴坤之势的,大不到哪里去……可徐峰就不同了,不仅官阶上大过他,就单说他家的那个徐贵妃,可是陛下知冷知热的枕边人! 何况徐峰差人来时可还隐晦的暗示过,那位肚子里有动静了! 若是出来了,那可就是真真正正的皇子,至于这位…… 郑开小心翼翼的上下打量一眼季瑜,心道这位莫非还能是许多年前的已故太子不成? 再者,根据徐大人的消息,这几人所依仗的吴坤也早已…… 心思翻转间,郑开方才脸上的小心恭敬已经荡然无存,转而重新变作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样,挥了挥袖子,饮一口茶,口中悠悠道,“说罢,究竟有何冤情要闹到本府来做主啊?” 这人的语气听来实在让人生恨,变脸的功夫也是一流,毛小宁看的目瞪口呆,卷了袖子就要冲上去打人。 “小宁!” 米棠叫住他,摇了摇头。 郑开这样的人在莫说在市井了,朝堂上也是大有人在,踩高捧低实属家常便饭。 不过…… 这郑开须臾之间就变化如此之大,想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转折,而且一定是由徐峰透露给他的,才让他有如此胆色! “徐大人莫非是想反悔?” “本大人听不懂你这话中的意思。” 郑开悠悠道,“本官今日卧病在床,本不欲行公事,若非宅心仁厚,怜你一行人在门外苦苦哀求,才不会让你等进来诉说冤情。” “只可惜你等一点也不领受本官好意……既如此,那本官只好请你们出去了。” “来人呐,还不把这一伙人赶紧送……” “——郑大人。” 米棠突然上前一步,她的脸上不仅没有恼羞成怒的难堪,反倒是挂着笑,似乎笃定着什么,“我非常想知道徐峰徐大人,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才让你一个小鬼站在前头,替他冲锋陷阵。” 米棠丝毫没客气,把话头挑的明明白白。 郑开顿时白了脸,没想到徐峰对自己的交代居然叫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虽然胸中忐忑,但郑开嘴上仍旧倔强,“哪里来的刁钻丫头,哼,本官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本官可要好心提醒你。” “污蔑朝廷官员清誉,本官可立即捉你下狱!” “好一个清誉!” 米棠拍手笑得两眼弯弯,歪头对季瑜道,“今日是个什么好日子,竟让府尹大人对我们讲起了笑话?”?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甘心的郑开 “你,你!来人呐!” 郑开涨的满脸通红,大手一挥,扯过挨在自己身边的一个衙差,“还不赶紧把这群刁民给我赶出去!” “我看谁敢动!” 关键时刻,破着裤子的柳含青喊了一声,可谓是气势十足。 好歹从前是做过柳尚书的儿子的,如今拿捏起来真把这一群衙差唬住了,连郑开的命令也顾不上,傻愣愣的站在了原地,盯着米棠一行人瞧,谁也不敢上前动手。 柳含青双手叉腰,站在米棠和季瑜身上,对着郑开就破口大骂,“我呸!” “亏得你爹娘给你取个名字叫郑开!” “睁开什么睁开,我看呐,你就得叫睁眼瞎!” “还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这位,可是皇上金口玉言认证的当朝齐王世子和他的世子妃!” “敢对世子和世子妃动手,呵,你是嫌脑袋放在脖子上太沉了?” 柳含青的语气太过坦然,郑开看的心中犯嘀咕,一时间呆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屁股火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半晌过后,才终究是讪讪的站了起来,搓着手小心翼翼的打量季瑜。 “郑开。” 米棠拍了拍他的肩膀,关怀道,“徐峰让你关闭府尹大门,将我们拒之门外的时候,一定没有告诉过你来人的身份?” 郑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徐峰的确没有指名道姓他今日要拦下的人是谁,只含糊的说了一句,不管今日何人击鼓问门,都只需闭门不答。 郑开不是没有犹豫过,可是这不过是一件小事,相比徐峰和徐贵妃的权势,实在是显得太过于微不足道,以至于郑开方才才有如此胆色。 眼下,被米棠把心中的疑虑戳开,说不慌是不可能的。 “你,你说你是齐王世子,可有凭证啊?” 郑开面上已经有了几分动摇之色。 他官卑职小,眼下的府尹一职已经是他一步步爬上来能够到的最高的官位了,只是苦于朝中无人,没人可以透露一星半点消息,因此徐峰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只是徐峰却是从来没有提过京中什么时候有个齐王世子的。 齐王……嘶,齐王! 郑开的瞳孔瞬间放大,他想起来了! 这齐王世子不是已经…… “大胆刁民,尔等居然胆敢冒充……” “已故齐王世子?” 郑开的话甚至都没有说完,已经有人含着笑,漫不经心的给他补足了。 给他补足这话的,正是他口中“冒充已故齐王世子”的季瑜。 郑开颤巍巍的看过去,却见季瑜是不慌不忙,胸中似有定论。 正当他憋着气想要听听这人能说出什么来时,季瑜突然“呵”的一声笑了,还摇了摇头。 郑开的心中顿时一阵恼羞成怒,不管不顾的站起来,用手指指着季瑜,“你笑什么?” “你是不是在讽刺本官?” “大人,您刚刚要的凭证其实很简单。”米棠突然道。 她的脸上也是挂着笑的,但和嘲讽力十足的季瑜相比,更添了一丝狡黠。 “哦,什么意思?” “你莫不是想诓骗本官?” “大人。” 米棠接着道,“我问您一句,若这真是齐王世子,今日险遭毒手——” “此案您该如何审理?” 郑开想也没想,“自然是禀告陛下!” 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到底同不同罪终究还是圣上一句话,更何况,若这真是齐王世子,这可不是天子犯法,而是天子遇害。 这可不是他一个区区府尹能主理的案子了。 “不错。” 米棠满意的点点头,“所以——” “眼下您该去了。” “去什么去?” 郑开没反应过来。 反倒是他边上的一个衙差小声道,“进宫。” “进宫?” 郑开大呼一声,“无圣上宣召我进什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彷佛是生了锈的机器,突兀的卡住一样。 米棠知道他反应过来了,在旁边笑意盈盈道,“无论齐王世子是真是假,这个案子都已经不是大人您能审理的了。” “若是假,那便是我们欺君之罪,污蔑圣颜,我等逃脱不了一死。” “若是真——” “郑大人可以好好想一想,在您的辖区,齐王世子遇害,且投案无门……” 郑开的胳膊上瞬间爬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分明是青天白日,他却只觉得冷汗淋漓。 若这真是齐王世子…… 那他便是有十个脑袋,恐怕都不够砍的! 好个可恶的徐峰! 郑开目露凶光,枉他好话说尽,还送过无数财色,一官半职没给自己作用过,眼下抓替死鬼,倒是第一个想到自己! “下官这就进宫面圣!” 想到这里,郑开已经不再犹豫。 诚如米棠所说,哪怕是个假的,后果也不该由自己来担责,可若是真的,那他真的是哑巴吃黄连。 更何况…… 郑开小心的觑一眼季瑜,观这人面貌风度,着实不像是欺世盗名之徒,难不成…… 郑开摇了摇头,风风火火的让人给自己整理官服官帽。 “郑大人稍等。” 被米棠再次叫住,郑开的语气恭敬了许多,“不知您还有什么吩咐?” 米棠看一眼身侧的人,咧嘴笑出两排小白牙,季瑜似乎总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笑着摇了摇头。 “郑大人。” 米棠的声音轻缓,像带着小钩子一样,“那徐峰如此算计,您,甘心吗?” 郑开猛然抬起头,眼含警惕,“你想干什么?” 他身体紧绷,双拳紧握,却呼吸急促,米棠的话无疑是戳中了他心中的想法。 看到郑开的反应,米棠满意的笑了,“没什么,只是帮郑大人出口恶气罢了。” “不过郑大人若是不愿意,那就罢了。” “谁叫那徐峰宫中还有个贵妃娘娘撑腰呢……” “你想让我干什么?” 郑开咬了咬牙,眼中有些不甘。 无论是徐峰还是这几人,都不是良善的主儿,字字句句是为他好,可分明是拿他当马前卒驱使! 不过若不是徐峰坑他在前,无端将他卷入,他也不会有次祸殃! “郑大人放心,我可不是徐峰。” 米棠道,“只需郑大人进宫的时候……”? 第二百五十九章 装死的郑开 后宫中。 “爹,你说这把火能把他们烧死吗?” 徐贵妃心中骄躁,一块鸳鸯帕子在手中被揉的皱皱巴巴。 他们这一招兵行险棋,是彻底堵上了整个徐府,一旦落子就再也没有后悔的可能。 “都怪那个方量子!呸,就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 徐贵妃娇艳如花的脸蛋此刻因愤怒而扭曲,抱怨道,“爹娘,你们怎么弄的,每次都行事冲动,什么都不同我商量一下。” “这次又受臭术士的挑唆……这下可好,万一失手了,咱们可全都要……” “你闭嘴!” 一直踱着步的徐峰突然爆喝一声,把徐贵妃吓了一跳,转头扭身躲在坐在床上的徐夫人怀里去,“娘,你看爹他!” 徐夫人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徐贵妃的手,对着徐峰道,“老爷,娘娘心里准是着急,眼下事情已经做在,咱们确实该考虑一下后路。” “哼。” 徐峰冷冷的看徐贵妃一样,冷笑道,“你当我这个做爹的已经老糊涂,不知道你心中在想些什么?” “你放心,只要你抱着肚子里这个龙种,徐府做下的事便不会和你有关系!” “爹……” 徐贵妃眼神一僵,下意识的摸了摸平坦的肚子,讪讪道,“你说什么呢?” “我虽然进了宫,但终归是你和娘的女儿……你们若是出事,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们。” 话虽是这么说,但徐贵妃仍是不露痕迹的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她还年轻,又得圣上恩宠,一切用度皆是最好,她才不愿意抛弃这泼天的富贵,白白断送自己的性命。 不过是一个弟弟而已,她也不是没有为报仇之事伸手,只不过心有余而力不足,爹娘偏心,愿意为弟弟搭上整个徐府,可是凭什么要拉她下水,她才不愿意。 听到徐贵妃的话,徐峰又是冷哼一声,却是没有开口。 虽然知道徐峰对自己不满,但毕竟得了徐峰的话,徐贵妃只觉得心中镇定许多,重新打听道,“爹,你不是派了人盯着吗,怎么这么久了都没回来传信?” 徐峰的神色也陡然凝固。 他派人放火的时候做了两手准备,分别让人盯着瑜米之乡和府尹。 盯着瑜米之乡的人倒是回来了,说大火放的火光冲天,全部被烧成灰烬,暂时没有看到人影。 但盯着府尹的人却是没了消息…… 莫不是中间出了什么意外? 可郑开也没让人来传信啊…… 徐峰拧着眉吩咐徐贵妃,“赶紧找一个你的心腹丫鬟,让她借着出宫采买的由头出去打听打听。” “这么久没有消息,怕是已经出了问题。” 徐贵妃赶忙依言安排。 另一边,一个身着官服的人影蓬头垢面跌跌撞撞的朝宫门跑去。 不出意外的被守门的官兵拦了下来。 “何人胆敢擅闯宫门?” 此人正是郑开。 面对巍峨庄严的宫门,顶着一副脏兮兮乱糟糟的模样,郑开心中有些发慌。 按照他的官阶,是没有资格进宫面圣的。 没想到头一次来到这里,居然如此如此不堪,一时间,郑开居然真的有些腿软,倒是省略了等会儿假装的步骤了。 “救命!” 郑开嘶哑着嗓子,抱住一个官兵的胳膊,他喘着粗气,两眼不住的翻白,似乎随时要晕厥过去,正在苦苦支撑,“我乃京城新任府尹郑开……有人,追,追杀齐王世子……” “吴坤吴统领为保护世子,已经,遇害,现在齐王世子……十万火急,需,需禀明圣上!” 说罢,竟是头一歪,倒在官兵身上,晕了过去。 “听清楚了吗?他说吴统领!” 负责宫中安全的都是圣上亲卫,自然认得吴坤是何人,只是,这郑开和齐王世子是何人,他们却是不知道的。 “现在如何?是把这人扔出去吗?” 把守宫门的官兵们面上都有些犹豫,非得圣上宣召,一般人是不许私自进宫面圣的,更何况,来人自称府尹。 一个区区府尹,更是连面圣的资格都没有的。 可这人话中传递的消息,听来却的确是十万火急,按照他的意思,甚至连吴坤吴统领都已经身死。 吴统领可是圣上身边人,这…… “若他所言属实,这件事事大,你我承担不起责任。” “先把他身上搜寻一遍,若无异常,我们带着他奏明陛下。” 几人抬着郑开,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摸索一遍。 “哎,你是干嘛的?” 闭眼装死的郑开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心道莫不是自己被发现了? 只是很快,他就知道这声音不是冲自己来的了。 一个女声道,“我是徐贵妃身边的丫鬟,此次奉命出宫采购。” “怎么?徐贵妃的人你们也敢拦吗?” 若是一般的官兵可能也就放她出去了,可眼下轮值的是圣上的亲卫,这会儿又要抬着郑开去面圣,宫门漏了缺,自然不可能让她出去。 “今日休沐,圣上有令,任何人都不得私自出宫。” “你!” 徐贵妃的丫鬟恨恨的跺一跺脚,视线挪到几人抬着的郑开身上,打听道,“这位是?” “不该你打听的事切莫多问。” 见这群官兵们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丫鬟只得无奈离开。 被四个官兵抬着手脚,闭着眼装死的郑开心中一阵打鼓。 也不知道这个米棠给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居然当真瞒过了这些人。 方才被搜身的时候,他几乎要尖叫出来,就怕这些人觉察他在装晕,一刀给他来个干脆。 幸好,幸好…… 然而郑开的幸好没有持续太久,被几人抬着走了一段路之后,似乎是到了某处停下,然后下一秒,只听“扑通”一声,郑开被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先把他扔这儿。” 郑开:??? “都是土匪吗?” 装死的郑开脸都绿了,米棠给的药是让他知觉麻醉的,因此他并不能感知疼痛。 可即便是个傻子,听到如此巨响,也该是知道疼的! 郑开心中叫苦不迭,只能暗暗生气。 “你们几个,不是今日轮值把守宫门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第二百六十章 不得好死 几个官兵将事情来由解释一遍,又指着地上的郑开,“便是此人了。” “我们已将他身上搜寻过,没有暗器。” “不过眼下他还晕着,要不要……” 闭眼装死的郑开一听到这个“要不要”,只觉一阵胆寒。 他可是听说了的,宫中侍卫一个个有手段的很,折磨人的路数数不胜数,便是个哑巴,也能叫你开口说话。 若是这些路数用在他身上…… 郑开打了个哆嗦,再也装不下去了,按照米棠嘱咐给他的恢复知觉的法子,几个呼吸之间,重新睁开了眼。 还不及从地上爬起来,就赶忙冲着几人喊,“我醒了,我醒了!” 其他人:…… “咳,郑大人醒的可真是及时啊……” 先前抬着郑开的一个官兵笑道,“不过醒了也好,省的兄弟们的手段招呼在郑大人身上了。” 郑开闻言,背上一阵冷汗,心中庆幸,他郑开当真是多多少少是有点福运在身上的,避得一祸又一祸。 “走,郑大人。” 郑开心慌,“走,走哪儿去?” 莫不是还要把他带去天牢什么的,然后严刑拷打…… “自然是同我面见圣上!” 说罢,两人就要来拉他。 “何人在此喧哗啊?” 郑开只听得一阵尖细的嗓音,让他浑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然后身边方才还一个个威胁他的人,这会儿纷纷低下了头,面上是恭敬无比。 “缙公公。” 一个官兵道,“我等并非有意在此喧嚣,实属有紧急万分之事要禀报陛下……劳请公公代为通禀。” 原来是个公公啊…… 郑开小心的抬头准备偷眼瞧一眼,却不妨一抬头就对上那缙公公的视线,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冷冰冰的,把他吓了一跳,慌忙收回了视线。 不过就是一个阉宦而已,郑开有些羞恼,自己顶天立地一个男人,有什么好怕他的? “哦?” 缙公公不动声色的发视线收回来,摸着手上的拂尘漫不经心道,“是什么紧急万分之事呐?” “这……” “圣上这会儿正在同国师商讨大事!” 缙公公尖着嗓音道,“你先说出来咱家才好进去帮你通报。” “怎么?” “你这是不信任咱家?” 若是一般的官差兵士,这会儿早就被缙公公这一来二去的给吓到了,一股脑儿的交代出来,可这几个是皇上身边的亲卫,虽然敬着缙公公几分,却也并不畏他。 “公公这话严重了。” “只是事情从急,还望公公进去禀报一声,说我等携京中府尹郑开郑大人有紧急要务,事关齐王和齐王妃。” 缙公公眼神稍变,但很快恢复,“咱家这就进去禀报。” 他是个聪明人,这些个兵都是皇帝身边的亲卫,他只能拖下时间,却不能拦而不报,否则日后他定会被问罪。 缙公公轻着步子走进了大殿。 屏风隔断后,国师方量子和皇帝皆身着道袍,盘着腿相向而坐,四角燃放着香炉,氤氲缭绕的,倒真有几分仙境之感。 “道君。” 缙公公轻声唤道。 每逢陛下和国师打坐修炼的时候,是不允许唤他的帝王称谓的,只能叫他道君。 “何事啊?” 缙公公小心的看一眼国师,小心道,“有近卫带着府尹来报,说有紧急要务,事关齐王和齐王妃。” “什么?” 皇帝猛然睁开双眼,连忙站起身来,和他对坐的方量子也赶忙搀扶。 “今天的修炼就到这里。” 皇帝冲方量子挥挥手,“你先下去。” 又一边在缙公公的帮助下解着道袍,吩咐道,“让人带他们进来。” “陛下,您今日的丹药不要忘了服。” 方量子掏出一个葫芦状的玉瓶,从中倒出两颗漆黑的药丸,递给皇帝。 趁着皇帝仰脖吞下的瞬间,和缙公公飞快的交换了一个视线。 刚一走出殿门,方量子就拧紧了眉,咒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然后甩着宽大的道袍,一路朝着徐贵妃的寝宫去。 相比之前,如今的徐贵妃寝宫看起来森严了不少,宫人门全都在外面候着,谁也不准进去。 方量子刚准备进去,就被拦下了。 “给我让开!” 方量子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便是放在其他时候,他若是想进去也是来去自由,这会儿又怎么会被区区几个宫人拦住。 当下不管不顾的就冲了进去,后头跟着一众的宫人。 “谁敢在本宫这儿放肆?” 听到外面哗啦啦的响动,徐家三人几乎成了惊弓之鸟。 “娘娘,国师大人非要进来,奴婢们拦不住啊,求娘,呃……” 说话的小宫女话还没说完,突然就满脸痛苦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嘴角晕开黑血,然后脖子一歪,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顿时引起一阵惊慌。 “吵什么吵?” 徐贵妃捂着心口,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却仍旧强撑着一口气,呵斥了正在不断尖叫的宫人。 然后才指着方量子道,“你好大的胆子,不但擅闯本宫的寝宫,居然还敢当着本宫的面,杀害本宫的宫女!” “本宫一定要告诉陛下,让你不得好死!” “让我不得好死?” 方量子冷笑一声,无所谓的低头擦了擦自己的手,“娘娘还是赶紧想想自己怎么死。” “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贵妃的心中突然一阵急速的跳动,深吸了几口气,才平静着吩咐宫人,“这丫头身子不好,在本宫的寝宫里晕倒了,你们还不赶紧把她抬下去?” “等着本宫亲自动手吗?” 宫女们赶忙上前,七手八脚的把人抬了起来。 “若是这里发生的事透露出去半点风声……” 徐贵妃看了一眼方量子,突然笑道,“我想国师大人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方才小宫女死在众人面前的场景现在都还彷佛历历在目,听见这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威胁,众人纷纷摇着头,然后低垂着眼,将尸体抬了出去。 等到寝宫内重新恢复安静,徐峰才对着方量子拱手道,“小女无礼,刚刚多有冒犯,请国师大人见谅。” “只是不知……国师大人方才的话,却是什么意思?” “还请国师大人赐教。”? 第二百六十一章 我要你帮我 “难怪被人耍的团团转,死了儿子还得赔笑脸。” 方量子的脸上露出一抹刻薄而残忍的笑,“你却是蠢得可以。” “你!” 听见他的话,徐峰双拳紧握,双目通红,恨不能对着眼前这一张可恨的脸来上一拳。 “爹,冷静!” 出乎意料的,拦下徐峰的居然是徐贵妃。 徐贵妃安抚似的替徐峰抚了抚心口,然后让她娘徐夫人扶着徐峰坐下,这才对着方量子道,“国师大人可不要忘了,眼下我们几人可是在同一条船上。” “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人,您何必对我爹这么刻薄?” “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方量子仍旧没客气,“将伺候的宫人全都赶到外面去替你守着,是怕人不知道你在里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你!” 方量子嘴毒,且句句戳人心窝子。 方才还能心平气和安慰自己爹的徐贵妃,这会儿自己却做不到冷静了,一张娇俏的脸蛋涨的通红,恼怒的瞪着方量子。 若是眼神能杀人,她定要将这可恶的骗子瞪成个千万个窟窿的漏水的筛子! “娘娘,不好了!” 刚才意外带来的惊慌还没平息,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尖叫声。 一个小宫女几乎是“嗖”的一声蹿了进来。 等到看清屋内还有除了她主子之外的其他人,顿时慌了神,想要退出去。 “慢着,这是我的人!” 眼看着方量子又要动手,徐贵妃急忙喊了一声,这才将马上要做冤魂的心腹小丫鬟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方量子收回了手,对着徐贵妃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徐贵妃这才问道,“翠扇,不是让你出去探听消息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翠扇小心的看了一眼方量子,有些支支吾吾。 “行了,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直接说。” 得到自家主子的首肯,翠扇这才道,“奴婢原本按照娘娘吩咐打算接着采买的由头出去,可是还没出得宫门就被拦下来了,不让奴婢出去。” “对了,他们还抬着一个人,看上去有些奇怪,奴婢想打听几句,可是也被赶回来了。” “什么人……” “——那是新上任的府尹郑开。” 徐贵妃的话刚问出一半,马上就被方量子接过了话茬。 “郑开?” “那是谁?” “怎么会是郑开?” 从方量子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徐峰忽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进宫做什么?” “爹,那到底是谁啊?” 徐峰深吸一口气,“纵火之事我已经打点好了郑开……” “所以你失败了。” “不可能。” 虽然心中总是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但徐峰眼下仍旧苍白着一张脸嘴硬。 若是真按方量子所说的,那他可真的是必死无疑了! “按照火势,就算是神仙,也插翅难逃!” “更何况,我已经,我已经……” “更何况你已经派人盯着,只要他们逃出来,马上有人报告你并且再后手干掉他们,是吗?” 方量子冷哼一声,“哼,真是愚蠢至极!”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来,直勾勾的盯着已经双唇抖动,气息不稳的徐峰接着道,“可是是生是死,你的人现在都还没消息传回来,你打点过的郑开也进宫了。” “他的府尹之职现在还没收到陛下文书,按理来说,非有召是不得入内的……所以,他贸然前来是做什么的呢?” “莫非告诉陛下,说他一不小心,发现好不容易找的宝贝齐王世子死掉了?” “徐大人。” 方量子“呵”了一声,“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 方量子的话音刚落下,就听到“扑哧”一声,紧接着就是徐贵妃和徐夫人的尖叫声。 徐峰居然喷了一口鲜血! 被徐夫人和徐贵妃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徐峰的脸上再也没有往日的精气神,比之统领的市井老者看起来还要更加苍老可怜,肉眼可见的颓废下去。 他向天悲鸣一声,“天意如此,不助我徐家啊!” “只可恨我儿和我徐家满门,大仇不得报!我死不瞑目啊!” 说罢,又是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流出,在徐夫人惊慌失措的痛哭声中,晕死了过去。 “呵。” 看着徐家人悲戚戚一团的模样,方量子冷笑出声。 他还是看走了眼,居然认为这群废物可以成事,让他浪费了那么多功夫! 若是他预计的不错,皇帝马上就该来拿人了,他得赶紧从这谭浑水里淌出去。 在徐贵妃寝宫内的喧嚣中,方量子不做声色的退了出去,却是没有料想到,后面居然静悄悄的跟了一个人。 从妃嫔寝宫内出去,一路到了御花园,方量子总算觉察出有些不对劲来,猛然止住步子,朝后看去,“谁?” “是本宫!” 一道嚣张跋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量子紧绷的神色总算是缓解了不少。 转过身去,对着徐贵妃笑盈盈道,“徐贵妃不在寝宫中等着圣上的亲卫来捉人,跟着我做什么?” 徐贵妃染着丹蔻的手指抓着帕子在袖中攥紧,胸脯起伏了几下,若不是眼下自己要靠这人脱困,她才不会给半分好脸色,一定撕了他的嘴! “在下丹药还在炉中炼着,若是徐贵妃无事,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你站住!” 眼见这人居然真的要走,徐贵妃在后面尖叫道。 “你给本宫站住!” 出乎意料的,方量子当真站住了。 徐贵妃气势汹汹的冲到方量子面前,挥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未进宫以前,家中事事都以弟弟为重,直到进宫后得到皇上的恩宠,成为后宫中说一不二的人,至此,爹娘才能看她和弟弟一般。 这样的变化让她行事越发嚣张跋扈,除了在皇上面前收敛几分,平日里是毫无忌惮的。 因此,即便此刻有求于方量子,但连着几次对方量子的不满已经让徐贵妃再也忍不住了,这才有了这重重的一巴掌。 徐贵妃是个娇柔的女人,耳光虽然响亮,却只是让方量子稍微偏了偏头。 “你,你要干什么?” 看着方量子盯着自己犹如恶狼一般的眼神,徐贵妃心中生出几分慌乱。 她方才只顾着发泄心中的怒火了,却是忽略了眼下的情形。 徐贵妃咬了咬牙,刚想软着性子,拿出在皇帝面前几分撒娇撒娇情态来,却听见方量子“呵”的一声笑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知罪 “有意思。” 方量子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被巴掌打过的地方,眼神幽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才继续道,“娘娘想让我帮你?” 见他似乎没计较这一耳光的意思,徐贵妃的底气重新回来了几分,“没错。” “你若是能帮本宫逃过此难,本宫定会在圣上面前帮你美言,到时,荣华富贵,加官进爵,都能给你!” “美言?” 方量子摇了摇头,“娘娘这可不是诚心求人的态度。” “你!” 这该死的骗子果真是狼子野心! 徐贵妃深吸一口气,“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 方量子突然伸手握住徐贵妃方才打自己一耳光的手,低头轻轻闻了闻,“真香。” 看到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徐贵妃身体僵硬,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遍布全身,随之而来的是恼羞成怒,这胆大的厮,居然敢肖想她?! “大胆狂徒,居然胆敢冒犯本宫,本宫定要……” 徐贵妃的的斥责没有说完,因为方量子摸着她的手,一字一句道,“谋害齐王世子是重罪……您得先活下来,才有机会治我的罪,不是吗?” 方量子说的不错,这件事她是结结实实的掺和到里面去了,更不用说连肚子的东西也是个假货,更是毫无凭仗。 想明白这一点,徐贵妃强忍着不适,追问道,“听你的意思,似乎有办法帮本宫逃过此劫?” 方量子但笑不语。 半晌,在徐贵妃又要暴跳如雷之实,才伸出手,轻抚徐贵妃的肚子,口中道,“圣上子嗣微薄,多年前又发生惨案,您如今可是母凭子贵。” “你明明知道这是个假货!” “那便把它变成真的就好了。” 说罢,方量子凑到徐贵妃的耳边,轻轻交代了几句,又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来,交给徐贵妃。 “祝愿娘娘得偿所愿。” 如方量子所料,徐贵妃回到寝宫的时候,原本守在外面的宫人已经全部被圣上的亲卫所代替,同亲卫一起来的,还有缙公公。 看见徐贵妃回来,缙公公面上仍旧客气,“陛下已经等候娘娘多时,娘娘,同老奴走一趟。” 知道自己这一遭是逃不过,徐贵妃捏了捏藏在袖中的瓷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对着缙公公道,“本宫想要整理一下,还请公公稍后。” “娘娘请,不过动作可要稍快。” “自然。” 徐贵妃一点也不惊讶缙公公的好说话,毕竟从前的时候,她给这个阉宦的好处可是一点也没少过,该是他向自己回报一星半点的时候了。 屏退了其他人,徐贵妃给自己倒来一杯茶水,盯着瓷瓶看了许久,半晌才从中倒出一颗红色的丹丸来,就着茶水,一仰脖而进。 丹丸入口,只片刻,便带来腹中一阵撕裂的疼痛,彷佛千万只蚂蚁正在啃食腹脏,徐贵妃一双保养得宜的手都疼的在掌心掐处血痕来,指甲裂开,她的一张娇艳的脸蛋也变得扭曲。 “今日之痛,本宫定要让你们十倍奉还!” “娘娘,可收拾妥当了?” 缙公公的声音再次响起,徐贵妃睁开眼来。 她彷佛刚从浴中出水,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听到声响,冷声道,“马上。” 然后匆忙擦了擦汗,就这么走了出去。 看到徐贵妃出来,缙公公的心神也稍安,看向徐贵妃的眼神带着惋惜。 要说这后宫之中,谁人最风光,那莫过于眼前这一位了,只可惜…… 缙公公带着惋惜在徐贵妃身上打量的眼神突然一僵,他怎么突然觉得,徐贵妃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缙公公在看什么?” 徐贵妃的声音带着阴冷,让缙公公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匆忙低下了头。 “徐峰,你好大的胆子!” 尚未进入殿中,就听得里头皇帝怒气冲天的声音,跟着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徐贵妃慌了一下,下意识的用手去摸自己的肚子,感受到微微的凸起,这才稍稍冷静下来,还不等缙公公通报,她就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和往日一下,婀娜多姿的走了进去。 “是谁又气着陛下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啊?” 殿中本来因为皇帝的怒气,安静无比,徐贵妃的声音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徐峰和徐夫人就跪在地上,可这徐贵妃居然跟没事人一样? 看着徐贵妃出人意料的表现,皇帝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让人摸不准心中在想些什么,盯着徐贵妃看了许久,突然开口问道,“你去哪儿了?” “臣妾在御花园散步,刚一回宫,就被缙公公带到这里来了,陛下,到底发什么……啊,爹,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好像才发现跪在地上的徐峰和徐夫人试的,徐贵妃惊呼出声,然后下一秒,脸色变得煞白,惊慌失措的跪在地上,哭诉道,“这都是臣妾的错,都是臣妾的错!请陛下治臣妾的罪!” “治你的罪?” 皇帝问道,“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有罪,那你说说,你犯了什么罪啊?朕要如何治你的罪啊?” 徐贵妃沉默了一秒,似乎没有料到皇上会这样问话。 “臣妾,臣妾……” 她咬着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臣妾因为担心爹娘老迈,又有丧子之痛,故,故知情不报,还将,还将爹娘藏在宫中……可陛下,陛下!” 徐贵妃跪在地上朝前爬了几步,抱着皇帝的腿哀求道,“求您看在臣妾爹娘数年来对您忠心不二,您……” 徐贵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掐住了脸,让她再也不能吐出半个字来。 “仅此而已吗?” 皇帝声音温柔,可眸光中却毫无暖意。 徐贵妃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可皇帝却容不得她往后退,死死的掐住她。 “徐峰,徐贵妃说的可是实情啊?” 徐贵妃看向徐峰和徐夫人,状似无意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爹娘啊,莫怪女儿狠心,可是只有女儿活下来,才有可能为你们报仇。 徐峰的视线飞快的从徐贵妃的身上扫过,然后叩首道,“罪臣无可辩驳,只怪罪臣鬼迷心窍,已经听不得旁人劝阻。” “如今累及全家,罪臣知罪!”? 第二百六十三章 双胎 徐峰认罪认得爽快,也印证了徐贵妃的话,将徐贵妃摘得干净。 眼下徐贵妃倒成了徐家唯一清白干净的人了。 皇帝松开掐着徐贵妃的手,一佛衣袖,坐到龙椅上,“徐峰意图谋害齐王世子,罪无可赦,满门抄斩!” “即刻行刑,不得有误!” 随着这一声,徐夫人悲戚的哀嚎了一声,然后全身泄了气一般软坐在地上,然后是扑在徐峰怀里无声的抽泣。 反倒是徐峰,除了比往日苍老的多的面容,此刻却是冷静沉稳的可怕,彷佛马上要被斩首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一样。 “罪臣,多谢陛下!” 皇帝冷哼一声。 “至于……” 皇帝的视线落到徐贵妃身上,眼神不定,似在琢磨方才徐峰和她的话的可信度。 突然,缙公公叫了一声,“出血了!” “徐贵妃出血了!” 皇帝大惊,从龙椅上起身,这才想起来,徐贵妃前不久怀了身孕,当即再也顾不上对徐贵妃的惩罚,匆忙吩咐着将徐峰和徐夫人拉下去,然后自己抱着徐贵妃,让缙公公传太医过来。 太医背着药箱过来,对徐贵妃一顿诊治。 “如何?” “启禀陛下。” 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娘娘这是受了惊吓所致,索性无大碍,只是需要好好休养,切不可再受惊吓。” “否则,否则……有滑胎的危险。” 皇帝“嗯”了一声,情绪不明,半晌才盯着太医,“她当真有孕?” 这句话仿佛一个惊雷,随侍的太监公公和太医纷纷跪下。 太医叩首道,“微臣不敢隐瞒,从脉象上看,娘娘确实有了身孕,并且,并且……” 他的话支支吾吾,“并且”了半天,也不见后面的话,皇帝的耐心即将消磨殆尽,刚要发火,远处却又有人大呼小叫着跑过来。 “陛下,大喜!” 远处,一个小道童气喘吁吁的跑来。 这是国师方量子手底下的徒儿,此刻手上拿着几张纸。 “可是国师占卜的结果出来了?” 皇帝眉梢一动,脸上的喜色已经是掩饰不住,连太医的话也顾不上听了,兴冲冲的就问小道童。 多日前方量子就说近日星象移位,上天或有新的预兆降临,他要再占卜一卦,没想到结果这么快就出来了。 “是的。” 小道童喘了几口气,将手中的纸递给皇帝。 上面画的是星象图,还有占卜用的龟壳纹路拓印以及方量子的解文。 皇帝一张张纸细细看去,嘴中也跟着轻声念着,等到最后一张翻看过,已有几分激动难耐之色。 重新将纸交给道童保管,皇帝兴奋道,“你师父现在何处,朕要同他仔细商议!” “师父还在丹房炼丹呢!” “丹房炼丹不可贸然打扰……” 皇帝呢喃几句,又吩咐道,“你先行回去,朕稍等片刻再去找国师。” “是。” 圣上对方量子的重视可见一斑,在场的人都仍旧跪伏在地,垂着头,不敢细听。 “怎么还在这儿跪着?” 等到小道童离开,皇帝才想回了魂似的,只是看到在地上跪着的太监太医们,忍不住皱眉。 陛下这是忘记了…… 缙公公忙在旁边提醒,“方才您问到徐贵妃的身孕……” “哦,对,对!朕真是高兴坏了!” 皇帝哈哈大笑两声,重新问太医道,“你方才想说什么来着?” 太医答道,“臣观娘娘脉象,确是孕脉,且为双,双胎之象。” 太医的话音落下,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缙公公又是“扑通”一声匍匐在地上。 帝王家的双胎来的凶险,要么龙凤呈祥,要么…… “你说什么?” “请陛下恕罪!” 太医战战兢兢,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滴落在地上,让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双眼几乎已经闭上,时刻等待着雷霆之怒。 然而出乎意料的,太医闭眼等待许久,仍旧不见降责,忍不住悄悄睁开眼,用眼睛余光和旁边的小太监对视一秒,小太监也露出迷惑不解的眼神。 这是谁也不知道…… “好!好!” 正当在场几人俱是惴惴不安的时候,皇帝突然拍掌大笑了几声。 “都起来。” “今日在场诸位,各个有赏!给朕重重的赏!” “请陛下恕罪!” 若说前一句,几人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刚稍微放心,后面这一句又让众人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这重赏莫不是白绫鸩酒…… “你们这是做什么?” 皇帝脸上的喜色凝滞,略带不悦,“朕说要赏你们,一个个哆嗦什么?” “都给朕起来!” 在边上悄悄观察皇帝神色的缙公公见状,忙伸手去拉跪在地上的几人。 按他这么些年伺候皇帝的经验来看,确实不像是生气,反倒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来着。 可…… 莫不是方才国师的占卜! 缙公公眼神一亮,看了看隔着屏风的内宫寝殿,心中有些窃喜。 他方才卖徐贵妃一个好果然没错,这徐家虽然是要倒台了,可徐贵妃看样子,却是风光着呢! 打法走太医,缙公公试探着道,“陛下,您要不要先去看看徐贵妃?” “哦,对!你提醒朕了!” 皇帝猛一拍脑袋,几个大步,转身迈向徐贵妃的寝殿。 “干爹。” 缙公公和一众小太监在寝宫外等候,一个小太监突然问,“都说皇室双胎是不祥,怎么偏偏咱们皇上这么高兴?” “多嘴多舌!” 缙公公训斥一句,但这个小太监是他在宫中收的唯一一个干儿子,将来还得指望他给自己养老送终,免不了要多提点两句,这才凑近小太监耳朵,轻声道,“祥还是不祥那得看老天爷说什么……岂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能议论的?” 小太监毕竟机灵,马上就听懂了,“干爹,您是说……” “啰嗦!” 缙公公低着头垂着眼,虽然他不知道国师到底让人给皇帝送来了什么东西,但就皇帝的反应来看,上面一定和“双胎”有关! 双胎是天降凶兆,那老天爷偶尔说一回是祥瑞,也未尝不可!?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天运 “嘿,听说了吗,徐家人要被满门抄斩了!” “真的假的?这怎么可能,我可是听说徐家的势力大着呢!” “是啊是啊,况且要真论起来,那徐峰还是,还是皇帝的老丈人呢嘿嘿,那能被……” “议论圣上,你找死啊!” “咱们不就私底下说说嘛……” “不过这……” “让我来告诉你们!” 京城的小茶楼里,坐在靠窗边的一小群人正边喝着茶边小声议论近日京城中发生的大事,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把众人吓了一跳。 “你是谁?” 议论皇上,那可是死罪! 但八卦之心谁都有,所以他们只敢偷偷摸摸的小声议论,没想到突然来了个外人,一时间,大家都有些紧张。 “别紧张别紧张,放轻松!” 插话之人正是柳含青,今日穿了一身宝青色的袍子,端的是一副风度翩翩公子哥儿的形象。 只是这公子哥看起来有些不正经模样,随手拉了个凳子坐下,上半身前倾靠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桌面。 见他这这副模样,一时间,众人居然比方才更紧张了。 杀不杀头死不死人的无所谓,他们可是马上要听到皇室秘辛了欸! “我告诉你们,徐峰那个老不死的……” 柳含青一出口就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次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了!” “可他,咳咳,他女儿……” “哼,徐贵妃。” 柳含青面上有些冷色。 这次徐家满门抄斩里头不包括徐贵妃,柳含青也是从季瑜和米棠那里打听才知道,徐贵妃靠着肚子,成功躲过一劫,不仅如此,听说圣上本来还要大赦天下以示庆祝的,后面顾虑着徐家人才被问斩,这才作罢。 早不怀晚不怀,偏生在这个时候。 柳含青是有几分不相信的,毕竟有徐峰这么个爹在,谁知道这孩子是真是假。 可不管他信还是不信,皇帝是相信了。 “真是可恨呐!” 柳含青一拳敲在桌面上,把围在一起准备听他继续说下去的众人吓了一跳。 “继续说啊,怎么突然停了?” “说什么说。” 柳含青站起身来,不耐烦的挥挥手,“小爷还要去围观这徐老不死的被砍头呢!” 等柳含青到刑场的时候,周围已经密密麻麻围满了围观的人群,都是来看热闹的。 柳含青找了个视角好的地儿,可惜日头正盛,又没处遮凉,略有些遗憾。 一把伞突然就这么伸了过来,盖在了柳含青的头上。 柳含青转头一瞧,居然是王祯和周文育。 柳含青的眼珠子在埋头专心掏兜儿的王祯和撑伞的周文育身上转一圈,揶揄道,“周兄不是最端方君子,什么时候也像个小娘子似的撑伞了?” 周文育微微一笑,然后转头朝向王祯,“王兄,你看,连柳兄也如此说你。” 王祯:??? 关他什么事?! 但王祯被周文育坑习惯了,倒也不在意,只是一抹脸,从兜儿里掏出两把两把南瓜子,分别放在周文育和柳含青的手上,又从腰侧背着的书袋里,掏出一盒瑜米之乡的鲜花饼出来。 格外豪气的招呼一旁已经傻眼的二人,“吃,都吃!不用同我客气!” 柳含青:…… “王祯,你这是来吃席了?” 柳含青大为震撼并且表示敬佩,“等会儿行刑开始,血和脑袋滚一地,你还能吃的下去?” 王祯咬了一口饼,细嚼慢咽吞了下去,然后想了想,“可那是徐峰欸!” “你说得对!” 看着方才还是一脸震惊的柳含青迅速接受看上去还适应能力良好,周文育白眼都快翻上天。 从前三人一起在学堂读书时,便是这副模样,只是没想到,后年柳家遭逢变故,三人还能再次相遇,同以前一样,似乎什么都没变。 真好…… 周文育看了看手上被王祯放的鲜花饼,也低头咬了一口。 虽然看着仇人去死是一件畅快事,但几人也并非什么变态,就着鲜血淋漓的画面吃饼嗑瓜子多多少少有些惊悚和反胃,直到人群散去,王祯贴心准备的吃食都没有动多少。 “来来来,都装上。” 吃货最大的信仰就是不浪费一丝一毫,王祯兜着他的书袋挨个儿回收。 周文育嘲笑他,“出息!你也就惦记这点儿吃的了。” “周兄没听过吗?” 王祯相当理直气壮,“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你是鸟吗你?” 王祯沉默了一瞬,然后“啾啾”了两声,“在吃的面前,我也可以是鸟的!” 周文育:…… 他们二人嬉笑打闹,柳含青却是在边上皱眉思索。 “含青。” 周文育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柳含青摇摇头。 他虽不说,周文育却也是能猜到几分的。 圣上判的是“徐家满门抄斩”,可满门里头不包括徐贵妃,但徐峰对他们下死手的时候徐贵妃可没少帮忙。 如今徐峰虽然死了,可徐贵妃还在,难保徐贵妃不会记恨。 周文育想了想,看一眼正专心收拾书袋里的吃食的王祯,然后悄悄凑近柳含青的耳朵,小声道,“徐贵妃这事儿……恐怕真没办法。” 一般人只知道徐贵妃逃过此劫是因为肚子了怀了龙种,可他却意外听到他爹和娘谈话,这才知道这龙种不一般。 柳含青眼睛看向他,周文育为人,一向是不说假话的,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消息。 他也只从米棠和季瑜口中听到徐贵妃怀有身孕,莫非此事还另有隐情? 柳含青也压低声音,“文育,你消息灵通,你老实告诉我,徐贵妃那肚子是不是假的?” 周文育:…… “想什么呢?” 周文育道,“陛下大发雷霆,若真是有假,徐贵妃还能有这样光鲜日子?” 见柳含青专心听他说话,他顿了一顿,继续道,“徐贵妃那肚子,是真的。” “而且,是双胎!” 柳含青瞳孔放大,他有心追问,却被周文育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她肚子里的双胎,和国师算出来的天运有关。” 说罢,他拍了拍柳含青的肩膀,“让齐王世子小心为上。” 他并非什么良善之人,肯对柳含青透露,也仅是因着年少的情谊,可也仅限如此。 有着这样一份天运在,徐贵妃的地位恐怕只升不降,他不是孤家寡人,后面还有一整个家族的安危需要维系。? 第二百六十五章 齐王一家 京城外的官道上,一俩马车正在疾驰。 这马车看似低调无华,料材却是极好,足以显示主人的身份。 不知马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马车突然稳当当的停下来了。 “王爷。” 车帘被从里头卷开,一只素白的手伸了出来,跟着是一张略有些苍白的脸,病容憔悴,却是难掩姝色,说话间已经是止不住的咳嗽。 “阿韵!” 在最前头骑马的黑衣男人听到声音,换忙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匆忙赶至马车前,一个翻身从下马来到马车上,脸上满是担忧,“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女人,虽然布满红血丝,看着疲惫,可是目光却锐利坚毅。 “并无。” 女人好看的面庞难言憔悴和病态,摇了摇头,又轻轻唤了一声,“王爷。” 这正是接到皇上书信赶赴京城的齐王和齐王妃。 “王爷,你说……” 齐王妃眼角带泪,她已经承受了太多次的失望,此刻勉力强撑着内心的无措,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发颤,“这次……是真的吗?是真的找到我们的瑜儿了吗?” 齐王点了点头,沉声道,“皇兄……陛下他既然写信过来,一定是真的。” 听到齐王肯定的回答,齐王妃的脸上浮现一抹粉白,有些激动的颤了颤唇,伸手扶着马车车厢就要站起来。 “阿韵小心!” 齐王眼疾手快,早在看清齐王妃的动作时,就赶忙伸手过去搀扶,将人半搂在怀中。 “王爷。” 齐王妃哀求他,“我们已经赶路有一段时间了,因着我的身子,马车总是走走停停。” “不若我们骑马赶路,我想早些见到瑜儿。” “不可。” 齐王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因着这么些年的忧思成疾,阿韵的身子已经落下了病根,便求天下名医都不能根治。 即便他们现在走走停停,可是连着这一段时间的长途跋涉,阿韵的身子已经有些扛不住了,若是再换成快马,恐怕…… “阿韵,你知道的,我不能拿你冒险。” 齐王眼神中闪过一瞬痛苦之色。 自从世子在京城出事,他再也不曾他踏入过皇城一步,甚至再也没有叫过皇帝一声“皇兄”。 这些年来,他的思念不比阿韵少,哪怕是后来给儿子立了衣冠冢,他也从未放弃过私下里寻找,眼下好不容易得到消息,他也是恨不能生出双翼,即刻赶赴皇宫。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王爷,我求求您。” 齐王沉默着摇了摇头。 儿子和阿韵在他心中同等重要,他不能在已经失去儿子这么多年之后又失去阿韵。 “既然陛下写信说瑜儿就在皇宫,无论早一日还是晚一日,咱们都一定能见到的。” 看着阿韵眼中带泪的落寞模样,齐王安慰道,“可若是你的身子在途中出了岔子,难道你要让瑜儿难过吗?” 王妃自然是不舍得儿子难过,“可……” “你放心,我会差人先行一步,提前去宫中保护瑜儿。” 说话间,齐王已经喊过了两个贴身侍卫,吩咐二人换上快马,先一步赶去京城。 见此,齐王妃总算不再坚持。 “你再好好忍耐一段时日,好好休息,咱们一家很快就要一家团聚了。” “来。” 齐王扶着王妃的手,让她好好坐下,眼神在车厢里巡视一遍,“怎么没见锦丫头?” 萧锦是齐王和齐王妃的女儿,自从世子失踪后,夫妇二人就把这唯一的女儿宠成了掌上明珠,时刻看护着,就怕再发生意外。 听说有哥哥的消息,萧锦撒娇和撒泼的功夫都拿出来了,这才被勉强答应和爹娘一起来接哥哥,只是…… 原本应该在马车上的萧锦,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没见到女儿的身影,齐王妃面色有些惊慌,“刚刚明明还在的……王爷,会不会……” “阿韵莫要紧张。” 王爷安抚道,眼神迅速锁定马车车窗。 若是大活人能从马车里悄无声息的消失,一定只能是从车窗离开! “这是什么?” 一张纸轻飘飘的从车窗上飘下来,齐王伸手拿过来一看,上面寥寥草草斗几个大字。 “父王母妃,女儿先行一步去找哥哥啦。” “阿韵,不用找了。” “看。” 齐王叹出一口气来,“那丫头准是趁着我们说话的功夫偷偷跑走了,都怪平日里被我们宠坏了,简直无法无天!” 知道女儿的去处,齐王妃总算松了一口气,可仍旧免不了担忧,“锦儿从没来过京城,会不会出什么事?” 话音刚落下,两人都诡异的沉默了一瞬。 半晌,齐王拎着女儿狗爬式的几个大字,摸了摸鼻子,“比起锦丫头……我比较担心旁人。” 齐王妃:…… “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齐王试图转移话题,“咱们还是继续赶路。” “京城,本郡主来啦!” 官道上,一个身着红色骑装的少女忍不住兴奋的喊了一声,惊起了边上林中一片飞鸟。 因为哥哥的事,从她记事起,她便没有来过京城。 而今,居然有了哥哥的消息! 萧锦有些兴奋和紧张,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背上的包袱,可不能弄丢,这里面装的可都是她这么些年攒下的宝贝! 临走前,被她一件不落的全都收拾好了,准备送给哥哥。 “哥哥现在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萧锦忍不住摸了摸脸,记忆中的哥哥应该是很好看的,她打小就跟个小尾巴似的黏在哥哥身后,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哥哥还能不能认出自己。 若是认不出…… 萧锦有些气鼓鼓的想,那她就把包袱里面的宝贝藏起来几件,才不要全都给认不出自己妹妹的哥哥! 就是不知道父王母后会不会生气…… 想到被自己甩在身后的齐王夫妇,萧锦心虚的回头像身后看了一眼,缩了缩脖子。 跑都已经跑了,这个时候哪怕再回去恐怕也免不了一顿打,还不如先去找哥哥。 萧锦猛一甩马鞭,继续朝着京城的方向拍马而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中招了 “快走快走!要是耽误了事,少不得你们的苦头吃!” “大哥,歇会儿,马上就到京城了。” “那就在这儿,原地坐一会儿。” 隔着老远,萧锦就听到一群人的对话。 听这些人的意思,也是要去京城的? 那自己不是可以和他们一起? 萧锦有些兴奋,她父王母妃管的严,自小出府身后都得乌泱泱跟着一群人,眼下自己好不容易可以一个人出来,还是到京城来,萧锦免不了有些激动。 顺着声音,萧锦寻了过去。 一群人正靠在大树下歇息,清一色的高高壮壮的男人,俱是满脸横肉,拿起来似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萧锦原本寻过去打算一起上路的心思打住了。 她即便再怎么不谙世故人情,却也知道自己一个大姑娘,跟着一群陌生男人不是什么上上之策。 还是自己一个人走。 萧锦重新背好包袱,翻身上马,正要策马扬鞭之时,她的耳朵动了动。 她听到了一阵细小的哭声,似乎隔着什么东西传出来,若不是她听力好,恐怕还真要错过。 萧锦的身体有些僵硬,怕自己听错,她还屏住呼吸仔细又听了一遍。 自从哥哥失踪之后,父王母妃一直派人寻找,后来她长大后,也没少跟着一起。 虽然没找到哥哥,但期间却是从不少拐子手中救下了孩子,萧锦对孩子的声音简直不能更敏锐! 一群大老爷们儿中间居然还带着孩子? 萧锦直觉不太对劲,悄悄的下了马,自己躲在一棵树后面观察。 靠着大树歇息的差不多十多个男人,除了为首的一个带着头巾的,其他的每人脚边都放着两个巨大的竹篓,竹篓用黑布蒙裹,上面横放着一只扁担,想来他们就是这么将竹篓担在身上。 奇怪…… 怎么没有孩子? 萧锦只是心思一转,视线马上落到竹篓上。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孩子应该被他们藏在里面! 大热的天,一群大男人赶路,却将孩子藏在竹篓里面,还用密不透风的黑布包裹,这不是拐子是什么? “可恶!” 萧锦怒从心头起。 她见过父王母妃因为哥哥的失踪日夜以泪洗面的模样,所以格外不能容忍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情在她眼皮底下发生! 或许是感受到主人的怒火,原本乖顺的被她牵着的马突然发出一声嘶鸣。 “谁?谁在那里?” 听到马叫声,靠在大树底下歇息的一群男人马上警惕的站了起来。 “大哥,这里是官道,来来往往的人肯定不少,要是被发现就糟糕了,我们还是赶路。” 为首的人点了点头,“让兄弟们再把货检查一遍,不行就再补点药,可别中途就醒过来了。” 听到大哥的吩咐,其他人都伸手朝着竹篓而去,准备解开上面蒙着的黑布。 萧锦紧张的瞪大眼睛,想要看清这伙拐子到底拐了多少孩子。 然而下一秒,她的头顶一片白光闪过,正当她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一阵白色的粉末朝她扑鼻而来。 萧锦猝不及防,皱着眉将空气中的粉末尽数吸光。 中招了! 萧锦的脑海中只来得及浮现这几个字,然后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哼,真当兄弟几个是吃素的。” 大哥冷冷一笑,盯着地上已经昏迷过去的萧锦,吩咐其他人,“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去检查?” “大哥,这丫头会不会已经发现我们是……” “不会。” 大哥摇了摇头,打从听到马叫声开始,他就已经和手底下的人暗中交换眼色,想要把人揪出来。 只是没想到这丫头的胆子居然这么大,被发现了还不跑,那这可就怨不得他了。 “应当是谁的货醒了,被这丫头听到了响动,误打误撞罢了。” 手底下的人点点头,“那现在怎么办?” “咱们是把她带上,还是……” 说话间,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大哥想了想,“这里是官道,若是出了人命案,恐怕得招来官府,牵扯大了,便是那个大人也不会放过你!” 听到这话,提议的人缩了缩脖子。 “干脆把她扔这儿,带上也是麻烦,再者咱们现在最要紧的任务是抓紧赶路,把货送到,耽误不得。” 说到这里,大哥已经下定了主意,“来个人,把她拖到那边地里,用树叶子埋一埋,然后抓紧赶路!” “是!” 萧锦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个堂堂郡主,齐王和齐王妃的眼珠子,平日里惩恶扬善从没受过欺负的大侠女,居然被人用树叶子埋在地上! 若非这里是官道,要是有什么野狼的话,自己一定命丧狼口。 哥哥没找到,还被吃一个尸骨无存。 萧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因此,再次醒来的时候,对着满身的树叶子,还有身上一阵阵腐臭的味道,萧锦一时之间有些茫然,继而是满腔的怒火。 这群该死的拐子,看来不仅拐卖孩子,手上一定还背着人命案! 不然怎么会胆大如此! 她一定要把这群无恶不作的拐子全都揪出来! “我的宝贝!” 想到什么似的,萧锦猛一向后摸自己背在身后的包袱,索性包袱还在,只是马却没了。 “奇怪。” 萧锦按着还有些发晕的头,只觉得哪里不对劲。 从她这些年和父王母妃抓到的拐子来看,一般都是为了钱财,拐走正常人家的孩子,或是卖到别家为奴为婢,或是当儿做女,像这样,不图钱财的却是没有。 凭她包袱里的这些宝贝,便是一件拿出来,他们拐卖十个孩子也赚不到。 “既然不图钱财,那是为了什么……” 萧锦摇摇头,只觉得自己似乎牵扯到了什么大案当中,里头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想到这一点,方才还被拐子气到头疼脚疼全身疼的小郡主,这会儿马上露出兴奋的笑容来。 她,萧锦! 不仅要找到哥哥,还要在京城办一件大案,让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她永乐郡主,是救民水火的大侠女!? 第二百六十七章 勇猛女大侠 另一头,打从周文育那里知道徐贵妃秘密,柳含青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行,想要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季瑜和米棠。 可是他二人在徐峰一家被斩首示众的时候,就被皇帝从宫中派来的近卫接到宫中去了,这么些天过去,一点儿消息也没传出,如今想见上一面,居然找不着半点门路。 “该不会出事了。” 柳含青在瑜米之乡众人面前来回转悠,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恐吓自己,“那徐贵妃心狠手辣,完全继承徐峰的坏心眼子,现在为了活命,对亲爹也不手软,这女人已经彻底疯了。” “那可不得逮到谁杀谁……米棠这时候回去,唉,这可不是羊入虎口吗!” “她肚子现在又金贵的不得了,万一,万一……”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柳含青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下可好,原本还不紧张的毛小宁一看见他这模样,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万一啥,你倒是说啊!” 柳含青压低声音,“万一徐贵妃说为了养胎,要挖他俩心怎么办?” 毛小宁:…… 养胎跟挖他俩心有啥关系? 毛小宁大为震撼并且表示不理解。 多多在旁边解释,“这是姐姐讲的比干和苏妲己的故事!” 毛小宁:…… 毛小宁无语的看一眼柳含青,合着米棠给多多讲睡前故事你也去听了啊? “是吗?” 被多多戳穿,柳含青一点儿也不脸红,若无其事的摸了摸后脑勺,“啊,我忘记了。” “行了行了。” 看一群人被弟弟弄的紧张不已,柳茹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 “含青,好好说话,不许胡说八道吓人!” “哦。” 柳含青当真端端正正坐好咬指头。 “不过……” 柳茹皱眉,“我这心里头,总觉得……” “停停停!” 一听姐姐要说话,柳含青才坐好没几分钟的端正姿势马上消失不见,两只手都剧烈的上下挥舞,试图打断姐姐的话。 不是他不许姐姐说话,实在是…… 这几次的经验下来,柳含青已经深信不疑,他的姐姐,或许擅长一种言灵之术,还是专门说坏事的那种! 只要说出口,马上就能成真! 显然,柳茹也想到自己的前几次经历,果断的闭上了嘴。 “无论如何我都得想办法进宫一趟,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柳含青叹出一口气来,自从遇见这两人,他的人生彻底倒了个个儿,前十多年的顺风顺水,似乎就是为了这些天来的心惊胆战提前做的准备。 他上辈子一定被米棠骗了很多钱,所以这辈子要还债! 柳茹点点头,“只是你要如何进宫?” 柳含青不确定,“扮成小太监?” 他的话音刚落下,就感受到屋内数道视线朝着自己某处而去。 柳小公子当即恼羞成怒,“我说假太监!” 笑话,要他柳大少爷舍生取义,还是为了季瑜米棠,这一个嘴毒心黑,一个嘴黑心毒,哪个都不是好东西! 柳含青气鼓鼓。 “有人吗?” 门外突然传出敲门声,跟着是一道掐着嗓子不伦不类的嗓音,在这不合时宜的大晚上,显得有几分瘆人。 “没人!” 柳小公子正在气头上,想都没想的答话。 屋外沉默了一瞬,转而气冲冲,“没人鬼在说话呢!” “姑奶奶已经识破你们了,识相的赶紧给我把门开开!” 这次屋外喊话的人没有刻意掐着嗓子。 还是个女的? 声音还怪好听? 笑话,他柳小公子是那种会对女人心慈手软的人吗? 柳小公子愤怒的打开门。 毛小宁:…… 柳茹:……她这弟弟又让人见笑了。 “谁?” 柳小公子打开门,龇牙咧嘴,试图做出凶恶姿态。 然而声音怪好听的姑奶奶比他更凶恶,回应的是一把剑,直挺挺的就横在了柳含青的脖子上。 “含青!” 看见这一幕,柳茹等人急忙冲过来,“姑娘有话好好说,切莫冲动。” “哼。” 拿剑的姑娘一身红衣,只是头发和小脸看起来都有些脏兮兮乱糟糟的,不过即便如此,也能看出这张脸上艳若桃花的姝色。 这正是今日被一伙拐子埋在小树林的萧锦。 看到带头过来的柳茹和她腿边两个雨雪可爱的小团子,萧锦才勉强放下心中的戒备,缓缓收了剑,对着柳茹扬扬小脸,“不管你们这里是黑店还是什么,本郡……本姑娘饿了,赶紧弄点好吃好喝的过来!” “不过……” 她又扬了扬手中的剑,“你们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不然我永,我勇猛女大侠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哈哈哈哈呜呜呜呜!” 听到她别扭拗口的称号,柳含青毫不迟疑的嘲笑,然而下一秒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毛小宁小心翼翼对着一脸怒色的萧锦摇摇头,“他,他脑子不太好,求女大侠放过他。” “这还差不多。” 萧锦一甩头发,临走两步又回来叮嘱毛小宁,“听说脑子不太好的人都喜欢咬人,你要当心一些。” 毛小宁从善如流,“谢谢女大侠提醒。” 等到萧锦被柳茹带上楼再也听不见,毛小宁才敢松开柳含青的嘴巴。 “你听到她刚刚说什么了吗?” 柳小公子无能狂怒,“她说我脑子不好喜欢咬人?” 毛小宁悄悄蹲下去,试图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没有用,狂怒状态中的柳小公子一把把毛小宁拽起来,眯着眼看他,努力营造杀气。 “那个……” 毛小宁绞尽脑汁顺毛,“咱们不和小女子一般计较?” 柳含青摇摇头表示拒绝,然后想起什么似的,神秘一笑。 勇猛女大侠不是要好吃好喝伺候吗? 那他这个脑子不太好的人可就不客气了! “走!” 柳含青一扬手,气势汹汹,眼睛还不忘盯着楼上的方向。 毛小宁担心他又冲到女大侠面前单方面挨揍,慌忙抱住柳含青,“好男不和女斗,含青冷静!” 然后瘦弱的毛小宁就抱着柳含青的腰,被柳含青一瘸一拐的带到了厨房。 原来不是要打架啊,吓死他了。 毛小宁刚要擦一把汗,就见着柳含青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一点点抖在锅中。 毛小宁:…… 夭寿啦!这简直比打架还要可怕!柳含青要直接下毒啦!?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天生冤家 萧锦越想越气,一脚踹在柳含青腿上,把他踹了个踉跄。 “还有你!” 萧锦可没忘了给自己送盘子过来的毛小宁,一把揪住毛小宁的衣领子,将人拽到自己面前,“没想到你长得跟个土豆似的看起来老实,也是个坏蛋!” 老实土豆毛小宁表示委屈。 他也不想的啊…… “我早就警告过你们了,若是敢动歪心思,本女侠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说着,萧锦扬了扬手中的剑,“今日本女侠就要为民除害,杀了你们这两个小毛贼!” 这边房间的响动已经惊动了瑜米之乡其他人。 柳茹刚赶过来,就见着房间内鸡飞狗跳,毛小宁和柳含青正被晚上来的小姑娘提着剑追杀。 “这,这又是怎么了?姑娘你好好说话,切莫伤人呐!” “好好说话?谁要和你们好好说话,你们这是黑店!” 萧锦抽空回答一句,然后朝着跑的最快的柳含青丢过去一张凳子。 谁知柳含青反手接住,还要叮嘱姐姐,“姐姐,别跟她废话,这是一个女飞贼,刚刚打劫国库,这会儿想要逃跑,你快去报官!” “小流氓,你说谁是女飞贼?” 头一次被人叫“小流氓”,柳小公子相当不乐意,当即撸袖子,也不跑了,隔空对骂,“女飞贼,你说谁是小流氓?” “女飞贼?” 萧锦气到手指头哆嗦,“你居然敢说我是女飞贼?我杀了你!” “都停一下,停一下!” 柳茹算是听出来了,含青鲁莽,中间肯定和人有了什么误会,眼见着二人吵得不可开交到了要你死我活的地步,当即不管不顾的冲到二人中间阻拦。 萧锦没料到中间会突然冲出人来,一剑刺出来不及收回,只得尽力挽回,却仍旧不可避免的在柳茹的手臂上划过一道。 “姐姐!” 看见柳茹受伤,柳含青也顾不上躲了,急忙跑上来察看伤势。 “含青,别急,只是破了一道口子,流点血,不碍事的。” 生怕柳含青又跟人干上,柳茹慌忙拉住柳含青的手臂,不让他离开自己,又对着面带愧疚的萧锦道,“姑娘,我是他的姐姐,你们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不妨说给我听听,若是这小子真做了什么苟且之事,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柳含青相当委屈,“姐……” “你不许说话。” 柳茹声音温柔,让萧锦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母妃,看着她被自己划伤的手,脸上愧疚之色更甚,“你先包扎一下。” “猫哭耗子假慈悲,如果不是你……” “好了含青。” 柳茹打断他。 等到毛小宁提着药箱过来,给柳茹包扎完伤口之后,几人这才安静坐下来,听柳含青和萧锦各自对峙。 听到弟弟居然给人下药,柳茹气的脸都涨红了,一巴掌拍在柳含青胳膊上,“出息了啊你,还学会给人下药了?” 柳含青:…… “姐,你别被她骗了,这丫头就是个女飞贼,她,她包袱里全都是偷来的宝贝!” 还不等萧锦反驳,柳茹又是一巴掌拍在柳含青的另一只胳膊上,“好啊你,还学会翻人家姑娘的包袱了?” 柳含青:…… 重点是这是个女飞贼啊姐姐! 可惜单纯的姐姐已经被女飞贼洗脑成功,连可爱的弟弟的话都听不出进去了,柳含青急得团团转,差点当场胸闷气短去世。 “对不住姑娘。” 搞清楚是自家弟弟不对,柳茹有些愧疚,赔礼道,“这件事是我们不对,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 “罢了。” 萧锦这时候也意识道大概是自己误会了,这姐弟全然是不同的风格,看上去也不像是演的,因此摇了摇头,“你弟弟虽然……嗯,但你不错,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女侠不计较了。” 柳含青:……你给我说清楚这个“嗯”是什么意思??? “那就多谢小女侠。” 看出这也就是个和米棠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喜好江湖故事努力做出老成的样子,柳茹忍不住有些发笑。 “这样,方才的饭菜姑娘应当是没怎么吃,我给你重新准备一桌?” 还不等萧锦说话,她的肚子已经替她做出了回答。 “咕噜噜”的叫声引来众人善意的发笑,在一众笑声中,柳含青的嘲笑声格外的大,萧锦当即拳头又痒了。 冲着柳含青举了举拳头,比划口型,“如果不是看在你姐姐的份上,迟早揍你!” 柳含青:略略略。 “有什么忌口吗?” 听到柳茹关切的问话,萧锦怔了怔,然后摇摇头,拍着胸脯道,“我随我父……随我爹,好养活!” 还真是个小孩子性子。 柳茹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打来一盆水,递给萧锦一方帕子,“先把脸擦擦,再等一会儿,便可以吃上了。” “哦。” 萧锦呆呆的接过帕子,看着柳茹的侧脸有些出神。 这个世界上,除了母妃,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温柔的人呢! 和母妃好像,可惜,母妃的身子不好…… 想到这里,萧锦有些难过。 “怎么了?” 见她突然低下头,沉默不语的模样,柳茹还以为是饿了,正打算将已经做好的菜先给给她吃时,萧锦的声音低低的响了起来。 “我想我娘了……” 原来是想家了,柳茹忍不住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娘身体不好……我是出来找我哥哥的,希望我娘看见哥哥,可以马上好起来……” 短短几句话,柳茹已经在脑海中构想出一个可怜的家庭模样,安慰道,“好孩子,你一定可以找到哥哥,你娘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来,把脸擦擦,咱们先吃饭,然后好好休息一晚上。” 柳茹将帕子浸湿,轻柔的替萧锦擦起脸来,“我叫柳茹,你叫我什么都成。”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小姑娘仰起脸,甜甜道,“我叫萧锦。” “萧锦,这个名字真好……” 柳茹的话没有说完,对上那一张和季瑜八九分相似,却更显女气柔媚的脸,手中的帕子“扑通”一声掉在了水盆中。? 第二百七十章 不寻常的事 “你怎么了?” 萧锦正仰着脸等着柳茹给她擦脸呢,冷不丁就听到“扑通”一声,再睁眼一瞧,帕子居然都摔在了水盆中,水花都飞溅出来。 “没,没事。” 柳茹强撑着笑了笑,弯腰从盆中重新捡起帕子。 她心中有一个想法,可是不知道该如何验证。 倒不是凭空臆测,实在是这张脸太像了,只不过一个满是英气,另一个则是女相。 “我叫你小锦好不好?” 柳茹试探道,若眼见这个姑娘真是季瑜的妹妹,那她岂不是齐王的小女儿,当今郡主? “和我名字差不多,随便。” 萧锦不甚在意的挥挥手。 “小锦,你刚刚说你是来找哥哥的?” 柳茹装作不经意道,“京城太大了,你一个人恐怕很难找到,不如你说说你哥哥叫什么或者长什么样子,我们帮你一起找?” 萧锦摇摇脑袋,一张小脸笑盈盈的,凑近柳茹说,“我已经知道我哥哥在哪里了,明天就去找他!” “你爹娘没有同你一起来吗?” “当然来啦。” 说到自己的父王母妃,萧锦脸上有些怅然,虽然还没有挨打,可是她已经感觉到疼了,“不过我娘身体不好,他俩走的慢些,我想提前见到哥哥,就自己跑出来了。” “你哥哥是……当今齐王世子吗?” 萧锦脸上鲜活的表情骤然僵在脸上,警惕的看着柳茹,“你怎么知道?” 柳茹不再隐瞒,将瑜米之乡的众人都叫了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凑足了事情的所有经过。 “你是说我哥哥已经成婚了?” 小郡主的脑子已经有些晕乎乎,一把抓住柳茹的手,满脸兴奋道,“我阿嫂好看吗?” 柳茹:…… 亏她从前还替米棠担心皇家媳妇儿不好当,合着是白操心一场。 “自然是好看的。” 柳茹点点头,“不仅好看,还心灵手巧,这家酒楼就是她的。” “哇!好厉害!” 萧锦已经被震撼傻了,张着小嘴啧啧称奇,“难怪本女侠一眼就相中你们这家酒楼,果然是和我有些渊源在的!” 柳含青在边上呵呵冷笑,“刚才还一口一个黑店呢!” 说她是季瑜的妹妹还不如说是米棠那个嘴毒心黑的女人的妹妹呢! “你是不是想讨本郡主的打?” 身份已经被拆穿,萧锦也没了再隐藏的必要,相当熟稔的抬出自己的身份压人。 果然,柳含青狗腿的很,相当丝滑的认错,“小的不敢,郡主饶命。” 毛小宁:……说好的男儿骨气呢! “对了,你方才是不是还说有人欺负我哥哥?” 虽然话没错,但一旦代入有人欺负季瑜这件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以至于萧锦问话的时候,一众人都有些沉默,没能第一时间接话。 等到反应过来,柳含青才想起正事,又忙把季瑜和徐家人的恩怨说了一通。 不出所料,小郡主相当生气,水盆都给踹翻了。 “岂有此理!” 萧锦“噌”的一声就站起来,“我要连夜进宫保护哥哥。” 柳含青:……虽然但是你哥哥可能不需要你的保护。 “郡主。” 好在有柳茹阻拦,“现在已经是深夜,城门都关了,你若是强行闯进去,恐怕会惹来不好的事情。” “再说一个晚上而已,他们应当不会发生什么事,不如等明日天亮了,你再去不迟。” 柳茹却是没想到,就这一个晚上,宫中当真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正是夜半,除了来回巡逻的宫中侍卫,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虽然徐贵妃凭着身子躲过一劫,但徐家人也算是付出了代价,米棠和季瑜自从被皇帝派人接到宫中后,随派的宫侍也多了起来。 除了宫中多出来的宫人,平日里皇帝也避免着让他们和徐贵妃见面。 米棠和季瑜知道,这是皇帝为了保护他们,因此心中并没有不满。 毕竟徐贵妃怀了身子,肚子里可真真实实是皇帝的骨肉,即便再怎么疼爱这个侄子,亲生骨肉始终是要更胜一筹的。 只不过徐贵妃的态度着实让人捉摸不透,居然当真老老实实躺在寝宫中养胎,一点也不作妖,今日凑巧和他们二人撞上了,居然还冲着他们笑意盈盈。 笑容虽美,却让米棠看的瘆得慌。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屠夫对着猎物微笑,任谁也不会觉得是示好。 “我总是觉得很奇怪。” 米棠趴在季瑜怀里,掰着手指给他分析,“你看,徐贵妃的爹和娘都死了,她居然一点都不记恨我们。” “还有……” 米棠吸了吸鼻子,“我今天在她身上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 “说不出来。” 米棠摇摇头,努力回想,“就像是一盘肉,让你馋得慌。” 说这话的时候,米棠甚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眼睛中有着很奇怪的兴奋神色,但她的眉头却是皱着的,“但是好臭。” “棠棠,看着我。” 发现米棠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季瑜捧着她的脸,抬着她的下巴,迫使米棠的眼睛正对着自己,“棠棠,你在想什么?” “什,什么?” 米棠像是突然回神一样,被吓了一跳。 等到看清自己和季瑜一上一下的暧昧姿势,忍不住红了脸,害羞的拍一拍季瑜的手,“讨厌,干什么呢?” 但是季瑜仍旧没有松开她,盯着她的眼睛,面色有些严肃,“棠棠,你刚刚不对劲。” “你说,徐贵妃身上有很臭的味道。” “对啊,就是很臭,就好像……” 米棠正要仔细回想,却被季瑜捏了捏两颊的脸蛋肉,“不许想。” “不想就不想嘛……” 米棠嘀嘀咕咕,讨好的亲了亲季瑜的下巴,搂着他的脖子抱怨,“真的就是很臭的味道,我走过去的时候差点把我熏晕了,你没发现我都是捏着鼻子吗?” 米棠不仅厨艺好,嗅觉也是极其灵敏,季瑜对这一点丝毫不怀疑。 他回想今日和徐贵妃撞见的场景,米棠确实是捏着鼻子,可那个时候…… 自己什么味道都没有闻到! 更何况,刚刚米棠的反应很不对劲。 很臭的味道……却是让人馋得慌的肉…… 这究竟是什么? “棠棠,徐贵妃身上有问题。” 季瑜严肃道,“下次尽量避开她,不要去闻她身上的味道,如果不小心闻到了,也不要去想究竟是什么东西。” “知道了吗?” 难得看见季瑜这样严肃的神色,米棠也认真起来,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睡觉。”季瑜摸了摸她的脑袋。?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宁静的夜晚 徐贵妃宫中。 一道人影顺着屋顶悄悄潜了进去。 徐贵妃正坐在梳妆镜前,冷不丁从身后圈来两只手,将她揽在怀中。 “讨厌。” 徐贵妃娇嗔一声,拍了拍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今晚陛下可能会来,你好大的胆子。” “你等了这么久他都没来……放心,他不会来了。” “你做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徐贵妃身上忍不住一抖,抓住仍旧停留在自己身上的两只手,猛然转过身来,站在自己面前的,赫然是国师方量子。 “没做什么。” 方量子轻飘飘道,“只不过他上了年纪,让他好好休息而已。” 徐贵妃放下心来。 倒也不是她有多爱皇帝,只不过担心东窗事发,牵连上她而已。 至于方量子究竟要做什么,全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我这肚子……怎么越来越大了?” 徐贵妃乖顺的趴在方量子怀中,盯着自己的肚子,只觉心跳有些快。 当厨方量子给她丸药时,分明说的是能让她假孕的药,可如今这么些时日过去,她的肚子似乎越来越大,便是一个二个太医过来诊治,也看不出来真假。 她起初还以为是方量子收买了太医,可是如今时日过去,她的肚子不仅在变大,就连听身边人描述的孕中反应她也全部都有。 可这怎么可能! “放心。” 方量子摸了摸她的肚子,“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到了你想让这肚子没的时候,它自然就会没得。” 听到这话,徐贵妃稍稍心安,撒娇道,“那我现在就不想要了。” “现在还不行。” 方量子断然拒绝,看到徐贵妃脸上的不满又出言安慰,“你想想,齐王和齐王妃还没到,你这肚子现在就没了的话……” “到时候他们拿你开刀,你要怎么办啊?” “可我也不能一直就这么揣着啊!” “辛苦你了,你再忍些时日,到时候什么都是你的……” “你想一想,不仅可以给你爹娘弟弟报仇,这后宫全部荣宠也只会在你一人身上。” 徐贵妃简直要被方量子给她构思的美好位来冲昏头脑,当即不管不顾的点头,同时冲方量子提要求,“那我现在就要做皇后,你必须帮我!” “我的娘娘哟。” 方量子一把将人抱起,放在床上,一手除去床纱,“现在齐王世子的事情都还没解决,你以为齐王会让你这么顺利的当上皇后?” “又是齐王!” 徐贵妃气恼的声音中夹杂着奇怪的呼吸声。 “放心。” 方量子声音听起来鬼魅无边,“凡是阻碍我们的人,都会死的。” 越来越香了。 方量子低头在徐贵妃身上重重的闻着,眼睛盯着她异常凸起的肚子,神色癫狂。 只消再等上些时日…… “噗呲噗呲。” 窗户外突然传出声响。 方量子闻声,几乎是从床上一跃而起,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凑在徐贵妃鼻子前晃了晃,然后才顺着声音跟了出去。 “大人,你让我们办的事,我们已经办妥了。” “货呢?” “在兄弟们们哪儿放着呢,保管都是按您的要求来的。” 方量子满意的点点头,“这次没被人瞧见?” “这……” “嗯?” “这次兄弟们几个回来的时候,官道上撞见个小丫头片子,不过大人您请放心,属下已经将她解决掉了,绝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你倒是比前面那几个蠢货聪明得多!” “哼,一群饭桶,丢了我的货不说,还差点把我牵扯进去!” 方量子从袖中丢出一串钥匙,扔给暗处的人,“拿着我的钥匙,将货送过去。” “记着,在宫中千万要小心行事,若是因为谁坏了我的事,我一定要他好看!” “属下明白!” “只是……” 方量子皱眉,“还有什么事?” “那缙公公……他知道您太多事了,要不要属下……” “此事先放着,我自然有安排。” “去。” 方量子漫不经心的挥挥手。 好不容易哄睡了米棠,季瑜仍旧有些不安。 今日撞见撞见徐贵妃之后,米棠一直没有对自己说起过,若不是方才的谈话,他绝对不会知道中间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让他更绝的焦躁的事,方才连米棠自己似乎都没意识道她的状态不对劲。 她当时就好像陷入某种幻境一样,意识全无,若不是自己及时唤醒她,季瑜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闻着发臭却让人发馋的肉…… 这到底会是什么东西? 和徐贵妃的肚子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季瑜眉头紧锁,这些日来,一个又一个谜团接踵而至,他总觉得这背后一定有一个更大的阴谋,而且他和米棠正被裹挟在中间,幕后主使完全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打算! 整死所见,季瑜突然听见一阵响动。 宫中晚上会有侍卫轮番来回巡逻,脚步应当是井然有序的,可这脚步声不一样,似乎是用脚尖点地,步子迈的又轻又快,本来应该是悄无声息,却不知为何,步子偶尔会边得沉重,就像身上负着什么重物一样。 想到上次在御花园的奇怪见闻,季瑜来不及多思考,随手扯过一件黑衣,蒙上面巾,悄悄打开窗户,一个轻轻翻滚,就这么从窗户跳了出去。 巡逻的侍卫交替进行,每逢汇集到一处时,再交换巡逻,遇到有巡逻侍卫的地方,总是伴随着火光。 季瑜小心躲藏着火光,并暗中观察着那一群来历不明的人。 趁着侍卫交换巡逻的功夫,季瑜总算在夜色中发现了十多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不出所料的,也是一身黑衣,身上背着一个布袋,看着重量不轻。 莫非是来偷东西的? 季瑜紧跟身后,只是没想到这伙人去的地方越来越不对劲。 等到几人落地的时候,季瑜才发现,自己居然跟着他们来到了皇陵。 难道还真是偷东西的盗墓贼? 可若是盗墓的,这群人分明已经满载而归,何故又来一趟。 季瑜的想法很快被推翻,因为为首的一人捏着指头在口中吹了个哨子,很快出现个小太监,那人又递给他一块牌子,小太监看后很快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季瑜低头看了看自己和他们如出一辙的黑衣,一个想法在脑海中陡然成型。 他要混进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你被抓到了 除却昏暗的光线,满目所见,几乎都不像是人间。 季瑜皱着眉打量眼前的景色。 最中间的地界上是一个硕大的八卦阵,阵眼放着个蒲团,或许是因为经常有人在这里打坐用,蒲团已经有些磨损。 八卦阵后面,是一个巨大的丹炉,四足鼎立模样,约莫两人高度,一眼望不到底。 看到这两样东西,季瑜的脑子中几乎瞬间闪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方量子。 他还记得米棠告诉自己,皇帝在吃一种丹药,而这丹药,就是出自方量子之手。 八卦这、炼丹炉,像这样堂而皇之摆在宫中的,只能是属于方量子的! 只是方量子炼丹也就罢了,可为何…… 季瑜的视线扫过八卦阵前的层层台阶下一排排摆放整齐的纸扎人,走过去随手捞起一个仔细观察。 这里的纸扎人数量多到吓人,季瑜几乎可以肯定,便是京城中的白事铺子,恐怕也找不出这么多的纸扎人出来! 更何况,这些纸扎人个个做的形貌逼真,无论是童男还是童女,从妆容打扮到神态,每一个各不相同,就像是对着不同的活生生的孩子扎出来的! 孩子!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飞速串联,所有的怪事几乎联系到了一起。 季瑜明白了! “噔噔噔噔。” 头顶上的地面突然传来一阵急剧脚步踩踏声,或许是因为下面是一个密室的缘故,上头的声音传过来时,听起来格外真切。 “不好,他们发现了!” 季瑜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或许是因为他们发现人数不对,还是…… 那两个孩子?! 想到被自己偷换的放在通道里的两个孩子,季瑜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有些懊恼。 只是眼下的情况似乎已经由不得他做出其他反应了,上面的人应当是发现不对劲,担心有人救走孩子,正拿着钥匙一间间打开牢房搜查。 “没用的东西!” 是先前领路的小太监的尖细嗓音。 季瑜在密室中,听着来着上方的声音,格外的清楚。 “钥匙全都在咱家这里,一把没丢,他拿什么东西来劫牢房!” 小太监骂道,“那人一定还躲在什么地方,还不快去把人搜出来!” “在这里耽误时间,仔细你们的脑袋!” 这人倒是聪明。 季瑜暗道一声不好,若是按照他们原来的搜查方式,一间间牢房搜过去,自己或许还能浑水摸鱼趁乱逃出去,可眼下,他们学聪明了。 自己如今呆在密室中,只有往上被他们堵着的一个出口,若是他们发现这里扑进来,自己无异于是瓮中之鳖,只等着被抓了。 “这可如何是好!” 而此刻密室上的牢房中,一伙人正举着火把来来回回的搜捕。 “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小太监脸色有些难看。 今晚本来是最后一个晚上,只要他办好这件事,下半辈子就荣华富贵高枕无忧了,偏偏就在这种时候,发生这样的事! 都怪那几个蠢钝如猪的蠢材! 小太监心中暗骂一句,若不是他留了个心眼,带人进来的时候清点了一下人数,出去发现人数不对,恐怕等这里出事了这群猪都反应不过来! “没有找到。” “这里也没有。” “没有。” 回应的都是整齐划一的否定。、 “这绝对不可能!” 小太监否认道,“这里出去的路只有一条,正被人守着,他又不是鸟或者耗子,飞不出去,难道是打地洞了吗?” 小太监的话音刚刚落下,他就诡异的停顿了一下。 半晌,他突然笑了,跺了跺脚下的地面,“没错,飞不出去,那就只能是属耗子的,往下钻了。” “你们几个,跟着我!” 说着,他呆头走向方才季瑜下密室的那块地面,然后伸手敲了敲泥墙上某处地方,随着“轰隆”一声响,地面开始下降,正是朝着季瑜所在的密室。 “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小太监冷哼一声,跟着吩咐,“等会儿见到人就动手,只要死的。” “明白!” 缓缓下降的地面发出沉闷的一声响,这就是落地了。 小太监刚要挥挥手发出指令,然而眼前的景象却是出乎他的意料,这里根本没有人。 “着怎么可能?” 小太监的脸色变幻莫测,有些不可置信,大步朝前走了几步,掀翻在地上的一排排童男童女,可是仍然不见踪影。 “公公,这可是大人布置的,你……” “住嘴!” 小太监的脸色此刻比哭都还要难看,他张了张嘴巴,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速速回去禀报大人,就说……有贼人潜入,已经发现我们的事了。” 与此同时,御花园里,季瑜直到现在都还有些惊疑未定。 他坐在地上,下意识的去看池边的白衣女人。 她仍旧如同上次一般,将脑袋伸进水中,于是水面上咕嘟嘟的冒起一大长串气泡。 她真的是个疯子吗? 季瑜现在都还记得方才凶险的一幕,就在那群人即将下降到密室之际,他本来已经做好殊死搏斗的准备,可是黑暗中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一只手,捉住了他。 那只手捉着他,就像是之前的小太监带着他一样,穿过一段漆黑的通道…… 再然后,他居然从皇陵中的地下密室来到了御花园? 是这个女人……救了自己吗? 季瑜有些不确定。 但宫中这些出人意料的秘密,似乎远比他知道的还要多的多,似乎……人人都有秘密! 眼前的女人,看着疯癫,却总是能自由出入御花园,仅凭这一点,身份一定不一般…… 住在后宫中的、身份不一般的、却总是被避讳的…… 季瑜猛地闭上眼睛,他想,他已经知道这是谁了。 只不过…… 季瑜站起身来,背对身后以然浸泡在水中的女人,“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身后毫无反应,于是季瑜抬腿就要走。 只是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女人似乎总算是从水里把头抬起来了,仍旧是傻乎乎的笑声,不过说出的话却让人心惊胆战。 她说,“你被抓到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护肤秘诀 上一次相遇,女人说的是“我抓到你了”,而这一次则是“你被抓到了”。 你被抓到了? 如果这个女人不是疯子的话,那么她说的话一定另有深意。 难道……她在提醒自己? 季瑜怀揣着异样的心思蹑手蹑脚回到了床上,米棠睡得正香,察觉到旁边有人,先是皱眉踢了一脚,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后,又像只小猫一样熟练的钻进了季瑜的怀中和。 季瑜忍不住有些发笑,亲了亲米棠的额头,低声哄道,“没事了,睡。” 翌日一大早,房门口就有动静传来。 季瑜虽然回来的晚,睡得也晚,但身处这样一个满是迷雾和危机的地方,却让他的精神高度集中,以至于只是丁点儿声音,他已经彻底清醒过来。 “两位主子起了吗?” 季瑜听到常喜答,“嘘,两位主子睡得香,还没起呢?” “公公可是有什么事?” 过来传话的太监道,“昨日宫中出了点事,陛下请齐王世子和世子妃过去瞧瞧。” “这……” 常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为难,“不如这样,公公先回去回话,就说世子和世子妃马上就到。” “哎,那你可快着点儿,不然圣上那里咱家也不好交代。” “谢谢公公了。” 昨晚宫中出事了? 不知为何,季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昨天皇陵中发生的事。 按照昨天的发现来看,方量子已经和这些拐孩子的事情有了关联,虽然那一密室的纸扎人现在还知不道到底是做什么用途,但季瑜想都不用想肯定不会只是拿来扎纸人做参照用! 方量子和这些事摆脱不了干系,可如果…… 这些事是皇帝允许的呢? 季瑜闭上了眼睛。 “刚刚外面是不是有人说话?” 正思考间,一只粉嫩的小拳头就伸到了脸上。 季瑜无奈的摇头笑了笑,捏着这只拳头亲了亲,声音温柔,“醒了?” 米棠捧着小脸,点点头,然后又叹出一口气来。 “怎么?” “当你媳妇儿太不容易了,我上学读书都没这么早过!” 季瑜猜测约莫是去学堂念书的意思,轻笑道,“不早了,这会儿学子们已经开始晨读了。” “这么早?” 米棠有些惊讶,等到反应过来古代没有啥娱乐工具,早睡早起倒也不奇怪,这才点点头。 “起床。” 季瑜一把将她从被子底下薅出来,“刚刚来了个公公传话,听说昨天晚上宫中出事了。” “皇上喊我们过去。” 季瑜一脸平静的将自己刚才听到的话转述一遍给米棠,却没有说自己和所谓昨天宫中出的事有关系。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可能会问话?” “问话?” 米棠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什么话?” “你猜?” 季瑜笑道,“约莫离不开昨天晚上我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之类的。” “不过……” 季瑜突然严肃道,“今日估计徐贵妃也会被叫过去,我们免不得要和她碰头,记住,别去想她身上的味道。” “听到没?” 被季瑜捏了捏鼻子,米棠乖巧的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等被公公领着到皇帝面前的时候,米棠悄悄扫了一遍。 果真,后宫中的主要人物差不多都到齐了,除了徐贵妃,还有一些平日里不常看见的小妃嫔。 可在这一众妃嫔当中,谁也没有徐贵妃这样看着光彩照人的。 米棠观察了一下,发现徐贵妃的肚子似乎比上次撞见时似乎更大了些。 按照这凸出的程度…… 米棠吐了吐舌头,乖乖,这里面不会整一串的葫芦娃。 “世子妃看什么呢?” 徐贵妃一开口,烈焰红唇里吐出来的字眼就夹枪带棒。 米棠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强烈。 照说她和季瑜也是徐贵妃的老死对头了,可是从这个最熟悉的敌人看来,徐贵妃的变化着实有些大。 倒不是因为荣宠加身的趾高气扬或者因为怀了孩子带来的那种传说中的母性光环,徐贵妃实在和母性扯不上关系,就好像是…… 脱胎换骨! 米棠的心中陡然闪过一个词,让她在晴天白日里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世子妃怎么不说话了?” 徐贵妃的攻势仍旧有些咄咄逼人。 可惜米棠倒也不是被吓大的,扬着小脸笑盈盈道,“一日不见,徐贵妃似乎更加光彩照人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徐贵妃“哼”了一声,勉强承受了这个马屁,算是暂且放过米棠了。 米棠这话倒也不算唬人,不知道古代人是怎么保养的,或者也许徐贵妃有什么特殊的方子,昨日撞见时米棠就发现了,徐贵妃的皮肤看起来特别好,今日一见尤其是。 米棠忍不住想起看小说时一句烂俗的形容,叫“剥了壳的鸡蛋”。 眼下,徐贵妃的皮肤就如同剥了壳的鸡蛋,看着莹白剔透,比小孩子都要嫩山几分。 看来徐贵妃在宫中荣宠不衰也不是没有几分道理的。 米棠眼巴巴的看着徐贵妃的脸,心道若不是他们关系不好,她一定要去讨教讨教护肤秘诀,毕竟古代可都是纯天然的啊! 米棠心中的想法,季瑜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只知道身边的女人突然就眼巴巴的盯上了徐贵妃,状态有点类似于……看到一块让人发馋的肉?眼睛都在发光。 季瑜只道米棠又陷入奇怪的状态了,忙伸手戳了戳她。 米棠:???搞咩呀? 米棠一脸问号。 “别想她身上的味道。” 米棠:…… 米棠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难道她要告诉季瑜她是馋上徐贵妃的护肤秘诀了吗? 不过经季瑜这一提醒,米棠才想起来差点被自己忽略掉的事——徐贵妃身上奇怪的味道! 米棠和季瑜二人的小动作在下面被皇帝瞧了个仔细,皇帝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小年轻总是拉拉扯扯黏糊的很,他这么大个皇上呢! 哼,视线都不放到自己身上! “咳咳。” 皇帝盯着季瑜,努力咳出两声,脸都快憋红了。 总算把季瑜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给世子……咳,和世子妃看座。” 米棠被季瑜牵着,挨着皇帝乖乖坐下。? 第二百七十五章 当真无耻 “都到齐了。” 皇帝咳嗽一声,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也就是坐下之后,米棠才惊讶的发现,在满是后宫人之中,对面居然有个身着道袍头发雪白的道士。 米棠悄悄用脚踢了踢季瑜的鞋子,然后抬了抬下巴,示意季瑜看过去。 虽然尚且还没有和方量子见过面,但只是一眼,季瑜就能确定,对面这个人一定是他! 被季瑜打量的时候,方量子也在看他,二人视线交汇的时候,季瑜清楚的看到方量子冲他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季瑜将这个眼神记在心中,只觉等会儿可能不太好对付。 果然,在季瑜和方量子互相打量的时候,皇帝问话了。 “阿瑜,昨晚睡得还好吗?” 季瑜平静的点点头。 “那就好。” 皇帝漫不经心的看一眼方量子,继续道,“大早上叫你们过来……其实是昨天晚上宫中发生了一些事情。” 季瑜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倒是他边上坐着的米棠,小小的震惊了一下,看向季瑜的眼神稍带了一丝崇拜。 不愧是你!这也能猜中! 季瑜虽然没给反应,但这却是应该属于他的最正常反应。 皇帝解释道,“昨天有贼人闯进了皇陵!” 皇帝的这句话无异于在水波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一块石头,瞬间激起阵阵波涛。 包括徐贵妃在内,在场的一众妃嫔都开始窃窃私语。 话提内容都是“盗墓之类”。 这倒不是她们大不敬,人人都知道,皇家礼葬,随着棺木一起下葬的金银珠宝不计其数,从前宫中也不是没发生过有盗墓贼闯入的事。 只是没想到,如今宫中戒备森严,居然还有人敢来? “皇上。” 徐贵妃仗着恩宠,原本没骨头似的懒懒趴在椅子上,这会儿听到皇帝的话,更是伸长了脖子,整个人几乎要从自己的椅子上滑到皇帝的怀里去了。 徐贵妃声音娇柔,带着些矫揉造作的矫情,“什么人敢这么大胆啊?没出什么事?皇上,人家害怕!” 米棠被她这一嗓子叫的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米棠吃不下这一套,但皇帝显然是很受用的,怜惜的拍了拍徐贵妃的手,“爱妃莫怕,宫中已经加备夜巡,朕额外为你宫中增派人手,保你无忧。” “至于那群胆大的贼人……” 皇帝的眼中冒出一丝精光,狠狠的拍在桌上,“朕要让他有来无回!” 季瑜注意到皇帝说的是“那群”而不是“那个”,看来方量子没有完全对皇帝说实话,昨日撞见的事当中,一定有他隐瞒了皇帝的地方。 “世子殿下。” 方量子突然看着季瑜道,“昨日那伙贼人胆大包天,从皇陵出来之后凑巧来到我的丹房,我的童儿一路追踪,说是,说是……” 季瑜几乎都能猜到他后面要接着说什么,无非就是祸水东引,将他牵扯进去。 可季瑜面上仍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奇道,“说是什么?” “国师大人不妨直言,若是有什么线索,好让我们尽快抓到凶犯!” 两人说话的时候都是面上带笑的模样,可无端端就是让在场的人觉得杀气十足,浑身发凉。 方量子似乎也没料到季瑜居然如此嘴硬,还能这样冷静的回答他。 稍一愣神之后继续道,“也没什么,就是我的童儿回来告诉我,那贼人身着一身黑衣,似乎背上还背着一个硕大的麻袋……唉,可惜!可惜啊!” 方量子面色懊恼,“我那童儿学艺不精,没能跟上,只追到了世子您的寝宫,便丢了人影,只得无功而返了。” “若是世子殿下昨夜有听到什么响动,一定要提前告知,那贼人如今都还没有抓到,怕是躲在什么地方。” “万一伤了世子和世子妃……” 方量子颔首道,“那可就不妙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 季瑜心中冷笑,这人说话的功夫实在高明,真假掺半,不直接说他的不是,只是责怪自己的童儿学艺不精,看似忠心,实则奸恶! 果然,方量子的话音落下,季瑜就感受到在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他身上了。 徐贵妃丝毫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落井下石的机会,当场发难道,“哦,听国师大人这话,贼人是在世子的寝宫消失不见的?” 方量子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然而他这副模样,落在其他人眼中,却是坐实了季瑜暗藏贼人的罪名。 “居然有这样的事?” 季瑜面上惊讶,随后笑道,“只是不知为何,昨夜我并未听到任何响动,因而睡得格外安稳。” “不过国师大人说的不错,着实可惜,若是有人大声呼喊,我一定能被惊醒,协同国师大人一起抓贼的,只可惜……” “居然连夜巡侍卫也毫无察觉。” 季瑜微微扯动唇角,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虚心请教的笑容,“国师大人不在昨夜就通知夜巡侍卫戒严搜捕的呢?” 方量子张了张口,想要出言辩解。 但季瑜丝毫不给这个机会。 他身体向后靠了靠,这是一个看起来随行舒服的姿势,但由他做来,全然没有失礼,反倒更加的潇洒不羁。 季瑜就这么闲闲的看着方量子,“国师大人如此慈悲为怀,放过贼人一次,可是像这样能够跑到皇陵去偷盗的人,可不见地会感激大人的恩情。” “眼下还不知道藏在何处,万一伤了陛下……国师大人可该是追悔莫及了!” “你!” 这人不仅三言两语将帽子结结实实的扣在自己头上,最可气的是,居然还原封不动的用自己的话来堵自己。 饶是方量子自诩能忍非常之事,但眼下还是结结实实的被气到了。 这季瑜,这季瑜当真无耻! 枉他长得一副端方君子模样,居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 方量子心中郁结,脸色铁青,已经感觉到自己喉头隐隐有血丝的味道,除了腹腔中重重的哼出一声外,再也不做其他说辞。 因为他怕自己一张口,一口血飞溅出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 暗潮涌动 真棒! 场外观摩这场唇枪舌战的米棠,一点也不顾及被她男人疯狂嘴炮的苦主正在恶狠狠盯着的视线,咧着小嘴就给季瑜比了一个大拇指。 这下子,方量子是真的忍不住了,闷哼了一声,嘴角居然溢出丝丝鲜血。 “不是这老人家。” 米棠心虚的对着季瑜咬耳朵,虽然心知方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人顶着一头雪白的头发被自己起的吐血,总归是让她有些负罪感的。 “啊,国师!你吐血了!”、 出乎米棠和季瑜意料的,对于方量子的吐血,在场情绪最为激动的居然是徐贵妃。 这两人肯定有古怪。 季瑜和米棠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不对劲。 果然,徐贵妃的失态不仅被米棠二人看在了眼中,就连在场的其他嫔妃也发现了不对劲。 有人趁机嘲讽道,“从未见过姐姐对陛下之外的人如此关心……听说徐大人行刑的那天,姐姐都并不曾掉过眼泪呢!” “你在胡说……” “够了!” 还不等徐贵妃瞪着眼珠子冲下去撕了那个小嫔妃的嘴,皇帝率先拍了桌子。 一时间,再也没人敢吱声。 “如今贼人还在宫中,各宫都要加强戒备,晚上不得外出。” “先散了。” 随着其他嫔妃一个个撤去,皇帝探究的视线终究是落在了徐贵妃和方量子的头上。 “皇上,都是那个贱人在胡说八道,臣妾什么都没有啊!” 哪怕是有身子之前,徐贵妃都很少被皇帝用这样探究打量的视线看过,更不用说现在越发受宠的时候,对上皇帝的视线,只觉得一阵后怕,慌忙扑进皇帝怀中撒娇,只是,说出的话却步怎么好听。 皇帝“嗯”一声,不仅没有把徐贵妃推开,反而还极其温柔和耐心的轻抚了抚徐贵妃的后背做安慰。 正当徐贵妃窃喜之际,她的耳边传来皇帝的声音。 “都是朕的妃嫔,你一口一个贱人成何体统,如何孕育皇嗣?” “皇上!” 徐贵妃这下是真的慌了,“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肚子里的东西,没人比她更清楚是真是假,只是皇上突然这么说…… 莫非是发现了什么? 紧张之下,徐贵妃一边抱着皇帝的腿,一边下意识的去看方量子的神色。 这个蠢货! 方量子只觉得喉头的血腥味更重了。 但徐贵妃显然没有意识道自己做了什么,得不到方量子的回应,继续抱着皇帝的腿鬼哭狼嚎。 “行了行了。” 皇帝被吵得头疼,揉了揉眉骨,“朕又没说你什么,哭成这样作甚?” 边上的缙公公见状,连忙将徐贵妃从地上扶起来,口中安慰道,“娘娘,您如今可是三个身子,这样哭下去,若是伤了腹中的孩子可该如何是好?” 三个? 米棠敏锐的发现缙公公话中的不对劲。 徐贵妃居然怀了个双胞胎? 可这肚子……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缙公公这话说的巧妙,皇帝也是到了徐贵妃今时不同往日,神色终于真正的缓和了几分。 “好好回去歇着,等会儿朕让御医再给你把把脉。” “那臣妾告退。” 徐贵妃擦了擦眼角的泪,生怕皇帝发现不妥,不敢再看方量子,仓惶着被宫女扶走了。 徐贵妃一走,这里便只剩下了季瑜二人及方量子。 皇帝的视线意味不明的在方量子的身上扫过,片刻后忽然笑了,“国师,你的身子没有大碍?不然朕等会儿也让御医给你瞧瞧?” “承蒙陛下厚爱!” 方量子沉声道,“臣下身子无恙,只不过这些天忙着炼丹,少有休息所致。” 皇帝点点头,似乎陷入了沉思,半晌,朝着所有人挥了挥手,“都散了。” “那两个人一定有问题。” 一回到寝宫,米棠就迫不及待分享她的新发现。 按照现代心理学的知识,一个人在紧张情况下,下意识看向的一定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人。 而刚刚徐贵妃看向的,却是方量子! “嗯。” 季瑜点点头。 他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原本他笃定皇帝只道这件事,可从方才的谈话中,他却有些动摇了。 无论如何,方量子绝对不是对皇帝完全的忠心! 想到这里,季瑜问出另外一件事,“你刚才又闻到徐贵妃身上的味道了?” 米棠了愣了愣,季瑜不提她还没想起来,摇了摇头,“没有。” 刚才她的注意力全跑偏在徐贵妃的脸上了。 “你有没有觉得徐贵妃不对劲?” “哪里?” 男人的直觉始终比女人要迟钝,季瑜只和米棠一样看出徐贵妃和方量子的关系不浅,至于其他的,却是有些茫然。 “她的肚子!” “刚刚缙公公说,她怀的是双胎!” “但是双胎又……” 米棠恨铁不成钢的看一眼季瑜,“你还记得上次徐贵妃被诊断出来有孕是什么时候吗?” 季瑜点点头,不是他记性好,实在是这事过去没多久。 没过去多久…… 季瑜恍然大悟,皱眉道,“她的肚子似乎大的有些突兀。” “不仅是大的突兀。” 米棠补充,“大的也太快了。” “而且……” 米棠仍旧念念不忘徐贵妃如婴儿般的光滑白嫩皮肤,“我总觉得她的脸似乎有些不对劲。” “之前咱们见到她的时候,和现在太不一样了,不光是气质上的,就连那种……感觉都不一样了。” “最重要的还是她的脸!” 米棠非常严肃的强调,“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但我感觉她的脸似乎越来越白嫩了。” 季瑜:…… 季瑜哭笑不得。 他现在才意识到早前米棠如入了幻境一般的眼神,居然是一心一意盯在徐贵妃脸上呢! “好了好了。” 季瑜一把将人抱在怀中,不许她再胡闹,“那个方量子确实有鬼,我怀疑之前咱们和陆大人一起破获的拐子案就和他有关系。” “什么?” “嘘。” 季瑜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小心的看了看窗外,而后小声道,“昨天晚上我发现了一点事……但是估计证据已经被他们销毁了,现在不可轻举妄动。” 在他弄清皇帝对这件事的掌握程度之前,轻举妄动无异于找死。 方量子约莫也是清楚这一点,才如此有恃无恐。 “现在,咱们要提防的人变多了。” 季瑜叹息一声,今日一会,不仅试探出了徐贵妃和方量子的关系,更重要的是,还有缙公公!? 第二百七十七章 小郡主进宫 “蠢货!都是蠢货!” 丹房内,方量子推倒一个又一个的丹炉,他的身后乌泱泱的跪了一地的仆从。 方量子双目赤红,一手举着拂尘,拂尘圈着一个仆从的脖子,正凸着眼,双手虚空抓握着挣扎不已。 不一会儿,他便脖子软软向旁边歪去,没了生息。 其他看到的人都是双目惊恐,大气不敢出,唯恐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丧于自己的拂尘之下,方量子却是呼出了一口气,彷佛未觉的将拂尘抱在怀中,温柔的抚摸,身体内的暴虐被压了下去。 “收拾一下,把他扔进我的丹炉中。” “是。” 马上有人将地上的尸体抬着,毫不犹豫的扔进了正中央最大的丹炉中的熊熊烈火之中。 “师父,有人来了。” 一个小药童前来禀报。 这个时候还来自己这里的人,似乎也不用刻意去猜。 方量子对着屋内其他的人挥了挥手,然后吩咐道,“请他进来。” 随着两道脚步声,一个尖细的嗓音传来,“国师大人可真是宽心呐!” 方量子面色一冷,然后飞快挤出一个笑来,“还得仰仗缙公公劳心。” 听到这话,原本一脸寒霜进来的缙公公脸色这才好看些。 “缙公公请坐。” “来人,给公公上茶!” “不了。” 缙公公拒绝道,“咱家奉了皇上的旨意,等会儿还得去看看徐贵妃娘娘。” 说话间,给了方量子一个眼色,方量子自然领会,挥挥手屏退了随身的童儿。 等到屋内再无其他人,缙公公这才放松下来,“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的人办事不会有问题的吗?” 提到昨晚的事,方量子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了。 “我已经让人连夜转移了,负责转移的人也被处理掉了,这次一定没问题。” “可昨晚那人……” 方量子冷笑一声,“无妨,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新仇旧恨,我让他一起偿还!” 缙公公心中大为吃惊,方量子虽然没说是谁,但听他的话,似乎早已结怨,并且…… 缙公公摇了摇头,“既然国师大人心中已经拿了主意,咱家就不再多说了。” “不过……” 缙公公埋怨道,“如今是多事之秋,前头徐家人已经惹了圣上不满了,徐峰更是被满门抄斩,这您是知道的。” “公公究竟想说什么?” “你和徐贵妃的事儿……已经被圣上注意到了,他是暂时不去深究,可一旦圣上琢磨过来,那就要出大事了。” 方量子颔首,“多谢公公提醒。” “谢倒是不必了。” 缙公公呵呵一笑,“毕竟咱家和国师大人可在一条船上。” 这话充满了暗示的意味,方量子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露。 “对了公公,您方才说稍后还要去徐贵妃寝宫,在下这里有一句话,需要公公代为传达。” “世子爷!” 约莫快正午的时候,米棠和季瑜正打算吃饭,常喜突然冲了进来,面带喜色,似乎遇到了什么好事。 “怎么了?” “天大的喜事啊!” 常喜乐道,“方才缙公公过来传话,说陛下接到了齐王的书信,说他们三日内就能到达京城,但小郡主已经先行一步,乘着快马在前,照说时候……” 常喜“嘶”了一声,“按照传信人的说辞,应当是昨日就到了的。” “齐王他们和郡主没有同行吗?” 米棠有些好奇,按照齐王驻地到京城的距离,原本前几日就该到的,怎么到了今日,还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的。 她小心打量了一下季瑜的神色,季瑜面冷心热,虽然不说,但对这对有些陌生的父母,总归是有些好奇的。 “这……” 常喜挠了挠头,“据说当初世子爷失踪后,齐王妃便身体不太好,落下了病根……奴才想着,约莫是因为顾忌着王妃的身体,这才赶路慢了些。” “季瑜。” 听到常喜的话,米棠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去看季瑜的脸色。 果然,在听到齐王妃因为他的失踪身体不好的时候,季瑜抿了抿唇,眼中难得出现了些许茫然无措。 米棠一时间有些心疼,摸了摸季瑜的手。 “还有什么事吗?”米棠问道。 若是没有什么事她就要好好安慰她的小可怜夫君了。 “有。” 常喜点头如捣蒜,“圣上请您和世子妃一同过去筹备宴席,说是已经派人去寻找郡主了。” “郡主性情洒脱,若是到了京城,指定也要先四处逛逛,圣上担心安危,找到郡主之后肯定要接到宫中的。” 米棠点点头,又趁机摸一把季瑜的手,挤眉弄眼道,“走,去见见我传说中的小姑子。” “不过有一个问题……” 季瑜的心中陡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果然,下一秒—— “我和你妹妹掉进水里了你先救谁?” 季瑜:…… 同季瑜和米棠待在一起久了,宫侍们都知道世子和世子妃心善,待下人和自家人一样,好说话的很。 因此,这段时间,就连原本拘束的常喜都开朗了许多。 眼下,听到米棠对季瑜的“死亡一问”,当即笑道,“世子妃请放心,听说咱们这位小郡主,在齐王封地上都是出了名的‘女公子’,继承了齐王的一身好武艺。” “想来落水这件事,应当是不会发生的。” 米棠:…… 哦豁,她那传说中的小姑子居然这么英勇的吗? 而此刻,正在瑜米之乡准备出发进宫的萧锦,尚且不知道自己传说中的小嫂子已经对自己套上了武力值滤镜。 正指挥着新小弟柳含青给自己当牛做马。 “我说姑奶奶,这么多,您能吃完吗?” 柳含青看着自己私藏的牛肉条猪肉脯等一系列小吃食全被永乐郡主搜罗了个遍,心都在滴血了。 “我要带给我哥哥和嫂嫂吃!” 柳含青:??? “可这些都是你嫂子做的啊!” “哦,是吗?” 小郡主理直气壮,“所以我自己带了就不需要嫂嫂再为我辛苦了。” 柳含青:……你是郡主,你抢我吃的,你清高你了不起!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小人不敢。” “那还不快收拾!” 等到全部收拾妥当,小郡主萧锦身前一个背囊,装着她带给哥嫂的宝贝,身后一个背囊,带着她打劫的吃食。 “驾!” 萧锦挥了挥马鞭,马儿刚要跑起来,就被柳含青拉住了。 “郡主。” 柳含青望着被萧锦背在身后的背囊,心都在滴血,吃的已经贡献出去了,最重要的大事可别被小祖宗给忘了。 “昨日对您说的话,可别忘了说给季瑜他们听。” “知道了,啰嗦!” 萧锦刚要重新挥鞭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珠子一转,趁着柳含青不备,突然一把拎着他的衣领,将人甩到了自己身后,“干脆你和我一起!” 然后一挥马鞭,马儿载着二人朝着宫门跑起来。 见证了柳含青被劫持的全过程的毛小宁目瞪口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徐贵妃落胎 “哟,这不是世子和世子妃吗?” 被常喜带去见皇上的路上,又出乎意料的撞见了徐贵妃。 “这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 米棠小声对季瑜嘀咕。 “别理她,当心一点就是了。” “嗯嗯。” 米棠和季瑜打算装作没看见避开她,但徐贵妃显然并没有想过这么简单放过他们。 “本宫同你们说话呢,怎么,一会儿功夫没见,世子和世子妃就双双变哑巴了?” 随着徐贵妃的靠近,季瑜吸了吸鼻子,他总算闻到一丝奇怪的味道,似乎就是米棠描述的臭,至于所谓的让人发馋他倒是没感觉出来。 再一看旁边的米棠,捏着鼻子,淌着泪花,全然一副马上就要被熏晕过去的模样。 顺着季瑜的视线,徐贵妃也发现了米棠的不对劲,然后勃然大怒,“你是在嫌本宫身上臭?” “你这个贱人!” 徐贵妃的怒火来的突然,她的突然发难常喜几乎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徐贵妃染着丹蔻的长长指甲已经伸到米棠脸上去了。 “让开!” 下人们顾忌着徐贵妃的身份对她有所避讳,但季瑜可不会,更何况,她现在是在对米棠动手。 季瑜当即一把抱住米棠,将人护在自己怀中,他还记着徐贵妃怀有身孕,因此并未用力,只是将徐贵妃拨弄到一旁。 然而徐贵妃却不知为何,居然在季瑜的力道下转了好几个圈,然后直愣愣的朝旁边地上就这么倒了下去。 不好! 几乎是在徐贵妃倒下的瞬间,季瑜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中计了。 而边上的常喜一张脸都白了,哆哆嗦嗦的准备让人喊御医。 可惜,不等他开口,徐贵妃带着的一众宫女就兵分三路,一路将徐贵妃围在中间,不许任何人靠近,一路大声尖叫“齐王世子把徐贵妃推到在地”,一路则是步履匆匆的朝皇上所在的地方跑去。 “徐贵妃娘娘当真是有备而来。” 季瑜冷着脸,看着被围在中间捂着肚子大汗淋漓的女人。 徐贵妃面容扭曲,可是听见季瑜的话,硬生生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抬着脸清清楚楚的对着季瑜,满满的嘲弄和炫耀。 然后嘴角一瘪,带着泪腔,“齐王世子便是对臣妾又再多不满,都,都不应该对臣妾的孩子下手啊……臣妾,臣妾的肚子好疼啊……” 说完,便是一阵死去活来的惨叫声。 米棠缩在季瑜的怀中,悄悄戳了戳他的胸膛,小声道,“她这个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假的,呜,好臭!” 说完,甚至来不及从季瑜怀里钻出来,米棠遍捂住嘴巴,然后哗啦啦的吐了季瑜一身。 看着米棠淌着眼泪作呕的模样,季瑜有些心疼。 他刚刚好像也闻到了一丝奇怪的臭味,但自己的反应没有棠棠这么激烈,徐贵妃身上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和她的肚子…… 季瑜的眼神在徐贵妃的肚子上扫过,然后猛然瞪大。 徐贵妃的肚子几乎瞬间小了下去……只有身下淌出的一地的血。 棠棠说过,徐贵妃的肚子大的不正常,那么此刻……是不是也突然小的不正常? 季瑜敢肯定,徐贵妃就是抱着这个肚子来和他们鱼死网破的,只是徐贵妃凭什么会愿意舍得下这么大的筹码? 季瑜的眸子猛地一缩。 除非这个肚子从始至终就是假的! 假的就始终会有被拆穿的一天,最大的作用就在此刻。 可若是假的,徐贵妃究竟是怎么瞒天过海收买了全部的御医? 季瑜想不通。 而眼下的场景也容不得他相通,因为皇帝已经收到消息匆忙赶了过来,不出意料的,跟在皇帝身后一起跑过来的,还有国师方量子。 皇帝抱着已经昏过去的徐贵妃,看着地上一地的鲜血,声音都在颤抖,“快传御医!” 所有的御医都汇集在了徐贵妃的寝宫。 外殿中,皇帝坐在高位,眼神沉沉的看着下面跪了一地的宫侍。 “到底怎么回事,速速说来!” “回陛下。” 徐贵妃宫中一个大宫女声音颤抖道,“娘,娘娘说她想散散步透气,奴婢们就扶着娘娘出来,谁知撞上世子和世子妃,世子居然,居然将娘娘推倒在地,还说……” “大胆!” 一个瓷杯在大宫女二耳侧炸开,吓得她当场抖如筛糠,求饶道,“请陛下恕罪!” 皇帝阴沉着脸色,“早上朕交代你们,今日让娘娘在宫中好生歇息。” “朕说的话都不管用了吗?” 在场的人纷纷跪下,大气也不敢出。 “来人呐。” 皇帝冷声吩咐,“今日不听朕的命令,擅自带娘娘离开寝宫的人,全都拖下去!” “皇上恕罪啊!” “皇上!” 宫侍一个个被侍卫拖下去,惨叫声也越来越远。 “你们起来。” 皇帝出声,其他人才敢从地上爬起来。 皇帝将徐贵妃宫中的那几个宫人全部处死,却唯独不提季瑜推倒徐贵妃的事,在场的各个都是人精,知道皇上这是要保齐王世子,因此,谁都没有再话题往这上面引。 在一片肃杀的沉默气氛中,给徐贵妃看诊的御医们一个个慢吞吞互相推搡着出来了。 “徐贵妃情况如何,给朕仔细说来!” “这……” “这什么?” 皇帝脸上带着怒色,虽然音量不大,却着实骇人,“朕要你们如实交代!” 御医们哪儿还敢隐瞒,战战兢兢道,“回禀陛下,徐贵妃摔倒,大量出血,腹中双胎实难保住,且,且徐贵妃身子可能会因此落下顽疾,恐怕日后……日后,再难有孕!” “什么!” 不仅腹中胎儿保不住,日后还有可能不会再孕! 皇帝如遭雷击,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缙公公在一旁催问御医,“那徐贵妃,徐贵妃现在如何?” 御医们摇摇头,“徐贵妃此次伤了身子,加上双胎落胎之痛胜于一胎,落下了病根,心疾加身子亏损,恐怕得休养好一段时日了。” “皇上!” 缙公公大叫一声,原来皇帝居然也生生的晕了过去。 “还不赶紧过来替陛下诊治!”?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只知会了了你一人 皇帝的突然晕倒吓到了不少人。 米棠在季瑜身上头一次发现紧张的情绪,忍不住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没事的。” “季瑜!米棠!你们还我孩儿!” 一道尖锐的嗓音突然刺破沉默。 徐贵妃劈头散发衣衫不整的从寝宫中冲了出去,她赤裸着脚,眼中是滔天的愤怒,后头追着一群手足无措的宫人。 “娘娘,您快跟我们回去休息。” “休息?” 徐贵妃冷笑一声。 不知是不是受了太大刺激的缘故,此刻的徐贵妃不仅面容扭曲,整个人都变得尖锐起来。 “本宫要是再休息下去,就该起不来了!” 徐贵妃的手指从一一从季瑜到米棠身上划过,“本宫如今没了孩儿傍身,你们是不是格外高兴,啊?” 米棠皱着眉观察徐贵妃,眼下她的状态确实符合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形象,难道徐贵妃的肚子真的没有作假? “小心!” 季瑜眼角突然瞥见一丝光亮,在徐贵妃朝他们冲过来之时,迅速的抱着米棠躲闪到一旁。 “杀人偿命,本宫要让你们为我的孩儿偿命!” “去死!” 徐贵妃攥着手里的刀,咬着牙恶狠狠的朝着米棠二人扑过去。 “她疯了。” 季瑜冷眼观察,一边护着米棠,一边提防着徐贵妃。 徐贵妃突然持刀要杀齐王世子和世子妃,在场的人都被惊呆了。 常喜率先反应过来,张罗着要喊人过来帮忙制住徐贵妃,一只手突然拦住了他。 “咱们做奴才的,主子的事,不该咱插手的那就不要插手。” “常喜,我说的对吗?” “如今徐贵妃刚刚丧子,身体尚且虚弱,谁若是贸然动手伤了娘娘,想必皇上一定不会轻饶的。” 是缙公公。 常喜的身体僵住了,身体内沸腾的血也似乎冷静了下去。 半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缙公公说的是。” “你是要杀了朕吗?” “都给朕住手!” 御医扶着皇帝出来了。 缙公公见状,赶紧一溜小跑,从御医手中接了过去,搀扶着皇帝坐下。 约莫是遭遇了丧子之痛,皇帝的脸上有些肉眼可见的憔悴,但即便身体仍旧虚弱,周身的气势仍旧不减。 此刻只淡淡的一瞥徐贵妃,“还不给朕住手?” 就听见“哐当”一声,徐贵妃手中的刀应声落下。 “皇上,臣妾命苦啊!” 徐贵妃丢下刀,半爬半跪着踉跄到皇帝面前,抱着皇帝的大腿哭诉,“自从臣妾有孕以来,每次抚摸着肚子,都能感觉到腹中孩儿在跟臣妾打招呼,臣妾感受着他们,想象着他们从肚子里出来长大成人的模样。” “他们会一声声叫臣妾娘,叫陛下父皇,会保护臣妾……” “可是如今……” 徐贵妃恶狠狠的盯着季瑜和米棠的方向,“他们没能出来让臣妾看看长什么模样,在臣妾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为了保护臣妾没有了。” “臣妾恨呐!” “恨臣妾不争气,恨臣妾无能,恨臣妾没办法保护臣妾和陛下的孩儿,才让他们惨遭恶人杀害。” “可是稚子何辜,世子和世子妃凭什么因为对臣妾的个人恩怨就下如此狠手?” “陛下!天底下没有哪个爹娘为对自己的孩儿被杀无动于衷!” “求您!求您为臣妾做主啊陛下!” “无动于衷?” 皇帝面若寒霜,“你是在指责朕没能杀了齐王世子为你血恨?” 徐贵妃僵在原地,抱着皇帝腿的手都有些哆嗦,“陛下……” “你说得对。” 皇帝突然道。 听见这一句,徐贵妃僵硬的脸上总算挤出一丝笑容。 国师大人说的没错! 不论季瑜能不能死,她都要从他身上硬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然而很快,她的脸色再次变了。 皇帝将她的手从自己腿上扒开,声音冷漠,“你说的对,你确实该恨你自己。” “什么?” 徐贵妃目瞪口呆,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皇帝的话还在继续,“若不是你违背朕的命令强行出去,遍不会发生这些事。” “可陛下,臣妾……” “你就在宫中好好休息,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去半步。” “陛下!” 徐贵妃从喉咙中嘶吼出一声,无力的跪坐在地上,但皇帝已经带着缙公公离开了,没有人再听他的话。 米棠和季瑜对视一眼,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尾,实在是……出人意料,看来皇帝对这个侄子,或者说对齐王这个弟弟的感情,深厚的非常不一般。 “陛下。” 想了想,季瑜还是皱着眉开口,他虽然不在乎徐贵妃的陷害一事,但这件事终归疑点太多,他还是想解释一下。 只是刚一开口,就被皇帝伸手制止了。 “阿瑜。” 皇帝停下步子,拍了拍季瑜的肩膀,眼睛中露出一点奇怪的光芒,“阿瑜,朕让人去请你……只知会了你一人。” 跟在皇帝身后的缙公公闻言身体颤抖了一下。 “所以……” 皇帝道,“走阿瑜,你父王母妃就快到了,同朕一起商量商量,该如何筹备他们的接风宴。” “朕可是好些年没见到你父王母妃了,如今加上你妹妹,咱们一家总算是团圆了。” “为什么?为什么!” 徐贵妃仍旧保持着皇帝离开时的姿势,瘫坐在地上。 眼睁睁看着皇帝离开的身影,而自己的寝宫外面,门被一层层关闭,只能映照出一批批把守着的侍卫。 为什么? 明明自己按照方量子的话,假装被季瑜和米棠推的流产,可为什么陛下不处罚季瑜二人,反倒是将自己软禁起来? 难道当真一点也不念及多年的情分吗? 徐贵妃的手指抠着地面,眼中是无尽的恨意。 好,既然你不仁…… “那就休怪我无义!” “娘娘,这地面寒凉,您还是回到床上歇息?” 一道声音打断她。 “滚开!” “你是哪儿来的贱丫头,休得管本宫的事!” 徐贵妃怒骂不已。 然而这怒骂似乎没有一点效用,四个面生的宫女一左一右将她抬着按在了床上。 皇帝处置的那一批宫人几乎称得上是徐贵妃的心腹,而进,全部替换成了新的面孔。 徐贵妃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仓皇的茫然。 “您就在床上好好歇息。”?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今晚就让她好看 “什么不是巧合?哥哥你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 季瑜摇了摇头。 这群人的凶狠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更何况,关于这群人背后真正的势力,他现在还缺一个验证。 萧锦已经因为这件事深陷过险境,无论如何,不管是妹妹还是米棠,他都不愿意让他们再次涉入危险。 “对了!” 柳含青突然一拍脑袋,“差点忘记正事了,我这次和郡主一起进宫,本来是有事情要通知你们的,结果刚刚一打岔,差点忘记了。” 盯着米棠和季瑜好奇的视线,柳含青深吸一口气,“我听周……听我一个朋友说,徐贵妃之所以逃过徐家的满门抄斩,不仅是因为她的肚子里怀了龙种,更重要的是,和国师算出来的天运有关系!” 一口气把话说完,柳含青才抽空喘了口气。 “不过……” 柳含青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个消息似乎说的晚了些……但是我早些时候就是一直想告诉你们的,可是进不来宫,这次要不是有郡主带着,恐怕我还得在宫外替你们干着急。” “不。” 米棠摇摇头,“你的消息非常有用,因为这验证了一点。” “什么?” “方量子和徐贵妃,关系匪浅。” 听到米棠的话,季瑜也在心里说了否。 验证的不是一点,而是三点。 不仅方量子和徐贵妃有关系,缙公公也是这三人中的,并且…… 很有可能这三人都和那群被拐来的孩子有关! “季瑜!” 米棠突然叫了一声,把走神的季瑜吓了一跳。 “什么?” “想什么呢?我们跟你说话都没听见。” 米棠碎碎念,怀疑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啊……我总觉得这些日子你好像有些奇怪?” “有吗?” “有的!” 米棠点头如捣蒜。 “没有。” “有,就有!” …… 看着幼稚鬼二人拌嘴的画面,萧锦眼珠子都瞪大了,悄悄掐一把柳含青,“我哥哥和嫂嫂……他们是一直都这样吗?” 柳含青还以为找到了知音,一边热泪盈眶的点头一边吐槽,“是啊,他们两个,一个嘴毒心黑,一个嘴黑心毒,嘿嘿嘿……嗷呜!” “你又掐我干嘛?” 前一秒还在叭叭吐槽的柳含青下一秒又吱哇乱叫,摸着自己腰间的软肉格外委屈。 小郡主也嘿嘿一笑,“因为我随我哥哥嫂嫂,不仅嘴毒心毒,而且还手毒!” 柳含青:…… 柳含青默默的退后一步,远离这一家子人。 “好了!” 小郡主拍拍掌做总结,“总之,不管这姓徐的狐狸精还有什么手段,哥哥嫂嫂,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说到这里,萧锦捏了捏拳头,“等着!今晚我就让她好看!” “不许胡闹。” 季瑜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萧锦的头。 说不上什么感觉,萧锦当场愣在了原地,眼眶也有些泛红。 季瑜犹豫了一下,“弄疼你了?” “没有!” 萧锦吸了吸鼻子,“就是……有哥哥的感觉真好!” 接风宴散去,一行人各自回去休息。 柳含青有些兴奋,他从前做柳尚书的儿子的时候都没能想过能进宫,没想到如今甚至还有机会在宫中过夜,忙不迭的就跟着领路的小太监回去。 只是刚要推门进去,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子,让他进退不得。 “谁?谁要谋害小爷呜,呜!” “不许说话!” 听到熟悉的声音,柳含青总算停止了挣扎,不过…… “郡主,大晚上的不歇息,你这是做什么?” “哼!” 萧锦一身黑色夜行衣,一手叉腰,一手仍旧抓着柳含青的衣领子不松手,“本郡主向来有仇报仇,说今天收拾狐狸精就今天收拾!” “我要去给我哥哥嫂嫂报仇!” “走!” 柳含青:…… 柳含青苦着脸,有些不明白,“那您报仇带着我是……” “你是本郡主的人,自然要站在本郡主这边,同仇敌忾!” 柳含青:??? 他什么时候卖身给郡主了? “你是不是想赖账?本郡主今日可是帮你教训那个老太监了!” “你,你要是敢赖账,我就,我就……” 萧锦扬了扬拳头,“我就揍你!” 柳含青当场滑轨,“为郡主鞠躬尽瘁,死而无憾!” “哼,算你识相。” 萧锦一挥手,语气豪迈,“走,带路!” 柳含青:…… 一阵无言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半晌,柳含青弱弱道,“郡主,您……知道这皇宫怎么走吗?” “您知道徐贵妃寝宫在何处吗?” 萧锦的小脸红了红,抓了抓头发,又不肯在小弟面前丢脸,只得嘴硬道,“啰嗦,只管走就是了!” 柳含青:…… 他算是看出来了,萧锦真不该是季瑜妹妹,她就该是米棠亲妹妹! 一样的不靠谱! “不如……我们还是去问问季瑜?” 萧锦当场急眼,“你要是敢让我哥哥知道,我,我就揍你!” 柳含青的眼睛都瞪大了,好家伙,这还是背着她哥哥来的! 问题是…… 就算你不揍我完了你哥哥也得揍我哇! 柳含青只感受到一阵人生艰苦。 原来只被米棠和季瑜两个人坑,现在可好,又多了一个季瑜妹妹。 他柳含青就跟这一家子人八字不合! “快走!小心被发现了!” 眼看侍卫巡逻过来,萧锦一巴掌拍在柳含青头上,“快躲起来!” 因为偷入皇陵的贼人尚未抓获,皇帝下令戒严,今夜巡逻的侍卫格外的多。 萧锦和柳含青两人,一路心虚的躲闪,边躲边猜测徐贵妃的住处,中途因为紧张,萧锦被柳含青踩了好几脚。 “你再踩我我揍你!” 柳含青现在已经视死如归了,“来,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萧锦:…… “不许死,快走!” 柳含青已经摸透了,萧锦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小姑娘,看着凶巴巴,实则好说话的很,又护犊子,不然也不会大半夜不睡觉倒出扒墙根找徐贵妃给她哥哥报仇。 二人就这么一路磕磕绊绊,没想到,居然当真让他俩误打误撞给摸着地方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搜查 米棠向来不是个矫情的人,更何况眼下的情况根本容不得她矫情,只轻轻一点头,就算是答应了。 米棠将季瑜箭肩头手上的地方衣物再剪开一些,小心翼翼捧了药粉,稍微用指尖捻起一丝,满满覆盖上伤口上。 因为书上关于疼痛的记载实在骇人,米棠一边敷着药粉,一边观察季瑜的情况。 几乎是药粉碰到伤口的瞬间,米棠就敏锐的感觉到季瑜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身体僵硬的厉害。 “疼,疼吗?”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手也在哆嗦,可是她不敢停下来。 季瑜已经吃了很多苦,外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若是不再快一些,恐怕什么都来不及了。 “还好。” 季瑜闷哼一声,声音都有些发哑,额头上是湿漉漉的汗水,连牙关都咬的死紧。 可他愣是对米棠挤出一个微笑来。 这种疼痛并不好挨,就像是烧红了的刀刃,一片片从骨头上剜去肉,再用浇了盐水的帕子,一遍遍从伤口上擦过。 季瑜感觉自己的头都因为疼痛而嗡嗡作响。 可他不敢出声,不是怕引来外面的人,而是怕米棠哭。 “没事的,没事的。” 米棠哆嗦着一遍遍重复,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季瑜。 粉末见效的很快,米棠盯着季瑜肩头的伤口,只一瞬,原本汩汩流血的箭痕就被遮盖,除了肩上原本沾了血渍的地方,再也看不见任何血迹。 米棠把帕子沾了水,替季瑜细细擦过一遍,又将季瑜身上的夜行衣脱下来藏好,然后才扶着季瑜躺到床上。 摸到身体下的温度,季瑜疑惑的看一眼米棠,无声的做口型,“这是?” 米棠冲他挤挤眼睛。 二人刚刚在床上躺好,门外就已经传来响动。 米棠赶紧握住季瑜的手,两人一起闭眼装死。 “给我搜!” 门外,侍卫已经将连窗户在内的所有出口都堵得死死的。 常喜自米棠和季瑜进宫起,就被皇帝派来伺候,这会儿,常喜正在门外守夜。 冷不丁听到响动,常喜也是吓了一跳,忙整了整头上的巧士冠,上前询问,“大人,这会儿夜已深,世子和世子妃已经歇息了。敢问您这是做什么?” 打头的侍卫不答话,只往旁边让一步。 常喜顺着中间看过去,缙公公居然也过来了。 “常喜。” 缙公公道,“今夜贼人又出来了,准备行刺徐贵妃娘娘。咱家奉了皇上的命令,要在宫中挨个人搜过去,一定要抓到人。” “你还进去禀报世子和世子妃?” 常喜一听,忙点头答应,“奴才这就去!” 装睡的米棠和季瑜自然是将外面的动静听了个仔细,可谁也没动,只等着常喜进来通知。 毕竟醒的太早,也是会让人生疑的。 “世子!世子妃!大事不好了!” 常喜咋咋呼呼的跑进寝殿,“不好啦!” 米棠揉揉眼,感觉身边的季瑜有了动静。 季瑜反手捏捏她的掌心,用带着睡意惺忪的声音问道,“出了何事这般惊慌?岂不知深更半夜扰人清梦?” 他的声音中带着怒气,直叫外面的缙公公一伙儿也听了个仔细。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常喜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缙公公带着人过来,过来搜人……” “荒唐?” 季瑜突然大声道,声音把没有准备的米棠都差点吓了一跳。 “莫怕。” 季瑜悄悄对米棠做口型。 然后扭过头去朝着常喜,面上带着怒气,“大半夜的把我们叫醒就是为了搜人?” “简直可笑,搜人搜到我这里?” “难道是我还是世子妃藏人了?” “把我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啊?!” 说罢,就是一阵劈里啪啦的东西落地声。 门外的人听到响动,带头的侍卫忍不住小声同缙公公嘀咕,“没想到这齐王世子也是个不好相与的。” 缙公公心中哼一声,什么不好相与?怕不是做贼心虚这会儿恼羞成怒呢! 越是害怕所以越是装作生气的样子,看来国师大人这回是算准了。 他的心中虽然不屑,面上却带着笑符合侍卫,“世子生气也是应当的……谁让这该死的贼,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扰人清梦呢?” “嗐,公公,您这就是说的不对了。” 侍卫摆摆手,“所谓贼嘛,那就是躲着人的,若是青天白日的出没,岂不是人尽皆知?” 然后又小声凑近缙公公耳边吐槽,“也就是主子命金贵,想来那贼人就是刺杀也轮不着咱们这些卖命的……说到底,咱们不也没睡?还不是为了……” “邹统领,您可要慎言。” 侍卫顿时噤声,不再说话。 自打吴坤死后,他便从原来的副统领升到了正统领,统率宫中侍卫,负责宫中安全。 相比吴坤,他对季瑜这个所谓的齐王世子没有多深的感情。 两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听见里头传来细细簌簌的响动,然后门被打开。 看上去,季瑜仍旧有些不满,出来就是一声冷哼,语气也是阴晴不定,“几位,请。” 缙公公一惯擅长做面子,即便心中想着弄死眼前人,面上仍旧是带着笑的,“多谢世子,咱家这就带着邹统领进去看看,好让世子歇息。” 说罢,就并着邹统领两人一起进去。 邹统领挠了挠脑袋,有些纳闷。 缙公公本来是陪着自己一道,未免有些娘娘皇子不让进去搜查,只是……没说缙公公也要一道搜查啊? 但任凭心中诸多想法,明面上却是不好驳了缙公公的面子的。 邹统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缙公公一起大踏步走进去。 “世子和世子妃今晚在何处?” 邹统领灌肠问话。 季瑜轻“啧”一声,看上去已经有些压抑不住怒火了,他阴沉着脸色,望着邹统领冷笑涟涟,“除了床上还能去哪儿?” 一旁的米棠:…… 她家男人好彪悍啊! 不仅演技过人,说话还这么勇的吗? 邹统领显然也有些无语,没想到季瑜这么难缠,嘴巴张了张,看上去似乎要骂人,可是对面是齐王世子,于是又硬生生压下去。 一张漆黑的面庞,这会儿倒是黑里透红,显得有多委屈似的。 因此只顾着生着闷气,也不问话了,闷头在屋内翻找。? 第二百八十六章 试探 所谓贼人自然是搜查不出来的,更何况,缙公公的意图也不在找出贼人来。 邹统领闷头找的时候,缙公公眼神一沉,装作不经意的模样直接朝床头走去。 “怎么,缙公公。” 季瑜低沉的声音响起,差点把缙公公吓了一跳。 他转头看去,却见季瑜阴沉着一张脸,双眼死死的盯在床上,而后又悄悄移开,只是眼神中分明看着有几分心虚的味道。 “不知齐王世子有什么吩咐?” 缙公公脸上挂着笑,他的这个笑是带了几分真情实感的。 毕竟,从他看来,季瑜分明就是心虚! 证据就在床上! 只要他…… “哼,缙公公是怀疑人被我们藏在了床上不成?” 季瑜的这一声引来了邹统领的注意,他也略带疑惑的看着床边的缙公公,然后下一秒,想到什么似的,几个大步向前,掀开被子,用手拭了拭上面的温度。 看见他的动作,缙公公满意的笑了。 邹统领是皇帝的亲卫,别人说出来皇帝也许不信,但若是从他手底下发现的,那就有点意思了。 只要这个姓邹的没有被收买——从刚刚姓邹的吐槽来看,应当是和季瑜没有关系的,那么只要他一伸手,马上就可以知道有一个人没有在这张床上躺过! 缙公公笑着,只等着一个答案从邹统领口中说出。 然而下一秒—— 邹统领站直身体,将被子盖了回去,一言不发,继续在其他地方翻找。 缙公公傻眼了,以至于脸上惊谔的表情都收不回去,就这么挂在脸上,配合着嘴角突兀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怪异。 “这,这怎么可能!” 缙公公本就尖细的声音此刻听来更加尖锐刺耳。 “哦?” 季瑜看着自己的脚尖,捻了捻,然后抬头看他,笑道,“缙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在我的床上找到贼人似乎很吃惊?” “怎么可能——哼,莫非缙公公是亲眼见着贼人上了我的床?还是说——” “缙公公将贼人的什么信物放在了床上?嗯?” “奴才该死,还望世子恕罪,请世子慎言!” 缙公公知道自己失算了,没想到紧急之下又说错了话,被季瑜揪住把柄,一个一个大帽子扣在他的头上,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只能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认罪。 “慎言?” 季瑜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痛打落水狗,“好一个慎言呐,居然从缙公公的嘴里说出!” “邹统领可以为我作证。” 季瑜突然转过话头,将一旁的邹统领牵扯了进来,“我让你们进来搜查,没有不配合的地方。” “可缙公公似乎已经笃定贼人就藏身在我这里,还更是藏在了床上。” “眼下居然一口一个慎言……” “缙公公,你的慎言就是要把贼人赃给我就是要在我的床上找到人吗?” “既然缙公公没有找到人,那我想问,邹统领你在我床上发现人了吗?” 邹统领有些头大,恼火的看一眼缙公公。 若不是他的暗示,自己也不会去床上搜查。 床上毕竟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是私密之物,很容易犯到忌讳。 看这齐王世子的模样,是不准备罢休了。 邹统领当即摇了摇头,“未有发现。” “未有发现——缙公公,你听清了吗?” 季瑜轻笑一声,“这下你该不会又要说,我买通了邹统领,和他一起作假?” “奴才不敢!” 缙公公又是一个响亮的叩头声,他的额头已经被磕破,渗出鲜血来,模样看着倒有几分可怜。 可即便是一向心慈手软的米棠,此刻都生不出半分同情心,只在心中痛骂了一声。 活该! “所以缙公公您还有什么地方要搜查吗,不如一并搜个仔细?” 一个小侍卫忽然匆匆跑进来,凑在邹统领耳畔说了几句。 邹统领的目光重新回到季瑜身上。 “世子。” 邹统领向他走过去,“缙公公虽然言语冒犯,可毕竟是为了皇上的安危。” “宫中有刺客,他自然得尽心尽力,您说是不是?” “再者说缙公公如今年纪也大了,您不如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他?” “不过……” 邹统领忽然笑道,“属下刚刚接到一个消息,说是……” 邹统领凑近季瑜的耳畔,轻声道,“说是那贼人受了伤……” 说话间,他的一只手十分自然的拍在季瑜的肩头。 这人是故意的! 看见他的动作,米棠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不过想到方才自己亲眼见证的药效,总归是攥紧了拳头,硬生生忍住了。 “既然受了伤,那贼人一定逃不掉的,我肯定会抓住他的。” 根据手下的消息,贼人被箭刺伤,正是伤在肩头。 邹统领不是怀疑季瑜,他是怀疑宫中每一个人! 藏住一粒沙子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它放进一堆沙中,邹统领几乎已经确认,这所谓的贼人一定是宫中人! 因此,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检验的机会。 此刻说话的时候,邹统领拍着季瑜肩头受伤的地方,他用的是巧劲,看上去似乎只是轻飘飘的犹如掸灰尘一般似的,但实则只有感受的人才知道力道有多大。 如果当真季瑜就是那贼人,此刻他的伤口一定会裂开出血。 不管细微表情怎么控制,血腥味总是掩盖不住! 邹统领细细的观察着季瑜面上的表情,甚至凑近用鼻子轻轻的闻着。 但什么都没有! 不仅季瑜一脸平静,他也什么都没闻到! 结合刚才感受到的床上的温度,邹统领讪讪的收回了手,心中不再怀疑。 季瑜心知他想试探的是什么,但此刻仍然转过不知,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疑惑道,“我肩膀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没有。” “——既然没有。” 季瑜眼神冰冷,“我还以为邹统领将我当成了贼人,如此用力,怕不是要把我当场拘捕起来。” “请世子恕罪!” 邹统领道,“属下也是皇命在身,每一个人都是怀疑对象,不得不出此下策!” 季瑜似乎还不准备罢休,但他身边的米棠已经有些双眼发懵,打了个呵欠,显然是要睡觉了。 于是季瑜硬生生忍不住了,望着地上跪着的二人,“还不快滚?” “是,是!” 邹统领拉着缙公公,二人迅速退了出去。 “我表现怎么样?” 听见外面撤退的响动,米棠冲着季瑜挤眉弄眼,哪还有半分方才昏昏欲睡的模样? 季瑜给她比了个大拇指,“超级棒!”? 第二百八十七章 脱皮 第二日天亮。 “疼疼疼,郡主您饶命!” 一大早上的,米棠和季瑜就听见门外柳含青的鬼哭狼嚎。 开门一看,柳含青被萧锦拧着耳朵,看那耳朵红的跟要滴血似的,看来萧锦下手不轻。 一看见米棠和季瑜,柳含青哭的更大声了,彷佛阔别十世的亲人,抱住季瑜的腿就开始委屈巴巴求救命。 “哼。” 当着哥哥的面,小郡主不好继续撒泼,气呼呼的松开了手。 “这是怎么了?”米棠问。 “外面人多,嫂嫂我们进去说!” 萧锦亲昵的抱住米棠的胳膊,另一只手拽住哥哥,瞪一眼柳含青,几人进了屋内,快速的把门锁上。 “他昨天居然把我打晕了!” 没有外人在场,萧锦才气呼呼的说起了自己生气的原因,圆滚滚的眼睛瞪着柳含青,后者则是缩缩脖子,十分畏惧的模样。 “行了。” 季瑜淡声道,“昨日情况紧急,含青做的没错……” “什么没错?” 小郡主不服气,“昨天多危险呐!” “哥哥,要是你出了事,我,我和嫂嫂怎么办?还有父王母妃……” 说着,已经开始小声抽泣起来,“我,我想父王母妃了。” 这还是她长这么大,头一次一个人离开家。 米棠对这个小姑子有莫名的好感,当下把人抱在怀中,跟哄小孩似的,安慰道,“别哭别哭,再哭下去你哥哥也该哭了。” 萧锦闻言不哭了,躲在米棠怀里眨巴眨巴偷眼看季瑜。 米棠顿时哭笑不得。 点了点小郡主的额头,“你也知道昨日有多危险,他一个人可以脱身,可若是有你在身旁,少不得要分心去照顾你。” “昨夜情况来的凶险,连你哥哥都免不了受伤,如果当时你在场,两人一起受伤,后面该怎么办呢?” “哥哥受伤了?” 小郡主“腾”的一下从米棠怀里钻出来,她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季瑜受伤”这四个字吸引住了。 站起身来围着季瑜团团转,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小孩子心性,季瑜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已经没事了,要不然昨夜就得出问题。” 米棠和季瑜二人这才将昨晚发生的事细细的说了一遍。 “这个狗奴才!” 萧锦听完就生气的不得了,一脚踹翻凳子,噔噔噔就要跑出去给季瑜报仇,结果被柳含青拦住。 “你是不是还想挨揍?” 小郡主捏着拳头威胁。 柳含青:…… 柳含青苦着脸,“郡主,咱们先听听你哥哥的安排好不好?” 萧锦正在气头上,说别的或许不行,但提到哥哥,瞬间就老实了。 撅着嘴巴重新坐下来,一副气呼呼的小模样。 “不过……” “昨夜,你们到底在徐贵妃那里看到了什么?” 季瑜有些好奇。 他去的晚,到那儿的时候萧锦和柳含青已经被人发现了。 可是季瑜思来想去不对劲,徐贵妃不过一个弱女子,到底两人是如何才能被发现的? 柳含青率先摇了摇头,眼神示意季瑜问萧锦。 说是陪着去,实际上小郡主给他挤到一边,什么东西都没看见。 “我知道我知道!” 萧锦兴冲冲举手,在几人好奇的目光中,她缓缓道,“徐贵妃偷人!” 米棠:…… 季瑜:…… “你就看到了这个?”米棠一言难尽。 “这个还不大啊!” 小郡主摩拳擦掌,“我皇伯父一定不会饶了这个女人的!” “那……你有没有看见她偷的是谁?” 方才还摩拳擦掌誓死要弄死徐贵妃的小郡主顿时蔫了。 摇头道,“没有。”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背对着我,根本看不见是谁。” “不过……” “徐贵妃同他熟的很,看起来两人绝对不是第一次深更半夜偷偷见面了。” “徐贵妃还说……” 萧锦仔细回忆着,半晌猛地一砸拳头,抱着自己的胳膊,面上带着恶心,“那个徐贵妃……属蛇的一样!” “属蛇?” 米棠和季瑜对视一眼,“属蛇是什么意思?” “她脱皮啊!” “什么?!” 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能从萧锦的嘴里听到这个。 米棠皱着眉,她彷佛已经看见,徐贵妃的脸上剥下一层层的白色的皮屑…… 米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恶心的不行。 “可是……昨日我们才同徐贵妃见过。” 米棠看着萧锦和季瑜,脸色严肃,“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痕迹,而且……” “皮肤好的很!” “这倒是奇怪了。” 柳含青摸着下巴。 他之前在宫外,只知道徐家人一直针对陷害米棠和季瑜二人,直到自己被小郡主捎进了宫,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 只不过……怎么越来越吓人了? 但是大男人不能说自己害怕! 柳含青偷偷看一眼身旁的萧锦,然后飞快的把眼神收回来,努力分析,“有没有可能她晚上脱皮……然后白天就脱完了?” 有没有说服别人柳含青不知道,反正他是说服自己了。 柳含青情不自禁的夸赞自己一声,“妙啊!” 萧锦:…… “不许说话!” 萧锦凶巴巴的让他闭嘴。 “如果昨夜阿锦看到的是真的话……” 米棠忽然道,“今天其实有一个很好的检验机会。” “什么?” “看看徐贵妃的脸就知道了!” “我去我去!” 萧锦迫不及待举手。 昨夜教训徐贵妃的计划落空,萧锦正愁找不到机会表现自己,眼下听说有个机会,哪能不冲锋在前。 “啪”的一声响,萧锦收回了爪子。 巴巴的看着季瑜,委屈道,“哥哥你打我做什么?” “你去太危险了。” “昨夜的动静徐贵妃一定是已经发现了,你如果今天冒然跑过去看她的脸,你猜她会不会想到昨夜就是你?” “只是偷看便罢了,但你可是既看到她和男人私会又有脸上的毛病……徐贵妃怕是恨不得置你于死地!” 季瑜说的显然十分在理,萧锦不吭声了,只是眼中仍然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嘟囔道,“那,那也不能就这么放过她呀。” “当然有机会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 宛贵妃 御花园中。 宛贵妃正躺在美人塌上小憩,边上的小宫女殷勤的扇着扇子,端的是一副美人春睡图。 “听说了吗?” 远处突然传出细细簌簌的说话声,宛贵妃猛地睁开眼睛。 被人扰了睡眠,自然是有些不快的,宛贵妃给另一侧的小宫女递递眼色,后者马上就明白了,要顺着声音去收拾收拾没有规矩的宫人。 “……徐贵妃的脸……” 谈话声中隐隐传出这几个字眼来。 宛贵妃叫住了要前去教训人的宫女,自己从美人塌上爬起来,带着小宫女,几人猫着腰,小心的躲在花丛中偷听。 果然是几个小太监宫女的窃窃私语,就在靠近假山一侧,或许是以为没有人会来这里,私下议论起主子来格外大胆。 宛贵妃静静的听着。 “徐贵妃那一张脸真可谓是冰肌玉骨……难怪皇上如此宠幸,我看呐,宫中没有哪位主子比得过!” 该死的! 徐贵妃手心的帕子都被揉成了一团。 她和徐贵妃是老冤家,皇帝子嗣单薄,她却是宫中少有的几个为皇上诞下皇子的嫔妃。 虽然这些年宠爱不及徐贵妃,可毕竟有个皇子傍身,有了依仗,也算是安分了许多。 只是没想到,落在这群小贱蹄子眼中,居然是自己比不过徐贵妃那个贱人? 宛贵妃气的鼻子都要歪了,恨不能冲出去把这几个大胆的狗奴才一顿毒打。 “你知道徐贵妃为何如此驻颜有术吗?” 下一秒,小太监突然压低了声音,还四处打量一眼,似乎要说到什么秘密了。 宛贵妃冲动的心一下子收回胸腔,伸长耳朵仔细听着。 “什么呀?”小宫女有些好奇。 小太监道,“我同你讲了,你可莫要告诉旁人。” 宛贵妃:……该死的,马上给她讲! “我听说……” 小太监拉长了音调,“听说徐贵妃有一种神奇的法子,可以去掉脸上的死皮……” 小宫女惊呼了一声,又马上捂住嘴巴。 “嗐,你害怕什么?” 小太监嘲弄的笑一声,似乎笑小宫女没有见识,“你不知道,喏。” 小太监摸了摸自己的脸,“听说过蛇蜕皮吗?蜕下来的都是无用的老化的蛇皮。” “你想呐,徐贵妃每天这样蜕掉一层老化的皮肤,可不是每一天都看着娇嫩的不得了,那可不得是冰肌玉骨啊!” “难道你没发现,徐贵妃近日来皮肤越来越好吗?” 小宫女听了似乎有些心动,跟着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有些期许,“那,那我若是也有这样的法子,皇上是不是……” “得了你。” 小太监嘲笑道,“那可是徐贵妃争宠的法子,你以为谁都能知道?” 他的声音带着诱惑,“这要是给人知道了,那皇上岂不是转头宠幸他人去了?徐贵妃还怎么享受独宠?” 后头的话宛贵妃已经听不见了,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连那几个胆大的宫人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 好半晌,宛贵妃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萍儿,听见了吗?” 宛贵妃喊自己的小宫女,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萍儿也激动道,“听见了的,主子!” “要是有了这个蜕皮的法子,皇上一定会……” “一定会什么?” 宛贵妃捏着萍儿的下巴,迷眼打量,“你想同本宫争男人不成?” 萍儿慌了神,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奴婢不敢,奴婢的意思是,有了这个法子,皇上一定会更加宠爱娘娘您的!” “算你识相。” 宛贵妃冷哼一声,“起来。” “扶本宫回宫,本宫要好好想想,该怎么从那个贱人嘴里挖出这个秘密!” 她们走后,几道身影才从假山的背面走出。 其中两个一人宫女打扮,一人小太监打扮,正是季瑜和米棠。 若是宛贵妃现在还在的话,一定能认出,这就是方才说话的两个胆大的宫人! “这是成了?” 米棠有些不确定。 “放心嫂嫂。” 小郡主下巴一扬,拍了拍自己腰间的荷包,“有钱能使鬼推磨,宫中的消息,没有人比这些伺候的宫人更清楚了。” “我已经问清楚了,宛贵妃和徐贵妃一直有矛盾,而且……” 小郡主星星眼的看着哥哥,“哥哥你刚刚的戏简直棒极了,要不是知道是假的,说的我都心动了呢!” “你哥哥呀……” 米棠看了一眼季瑜,笑道,“奥斯卡影帝!” 萧锦挠挠头,“傲……那是什么?” “就是说你哥哥演技好的意思。” “嗷!” 徐贵妃宫中。 徐贵妃坐在梳妆镜前,即便是在自己宫中,她依然带着纱帽。 “还看什么?” “都给本宫滚出去!” “是!” 地上碎了一地的杯碗瓷片,宫女们仓惶的退了出去。 直到所有的宫人都离开,徐贵妃才小心的从下巴上掀开纱帽一角。 铜镜中,被藏在纱帽下的下巴上,依然有着一层已经翘起的皮肤,看着瘆人。 徐贵妃试探着用手撕了一下,然后下一秒“嘶”了一声。 疼,实在是疼。 “该死的!” 徐贵妃一把扫掉梳妆镜前的妆匣,“这让本宫怎么见人!” 若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徐贵妃最为宝贵的,除了荣华富贵,便是她这一张脸了。 毕竟,她现在的荣华富贵都是靠着这一张脸挣来的。 可是如今…… 方才掀翻妆匣的动作太大,纱帽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完整的露出了徐贵妃那一张脸来。 更甚以往的冰肌玉骨,可惜…… 上面浮着一层层卷边的将落未落得皮屑,看的人头皮发麻。 徐贵妃忍不住尖叫了一声,蹲下身子,一手捂住脸,一手慌乱的在地上摸自己的纱帽。 嫩白的手不小心蹭到了地上的碎片,马上绽放出火红的血色花朵,可是徐贵妃彷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依旧在地上一寸一寸的寻找着。 直到终于摸到了纱帽,重新戴在了头上。 徐贵妃崩溃的情绪才重新平静下来。 隔着纱帽和铜镜中的自己对视,徐贵妃眼中是恨意滔天。? 第二百八十九章 给大伙儿瞧瞧 “我家娘娘正在休息,各位主子,你们不能进去啊!” “啪”的一声脆响,似乎是谁被扇了耳光。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当奴才的,也敢拦本宫的路不成?”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请娘娘恕罪!” “……” 外面传出的响动越来越大,大到走神中的徐贵妃都不能忽视,被从汹涌恨意中拉了回来。 “怎么回事,怎么如此吵闹?”徐贵妃蹙眉问道。 然而不等她的宫女回应,自有别的声音回答了,“姐姐这里好安静,我们诸位姐妹来看望姐妹了。” 随着声音落下,寝宫大门被推开,强烈的光线猛地照了进来。 徐贵妃下意识的捂住了脸。 “哟,姐姐怎么如此打扮?” 看着徐贵妃在自己寝宫中都还带着纱帽,短暂的愕然之后,宛贵妃开心的笑了。 看来那两个胆大的奴才当真没有说错,徐贵妃就是在用着见不得人的得宠方法! 只要她能把这个法子得过来…… 宛贵妃得意一笑,对着身后跟着的众嫔妃点点头,“诸位姐妹们不是说对徐贵妃想念的紧吗,眼下人就在眼前,还不过去亲近亲近?” 这就是宛贵妃在宫中谋算出来的好计策。 如今徐贵妃这贱人得宠的很,又因为落胎之事,恐怕更得皇上怜惜,她若是贸然过来抢夺这个冰肌玉骨的法子,保不准要吃徐贵妃的苦头。 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这样,倒还不如将这个法子分给宫中的众位妃嫔,大家一起来找徐贵妃要方子。 这么多人一起,徐贵妃若是还敢藏私……大家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纵使是闹到了皇上面前……哼,徐贵妃恐怕不敢告状,就算是告状,想来皇上应当也不会对着这么多人搞偏宠。 这是一则,二来…… 即使眼下宛贵妃头脑发热,迫不及待想靠着这个法子翻身,但她跟徐贵妃到底不同,她是个有皇子傍身的,而徐贵妃却是孤家寡人一个,徐贵妃这个法子闻所未闻,听起来也带着凶险,于她太不划算,可若是有人能帮她去试验…… 想到自己心中的盘算,宛贵妃已经丝毫不掩饰了,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徐贵妃被纱帽遮盖的脸上。 她倒要看看,徐贵妃这个贱人今日又该当如何! 虽然不知道宛贵妃为何突然提到自己的纱帽,但自己的事除了方量子可是谁都没透露…… 徐贵妃笃定宛贵妃一无所知,只短暂的心虚一瞬,随即喝道,“宛贵妃带着这么多人来本宫寝宫,意欲何为啊?” 和这些一年到头难得见到一次皇上、甚至从没被皇上宠幸过的只为充数的妃嫔相比,徐贵妃一直是跟在皇上身边的,虽没有后位,却是代掌凤印,说白了,那就是个名义上的贵妃,实际上的皇后,这是宫中心照不宣的事实。 本来以为这次徐贵妃可以凭借着肚子一举登上后位,可是天不随人愿,孩子没了。 若是徐贵妃的肚子还在,无论宛贵妃如何诱惑,这些妃嫔们也是决计不敢一起来徐贵妃宫中挑衅的。 他们敢一起来找事,无非就是人多,以及…… 然而眼下一见,众位妃嫔才知道什么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徐贵妃孩子虽然没了,可那也是徐贵妃啊! 被这么一声呵斥之下,众位妃嫔脸上已经生出了怯意,后悔惨祸进宛贵妃和徐贵妃之间的争斗中,恨不能马上逃跑。 一群没用的东西! 哪怕是有了徐贵妃的法子也得不到皇上的恩宠! 宛贵心中暗骂一句,阴阳怪气道,“意欲何为?徐贵妃娘娘好大一个帽子啊!” “您贵人事多,平日里和诸位姐姐妹妹们不得相见,眼下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块儿,怎么,徐贵妃娘娘原来是瞧不上我们这些姐妹的吗?” “你虽有皇上恩宠,可我们众姐妹却也都同为圣上的女人!” 宛贵妃一口一个“我们”,这些人虽然都是废物,她却也是要将她们绑在自己的船上的,毕竟多一个人,她就多一份底气。 果然,听完宛贵妃的话,众位妃嫔脸上的惧意少了许多。 宛贵妃看在眼里,冷哼一声,继续道,“不过徐贵妃娘娘这是什么打扮?怎么在自己寝宫中还带着纱帽?” 虽然心里清楚徐贵妃一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宛贵妃面上仍然装傻道,“如今诸位姐妹都来了,徐贵妃还是不要见外的好,赶紧摘下纱帽与诸位姐妹坦诚相见!” 她的话句句不离“纱帽”二字,成功将众位妃嫔的视线吸引到徐贵妃脸上去。 听见宛贵妃的话,众位妃嫔的脸色果然有了些变化,打量徐贵妃的眼神带着兴味。 毕竟来的时候宛贵妃可是说了,这徐贵妃得了什么稀有的法子,可以让脸上的肌肤变成冰肌玉骨的状态。 而进徐贵妃带着纱帽不肯见人,可不就是有鬼吗! 若是她们也能得了这法子,那岂不是…… 一时间,众位妃嫔都有些兴奋,也不害怕了,大着胆子附和宛贵妃,“是啊是啊,徐贵妃,我们这么多人来看你,你总戴着纱帽做什么?” “又不是黄花姑娘了,何必来这一套大姑娘不肯见人的套路。” “就是就是,和众位姐妹还要搞什么神秘?” “……莫非,徐贵妃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众说纷纭说,不知道是谁先开了这个口,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徐贵妃冷笑涟涟,看来这群人还真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也不会一口一个让她摘纱帽。 这该死的宛贵妃! 她一定不会放过的! 徐贵妃盯着宛贵妃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死人,把宛贵妃结结实实的吓到了。 “徐,徐贵妃,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徐贵妃冷笑,“究竟是谁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你不知道吗?” 宛贵妃心虚却仍旧嘴硬,她不过是拆穿了徐贵妃的秘密而已,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徐贵妃这话姐姐我可就听不懂了,眼下大伙儿都在。” “你若是什么都没有……那不妨摘下纱帽,给大伙儿瞧瞧啊?”? 第二百九十章 徐贵妃的脸 随着宛贵妃的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徐贵妃的脸上。 徐贵妃藏在袖子中的手攥成拳,指甲在掌心划破出血,她冷着一张脸,“想让我摘下纱帽……你们是什么东西?” “也敢在本宫面前大放厥词?” “来人,将她们全都给本宫轰出去——” “你若是心中没鬼,又何必不敢摘下纱帽?” 有人突然尖叫了一声,打断了徐贵妃的话。 “是你在质疑本宫吗?” 徐贵妃盯着出声的人,冷笑道,“既然你一直说本宫心中有鬼……那本宫就让你真的见一回鬼!” “来人!” 徐贵妃一指那人,“将她给本宫拖出来乱棍打死!” “本宫要让所有人瞧瞧,什么叫有鬼!” “徐贵妃,你胆大妄为!” 宛贵妃没有想到徐贵妃居然如此蛮横,当着这么多妃嫔的面就要打死一个妃子,苍白着脸道,“我,我们都是皇上的女人,你,你如此大胆,陛下,陛下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 “不会放过我?” 徐贵妃冷笑着拍了拍手,“来人,去请本宫的凤印!” 凤印! 听到这个词,宛贵妃几乎是瞬间跌坐在地上。 她怎么差点忘了,这贱人手中可是有凤印的! “宛贵妃。” 徐贵妃问道,“本宫现在可以处置这些以下犯上、不敬本宫的妃嫔了吗?” 宛贵妃的双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别说是那个要被徐贵妃打死的小妃子,就算是她,只要这贱人拿着凤印,虽然她有皇子傍身,贱人杀不了她,打个板子什么的怕也得由着这个贱人来! “徐贵妃饶命!徐贵妃饶命啊!” 见着宛贵妃不说话,在场的也没有人未自己开口,被徐贵妃拖出来的小妃子当场就慌了神,从地上爬过去抱着徐贵妃的腿跪地求饶,“求求你放过我,我,我给你当牛做马,求求你徐贵妃!” “当牛做马,本宫这里的奴才已经够多了。” 徐贵妃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森冷。 求饶的小妃子似乎瞬间开了智。一手指着宛贵妃,“是她!是宛贵妃!” “是宛贵妃告诉我们,说您在用什么冰肌玉骨的秘法,可以像蛇一样脱去脸上的死皮!” “是宛贵妃!” “娘娘,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您放过我!” 随着这个小妃子的话,徐贵妃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了宛贵妃的脸上,像淬了毒的刀一般,令人生寒。 “你这个贱人,胡说八道什么!” 宛贵妃牙齿都在打颤,小脸苍白,没有想到这贱人居然将自己供出来。 慌忙走过去,一脚踹在小妃子的身上,“让你胡说八道攀咬本宫,本宫先打死你!” 宛贵妃一脚一脚踹在小妃子身上,小妃子本就身娇体软,哪能遭得住这样的脚踹,求饶的声音越来越低,嘴角蔓延的红色血迹也越来越吓人。 在宛贵妃一声声的咒骂声中,终究是身子一软,软绵绵的趴在了地上。 宛贵妃也不知道自己踢了多久,她只想让脚底下的这个贱人赶紧住嘴,但是踢着踢着,渐渐的,脚底下的人似乎没了生息,再一看…… “啊啊啊啊!” 宛贵妃尖叫一声,慌忙向后退了一步,“她,她死了……” “宛贵妃好大的胆子,当着本宫和众位妃嫔的面就敢如此行凶。” 死人就躺在自己脚边,但徐贵妃恍若未觉,只冷冷的看着宛贵妃,“本宫受陛下信任,代掌凤印。” “眼下宛贵妃当众杀人,本宫定不姑息。” “来人啊!将宛贵妃押下,本宫要奏明陛下处置!” “是!” “谁敢动手!” 宛贵妃这下是真的慌了。 徐贵妃杀个人无关紧要,可她不成! 况且……这贱人从一开始根本没想着要杀了谁,她就是故意激自己的! 更可恨的是,自己居然当真上钩了! “怎么,宛贵妃是要抗罪吗?” 宛贵妃咬着牙,恨不能将徐贵妃生咬活撕了,“我,我还有五皇子!你不能对我动手!” “五皇子?” 徐贵妃笑了,“若不是有五皇子在,你以为本宫还需要奏请陛下再对你动手吗?” 徐贵妃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不过你放心……” “本宫正好膝下无子,五皇子……本宫会替你照顾的。” “贱人……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 宛贵妃最宝贝的莫过于自己儿子五皇子,不然也不会愿意在后宫安安分分守着儿子这么久。 徐贵妃说要抢走她儿子的话无异于在宛贵妃的心上重重的插了一刀。 眼下,徐贵妃也顾不得旁的了,她的眼睛盯着徐贵妃,几乎要冒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撕了这个贱人的嘴,让她再也说不出要抢走她儿子的话来! 只是一个不察之间,徐贵妃感觉自己身前掠过一阵风,然后就见着宛贵妃疯了一样朝自己扑过来,手上的目标赫然是自己头上的纱帽。 “快!快给本宫拦住她!”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宛贵妃一把抓住徐贵妃脸上的纱帽,然后猛地一掀开。 她的脸上藏着得意的笑,贱人,你不是最宝贝自己这一张脸吗?你不是现在见不得光吗?那我就让所有人都看看! 徐贵妃头上的纱帽被掀开,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整齐的嘘声。 “这,这怎么可能!” 宛贵妃惊呼出声。 不是说这个女人脸上在蜕皮吗? 为什么看上去如此光滑细嫩,就像是…… 宛贵妃恍然大悟,“看,看她的脸!” “如此冰肌玉骨,可不就是用了那劳什子的秘方!” “她,她一定有秘方!” “够了!” 早在众人惊呼出声的瞬间,徐贵妃就抓起了一面铜镜,和她先前自己照镜子出现的丑陋面容不一样,此刻的她脸上又恢复成了往日的光滑白皙,甚至更甚以往,更加的美貌动人。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场变故已经足够徐贵妃冷静下来了。 见着宛贵妃还在大放厥词,眼神猛地冷下来,这个女人果然知道了什么! “啪”的一声响,徐贵妃将宛贵妃的脸打的偏向一边。 “你,你敢打我?” “打你?” 徐贵妃冷声道,“本宫不止要打你,还要废了你!” “还不赶紧将这个疯女人押下去!” 徐贵妃手下的宫人迅速拥上来,堵住宛贵妃的嘴,将人七手八脚的带走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生肌丸 “如何?” 季瑜早早的派人盯上了宛贵妃,一路跟着宛贵妃,从她浩浩荡荡的带着一众嫔妃去找徐贵妃开始。 眼下见到人回来,免不了要发问。 “回禀世子爷。” 那人回道,“据奴才打探的消息,宛贵妃被徐贵妃的人押解到皇上面前去了,说是宛贵妃当众行凶,打杀了一个嫔妃,可怕的很。” “那徐贵妃什么样?” 萧锦急急发问。 她现在都还记着那晚上看到的瘆人的一幕,啧,光是想一想就让她鸡皮疙瘩起来了。 “徐贵妃?” “徐贵妃好像很生气。” 萧锦:…… 萧锦简直要抓狂,“不是问她生不生气,是说她脸上怎样?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人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果断摇头,“没有,徐贵妃看上去什么奇怪的地方都没有。” “这倒奇怪了……” “行了,你先下去。” 季瑜将人打发走。 “哥哥,你听到没!” 萧锦冲着季瑜龇牙咧嘴,“徐贵妃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季瑜沉吟片刻,“看来还得找个时间再去探探究竟。” 萧锦欢呼举手,“我——” “你不行。” 季瑜拒绝的干脆,小郡主顿时就撅嘴不高兴了。 徐贵妃寝宫。 收拾了宛贵妃这个上跳下窜不安分的,徐贵妃再次将所有宫人打发出去,一个人坐在铜镜前看自己的脸。 和方才被宛贵妃扯掉纱帽时一样,这张脸光洁动人,便是知道这是她自己的脸,她也免不得有些心动。 “如何?还满意吗?” 一个声音突然自房间中响起,徐贵妃吓了一跳。 等到她看清是谁时,原本紧张的神色才松弛下来,嗔怪一声,“你怎么敢这个时候过来?” “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 方量子走上前来,一把抱住徐贵妃,“我想你了……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难道还有谁能阻拦我吗?” 他话中全然没有半分忌惮的样子。 徐贵妃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谔,但很快就被她很好的压下去。 想到方才方量子说的话,徐贵妃反手抱住方量子的胳膊,试探道,“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的脸……和你有关系?” 方量子只是摸着徐贵妃的脸,然后凑过去蹭了蹭。 果然,比新生孩童还要嫩滑的脸…… 不知为何,徐贵妃看着方量子的举动,心中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让她下意识的想要远离他。 方量子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徐贵妃抗拒的举动,黑黝黝的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面上也毫无表情。 徐贵妃被看的头皮发麻,僵硬着脸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笑,轻轻的用拳头在方量子的胸口锤了一下,“干嘛呀这么吓人……我的脸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嘛?” 方量子突然笑了,伸手摸了摸徐贵妃的脸,“当然有关系。” “没发现你脸上的皮肤越来越好了吗?” 听到方量子承认自己脸上的变化和他有关,徐贵妃的心重重的跳了几下,一时间说不上是兴奋居多还是害怕更多。 “那昨天晚上我的脸……” 徐贵妃试探着提起昨天晚上的事。 不怪她仍然惦记着,实在是当时脸上的景象太过恐怕,一层层的细皮卷起,随时要脱落的模样,她几乎彻夜难眠,满脑子都是这个画面。 更别提当时还有贼人在场,也就是说,她的脸很可能被那人看了去! 徐贵妃原本因为兴奋涨红的脸瞬间苍白下去。 方量子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点了点头,“昨日便想告诉你了——” “记得之前给你吃的药丸吗?” 徐贵妃自然记得。 若不是有方量子给的药丸让她能装作有孕的样子,躲避太医的诊断,恐怕她早已香消玉殒,跟着爹娘一起下去看弟弟了。 只是这会儿方量子突然提起…… 徐贵妃警惕道,“那药丸有什么问题?” 方量子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发,“能有什么不对,你不是都吃了吗?” “那药丸里头有一颗是生肌丸,割下一块肉,都能重新长回来,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宝贝,落到你嘴里倒成有问题了。” “那我为何……” “世界上最娇嫩的皮肤莫过于刚出生的孩童,即便再怎么保养,随着时间的流逝,总归是会老化的。” 方量子道,“我给你的生肌丸是我自己炼制出来的,年岁越大效果就越好,褪去老化的皮肤,重新长出犹如出生孩童时的肌肤……你的脸蛋不是越来越细腻了吗?” “讨厌你!” 听完方量子的解释,徐贵妃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嗔怪的瞪一眼方量子,“谁年岁大了?” 徐贵妃正是如花一般的年岁,加之保养得宜,身段玲珑,又有在宫中浸淫出来的勾人手段,一眼一语一个眼神之间,尽是风情。 在徐贵妃的有心引诱之下,两人很快滚到了床上。 “你那生肌丸……还有吗?” 徐贵妃撑着下巴,通身上下都是香汗淋漓的惑人模样,嫩葱似的指尖在方量子的胸膛滑过。 是人就会害怕年华老去,女人尤甚,宫中的女人更甚,要不然那一群妃嫔也不会在宛贵妃的挑拨下一起没头没尾的来到她的宫中。 眼下听到方量子有这样一种神奇的药丸,徐贵妃难免动了心思。 “你还想要?” 方量子摸着徐贵妃嫩滑的手臂,眼神中闪烁着奇怪的光芒。 “当然。” 徐贵妃呵气如兰,“哪个女人不想要年轻漂亮……你给是不给?” 她的声音带着嗔意,不凶,反而更像撒娇。 方量子的喉头动了动,扑在徐贵妃的身上,嗓音低沉,“给,当然给。” “不过……” “不过什么?” 方量子没有说完,两人重新在床上翻腾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贵妃已经沉沉睡去,方量子却突然睁开眼,盯着身下的徐贵妃,他的脸上笑容怪异,反复摩挲着徐贵妃的脸,口中喃喃自语。 这是你自己选的,可怨不了我。 可惜,徐贵妃正沉浸在年轻貌美的美梦中,什么都听不见。? 第二百九十二章 金牌 宛贵妃当众打杀一个妃子之事,让皇帝非常震怒,不顾宛贵妃和五皇子的苦苦哀求,当即下了命令,宛贵妃削去妃籍,打入冷宫,五皇子交给其他妃嫔抚养。 知道自己的儿子要被带走,宛贵妃远比自己要被打入冷宫更加哀戚,跪在地上求饶不止,额头都出血了。 萧锦被齐王和齐王妃教的很好,看到眼下情景忍不住心软,帮着求情,“皇伯父,孩子都是要跟着娘亲的,要不然还是让宛贵妃带着五皇子。” 小郡主的话动之以情,一时间让皇帝想到了很多,正在犹豫之时,徐贵妃来了。 “郡主这话就说错了。” 徐贵妃走来环佩叮当,声音柔媚,“孩子养在亲娘跟前能学好,这是大家都乐见其成的。” “可是宛贵妃大众打杀其他妃嫔,足以说明她心思恶毒,暴虐成性,五皇子若是继续跟着宛贵妃……只怕会被养歪。” “皇上这才是真真正正疼惜亲子的举措,郡主要好生理解皇上的苦心呐!” 萧锦心中觉得徐贵妃说的不对,可是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嗫嚅道,“可,可是……” “行了,不用再劝了。” 皇帝打断她,“徐贵妃说的不错,五皇子心思纯善,若是继续被这样的娘亲教养下去,只怕会出大乱子。” “阿锦年纪还小,尚且不懂得这些人伦纲常,就不要再劝了。” “朕心意已决,来人呐,速速将人拖下去。” “皇上!” 知道皇帝的心思已定,再无转圜余地,宛贵妃彻底没了生气一般,跌坐在地上。 在被侍卫拖走的瞬间又突然暴起,双眼突出的模样令人生怖,对着徐贵妃的方向大声咒骂,“贱人!贱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有朝一日我儿长成,一定会手刃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贵妃颤抖着手,向皇帝哭诉,“疯了,她疯了……” “还不赶紧带走!” 皇帝冷声下了最后的命令。 直到宛贵妃被带走,再也听不见半点声音,徐贵妃才镇定下来,摸了摸自己更胜昨日的脸,心思百转千回。 方量子走的时候给她留下了一瓶生肌丸,内中不过五颗而已,还嘱咐她生肌丸需得控制用量,不可多服。 徐贵妃没当一回事,才五颗的量,本就算不得多,照她的想法,恨不能一天一颗。 知道皇上要处罚宛贵妃,来这儿之前她特意服了一颗。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一颗药丸下去,她感觉脸上的肉都更加紧致了,这让她激动不已。 这张脸给了她极大的自信,想着方才宛贵妃被拖走时恶毒的言语,徐贵妃扑在皇帝怀里撒娇,“皇上,臣妾有件事想求您。” “何事呐?” 皇帝脸上有些疲惫,他已经上了年纪,身体本就不好,若不是跟着国师打坐吃药修行,只怕会更差。 可惜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宫中稀奇古怪的事件频发,他已经好一段时间没跟国师打坐了,身体也越发的沉重。 摸了摸徐贵妃细白嫩滑的脸蛋,皇帝难得喉头滚动了一下,想着等会儿要不要重新开始和国师的修行。 徐贵妃自然没有忽视皇帝的变化,心中暗喜,口中继续撒娇道,“宛贵妃此次被打入冷宫,五皇子失去了娘亲,多可怜的孩子啊……臣妾想,臣妾想把五皇子接到臣妾的宫中,照顾他好不好?”、 徐贵妃膝下没有子嗣,这也是她一直以来只能代掌凤印却不能真正登上后位的原因,若是能把五皇子过继在她的名下,想来后面只要稍稍给皇上吹吹枕头风,恐怕这后位就非她莫属了。 再加之…… 徐贵妃心里冷哼一声,这宛贵妃不是口口声声说五皇子日后会杀了她报仇吗? 那她就索性抢走宛贵妃的儿子,让宛贵妃亲眼看看,她的亲生儿子不仅没有为亲娘报仇,犯到对着娘亲的仇人一口一个“母后”,这难道不是比杀了那个贱人更让人快意的事? 一想到这里,徐贵妃已经激动的忍不住全身颤抖了。 她这会儿顾着高兴,以为这是十拿九稳的事,却没注意到皇帝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皇帝拒绝道,“不可,五皇子的归处,朕已经有了安排。” “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提了。” 居然没答应自己? 徐贵妃有些不敢置信,争取道,“皇上~” “好了好了。” 皇帝拍拍她的肩膀,不着痕迹的把她从自己怀里拉了出来,“你上次落胎身子还未养好,朕想让你好好休养,子嗣之事不可强求,五皇子的事是朕之前定下的,朕乃一国之君,不可出尔反尔。” “这件事到此为止。” 虽然没有得到皇帝的同意,但皇帝毕竟耐心解释了一番,从话中透露的意思来看,不让自己抚养五皇子还是出于对自己的疼惜,徐贵妃高高兴兴的接受了。 “昨天的事吓到你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朕有空就去看你。” 徐贵妃沉浸在喜悦中,忘了追问皇帝的“有空”是什么时候,带着一众宫人浩浩荡荡的回去了。 此刻在场的只留下了伺候皇帝的缙公公和季瑜一行。 “朕真的是老了。” 皇帝叹出一口气,揉了揉眉心,“宫中发生的事越来越多。” “阿瑜。” 皇帝突然看着季瑜,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没说,从身上掏出一块金牌递给季瑜,“若是有什么事……算了,这块金牌可以调动朕的侍卫,你替朕好好保管。” 身侧的缙公公心中一阵惊涛骇浪。 季瑜也是相当震惊,犹豫道,“谢谢皇……” 他停顿了一下,终于是跟着萧锦的叫法,“谢谢皇伯父,只是这块金牌过于……” 皇帝摆了摆手,“你叫朕一声皇伯父,什么都是值当的。” 话音刚落下,皇帝就咳嗽不止。 缙公公忙从身上掏出瓷瓶,给皇帝喂下药丸。 季瑜盯着被缙公公重新收好的药丸,眼中一片黑沉沉,缙公公被他看的心里发毛。 “世,世子,您这是……” “都退下。” 皇帝突然道,又拍了拍季瑜的肩膀,“朕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第二百九十三章 验证猜测 回到宫中,几人坐在一起商议。 看处季瑜心不在焉,一副失神的状态,米棠免不了要担心,“这块金牌……” 季瑜摇了摇头。 米棠捂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皇上会没事的,他可是一国之君!” 季瑜喃喃自语,“希望。” 一股难言的沉默弥漫在几人之间。 柳含青不安的挪了挪屁股,他虽然对有些事反应迟缓,但即便是他,也感受到了某些不寻常的气息,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这种不寻常的气息让心中一阵发慌,闷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 柳含青偷眼看看身侧的萧锦,抿了抿唇,如果发生难以承受的大事时,是跟着季瑜米棠,以及……萧锦一起,似乎也没有那么让人难受。 “咕噜噜”,正当柳含青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奇怪的声音从他的身侧响起。 柳含青满脸警惕,“什么声音?” 说完他还伸着耳朵仔细的去听,嗯……这声音就像是从他身边传来的,好像是…… 柳含青追着声音把耳朵都快凑到萧锦的肚子上去了。 萧锦“噌”的一声拍桌站起来,脸都涨红了,“柳含青!” “啪”的一声响,柳含青脸上又盖上了小郡主愤怒的巴掌印。 米棠和季瑜嘲笑的相当不留情。 柳含青:…… 柳含青捂着脸表示委屈。 “好了好了。” 米棠冲季瑜挤挤眼睛,视线在柳含青和萧锦身上飘过,笑的两颗小虎牙都露出来,她可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呐…… “阿锦既然饿了,还是先安排传饭,说起来我也饿了。” 于是萧锦又重新坐了回去,抱着米棠的胳膊贴贴,嘴甜道,“还是嫂嫂对我最好!” “不像某些人!” 她愤怒的眼神又落到了柳含青身上。 某人低着头,这下彻底自闭了。 宫中的伙食自然是非比寻常,可柳含青总觉得比不上米棠亲手做的,一边感慨一边和季瑜交换意见。 正讨论间,猛然一扭头,发现萧锦抱着一整只烧鸡在啃,满手满脸都是油,模样看着有些狰狞科,身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堆骨头,怎么看怎么奇怪,可是她自己好像全然没有发现。 柳含青吞了口口水,有些害怕,“郡主,你……” 抱着烧鸡啃得萧锦彷佛听不见声音,眼神都有些发懵,只埋头对着手上的鸡拼命撕咬。 这下子,哪怕是个傻子也发现不对劲了。 季瑜站起身来,对着柳含青和米棠各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装作要出去的样子,突然走到萧锦身后,伸手在她的脖子上某个穴位按了一下,萧锦就软绵绵的倒下去了。 坐在她身侧的柳含青几乎是第一时间,一手丢开烧鸡,一手将人抱在怀中,免得萧锦摔在地上,连她手上和脸上的油渍都不顾,全部擦在了自己身上。 “她这是……怎么了?” 柳含青从没见过萧锦这样古怪的样子,就好像是饿久了的乞丐,吃起来颇有些饥不择食的味道…… 不! 乞丐也没有这样的! 想到方才萧锦一副眼冒绿光的模样,柳含青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把她抱到床上去。” 米棠指挥柳含青,然后捏着萧锦的手腕,替她诊起脉来。 她虽然跟着师傅学的是毒经,但像这种不管是毒还是医都通用的诊脉之术还是会的。 只是…… 对上季瑜和柳含青担忧的视线,米棠摇了摇头,“一切正常。” 她的脸上带着困扰和迷惑。 刚才她和季瑜正对着萧锦而坐,因此观察到的东西比柳含青更多,萧锦的状态分明是不正常的,就像是丧失了自主意识,被人操控一样。 这样的状态只可能通过药物或者精神控制。 可精神控制哪怕是在现代,也只能通过心理暗示,而萧锦从始至终一直和他们呆在一块,不可能有接触到心理暗示的机会。 所以,米棠自然而然的怀疑到了中毒上面。 然而方才诊脉的结果彻底推翻了她的猜测,萧锦的脉象显示一切正常,她没有中任何的毒! 柳含青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结结巴巴道,“那她,她为什么这样?” 相比柳含青的害怕和紧张,季瑜明显冷静的多。 看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萧锦,季瑜的眼神落到米棠身上,他的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上一次,棠棠也是这样…… 而且她们的共同点都是—— 见过了徐贵妃! 季瑜的呼吸有些急促,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种类似巫蛊之术的味道吗,闻着臭,但是会让人不断的去联想好吃的肉,然后变成这样…… 最为奇怪的是,尽管米棠描述的如此细致,尽管今日他们一起同徐贵妃站在一处,他也什么味道都没闻到。 恐怕…… 季瑜打量着一脸紧张兮兮的柳含青,眼神深邃,恐怕不止是他,柳含青也什么味道都没有闻到,甚至…… 和徐贵妃相处密切的皇上也从来没有闻到过! 看到季瑜眉头紧锁,米棠悄悄靠近他,“季瑜,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这件事实在太过离奇和凶险,他们必须得时刻防备,对上米棠和柳含青关切的眼神,季瑜瞬间下了决定。 他点点头,“我有一个猜测……但是恐怕得等阿锦醒过来才能验证。” 三人便一同守在萧锦的床边,等着她醒过来。 夜色暮沉沉的时候,被季瑜敲晕的萧锦总算是悠悠的睁开了眼。 然而一睁开眼,对上的就是三张凑近的脸,萧锦被吓了一跳。 等到脑子彻底清醒看清是谁之后,萧锦才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扑到米棠的怀疑委屈,“你们干嘛呀,吓死我了!” “你才是吓死我们了……”柳含青小声嘟囔。 小郡主当即不乐意了,对着柳含青比划拳头,“说什么呢说什么呢!是不是想挨打?” 柳含青顿时怂唧唧的老实了。 “阿锦,你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吗?” 季瑜突然问道。 说话的时候他侧了侧身,正好站在萧锦的身后,若是萧锦等会儿仍旧有奇怪的举动,他好第一时间将她掐晕。? 第二百九十四章 露馅的鲜花饼 “之前的事?” 萧锦挠了挠头,有些不理解,但看着无论是哥哥嫂嫂,还是柳含青都一脸的紧张,察觉到这是一件严肃的事,这才坐直了身体,仔细回想,“之前好像是……我饿了,然后我们一起吃饭……” 她的声音突然卡壳,皱着眉,看上去有些苦恼。 “吃饭……然后我好像想吃肉来着,之后……之后就不记得了。” 听完她的话,季瑜的表情看上去仍然十分严肃。 萧锦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眼泪汪汪的抱着她哥哥的手臂,“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季瑜:…… “别瞎说。” 季瑜深吸一口气,想摸摸妹妹的头安慰一下她,但是一低头就看见自己袖子上两道明显的油汪汪的痕迹,顿时不是很想说话了。 “你……算了。” 季瑜的眉心狠狠跳了跳,最后终于没忍住,转头问柳含青,“怎么没给她把手擦一擦?” 柳含青:…… 这是现在要考虑的事吗? 显然这是要考虑的事,小郡主被哥哥明晃晃的嫌弃,然后注意到自己油汪汪的手和油汪汪的嘴巴,顿时嚎啕大哭,比刚刚以为自己要死了哭的更大声。 柳含青慌忙拿了干净的帕子来给小郡主净手,萧锦这才抽抽噎噎的收了眼泪。 “继续刚才的问题。” 闹了一通,气氛松弛了许多,季瑜重新把话提引导正题上,“就是说,你只记得想吃肉,后面的事都不记得了?” 萧锦点头如捣蒜。 说来也奇怪,她的手上和嘴巴上都是油汪汪的,肚子也是鼓鼓的,现在甚至还有些恶心反胃,明显就是吃了甚至还吃的不少的样子,可是她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呢? 萧锦挠着头,眉头紧锁,全身上下都在发力试图回想起来。 季瑜拍了拍她的头,“还有一个问题。” 萧锦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哥哥,一副乖乖等哥哥提问的好妹妹模样。 “问问题之前,你先记住一件事。” 季瑜深吸一口气,“等会儿回答我只需要说有还是没有就行,不许往深处想,可以做到吗?” 这个要求听上去有些奇怪,但萧锦毫不犹豫的就点头答应。 “阿锦,你……我们今天和徐贵妃见面的时候,你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吗?从徐贵妃身上传来的,有些臭臭的?” 季瑜回忆着米棠的描述。 身侧的米棠也想起来了,忍不住看一眼季瑜。 “味道?” 萧锦猛抽一口气,然后一拳敲在自己掌心,“哇,我回来的时候还想跟你们说来着……本来以为你们都闻不到是我鼻子出问题了。” 萧锦的一张小脸都皱巴巴的,彷佛那个味道现在还能闻到。 听到肯定的回答从萧锦口中说出,米棠和季瑜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唯独柳含青像无头苍蝇似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味道?什么味道啊?徐贵妃身上的吗?我怎么闻不到?” “那一定是你有问题!” 小郡主摇摇手指,左搂右抱的拉着哥哥嫂嫂,相当理直气壮,“我们都能闻到!” “特别臭特别臭……” 说罢,还看一眼柳含青,点点头为自己的话增加可信度,“正常人不可能闻不到的!” 柳含青:……受伤的又是他! “不。” 季瑜突然出声,将自己的胳膊从萧锦的怀里拽出来,沉声道,“我也闻不到。” 萧锦:……蛤? 萧锦一脸懵,挠着头朝向米棠找安慰,脸上还有些不敢置信,绕着季瑜转圈圈,“怎么闻不到呢?好臭好臭的!” 季瑜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手指在桌面上点一点,“或许……这种味道男人是闻不到的?” ……听起来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萧锦找米棠交流心得,“嫂嫂你能闻到吗?” 米棠点点头。 “就像是那种……” 萧锦的描述还没说完,就间着她哥哥悄悄举起了手,掌心朝下,方向朝着她。 萧锦:…… 萧锦咽了口口水,瞬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小小声的看着季瑜,“哥哥,你,你要干什么呀?” 季瑜:……他真是过于紧张了。 季瑜重新坐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再次强调,“这件事有些古怪,不许去想到底是什么味道……知道吗?” 这还是见到季瑜这么长时间以来,萧锦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哥哥这么严肃的样子,瞬间也紧张起来,小脑袋不停的点点点,拼命保证,“我一定不想!” “说起这个……” 萧锦一紧张就想找话题转移,碰巧还真让她找到一个。 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四周,萧锦冲几人招招手,等到大家一起把脑袋靠过来,萧锦才小声道,“徐贵妃的皮肤真的好好欸!” 米棠:…… 季瑜:…… 柳含青:…… 真是信了你的邪!白紧张了! “不,我,我是说……” 萧锦有些语无伦次,“我的意思是,她的脸……好像有些,嗯……我生辰的时候,母妃想给我做糕点吃。” 她的话提突然一下子转到糕点上去,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萧锦继续道,“我父王也跟着凑热闹……但是你们知道,我父王是上战场打仗的,从来没有进过厨房,所以他笨手笨脚的。” 萧锦的语速很快,几乎是一口气都不带喘的飞速说着。 “我母妃教他做鲜花饼,皮尔擀的薄薄的,我父王不听劝,非要塞很多的馅,每一个饼都撑的圆鼓鼓的,赶上去特别可爱,皮儿撑的薄了,还能隐约看见里头红色的馅儿。” 季瑜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抬头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萧锦,他似乎知道萧锦要说什么了。 “我父王还夸耀自己是天赋异禀……结果上笼屉蒸完……” 萧锦深吸一口气,“那些皮尔全被撑破了,红色的软趴趴的馅儿一股脑的全都流出来……” 萧锦看着面前三张严肃的脸,“今天我看见徐贵妃总觉得奇怪,现在我想起来了,她就像我父王做的鲜花饼!” “我,我不知道有没有说清楚,就,就像是……” 萧锦有些语无伦次,半晌,像只卸了气的小河豚一样,“算了,可能是我想多了。” “不……” 米棠捧着萧锦失落的小脸蛋,忍不住啾了一口,“我们阿锦真的是个宝贝!” 萧锦:!!!真的吗真的吗?? 第二百九十五章 杀人放火夜 就在米棠一行人紧张兮兮的讨论的时候,宛贵妃还在冷宫中如泣如诉的哭诉。 “皇上,臣妾冤枉啊!” 宛贵妃的嗓子都已经哭哑了,两只眼睛也如同核桃一般肿胀不堪,可她仍然是止不住的眼泪。 即便是民间人家,续弦过继之后都有虐待子嗣之嫌,更不用说是在皇宫中。 宛贵妃简直心如刀割,她还从未和儿子分开过。 就在她哭诉的时候,冷宫的大门吱呀一声响,有人推门进来。 “娘娘。” 有人在身后喊道。 宛贵妃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去,沙哑着嗓子问道,“谁?是谁?” 一人提着食盒出现在面前,宛贵妃认出那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宫女。 “你怎么来了?五皇子如何?” 宛贵妃急急发问。 宫女摇摇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娘娘您走后,皇上就让人将五皇子带走了。” “什么?” 宛贵妃目眦欲裂,面容犹如恶鬼一般,掐着小宫女的脖子,“带哪儿去了?皇上把我儿子带哪儿去了?” “咳,咳咳,娘娘饶命啊……” 小宫女被掐的两眼泛白,“奴,奴婢正在寻,寻找,请娘娘放心,一,一定可以把五皇子,带回来的。” “对,!对!一定要把五皇子找到!” 宛贵妃喃喃自语,手上的力道总算事松弛了下来。 片刻后,她又一耳光扇在宫女脸上,“那你现在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找五皇子?” 小宫女捂着脸,低垂着头,眼中是怨毒的光芒,“回禀娘娘,奴婢给您送饭来了,等您用完饭,奴婢就马上去找五皇子。” 宛贵妃不耐烦的挥挥手,“我不吃,你赶紧拿走!快去找五皇子!” 但小宫女恍若未闻,一动也不动。 宛贵妃怒了,“本宫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 小宫女幽幽的抬起头,“找五皇子可以,但是娘娘您得先用了这饭。” 宛贵妃总算意识到了不对劲,一丝恐惧爬上心头,她从地上站起来,慢慢的往后退着,脸上写满了警惕,“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小宫女打开食盒,“奴婢是来送您上路的,五皇子会被照顾的很好,您就安心去。” “不,不,你这个贱人,本宫平日里对你不薄,你……” “对我不薄?” 小宫女一把将宛贵妃推倒在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徐贵妃张开嘴,然后用手抓了一把饭菜塞进徐贵妃的嘴中,“当然了,娘娘您平日里对奴婢可是尤为关照,所以……” “奴婢这不是投桃报李来了吗?” “快给我吃下去!” 宛贵妃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她瞪大着一双眼睛,挣扎着,眼睁睁的看着小宫女将一把一把的饭菜塞进她的嘴里。 很快的,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让她痛不欲生,恨不能从自己身上剜下几块肉来。 宛贵妃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着,“贱人,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求,求你杀了,我,求你……” 她的话反复颠倒。 小宫女就这么站在身边,静静的看着宛贵妃在疼痛咒骂和哀求中渐渐没了生息。 半晌后,小宫女蹲下身来,探了探宛贵妃的鼻息,确定人是真的死透后,才从怀中掏出一条白绫在,将白绫甩上了房梁,再将万贵妃挂上去,做成上吊自杀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小宫女才收拾了食盒,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冷宫。 另一侧,徐贵妃寝宫中。 “都给我滚出去,没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 “是!” 宫人们照旧退了出去,只留下徐贵妃一人。 没了其他人的妨碍,徐贵妃才坐在铜镜前,欣赏自己的美貌。 方量子给的药丸果然靠谱,就这么一颗,吃下去后先是脸上一阵瘙痒,伴随着丝丝的疼痛,但只要熬过去,马上就能开始蜕皮,等死皮脱下,光滑白嫩的脸蛋就能再次露出真容。 徐贵妃摸着自己的脸,对着铜镜左看右看。 加上之前同假孕药混在一起的生肌丸,到如今她不过一共才吃了两颗而已。 两颗就能有这么好的效果,若是她把剩下的四颗都吃完呢? 徐贵妃看着被她宝贝的锁在盒子里的瓷瓶,只觉得心跳加快,放在上面的指尖都在颤抖。 一个声音在心底诱惑她,吃了,都吃了,只要你吃了,你就能变成世界上最美貌的美人儿,皇上就离不开你,你会独宠后宫! 这之于徐贵妃无疑是天大的诱惑。 徐贵妃的手缓缓的打开了盒子,取出了瓷瓶。 虽然方量子说要控制用量,但既然都给了她,全部吃完也没关系的…… 瓷瓶的塞子被扒开,徐贵妃近乎贪婪的倒扣瓷瓶,将所有的生肌丸全部倒在了掌中,然后一仰脖子,全都送进了嘴中。 或许是因为太过激动,送入掌中的瞬间,一颗圆滚滚的生肌丸从她的掌心滑落,一直藏到了桌子下面。 徐贵妃沉浸在变美的幻想中,并未发现。 三颗生肌丸的药效果然够强,送入口中没多久,徐贵妃就感受到了脸上传来的阵阵痒意。 徐贵妃对这个感觉并不陌生,虽然相比之前强烈了许多,似乎……也更让人难以忍受。 但是徐贵妃仍旧咬着牙,维持了脸上的笑意,即便一双手已经紧紧攥住桌角,指尖都因为过分用力而发白。 没关系的…… 徐贵妃安慰自己,等挨过这阵难受,今晚过去,她就会变成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让皇帝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女人! 但预想中的疼痛衰减并没有到来,除了加深的痒意之外,徐贵妃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似乎都要灼烧起来。 不对! 徐贵妃强忍着脸上的疼痛,跌跌撞撞的扑向自己的铜镜。 铜镜中,清晰的映照出一个脸上已经露出纵横交错的粉红的肉的女人的面容来。 “我的脸!” 徐贵妃尖叫一声扔了铜镜,她的脸越来越烫,也越来越疼,好像整张脸皮都在从自己脸上脱落。 徐贵妃尖声惊叫,“来人!快来人!” 只可惜,被她打发走的宫人不敢靠的太近,全然没有听见她的呼喊声。 “来人……” 徐贵妃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她的脸上已经血红模糊一片,再也看不出昔日的光景。 徐贵妃瞪大着双眼,双手因为疼痛而扭曲成爪形,缓缓的没了生息。 她失去意识前的最一刻,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 “怎么一点都不乖……不听我的话呢。”? 第二百九十六章 帝王之怒 “来人呐!徐贵妃死了!” 第二日一早,一声惊天的呼喊响彻了整个皇宫。 “怎么回事?” 米棠几人迅速集合在一起。 宫人们行色匆匆来回奔走,唯一相同的是脸上都挂着惊恐的表情。 “常喜,怎么回事?” 萧锦逮住常喜问。 常喜哆嗦了一下,似乎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回,回郡主,徐贵妃昨夜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 “徐贵妃她,她死了。” “什么?!” 米棠和季瑜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朝徐贵妃的寝宫赶去。 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他们前脚才发现徐贵妃的脸上有古怪,下一秒徐贵妃就死了? 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四人赶到的时候,徐贵妃的寝宫已经被宫中侍卫团团围住,滴水不漏,皇帝坐在椅子上,看不出在想什么,身前乌泱泱的跪了一地的宫人。 缙公公伺候在皇帝身边,尖着嗓子问话,“昨夜是何人在徐贵妃娘娘身边当值啊?问你们话呢!” 缙公公脸上也有些茫然,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他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年数最长,论揣摩皇上的心思,便是朝堂之上那些弄臣,也没一个比他强的。 虽说皇家无情,但徐贵妃是这么些年来最得皇上恩宠的,甚至徐家灭门也能逃过一劫,若说皇帝完全没有半点真心,显然是不可能的。 可眼下,徐贵妃居然出事了! 而且徐贵妃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些狗奴才居然没有一个发现的? 天子之怒,恐怕这次真的要流血千里了,缙公公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昨,昨夜没人守在娘娘身边伺候……” 好长时间过去,才有一个小太监哆哆嗦嗦回话,听他声音,都快哭出来了。 缙公公看一眼皇上,似乎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于是他继续开口,“大胆!” 缙公公手指道,“娘娘身边为何无人伺候?是不是你们这些狗奴才疏于职守?还是说你们和害死娘娘的凶手有勾结?” “冤枉啊皇上!冤枉啊公公!” 小太监跪着爬行到缙公公跟前,抱着缙公公的大腿,“奴才冤枉啊!” “是,是娘娘!是娘娘!” “娘娘不许我们靠近,说是没有吩咐不准进去……奴才,奴才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啊!奴才冤枉啊!” 一众宫人跟着哭诉,整个寝宫内都是叫冤之声。 在这片叫冤之声中,皇帝淡淡的下了命令,“全部拖下去杖毙!” 缙公公跟着招呼,“还不赶紧的,拖下去!” 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徐贵妃寝宫的所有人宫人都拉了下去。 米棠还是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古代皇权对于人命的百分百的处置权,忍不住开口想要求情,“皇上,徐贵妃这件事其实……” “都给朕住口。” 皇帝高声打断,因为情绪激动,甚至咳嗽不止,“这件事,咳咳,朕不想再从任何人嘴中提起!” 说罢,就被缙公公扶着离开了。 季瑜敏感的察觉到米棠的情绪不对劲,捏了捏她的手,却也没说话。 他的棠棠是个心慈的小菩萨,天生的爱着每一个人。 皇帝虽然离开了,但留下的侍卫仍然团团的包围着徐贵妃寝宫。 柳含青忍不住嘀咕,“看来这徐贵妃还真的挺得宠的。” 帝王之心,忽远忽近,难以辨明,唯有死后才可窥探一二。 柳含青探头探脑的打探时,没话找话的同萧锦答搭话,“郡主,你说这徐……咳咳,怎么死的啊。” 顾忌着周遭的皇帝派来的侍卫,柳含青的声音压的极低,生怕给人听见了把他抓走,货真价实的怂货一个。 萧锦白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进去?” 柳含青一脸懵,“进哪儿去啊?” 这下萧锦是真不理他了,抬脚跟着季瑜和米棠两人踏进了寝宫内殿。 “诶诶,你们怎么都进去了!” 柳含青慌忙跟上,“等等我啊!” 应当是皇帝有了吩咐,徐贵妃寝宫内殿的布置丝毫未动,煲好送进来的燕窝仍旧搁在桌上,静静的等着人来品尝,可惜,这硕大的宫殿中,再也没有了它原先的主人。 “徐贵妃的尸体呢?” 季瑜悄声问守在门边的一个侍卫。 侍卫的眼神扫过他的腰间,季瑜在那里挂着皇帝给他的金牌。 也就是靠着这块牌子,季瑜带着几人才进了徐贵妃寝宫,侍卫们没有阻拦。 “禀世子。” 侍卫回话道,“已经被送往皇陵安葬了。” 季瑜点点头,面上表情不显,丝毫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吩咐侍卫,“替我找几个人过来,要见过徐贵妃的尸身的。” “还有,刚刚那一批被拖走的宫人……” 季瑜小心的看一眼米棠,然后继续道,“问问当中是谁第一个发现徐贵妃死了的,若是……人还在的话,也一并带来。” 这可是皇上要杀的人! 侍卫面上有些犹豫,“可……” “无妨。” 季瑜拍拍他的肩膀,“就说是我的吩咐,陛下那里如果有怪罪,我一人承担就是,你且去帮我寻人。” “是!” 侍卫不再多言,一溜烟儿的跑走去找人了。 约莫半刻钟,找人的侍卫回来了,身后跟着另外四个侍卫,他们手中还拖着一个人。 是个小太监,已经被除去了外衣鞋帽,后背和屁股上沾着几道血痕,面上惊吓多过疼痛,看来是被从杖棍之下抢过来的。 “属下见过世子!” “起来说话。” 季瑜淡淡的应了声,看到被打伤的小太监也要挣扎着站起来,阻止道,“你身上既然带着伤,那便就这样趴着,让我问几个问题。” 小太监死里逃生,眼泪鼻涕糊了一整张脸,一颗心现在都还“砰砰砰”的跳动个不停,他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不仅被救下还只需要回答问题,闻言就趴着给季瑜猛磕头,“奴才多谢世子搭救!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了。” 季瑜问,“你们几个可都是见过徐贵妃的尸身的?”? 第三百章 死亡真相 “现在还不清楚,所以我暂时把她支了出去。” 季瑜问道,“五皇子病情严重吗?” 米棠摇摇头,“只是普通的发烧,不过是烧的厉害了些,先给他物理降温。” “我再给他开些药吃了应该就差不多了。” 嫂嫂居然能治好御医都看不好的病! 小郡主星星眼满脸崇拜,“嫂嫂你好厉害!” 米棠:…… 就很尴尬,所以问题来了。 五皇子为什么一直好不了? 米棠对上季瑜的视线,摇了摇头。 “等会儿让人去拿些汤药过来……要不还是把彩云叫回来来。” 米棠同季瑜商量,“五皇子烧的太厉害,需要不断浸湿帕子给他盖在额头上。” “至于说胡话……说不定是因为宛……咳,的事,郁结在心,这个得用心理疗法。” 季瑜已经习惯了米棠总是说出一个两个奇怪的听不懂的词来,想了想也点头道,“那我让——” “小心!” 季瑜突然惊呼一声,一个踏步向前,搂住米棠的腰身,又一手拎着一脸懵逼的萧锦,将两人带离的五皇子的床榻。 他目光微冷,看着床上原本躺着闭眼不醒的人此刻坐了起来,手里头握着一把带着寒光的匕首。 “你……你装死啊!” 小郡主相当生气,亏她先前还那么真情实感,顿时有一种被人骗了感情的难过。 “你想做什么?”季瑜冷声问道。 出乎意料的,床上的五皇子干脆利落的丢下了匕首,带着一张苍白的小脸咳嗽着,然后翻身一滚,从床上滚到了地下。 米棠只当他摔着了,想前去扶一把,却被季瑜和萧锦死死的抓住。 皇家的孩子尤其早熟,尤其这小白眼狼带着匕首装死,谁知道会不会背后偷偷来一刀。 五皇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甚至顾不上喘气,朝着三人的方向跪下来。 季瑜问,“殿下这是做什么?” 五皇子咳嗽一声,眼泪簌簌而下,“求世子和郡主救我!” “救你?” 这些惊讶的变成萧锦了。 要不是她嫂嫂,你这小白眼狼早就被一群庸医霍霍着下去见你娘了,现在可不是在救你吗? 谁知五皇子摇摇头,撑在地上的两手都紧握成拳,他的双眼发红,牙齿咬紧,泪水一颗颗重重的砸在地上,眼中涌现的是滔天的恨意。 米棠和季瑜对视一眼,看来这件事果然有隐情。 “到底怎么回事?” 季瑜上前将五皇子捡起来重新扔回床上,动作算不得温柔,甚至有些粗暴,但五皇子一声不吭,乖乖的任由季瑜动手,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床上的匕首被他扔出去好远。 “我母妃是被杀的!” 五皇子满脸泪水,缓缓说出一个真相。 “谁?” 五皇子看着季瑜,一字一句,“彩云!” “是她?” 萧锦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她不是对你挺好的吗?你生病了还照顾你,她怎么会……” 五皇子痛苦的摇了摇头。 “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五皇子“啪嗒啪嗒”的落着泪,“母妃被打入冷宫的那天晚上,我就去看母妃了……” 米棠吃惊了一下。 根据常喜的情报,五皇子分明是今天早上偷跑去冷宫看见宛贵妃悬梁自尽一时接受不了,才昏迷过去导致高烧不醒的,怎么五皇子的说此却是另外一番? 五皇子接着道,“昨天晚上我是跟着彩云过去的……” “彩云是我母妃的贴身宫女,我听说母妃被打入冷宫,晚上从张娘娘那里偷跑出来,想去问问彩云母妃在哪里。” 五皇子的眼中迸发出恨意,“我看见彩云拎着一个食盒……我猜想她会不会是去看望母妃,所以我没叫她,偷偷的跟在后面去了……” 五皇子现在还能记得那个场景。 他跟在彩云的后面,摸着黑,在夜色中看见彩云进了冷宫,冷宫的大门被打开,他一脸欣喜的准备冲进去叫母妃。 可是他突然看见母妃的脸色变了,恐惧一点点爬上了母妃的面庞,然后彩云抓着饭菜,掐着母妃的脸,一点点强迫母妃吃进去。 五皇子的眼睛瞪大,一如他当晚惊恐之下的模样,“然后母妃就死了……彩云抱着母妃,把她挂在白绫之上……” 五皇子痛苦道,“我怕被彩云发现,躲在了冷宫院子外面的水缸里,我,我……” 他对着死不瞑目的宛贵妃一整个晚上。 直到第二天才浑浑噩噩的从水缸爬出来。 冷宫中夜色凄凉,他又藏在水上,又惊又怕之下,免不了感染风寒。 等到彩云找过来的时候,他便假装早上才看见宛贵妃上吊自杀的模样,装作承受不住晕倒了过去。 为了避免彩云和张家娘娘的怀疑,偶尔醒过来时便一直说些吓人可怕的胡话。 五皇子的泪水一点点浸湿了身上的被子,也搅得米棠和萧锦一阵心疼。 她简直想象不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亲眼见着娘亲死在他人手下,还要躲在水缸中和死去的娘亲对视一整晚,第二日还要对着仇人装疯卖傻。 当即怜惜的摸了摸五皇子的头。 除了母妃还没被人摸过头的五皇子顿时愣住了,然后下一刻嚎啕大哭,同先前的隐忍不一样,这次哭的真真正正像个小孩子。 米棠又摸了摸他的头。 “你想让我们怎么帮你?” 季瑜问,“揭露彩云杀害宛贵妃的真相?” 五皇子擦了一把眼泪,摇了摇头,似乎是怕季瑜他们误会自己的意思,又补充一句,“这样还不够。” “彩云是不敢杀害我母妃的。” “她背后一定另有他人!” 不愧是皇家的孩子,思路永远比正常小孩快一步,米棠默默在心中感慨。 季瑜则没说话,默认了这个说法。 如果按照五皇子的说法,宛贵妃死亡的时间其实和徐贵妃是差不多的,都是被人杀害…… 灭口! 一个念头浮现在季瑜的脑海中。 两个人同时死亡,他只能想到灭口,可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让两人在同一时间被灭口呢? 季瑜重新想起徐贵妃宫中小太监的话,宛贵妃被打入冷宫是因为带着人去徐贵妃宫中闹事,甚至当众打杀了一名妃子…… 她们唯一的交集只能在那一日,可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季瑜的手揣在衣袖下,他突然摸到一样东西,是他从小太监手里拿到的瓷瓶。 瓷瓶……或者说所谓的让徐贵妃冰肌玉骨的……药? 季瑜的思路豁然开朗。 或许,他知道徐贵妃和宛贵妃为什么被杀害了!? 第三百零一章 不一样的味道 彩云再次被叫进来的时候,敏锐的发现房间内的气氛有些不一样。 米棠和萧锦一脸憔悴,季瑜一如既往的看不出神色,不过看见她进来的时候叹了一口气。 彩云顿时有些紧张,警惕道,“世子……妃,我家殿下怎么样了?” “情况有些严重。” 米棠看着她摇了摇头,“我也没想到五殿下的高烧这么严重,高温一直降不下去,我怕引起病毒性的咳嗽……” 彩云沉默了一瞬,“……病毒性的咳嗽是什么?” 季瑜闻言淡淡的看了一眼米棠。 米棠:…… 哦豁,她都差点忘了,这里是古代! 可为什么季瑜好像能听懂的样子? 米棠吭哧吭哧解释名词,“就是……” 她绞尽脑汁,决定给彩云这个心口不一的小恶女来个狠的,于是睁着眼说瞎话,“就是会传染。” “传染?” 这下子彩云是真的惊呆了,都破音了,紧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着急问道,“会传染什么?像天花那样毁容还是什么?” 米棠:…… “倒也没有这么严重。” 米棠干巴巴道,“他这个是发高热嘛……顶多就是和他一样,这样子高烧不退说胡话什么的……” 看见彩云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米棠不乐意了,话音一转,又继续吓她,“但是能不能像五皇子这样有皇家气运庇护撑着这么久就不好说了。” 米棠的话音落地,于是几人就见着彩云的脸像个调色盘似的刷刷的变来变去。 “那,那该怎么办?” 她急了她急了! 米棠在心中嘿嘿一笑,面上却严肃道,“五皇子这样的情况实在凶险,不能让他继续呆在这里了。” “那……” 米棠继续道,“世子和郡主会去向皇上禀明情况……我们会将五皇子安置在一处,为了避免传染,除我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我会替五皇子诊治送药,饭食也会安排妥当,尽力让五皇子早日康复。” 彩云心中的疑虑被一点点打消,甚至激动的热泪盈眶,当场就“哐叽”一声给米棠跪下了,“世子妃大恩大德,奴婢都不知道如何报答!” 米棠:……她宣布奥斯卡金像奖颁给彩云同学! 米棠深吸一口气,压住喷薄欲出的老血,决定再给彩云一次机会,没准儿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米棠声音温柔,充满着救赎的蛊惑,说说,只要你说出来,也不是完全不能拯救的。 但彩云一脸懵逼,挠了挠头,想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家殿下有劳世子妃照顾了。” 整个一副恨不得将几人迅速打包扔出去生怕被传染的态度! 米棠:…… 好,她确定这小恶女是真的没什么难言之隐,彻底没救了。 几人带着五皇子麻溜儿的回去了。 说是将五皇子单独安置一处,毕竟只是米棠和季瑜商量出来的骗过彩云的说辞,但为了以防后面有什么变故,还是折中一下在皇帝给季瑜和米棠二人安排的宫中暂且隔出一处给五皇子用,也算是达到“隔离”的要求了。 被带离彩云,五皇子咳嗽着又要向几人感谢,“多谢世子和世子妃、郡主搭救!” “不用谢啦。” 萧锦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五皇子的肩膀,“好歹你也算的上我的堂弟,咱们可是一家人!” 本就咳嗽不止的“一家人的堂弟”差点被她拍的喘不上来气撅过去。 萧锦:…… 小郡主当然要挽尊,“小堂弟你的身体也太虚了。” 五皇子,“……日后会加强锻炼的。” 柳含青再一次被小郡主当成了苦力使唤,任劳任怨的坐在五皇子的床榻边照顾,拧帕子洗帕子比伺候亲爹还上心,偶尔抽空偷瞄一眼小郡主,然后被五皇子抓了包…… “看什么看?” 柳含青恶从胆边生,居然对着五皇子说话都不客气了。 五皇子:…… 五皇子沉默了一瞬,悄悄凑过头来,小声说了一句。 柳含青瞬间上头,连同耳朵一起,整张脸都变得红彤彤。 萧锦一回头就看见红彤彤的柳含青,警惕道,“你在搞什么鬼?” 柳含青乖巧回答,“在伺候您的小堂弟。” 萧锦:…… 就不该多嘴管他! 相比柳含青和五皇子的欢脱互动,季瑜和米棠那边就显得相对严肃。 季瑜将瓷瓶递给米棠。 “什么东西?” 米棠看他一眼,相当信任的接过去凑在鼻子间闻了闻,然后翻了一个硕大的白眼,整个人都差撅过去,捂着胸口一副看渣男的心碎模样,“有毒……你谋害我!” 季瑜:…… 季瑜扶额有些无奈,“别闹。” 米棠不装了,将瓷瓶飞快的甩给季瑜,捏着鼻子吐槽,“好臭的……你用来做什么了?” “臭?” 季瑜有些惊谔,不信邪的凑到自己鼻子下闻了闻,看向米棠的眼神有些奇怪,“这分明是香的啊。” 不仅香,而且还是异香扑鼻。 小夫妻二人诡异的沉默了,看向彼此的眼神中都带着不信任,特别是米棠,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别想骗她然后趁机臭晕她”几个大字。 季瑜沉吟片刻,面带微笑的朝着亲妹妹,“阿锦,过来闻一下。” “好咧!” 小郡主受到哥哥召唤,屁颠颠的就跑过来,直接就着哥哥的手,毫无防备的凑过去,猛吸一口,然后……差点口吐白沫。 “好臭好臭好臭!” 萧锦一跳三丈高,飞快的躲到米棠身后,说什么也不肯再上前一步。 “看来这东西的确有古怪。” 季瑜把目光朝向一脸惊恐的柳含青,面带微笑,“来。” 柳含青:……他真的好惨啊!被这一家子轮流坑! 经过季瑜的轮番试验,米棠和萧锦闻出来是臭不可闻的臭味,季瑜和柳含青二人则是异香扑鼻,轮到五皇子,却是什么也闻不到。 五个人闻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屋内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突然,米棠问萧锦,“阿锦,这个味道你还有印象吗?” 看着萧锦脸上恍然大悟的神情,米棠顿时肯定了,对季瑜道,“就和徐贵妃身上的臭味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能把人臭晕!? 第三百零三章 药丸 离开徐贵妃的寝宫,直到拐角处,季瑜才张开嘴,将原本应该被他吞下去的药丸吐了出来。 这药丸先前被他藏在舌头之下,做了一个假装吞咽的动作,才得以瞒过疯女人。 季瑜带着药丸,匆匆的回去了。 “季瑜,我好像发现了一个……” 米棠迟疑的视线落在紧闭着嘴巴的季瑜身上,“你这是怎么了?” 季瑜摇摇头,咕嘟咕嘟往自己口中灌入一大碗清水,然后一股脑儿的吐了出来。 擦了擦嘴才同米棠讲话,“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米棠摇摇头,“不算特别大的发现,就是我刚刚查书,像徐贵妃这样蜕皮长出嫩滑的新肌肤的特点有点像是一种书上记载的东西。” 季瑜的动作迟疑了一瞬,“是什么?” “生肌丸。” 米棠将书打开指给他看,“这是师傅记载的一行小字。” “师傅多年前抓到过一种毒蛇,毒性很强,但是却有一个特点,若是碰上毒性比它更强的,就会将毒性反噬到自己身上。” “所以许多江湖上的人一直在抓这种毒蛇。” “若是有人身中奇毒,等到临死的时候,抓着这蛇咬上一口,毒蛇就会将所中之毒从人身上吸到自己体内,同时,它的毒牙会分泌出一种唾液。” 米棠看着季瑜道,“这种唾液的功效就是让疮口腐肉褪去,同时生出新肉加速愈合,等到伤口痊愈之后,疤痕会消失不间,就像是从未受过伤一般。” 季瑜若有所思,“所以徐贵妃吃的药和这毒蛇有关。” “不。” 米棠道,“重点是师傅小字后面的内容,师傅批注说——这种有些类似神医秦有方研制的‘生肌丸’,所以当时师傅特别高兴,因为他有了可以和神医较量的东西。”、 “所以我在想……徐贵妃吃的会不会就是这样的生肌丸?” 她的声音中带着沮丧,“可是师傅只是粗略提了一下,并未详细描述,至于这生肌丸到底长的什么模样有什么功效,我也研究不出来。” “现在有了。”一直沉默专心听她说话的季瑜突然开口。 米棠没有反应过来,有些发懵,“什么?” 一颗药丸就被这么直愣愣的递到了她的眼前。 “这是……” “若我没猜错的话。” 季瑜解释,“这应该就是徐贵妃瓷瓶里面装的东西。” 听说是来自徐贵妃的,米棠警惕的捏着药丸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果然,如出一辙的臭死人不偿命的味道! “徐贵妃就是吃的这东西?” 米棠表示震撼并且大为不解,面无表情的棒读,“那她可真厉害!” 季瑜看她捏着药丸,歪着头一副思考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在想什么?” 米棠捏着药丸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语出惊人,“在想要给谁吃。” 季瑜:…… “那儿不有一个吗?” 季瑜朝床榻上躺着享受柳含青悉心照顾的五皇子抬抬下巴。 “这……”米棠紧张的搓搓手,“这样不好。” 季瑜:??? “……我是说,彩云。” “好叭。” 于是当天晚上,两个黑衣人再次出没。 “加油加油。” 米棠对着一身黑衣的季瑜和萧锦鼓掌打气,“顺顺利利把人偷回来!” 季瑜:……倒也不必如此! 季瑜领着一脸兴奋当贼的小拖油瓶妹妹萧锦,两人“嗖”的一声就从窗户跳走了。 “其实我有一个疑问。” 柳含青一脸便秘的模样,“他们高手为什么总是跳窗户?” “……好问题。” 米棠认真解答,“大概是因为从正门走用不上轻功?” 躺在床上的五皇子憋不住了,索性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感慨这两人没在自己在彩云面前装死的时候说话,不然彩云一定会见证诈尸一幕。 彩云毕竟只是个心狠手辣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宫女,没过多久,季瑜和萧锦两人就一头一尾的扛着个麻袋回来了。 一个小宫女用的着两个人一起抗吗? 米棠面带疑惑的在季瑜身上转圈圈,她家小夫君不会又回到过去那种弱柳扶风的小娇夫状态了?不会不会? 季瑜:…… 季瑜捏着米棠的脸打断她的思路,“……别瞎想。” 说完感觉还是没解释清楚,又补充一句,“阿锦说……想体验一把。” 至于体验什么…… 看季瑜闭着眼睛一副不忍回想的模样就知道了。 “可累死本郡主了,原来当贼这么累啊!” 小郡主成功发表偷人感言,然后叉着腰一指麻袋,非常丝滑的指挥柳含青,“把她绑好用水泼醒!” 柳含青屁颠屁颠的去忙活了。 知道这看上去小白花的小宫女实际上也是个心狠手辣的演技达人,柳含青下手的时候没有客气,兜头一盆凉水直接泼下去。 效果斐然,彩云瞬间就清醒了。 “你们,你们是谁,我要喊……” 彩云尖叫挣扎的话在她看清面前所谓绑匪是谁的时候噤了声,变成恐惧的颤音,“世子,世子妃……你们这,这是做什么,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 萧锦一拍手,“那本郡主就让你明白!” 说罢,一打响指,“上认证!” 身后的柳含青马上推来一张椅子。 彩云的眼睛飘过去,看上去有些紧张,但…… 萧锦直接就坐下了。 彩云:……这些人是在逗她吗? “这儿呢。” 柳含青敲敲椅背,彩云扭过头去,瞬间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殿,殿下?” 五皇子正站在她的面前。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此刻的表现不太像一个忠心护主的奴婢应该做出来的,彩云马上换上一脸的惊讶欣喜和感动,朝着五皇子激动道,“殿下,原来您已经恢复了!” 又冲着米棠开始她的表演,“世子妃当真是妙手回春,果真救回我家殿下,奴婢愿为您当牛做马!” 米棠:……小样儿,还搁这儿装呢! 不就是拼演技吗,她可从没输过的! 米棠伸出一根指头放在自己嘴巴前,“嘘”了一声,神秘氛围瞬间拉满。 然后米棠小声道,“我不仅妙手回春,还上通天底,下通鬼神。” “我让你家五皇子,从宛贵妃那里知道了一点小秘密。”? 第三百零四章 承认 “这,这怎么可能呢?” 彩云整个人都僵住了,眼中的恐惧和惊慌失措掩饰都掩饰不住,她心虚的道,“世子妃,这大晚上的……您就别开玩笑了,赶紧放了奴婢,让奴婢带着五皇子回去。” “你敢让五皇子和你一起回去?”米棠眼神暗示。 彩云继续装傻,“奴婢不知道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哦哟,怎么就急了呢?” 米棠伸出根指头在她的脸上轻轻点一点,“人家说什么了你就这么激动?等会儿再来个惊喜你不得撅过去?” 彩云:…… 季瑜:…… “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季瑜警惕的看一眼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彩云,一把将米棠不老实的指头握在掌心。 这是……醋了? 米棠心中暗喜,咳嗽两声继续对着彩云道,“我说什么你知道的呀?你怎么会不知道?” “而且现在不仅我知道,还是五皇子亲口告诉我的哦……从宛贵妃那里听到的,秘密嘛,你知道的。” 彩云白着脸,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失控了,她瞪着米棠,“够了!奴婢完全不知道世子妃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世子妃为何深夜将奴婢绑架至此!” “不过世子妃最好还是赶紧放了奴婢,要不然,奴婢一定——” “——一定去找你背后的人告状,然后向杀死宛贵妃那样给我背后暗戳戳的来上一刀?” “嗯……那这次要伪装成什么自杀方式呢?我自己削水果没拿稳刀戳到自己了?” 彩云只觉得一口老血从自己喉头涌出,“你……” “你什么你?” 米棠也瞪过去,“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杀害宛贵妃的?” 彩云拒绝承认,“宛贵妃是上吊自杀的,请世子妃不要污蔑奴婢?” “污蔑你?好一个死鸭子嘴硬!” 米棠冷笑道,“是方量子对不对?” 彩云猛地抬头,神情有些激动,“世子妃在胡说八道什么!这是准备随便攀咬人了?” 米棠都懒得理她,翻了个白眼。 “你不说我们也知道,甚至……还知道一点你不知道的内容。” 米棠冷冷道,“方量子让你杀人,一定没告诉你为什么要让宛贵妃死对不对?” “让我猜猜……他一定是用什么话激了你,可能是用宛贵妃和你之间的矛盾,然后许了你一些好处,所以你就动手了。” 随着米棠张嘴吐出的话,彩云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眼睛中只剩下惊恐,她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你杀了宛贵妃,那你知不知道,徐贵妃也在昨天夜里死去,啧,死状凄惨,死不瞑目啊!” 彩云尖叫道,“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干什么?” 米棠道,“你以为他们二人为何在同一个时间死去?这可不是杀人,这是灭口……只可惜,你就是个小炮灰。” “哦,对了,你承不承认都没关系了。” “反正我们已经投票决定了,这个背后凶手就是方量子。” “所以你说还是不说的作用其实不大。” 听到“投票决定“四个字,彩云喉头的老血终于绷不住,直接吐了出来。 不知为何,相比整个事件被揭穿的恐惧,此刻她更害怕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世子妃,种种出乎意料的行为,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哎呀,怎么就吐血了呢?我好像还没开始说过分的话?” 气人小能手米棠照旧稳定发挥。 边上看戏的柳含青突然感到一阵爽感,果然,看人受米棠的欺负就是最开心的! 彩云依旧保持沉默,除去嘴角的一抹显眼的血红,看上去倒还算情绪稳定。 可是米棠知道,她急了她慌了! 米棠继续刺激,“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们既然已经肯定你背后的人就是方量子却又把你绑在这儿是在炸你的话?不不不,我们怎么会炸你呢?看看我们这儿……哦,除了他。” 小郡主相当配合的一把将柳含青扒拉开。 米棠一一指过去,附带贴心的解说,“喏,皇子、世子、世子妃我、郡主,你猜猜我们哪一个处死一个小宫女还需要奏明圣上然后还要承担杀人罪名呢?没有对不对?” “所以……你就算死在这里了又有什么呢?” “叫啊,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理你的。” 米棠“嘿嘿”的笑了两声,像极了电视剧里要撕票的绑匪。 彩云的脸上总算出现慌乱的神色,或许是先前米棠几人太好说话的缘故,以至于现在她才清晰的意识到,这几人想要弄死她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世子妃,求你放了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米棠“啧”了一声,朝季瑜勾勾手指,后者将药丸递给她。 “听说徐贵妃死的时候连她平生最宝贝的那一张美人面的面皮都没有了,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米棠扬了扬手里的药丸。捏着她的下巴,甜甜一笑,“让你体验一下。” “不!我说,我说!” 彩云再也忍受不了了,徐贵妃的死相有多凄惨她是听宫中小姐妹说了的,眼下在被米棠如此接二连三的恐吓之下,精神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在米棠要把药丸喂进她嘴中的瞬间,终于哭喊了出来。 “这就对了。” 米棠将药丸收回,站起身来,“你要早早的交代出来,也不至于伤害我们之间的感情对不对?” 柳含青:……你他娘的真的是个让人看的很爽的魔鬼!激动鼓掌! 彩云哭泣道,“是国师!你们说的没错,就是国师让我做的!” “他说宛贵妃被打入冷宫已经为圣上所厌弃,说只要我杀了宛贵妃,就能跟在徐贵妃身边伺候!” 五皇子已经忍不住了,“我母妃对你那么好!” “对我好?” 彩云冷笑道,“宫中哪个主子真的对奴才们好?娘娘折磨人的时候,殿下您当然没有见到过!” “宛贵妃被打入冷宫,多少人心里看笑话呢!” “国师大人即便不找我,也一定能找到其他人的!” 五皇子捏紧了拳头,没有再说话。 彩云又转头朝向米棠,“世子妃,该说的我,奴婢已经全说了,你放奴婢,求求你放过奴婢!” 米棠沉默一瞬,“放过你可以,但是你还得帮我们做最后一件事。” “什么?” “试药。”? 第三百零六章 变化 四人继续枯坐到了第二天天亮。 彩云被堵住嘴,有苦说不得,不知是挣扎累了还是终于困了,早就闭眼睡着了,留下四个大眼瞪小眼的大冤种。 萧锦拉着米棠撒娇,指着自己硕大的黑眼圈,“嫂嫂,你有没有什么能让人不睡觉好精神好的药啊?” 米棠想了片刻,“昨日给彩云吃的药还剩下半颗,你要吗?” 萧锦:……嫂嫂突然变得好可怕! “不了。”小郡主怂唧唧的摆手表示拒绝。 “快看!” 大冤种二号柳含青一大早上又跟警报器似的开始报警了,声音中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惊喜,似乎隐含着憧憬和羡慕之情,“她的脸真的变了!” 米棠和萧锦瞬间跑过去围观彩云。 “哇,她的脸真的变得好好摸哦……” 萧锦上手捏了捏,然后发出感叹。 半晌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扭头对着米棠,扭捏道,“嫂嫂,刚刚说的药……也不是不可以的。” 米棠:…… “不准想!” 米棠捂住小姑子的嘴巴,凶巴巴道,“想都不准想!” “这个药看起来有些古怪,哪怕是生肌丸也不会有这样的功效,我怀疑一定另有蹊跷……还有啊。” 米棠担心小郡主贼心不死,苦口婆心的劝道,“忘记徐贵妃身上把人臭晕过去的味道了?你也想臭成那个样子?” 萧锦顿时把头摇成波浪鼓,还伸手保证,“绝对不想了!” 米棠这才满意。 不过说到味道,米棠凑近着闻了闻,看向掉落在彩云肩膀两侧的老化皮肤碎屑。 看来她猜的没错,这股臭味会发生在皮肤脱落之后,而且根据徐贵妃的变化,她甚至怀疑是服用的越多,反应的效果越好,臭味也就越明显。 这样看来,这个药当真大有问题! 彩云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了,一低头发现一个脑袋凑在自己跟前闻,差点吓了一跳。 等到会想起自己被绑到这里以及后面被强迫喂药的一系列事,好不容易因为脱皮换肤变得鲜嫩透红的脸蛋又苍白起来,警惕的看着米棠。 不得不说一白遮百丑,彩云本来就不丑,五官甚至称得上标志,只不过皮肤不算白皙,加上当宫女日常操劳,看上去状态有些憔悴,如今换上新生的皮肤,整个人通身就像变了个似的,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脸上还痒吗?”米棠问道。 米棠这不问还好,一问就让彩云又回想起昨天晚上脸上钻心的痒意,冲着米棠咬牙切齿,“你对我的脸到底做了什么?” “看样子是不痒了。” 米棠拿过一面铜镜,放到彩云的面前,“喏,要不要看看?” “你拿……” “走”字卡在喉咙里,彩云却没了声音。 铜镜里映照出一张冰肌玉骨的美人脸,五官还是她的五官,只是看上去却像是换头一般。 彩云有些不敢置信,哆嗦着声音问,“这,是我吗?” 没人理她。 彩云试探着做了几个表情,铜镜里头的小美人跟着她有样学样。 这下子,彩云是真的相信了,这就是她! “我,我变漂亮了?” 彩云脸上的惊恐已经完完全全被兴奋和激动替代,若不是此刻仍旧被绑在凳子上,只怕会抱着铜镜欣赏个没完。 “世子妃?” 知道自己不仅没死还变漂亮了,彩云原本抗拒和愤怒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倒转,讨好道,“你,你是怎么让我奴婢变成这样的啊?” “是昨天给我吃的药吗?” 年轻美丽的脸庞上,眼睛中映衬着的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欲望。 米棠突然感到一阵心惊。 徐贵妃是被方量子害死的不错,可方量子只能算是推手和最后的结果,徐贵妃临死前紧握着装了药的瓷瓶,她是否也想彩云一样,怀揣着对变美的欲望和贪婪,一颗下去,还想要第二、第三,直到在痛苦中死去? “昨晚不是还不想吃吗?” 米棠冷淡道,“意外捡回了一条小命,还有了一张新的脸,还不满意?” 彩云讪讪着没敢说话。 米棠叹出一口气,“这药来的凶险,你既然逃过一命,也是你的造化,只是宫中你不能再留下去,不然你一定会丢命。” “世子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彩云有些不相信。 米棠无意同她解释,彩云虽然手上沾了人命,可试药之后平安无事,确实也算是她的幸运,米棠想放过她一命,但是继续留在宫中,方量子能杀徐贵妃和宛贵妃,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小宫女,尤其是她还供出了一些秘密。 “你以为方量子会放过你吗?” 米棠冷冷道,“我会给你一些银子送你出宫,你不必在深宫中浪费你的年华,出去之后大可以找一个好人家嫁了。” 彩云咬了咬唇,似是心有不甘,但最终只是道,“奴婢谢过世子妃大恩大德。” 萧锦挂念皇帝,担心皇帝也为方量子的古怪的丹药所害,几人收拾了一下,便一同去见皇上了,只留下柳含青看着彩云,等他们回来之后再安排送彩云出宫。 “世子,世子妃,郡主,请留步。” 照旧的,皇帝寝宫前,一排排侍卫拦住了去路。 “大胆!” 萧锦上前一步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知道本郡主是谁还敢拦着!” “本郡主是来看望皇伯父的,谁敢拦着本郡主跟谁没完!” 几个侍卫解释道,“回禀郡主,这是陛下下的命令,说是这段时间谁也不见,属下们也没有办法啊!” 季瑜皱眉问道,“皇上身体如何?可有御医进去诊治过?” 侍卫答道,“有的,每日都有缙公公带着御医进去替陛下诊治,请世子放心。” 缙公公? 不提这个名字还好,一提这下是谁都放不下心了。 按照现有的证据,缙公公明显是跟方量子穿一条裤子的,方量子的丹药可都是缙公公喂给皇帝吃的。 眼下皇上谁都不见,只留下一个缙公公,这可不是相当危险! 几人正在犹豫要不要强行闯进去之时,内中传来皇帝有些嘶哑的声音。 “让他们进来。”? 第三百零七章 不要再深究下去 皇帝已经发话,侍卫们当即放行。 三人一起进了正殿。 正殿中,没有亮起烛火,加上门窗紧闭,进去就是一片昏暗。 两个人影出现在背光处,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皇伯父,你这里好黑啊。” 萧锦小声嘀咕。 皇帝似乎是笑了一声,“黑吗?” “还不赶紧把烛火都点上?” 缙公公闻言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挨个儿的点亮了烛火,然后重新跪了回去。 正殿亮起来,众人得以清晰看见里面的场景。 皇帝背对着他们站着,身前是一张巨大的书案,上面拜访了一张地图,只是隔得太远,看不清内容。 萧锦百无禁忌,嘻嘻哈哈的凑上前去,“皇伯父,你身体好了吗?阿锦好担心你呢?” 皇帝笑道,“好多啦,谢谢阿锦丫头。” “皇伯父不用谢哦。” 萧锦摆摆手,一脸好奇宝宝模样,“皇伯父,你在看什么呀?” “地图。” 皇帝侧了侧身,让出身旁的位子留给萧锦,“阿锦想看吗?” 萧锦闻言缩了缩脖子,“才不要呢!” “哦?” 皇帝来了兴趣,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们,一脸兴味的看着萧锦,“河山壮丽,江山如画,多少人想揽入怀中,阿锦为何不想看呢?” 萧锦撇撇嘴,“皇伯父的江山也太大了……” 她甚至叹了口气,小脸上写满了惆怅,“父王和母妃现在都还没到呢!” 皇帝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摸了摸萧锦的头,“是皇伯父考虑不周了。” “如今阿瑜回来了,以后你们一家四口便可一同住在宫中,再也不用赶这么远的路了。” 季瑜奇怪的看一眼皇帝,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皇帝说的这番话另有他意。 “可是皇伯父……你知道阿锦来时,差点就再也见不到皇伯父你了!” 皇帝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阿锦贪玩走丢了?” “才不是呢!” 萧锦小嘴叭叭,很快的就将自己路上被人打晕的事说了一通。 “大胆!” 皇帝看上去有些生气,“天子脚下,咳咳,官道之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请发生!” “皇伯父你不要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阿锦已经没事啦!” 萧锦贴心的替皇帝拍了拍背。 “皇伯父老啦。” 皇帝的脸上有些唏嘘的模样,“所以一些妖魔鬼怪就全部跑出来了,以为皇伯父管不住他们了……” “皇伯父才不老!” “孩子气!” 皇帝笑道,“说,来找皇伯父到底是什么事啊?” 萧锦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哥哥一眼,抱着皇帝的胳膊就开始撒娇,“皇伯父真聪明,一眼就看出阿锦还有别的事。” “原来真的不是为了看皇伯父来的,那皇伯父可有些伤心了。” 萧锦急了,“当然是为皇伯父来的,只有一点点点点是其他的哦,皇伯父你不要难过。” “你这丫头。” 皇帝无奈的笑了,坐下道,“那就说给皇伯父听听。” 萧锦本就是跳脱的性子,眼下又得了机会,当即就不管不顾道,“皇伯父,你知道宛贵妃是怎么死的吗?” 再次提到宛贵妃,皇帝的脸色一瞬间严肃起来。 他看了看季瑜,又看看萧锦,脸上似笑非笑,“难道不是悬梁自尽吗?” “才不是的!” 萧锦小声凑近皇帝的耳边,“宛贵妃是被她的宫女彩云给杀害的!” “彩云?” “彩云为何要杀宛贵妃啊?” “是方量子!” 小郡主“噌”的一下站起来,气鼓鼓道,“是五皇子亲眼所见!彩云将宛贵妃杀害然后装成宛贵妃悬梁自尽的模样!” “而且我和哥哥已经将彩云抓了过来,她自己全都交代了,是那个方量子指使她杀了宛贵妃,因为宛贵妃发现他和……” “阿锦。” 皇帝突然出声打断萧锦,“彩云一个奴婢谋杀主子,按律当斩。” “你放心,朕不会放过她的。” “可还有方……” “阿锦。” 萧锦的话再一次被皇帝打断,“皇伯父老了。” 他的目光看向季瑜,“朕这一生少子,拢共三子五女。” “朕和你的父王一母同胞,在朕所有的子辈当中,你是最聪明的。” 皇帝叹了一口气,目光透过季瑜,似乎看到了昔日的自己,“朕记得,从前的时候同你父王开玩笑,说莫不是产婆接生时报错了孩子。” 皇帝笑了一声,“你父王当时就急了,说朕一个当哥哥的,难道,咳咳,难道还要抢弟弟的儿子不成?” “你父王可宝贝你了……可是后来……”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朕从前也有一个好太子,他虽比不上你聪慧,可也算天资聪颖,朕将你们放在一块念书学文治武功……有一天,突然有个小太监急匆匆赶到朕的书房来报……你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季瑜抿了抿唇,没有答话,他已经隐隐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皇帝擦了擦眼睛,深吸一口气,“朕犹记得那一日,朕和你的父王母妃失魂落魄,这天下偌大,可有两对爹娘同时丢了自己的孩儿。” “朕抱着朕的太子,可你的尸身却不见踪影,那一日,朕不仅没了儿子,没了侄儿,也没了弟弟。” “朕半夜宿在寝宫,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朕想,这偌大的江山,朕都有了,可朕还缺一样东西。” 皇帝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锐利无比,“朕是天底下的主宰,可朕却和天底下的凡人享受一样的寿岁,朕甚至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朕不甘心!” 萧锦似乎被吓到了,呆呆的喃喃道,“皇伯父……” 皇帝摸了摸她的头,面上露出一个如同往日般温和的笑意,看着面前的地图道,“朕从前还当皇子时,奶娘给朕讲过一个故事,说是这世界上有一座仙岛,名曰蓬莱,蓬莱上有仙人,各个须发鹤颜,尤其长生,蓬莱岛上有王母一族,擅长炼制仙丹,服下,便可益寿万年。” “朕不想益寿万年,可是区区数十年光景,未免太过短暂。” “朕马上就要找到了。” 米棠的脸上出现惊谔的神情。 蓬莱仙岛的故事她也听说过,毕竟当年秦始皇就是哭求长生不老药,可……这只是传说啊!怎么可能真的存在呢! “阿瑜。” 皇帝突然看着季瑜道,“答应皇伯父,这件事不要再往下深究下去了。” “好吗?” 他用的口吻是“皇伯父”,这不是一个皇帝对臣子上对下的要求,而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请求。 季瑜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似乎看不出情绪,但眼底莫名有些寒凉。 半晌,他应了声,“季瑜遵命。” 不是“好”,也不是“知道”,而是“遵命”。 皇帝的眼中闪过错愕,但还是点了点头。 有些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足为外人道,可他也是肉身凡胎,有些寂寞和苦楚,也会忍耐不住。 “至于这个奴才……” 皇帝很快收拾好了不该有的情绪,看向跪在地上的缙公公。 此刻缙公公的脸上已经汗如雨下。 在皇帝面前伺候几十年,他最清楚有些事情不该当奴才的知道,可是眼下,他似乎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皇帝恐怕不会再留他…… “缙安,你跟在朕身边也有些光景了。” 皇帝的话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朕若离了你,以后怕是再也找不到像你这般懂朕的心思的了。” “皇上!” 缙公公跪在地上,声音都在颤抖。 “朕再给你最后一个皇恩。” “你自裁。”? 第三百零八章 彩云逃跑了 另一边,米棠三人刚走不久,彩云的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 她仍旧被绑在凳子上,不断地挣扎哀嚎着,变好看的一张脸上肌肉不停的抽动扭曲着,嘴中“疼”和“痒”交错叫着。 柳含青傻眼了,刚刚人还好好着,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该不会和那什么徐贵妃一样? “喂,你脸上……还好吗?” 柳含青问话的时候还不忘挡着自己的眼睛,徐贵妃的死状被那几个侍卫描述的太恶心了,若是这彩云也一样,他怕自己接受不了看一眼便当场晕过去。 彩云痛苦的朝柳含青哀嚎,“救我……求你救救我……” 她的脸上虽然没有皮屑再次落下来,可柳含青也不清楚这种症状的表现是什么,彩云的反应又实在吓人,柳含青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你等我一下,我去看看他们回来没有……” 慌乱中,柳含青只能想到这一个办法。 五皇子高烧虽然褪去,但全身无力,早上米棠他们离开的时候还在昏睡。 柳含青不敢把五皇子喊起来替他看着彩云,但索性彩云还被绑在凳子上,看她目前这个痛苦的样子,应当也是跑不掉的。 因此,柳含青没有犹豫太久,当机立断的就跑了出去。 他却是不知道,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随着柳含青的身影消失在房间中,彩云的哀嚎声也越来越小。 她的手腕和脚踝不断的扭动着,只一瞬功夫,原本将她绑的结结实实的绳子就“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蠢货!” 彩云咒骂一声。 这群人将她绑了整整一个晚上,昨天挣扎的时候就发现绳子已经有些许松脱了,可这些人居然没想着再检查一遍,早上米棠他们离开留下柳含青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逃脱的办法了! 彩云活动了一下因为被绑一夜有些僵硬的身体,然后拿起了铜镜。 一如今天早上米棠给她看的那样,这张脸果然相比从前好看了许多,皮肤细滑,像上好的凝脂一般,她从前伺候宛贵妃,即便宛贵妃整日用些名贵药材呵护着,也未见有如此这般。 彩云不禁看的有些痴了,心中的某个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想当初,徐贵妃不过也就凭着一张好看的脸蛋进入宫中,数十年来荣宠不衰……眼下,徐贵妃死了,宛贵妃也没了,后宫无人…… 她若是顶着这样一张脸…… 昔日徐贵妃身上的恩宠难道不会落到她身上来吗? 米棠他们想让自己离开宫中,不就是防着她得皇上的欢心吗? 离开? 凭什么离开? 她彩云好不容易熬到这么一天,再也不用当伺候人看人脸色的奴才,能够翻身做主人,她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彩云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正打算悄悄离开之时,突然想起昨夜柳含青塞到自己嘴里的药。 她当时被米棠所骗,认为那是能要了徐贵妃命的毒药,所以后面被强行喂到嘴中时挣扎的厉害,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清清楚楚的感知到,喂给她的只有半颗! 只是半颗就能让自己变成如此模样,那如果她吃下剩下半颗…… 彩云的眼神中满是贪婪的欲望,她的视线落在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仔细搜寻。 他们会把药藏在哪里呢…… “咳咳。” 内殿中突然传出两声咳嗽声,把正在到处找药的彩云吓了一跳。 好半天她才想起来那个该死的五皇子还在这里! 难道自己被发现了? 彩云悄悄的踏着步子,小心的探到内殿中一看,五皇子正躺在榻上睡觉。 或许是因为高烧遗留的病症尚未完全康复,睡梦中也免不了咳嗽,听着倒还有几分让人心疼。 但彩云可不心疼,不仅不心疼,她还恨得牙根直痒痒。 这病秧子为什么不干脆随着宛贵妃一同死掉? 不然也不会害得她……不对,彩云面上突然露出笑来,如果不是五皇子,她可能还得不到这份变美的机缘。 按道理……她还得好好谢谢他呢! “殿下?” 彩云放柔了嗓子,轻轻的唤着。 但睡梦中的五皇子全然听不见,嘟嘟囔囔的翻了个身。 确认五皇子不会醒过来,彩云找药找的更加大胆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总算给她找到了! 果然是最后半颗,闻不出什么味道,彩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他们该回来了,慌忙将剩下半颗吞入了腹中。 这样,即便逃走的时候被他们再次抓住,左右自己已经全部吃完了,他们也无可奈何。 这样想着,彩云又给自己灌下了一大壶茶水,然后才一抹嘴,逃了出去。 她却是没有注意到,床上睡觉五皇子,原本均匀的呼吸声在她吞下药的时候,突然加重了许多。 “怎么还没有回来啊。” 柳含青出去找了一圈,可惜他既没看见米棠一行人的身影,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找。 皇宫可不必寻常百姓家,若是跑错了地方,很有可能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更别提他们眼下还有一个敌人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呢! “要不死马当活马医,我先回去看着,忍着恶心盯着她,若是她死了,我也好把死状记下来到时候给米棠去看。” 想了半天,柳含青只琢磨出这一个办法。 一边安慰着自己不害怕一边祈求着彩云最好死的慢一些,熬到米棠他们回来。 可谁知,等重新回去,预想中的彩云死掉的惨状没有出现,地上一堆绳子的惨状倒是清晰可见。。 彩云逃了? 柳含青如遭雷击,他现在可顾不上什么五皇子是皇帝的儿子了,匆忙赶到内殿,一把揪住睡梦中的五皇子左右摇晃起来。 五皇子差点被他摇的当场呕吐。 “你干什么?” 五皇子睡眼惺忪,小小一个人儿看起来很不好惹。 不愧是皇帝的儿子。 柳含青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一个念头,但很快被彩云丢了自己会被米棠和萧锦轮番暴打的恐惧掩盖过去。 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壮着胆子替五皇子理了理被他扯皱的衣服,然后才问道,“你看到彩云了吗?” “彩云?” 五皇子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他眯起眼睛,反问道,“彩云不是被你绑在外面的凳子上面吗?” 对啊! 可是现在人没了! 柳含青都快哭出来了。? 第三百零九章 另一种毒药 “彩云不见了?” 米棠一行人回来的时候各个垂头丧气的,像是遭遇了什么重大挫折一样。 可柳含青从来不让人失望,只用一句话就将大家的斗志重新激发了起来。 听见柳含青说彩云不见了,不出所料的,米棠和萧锦同时爆发出惊呼声,就连季瑜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愣是让柳含青看出了对自己的质疑。 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柳含青认怂认的飞快,磕磕绊绊说着彩云逃跑的细节,“她,她说她脸上疼,还,还养,我以为要和徐贵妃一样,我,我就出去找你们……” 萧锦问,“找着了吗?” 他们这一路回来也没见到柳含青啊。 果然,下一秒…… “没找到。” 萧锦:…… “没找到你出去找个鬼还把活生生的人搞丢了!” 柳含青相当爽快的认错,还闭着眼,“你揍我。” 萧锦:…… “揍你也找不回人来!” 萧锦有些纳闷儿,“她跑什么跑啊?我们不是都说放过她,还给她银子送她出宫去吗?” “而且是她自己答应的好好的啊!” “人心不足蛇吞象。” 季瑜淡淡道,“她能杀害宛贵妃只为跟着徐贵妃,就能看出这人有很大的贪欲。” “她能为了往上爬背叛徐贵妃,眼下拥有了一张比从前出色的脸,未必不肯为更好的前程再次背叛我们。” “更好的前程?” 萧锦嗤笑一声,“她还能跑去哪儿,不管放量子知不知道我们抓了她,她还向我们招供了,肯定都不会放过她的。” “在宫中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更别说现在皇伯……” 萧锦的话磕绊了一下,将那三个字囫囵绕过去了,继续道,“……也不会放过她,总之,宫中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那可未必。” 季瑜摇摇头,我们去之前,包括她逃走之前,她都是不知道连皇上也是想要她的命的。” “所以……” 萧锦皱眉想了片刻,然后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她不会想要勾引我皇伯父?!” 柳含青:…… “行了,那就不用找了!” 萧锦小手一挥,“她如果去找我皇伯父,那就是自寻死路,不用管她。” 柳含青还是有些疑惑,“可是……” “——糟糕!” 米棠突然叫了一声,然后猛地看向季瑜,口中道,“药!” 彩云为何如此信誓旦旦的笃定她去找皇帝,皇帝一定能够庇护她,这中间一定有缘由在,如果是凭着她现在的一张脸,那么她走的时候,一定会趁机偷走最后那半颗! 几人瞬间明白米棠的话,,一同跑向了米棠放药的地方。 药箱被再次打开,剩下的半颗药带着无可名状的香气,仍旧原原本本的放在那里。 米棠拿起来闻了闻,还是和从前别无二致的味道。 这倒是奇怪了…… “她既然不偷药……莫非我们误解了她?” “我看未毕。” 萧锦道,“昨天喂她吃的时候还鬼哭狼嚎,没准儿就把它真当成毒药了,哪儿敢再碰。” “不过她不碰最好,万一宫中又多一具和徐贵妃一样的尸首,咦~” 萧锦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一脸嫌弃,“那可得多恶心呐!” 几人正说这话,房门突然被叩响了。 “谁?” “是奴才我!” 常喜在外面答话,他的声音有些急,音量也压的小,似乎在避着什么人,“宫中发现了一具小宫女的尸体,离咱们这儿不远。” 米棠和季瑜对视一眼,虽然什么都不清楚,但只是这一瞬,两人几乎已经坚信,那尸体是谁了。 “进来说话。” 常喜“喏”了一声,进来了,“禀世子爷,那尸体是被巡逻的侍卫发现的,奴才认出了那似乎是之前宛贵妃身边伺候的彩云……” 常喜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季瑜的脸色,见他没有怪自己自主主张的事,便安心继续交代,“奴才想着如今宛贵妃去了,五皇子在咱们殿中,所以要不要……让五皇子瞧瞧?” “五皇子应当是不用瞧了。” 米棠道,“不过——尸体在哪儿,我想看看?” 常喜马上小跑出去让侍卫抬着彩云的尸体进来了。 尸体看上去还新鲜,应该是新丧不久。 脸上同早上他们离开相比,没有任何不同,显然,彩云说脸上疼痒就是在骗柳含青,目的就是为了逃出去。 只不过…… 既然不是因为昨天晚上吃进去的药引起的,为何彩云会死在这里? 米棠将手搭上彩云的手腕,然后很快的松开,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米棠道,“她吃了毒药。” “毒药?” 柳含青大吃一惊,然后飞快的摆手道,“昨天晚上我可是喂的你给我的药啊!我也再没给她吃别的了。” “她中毒这事儿可跟我没关系!” 萧锦没好气的瞪柳含青一眼,“笨蛋不许说话!” 米棠接着道,“她中的毒和我们的药丸没关系,是另外一种……按照时间来看……” 米棠抿了抿唇,看向季瑜,“就是在早上吃下的。” 这下子轮到萧锦疑惑了。 她小手撑着下巴,一脸认真,“难不成彩云逃出去就是为了服毒自杀?” “这不可能啊!” 小郡主皱着眉苦苦思索不得答案,转头看见哥哥嫂嫂若有所思的模样,随机抱着哥哥的胳膊撒娇,“哥哥,你是不是知道了?你快点说呀!” 季瑜深深的看她一眼,就在小郡主以为哥哥要开口时,季瑜却只是戳了戳她的额头,“自己想。” 小郡主顿时撅着小嘴祸祸柳含青去了,留下季瑜和米棠二人。 “一起说?” 米棠歪着头看季瑜,然后两人同时伸出手来。 五。 两人同时伸出一只手掌比划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五”。 能让彩云心甘情愿吃下毒药且神不知鬼不觉的,只有那剩下的半颗生肌丸。 彩云的贪婪一定不会让她仅仅只是空手逃走,她一定对剩下的半颗药丸下了手。 先前关于药丸为什么还能剩下的疑问这一瞬终于解开了。 只不过…… 她吃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她自己是不会有机会知道了。? 第三百一十章 宫外一日游 “哥哥,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像皇伯父说的那样,有什么蓬莱仙岛吗?” 小郡主趴在桌子上,脸颊肉被压成一张饼,手指在桌上画着圈,眼巴巴的望着季瑜。 季瑜摇了摇头,“不知。” 蓬莱仙岛之说太过玄幻,可皇帝分明笃信的很,就像亲眼见过一样。 难道那方量子真有如此本事? 季瑜自然是不信的。 “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存在长生不老!” 出乎意料的,米棠倒是否定的相当干脆。 小郡主顿时眼巴巴的看来,“为什么啊?” 米棠神秘兮兮的凑近,小声道,“若是真有长生之术,岂不人满为患?” 柳含青“噗”的一声就笑出来了。 “不许笑!” 小郡主一巴掌扇在柳含青身上,维护起自己的嫂嫂来相当卖力。 倒是一边的季瑜,听到米棠的回答后愣了一瞬。 “……再说这样的话……小心……”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 米棠听出是常喜的声音,好奇的喊了一声,“常喜?” 常喜停顿一瞬,然后才走进来飞快回答,“奴才在。” “你们在说什么呢?” “这……” 常喜的脸上有些犹豫,纠结半天才小声道,“刚才缙公公被发现上吊自杀了。” 米棠看了季瑜一眼,有些没想到缙公公居然会选择自杀的方式。 常喜继续道,“大家都说……说宫里头不干净!” “什么不干净。”萧锦一脸天真。 “我的小主子哟!” 常喜惊叫一声,“还能有什么不干净,自然是……自然是那种东西!” “大家都说啊,是徐贵妃鬼魂回来寻仇了!” “要不怎么宛贵妃和缙公公都上吊自杀呢!” 米棠:…… 古代封建迷信真是吓死人。 “你先下去。” 米棠挥了挥手,转头问季瑜,“方量子那件事……怎么办?” 没人比米棠更了解季瑜,他虽然面上什么都不说,但认定了的事是一定会做下去的。 更何况,季瑜重感情,那方量子明显有问题,他是绝对不会放任方量子对皇帝不利的。 然而不等季瑜开口,小郡主倒是成了哥哥的嘴替,抢先道,“皇伯父说不让查,咱们还是算了……而且那个方量子虽然是个坏人,可他害死的徐贵妃也不是好人。” 萧锦这个时候还记着呢,那徐贵妃连同一家子可把她哥哥祸祸的不轻。 别说是方量子动手了,他要不动手,萧锦都得自己动手! 小郡主天真烂漫,尚且对诡谲人心摸不透看不清,一边说完又一边高高兴兴的挽着季瑜和米棠的胳膊,“我们出宫去玩。” 萧锦的理有很充分,“明日父王和母妃就该到了,父王看管的严,指不定这一趟来就把我们带走,是在也没有机会好好看看京城了。” 她的脸上有些惆怅,好看的两道细眉都紧紧的皱在一起。 还不等季瑜和米棠答应,柳含青第一个拍胸脯了,“京城我熟,我带你出去玩!” 嗯? 米棠一脸吃到瓜的兴奋感。 目光在柳含青和萧锦身上转悠一圈,然后故意慢吞吞道,“人家哥哥都还没答应,你急个什么劲儿?” 柳含青:…… 柳含青的脸色几乎瞬间转红,头上腾腾的冒着热气,“噌”的一声就站起来,结结巴巴道,“谁,谁说我急了?” “哦~” 米棠一脸了然之色,慢悠悠的拖长了调子,“哪个少年不怀春啊。” 柳含青:…… 下一秒,柳含青只感觉坐在他左侧的季瑜视线突然“嗖”的一声飞过来。 可恶的米棠! 距离上一次米棠和季瑜被皇帝接到宫中,已经过去相当长一段日子,米棠挂念瑜米之乡的众人,正好萧锦提起来,姑嫂两个当即拍板宫外一日游。 “嫂嫂,多多真的不是你和哥哥的孩子吗?” 小郡主一路上叽叽喳喳,米棠有些招架不住,眼神向季瑜求助。 但季瑜一脸“你自己招惹她的”的爱莫能助神情。 米棠:…… “多多是我的师弟,他是从小跟在师傅身边的,后来师傅去世,就跟着我了。” 小郡主脸上有些遗憾,眼神落在米棠的肚子上,“那你和哥哥什么时候才会生小侄子啊?” 米棠:……她真的累了! 索性几人坐着马车,瑜米之乡又在京城中心,很快的就到了。 照旧的,瑜米之乡外排着浩浩荡荡的长队,萧锦看的目瞪口呆,对着米棠又是一阵彩虹屁输出。 “掌柜的!” 毛小宁眼神是一等一的好,原本在外面维持队伍,接过一眼瞧到米棠,当即什么都不管了,噔噔噔的就跑过来,在几人面前犹豫了一下,然后一把抱住了柳含青,还好兄弟似的大力拍了拍柳含青的后背。 柳含青:…… 柳含青有些不满,“你刚刚那个犹豫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毛小宁有些不好意思,“掌柜的和二掌柜的妹妹我肯定不能抱,二掌柜我也不能抱……那就只能抱你了。” 柳含青:……合着抱本少爷你还委屈了是! 两人打闹玩,毛小宁才可怜巴巴的看着米棠,“掌柜的,你终于回来了!” 活生生一个收了委屈找娘撒娇的小孩子。 米棠:…… 情绪最为激动的当属三个小不点,多多是个男孩子,因此只是黏黏糊糊的跟在米棠身侧,阿莺阿鹂两姐妹可是毫不客气的往米棠怀里钻,结果因为太过可爱,被萧锦的小魔爪捏住脸蛋好一顿摧残,以至于后面阿莺阿鹂见着萧锦就开始捂紧小脸蛋。 店里的伙计一个都没少,还新学了不少菜式,看到米棠回来,纷纷热火朝天的挤进厨房,要露一手给掌柜的看。 饭桌上,米棠对他们说起宫中今日发生的事,提到徐贵妃对他们的陷害,一向好脾气的柳茹都免不了生气,甚至和醉醺醺的萧锦击了掌,两个醉鬼说着拜师学艺要一起惩奸除恶。 挡在两个女人中见被拧来拧去的柳含青相当可怜。 远离了宫中纷扰诡谲的人心,重新回到让自己最舒服的地方,米棠晚上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两个笨蛋 按照上次齐王和齐王妃的来信,算上路程,今天应该是两人到达京城的日子。 吃完早饭,萧锦就叽叽喳喳的颤着季瑜,跟他说起齐王和齐王妃的事。 季瑜面上平静,可身体一直绷得挺直,耳朵也专心听着萧锦说话。 对于这对已经被皇帝提起过无数次的爹娘,季瑜难得的有些紧张,他曾经无数次和齐王夫妇一样期盼找到家人,而现在,他已经失去了这一部分的记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已经消失在记忆中的爹娘。 一只小手悄悄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季瑜抬头看去,果然是米棠。 “没事的。”米棠对他做口型。 不知为何,季瑜的心突然的就静了下来,他点了点头,“嗯。” 两人双目对视,眼中只有彼此,已经浑然忘了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任凭小郡主咳破了嗓子,也每一个人回头看她。 冷不丁就被哥哥嫂嫂喂了一嘴的狗粮,小郡主也是有脾气的,撅着小嘴就哼哼唧唧的走开了。 “好啊,你果然躲在这里!” 小郡主直觉异常敏锐,一路就找到了柳含青和多多在的地方。 再次看到萧锦,柳含青有些不自然的别过了头。 萧锦却是误会了。 站在门口气冲冲道,“你不愿意见本郡主,本郡主还不愿意见你呢!”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不等柳含青反应过来,人已经没影了。 “阿锦姐姐为什么生气?”多多挠挠头,有些不明白。 柳含青声音有些发闷,“因为我是个笨蛋。” 多多听不懂了,摇头晃脑,“不明白。” “你还知道你是个笨蛋!” 一声娇俏的嗓音再次传来,柳含青惊喜的看向门口。 果然是萧锦。 对上柳含青亮晶晶的目光,萧锦低下头,小声骂了一句“笨蛋”,然后才咳嗽一声,朗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天下都是我皇伯父的,包括这间房间和这张床。” 小郡主抬了抬下巴,一脸的骄矜,“没道理让本郡主让路,要让也是你们让!” “还有你们俩。” “也是本郡主的!” 说罢,萧锦的指头还点了点,叉着腰道,“本郡主决定了,你们就是跟班一号和跟班二号。” 跟班一号多多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和自己的房间怎么就变成阿锦姐姐的了。 但他还是乖乖的抱着医典从床上爬起来,很认真的同萧锦商量,“阿锦姐姐,多多可以等会儿再当你的跟班吗?现在我要给姐姐帮忙。” 萧锦:…… 对上多多纯真的眼眸,萧锦的心中难得的生出一股负罪感。 乖乖哟,她居然欺负小朋友。 但永乐郡主是不会有错的,小郡主很快给自己找好了借口,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去,等你解出来,本郡主就赐你自由之身,不必再当本郡主的跟班了。” 多多卖力捧场,“好耶!” 然后抱着医典,乖乖的给郡主让出了她的“封地”。 房间内顿时只剩下柳含青和萧锦二人。 柳含青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时间如此让他难受,觉得既快又慢,他不受控制的想和小郡主呆在一处,可真只剩下他二人的时候,他又有些想逃走。 在砰砰砰的心口跳动中,柳含青艰难的开了口,“郡主你热吗,要不要我把窗户关上?” 萧锦:…… 柳含青:…… 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 柳含青整个人都快冒烟了,低着头看上去有些沮丧。 好不容易和小郡主呆在一起的时间,好像又被他搞砸了……郡主会不会觉得他真的是个笨蛋啊! 果然,下一秒…… 萧锦毫不留情的笑声就大声传来。 柳含青更尴尬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笨蛋。” 柳含青听到萧锦又骂了一声,他根本不敢抬起头去看萧锦的脸色。 “你的手怎么了?” “什么?” 柳含青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被他藏起来的手上有几个灼烧过的水泡。 这是…… “本郡主问你话呢!” 萧锦有些不高兴,直接走上前来,还不等柳含青反应过来,就一把抓起他的手,逼视着他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 柳含青满脑子都是“她牵我的手了”,晕晕乎乎的就道,“早上不小心烫了一下……” “早上?” 萧锦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不自觉向上弯了弯,却被她又压下去,“喂,本郡主有话要问你。” 柳含青刚要开口却被萧锦抢先,“本郡主可警告你,我最不喜欢撒谎的人了,所以你一定要实话实说,不然,不然……” 萧锦想了半天,扭捏道,“不然我就不让你做我的跟班了。” 柳含青急了,当即表忠心,“我一定说实话!” “哼。”萧锦哼唧了一声,嘴角却再也控制不住的上扬,小声嘀咕,“果然是笨蛋。” “那本郡主问你,早上的粥……” “是不是你做的啊?” “啊?” 柳含青磕巴了一下,只感觉浑身都在灼烧,比手指烫伤时还要让他发烫,对上一脸骄矜的萧锦,他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勇气,“是我做的。” “我就知道!” 萧锦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得意,又有些不满的问道,“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我没有,绝对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说?” 两人一个进,一个退,萧锦不单言语上逼迫着,动作上也一点点迫近。 柳含青就像个碰到流氓的黄花大闺女,羞红着脸,一步一退,直到小腿磕到了床,这是退无可退了。 才小声道,“因为我是个笨蛋。” 萧锦抱着胳膊,抬着下巴,“本郡主可不喜欢笨蛋。” “那,那我不是笨蛋了!” 柳含青眼巴巴的看着她,就像一只被强制断奶的小奶狗,透露着可怜。 有着齐王这么一个战场剽悍,家中和王妃琴瑟和鸣的老爹在,萧锦注定就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小姑娘,她向来豪爽大方,对着自己的喜欢从不掩饰。 这会儿听见柳含青的话,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那本郡主就喜欢你。” 她的声音不算大,但柳含青听在耳中,却彷佛天地间只听得见这一种声音。 他整个人又像火烧一样,全身通红起来,只是这一次,却没有被灼烧的疼痛,而是宛如泡在蜜罐中一样的甜蜜,让他忍不住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牵住了萧锦的手。 “是,是那种……的意思吗?” 萧锦傲娇的摇摇头,“是喜欢笨蛋的意思!”? 第三百一十四章 生息丸 等到萧锦和柳含青两人一前一后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米棠敏锐的发现两人之前的氛围不一样了。 一个仍旧大大咧咧,可另一个的眼神,却总是若有似无的朝着前面的人身上飞。 “哦~” 米棠拉长了调子,揶揄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 “嫂嫂!” 小郡主急了,抱着米棠的胳膊,跺着脚,“不许说!” 米棠非常配合的在嘴巴上做了一个贴封条的动作。 得到了米棠的保证,萧锦重新恢复成往日的骄矜状态,“今日父王和母妃要到,咱们赶紧回宫候着。” 还不忘冲柳含青抬抬下巴,“本郡主命你跟着一起。” 柳含青眼中的惊喜差点将她瞬间淹没。 终究还是小姑娘,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身侧的米棠一脸了然的愉悦,萧锦的面色免不了薄红一片。 “现在就要回宫吗?” 柳茹听到萧锦的话,面色有些凝重的走过来。 柳含青见着有几分不同寻常,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姐姐?” 柳茹摇摇头,有些欲言又止,终究是忍不住,忧心忡忡道,“我这眼皮跳的厉害,就像是前……” “打住我的亲姐姐!” 柳含青几乎是双手双脚反对姐姐继续说下去。 他这姐姐的言灵之术有些厉害,坏的事就没一次误过,回回都准时到来。 以至于他这个亲弟弟一听到柳茹说“眼皮跳”就觉得心脏狂跳不止,比她的眼皮跳的还要厉害。 米棠见状也安慰道,“干娘,没事的,宫中守卫森严,他们又一个是郡主一个是世子,不会有事的。” 还不等柳茹开口,萧锦就像是撞见了什么稀罕事一样惊叫起来,“嫂嫂你怎么叫柳含青的姐姐做干娘啊?” 若是这样的话,以她和柳含青的关系,那以后岂不是……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已经飞到很远的未来去了,小郡主脸热的很,可是又忍不住纠结,好看的眉毛都拧在一起。 她虽然说的不清不楚,可米棠一眼就瞧出了毛病。 轻轻的捏了捏自家小姑子的手,小声道,“咱们各论各的,不打紧。” 萧锦:!!!好一个各论各的,不愧是她嫂嫂! 小郡主又重新高兴起来。 其他几人虽然不知道她们姑嫂二人在说些什么,但被萧锦这么一插科打诨,先前凝聚在众人心头的乌云却是被彻底打散了。 就连柳茹也忘了自己先前的不安,拉着柳含青的手嘱咐要听郡主的命令云云,让萧锦很是得意了一把。 “听到没,你姐姐可说了,你全都得听本郡主的!” 马车上,萧锦还不忘拿着柳茹的话来警告柳含青。 柳含青又是无奈又是委屈。 从前米棠在的时候,他就活得不像个亲弟弟,眼下萧锦来了,他直接变成小厮了。 “你们看!” 米棠突然道,把众人下了一跳。 萧锦鬼灵精怪的第一个把脑袋凑到米棠手指的地方。 “这是多多刚刚给我的。” “我今天早上把徐贵妃的那半颗药丸给多多帮我看看,还真让他在医典上找到了。” 米棠的膝盖上平放着一张纸页,看着像是多多抄录下来的。 不过字有些小,萧锦看不清,“嫂嫂,这上面写的什么啊?” 米棠深吸一口气,面色有些严肃,拿出那半颗药丸,给众人看,“这不是生肌丸。” “而是生息丸。” “不明白。” 萧锦摇了摇头,“这生肌丸和生息丸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可太大了!” 米棠解释道,“生肌丸用药珍贵,难得且价格高昂,一般是贵族人家女子用来抹去创口疤痕,服用之后不会有不良反应,但药效也有限,若是陈年疤痕,只能起到淡化效果,却不能完全抹去,只对新伤有用。” “可生息丸却不同,它药效霸道,是真正的腐肉白骨生新肉,不仅可以完全抹除所有疤痕,无论新伤旧伤,关键的是,新长出来的肌肤还会娇嫩如新生孩童。” “那岂不是好事吗?” “好事?” 米棠冷笑一声,摇头道,“如果代价是像徐贵妃那样所有皮肤全部溶解呢?” “你说的溶解……是什么意思?” 季瑜敏锐的抓住这个陌生的词。 米棠面色有些难看,“我们起初都以为徐贵妃的脸上是像灼烧一样烧掉了面皮,可那根本不是……溶解就是……” 米棠想了想,“就像抓了一把盐或者糖扔进水中。” 米棠的解释相当简单,却给人留下无限的遐想空间。 “抓一把盐或者糖扔进水中……” 萧锦喃喃自语,半晌她变了脸色,头一回扑进柳含青怀中,惊叫一声,“天哪!” 不单是萧锦吓了一跳,就连马车上听到米棠说这话的两个男人都有些震惊,柳含青差点要干呕出来,不过看了看趴在他怀里的萧锦,硬生生忍住了,半晌才骂出一句脏话。 季瑜一向平静的脸上也头一次出现了皲裂,他皱眉问道,“那徐贵妃……” “我怀疑方量子一定是骗了她,骗她说是生肌丸,实际上给的是生息丸!” 米棠面色有些愤怒,徐贵妃不是好人,可方量子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他骗了所有人。 萧锦有些不解,“可方量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徐贵妃这么相信他,以至于他给什么徐贵妃就吃什么的话,他可以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动手的,不需要用这种,这种……方式啊?” “分析一个变态的想法太累了,而且相比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更想知道他是从何处弄到的生息丸以及……他是从哪里知道有这种东西的?” 季瑜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米棠将书页递给他。 季瑜接过去,视线落到一行小字上面。 在一行行用药禁忌和疗效之下,这行小字显得极不起眼。 但在此刻,却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一样,映在季瑜的眼中,让他惊谔不已。 此药为本门禁忌,永世封存,不得入世。 如果生息丸是本门禁忌,旁人接触不到的话,那么方量子是……? 第三百一十五章 方量子的秘密 “方量子难道是你们……” “可多多是怎么知道这生息丸的?” 季瑜压下心中的惊谔,问出另一个问题。 方量子暂且不论,若这生息丸真的是禁忌从未入世的话,多多理当也不知道,可为何又能准确说出? “因为这个。” 米棠从腰间解下自己的小锦囊,从中倒出另外一枚药丸来,“这才是生肌丸。” “多多虽然没有见过生息丸,但却亲手做出了生肌丸。” “前些日子,他和阿莺阿鹂两姐妹玩闹的时候,阿鹂不小心磕破了头,干娘担心留疤,为这事愁心了好长时间,所以多多特地翻了医典,找出了方子,将生肌丸做了出来,没想到如今却是用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季瑜将生肌丸接过去,与另外半颗扑鼻而来的异香相比,生肌丸是清爽的药香味,哪怕是外行,也能从气味上知道这是药。 “生息丸的药方已经被毁,只留下残存的只言片语,但从描述上看,和生肌丸很香,区别应当在于其中几味药材,但一般人应当也很难做出来” 米棠将生肌丸从季瑜手中接过,重新放回了锦囊中,“女子和男子闻到的味道不同,这也是它的怪异之处,多多怀疑这也不是最初记载中的生息丸,有人在里面加入了一些另外的奇怪的东西。” 季瑜皱眉深思,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个线团,一根线缠绕着一根线,本来以为已经解开,可解开之后却是另外一团杂乱,叫人捉摸不透。 “不过如今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 米棠总结道,“方量子一定和我万花谷有密切联系。” “万花谷?” 说到这个,季瑜突然想起一件事,“还记得我之前中过的阎罗吗?” “怎么突然说这个?” 季瑜道,“当时阎罗就在宫中,天下第一的神医秦有方也在宫中,而且……”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方量子入宫当上国师的时间。” 听到季瑜的话,米棠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先前的蛛丝马迹已经连成一条线展现在她的面前。 一个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或许……方量子和万花谷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密切。 “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萧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柳含青怀里钻了出来。 和现在几乎变成木头人一动也不敢动浑身僵硬什么也听不进去的柳含青相比,萧锦算的上好学生,专心致志的听哥哥嫂嫂分析。 可好学生即便一字不落的全听下去,仍旧是一脸懵逼,心中有无数个问号。 “万花谷是什么地方?有很多花吗?” “还有还有阎罗又是什么?秦有方又是谁?” 小郡主的嘴巴碎碎叨叨,亲哥哥季瑜也快忍不住了,揉了揉额角,就在一句“闭嘴”要脱口而出的时候,日常怂包的柳含青敏锐的抢先一把捂住小郡主的嘴巴,“……总之方量子就是个大坏蛋。” 算他求求了,小祖宗闭嘴收了神通不然你哥哥就要亲手斩断兄妹情了。 皇宫丹房中。 方量子手持着罗盘,嘴里念叨着什么,半晌,一个人影走进来,对着他耳语了几句什么。 方量子的脸上一瞬出现笑容,笑着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此事做的不错,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吩咐你去做。” “如果能做成的话,待我得到,也是你等升天之时。” 那人闻言忙不迭的跪在地上,“但请主人吩咐!” 方量子交代了几句,那人便很快退出丹房。 若是萧锦在的话,一定会大感吃惊,因为这人的面容熟悉,熟悉到让她咬牙切齿,这人正是上次在官道上将她打晕的那伙拐子中的一个! 将人打发走的方量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哼了一声,放下了罗盘。 然后起身走向自己丹房内最大的丹炉,两只手捏住丹炉两边的耳朵,轻轻按了按,然后丹炉发生“哐当”一声响,居然缓缓的朝旁边转了过去,留下地面上一个黑漆漆的洞来。 这洞中有着朝下不断延伸下去的阶梯,赫然是一个地下通道! 方量子的丹房中居然藏着一条地下通道! 方量子一撩衣袍,然后顺着黑漆漆的地下通道下去了。 在他踏进去的瞬间,丹炉再次发出沉重的响声,然后在响声中,再次缓缓的归了位。 房间内除了消失的方量子,看上去一切照旧,平静如常。 另一头,载着米棠四人的马车朝着宫中前行,然而就在城门口,险些和另一辆马车相撞。 马车内的萧锦正百无聊奈的玩着米棠的手指,和自己比较谁的指头的更长更匀称,讨教保养手的方子,冷不丁就突然颠了一下,差点从车厢内弹起来。 小郡主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当时就懵了。 “几位主子没事?” 驾车的小太监匆匆问安,“刚刚和另一辆马车相撞,冲突了几位主子,让主子们受惊了!” “他大胆!” 小郡主好不容易安分了这一路,早就按捺不住了,当即撩开车帘,扯着腰,冷笑涟涟,“是哪个瞎了狗眼,居然敢冲撞本郡主的车驾!” “这……” 驾车的小太监看向守在城门口的侍卫们,见没人答话,替自家小郡主再次闻道,“几位大人们是聋了吗?永乐郡主问你们话呢!” 永乐郡主的名号一经抬出来,原先准备装死的几个侍卫当即跪下来,“回禀郡主,方才那是,是……是国师的车驾。” “国师?” “方量子!” 萧锦反应过来,然后恨得牙根直痒痒,捏拳道,“又是这个死变态。” “本郡主早晚有一天收拾他!” 跪在两边的侍卫们只把头低的更下去,像这样两边神仙斗法的,他们这些小鬼掺和进去只能是自遭天谴。 小郡主忙着生气的功夫,季瑜也把头探了出来,问侍卫们道,“马车上坐的是何人你们可知道?” 向这般出城或者进程去的,守城的侍卫们都是要核验身份的。 听得季瑜这样问,侍卫们赶紧回答,“知道的,是国师的几个道童,说是出去替国师办事的。” “道童?” 季瑜喃喃一声,看其中有个侍卫面色有些古怪,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便问道,“你可还知道些什么?” 被季瑜单独拎出来提问,那个侍卫尴尬的挠了挠头,“回禀世子,谈不上什么知道不知道的,就是,就是……那些个道童说实话年纪看上去也太大了,都比小的年纪还要大了。” 他这话一出口,另外几个跪在地上的侍卫也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方才检查的时候,他们几个对上马车上那一个个满脸横肉络腮胡子的“道童”都是直犯嘀咕,要不是这会儿突然碰上小郡主和世子提问,估计几个人还得私底下偷乐一阵呢!? 第三百一十六章 祭天典礼 “他们约莫多少年岁?多少人?什么模样?” 季瑜一连问出三个问题。 守城的侍卫们渐渐觉察出事请可能有些严重,再也顾不上笑了,几人合计了一下,派出一人回答季瑜,“大概三四十上下,因为他们各个络腮胡子,满脸横肉,我等也看不真切,一共七个人。” 七个人,络腮胡子,三四十上下,被方量子派出去办事…… 不知为何,季瑜的心神有些不定,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一定要追出去看看。 虽然不知道这个念头是因何而起,但是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吩咐守城的侍卫,“替我牵一匹快马过来。” 然后才退回车厢,对着米棠几人道,“我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方量子这个时候派人出去办事,内中一定有其他阴谋,我想要跟出去瞧瞧。” “你们照常回宫,呆在宫中等父……等齐王和齐王妃到来,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无论方量子如何挑衅,都不要去理会,等我回来,知道吗?” 米棠有些担心,他想和季瑜一同去,可她不会武功,只怕会耽误季瑜的正事,因此只勉强点点头,“你注意安全。” “棠棠,我……” 季瑜有些话想说,但最终被他吞回了腹中,他只匆匆交代一句柳含青,好好照看米棠和萧锦,然后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就跨上了马,甩着马鞭飞驰而去。 “没事的嫂嫂。” 看着米棠有些心绪不宁,萧锦抱着她拍了拍,哄道,“我呢,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还有你!” 小郡主可不会忘记柳含青这个铁跟班,眼神觑他一眼,“看什么看,我哥哥走了,咱们现在这里就剩下你一个男人了。” “你行不行?”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顶着小郡主骄矜的质疑的眼神,柳含青马上拍胸脯,“行的行的,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哼,这还差不多。” 几人到达宫中的时候,发现原先负责宫中安全到处巡逻的侍卫们正脚步匆匆的运着什么东西,萧锦奇怪的看了一路,可惜都没看出个什么子丑寅卯出来。 等到回了寝宫,常喜赶来伺候。 萧锦才有机会问问题,“他们都在做什么?” 常喜道,“小郡主,您是不知道,昨儿您不是同世子,还有世子妃一道儿出宫去了吗?” “陛下之前啊,让国师大人算了个良辰吉日要举行祭典,本来就在昨日的。” “可今日不是齐王和齐王妃过来的日子吗?陛下就让国师大人推演除今日外的最早时辰,然后昨日国师大人算出来了,正好是三日后。” “所以啊,陛下正让人紧锣密鼓的准备祭天典礼的东西呢!” “祭天典礼?” “是啊。” 常喜面上有些喜滋滋,“如今我朝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宫外头谁见了不夸一句陛下治国有术。” “这祭天典礼啊,就是陛下感谢上天恩典,乞求来年依旧风调雨顺,天运祥和。” 常喜见萧锦一脸的好奇和期盼,又道,“到时候可热闹了,这可是举国同庆的日子,郡主,您到时候一定喜欢的!” “哇,那我一定要好好看看!” 萧锦恨不得马上就到祭典。 和一脸兴奋的萧锦相比,米棠心中有些不安。 既然明日就是祭典,方量子为何在今日突然派人出去,就像是要在今日完成什么特定的任务一般。 非要在今日完成的任务,会是什么呢? 况且这祭天大典…… 米棠的脑子里忍不住的浮现出上次的一幕,皇帝对他们说起蓬莱仙岛长生之术的事。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有一种隐隐的预感,这所谓的祭天大典,一定和这去往蓬莱仙岛的长生之术有关! 皇帝想要去往蓬莱仙岛,可方量子到底想做什么呢? 他图什么呢? 只可惜季瑜现在不在,米棠无人商量。 她看了一眼身侧傻乐的小姑子,以及看着傻乐的小姑子的傻乐的柳含青,只觉得更发愁了。 几人休息了不一会儿,一个公公走过来,同常喜交代了几句。 常喜将这个公公送走后,很快耳朵过来通知米棠他们,“陛下说请世子、世子妃还有郡主一同过去,不过……” 常喜白净的面皮上有些疑惑,“世子呢?” 季瑜去哪里了,这是一个好问题。 因为皇上马上也发现虽然三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但却没有季瑜。 “这是谁?” 皇帝指着柳含青问,“怎么没看见阿瑜啊?”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虽然姐夫陆文徵曾经说过柳家一案是因为某件案子牵连,可下令的毕竟是皇帝。 上次随着萧锦进宫只远远的看过一眼皇帝明黄色的龙袍,这次却是实打实的见到了龙颜。 眼下被皇帝提问,柳含青哑口无言,他既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说自己是柳恪的儿子,又不想回答。 还好小郡主抢先一步道,“皇伯父,这是我的跟班,我的人哦!” “你的人?好,你的人!” 皇帝咳嗽了一声,然后笑了,又看着米棠,有些不情愿,“世子妃还没回答朕的问题,世子去哪儿了?” 米棠无奈的撇撇嘴,皇帝一大家子真是统一了的个顶个的傲娇。 齐王和齐王妃今日进宫,若说季瑜出去追方量子的人去了,一则是不像话,二则上次皇帝才方言说让季瑜不要再深究方量子的事,此刻提起来未免有些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的意思。 米棠的脑瓜子飞快的运转。 “回禀圣上……” 米棠眼睛一亮,她想到了,“听闻齐王妃身子不大好,季瑜先行一步,前去接应齐王和齐王妃了。” “好!阿瑜果真孝顺!” 不出意料的,皇帝脸上异常高兴,为此咳嗽了好几声。 边上一个眼生的太监急忙过来,给皇帝添上茶水,又递上药丸,皇帝就着水吞下了。 米棠悄悄的戳了戳萧锦的手。 好在小姑子这次反应相当快,蹦蹦跳跳的走上前,脸上天真烂漫,“皇伯父,你在吃什么呀?” 皇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自然是吃药。” “皇伯父老啦,身体比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行咯。” 萧锦忙摆摆手,“哪个庸医说的?皇伯父分明年轻的很,可是要万岁万岁万万岁的。” 她还眨了眨眼,一副俏皮模样。 皇帝被逗得满心欢喜,咳嗽不断,“皇伯父就喜欢阿锦这一张甜言蜜语的小嘴,从小就会讨人欢心。” “今儿等你父王母妃来了,皇伯父在他们面前好好夸夸你?” 萧锦好不谦虚的扬着小脸,一脸得意,“那阿锦先谢过皇伯父啦!” “若是父王赏赐我什么好东西,阿锦也分皇伯父一半!” 萧锦这话说的实在胆大,天底下的好东西有什么不是皇帝的呢? 可她赤子之心,满满都是真情流露,皇帝居然被感动的眼睛有些湿润,还伸出手同她击掌,“那皇伯父可等着阿锦的宝贝!”? 第三百一十八章 混战 一阵风吹过,带来一阵兵器嗜血的味道。 齐王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拉住因为主人情绪突然变化而嘶鸣不已的马,“保护王妃!” 这次进京,齐王带着的人都是他营帐下的士兵,个个都是训练有素且经历过战场厮杀。 眼下听见王爷的命令,纷纷戒备起来。 果然,随着一声“杀”,两旁的草木丛突然掀起一片杂草飞舞,无数道人影从里头跳了出来。 “王爷,有埋伏!”马上有人叫了一句。 跳出来的人当中只有几个身着黑衣面巾,其他人看上去倒像是武林人士。 齐王心中有了判断,冲着戴了面巾的几个黑衣人,“你们是何方鼠辈,为何在此地埋伏本王?” 这几个戴了面巾的不是别人,正是被方量子派出宫的七人。 此刻,听到齐王的问话,领头的大哥眼中闪过凶光,喊道,“兄弟们别跟他废话,杀了他回去领赏!” 听到“领赏”二字,其他人的眼中一阵亮光,就像被饿了许久的狼,偶然看见了肉,口水滴答的模样让人生寒。 他们当中本来大多数都是要钱不要命的,要么是穷凶极恶的匪徒,要么是被朝廷通缉的走投无路的要犯,对着这些官宦心中存着天然的怨怼,加之背后之人的赏银十分丰厚,此刻莫说是一个王爷站在面前,就是哪怕面对着皇帝,他们都照杀不误! 刀光剑影间,已经有人挥着刀扑过去了。 齐王不屑的笑一声,从马上一个漂亮的翻身,没人看清他是怎样的动作,先前挥刀的人已经手捂着胸口,瞪着双眼口吐鲜血的躺在地上,他的腹部还插着一柄刀,正是他方才举在手中的那一柄。 而齐王早已重新翻身回到马上,一派坦然自若。 齐王拉着缰绳,不着痕迹的控制着马靠近马车,冷声问道,“还有谁想来送死的吗?” 有了地上明晃晃的例子,即便是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眼下也有了几分忌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仍然一身杀气,像只恶狼一般狠狠的盯着齐王爷,但没人再敢率先靠近。 又是先前那个黑衣人喊道,“马车里面有人!他们不敢离开太远!我们人多,一起上!” 齐王的目光闪过一丝恨意,如豹子一般的眼神牢牢的锁定方才喊话的黑衣人。 在黑衣人的喊声下,众人也已经发现了马车的问题,彻底一拥而上。 齐王此次出行,带出来的侍卫不过二十人,虽然各个骁勇,但毕竟双拳难敌四脚,加之这群截杀的人也不是无能之辈,还要顾及着保护马车上的王妃,一轮轮的车轮战下来,个个脸上都沾了血腥,眼睛赤红。 混战当中,齐王从一人手中抢过刀来,然后朝着刚才喊话的黑衣人方向扔去。 只听得一声刀的“锵锵”振动声,那黑衣人已经圆睁着双目倒下。 见到自己的兄弟又折损一人,领头的“大哥”眼中闪过悲愤,瞄准空袭,忽然从混战中的几人背上踏过,几个扑腾之间,已经从马车车窗飞身到了车厢内。 车厢内,齐王妃正捂着心口,靠在马车车壁上,她已经听到外面的厮杀之声,双眼含着泪,脸色越发的苍白。 突然听到一声响声,有人窜了进来。 “你是何人?” 黑衣人冷冷的盯着他,并不答话,只是刚要靠近,齐王已经提着刀杀了进来。 见着大哥和齐王交手,其他几个黑衣人也迅速靠近。 齐王一手揽着王妃,看着这围在一起的几个黑衣人,“本王果然没有猜错,你们几个人才是主使!” “说,你们到底是何人,又为何而来?” 齐王手上的刀沾满了鲜血,汇成一股股从刀尖落下。 “取你性命的人!” 领头的黑衣人低哑着嗓音,然后手腕挥动,所有黑衣人再次一拥而上。 “王爷,小心!” 眼看一柄刀朝头上挥来,王妃惊呼一声,提醒道。 齐王见状,慌忙将王妃轻轻推回相比之下更安全的马车里,自己顶头举起刀挡住了这一下。 但没想到,其中一个黑衣人突然一脚踹掉惊惶的马车车夫,自己捏住了缰绳,带着载有齐王妃的马车向前拼命驶去。 “阿韵!” 看见王妃被人劫走,齐王更是杀红了眼,一心想要去追马车。 但情急之下未免给人留下了可乘之机,还不等反应过来,头顶上又是一阵刀光闪过,齐王只得险险的避开要害,却仍旧免不了的肩头被砍伤,汩汩的淌着血。 一招得逞,其他黑衣人见状,纷纷再次扑上来。 “滚开!” 齐王咬着牙,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撑着马背,将扑上来的黑衣人一脚踹开,然后拼命催动马,眼中只有离他越来越远的马车。 他曾眼睁睁着失去自己的儿子,如今儿子还没有亲眼看到找回,又要失去他的阿韵了吗? 齐王的喉咙中发出一声悲鸣,手上滴血的刀因为湿滑已经快握不住了,可饶是如此,在黑衣人再次扑过来之时,一个几乎是被瞬间封了喉,另一个则是被生生斩断了一条手臂。 “挡我者,死!” 齐王双目赤红,劈头散发,肩头的肉被砍伤的地方已经开始翻卷,他此刻的模样犹如地狱饿鬼,几个黑衣人已经心生了退意。 虽然早就知道齐王爷素有战神之名,在战场上无往不胜,可谁都没有料想到,居然如此难缠。 他们已经折了两个兄弟,还有一个手臂被砍断的也已经奄奄一息,算上劫走齐王妃的大哥,他们眼下不过只剩下三个人。 七个人都没能拦住的齐王,他们只有三个人,难道不是找死吗? “走!” 一个人咬牙道,“大哥已经得手了!”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得一声惨叫,这声音来的熟悉,几人几乎不假思索就喊出了声,“大哥!” 几人得视线一起向身后看去。 方才被带走得马车正稳稳的停在官道上,他们的大哥躺在地上哀鸣不已,一柄刀就在他的手边,一个年轻人提着剑,就这么漫不经心的看着他。 不是他不想捡起刀反抗,这个年轻人简直就是魔鬼! 他的脚筋手筋已经被依次挑断,这对于一个武林人士来说,无异于是彻底变成了残废。 更让人生怖的是,他没哀嚎一声,这个年轻人就在他的身上划上一刀,口子不深,甚至流不了多少血,单单的让他疼而已。 大哥已经被摘到了面巾,双目蹬的凸出,他连喊疼的勇气都没有了,生怕这个年轻人再给他来上几刀,只能梗着青筋,硬生生的忍着。? 第三百一十九章 交代 “大哥!” 几个黑衣人握着刀,眼中闪烁着恨意,恨不能将眼前这个人千刀万剐。 但眼下大哥还在这人手中,前有这个年轻人挡道,后有齐王爷在后面围堵,他们已经无处可逃。 几人迅速的做了决定,扔下了手中的刀然后举起了双手。 齐王的剩下的侍卫赶紧围过来,先前的二十人如今也只剩下了寥寥七人,除开趁乱逃走的一部分,其他的伏兵已经被悉数剿灭。 几个黑衣人站着不动,老老实实的被侍卫们五花大绑。 齐王也没有动,他仍旧站在原地。 几乎是看见这个年轻人的瞬间,他就已经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儿子!是他的阿瑜! 说不上什么感觉,哪怕战场杀敌,齐王都没经历过如此让他心惊胆战的时刻,害怕对面是一场幻影,害怕幻想成空。 直到马车车帘被撩开,齐王妃跌跌撞撞的从马车上扑下来,红着眼哀鸣一声,将眼前的年轻人抱住。 “噔”的一声,齐王手中的刀也落在了地上,他僵硬着一步步走到娘俩儿面前,喉头滚动几次,终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伸出双手,将抱在一起的娘俩儿重重的抱在怀里。 男儿有泪不亲弹,更不要说是堂堂齐王爷。 但跟了他打过无数次的侍卫们突然发现,他们一向冷厉严肃的王爷,居然也落泪了! 季瑜被齐王妃抱在怀里,身体也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方才藏在树上,察觉到这群人想要动手的时候,已经跳下了树,想要赶过去帮忙,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埋伏的人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在他尾随几人出城的这段时间,其他人甚至在地面上布置了陷阱,难怪这群人如此有恃无恐。 等他解决完那一片的伏兵,却发现一个黑衣人驾着马车向他冲来,季瑜几乎想也没想的就将马车拦下。 直到此时此刻,被齐王妃抱在怀中,季瑜的心中才一阵后怕的狂跳。 幸好他发现不对劲尾随这几人而来,幸好…… “阿瑜,我的阿瑜……” 齐王妃捧着季瑜的脸,双眼含泪,一遍遍的唤着。 这是她日思夜想数年的儿子,如今已经长的挺拔,芝兰玉树,和他父王一样的气度不凡,一双如出一辙的眼睛,几乎让她在瞬间就确定,这就是她苦苦寻找数年的儿子! 季瑜的喉头有些干涩,他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任由王妃抱着他,哭诉着对他的思念。 早在齐王也过来抱住他的时候,季瑜已经打量了好几眼这个男人。 这就是他的爹,他和萧锦的父王,战神齐王爷。 此刻面对着哭成泪人的王妃和失散多年的儿子,这个百姓口中冷厉的王爷也眼含热泪,温柔的看着他们。 季瑜的视线落到齐王肩头的伤口,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抬了抬手,艰难道,“您的伤……” 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称呼齐王和齐王妃。 脑海中虽然依旧没有关于他们的技艺,但内心深处的感情不会欺骗人,一如见到萧锦的第一面,他就无比确信这是自己的亲人。 听到季瑜的话,齐王妃也顺着他抬起的手看向齐王。 齐王肩头的伤口因为拖延的时间长,加之又一直在厮杀,伤口看上去已经有些吓人。 王妃还没来得及止住的眼泪更是忍不住了,再次哗啦啦的落下。 “阿韵,无事的,无事的。” 齐王温柔的哄着自己受到惊吓的王妃,也安抚着一直担忧自己的儿子,“只是看着有些吓人,比不得战场上受得那些伤。” 说罢,冲着侍卫们招招手,马上有人过来递上绷带替他包扎。 “我来。” 季瑜突然出声道。 齐王愣了一瞬,然后突然笑了几声,眼眶有些发红,半晌,他道了一声好,让人将绷带递给季瑜。 父子二人时隔多年后重新坐在一处,季瑜小心翼翼的用刀剜去腐肉,然后缠上绷带,齐王妃坐在一旁,温柔的看着这一幕。 包扎完成后,马上有侍卫过来禀报方才俘虏的人的情况。 齐王看了看被五花大绑在地的一众人,拍了拍季瑜的肩膀,“我儿果然了得!” 仅仅是这一句话,父子两人的心境已经完全变化。 “走。”齐王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我们也该去问问到底谁才是幕后主使了。” 齐王带着季瑜径直走向那几个黑衣人。 他已经看出来了,跟着黑衣人一起的其他武林人士,看起来不过是被指使而来的,这群人中知道信息的一定是这些黑衣人。 四个被捕的黑衣人已经被拉下面巾,露出一张张脸来。 “说!” 齐王将一柄剑横在一人的脖子上,“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所为何事?为什么要杀本王?” 齐王的目光有些发冷。 他和王妃是接到了皇帝的信过来的,知道他们今日会到达皇宫的只有皇帝,莫非…… 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萌生,就很快被齐王掐灭在脑海中。 正如皇帝相信他这个弟弟一般,他也同样的信任着皇帝。 这件事如果是从宫中泄密的话,那么皇兄身边一定出现了叛徒! 几个黑衣人还死咬着牙关,不肯吐露秘密。 季瑜突然道,“是方量子对不对?” 黑衣人听到他的话,俱是全身一惊。 齐王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中,知道季瑜说的没错,幕后主使一定就是这个方量子了,只是…… “方量子是谁?” 自从那一件事,齐王再也没有进过京城,自然也不知道方量子是谁。 “是当今国师。” 季瑜简单解释一遍,又问道,“方量子为什么派你们来截杀齐王和齐王妃?” 听到他依然说“齐王和齐王妃”,齐王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几个黑衣人仍旧没有反应。 季瑜一脸不在乎的模样,他道,“能让你们如此为他卖命,方量子一定是许诺了你们不小的好处,可是你们须知道……” “再大的好处,那都得人活着才能享用,人死了,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音量不大,听在四个黑衣人耳中却是震撼不已。 他们答应为方量子卖命,求的正是长生,可若是死了…… 几个黑衣人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松动。 季瑜看在眼中,继续道,“我已知道你们背后之人是方量子,如今齐王和齐王妃无恙,能够按时如约到达宫中,你们的任务失败了。”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方量子的计划或许也会受阻,当然,不管他的计划成不成功,方量子绝对不会留着你们这些知晓他秘密却坏了事的人继续存在,我相信这一点,你们应当是比我要熟悉的。” 季瑜的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为首那个被他挑断手脚筋的黑衣人。 相比那些看上去群龙无首的武林人士,这些人关系显然更加密切,更加抱团,不然也不会看见他们老大被捕时放下武器投降。 他相信这个人一定是个聪明人。 果然,在他说完一阵沉默后,为首那人嘶哑着嗓音开口了,“放我们兄弟一条路。” 他盯着季瑜的眼睛,“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第三百一十九章 交代 “大哥!” 几个黑衣人握着刀,眼中闪烁着恨意,恨不能将眼前这个人千刀万剐。 但眼下大哥还在这人手中,前有这个年轻人挡道,后有齐王爷在后面围堵,他们已经无处可逃。 几人迅速的做了决定,扔下了手中的刀然后举起了双手。 齐王的剩下的侍卫赶紧围过来,先前的二十人如今也只剩下了寥寥七人,除开趁乱逃走的一部分,其他的伏兵已经被悉数剿灭。 几个黑衣人站着不动,老老实实的被侍卫们五花大绑。 齐王也没有动,他仍旧站在原地。 几乎是看见这个年轻人的瞬间,他就已经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儿子!是他的阿瑜! 说不上什么感觉,哪怕战场杀敌,齐王都没经历过如此让他心惊胆战的时刻,害怕对面是一场幻影,害怕幻想成空。 直到马车车帘被撩开,齐王妃跌跌撞撞的从马车上扑下来,红着眼哀鸣一声,将眼前的年轻人抱住。 “噔”的一声,齐王手中的刀也落在了地上,他僵硬着一步步走到娘俩儿面前,喉头滚动几次,终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伸出双手,将抱在一起的娘俩儿重重的抱在怀里。 男儿有泪不亲弹,更不要说是堂堂齐王爷。 但跟了他打过无数次的侍卫们突然发现,他们一向冷厉严肃的王爷,居然也落泪了! 季瑜被齐王妃抱在怀里,身体也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方才藏在树上,察觉到这群人想要动手的时候,已经跳下了树,想要赶过去帮忙,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埋伏的人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在他尾随几人出城的这段时间,其他人甚至在地面上布置了陷阱,难怪这群人如此有恃无恐。 等他解决完那一片的伏兵,却发现一个黑衣人驾着马车向他冲来,季瑜几乎想也没想的就将马车拦下。 直到此时此刻,被齐王妃抱在怀中,季瑜的心中才一阵后怕的狂跳。 幸好他发现不对劲尾随这几人而来,幸好…… “阿瑜,我的阿瑜……” 齐王妃捧着季瑜的脸,双眼含泪,一遍遍的唤着。 这是她日思夜想数年的儿子,如今已经长的挺拔,芝兰玉树,和他父王一样的气度不凡,一双如出一辙的眼睛,几乎让她在瞬间就确定,这就是她苦苦寻找数年的儿子! 季瑜的喉头有些干涩,他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任由王妃抱着他,哭诉着对他的思念。 早在齐王也过来抱住他的时候,季瑜已经打量了好几眼这个男人。 这就是他的爹,他和萧锦的父王,战神齐王爷。 此刻面对着哭成泪人的王妃和失散多年的儿子,这个百姓口中冷厉的王爷也眼含热泪,温柔的看着他们。 季瑜的视线落到齐王肩头的伤口,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抬了抬手,艰难道,“您的伤……” 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称呼齐王和齐王妃。 脑海中虽然依旧没有关于他们的技艺,但内心深处的感情不会欺骗人,一如见到萧锦的第一面,他就无比确信这是自己的亲人。 听到季瑜的话,齐王妃也顺着他抬起的手看向齐王。 齐王肩头的伤口因为拖延的时间长,加之又一直在厮杀,伤口看上去已经有些吓人。 王妃还没来得及止住的眼泪更是忍不住了,再次哗啦啦的落下。 “阿韵,无事的,无事的。” 齐王温柔的哄着自己受到惊吓的王妃,也安抚着一直担忧自己的儿子,“只是看着有些吓人,比不得战场上受得那些伤。” 说罢,冲着侍卫们招招手,马上有人过来递上绷带替他包扎。 “我来。” 季瑜突然出声道。 齐王愣了一瞬,然后突然笑了几声,眼眶有些发红,半晌,他道了一声好,让人将绷带递给季瑜。 父子二人时隔多年后重新坐在一处,季瑜小心翼翼的用刀剜去腐肉,然后缠上绷带,齐王妃坐在一旁,温柔的看着这一幕。 包扎完成后,马上有侍卫过来禀报方才俘虏的人的情况。 齐王看了看被五花大绑在地的一众人,拍了拍季瑜的肩膀,“我儿果然了得!” 仅仅是这一句话,父子两人的心境已经完全变化。 “走。”齐王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我们也该去问问到底谁才是幕后主使了。” 齐王带着季瑜径直走向那几个黑衣人。 他已经看出来了,跟着黑衣人一起的其他武林人士,看起来不过是被指使而来的,这群人中知道信息的一定是这些黑衣人。 四个被捕的黑衣人已经被拉下面巾,露出一张张脸来。 “说!” 齐王将一柄剑横在一人的脖子上,“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所为何事?为什么要杀本王?” 齐王的目光有些发冷。 他和王妃是接到了皇帝的信过来的,知道他们今日会到达皇宫的只有皇帝,莫非…… 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萌生,就很快被齐王掐灭在脑海中。 正如皇帝相信他这个弟弟一般,他也同样的信任着皇帝。 这件事如果是从宫中泄密的话,那么皇兄身边一定出现了叛徒! 几个黑衣人还死咬着牙关,不肯吐露秘密。 季瑜突然道,“是方量子对不对?” 黑衣人听到他的话,俱是全身一惊。 齐王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中,知道季瑜说的没错,幕后主使一定就是这个方量子了,只是…… “方量子是谁?” 自从那一件事,齐王再也没有进过京城,自然也不知道方量子是谁。 “是当今国师。” 季瑜简单解释一遍,又问道,“方量子为什么派你们来截杀齐王和齐王妃?” 听到他依然说“齐王和齐王妃”,齐王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几个黑衣人仍旧没有反应。 季瑜一脸不在乎的模样,他道,“能让你们如此为他卖命,方量子一定是许诺了你们不小的好处,可是你们须知道……” “再大的好处,那都得人活着才能享用,人死了,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音量不大,听在四个黑衣人耳中却是震撼不已。 他们答应为方量子卖命,求的正是长生,可若是死了…… 几个黑衣人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松动。 季瑜看在眼中,继续道,“我已知道你们背后之人是方量子,如今齐王和齐王妃无恙,能够按时如约到达宫中,你们的任务失败了。”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方量子的计划或许也会受阻,当然,不管他的计划成不成功,方量子绝对不会留着你们这些知晓他秘密却坏了事的人继续存在,我相信这一点,你们应当是比我要熟悉的。” 季瑜的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为首那个被他挑断手脚筋的黑衣人。 相比那些看上去群龙无首的武林人士,这些人关系显然更加密切,更加抱团,不然也不会看见他们老大被捕时放下武器投降。 他相信这个人一定是个聪明人。 果然,在他说完一阵沉默后,为首那人嘶哑着嗓音开口了,“放我们兄弟一条路。” 他盯着季瑜的眼睛,“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第三百二十章 来不及了 听到这人的话,齐王将剑从他的脖子上移开,然后退坐在一旁,和齐王妃一起,鼓励似的看了看季瑜,目光中是全然的信任。 这是全交给他的意思。 季瑜抿了抿唇,莫名耳朵有些发烫。 然后,他对着黑衣人点了点头。 这便是答应放他们一条生路的条件了。 得到季瑜肯定的答复,黑衣人才道,“我名云霄,我们兄弟几人原是一个门派的。” 一个门派? 季瑜皱了皱眉。 云霄继续道,“约莫一年半以前,一个太监找到我们兄弟几人,说是让我们兄弟几人帮他的主子做事,承诺给我们丰厚的银子。” “银子这东西……” 云霄的脸上出现似笑非笑的神情,“我们这种江湖人士,刀口舔血的,说不定哪天就没了,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我让他带我们兄弟见了他的主子,谈了另外一笔合作。” “也就是你们的国师方量子。” “方量子一直在暗中让人帮他找三岁以下的童男童女,用尽一切方法,不惜任何代价。” 季瑜的眉心一跳,突然想到地牢中的所见所闻,追问道,“他到底要多少?” “多少?”云霄的脸上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一千。” 一千! 所以那个地牢里全是…… “他为什么找上你们?” 云霄道,“可不止我们,他找了相当多的江湖人士,全都是替他找孩子。” “从前替他干这些脏买卖的另有其人,好像后来被个不知趣儿的县令给捅破了,方量子担心露馅,后面就找我们这些江湖人士动手了。” 县令捅破? 不知为何,季瑜突然想到自己从前和陆文徵一起破获的拐子案,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柳家好像就是因此遭难! 莫非此事也是因为方量子而起? 云霄继续道,“我们和他谈了另外一桩合作,替他做些更加见不得人的事,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但凡他有使唤的地方,我们就替他去办,条件是……” “我们也要长生!” 季瑜问道,“是蓬莱仙岛的长生之术?” 云霄惊讶的看他一眼,半晌忽然笑了,“枉费方量子机关算尽,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早有人知道。” 坐在一旁的齐王妃紧张的攥紧了齐王的袖子,饶是齐王心中此刻也有千般疑问,硬是被他生生忍住了,还一边腾出心思安慰自家王妃。 “长生之术和你们此次截杀有什么关系?方量子准备怎么实现他的长生之术?那些孩子捉来到底有什么用途?皇上知道多少?” 季瑜一连问出四个问题,个个切中要害。 云霄喘了口气,然后慢吞吞道,“方量子准备在三天之后实施祭天大典……不过这是他和皇帝约定好的,名为祭天大典,实为蓬莱之行。” “方量子担心齐王和齐王妃会阻止皇帝,所以让我们过来截杀……截杀不成也没关系,只要拖到祭天大典结束就可。” “按照方量子的说法,仙人需要供奉,一般人的血污秽,唯有童男童女的血纯净无暇,方可用来供奉仙人,仙人吃了供奉,就会满足供奉者的心愿……皇帝应当暂时不知情,因为方量子让我们找了扎纸匠人扎了一批纸人,他……” “停一下。” 季瑜突然打断他,认真的打量着他,直到把云霄看的有些发毛,他才缓缓道,“我刚才答应放了你们兄弟,前提条件是你要保证你说的是真话。” “你方才的话,是真话吗?” 还不等云霄开口,其他的几个黑衣人率先保证了,“国师大人就是这么告诉我们的!” “国师?” 季瑜突然笑了,他看着云霄道,“他一年半以前找到你们,让你们帮他找到三岁以下的童男童女……那么他至少一年半以前已经让人开始过了。” “你什么意思?” 季瑜道,“我什么意思你当真不明白吗?” “他要的是当时三岁以下的童男童女还是三天后蓬莱之行的童男童女?” 季瑜终于知道自己心中的怪异之处在哪里了。 那地牢虽大,却也没有关押一千个孩子的可能,且三岁以下的要求太过严苛,方量子的计划不是一朝一夕的,他已暗中筹谋多年! 时间就是最大的悖论! 云霄的面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扯了扯嘴角,引发面部肌肉的一阵抽搐,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只觉得后背发凉。 “纸人的说法是用来应付皇帝的,至于三天后的蓬莱之行……” “是应付你们所有人的。” “方量子骗我!” 云霄突然嘶吼一声。 季瑜看向他的目光带上了些许怜悯,他突然想到米棠的话,“世人都想求长生,可若是真有长生,人间早就人满为患。” “可方量子就要成功了。” 云霄突然道。 看着他有些偏执的神情,季瑜的心中的怪异再一次浮现出来,为什么不管是皇帝还是这个云霄,都如此笃信方量子有长生之术? 他问道,“你如何知道?” 问出问题的一刻,季瑜的脸色第一次起了变化。 他想他知道了。 徐贵妃就是一个试验。 方量子在她身上实验了皮肤变年轻的效果,所以云霄才如此笃定! “你们如今已抓了多少孩子?” 云霄麻木的吐出一个数字,“九百八十六。” 难怪方量子要定在三日后…… 难怪! 季瑜已经来不及解释,他对着齐王道,“来不及了,我们须得马上赶到宫中!路上再解释!” 齐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他叫来两个侍卫,让人给他和季瑜备上两匹马,然后其他人护送王妃回去。 “我不要回去。” 谁知王妃坚定的摇了摇头,她拉着季瑜的手,“我好不容易见到我的阿瑜,我的夫君、我的阿瑜、我的阿锦都在这里,我怎么能回去?” 齐王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可这毕竟是自己的王妃。 两人犹豫之间,季瑜给出了答案,对着侍卫交代几句,让他们护送齐王妃到瑜米之乡去。 瑜米之乡就在 解决完王妃的去处,齐王和季瑜一同骑着马朝京城飞奔。? 第三百二十章 来不及了 听到这人的话,齐王将剑从他的脖子上移开,然后退坐在一旁,和齐王妃一起,鼓励似的看了看季瑜,目光中是全然的信任。 这是全交给他的意思。 季瑜抿了抿唇,莫名耳朵有些发烫。 然后,他对着黑衣人点了点头。 这便是答应放他们一条生路的条件了。 得到季瑜肯定的答复,黑衣人才道,“我名云霄,我们兄弟几人原是一个门派的。” 一个门派? 季瑜皱了皱眉。 云霄继续道,“约莫一年半以前,一个太监找到我们兄弟几人,说是让我们兄弟几人帮他的主子做事,承诺给我们丰厚的银子。” “银子这东西……” 云霄的脸上出现似笑非笑的神情,“我们这种江湖人士,刀口舔血的,说不定哪天就没了,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我让他带我们兄弟见了他的主子,谈了另外一笔合作。” “也就是你们的国师方量子。” “方量子一直在暗中让人帮他找三岁以下的童男童女,用尽一切方法,不惜任何代价。” 季瑜的眉心一跳,突然想到地牢中的所见所闻,追问道,“他到底要多少?” “多少?”云霄的脸上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一千。” 一千! 所以那个地牢里全是…… “他为什么找上你们?” 云霄道,“可不止我们,他找了相当多的江湖人士,全都是替他找孩子。” “从前替他干这些脏买卖的另有其人,好像后来被个不知趣儿的县令给捅破了,方量子担心露馅,后面就找我们这些江湖人士动手了。” 县令捅破? 不知为何,季瑜突然想到自己从前和陆文徵一起破获的拐子案,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柳家好像就是因此遭难! 莫非此事也是因为方量子而起? 云霄继续道,“我们和他谈了另外一桩合作,替他做些更加见不得人的事,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但凡他有使唤的地方,我们就替他去办,条件是……” “我们也要长生!” 季瑜问道,“是蓬莱仙岛的长生之术?” 云霄惊讶的看他一眼,半晌忽然笑了,“枉费方量子机关算尽,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早有人知道。” 坐在一旁的齐王妃紧张的攥紧了齐王的袖子,饶是齐王心中此刻也有千般疑问,硬是被他生生忍住了,还一边腾出心思安慰自家王妃。 “长生之术和你们此次截杀有什么关系?方量子准备怎么实现他的长生之术?那些孩子捉来到底有什么用途?皇上知道多少?” 季瑜一连问出四个问题,个个切中要害。 云霄喘了口气,然后慢吞吞道,“方量子准备在三天之后实施祭天大典……不过这是他和皇帝约定好的,名为祭天大典,实为蓬莱之行。” “方量子担心齐王和齐王妃会阻止皇帝,所以让我们过来截杀……截杀不成也没关系,只要拖到祭天大典结束就可。” “按照方量子的说法,仙人需要供奉,一般人的血污秽,唯有童男童女的血纯净无暇,方可用来供奉仙人,仙人吃了供奉,就会满足供奉者的心愿……皇帝应当暂时不知情,因为方量子让我们找了扎纸匠人扎了一批纸人,他……” “停一下。” 季瑜突然打断他,认真的打量着他,直到把云霄看的有些发毛,他才缓缓道,“我刚才答应放了你们兄弟,前提条件是你要保证你说的是真话。” “你方才的话,是真话吗?” 还不等云霄开口,其他的几个黑衣人率先保证了,“国师大人就是这么告诉我们的!” “国师?” 季瑜突然笑了,他看着云霄道,“他一年半以前找到你们,让你们帮他找到三岁以下的童男童女……那么他至少一年半以前已经让人开始过了。” “你什么意思?” 季瑜道,“我什么意思你当真不明白吗?” “他要的是当时三岁以下的童男童女还是三天后蓬莱之行的童男童女?” 季瑜终于知道自己心中的怪异之处在哪里了。 那地牢虽大,却也没有关押一千个孩子的可能,且三岁以下的要求太过严苛,方量子的计划不是一朝一夕的,他已暗中筹谋多年! 时间就是最大的悖论! 云霄的面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扯了扯嘴角,引发面部肌肉的一阵抽搐,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只觉得后背发凉。 “纸人的说法是用来应付皇帝的,至于三天后的蓬莱之行……” “是应付你们所有人的。” “方量子骗我!” 云霄突然嘶吼一声。 季瑜看向他的目光带上了些许怜悯,他突然想到米棠的话,“世人都想求长生,可若是真有长生,人间早就人满为患。” “可方量子就要成功了。” 云霄突然道。 看着他有些偏执的神情,季瑜的心中的怪异再一次浮现出来,为什么不管是皇帝还是这个云霄,都如此笃信方量子有长生之术? 他问道,“你如何知道?” 问出问题的一刻,季瑜的脸色第一次起了变化。 他想他知道了。 徐贵妃就是一个试验。 方量子在她身上实验了皮肤变年轻的效果,所以云霄才如此笃定! “你们如今已抓了多少孩子?” 云霄麻木的吐出一个数字,“九百八十六。” 难怪方量子要定在三日后…… 难怪! 季瑜已经来不及解释,他对着齐王道,“来不及了,我们须得马上赶到宫中!路上再解释!” 齐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他叫来两个侍卫,让人给他和季瑜备上两匹马,然后其他人护送王妃回去。 “我不要回去。” 谁知王妃坚定的摇了摇头,她拉着季瑜的手,“我好不容易见到我的阿瑜,我的夫君、我的阿瑜、我的阿锦都在这里,我怎么能回去?” 齐王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可这毕竟是自己的王妃。 两人犹豫之间,季瑜给出了答案,对着侍卫交代几句,让他们护送齐王妃到瑜米之乡去。 瑜米之乡就在 解决完王妃的去处,齐王和季瑜一同骑着马朝京城飞奔。? 第三百二十一章 神秘的人影 皇宫。 一道道没了热气的御膳被悄悄撤下,换成新鲜出锅的冒着腾腾热气的。 传菜的公公被御厨拉住打听,“公公,这里头是什么情况?还需要上多少遍菜,这,这我们大伙儿得有个准备啊!” “嘘!” 公公捂住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人带到一旁,“说这种话,你不要命啦?” 御厨心虚的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公公手中,谄媚道,“请公公指点。” 公公收下银子,这才道,“嘿,你们可知道,今儿这膳是用来招待谁的?” 御厨摇了摇头。 他们只管做菜,至于前头皇上的事,那自然是管不着的。 “招待齐王和齐王妃的!” “那这……” 公公叹了口气,“也不知这齐王和齐王妃怎么回事,陛下可是从早儿等到现在,眼瞧着太阳都快下去了,也没见半个人影,唉……” “你们呐。” 御厨忙支起耳朵,认真倾听。 “估计再做个一二遍等到宫门落下也就差不多了。” “看在你的孝敬份上,咱家再提点你一句。” “公公请讲。” 公公瞧了瞧四周无人,小声道,“等会儿换菜备菜可得机灵着点,陛下虽然不说,但现在脾气可称不上好,万一哪点没伺候到位触了圣上的霉头,嘿,可有你们走着瞧的。” 御厨忙应声谢道,“多谢公公提点!多谢公公提点!” 新的菜色被重新端上桌,闻着香气诱人,但在座的谁都没了吃下去的胃口。 “吃锦丫头。” 皇帝突然道,“朕瞧着你中午都没吃上多少,可别待会儿你父王来了,说朕苛待你,把他的宝贝女儿都给饿瘦了。” 萧锦悠悠的叹一口气,小手托着下巴,怏怏道,“皇伯父,阿锦没胃口。” “哦?是朕这儿的菜色不合你口味?” 萧锦摇了摇头,突然撅嘴道,“阿锦生气了!” “明明说好今天会到的!骗人!” “再也不要理他们了!” 她口中的“他们”自然指的是齐王和齐王妃。 皇帝闻言也放下碗筷,“说得好,朕也不要理他们了。” “那咱们先吃?让他们过来没得吃好不好?” 说是这样说着,但皇帝也没动筷,放下碗筷叹了一口气,“约莫是路上出什么事耽搁了……” 皇帝的声音极小,边上伺候的太监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没敢动。 给齐王和齐王妃准备的接风宴就这样没等到要接风的人。 晚上,萧锦缠着米棠撒娇,“嫂嫂,我今日总觉得心神不宁。” 莫说是萧锦了,虽然米棠骗皇帝说季瑜是去接齐王和齐王妃了,但到底是去做什么她自己心里清楚。 眼下,季瑜都还没有回来,会不会…… 她心中也免不了的慌乱。 但萧锦红着眼眶一脸惊慌的看着她,米棠只能暗自将这种不安的情绪压在心里。 萧锦毕竟年纪小,若是她跟着一起慌乱,两人只会更加无措。 米棠摸了摸萧锦的头发,说道,“上次信中虽然说是今日到,但毕竟路程遥远,没准儿估算错了时间,明天到或者后天到也不一定呢?” “毕竟是天子脚下,你父王还带着人手,他自己又可是百姓口中的战神,不会出事的。” “阿锦,相信你父王和母妃。” 闻言,萧锦菜瘪着嘴巴点了点头。 半晌又仰起头小声道,“嫂嫂,我能同你一起睡吗?我,我害怕。” 米棠自然应允。 姑嫂两人一同睡在床上。 或许是因为兴奋了一整天的缘故,萧锦虽然嘴上说着害怕,入睡却相当快,只一会儿,米棠的身侧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萧锦睡了,米棠却是半点也睡不着。 季瑜现在到底在哪里…… 窗外突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米棠一个挺身坐了起来,“谁?” 身边的萧锦听到响动嘟囔了一声,却是没有醒来。 米棠眼神不错的盯着窗外,依稀看见一个人影闪过。 说不上为什么,今日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以至于米棠现在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她要出去瞧瞧那动静到底是什么! 米棠轻声下了床,替萧锦将被子盖好,想将自己的锦囊留给萧锦,里头装了一些粉末,可以让人短暂的失明,出现意外情况时可以自保,可放在萧锦身侧之后又被她重新拿了起来。 萧锦就睡在宫中,想来就算是有人要下手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考虑清楚之后,米棠就悄声出了门。 那人影果真不是幻觉,当真是一个人。 但出乎意料的,他还没来得及走太远,米棠来不及细想,就轻轻迈着步子,上前跟着那道影子。 那影子看上去是个妇人,不过披头散发的,又是一件素衣,在夜色中怎么看怎么吓人。 好在米棠是打现代来的,是坚定的无神论拥泵者,她大着胆子跟在那人身后。 也不知道怎么个弯弯绕绕,这人走的路又十分奇怪,中途穿过无数小树林,米棠只觉得自己的脸和手臂上都被细小的枝丫划出无数道红痕,又疼且痒。 那人最终停下了。 米棠抬头看去,她跟着这神秘的人影居然一路到了方量子的丹房附近。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饶是米棠再迟钝,眼下也反应出来不寻常,这人一路毫无躲藏和反跟踪痕迹,就这么带着她来到这里。 她不是在跟踪,而是被人引路! 这人到底是敌还是友?是想告诉她什么还是说…… 也就这么一恍神的工夫,眼前一直被她跟踪的人影突然消失不见了。 米棠的心中有一瞬间的慌乱,可是她马上发现地上的影子有些不同。 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的被拉长的影子上面,出现另外一条影子,那影子高举着两条细长的胳膊,顶着一块石头,向她而来…… 米棠匆忙回头。 她的面前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面容苍白憔悴,神情看起来有些偏执的不正常。 米棠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太多。 却最终只能缓缓的闭上眼睛。 一块石头落下,上面沾染了丝丝的血迹,然后被人一脚踹开,滚落到很远的地方。? 第三百二十一章 神秘的人影 皇宫。 一道道没了热气的御膳被悄悄撤下,换成新鲜出锅的冒着腾腾热气的。 传菜的公公被御厨拉住打听,“公公,这里头是什么情况?还需要上多少遍菜,这,这我们大伙儿得有个准备啊!” “嘘!” 公公捂住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人带到一旁,“说这种话,你不要命啦?” 御厨心虚的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公公手中,谄媚道,“请公公指点。” 公公收下银子,这才道,“嘿,你们可知道,今儿这膳是用来招待谁的?” 御厨摇了摇头。 他们只管做菜,至于前头皇上的事,那自然是管不着的。 “招待齐王和齐王妃的!” “那这……” 公公叹了口气,“也不知这齐王和齐王妃怎么回事,陛下可是从早儿等到现在,眼瞧着太阳都快下去了,也没见半个人影,唉……” “你们呐。” 御厨忙支起耳朵,认真倾听。 “估计再做个一二遍等到宫门落下也就差不多了。” “看在你的孝敬份上,咱家再提点你一句。” “公公请讲。” 公公瞧了瞧四周无人,小声道,“等会儿换菜备菜可得机灵着点,陛下虽然不说,但现在脾气可称不上好,万一哪点没伺候到位触了圣上的霉头,嘿,可有你们走着瞧的。” 御厨忙应声谢道,“多谢公公提点!多谢公公提点!” 新的菜色被重新端上桌,闻着香气诱人,但在座的谁都没了吃下去的胃口。 “吃锦丫头。” 皇帝突然道,“朕瞧着你中午都没吃上多少,可别待会儿你父王来了,说朕苛待你,把他的宝贝女儿都给饿瘦了。” 萧锦悠悠的叹一口气,小手托着下巴,怏怏道,“皇伯父,阿锦没胃口。” “哦?是朕这儿的菜色不合你口味?” 萧锦摇了摇头,突然撅嘴道,“阿锦生气了!” “明明说好今天会到的!骗人!” “再也不要理他们了!” 她口中的“他们”自然指的是齐王和齐王妃。 皇帝闻言也放下碗筷,“说得好,朕也不要理他们了。” “那咱们先吃?让他们过来没得吃好不好?” 说是这样说着,但皇帝也没动筷,放下碗筷叹了一口气,“约莫是路上出什么事耽搁了……” 皇帝的声音极小,边上伺候的太监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没敢动。 给齐王和齐王妃准备的接风宴就这样没等到要接风的人。 晚上,萧锦缠着米棠撒娇,“嫂嫂,我今日总觉得心神不宁。” 莫说是萧锦了,虽然米棠骗皇帝说季瑜是去接齐王和齐王妃了,但到底是去做什么她自己心里清楚。 眼下,季瑜都还没有回来,会不会…… 她心中也免不了的慌乱。 但萧锦红着眼眶一脸惊慌的看着她,米棠只能暗自将这种不安的情绪压在心里。 萧锦毕竟年纪小,若是她跟着一起慌乱,两人只会更加无措。 米棠摸了摸萧锦的头发,说道,“上次信中虽然说是今日到,但毕竟路程遥远,没准儿估算错了时间,明天到或者后天到也不一定呢?” “毕竟是天子脚下,你父王还带着人手,他自己又可是百姓口中的战神,不会出事的。” “阿锦,相信你父王和母妃。” 闻言,萧锦菜瘪着嘴巴点了点头。 半晌又仰起头小声道,“嫂嫂,我能同你一起睡吗?我,我害怕。” 米棠自然应允。 姑嫂两人一同睡在床上。 或许是因为兴奋了一整天的缘故,萧锦虽然嘴上说着害怕,入睡却相当快,只一会儿,米棠的身侧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萧锦睡了,米棠却是半点也睡不着。 季瑜现在到底在哪里…… 窗外突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米棠一个挺身坐了起来,“谁?” 身边的萧锦听到响动嘟囔了一声,却是没有醒来。 米棠眼神不错的盯着窗外,依稀看见一个人影闪过。 说不上为什么,今日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以至于米棠现在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她要出去瞧瞧那动静到底是什么! 米棠轻声下了床,替萧锦将被子盖好,想将自己的锦囊留给萧锦,里头装了一些粉末,可以让人短暂的失明,出现意外情况时可以自保,可放在萧锦身侧之后又被她重新拿了起来。 萧锦就睡在宫中,想来就算是有人要下手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考虑清楚之后,米棠就悄声出了门。 那人影果真不是幻觉,当真是一个人。 但出乎意料的,他还没来得及走太远,米棠来不及细想,就轻轻迈着步子,上前跟着那道影子。 那影子看上去是个妇人,不过披头散发的,又是一件素衣,在夜色中怎么看怎么吓人。 好在米棠是打现代来的,是坚定的无神论拥泵者,她大着胆子跟在那人身后。 也不知道怎么个弯弯绕绕,这人走的路又十分奇怪,中途穿过无数小树林,米棠只觉得自己的脸和手臂上都被细小的枝丫划出无数道红痕,又疼且痒。 那人最终停下了。 米棠抬头看去,她跟着这神秘的人影居然一路到了方量子的丹房附近。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饶是米棠再迟钝,眼下也反应出来不寻常,这人一路毫无躲藏和反跟踪痕迹,就这么带着她来到这里。 她不是在跟踪,而是被人引路! 这人到底是敌还是友?是想告诉她什么还是说…… 也就这么一恍神的工夫,眼前一直被她跟踪的人影突然消失不见了。 米棠的心中有一瞬间的慌乱,可是她马上发现地上的影子有些不同。 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的被拉长的影子上面,出现另外一条影子,那影子高举着两条细长的胳膊,顶着一块石头,向她而来…… 米棠匆忙回头。 她的面前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面容苍白憔悴,神情看起来有些偏执的不正常。 米棠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太多。 却最终只能缓缓的闭上眼睛。 一块石头落下,上面沾染了丝丝的血迹,然后被人一脚踹开,滚落到很远的地方。? 第三百二十二章 方量子的来历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遭一片黑暗。 米棠忍不住嘶了一声,回想起晕倒前的最后一幕,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后脑勺。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到手上一阵湿漉漉的,不用刻意的去问就是满满的血腥味。 米棠忍不住在心里骂出一句脏话。 这人下手可真够狠的,自己哪怕脆弱一点,估计已经归西去了。 不过……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自己的双手。 米棠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到处摸索。 有些凹凸不平,但是坚硬……闻着是湿润的青苔的味道,四周都是坚壁…… 米棠摸着墙壁,将耳朵贴在上面仔细去听,似乎……有水声? 顺着水声传来的方向,米棠蹲在地上,一边用手去探路,一边小心翼翼的挪动着。 也不知是摸到了什么地方,只得听“轰隆”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移动。 米棠被吓了一跳,慌忙退回两步,贴着墙壁蹲好。 声音停止后,米棠惊讶的发现方才还是漆黑一片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丝丝光亮,看着就像是不小心打开了什么秘密通道。 捏了捏腰间挂着的锦囊,米棠抹了一把脸,小心的朝着光亮的方向继续前行。 秘道幽长,让人无端生出些害怕,但米棠越往前越觉得不对劲。 这股味道是…… 药味? 想到被人砸晕前带到的方量子的丹房,米棠的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或许她现在正在方量子的地方? 一旦带上这个和方量子有关的念头,米棠的心中就多了几分小心。 幽长的秘道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米棠都感觉自己头脑发晕又快晕过去了。 但在这种陌生且带着危险性的地方晕过去显然不是什么好事,米棠只能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心中仍旧忍不住怒骂那个砸晕自己的人,要是给自己砸成脑震荡该怎么办? 古代显然没有脑震荡的概念,下手的人也没有丝毫的分寸,米棠一边心中乱七八糟的想,一边扶着墙朝着光亮脚步不歇。 终于,光亮在她的眼中越来越大,直到原本幽长的秘道变成一个干燥的房间。 除却她早就闻到的药香,走进之后,她才发现还有另外一种味道,这是…… 香烛明火的味道! 有人在这里供奉什么。 米棠四处打量着,等到看清房间内的布置,忍不住瞳孔骤然一缩。 在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具棺木。 棺木的四周绕着一圈燃得正盛的长生烛,想来香烛明火的味道就是由此发出的。 米棠忍不住朝正中央走去,她有一种感觉,关于方量子的所有秘密,她马上就能解开! 木棺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但是颜色深沉,看着用料珍贵,这一具木棺上面没有用钉子钉死,看样子似乎可以掀开来。 米棠虽然不信鬼神,但是掀开别人棺材这件事总归是有些不礼貌。 米棠低着头,嘴里念一声,“冒犯了。” 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朝棺材盖使劲。 “哐当”一声响,棺材盖落在地上,米棠差点被吓了一跳。 米棠双掌合十,又道了一声“多有得罪”,然后朝棺材里看去。 棺材内,躺着一具尸体。 身上着一件宽敞的袍子,胡须飘飘,看着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皮肤看着已经失去活性,奇怪的是仍旧保持着完好的状态,似乎是新亡之人。 能被方量子藏在这里,他究竟会是方量子的什么人呢? 米棠正在思索之间,冷不丁瞧见这人的腰身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反正棺材给人打开了,人也给看了,思来想去都不差这最后一件冒犯的事,米棠索性壮着胆子,将手伸了进去。 一个熟悉的东西出现在她的手上。 是一块令牌。 上面刻着三个字。 万花谷。 米棠只觉得脑子中一片空白。 当初老酒鬼留下的那一块令牌不是被她和多多埋在了地下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被人重新挖了出来? 米棠胡乱的想到,只觉得脑子突然间有些不够用。 不管怎么样,这块令牌既然出现在这里,被和这人一起放在棺材中,那么这人一定和万花谷的关系非同一般。 而这人又被方量子放在这里…… 或许她之前猜的没错! 方量子和万花谷的关系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密切! 只不过……这人究竟会是谁? 米棠的目光落到躺在棺中的人身上,除了这一块令牌,这人身上看不出任何能够表明身份的东西。 到底会是谁…… 米棠捏着令牌,手指无意的摸索在上面。 突然,她的手指摸到一处怪异的地方。 令牌上的万花谷三个字使用的雕刻的手法,但除了这三个字以外,在令牌的右下角处,她的手指触摸到一排奇异的点阵。 米棠赶忙将令牌翻过来仔细研究。 老酒鬼留下的那一块,她和多多当时没顾得上仔细研究,就将其深埋,如今却是在另一块上发现了端倪。 也不知这点阵用的什么手法,细小如尘,肉眼居然瞧不出是什么东西,若不是米棠手指纤细白嫩,恐怕也感受不出。 米棠想了想,将食指的指腹用力的按在她摸到的奇怪的地方,也不知摁了多久,直到手指已经由疼痛变的发麻,米棠才松开指头。 如她所料,先前看不出所谓的东西此刻在她的手指上总算显露真身。 难怪在令牌上看不见,这原是一个点阵的倒刻的字。 秦有方。 居然是多年前死掉的当时天下第一神医秦有方! 可这怎么可能呢! 米棠的脸上难得出现了茫然之色。 她听闻秦有方死在天牢中,可为何出现在这里? 难道当时……当时方量子便已在宫中? 或许不只是这样…… “怎么,感到很惊讶吗?” 一道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米棠捏着令牌转头看去,方量子已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到来了。 此刻,正一脸神色不明的看着她……又或许是看着她背后的装着秦有方的棺材。? 第三百二十二章 方量子的来历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遭一片黑暗。 米棠忍不住嘶了一声,回想起晕倒前的最后一幕,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后脑勺。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到手上一阵湿漉漉的,不用刻意的去问就是满满的血腥味。 米棠忍不住在心里骂出一句脏话。 这人下手可真够狠的,自己哪怕脆弱一点,估计已经归西去了。 不过……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自己的双手。 米棠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到处摸索。 有些凹凸不平,但是坚硬……闻着是湿润的青苔的味道,四周都是坚壁…… 米棠摸着墙壁,将耳朵贴在上面仔细去听,似乎……有水声? 顺着水声传来的方向,米棠蹲在地上,一边用手去探路,一边小心翼翼的挪动着。 也不知是摸到了什么地方,只得听“轰隆”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移动。 米棠被吓了一跳,慌忙退回两步,贴着墙壁蹲好。 声音停止后,米棠惊讶的发现方才还是漆黑一片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丝丝光亮,看着就像是不小心打开了什么秘密通道。 捏了捏腰间挂着的锦囊,米棠抹了一把脸,小心的朝着光亮的方向继续前行。 秘道幽长,让人无端生出些害怕,但米棠越往前越觉得不对劲。 这股味道是…… 药味? 想到被人砸晕前带到的方量子的丹房,米棠的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或许她现在正在方量子的地方? 一旦带上这个和方量子有关的念头,米棠的心中就多了几分小心。 幽长的秘道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米棠都感觉自己头脑发晕又快晕过去了。 但在这种陌生且带着危险性的地方晕过去显然不是什么好事,米棠只能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心中仍旧忍不住怒骂那个砸晕自己的人,要是给自己砸成脑震荡该怎么办? 古代显然没有脑震荡的概念,下手的人也没有丝毫的分寸,米棠一边心中乱七八糟的想,一边扶着墙朝着光亮脚步不歇。 终于,光亮在她的眼中越来越大,直到原本幽长的秘道变成一个干燥的房间。 除却她早就闻到的药香,走进之后,她才发现还有另外一种味道,这是…… 香烛明火的味道! 有人在这里供奉什么。 米棠四处打量着,等到看清房间内的布置,忍不住瞳孔骤然一缩。 在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具棺木。 棺木的四周绕着一圈燃得正盛的长生烛,想来香烛明火的味道就是由此发出的。 米棠忍不住朝正中央走去,她有一种感觉,关于方量子的所有秘密,她马上就能解开! 木棺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但是颜色深沉,看着用料珍贵,这一具木棺上面没有用钉子钉死,看样子似乎可以掀开来。 米棠虽然不信鬼神,但是掀开别人棺材这件事总归是有些不礼貌。 米棠低着头,嘴里念一声,“冒犯了。” 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朝棺材盖使劲。 “哐当”一声响,棺材盖落在地上,米棠差点被吓了一跳。 米棠双掌合十,又道了一声“多有得罪”,然后朝棺材里看去。 棺材内,躺着一具尸体。 身上着一件宽敞的袍子,胡须飘飘,看着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皮肤看着已经失去活性,奇怪的是仍旧保持着完好的状态,似乎是新亡之人。 能被方量子藏在这里,他究竟会是方量子的什么人呢? 米棠正在思索之间,冷不丁瞧见这人的腰身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反正棺材给人打开了,人也给看了,思来想去都不差这最后一件冒犯的事,米棠索性壮着胆子,将手伸了进去。 一个熟悉的东西出现在她的手上。 是一块令牌。 上面刻着三个字。 万花谷。 米棠只觉得脑子中一片空白。 当初老酒鬼留下的那一块令牌不是被她和多多埋在了地下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被人重新挖了出来? 米棠胡乱的想到,只觉得脑子突然间有些不够用。 不管怎么样,这块令牌既然出现在这里,被和这人一起放在棺材中,那么这人一定和万花谷的关系非同一般。 而这人又被方量子放在这里…… 或许她之前猜的没错! 方量子和万花谷的关系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密切! 只不过……这人究竟会是谁? 米棠的目光落到躺在棺中的人身上,除了这一块令牌,这人身上看不出任何能够表明身份的东西。 到底会是谁…… 米棠捏着令牌,手指无意的摸索在上面。 突然,她的手指摸到一处怪异的地方。 令牌上的万花谷三个字使用的雕刻的手法,但除了这三个字以外,在令牌的右下角处,她的手指触摸到一排奇异的点阵。 米棠赶忙将令牌翻过来仔细研究。 老酒鬼留下的那一块,她和多多当时没顾得上仔细研究,就将其深埋,如今却是在另一块上发现了端倪。 也不知这点阵用的什么手法,细小如尘,肉眼居然瞧不出是什么东西,若不是米棠手指纤细白嫩,恐怕也感受不出。 米棠想了想,将食指的指腹用力的按在她摸到的奇怪的地方,也不知摁了多久,直到手指已经由疼痛变的发麻,米棠才松开指头。 如她所料,先前看不出所谓的东西此刻在她的手指上总算显露真身。 难怪在令牌上看不见,这原是一个点阵的倒刻的字。 秦有方。 居然是多年前死掉的当时天下第一神医秦有方! 可这怎么可能呢! 米棠的脸上难得出现了茫然之色。 她听闻秦有方死在天牢中,可为何出现在这里? 难道当时……当时方量子便已在宫中? 或许不只是这样…… “怎么,感到很惊讶吗?” 一道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米棠捏着令牌转头看去,方量子已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到来了。 此刻,正一脸神色不明的看着她……又或许是看着她背后的装着秦有方的棺材。? 第三百二十三章 走火入魔 方量子看着米棠,眼神带着探究,“看起来你似乎知道万花谷……你到底是谁呢?” “本该死去的齐王世子……知道这么多秘密的世子妃,你们可真让我好奇。” 方量子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一步步逼近米棠。 米棠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已经悄然摸向了自己的腰间。 就是这个时候! 米棠一把扯下锦囊,将开口对准方量子。 一道粉红色的粉末在空中散开。 这种粉末可以让人暂时看不见,但一炷香之后却是可以恢复的,也就是说米棠的逃跑时间充足,至少有一炷香! 可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跑出多远,仅仅只是在门口又被人一把抓住胳膊狠狠的拽了回来。 米棠被摔在地上,她抬头看去,正对上的是方量子那张扭曲的脸。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没有中招?” 看出米棠脸上的疑惑,方量子得意的笑道,“你这种技俩,我也不是没用过。” 他的手捻过空中的红色粉末,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道,“我知道你是谁了……或许,我还该叫你一声小师妹?” 米棠的眼睛瞪大,虽然有过这样的猜测,但真的从方量子的嘴巴里听到,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你到底是谁?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方量子诧异的看她一眼,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你的好奇心有点旺盛,不过……” 他掐着指头算了算,然后道,“现在时间还早,加上一点点同门的情谊,我还是愿意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我知道,你是秦无咎的徒弟,对不对?” 方量子笑道,“那你的师傅一定对你说过秦有方的名字。” “当然,就是躺在棺材里的那一位。” “万花谷有毒医两派,互相争衡,因此万花谷称得上是毒医双绝。” 方量子叹了一口气,米棠居然诡异的从他的口吻中听出些许的骄傲来。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是万花谷判了生死的,那么要他生他决计死不成,当然,要让他死阎罗王也拉不住。” 听到“阎罗”二字时,米棠的眉心狠狠一跳。 她仍旧还记得当时季瑜身中阎罗时的痛苦,若不是师傅,季瑜恐怕早就不在人世,可后来师父却…… 方量子仍然沉醉在回忆中,没有发现米棠的面色变化,他继续道,“多年前,我拜入万花谷学习医术,和他们那一群只知道治病救人的呆子不一样,我生来就知道追求至高无上的医术,可是有一日,我顿悟了。” “若这世上真有称得上是至高无上的医术,那一定是扭转生死的长生之术,寻常医术不过是救死扶伤而已,唯有长生,才是真正的绝妙。” “秦有方是万花谷历代医术传人中最为出色的,我将我的顿悟告诉了他,本想拉上他一同寻找长生之术,可是……” 方量子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我被他拒绝了,他斥责我是走火入魔,鬼迷心窍,还将我逐出了万花谷!” “这世上如何会没有长生之术呢?我不信……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信!” 方量子的神色变得癫狂起来,让地上的米棠看的一阵心惊胆战。 疯子! 秦有方前辈说的没错,这人果然是已经走火入魔无药可救了。 或许是她眼中的情绪太过分明,一时惹恼了方量子,方量子突然躬下身,一把捏住米棠的脸,“你也不信是不是?” “你的眼神就和他这个老顽固一样令人生厌!” “你们都不信……可是没关系,我马上就要成功了!” 米棠忍住疼痛,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量子一把甩开她,“你不妨猜猜看。” 米棠的脑子飞速旋转,方量子方才既然说“时间还早”,那么他一定是掐着时间要去做什么事情,不管他要做什么,她一定要拖住他! “蓬莱?你要去蓬莱是不是?” “蓬莱?” 方量子轻嗤一声,“不过是骗小孩子的玩意儿。” 听到他这么轻描淡写的否定,米棠的心沉了沉,看来方量子是连同皇帝一起骗了。 “是不是和三日后的祭天典礼有关?” 方量子摇了摇头,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想继续下去了,“好了小师妹,你就在这里好好陪着你的师伯,也算尽一尽孝心……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在临死前见到长生之术的玄妙,好让你下去之后替师兄我给师父带句话,让他老人家开一开眼。” 说罢,方量子就要抬腿离开。 “你这个疯子!” 背后突然传来米棠咬牙切齿的骂声。 小孩子的临死挣扎罢了,方量子不屑的笑了笑,就要继续走。 然而,米棠似乎不罢休,她继续骂道,“你已经疯了!前辈说的对!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长生之术,一切只不过是你的想象!” “你注定要失败!徐贵妃吃的药是不是你给的?可惜她的皮肤虽然变得年轻,可是她死了!你的药没有成……” “你知道什么?” 后面几个字米棠没能说出来,先前还准备离开的人突然反身折回,一脸暴怒的掐住米棠的脖子。 方量子面色恐怖,他冷声道,“让她的脸变得年轻不过是一点雕虫小技罢了,让她死才是我的真正目的!” “长生之术,她也配?” 米棠只觉得呼吸困难,心跳的厉害,大脑也越发的沉重,难道她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米棠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原本掐在脖子上让她无法呼吸的手突然间松开,空气一瞬间进入鼻腔,米棠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我说过,我要让你临死前见到长生之术的玄妙,现在我是不会杀你的。” 方量子拍了拍她的脸,凑到她的耳边,“不过时间也快了。” “你刚刚的确猜错了,因为不是三日后的祭典,而是……明日。” 明天?不! 米棠的眼睛瞬间瞪大。 季瑜如今还没回来,齐王和齐王妃也没下落,若是明天,那岂不是…… 方量子没有再给她任何机会,他在空中抖抖袖子,米棠只看到一阵白色的粉末从空中飘下。 只是她还没来及的捂上口鼻,就只觉得全身发软,一阵不受控制的眩晕感袭来。 她再次睡了过去。? 第三百二十三章 走火入魔 方量子看着米棠,眼神带着探究,“看起来你似乎知道万花谷……你到底是谁呢?” “本该死去的齐王世子……知道这么多秘密的世子妃,你们可真让我好奇。” 方量子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一步步逼近米棠。 米棠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已经悄然摸向了自己的腰间。 就是这个时候! 米棠一把扯下锦囊,将开口对准方量子。 一道粉红色的粉末在空中散开。 这种粉末可以让人暂时看不见,但一炷香之后却是可以恢复的,也就是说米棠的逃跑时间充足,至少有一炷香! 可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跑出多远,仅仅只是在门口又被人一把抓住胳膊狠狠的拽了回来。 米棠被摔在地上,她抬头看去,正对上的是方量子那张扭曲的脸。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没有中招?” 看出米棠脸上的疑惑,方量子得意的笑道,“你这种技俩,我也不是没用过。” 他的手捻过空中的红色粉末,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道,“我知道你是谁了……或许,我还该叫你一声小师妹?” 米棠的眼睛瞪大,虽然有过这样的猜测,但真的从方量子的嘴巴里听到,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你到底是谁?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方量子诧异的看她一眼,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你的好奇心有点旺盛,不过……” 他掐着指头算了算,然后道,“现在时间还早,加上一点点同门的情谊,我还是愿意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我知道,你是秦无咎的徒弟,对不对?” 方量子笑道,“那你的师傅一定对你说过秦有方的名字。” “当然,就是躺在棺材里的那一位。” “万花谷有毒医两派,互相争衡,因此万花谷称得上是毒医双绝。” 方量子叹了一口气,米棠居然诡异的从他的口吻中听出些许的骄傲来。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是万花谷判了生死的,那么要他生他决计死不成,当然,要让他死阎罗王也拉不住。” 听到“阎罗”二字时,米棠的眉心狠狠一跳。 她仍旧还记得当时季瑜身中阎罗时的痛苦,若不是师傅,季瑜恐怕早就不在人世,可后来师父却…… 方量子仍然沉醉在回忆中,没有发现米棠的面色变化,他继续道,“多年前,我拜入万花谷学习医术,和他们那一群只知道治病救人的呆子不一样,我生来就知道追求至高无上的医术,可是有一日,我顿悟了。” “若这世上真有称得上是至高无上的医术,那一定是扭转生死的长生之术,寻常医术不过是救死扶伤而已,唯有长生,才是真正的绝妙。” “秦有方是万花谷历代医术传人中最为出色的,我将我的顿悟告诉了他,本想拉上他一同寻找长生之术,可是……” 方量子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我被他拒绝了,他斥责我是走火入魔,鬼迷心窍,还将我逐出了万花谷!” “这世上如何会没有长生之术呢?我不信……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信!” 方量子的神色变得癫狂起来,让地上的米棠看的一阵心惊胆战。 疯子! 秦有方前辈说的没错,这人果然是已经走火入魔无药可救了。 或许是她眼中的情绪太过分明,一时惹恼了方量子,方量子突然躬下身,一把捏住米棠的脸,“你也不信是不是?” “你的眼神就和他这个老顽固一样令人生厌!” “你们都不信……可是没关系,我马上就要成功了!” 米棠忍住疼痛,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量子一把甩开她,“你不妨猜猜看。” 米棠的脑子飞速旋转,方量子方才既然说“时间还早”,那么他一定是掐着时间要去做什么事情,不管他要做什么,她一定要拖住他! “蓬莱?你要去蓬莱是不是?” “蓬莱?” 方量子轻嗤一声,“不过是骗小孩子的玩意儿。” 听到他这么轻描淡写的否定,米棠的心沉了沉,看来方量子是连同皇帝一起骗了。 “是不是和三日后的祭天典礼有关?” 方量子摇了摇头,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想继续下去了,“好了小师妹,你就在这里好好陪着你的师伯,也算尽一尽孝心……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在临死前见到长生之术的玄妙,好让你下去之后替师兄我给师父带句话,让他老人家开一开眼。” 说罢,方量子就要抬腿离开。 “你这个疯子!” 背后突然传来米棠咬牙切齿的骂声。 小孩子的临死挣扎罢了,方量子不屑的笑了笑,就要继续走。 然而,米棠似乎不罢休,她继续骂道,“你已经疯了!前辈说的对!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长生之术,一切只不过是你的想象!” “你注定要失败!徐贵妃吃的药是不是你给的?可惜她的皮肤虽然变得年轻,可是她死了!你的药没有成……” “你知道什么?” 后面几个字米棠没能说出来,先前还准备离开的人突然反身折回,一脸暴怒的掐住米棠的脖子。 方量子面色恐怖,他冷声道,“让她的脸变得年轻不过是一点雕虫小技罢了,让她死才是我的真正目的!” “长生之术,她也配?” 米棠只觉得呼吸困难,心跳的厉害,大脑也越发的沉重,难道她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米棠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原本掐在脖子上让她无法呼吸的手突然间松开,空气一瞬间进入鼻腔,米棠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我说过,我要让你临死前见到长生之术的玄妙,现在我是不会杀你的。” 方量子拍了拍她的脸,凑到她的耳边,“不过时间也快了。” “你刚刚的确猜错了,因为不是三日后的祭典,而是……明日。” 明天?不! 米棠的眼睛瞬间瞪大。 季瑜如今还没回来,齐王和齐王妃也没下落,若是明天,那岂不是…… 方量子没有再给她任何机会,他在空中抖抖袖子,米棠只看到一阵白色的粉末从空中飘下。 只是她还没来及的捂上口鼻,就只觉得全身发软,一阵不受控制的眩晕感袭来。 她再次睡了过去。? 第三百二十四章 消失不见 季瑜和齐王一路疾驰,赶到宫门的时候已经快过丑时,宫门也已经落下,只有官兵们打着火把在巡逻。 远远的一阵马的嘶鸣声,巡逻的官兵们看见两匹马停在宫门下。 “何人深夜闯宫?” 随着巡逻官兵警惕的声音一起的,还有一字排开的弓箭手,齐齐对着宫门下。 “我乃齐王,有要事入宫,还不速速打开宫门!” 齐王举着马鞭,在宫门下应声。 问话的官兵赶忙去回报自己的长官,“报,来了两个叫门的,自称齐王。” 这会儿正是深夜,更深露重人也犯困的时候,官兵长早已昏昏欲睡,此刻被手下惊醒,吓了一跳,匆匆忙忙就摆手道,“什么齐王不齐王,深更半夜的……谁看得清是人是鬼,有事天亮再说!” “这……” 官兵脸上有些犹豫,但是耳畔已经传出自己长官的呼噜声了,他只好抓了抓脸,退下了。 “下面的人听着。” 官兵冲着宫门下喊道,“我们长官说了,眼下深更半夜的分不清是不是齐王,有事儿等天亮再说!” “真是岂有此理!” 齐王怒骂一声,黑夜中,一双凤眼如炬,“让放这屁的人给本王滚下来答话!” “本王今夜就要进宫,谁敢阻挠本王,本王要了他的狗命!” 尽管隔着一道宫门,守门的官兵们还是被吓了一跳。 齐王身上的气势太过迫人,先前喊话的官兵已经不敢同他对上视线,战战兢兢着。 他眼下是进退两难,两边都为难的很,偏偏他一个小小士兵又做不得主,只能僵持着,凭着宫门上一排排的弓箭手继续同宫门下的自称齐王的人对峙。 “王八蛋!” 齐王咒骂一声,已经顾不上在儿子面前保持风度了,他拍了拍马就要冲上去。 见着宫门下的人有所动作,蓄势待发的弓箭手们也纷纷将弦拉满,瞄着下方正在移动的方向。 “爹!” 紧急关头下,季瑜脱口而出的一声,居然成功叫住了齐王。 齐王拉住马,看到身侧的季瑜,有些懊恼的“啧”了一声。 他在战场上说一不二习惯了,还从未见过如此不听指令的士兵,一来二去有些上了头,忘记身边还带着儿子,也不知有没有做出什么不好的言行举动…… 一声“爹”出口后,季瑜心中的尴尬也缓解了几分,他索性直接就这么喊了,“爹,上面有弓箭手,您千万别轻举妄动。” “他们还敢对本王动手不成?” 齐王嘟囔两句,音量极小,没让季瑜听见,然后老老实实的当真不动了,只另外同季瑜商量,“眼下他们不肯放我们进去,若真是等到天亮,是否还来得及?” 季瑜想着从云霄口中听到的数字,他说如今已有九百八十六个孩童,只差十四个,这四个应当是他们上次送去地牢时被季瑜发现时的数字,肯定还另外有一批人在替方量子办此事,如今这么多天过去,恐怕不容乐观,一时半会儿都不可耽搁下去。 若是再拖下去,别说这些孩子,米棠、萧锦、乃至皇帝……或许都会有危险! 可是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季瑜打量着驻守宫门的官兵们,若是人数不多的话,他还可以强行闯进去,可是看如今这模样,只怕是稍有动作就会被射成筛子。 这些官兵们不敢放人也不敢轻易放箭,无非是拿不准他们二人的身份罢了……眼下,该用什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呢? 季瑜下意识的朝自己的怀中摸了摸,忽然,他摸到一样东西。 有了! 上次皇帝赐给他的金牌! 季瑜赶紧从怀中掏出,举着金牌亮给宫门上的官兵看道,“圣上御赐金牌在此,速速开门!” 有圣上钦赐的金牌在,官兵们哪儿还敢阻拦,撤了弓箭手,同时打开宫门。 宫中是不许骑马的,任何人都得在宫门下马。 可眼下,季瑜和齐王哪儿还顾得上这么多规矩,二人不敢耽搁,一路疾驰而去,宫门把手的官兵阻拦不住,只得悻悻的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 两人赶到了皇宫,齐王先行去找皇帝,季瑜则回去准备告诉米棠。 谁知一进寝宫,季瑜就发现不对劲。 这会儿丑时已过,按说米棠应当已经睡下,可偏偏屋内灯火通明。 季瑜心中陡然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他推门而入,却发现房间内坐着一脸带泪的萧锦和满面焦急的柳含青,唯独不见米棠的身影。 还不等季瑜问出声,看见哥哥回来的萧锦率先忍不住了,又是一串串泪珠子落下来,扑倒在哥哥身上,哭诉道,“哥,嫂嫂不见了!” 等到萧锦将事情经过说一遍,又说自己醒来就不见米棠,正和柳含青商量对策,季瑜脸上已经难看的不行。 “我让人去……” 季瑜正打算喊人去宫中四处寻找,突然发现原本安静的宫中突然显得躁动起来,外面巡逻的侍卫的脚步声也变得凌乱。 然后是常喜气喘吁吁跑过来喊道,“不好啦!陛下不见啦!” 跟着他一起而来的,还有同样面色阴沉的齐王,他也道,“皇兄不见了。” 齐王一路直奔皇帝的寝殿,外面只有公公和侍卫在把守,谁都说没有听见任何声响,可偏偏皇上不见了踪影,龙床上都已经凉了许久,可见皇帝早就不见了。 “我已让侍卫在宫中加紧搜捕。” 齐王道,“我们二人从宫外赶来,未见异动,就算有什么人劫持了皇上,一定也还在宫中,躲藏在什么地方!” 齐王一口气说完,才发现儿子面色难看,女儿则是满脸泪水,忍不住心疼道,“这是怎么了?” “父王!” 萧锦淌着泪道,“嫂嫂也不见了!” 皇帝给齐王的书信上自然有提过季瑜娶亲的事,虽然只有寥寥几笔带过,但齐王和齐王妃是知道季瑜已经成家了的,因而此刻尤为震惊,“你嫂子也不见了?” “她会不会和皇兄一道被什么人劫走了?” 一阵沉默中,季瑜突然摇了摇头,“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不然萧锦不会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只是…… 米棠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才会不顾一切的追出去?她现在人又会在哪里呢?? 第三百二十四章 消失不见 季瑜和齐王一路疾驰,赶到宫门的时候已经快过丑时,宫门也已经落下,只有官兵们打着火把在巡逻。 远远的一阵马的嘶鸣声,巡逻的官兵们看见两匹马停在宫门下。 “何人深夜闯宫?” 随着巡逻官兵警惕的声音一起的,还有一字排开的弓箭手,齐齐对着宫门下。 “我乃齐王,有要事入宫,还不速速打开宫门!” 齐王举着马鞭,在宫门下应声。 问话的官兵赶忙去回报自己的长官,“报,来了两个叫门的,自称齐王。” 这会儿正是深夜,更深露重人也犯困的时候,官兵长早已昏昏欲睡,此刻被手下惊醒,吓了一跳,匆匆忙忙就摆手道,“什么齐王不齐王,深更半夜的……谁看得清是人是鬼,有事天亮再说!” “这……” 官兵脸上有些犹豫,但是耳畔已经传出自己长官的呼噜声了,他只好抓了抓脸,退下了。 “下面的人听着。” 官兵冲着宫门下喊道,“我们长官说了,眼下深更半夜的分不清是不是齐王,有事儿等天亮再说!” “真是岂有此理!” 齐王怒骂一声,黑夜中,一双凤眼如炬,“让放这屁的人给本王滚下来答话!” “本王今夜就要进宫,谁敢阻挠本王,本王要了他的狗命!” 尽管隔着一道宫门,守门的官兵们还是被吓了一跳。 齐王身上的气势太过迫人,先前喊话的官兵已经不敢同他对上视线,战战兢兢着。 他眼下是进退两难,两边都为难的很,偏偏他一个小小士兵又做不得主,只能僵持着,凭着宫门上一排排的弓箭手继续同宫门下的自称齐王的人对峙。 “王八蛋!” 齐王咒骂一声,已经顾不上在儿子面前保持风度了,他拍了拍马就要冲上去。 见着宫门下的人有所动作,蓄势待发的弓箭手们也纷纷将弦拉满,瞄着下方正在移动的方向。 “爹!” 紧急关头下,季瑜脱口而出的一声,居然成功叫住了齐王。 齐王拉住马,看到身侧的季瑜,有些懊恼的“啧”了一声。 他在战场上说一不二习惯了,还从未见过如此不听指令的士兵,一来二去有些上了头,忘记身边还带着儿子,也不知有没有做出什么不好的言行举动…… 一声“爹”出口后,季瑜心中的尴尬也缓解了几分,他索性直接就这么喊了,“爹,上面有弓箭手,您千万别轻举妄动。” “他们还敢对本王动手不成?” 齐王嘟囔两句,音量极小,没让季瑜听见,然后老老实实的当真不动了,只另外同季瑜商量,“眼下他们不肯放我们进去,若真是等到天亮,是否还来得及?” 季瑜想着从云霄口中听到的数字,他说如今已有九百八十六个孩童,只差十四个,这四个应当是他们上次送去地牢时被季瑜发现时的数字,肯定还另外有一批人在替方量子办此事,如今这么多天过去,恐怕不容乐观,一时半会儿都不可耽搁下去。 若是再拖下去,别说这些孩子,米棠、萧锦、乃至皇帝……或许都会有危险! 可是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季瑜打量着驻守宫门的官兵们,若是人数不多的话,他还可以强行闯进去,可是看如今这模样,只怕是稍有动作就会被射成筛子。 这些官兵们不敢放人也不敢轻易放箭,无非是拿不准他们二人的身份罢了……眼下,该用什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呢? 季瑜下意识的朝自己的怀中摸了摸,忽然,他摸到一样东西。 有了! 上次皇帝赐给他的金牌! 季瑜赶紧从怀中掏出,举着金牌亮给宫门上的官兵看道,“圣上御赐金牌在此,速速开门!” 有圣上钦赐的金牌在,官兵们哪儿还敢阻拦,撤了弓箭手,同时打开宫门。 宫中是不许骑马的,任何人都得在宫门下马。 可眼下,季瑜和齐王哪儿还顾得上这么多规矩,二人不敢耽搁,一路疾驰而去,宫门把手的官兵阻拦不住,只得悻悻的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 两人赶到了皇宫,齐王先行去找皇帝,季瑜则回去准备告诉米棠。 谁知一进寝宫,季瑜就发现不对劲。 这会儿丑时已过,按说米棠应当已经睡下,可偏偏屋内灯火通明。 季瑜心中陡然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他推门而入,却发现房间内坐着一脸带泪的萧锦和满面焦急的柳含青,唯独不见米棠的身影。 还不等季瑜问出声,看见哥哥回来的萧锦率先忍不住了,又是一串串泪珠子落下来,扑倒在哥哥身上,哭诉道,“哥,嫂嫂不见了!” 等到萧锦将事情经过说一遍,又说自己醒来就不见米棠,正和柳含青商量对策,季瑜脸上已经难看的不行。 “我让人去……” 季瑜正打算喊人去宫中四处寻找,突然发现原本安静的宫中突然显得躁动起来,外面巡逻的侍卫的脚步声也变得凌乱。 然后是常喜气喘吁吁跑过来喊道,“不好啦!陛下不见啦!” 跟着他一起而来的,还有同样面色阴沉的齐王,他也道,“皇兄不见了。” 齐王一路直奔皇帝的寝殿,外面只有公公和侍卫在把守,谁都说没有听见任何声响,可偏偏皇上不见了踪影,龙床上都已经凉了许久,可见皇帝早就不见了。 “我已让侍卫在宫中加紧搜捕。” 齐王道,“我们二人从宫外赶来,未见异动,就算有什么人劫持了皇上,一定也还在宫中,躲藏在什么地方!” 齐王一口气说完,才发现儿子面色难看,女儿则是满脸泪水,忍不住心疼道,“这是怎么了?” “父王!” 萧锦淌着泪道,“嫂嫂也不见了!” 皇帝给齐王的书信上自然有提过季瑜娶亲的事,虽然只有寥寥几笔带过,但齐王和齐王妃是知道季瑜已经成家了的,因而此刻尤为震惊,“你嫂子也不见了?” “她会不会和皇兄一道被什么人劫走了?” 一阵沉默中,季瑜突然摇了摇头,“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不然萧锦不会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只是…… 米棠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才会不顾一切的追出去?她现在人又会在哪里呢?? 第三百二十五章 拖走 几人正在焦灼之际,马上有侍卫前来汇报,“启禀王爷,已经搜查过国师大人的丹房了,尚未发现人影。” “一定是他劫持了皇上逃到了什么地方去!” 齐王冷声命令道,“搜!哪怕挖地三尺,都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挖地三尺? 齐王的话提醒了季瑜,他赶紧道,“还有一个地方!” 同时他不忘提醒方才过来会话的侍卫,“方量子的但凡一定要仔细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地道之类的。” 皇宫离皇陵相去甚远,若那里是方量子行一些不可告人之事的地方,为了避人耳目,他的丹房一定会有什么联通那里的秘道! “还愣着干什么?一部分按照世子的话再去搜寻,其余的人跟着!” “是!” 季瑜一声不吭,埋头在前面带路,一路朝着皇陵而去。 他的面色平静,只有一双眼睛中似乌云翻滚,黑沉沉的吓人。 萧锦含着眼泪,被柳含青搀扶着,她只觉得哥哥此刻吓人的紧,让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阿瑜,冷静。” 看出了季瑜此刻的不对劲,齐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父王相信,能和你心意相通的女子,一定不是什么平凡之辈。” “相信父王,她会没事的,我们会一家团圆的。” 季瑜抿了抿唇,脸上平静的面具总算出现丝丝裂纹,他“嗯”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惶恐和不知所措。 看着儿子如此反应,齐王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心中轻叹一声,然后揽着季瑜的肩膀,再也没有放开。 一行人在季瑜的带领下很快到了皇陵。 “挖开!“齐王一声令下。 “这,这可是皇陵,挖不得啊!” 侍卫们的脸上满是犹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轻易动手。 齐王从自己带来的侍卫身上抽出一把刀来,“本王说挖!一切后果由本王承担,你们在害怕什么?” “谁若阻拦本王找到皇上,本王先斩了他以儆效尤!” 齐王这一番话出口,没人再敢犹豫,当即开始挖皇陵。 与外面浩浩荡荡的人群相比,米棠所在的地方可以说是寂静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米棠终于悠悠转醒。 房门已经被方量子锁上,身边仍旧是秦有方的那一具棺材。 米棠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方量子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回响在耳中,他说不是三日后,而是明日! 按照自己被他关在这里的时间,加上这么长时间的昏迷,外面很有可能已经天亮了! 只是可恨,她没有办法分辨准确的时间! 也不知道季瑜现在在哪里…… 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米棠胡思乱想,她从地上爬起来,方量子给她撒的粉末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仅让她昏睡这么长时间,此刻哪怕醒来也是浑身无力,米棠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个面人儿,软手软脚的,好不容易跌跌撞撞扶着墙壁走到了门口,米棠试着推了推门,房门应该是被从外面上锁的,从里面没办法打开。 难道自己只能在这里等死了吗? 米棠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一阵悲哀,想到季瑜可能还在外面寻找自己,萧锦若是醒来见不到自己可能会害怕,她突然生出一股力气,重重的拍了拍门,“开门!” 意料之中的,门外自然没有人应声。 米棠有些颓废的坐在地上,有些懊悔没有将锦囊留给萧锦,反正自己用来对付方量子没用,若是留给萧锦,说不定她能够用上,即便用不上,也算是自己的遗物了。 这般想着的时候,米棠的耳朵忽然一动,她听到外面传来细微的响动。 莫非是方量子又回来了? 若是让他看到自己已经醒过来,保不准又要把那什么粉末对着来一把。 米棠慌忙跑回了原来躺着的地方重新躺下去,闭上眼睛做出一副自己仍然在昏迷的模样。 但门外的响动似乎有些怪异,那人似乎一直在执着门锁,却好像不得其法。 米棠有些疑惑,若是门外当真是方量子,怎么会没有钥匙开锁,可若不是方量子,又会是谁呢? 门外是敌是友尚不知情,米棠不敢轻举妄动,仍旧闭眼装死。 门外的人不知道和门锁耗费了多长时间工夫,似乎是累了,索性放弃了。 难道是走了? 米棠闭眼思索,不对,少了一道离开的脚步声! 那人还在! 似乎是为了应证米棠的想法,一阵寂静之后,米棠听到门上一阵巨大的声响。 就像是什么东西在撞门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米棠意外的想到自己被带到这里之前看到的那个奇怪的女人,她用石头砸晕了自己,这人难道是…… 门上的撞击声哐哐的不绝于耳,可方量子好像没有察觉,只有门外的人仍旧疯狂的撞击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米棠听到撞门声停下来了,然后是一道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一道阴影投射在自己的脸上。 那人过来了! 米棠忍住心中的慌乱,努力放松自己的闭上的眼睛,控制着不要眨动。 脸上的阴影持续了很长时间,米棠甚至感觉到有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上,就在米棠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露馅的时候,阴影离开了。 然后是她的两条腿被人拽着。 这人要将自己带走! 米棠的心中一惊,她被人拖着双腿,身体在地上滑行。 这人似乎一点也不讲究,拖着米棠的双腿,并不怎么挑路,米棠只感觉自己的胳膊已经被撞出瘀青。 若不是自己有心装晕强忍住疼痛想要看看这人到底要做什么,恐怕任何一个真正昏迷的人这会儿都能醒过来。 若说方才还在猜测这人会是谁,但经过一段时间的拖行,米棠已经能确定,这正是之前将自己打晕的那个女人! 或许是因为拖着一个人的缘故,这女人走上一段路便不得不歇上一歇,停下来重重的喘气。 但饶是如此,她也没动过将米棠放下来的念头,始终拖着她。 这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米棠原先还以为她是和方量子一伙儿的,可经过这一趟,她有些不确定了。 但既然不是方量子一伙儿的,她又为何将自己打晕送到这里来? 莫非是想告诉自己什么消息? 拖着她走的女人忽然停了下来。 米棠的双腿被她重新扔在地上,米棠知道,到地方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畜生 似乎真的是累极了,那女人坐下来背对着米棠休息。 就是这个时候! 米棠猛地睁开眼睛,她倒要弄清楚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又有什么目的! 米棠一手拔下插袋头发上的簪子,捏住簪首,迫近女人的脖子,“你是谁?” 女人没有料到方才还在昏睡的米棠会突然醒过来,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似乎一点也顾不上正抵着她的脖子的簪子。 银簪虽然不怎么锋利,但在女人不顾一切的挣扎之下,已经刺破她脖子的肌肤,渗出血珠来。 她不管不顾,米棠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当真死在自己手上,慌忙收了簪子。 只是女人却再也安静不下来。 她就像被刺中了什么穴道一样,突然开始癫狂的大喊大叫。 米棠悄悄的向后退开几步,离这个女人远远的。 她终于知道自己心中的怪异来自哪里了,这个女人的种种行径,根本不像个正常行为人! 或者说,这个女人是真正意义上的疯子。 不,也不能说完全的疯,准确来说是时而正常时而疯癫。 而眼下,自己刚才的举动就像是触动了女人身上的某个开关,让她的精神再度崩溃起来。 米棠不能保证这个女人不会在失去控制的情况下再次对自己动手,她只能离得远远的,观察这个女人。 在一阵持续的癫狂的大喊大叫之后,女人安静了下来,就在米棠以为她恢复正常了,想要上前询问,谁知女人突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她的双手伸展开来,对着虚空做了一个动作,然后环在自己身前,就像在抱着什么东西一样,嘴里还喃喃自语着。 米棠小心的凑近去听了听,发现女人说的是,“莫哭,娘在这儿”。 莫非她是因为孩子丢了所以变成这副模样? 米棠的心中生出一股怜惜来。 然而女人奇怪的举动并没有结束,上一秒她还在幻想着哄孩子,下一秒她突然再次惊叫起来。 米棠听的分明,这一次,她说的是孩子死了! 女人对着墙壁时而乞求时而恶狠狠的威胁,让他们把自己的孩子还回来,也不知道她触摸到了哪里,原本四面都是墙壁的地方居然有一面活动起来。 又是密室还是秘道? “小心!” 米棠心中骂一句这方量子不仅做的事尽是一些阴沟老鼠的勾当,就连为人也如此一般,到处打洞,一面将女人扑在身下,避免她被突然升腾起的墙壁的碎石砸到。 墙壁缓缓升起来,露出另外一番天地。 眼前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居所,有流水潺潺,游鲤浮萍,四周是烟雾了然,犹如人间仙境。 可偏偏带着血的味道! 米棠看向正中央,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八卦阵,阵眼处是一个巨大的铁笼,里面关着无数的孩子,孩子们个个苍白着脸,有气无力的或躺或坐,他们身上流出红色的血液,顺着八卦阵上篆刻的凹槽缓缓流出,最终汇入一个巨大的丹炉中。 方量子所谓的长生之术居然是用这些孩子的血入药! 这个禽兽! 米棠的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怒气,双拳捏的咯吱作响。 “孩子,我的孩子!” 身旁的疯女人已经冲了上去,只是她的步子甚至都没迈出太远,米棠就听见一声微不可察的破空之声。 “危险!”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从天而下的数支箭羽已经结结实实的穿透女人的心脏。 但女人犹不放弃,她的目光朝着那个巨大的铁笼,似乎想要爬过去,浑浊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清明,她的眼中缓缓落下两行泪来,然后闭上眼睛。 米棠伸出颤抖的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身后传来“啪啪啪”的巴掌声,方量子的声音响起,“我道是有谁在背后捣鬼,上次救季瑜,这次又救你……” “可惜啊可惜,我叫你们谁都不能……” “啪”的一声响,方量子的脸不可置信的偏向一边,“你敢打我?” 米棠咬着牙,“我打的就是你这个禽兽!” 听到米棠的骂声,方量子居然诡异的笑了,“怎么,这就生气了?” “你师傅秦无咎杀的人可不比这里少,怎么,你要把他挖出来鞭尸吗?” 米棠的眼睛已经被不知何时落下的眼泪模糊,她咬着牙瞪着眼前这张已经变态扭曲的脸,还想要再动手,但却没有成功。 方量子狞笑道,“原本还想着等我的长生之术成功了再让你见识,没想到你却是等不及了自己找上门来。” “这样也好,我要你亲眼见证我的成功,然后下去告诉那个老不死的……” “呸。” 米棠被他绑住双手双脚,唯有嘴巴还能说话。 听罢方量子的话,强忍着恶心吐了他一口,“若世上真有长生之术,也不会成全你这种畜生!” “骂的好!” “若不是还要留着你的眼睛去亲眼见证,真想挖了你的这一双眼睛,不过……听说人的牙齿是全身上下最坚硬的,我倒要看看没了牙齿,你的嘴还是不是这么硬!” 说罢,方量子一手捏着一个小瓶子,一手就捏着米棠的嘴,“知道这是什么吗?” “徐贵妃的脸就是被这样的东西弄没的,不知道在你的牙齿上会不会成功,小师妹觉得呢?” 米棠挣扎不已,双眼狠狠的盯着方量子。 若是有一种从眼睛里粹炼出毒的法子,那方量子一定会死上千百回。 “那就让你试……” 方量子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感受到一阵晃动,头顶上有碎石土哗啦啦的往下掉,“发生什么事了?” 趁着他的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米棠低头狠狠的朝他的手掌的虎口咬去。 方量子感到疼痛,手上用力,将米棠甩飞出去。 米棠重重的摔在石墙上,嘴角咳出血来,但她丝毫不在意,看着方量子笑道,“你完蛋了,季瑜他们来了。” “季瑜?” 方量子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道,“我想起来了,他本来该一起死掉的。” “不过没关系,不过是再杀他一次罢了。” 他的手掐住米棠的喉咙,“有你在,我还会怕他吗?” “不过……我想玩个更好玩的。”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怪异可怖的笑容,然后再次将米棠打晕了过去。? 第三百二十七章 选择 代表皇室宗族的皇陵被挖开,露出幽长的不见天日的地下密道来,一眼瞧不见天际。 像这样的工程,绝非一日之计,方量子也不知在宫中究竟筹谋了多长的时间。 “拿火把来!” 齐王命令一声,侍卫们纷纷举起了火把照明。 若说挖开皇陵之前,还有人犹豫可能要面临的杀头之罪,可是到了这个时候,看到掩藏在皇陵之下的密道,谁都知道事情不简单,没人再敢说半个不字。 众人举着火把,一路朝着密道深处走去。 季瑜上一次来,还是有黑衣人领路,他原以为地下的密道只有一条。 可这一次他再次走入时,却发现事情出乎自己的预料,皇陵之下,秘道层层叠叠,交织不断,居然分出数条岔道来。 “王爷,这是八卦阵。” 齐王随行的一个侍卫忽然道。 此人名唤刘武,是齐王帐下一名武将,也是骁勇非常,擅长各种旁门左道。 齐王问他,“那你可有破解之道?” 刘武看出自家王爷和世子脸上的焦急之色,心知此事耽搁不得,因此只请命道,“属下愿竭力一试!” 说罢,刘武让人拿来纸笔,当场演算起来,期间让几个侍卫身上绑着绳子,另一头全部牵在另一个侍卫手中,跟着他的推算去走。 直到牵着所有绳子的侍卫忽然发现其中一根越来越短,逐渐消失,刘武才带着众人朝方才侍卫所走的路线出发。 一众人七弯八绕,走到最后一个路口眼前四周都是墙,再也见不到路的时候,先前被齐王派去仔细搜寻方量子房中秘道的人突然出现,将季瑜等人都吓了一跳。 “启禀王爷,世子,那方量子房中果然有密道,属下顺着他房中的密道出发,一路便到了这里。” 既然方量子的密道所通向的方向就是这里,那么显然他们走的路就是对的,可为何…… 季瑜突然从一个侍卫手中接过火把,走到一处石墙前,一边用手敲着,一边附耳仔细去听声音。 直到数处试过,直到一处原本沉闷的声音突然变得清脆,季瑜的眼睛一亮,然后抬脚踹去。 只听得“轰隆”一声响,原本看上去坚不可摧的石墙居然悍然倒塌,露出里面的别有洞天来。 这居然是密室中的密室! 众人都为之吃惊的时候,季瑜突然惊叫了一声,“棠棠!” 众人这才发现眼前的场景。 最中央的八卦阵篆刻的凹槽已经不知被什么东西染成刺眼的黑红色,阵眼中间的一个巨大铁笼里,无数孩童不知生死的躺在其中。 这黑红色的居然是血! 众人的眼中同时出现愤怒的神情。 而更令人吃惊的是,在八卦阵的三个方位,各摆放着一个巨大的丹炉,丹炉无盖,上面依稀可见熊熊烈火和不时烧出来的火星,在其中两个丹炉上面,用绳子垂吊着二人,正是被劫持的皇帝和消失不见的米棠。 “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人还不少。” 方量子从铁笼后出现,看着平安无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齐王,脸上闪过一阵不小的吃惊。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现在多出了一个齐王,恐怕他的游戏就不这么好玩下去了。 “妖道!” 齐王指着方量子便骂,“快把我皇兄放了!” “可以。” 面对齐王的怒骂,方量子显得无比平静,他甚至笑出声来,“不过王爷……我想你最好还是同你的儿子好好商量一下。” 齐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双目发红的季瑜,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方量子摊开双手,“这里有两个人,一个是的哥哥,一个是你儿子的娘子……” “你们不妨商量商量,选谁活下来?” “荒唐!” 齐王袖子一挥,“本王决计不会任你摆布!” “本王不妨告诉你,这里已经被包围了,你便是有妖法在身,今日也难逃此劫!” “本王劝你束手就擒,还能留你全尸!” “王爷尽管一试。” 方量子悠悠的叹出一口气来,“九五至尊的皇帝和齐王世子妃给方某陪葬,方某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你!” 齐王愤怒的收回手指。 方量子投鼠忌器,他们却是没有任何去赌的机会。 “选,王爷和世子?你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商量。” 他的脸上挂着泰然自若的笑容,似乎已经笃定季瑜等人不敢轻举妄动。 从进来之后,季瑜一直一言不发,只是双目赤红的盯着被悬吊在丹炉上方的米棠。 方量子说的没错,不管他们救下哪一个人,另外一个都会瞬间熔在丹炉中,甚至如果逼急了方量子,两个都有可能会…… 看着季瑜一行人的面色,方量子微不可察的松出一口气来。 安静的密室内,微有八卦阵的凹槽内有滴答滴答的声音不断传出,众人都知道那是什么,脸色都有些难看起来。 齐王看了一眼季瑜,也选择了沉默。 “喂!” 一直被柳含青搀扶着的萧锦突然大声冲着方量子道,“我们做个交换行不行?我跟她换!” 她指的是米棠。 萧锦的眼里含着泪,她虽然也很喜欢皇伯父,可若是嫂嫂没了,她会伤心,哥哥也会难过。 萧锦心中默默道歉,对不起皇伯父,阿锦只有一个,阿锦没办法一起把你们换下来,可阿锦愿意陪着皇伯父一起死。 似乎是看出她心中的想法,柳含青心一横,也梗着脖子对方量子喊道,“喂,我也愿意换,你把我们俩换上去!” “可笑的奶娃娃!” 听到二人的声音,方量子冷笑一声,“你们俩可不值当。” 他话中的嘲讽意味太过明显,以至于萧锦一时之间居然忘了难过。 季瑜突然看了萧锦一眼。 以为哥哥是在责备自己捣乱,萧锦缩了缩脖子,正要拉着柳含青悄悄退到后面去之时,突然察觉到另一边的父王推了自己一把,硬生生将她想要后悔的路给拦住了。 萧锦:??? 萧锦疑惑的看向自己的父王,耳边却传来哥哥的声音,“继续说。” 继续说什么? 萧锦脸上的疑惑只在一瞬之间,或许是同胞兄妹的血缘怜惜,这一刻她突然福至心灵。 萧锦叉着腰指着正前方的方量子,“本郡主乃是堂堂永乐郡主,你个妖道好没眼力见儿!” “你敢看不起本郡主,本郡主不只要杀了,还要挖出你的爹,你的爷爷,你的曾爷爷,有哪一辈儿本郡主就挖到哪一辈儿!” “本郡主不止要挖,还要将你的世世代代都贬为最低等的贱民!”? 第三百二十八章 最后的机会 不得不说,萧锦的嘴炮功力一直可以的。 饶是方量子并不在乎自己的祖祖辈辈被贬为贱民,可从这小女娃嘴里说出来,就莫名让他生了几分怒意。 看着方量子的脸色变化,萧锦仿佛开了窍,灵机一动道,“你不是想要长生吗?本郡主就赐你一个‘永世贱民’的称号如何?” 方量子的心魔便是“长生”二字,若说萧锦前面的话只是让他感到愤怒,那么这最后的一句无异于搅乱了他的心境。 方量子的脸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他咬着牙,盯着萧锦的目光就像一头盯着肉的恶狼,想要将她狠狠撕碎。 柳含青一把将萧锦护在身后,盯着身旁齐王审视的目光,梗着脖子对方量子喊话,“你是不是急了?不过你先别急,你这种人,肯定得不了长生的,永世贱民这种好名头,怎么能落到你头上?” 方量子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这短短一瞬间,他的气质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说从前看起来好歹是个衣冠情兽,这一刻,他便只剩下禽兽二字,就像是披了人皮的恶鬼,陡然间掀开了人皮面具一般。 在这一场闹剧中,季瑜的视线只落在米棠身上。 无人发现,闭着眼的米棠悄悄对他比划出一个手势。 一个她曾经对自己做过无数次的手势。 一个大拇指。 两人之间虽然什么言语沟通也没有,仅仅是一个手势,但这一刻,季瑜莫名的就知晓了米棠心中的想法,这才有了他方才让萧锦继续挑衅吸引方量子注意力的话。 米棠仍旧闭着眼,她听着下方传来的动静,被压在身下的一只手悄悄的摸到自己的腰间。 方量子对自己太过自信,在他身上失手过的东西他几乎不做任何防备。 眼下,那一只锦囊就仍旧挂在米棠的腰间。 方量子嘲笑她这是小孩子的玩意,或许是为了侮辱她和万花谷,就这么让对他下过一次手的锦囊堂而皇之的继续挂在米棠身上。 摸到了! 一阵艰难的摸索之后,米棠心中一喜。 她捏着自己的锦囊,先前她想着粉末让人失明的时间有一炷香左右,所以没有全部用完,没想到此刻居然成了她最后的机会。 米棠用一只手将锦囊打开,小心翼翼的听着下面的动静,然后缓缓的挪到自己最外侧的左手上。 萧锦和柳含青的嘲讽还在继续。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愣生生将紧迫无比的场面变成了嘴炮大会。 方量子本就是个疯子,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否定他的长生之术。 眼下萧锦和柳含青一口一个不可能,方量子心中的崩溃一定已经快到阈值了。 季瑜关注着米棠的一举一动,直到她发现米棠悄悄竖起三根手指,另外两根指头捏作一个圈。 虽然以前从未见过这个手势,尚且不明白意思,但季瑜凭借着米棠的举动居然硬生生的自己猜出来了。 “方量子!” 季瑜突然喊了一声,将快要被萧锦和柳含青逼疯的方量子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他问道,“你方才说,他们二人我们只能选择一个是不是?” 方量子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季瑜居然会当真去做选择。 但他这样的反应倒也在自己的预料之中,方量子点了点头,“如何?世子这是已经想好了?” 同方量子一样,包括口干舌燥的萧锦在内的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季瑜,萧锦甚至再次落下泪来。 二选一只能选一个,那么皇伯父和嫂嫂之间,一定会有一个人…… 她已经不敢想了,用手捂着脸扑在柳含青的怀中。 季瑜没有回答方量子,只是扭过头,看着齐王,“父王,我们选哪一个?” 他的眼睛就这么盯着齐王,如墨一般的黑色眼眸里漆黑不见底。 齐王愣了一愣,忽然拍了拍季瑜的肩膀,“你来做决定。” 听到他们父子二人就这么轻飘飘的要做一个事关皇上性命的决定,侍卫长邹统领当即跪地道,“请齐王和世子慎重!一切须以国事为重!” 听到几人的谈话,方量子满意的笑了,目光不着痕迹的在除他二人悬挂着的丹炉之外的另一口丹炉上停留片刻然后挪开。 只差最后半炷香的时间……无论最后是谁生谁死,那都和他没关系了。 “方量子。” 季瑜再次出声,他伸出一根指头来,“我选……” 他的声音迟迟不落下,方量子只得抬着头顺着他的指头方向去看。 只是不知是季瑜站的方位有问题,还是二人视线有差异,方量子有些不确定季瑜指的方向,他瞪着眼睛,抬头看的有些吃力,一边观察位置一边问,“世子选的可是世子妃?” 季瑜既不否认也不确定,只是道,“国师大人,您可是要长生的人,这眼神可得要好。” “您可一定要看仔细了。” “莫非你选的是皇帝?” 方量子心中有些狐疑。 他知道季瑜失去了记忆,而且端看平日里,季瑜和皇帝相处的画面,他连一句皇伯父都喊得奢侈,若说是齐王来选便罢了,可是季瑜……他一时有些不确定了。 方量子更加睁大眼睛去瞧,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恍惚看到空中落下一阵粉红色的粉末。 这东西看的无比眼熟,似乎是…… 方量子瞪大了眼睛,心道一声不好。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眼中最后的画面是米棠冲他露出的一排白净净的小白牙,笑得无比张扬得意。 头一次米棠对他出手是在他意料之中,这种药算不上复杂,所以他全然避开,可这一次,他却是猝不及防,避无可避。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方量子捂着眼睛,跌倒在地,徒劳的用手去拼命的去揉眼睛。 他却是因为心急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若说是平日里,方量子一定会记得中了这种药之后切不可用手去揉,否则只会把粉末揉的更深,可是这一刻他却是忘了,越是用力的揉搓眼睛,越是感觉到一阵火烧得钻心疼痛。 也就在方量子疼痛叫出声得一刻,季瑜和齐王同时出手,两人一人奔向皇帝,一人奔向米棠,同时将人救了下来。 至于其他的侍卫,则是赶向了八卦阵中的牢笼,将笼中的孩童救了出来。 眼睛看不见的方量子跪在地上,他已经陷入彻底的癫狂之中,顾不上捂住自己的眼睛,他用双手拼命的在地上摸索搜寻着,嘴中喃喃自语,“药,我的药,我的药……” 没人注意的一瞬,方量子居然当真摸到了丹炉,不顾炉膛的滚烫,方量子径直伸出手去,一双手在火种瞬间变得焦黑。 听到这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众人才发现方量子的举动。 “他是……疯了吗?” 萧锦已经完全看的傻了,看着方量子一只焦黑的手掌中捧着一颗小巧的丹药,她只觉得丧心病狂的同时又恶心想吐。 “别让他吃进去!” 米棠只来得及喊出一句。 可方量子已经狞笑着将丹药吞入了腹中。 众人看着方量子,眼睛一点点瞪大。 方量子眼睛看不见,众人却是可以的。 在丹药进入肚子的一瞬间,方量子的容貌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一头原本就雪白的头发,此刻已经逐渐变得干燥,失去光泽,而他身上的皮肤,则一点点变得皱巴巴,他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老人的状态。 可方量子浑然未觉,他依旧举着一只焦黑的手掌高喊着,“我已经得到了长生不老!我已经成功了!” 最后一声高喊之后,方量子大张着嘴,倒在了地上。? 第三百二十八章 最后的机会 不得不说,萧锦的嘴炮功力一直可以的。 饶是方量子并不在乎自己的祖祖辈辈被贬为贱民,可从这小女娃嘴里说出来,就莫名让他生了几分怒意。 看着方量子的脸色变化,萧锦仿佛开了窍,灵机一动道,“你不是想要长生吗?本郡主就赐你一个‘永世贱民’的称号如何?” 方量子的心魔便是“长生”二字,若说萧锦前面的话只是让他感到愤怒,那么这最后的一句无异于搅乱了他的心境。 方量子的脸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他咬着牙,盯着萧锦的目光就像一头盯着肉的恶狼,想要将她狠狠撕碎。 柳含青一把将萧锦护在身后,盯着身旁齐王审视的目光,梗着脖子对方量子喊话,“你是不是急了?不过你先别急,你这种人,肯定得不了长生的,永世贱民这种好名头,怎么能落到你头上?” 方量子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这短短一瞬间,他的气质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说从前看起来好歹是个衣冠情兽,这一刻,他便只剩下禽兽二字,就像是披了人皮的恶鬼,陡然间掀开了人皮面具一般。 在这一场闹剧中,季瑜的视线只落在米棠身上。 无人发现,闭着眼的米棠悄悄对他比划出一个手势。 一个她曾经对自己做过无数次的手势。 一个大拇指。 两人之间虽然什么言语沟通也没有,仅仅是一个手势,但这一刻,季瑜莫名的就知晓了米棠心中的想法,这才有了他方才让萧锦继续挑衅吸引方量子注意力的话。 米棠仍旧闭着眼,她听着下方传来的动静,被压在身下的一只手悄悄的摸到自己的腰间。 方量子对自己太过自信,在他身上失手过的东西他几乎不做任何防备。 眼下,那一只锦囊就仍旧挂在米棠的腰间。 方量子嘲笑她这是小孩子的玩意,或许是为了侮辱她和万花谷,就这么让对他下过一次手的锦囊堂而皇之的继续挂在米棠身上。 摸到了! 一阵艰难的摸索之后,米棠心中一喜。 她捏着自己的锦囊,先前她想着粉末让人失明的时间有一炷香左右,所以没有全部用完,没想到此刻居然成了她最后的机会。 米棠用一只手将锦囊打开,小心翼翼的听着下面的动静,然后缓缓的挪到自己最外侧的左手上。 萧锦和柳含青的嘲讽还在继续。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愣生生将紧迫无比的场面变成了嘴炮大会。 方量子本就是个疯子,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否定他的长生之术。 眼下萧锦和柳含青一口一个不可能,方量子心中的崩溃一定已经快到阈值了。 季瑜关注着米棠的一举一动,直到她发现米棠悄悄竖起三根手指,另外两根指头捏作一个圈。 虽然以前从未见过这个手势,尚且不明白意思,但季瑜凭借着米棠的举动居然硬生生的自己猜出来了。 “方量子!” 季瑜突然喊了一声,将快要被萧锦和柳含青逼疯的方量子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他问道,“你方才说,他们二人我们只能选择一个是不是?” 方量子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季瑜居然会当真去做选择。 但他这样的反应倒也在自己的预料之中,方量子点了点头,“如何?世子这是已经想好了?” 同方量子一样,包括口干舌燥的萧锦在内的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季瑜,萧锦甚至再次落下泪来。 二选一只能选一个,那么皇伯父和嫂嫂之间,一定会有一个人…… 她已经不敢想了,用手捂着脸扑在柳含青的怀中。 季瑜没有回答方量子,只是扭过头,看着齐王,“父王,我们选哪一个?” 他的眼睛就这么盯着齐王,如墨一般的黑色眼眸里漆黑不见底。 齐王愣了一愣,忽然拍了拍季瑜的肩膀,“你来做决定。” 听到他们父子二人就这么轻飘飘的要做一个事关皇上性命的决定,侍卫长邹统领当即跪地道,“请齐王和世子慎重!一切须以国事为重!” 听到几人的谈话,方量子满意的笑了,目光不着痕迹的在除他二人悬挂着的丹炉之外的另一口丹炉上停留片刻然后挪开。 只差最后半炷香的时间……无论最后是谁生谁死,那都和他没关系了。 “方量子。” 季瑜再次出声,他伸出一根指头来,“我选……” 他的声音迟迟不落下,方量子只得抬着头顺着他的指头方向去看。 只是不知是季瑜站的方位有问题,还是二人视线有差异,方量子有些不确定季瑜指的方向,他瞪着眼睛,抬头看的有些吃力,一边观察位置一边问,“世子选的可是世子妃?” 季瑜既不否认也不确定,只是道,“国师大人,您可是要长生的人,这眼神可得要好。” “您可一定要看仔细了。” “莫非你选的是皇帝?” 方量子心中有些狐疑。 他知道季瑜失去了记忆,而且端看平日里,季瑜和皇帝相处的画面,他连一句皇伯父都喊得奢侈,若说是齐王来选便罢了,可是季瑜……他一时有些不确定了。 方量子更加睁大眼睛去瞧,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恍惚看到空中落下一阵粉红色的粉末。 这东西看的无比眼熟,似乎是…… 方量子瞪大了眼睛,心道一声不好。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眼中最后的画面是米棠冲他露出的一排白净净的小白牙,笑得无比张扬得意。 头一次米棠对他出手是在他意料之中,这种药算不上复杂,所以他全然避开,可这一次,他却是猝不及防,避无可避。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方量子捂着眼睛,跌倒在地,徒劳的用手去拼命的去揉眼睛。 他却是因为心急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若说是平日里,方量子一定会记得中了这种药之后切不可用手去揉,否则只会把粉末揉的更深,可是这一刻他却是忘了,越是用力的揉搓眼睛,越是感觉到一阵火烧得钻心疼痛。 也就在方量子疼痛叫出声得一刻,季瑜和齐王同时出手,两人一人奔向皇帝,一人奔向米棠,同时将人救了下来。 至于其他的侍卫,则是赶向了八卦阵中的牢笼,将笼中的孩童救了出来。 眼睛看不见的方量子跪在地上,他已经陷入彻底的癫狂之中,顾不上捂住自己的眼睛,他用双手拼命的在地上摸索搜寻着,嘴中喃喃自语,“药,我的药,我的药……” 没人注意的一瞬,方量子居然当真摸到了丹炉,不顾炉膛的滚烫,方量子径直伸出手去,一双手在火种瞬间变得焦黑。 听到这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众人才发现方量子的举动。 “他是……疯了吗?” 萧锦已经完全看的傻了,看着方量子一只焦黑的手掌中捧着一颗小巧的丹药,她只觉得丧心病狂的同时又恶心想吐。 “别让他吃进去!” 米棠只来得及喊出一句。 可方量子已经狞笑着将丹药吞入了腹中。 众人看着方量子,眼睛一点点瞪大。 方量子眼睛看不见,众人却是可以的。 在丹药进入肚子的一瞬间,方量子的容貌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一头原本就雪白的头发,此刻已经逐渐变得干燥,失去光泽,而他身上的皮肤,则一点点变得皱巴巴,他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老人的状态。 可方量子浑然未觉,他依旧举着一只焦黑的手掌高喊着,“我已经得到了长生不老!我已经成功了!” 最后一声高喊之后,方量子大张着嘴,倒在了地上。? 第三百二十九章 完结 近日,京城街上张灯结彩,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若问为何如此热闹,一则是因为元宵灯会,二则要从七天前的祭天典礼说起。 这一次的祭天典礼,圣上格外隆恩,百姓都可观摩典礼。 除此之外,最叫人激动的莫过于,此前失踪的孩童,居然在祭天典礼上欢欢喜喜的重新出现在他们爹娘的面前。 眼看元宵将近,世上没有什么比合家团圆更让人激动的。 听说这一切都是齐王世子和世子妃的功劳! 听闻在那一日的典礼上,这些孩童的爹娘高呼着“圣上万岁”,各个脸上都淌着激动的泪水,可谓是真正的举国同庆。 然而最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圣上居然下了一道“罪己诏”,这可是千百年来未曾发生过的事。 难道皇上也会有犯错的时候? 皇帝当真有犯错的时候。 皇帝不仅在罪己诏上承认了自己犯下的错误,甚至还对自己作出了相应的惩罚:素衣素食一年,同时大赦天下。 读书的士子们纷纷将此事传扬开来,人人都交口称赞,说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皇帝都能坦承自己的错误,更何况普通百姓呢? 尤其是天子犯法,居然当真与庶民同罪,一时之间,国内作奸犯科之事都少了许多。 “一、二、三,起!” 热闹的街上,有一处人群格外的密集,一群人似乎围观着什么。 “周兄,你快看,他们在做什么?” 王祯一边磕着瓜子,还不忘一边四处张望。 今天照说是个好日子,可却因为某件事变得一点也不好起来。 要不然,他也不会和周兄两个大男人一道出来闲逛。 这会儿好不容易在一排排各式各样的花灯下发现了好玩的东西,免不了要问身边的周文育。 周文育却是有些嫌弃的将他的脸拨到一边,“边儿去,你的瓜子壳都磕我脸上了。” 话是这么说着,身体却格外的诚实。 两人一同跟着汇聚的人群开始围观。 原来正当中的是一对难得的牛郎织女灯。 两个可爱的人偶灯贴在一处,嘴对着嘴,中间却是一颗爱心,将两个人偶花灯联系在一起。 王祯惊讶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头边喂到嘴里的瓜子全都跑了偏,吃是没吃着,倒是一个不漏的掉到了地上。 人偶花灯做的可爱,没有谁看了不欢喜。 王祯偷偷的瞧一眼,又偷偷的瞧一眼。 然后看了看身边的周文育,嘴角原本放肆的笑容瞬间收敛了许多。 他这周兄可是个最遵礼法之人,想必看到这大胆的花灯心中一定很难受。 虽然自己也喜欢,可谁叫自己是他唯二的好兄弟呢。 王祯心中叹一口气,心道周兄我这可是为你牺牲大了。 王祯咳嗽一声,“这人偶花灯,咳,做的也不怎么样嘛,有伤风化!实在有伤风化!” 眼见着花灯越飞越高,再不看怕是再也看不见了,王祯悄悄的从怀里摸出一把扇子,挡住自己偷偷瞧的眼神,一边偷偷的瞄,一边说着表示自己和周兄站在一道儿的嫌弃花灯有伤风化的违心的话。 只是他自己一人说的口干舌燥,越来越心虚,边上周文育却似没吱半点声。 难道是他说的还不够过分吗? 不能啊,他把自己说的都生气了。 王祯挠着头看向边上的周文育。 难怪周兄一直不吱声,周兄离他远远的呢! “周兄你怎么跑这么远……” 王祯一阵疑惑,不过边上这些人怎么看着他的目光奇奇怪怪的……王祯抓了抓脸,“你们这么看我做什么?” “你是哪里来的小古板,居然说我们的灯有伤风化?” “看你模样年纪轻轻,思想居然如此老旧?”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王祯只觉得他冤枉的很,可怜巴巴的向周兄求助。 好在一向不做人喜欢骗他的周兄这次难得的良心发现,居然当真过来解救他,三言两语之间就将众人的注意力再次引到了花灯上,当然,中间还不忘小声嘲讽,“让你胡说八道。” 王祯的眼睛一点点瞪大,哦,原来周兄也喜欢啊! 边上的群众还在热心介绍,“……听闻世子和世子妃今日重新拜堂,金童玉女,想必一定般配的很。” “我们可听那些士子们说了,世子妃一个女子,有勇有谋,这些孩子可都是世子妃救出来的!” “所以我们大伙儿一起合作了这个花灯,祝他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花灯在众人的视线中越飞越高,最后俨然和星星比肩,消失在视线中。 王祯又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小声叭叭,“周兄,世子和世子妃的喜宴我们无缘参加,下一次含青和郡主的喜宴,咱们总能有机会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无限怨念,他也想参加世子的婚宴啊! 听说宴席上还有世子妃新做出的桃花酥呢! 周文育一把抢过他的瓜子,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只要咱们柳兄能扛过齐王的揍,问题应该不大。” 王祯:……那他只能为含青祈福了,含青可一定要努力挨揍啊! 皇宫中。 和京城的张灯结彩不同,皇宫中透露着另外一种喜庆。 柳含青突然感到鼻子一阵痒意,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擦了擦鼻子,嘀咕一句,“谁又在骂我?” 边上的萧锦心虚的眨了眨眼。 “我可警告你哦。” 小郡主握着小拳头,“等会儿哥哥出来你可不许和那群不怀好意的人一样灌他酒。” 萧锦小声嘀咕,“我还等着抱小侄子呢!” 柳含青:…… 柳含青无语望苍天,看着边上一群群瞪着眼睛守着人出来的世家子弟,心说季瑜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可不像是会遵守礼法放着他的心肝儿出来陪他们喝酒的人。 还等着灌季瑜呢!梦里! 果然,世家子弟们在外面蹲着,被他们蹲守的齐王世子本人正赖在房中。 “这样不好……” 米棠一身红色喜服,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同样一身红色的季瑜。 和平日冷冷清清的模样看起来不同,一身红色的季瑜此刻格外像一只传说中能勾人摄魄的妖精。 此刻,季·妖精·瑜衣衫半解,格外勾人的眨眨眼睛,“我陪着棠棠不好吗?” 这也太刺激了! 米棠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居然将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季瑜轻笑了一声,“这样的刺激都受不了,后面怎么办呢?” 后面果然相当刺激,一整夜都是被翻红浪。 等到动静停歇的时候,季瑜看着熟睡的米棠,悄悄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个“真好”。 真好,从头至尾,从拜堂开始,到拜堂结束,他们之间的爱完完整整,至始如一。? 第三百二十九章 完结 近日,京城街上张灯结彩,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若问为何如此热闹,一则是因为元宵灯会,二则要从七天前的祭天典礼说起。 这一次的祭天典礼,圣上格外隆恩,百姓都可观摩典礼。 除此之外,最叫人激动的莫过于,此前失踪的孩童,居然在祭天典礼上欢欢喜喜的重新出现在他们爹娘的面前。 眼看元宵将近,世上没有什么比合家团圆更让人激动的。 听说这一切都是齐王世子和世子妃的功劳! 听闻在那一日的典礼上,这些孩童的爹娘高呼着“圣上万岁”,各个脸上都淌着激动的泪水,可谓是真正的举国同庆。 然而最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圣上居然下了一道“罪己诏”,这可是千百年来未曾发生过的事。 难道皇上也会有犯错的时候? 皇帝当真有犯错的时候。 皇帝不仅在罪己诏上承认了自己犯下的错误,甚至还对自己作出了相应的惩罚:素衣素食一年,同时大赦天下。 读书的士子们纷纷将此事传扬开来,人人都交口称赞,说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皇帝都能坦承自己的错误,更何况普通百姓呢? 尤其是天子犯法,居然当真与庶民同罪,一时之间,国内作奸犯科之事都少了许多。 “一、二、三,起!” 热闹的街上,有一处人群格外的密集,一群人似乎围观着什么。 “周兄,你快看,他们在做什么?” 王祯一边磕着瓜子,还不忘一边四处张望。 今天照说是个好日子,可却因为某件事变得一点也不好起来。 要不然,他也不会和周兄两个大男人一道出来闲逛。 这会儿好不容易在一排排各式各样的花灯下发现了好玩的东西,免不了要问身边的周文育。 周文育却是有些嫌弃的将他的脸拨到一边,“边儿去,你的瓜子壳都磕我脸上了。” 话是这么说着,身体却格外的诚实。 两人一同跟着汇聚的人群开始围观。 原来正当中的是一对难得的牛郎织女灯。 两个可爱的人偶灯贴在一处,嘴对着嘴,中间却是一颗爱心,将两个人偶花灯联系在一起。 王祯惊讶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头边喂到嘴里的瓜子全都跑了偏,吃是没吃着,倒是一个不漏的掉到了地上。 人偶花灯做的可爱,没有谁看了不欢喜。 王祯偷偷的瞧一眼,又偷偷的瞧一眼。 然后看了看身边的周文育,嘴角原本放肆的笑容瞬间收敛了许多。 他这周兄可是个最遵礼法之人,想必看到这大胆的花灯心中一定很难受。 虽然自己也喜欢,可谁叫自己是他唯二的好兄弟呢。 王祯心中叹一口气,心道周兄我这可是为你牺牲大了。 王祯咳嗽一声,“这人偶花灯,咳,做的也不怎么样嘛,有伤风化!实在有伤风化!” 眼见着花灯越飞越高,再不看怕是再也看不见了,王祯悄悄的从怀里摸出一把扇子,挡住自己偷偷瞧的眼神,一边偷偷的瞄,一边说着表示自己和周兄站在一道儿的嫌弃花灯有伤风化的违心的话。 只是他自己一人说的口干舌燥,越来越心虚,边上周文育却似没吱半点声。 难道是他说的还不够过分吗? 不能啊,他把自己说的都生气了。 王祯挠着头看向边上的周文育。 难怪周兄一直不吱声,周兄离他远远的呢! “周兄你怎么跑这么远……” 王祯一阵疑惑,不过边上这些人怎么看着他的目光奇奇怪怪的……王祯抓了抓脸,“你们这么看我做什么?” “你是哪里来的小古板,居然说我们的灯有伤风化?” “看你模样年纪轻轻,思想居然如此老旧?”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王祯只觉得他冤枉的很,可怜巴巴的向周兄求助。 好在一向不做人喜欢骗他的周兄这次难得的良心发现,居然当真过来解救他,三言两语之间就将众人的注意力再次引到了花灯上,当然,中间还不忘小声嘲讽,“让你胡说八道。” 王祯的眼睛一点点瞪大,哦,原来周兄也喜欢啊! 边上的群众还在热心介绍,“……听闻世子和世子妃今日重新拜堂,金童玉女,想必一定般配的很。” “我们可听那些士子们说了,世子妃一个女子,有勇有谋,这些孩子可都是世子妃救出来的!” “所以我们大伙儿一起合作了这个花灯,祝他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花灯在众人的视线中越飞越高,最后俨然和星星比肩,消失在视线中。 王祯又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小声叭叭,“周兄,世子和世子妃的喜宴我们无缘参加,下一次含青和郡主的喜宴,咱们总能有机会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无限怨念,他也想参加世子的婚宴啊! 听说宴席上还有世子妃新做出的桃花酥呢! 周文育一把抢过他的瓜子,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只要咱们柳兄能扛过齐王的揍,问题应该不大。” 王祯:……那他只能为含青祈福了,含青可一定要努力挨揍啊! 皇宫中。 和京城的张灯结彩不同,皇宫中透露着另外一种喜庆。 柳含青突然感到鼻子一阵痒意,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擦了擦鼻子,嘀咕一句,“谁又在骂我?” 边上的萧锦心虚的眨了眨眼。 “我可警告你哦。” 小郡主握着小拳头,“等会儿哥哥出来你可不许和那群不怀好意的人一样灌他酒。” 萧锦小声嘀咕,“我还等着抱小侄子呢!” 柳含青:…… 柳含青无语望苍天,看着边上一群群瞪着眼睛守着人出来的世家子弟,心说季瑜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可不像是会遵守礼法放着他的心肝儿出来陪他们喝酒的人。 还等着灌季瑜呢!梦里! 果然,世家子弟们在外面蹲着,被他们蹲守的齐王世子本人正赖在房中。 “这样不好……” 米棠一身红色喜服,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同样一身红色的季瑜。 和平日冷冷清清的模样看起来不同,一身红色的季瑜此刻格外像一只传说中能勾人摄魄的妖精。 此刻,季·妖精·瑜衣衫半解,格外勾人的眨眨眼睛,“我陪着棠棠不好吗?” 这也太刺激了! 米棠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居然将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季瑜轻笑了一声,“这样的刺激都受不了,后面怎么办呢?” 后面果然相当刺激,一整夜都是被翻红浪。 等到动静停歇的时候,季瑜看着熟睡的米棠,悄悄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个“真好”。 真好,从头至尾,从拜堂开始,到拜堂结束,他们之间的爱完完整整,至始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