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劝反派要善良》 第一章 天降大任 四月,草长莺飞。 慈州虽只是个南方小城,却人丁兴旺,大街上行人如织,叫卖声不绝。 “爷,给点!我都两天没吃饭了!” “滚一边去!” “爷,您行行好,给点!” “叮当~”两个铜板扔进了破碗里。 “谢爷赏!” …… 一旁蓬头垢面的叫花子碰了碰庄婉的肩:“兄弟,我瞧你在这像尊菩萨一样坐了半天了,也不开口乞讨,你是打算喝西北风啊?” 那个刚讨得两文钱的叫花子颇为得意地将铜板揣进怀里,慢悠悠走过来,看着庄婉面前的空碗嘲笑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干咱们这一行的,抹不开面子就只有饿肚子。” 庄婉不耐烦:“一边去!别烦我!” 两个叫花子自觉好心当了驴肝肺,讪讪地端着碗走了。 “估计是个新来的,脑子还不清醒,等饿个几天就开窍了。” “就是,都已经沦落到要饭了,还把自己当根葱呢……” 庄婉手撑着脑袋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想不通这世界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她偏偏穿越成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叫花子。 这一身破衣烂衫就不必说了,虽然她还没照镜子,只看方才那两乞丐对她已是雌雄不辩的地步,这张脸也不可能干净好看到哪去。 哪怕穿越成那树下卖胭脂的龅牙妹子也比臭乞丐强啊! 庄婉叹了口气,拔了一根头上的茅草叼在嘴里,直勾勾地盯着街对面一个卖鸡笼的青衣男子。 那男子不似旁人那般高声叫卖,只坐在那,低着头,如同一块石头。一旁支着一块竹片,字迹俊逸地写着“鸡笼五文一只”。 他面前摆着几个新编的鸡笼,竹条还泛着青色。鸡笼编的精致,可见他是常以此为营生,熟能生巧。 虽身处这市井之中,但他白皙俊秀的样貌,薄瘦颀长的身形,便是只着那粗布麻衣,依旧很惹眼。 饶是他确实带了几分超凡脱俗的气质,不同一般贩夫走卒,旁人也只想到他可能读过书,胸藏文墨,抑或是家道中落才沦落市井。便是想破天,也没料到他会是前朝太子燕承! 当然,他的身份目前只有庄婉知道。而她穿越进这本书里的目的,就是阻止燕承这个反派黑化。 这时候的反派,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还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既然如此,就让他永远普通下去! 这是庄婉想出阻止他黑化的最好方法。 所以,反派的身世,她自然不会告诉他,也不会让他从别的途径得知。 这时,有几个地痞泼皮从庄婉眼前经过,站在了燕承面前。 一个踢翻了鸡笼,恶声道:“谁让你在这卖东西的?这是我的地盘,赶紧滚!” 燕承抬头瞥他一眼,并不理睬。 那波皮来气,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老子看你是不想活了!给我打!” 说罢,另外几人一拥而上,对燕承拳打脚踢,路过的行人皆避之不及。 而燕承一言不发,蜷缩在墙角默默忍受着,看着可怜兮兮。 这哪是那个一心复国,一人一马杀进皇宫,血洗朝阳殿的大反派!分明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窝囊废! 不过,反派这么废,庄婉却很满意。所以,就算反派被打的惨,她开始也只是远远看着。最终让她动了恻隐之心的是燕承某一刻隐忍狠厉的眼神,好似一头蛰伏的兽。 促使反派黑化的原因,一是得知自己身世,肩负国仇家恨,二是他在乡野期间受到过太多欺凌。因此才拜师学艺,而后从军,一步步筹谋复国大业。 若他此前没有这些悲惨的遭遇,日子也过的顺遂,兴许便能安于一个平凡人的生活,就如某个强哥,若没有地头蛇欺压,他还是那个卖鱼的阿强! “住手!”庄婉大喊一声,站起来,指着那几个地痞:“放开那个男人!” 几人闻身停了手,回头看着她。 “多管闲事的臭叫花子,老子连你一块揍!” 庄婉勾了勾唇:“不自量力!” 只见她潇洒地一个旋踢,脚上的草鞋都飞出去老远,砸的一个泼皮眼冒金星;一个利落的过肩摔,直叫人哭爹喊娘…… 片刻后,几人龇牙咧嘴跪地求饶:“大侠饶命啊!” 庄婉哧了声:“还不快滚!” “是是是!” 几人连滚带爬跑了。 庄婉学过两年防身术,没想到穿越后还能派上用场。不过,她想可能还有系统的助力,不然凭她一人怎么可能轻易对付得了几个男人。毕竟系统既然赋予她这么重要的任务,肯定不会让她刚来就领盒饭的。 庄婉将那不合脚的鞋捡回来穿上,看了眼在地上挣扎的燕承,俯下身子,笑容真诚,伸出脏兮兮的手:“来!” 她要给反派送去春天般的温暖。 她想此刻她在燕承眼里,就好像漆黑的地下室里照进来的一束光,将他整个晦暗的人生都点亮了,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美丽,自己是多么幸福,未来是多么充满希望…… 然而,事实却是燕承根本没看她一眼,不慌不忙地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土,收拾好那几个鸡笼担在肩上自顾走了。 庄婉愣在原地。 这就是反派与生俱来的高傲(迷之自信)?一个卖鸡笼的看不起她这个叫花子? 郁闷了三妙,她还是跟上去。她身无分文又无住处,今晚可不想和别的叫花子一样睡大街上。 这样看来,人家确实有看不起她的资本。 燕承径直出了城,此时已是日头西斜。 庄婉紧紧跟在他身后,经过一片树林时,燕承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警惕地盯着她:“你跟着我做什么?” “怎么说我方才也救了你。”庄婉笑道:“你就不请我到家中好酒好菜招待?” 燕承面无表情道:“我家并没有什么好酒好菜。” 庄婉:“……” “害,无妨,只要有口吃的就行!” 燕承瞥她一眼,转身往前走。 两人走出树林,前面出现一个村子。落日余晖渐暗,天色已然黑了。村子里油灯昏黄的光亮稀稀落落地透出来,偶有几声狗吠和孩童啼哭。 下地的农户们抗着锄头赶回家中,前一刻还有说有笑,后一刻看到燕承时如同见了鬼一般,快步跑回家中,闭紧门户。 庄婉的直觉告诉她,反派在村子里不怎么受待见。 人性本善。难怪他黑化后的性格冷漠又暴戾,好像天底下的人都欠了他一样。这身处的环境也是决定性格的重要因素。 就不知道反派的善良被现在遭遇的一切摧毁了多少,还有没有挽救的可能…… 第二章 女扮男装 燕承的家在村子西北角一片竹林下,左右没有邻居,孤零零的一座茅草棚子,黑漆漆像个鬼屋。 燕承将鸡笼放在院子里,“吱嘎”一声推开门……很快窗棂里便析出幽幽光亮,给这屋子带来了一丝人气。 庄婉摸索地进到屋内,油灯只能照亮一隅,屋子正中摆了一张桌子和一条长凳。 燕承去灶下打火做饭,全程当庄婉不存在,任由她进出。他屋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出门从来不上锁,没什么好提防的。 庄婉仔细打量着这个摇摇欲坠的破茅屋,才看清角落里有一张案桌,上面供奉着两个灵牌,看不清名讳,应该是燕承的养父母。反正她记得书里有提到反派的养父母死的早。 周围静悄悄的,屋子里又暗,庄婉面对着那牌位背脊发凉,便出门到了院中。 不多时,便有米香飘散出来。 庄婉再次进屋时,燕承已经坐在桌边喝粥了。 “吃饭也不叫我!”她赶紧跑过去坐下。只见桌上空空如也,燕承此时已经喝完了粥,将碗筷放下才对她说:“我这只有一个碗!” “……” 庄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怀中摸出那只讨饭的破碗。 “还好我自己带了!” 白粥喝着确实也没什么滋味,庄婉胡乱吃了一碗,勉强果腹。 在乡下,天一黑便无事可做。吃了饭也就是睡觉了。 庄婉看着那张用木板搭建勉强可以称之为床的东西,平静地说:“你家中也只有一张床!” 燕承没说话,和衣侧躺到了床上,但留了一半的空位出来。 庄婉无奈地用手搓了搓脸,“有水吗?我想洗个脸。” 燕承背对着她:“院里有井。” 庄婉转身出门,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试探问道:“你……还有干净衣服吗?” 她想这人再穷也不至于只有一件衣服! 燕承沉默片刻后起身,打开衣柜拿了衣服出来递给她。 那衣服叠的很整齐,虽然仍旧是暗色粗布衣衫,但看着比他身上的要好些。 庄婉接过,燕承便又躺回到床上…… 庄婉洗漱回来时,油灯都灭了。清冷的月光从窗户中倾泻进来,带着窗外的竹影婆娑。风清月白,村子里也安静下来,连狗都不叫了,只有夜的静谧,静的让人害怕。 尤其当看到惨白的月光照在那牌位上,陡然生出阴气森然。庄严吓得赶紧跑进里间,躺到床上拉过被子蒙住头。 燕承似乎已经睡着了,浅浅的呼吸声让她多了些安全感。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竟然还能睡的这么安稳?庄婉记得反派可是连睡觉都要在枕下放把刀的狠人,为此误砍了好几个婢女。 这样一看,这时候的燕承除了人内向一点,心理还算健康的,完成任务应该不难。 想到这,庄婉放了心,困意袭来,很快便睡着了。 而侧躺着的燕承这时候却睁开了眼,在暗夜中,眸光亮如星辰…… 他并非没有防备,只是他这草屋中好几年不曾有人踏足。算命的说他是“天煞孤星”,克死了爹娘,乡邻们更是视他如瘟神,唯恐避之不及。如今身边却有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愿意与他同床共枕…… 已经习惯独来独往的他竟也没有排斥,反而有些小小的欢喜。 一个人孤独太久,也想要有个人说说话! 哪怕是个又脏又臭的叫花子…… 许是这乡下太安静,旁边睡着的这个反派没有危险性,也不担心会对她这个叫花子生不轨之心,庄婉睡的很好,半夜一个翻身,把那被褥都卷在了自己身上…… 鸡啼天明,天光自屋顶的缝隙漏下,跳跃的尘埃弥散其中。燕承睁开眼的一瞬,惊地差点跌下床去。 他紧紧贴着墙,一脸惊愕地看着床上正沉睡的庄婉。那一头青丝如云铺散,几缕发丝遮掩间,是一张莹白清透的精致小脸,眸子轻阖,眉若远山含黛,唇似桃李拈红,松垮的衣襟下细白平滑的脖颈以及那耳垂上显眼的耳洞…… 若非穿着他的衣服,他险些就以为是谁家姑娘半夜走错了门。 惊愕之余他又开始发愁,他竟和这女子同处一室,同卧一榻,传出去可怎生是好? 燕承心乱如麻,抓起被子慌乱盖住庄婉露出的脚以及小腿,赶紧跳下床离开房间。 来到院外,打了一盆井水洗了个脸后清醒不少。 冷静下来后,他才察觉这事有许多蹊跷之处…… 日上三杆,燕承站在窗外,神色不明地看着屋子里睡的四仰八叉的庄婉,眉间疑色更甚。 她既是女子,四肢健全,不聋不哑,便是去大户人家做个婢女丫鬟也好过在街头行乞。她跟着自己回家,丝毫不顾忌地与他同床共枕,这又是为何?难道想以此讹诈?可他身无分文,家中只有破茅屋,她又能贪图他什么? 燕承背过身去,心想这女子长的貌美,行为举止放浪,不拘礼法,应该不是什么正经女子,等她醒来赶紧打发了才是。 昨夜黑漆漆的没看清,庄婉醒后才发现这茅屋是真的破,风大一点说不定就能吹倒。而且家徒四壁,没一样值钱的东西。 她没看到燕承,不知他去了哪里。来到院中打井水上来洗脸。盆里清澈的水倒映了她的脸,这才惊觉自己不是魂穿是身穿!昨天还是个脏兮兮的乞丐,这会俨然变成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系统还算有良心,没让穿成一个真正的乞丐。庄婉情不不禁对着盆顾影臭美。 遭了!这时她猛然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若燕承知道她是女子认为两人同睡了一张床非要以身相许可麻烦了。 她主要目的是完成任务,可不是来谈恋爱。而且和反派谈恋爱就相当于自杀,那可是个得不到女主就要毁掉的变态,占有欲强到令人发指,妥妥的疯批人设。 为了不被燕承看上,庄婉觉得自己还是女扮男装的好。她返回屋中,将本来就长的袍子割短一截,撕了布条将头发束起来,虽看着仍然有些“娘气”,倒也像个俊俏的小白脸。 而且她的嗓音不柔不娇,是那种所谓的“御姐音”,扮男装也不必刻意压着嗓子。 不过保险起见,她还是去厨房沾了点锅底灰将眉毛抹的又黑又粗,添了些“英武”。 装扮完时燕承正好推开了门,庄婉赶紧转过身来,却刻意低着头。 “醒了?”燕承并未看她,将篮子里新挖的荠菜放在灶台上便出去了。 “吃饭!” 庄婉见他语气平淡,神色自若,与昨日并无两样。想来是起得早,黑灯瞎火的也没看清她的模样,并不知她是女儿身。如今她已乔装打扮过,又穿着这身男装,更不会生疑。 想到这,庄婉安心不少。 早饭依然是粥,但多了两个馒头和一碟酱菜。不知道是买的还是做的,如果是燕承做的,那他也太能干了! 庄婉坐下来,拿起一个大白馒头,刚递到嘴边便听燕承冷冷说了句: “吃了饭你便走!” 第三章 狗屎桃花运 要是可以回到现代,庄婉一刻都不想在这破茅屋呆着。可谁让她绑定了这个该死的任务,还穿越成一个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乞丐呢,如今寄人篱下总要拿出点诚意来才行。 “我没有地方可去!”她黯然地放下馒头,“我没有家,没有亲人。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就让我留下来!我没什么要求,三餐温饱就行!” 燕承轻哼一声:“我的温饱尚且不能保证,哪里还有粮米供养你。” “……” 这是比谁更惨吗? “我也可以挣钱!”庄婉看着院子里摆着的鸡笼,“我能帮你把这些鸡笼全卖了!” …… “快来看,快来买!新编的鸡笼,只要五文钱一只,五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五文钱,你买的是菜园无虞,家宅安宁!” 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高昂的叫卖声压过了闹市的嘈杂,引得路人围观。 “原来是鸡笼,这般卖力,还以为是什么稀罕东西。” “说的天花乱坠,什么家宅平安,这鸡笼还能比那菩萨灵验?” 庄婉看向说话的中年妇女,笑道:“我说这话自有道理。这四月正是谷雨时节,地里播种,田里插秧,菜园里各种果蔬正是新苗刚出之时,若此时被鸡鸭啄食岂不可惜。” “这糟蹋了自家庄稼便罢了,要跑进了旁人地里,又多许多口舌之争。若是邻里相熟撵走也就是了,如遇那顺手牵羊之人……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看着周围的人问道:“大家伙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庄婉这番话一说,众人皆点头称是。 那妇人伸手压了压鸡笼说道:“这鸡笼倒是编的密实坚固。我那鸡笼去年买的今年便不适用了!” 庄婉赶紧说道:“大婶放心,咱这鸡笼都是五年以上楠竹所编,十分耐用,年都不用买新的。” 一旁沉默的燕承一听这话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经庄婉这一番宣传,那些寻思该换新鸡笼的人纷纷开始挑选。很快,十个鸡笼便抢购一空。 庄婉将装着五十文钱的钱袋扔给燕承,笑着说:“如何,能留下我吗?” 燕承不置可否,将钱袋放好。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很会做生意。那嘴比村里的媒婆还能瞎说。这么能说会道,不似那些足不出户的闺阁女子。不过若是自小流落街头,缺乏管教,倒也说得通。 “你这一句话不说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啊?”庄婉追问道。 燕承瞥了她一眼,转过身,“时辰不早了,回!” 这便是答应了? 庄婉听罢心内了然,笑道:“好,回家!” 两人收拾东西准备回村,突然一顶轿子停在了路边,一个小丫头走到燕承跟前说道:“这位公子,我家小姐仰慕公子已久,请公子择时一叙。” 这是什么剧情? 庄婉惊住了。见那四人大轿华丽非常,定是大富大贵之家。而此刻坐在轿中的人想必就是那小丫鬟口中的小姐。 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卖个鸡笼都有富家小姐看上!要是他真娶了个有钱的,都不用努力了,从此咸鱼翻身,招兵买马,杀进皇宫,生灵涂炭…… 正当她绞尽脑汁思索如何应对时,燕承在一旁催促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走!” 庄婉回神,见燕承神色淡淡,连一句婉拒的话都懒得说直接当没听到,傲慢的欠揍。 竟然还有这样不识时务的傻子? 不过她喜欢! “哦……好!走,赶紧走!” “公子请留步!” 这时轿中的女子开了口,嗓音温婉柔和,带着莫名的吸引力,两人闻之驻足。 庄婉光听到这声音,便能想到这位小姐定是个绝色佳人。有钱有颜,声音还好听,换谁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果然,她见燕承回了头,视线落在低垂的轿帘上,神色似乎还有几分期待。 水葱般细长的手指轻轻掀开帘子,一只桃粉色的绣花鞋轻轻踩在地上,伴着珠翠摇曳之声,轿中的小姐弯腰走了出来。 抬头的一瞬,庄婉震惊地说不出话。 这姑娘身段婀娜,肤白胜雪,就是长得……十分草率! 最明显的是她右脸颊那颗又大有黑的痦子,跟贴了块膏药似的。 “公子,我家中有良田千顷,房屋商铺无数,公子若肯随我去,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庄婉觉得燕承虽然现在又穷又惨,可三观还是正的,应该不至于这么肤浅。 但是…… 燕承听了这番话却并没有立刻拒绝,而是沉默,似乎在思考。 庄婉有点慌,这么禁不住诱惑吗?他倒是去享荣华富贵了,自己只能继续当叫花子讨饭? 既然如此…… 她凑近燕承,诚恳道:“有福同享,带我一起!” 燕承瞪她一眼。 “公子可是有何难处?”那痦子小姐又道:“公子不妨说出来,我定为公子排忧解难。” “多谢小姐美意……只是在下……”燕承看了一庄婉一眼道:“已有妻室!” 这个借口真的太烂……太好了!庄婉附和道:“对对,他已经娶妻了,我能作证!” “你是何人?”痦子小姐看着她一副嫌弃模样:“这般矮小还长得如此丑陋!” 庄婉:“……” 她竟无言以对。 “我……我是他邻居。” “哦……”痦子小姐对浓眉大眼的庄婉没丝毫兴趣,含情脉脉看向燕承:“不瞒公子,我先前嫁过人,先夫亡故刚满一年。公子若休妻,届时我多给些银两予你的发妻,让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也就是了,想必她也乐意之至。” 啊这……原来是个二婚!庄婉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燕承闻言眉心微拧,已有几分不耐烦,懒得解释,转身便想走。 “我已如此以诚相待,公子当真不领情?”痦子小姐的好脾气也消磨殆尽了,语气中藏着威胁。 “公子若执意如此,今后这城中……怕是再无公子的立足之地。” 庄婉:“……” 好家伙,一言不合就翻脸无情,怎么都这么极端!听这痦子小姐的意思,今后燕承只要进城估计就有麻烦,就如昨天那些地痞流氓一般。 “别别别,有话好说嘛!”她劝燕承:“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位小姐貌美如花,又有如此家业,这种好事旁人求都求不来,你还这般推脱,真是不识好歹!” 第四章 我叫李大牛 听庄婉这样说,痦子小姐脸色缓和,笑道:“这位高邻说的极是,烦请你好好劝劝公子,莫要负了我这一番情意。” “好好!我一定劝!”庄婉话刚说完便见燕承抬头瞪着她,眼神十分可怕。 她硬着头皮骂道:“你说你……家无钱粮身无长技,性情暴躁嗜酒成性,还身患隐疾至今无一儿半女。” “你娘子嫁与你四五年,没吃过一顿饱饭不说,还时常被你打骂。你啊……浑身上下也就这张脸能看。如今这位小姐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如此扭捏作态。要我说赶紧将你娘子休了让她找个好人家,省的跟着你守活寡。” “……” 空气十分安静。 燕承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番说辞固然是为他解围,可未免将他说的太不堪了。此刻只瞪着眼,心里有气也只能忍着。 痦子小姐也被吓到了,没想到看上去如此风度翩翩的人竟然有这么多毛病,还不知身患何隐疾竟无生养……真是险些被他迷惑了。 “哦!对了,我想起来家中还有事,先失陪!” “小姐!”庄婉拦住她说道:“小姐府上何处?等他回去休了妻也好来找小姐。” “不……不急!婚姻大事我还得先回去禀过爹娘。你们……你们等着!” 说罢,痦子小姐赶紧上了轿,吩咐轿夫和侍女:“快!回府!” “小姐,那等你好消息啊!哈哈哈……”庄婉看着那跑的飞快的轿夫笑的肚子疼。 “你……太过分了!”燕承这时候才发作,脸色铁青。 庄婉明白他生气的原因,但故意说:“怎么?怪我把那小姐吓跑了?要不?我再帮你追回来?” “无聊至极!”燕承怒斥一声,拂袖转身,“不可理喻!” 因她是女子,他不想与她多计较,可这样的女子未免太离经叛道,什么话张嘴就来,真是气煞人! “哎!等等我!”庄婉跟上去,“我这也是帮你,你怎如此小气?” 她见前面有个卖酸梅汤的铺子,说了这么多话已是口干舌燥。 “好渴啊!咱们喝一碗酸梅汤再走!” 燕承没理她。 “那我向你道歉行了!我也是不得已之举,下次我好好夸夸你就是了。” “还有下次?” “没有没有!”庄婉忙摇头,不由分说拉着燕承往前面的酸梅汤铺去,“快走!我快渴死了!” 酸梅汤甜中带酸口齿生津,十分解渴。 庄婉看着燕承似余怒未消,“你怎么不喝?还生气呢?” 燕承心里的怒气其实已消解的差不多了,只是这酸梅汤女子喜欢饮用,男子大多饮茶。他将自己的那一碗推过去:“我不渴,你喝!” 庄婉问:“你怕酸?” 看到燕承冷眼瞥过来,她赶紧端起来喝了一大口,“我不怕!” 两人在棚子下歇息,此时外面天色渐渐阴沉。 喝了两大碗酸梅汤的庄婉不停打嗝。 燕承见她那副模样觉得十分俏皮可爱,心中怒气已然全消了,顿了顿问道:“你我相识已过一日,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庄婉脱口而出:“我叫庄……嗝……婉。” “婉?”燕承点点头。心想这名字倒像个淑女,只是这人…… “不是婉!”庄婉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哪有男子叫个女儿家名字的。 “是庄万!方才说的是我家乡方言,听着像婉。” 燕承心知肚明,想着她既然女扮男装定有理由,若他拆穿,男女有别,相处不免尴尬。他权当不知便是。 庄婉见他没说话,松了口气,想着应搪塞过去了。 两人又坐了片刻,相对无言。燕承不解道:“你为何不问我的姓名?” 废话,这还用问吗? 庄婉轻咳一声掩饰,明知故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燕承朗声道:“李大牛!” ?? 庄婉第一时间还以为找错了人。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现在还不是燕承,李大牛这个名字应该是其养父母所取。 倒是挺接地气。 “这名字……还真是朗朗上口。”毕竟每个村都可能有个李大牛。 燕承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要下雨了,赶紧走!” 两人匆匆出城。 刚到家雨便下来了,阴霾的天空还伴着雷声轰鸣。 庄婉站在檐下看着暴雨腾起的阵阵烟雾,庆幸还有这么个小茅屋可以遮风挡雨。 可进屋后她就傻眼了。 外面下大雨,这屋里下小雨,只有床的位置幸免…… 两人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满地的盆子罐子,滴滴答答的声音仿佛在无情地嘲笑。 半晌燕承才幽幽说了句:“明日我修缮一下屋顶。” 庄婉“哦”了声,已是生无可恋。 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两人都没再说话。 “睡!”庄婉最后说了句,躺了下来。安慰自己,至少这床是干的。 天完全黑下来。哪怕外面凄风冷雨,但床头那油灯微弱的光芒还是给燕承带来了一丝暖意。 又或许,是因为这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的原因,还是个女人! 燕承此刻的心境已与昨夜大不相同。就算他表面把庄婉当男人看,但心里绝不可能做到毫不在意。所以此刻,他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其实经过昨夜同眠后他就该提出相娶之意才是,而他竟将错就错,装作不知,实在有失君子之风。 他看了一眼躺着的庄婉,暗自叹了口气。 罢了!只能先如此。等明日他再将这事挑明,若她有意,成就一番姻缘。若她不肯,便可自行离去,索性此事并无人知晓,不至影响名声。 揣着心事,燕承辗转反侧。 他刻意与庄婉保持距离,侧着身子紧紧缩在床的一角导致庄婉随身所欲地霸占了大半张床。在睡梦中还时不时将手臂甩过来或是腿跨上来,燕承都轻轻地给她放回原位,心想着该再做一张床了…… 雨在半夜便停了,天明时已是晴空朗照。 庄婉伸着懒腰走到院子时燕承正从房顶上爬下来。 “屋顶已经修好了,吃饭!” 庄婉一点胃口都没有。她看着破败的屋子,粗糙的饭食不免唉声叹气。难道她真要陪着反派在这过这种日子? “怎么了?”燕承问。 “没什么!”庄婉缓了缓说:“我觉得咱们应该考虑下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就算真要在这乡下过,也该想想怎么提高生活质量。 第五章 征兵 燕承听庄婉这样说心里暗喜。以往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如今却不一样了。若两人成婚,他便要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是该有个长远打算。 他颇有些难为情,耳根都红了:“那你可愿……” “这卖鸡笼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庄婉根本没听他说什么,手托着下巴思量片刻后道:“要不……做点小买卖!” 看了那么多种田文美食文总能派上点用场! 燕承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正了正神色,“依你之见,做点什么好?不管做什么买卖也得需要本钱,可……” “做吃食!”庄婉道:“这个不需要太多本钱。” 燕承赞同地点点头:“那你会做什么吃食?” 庄婉诧异:“怎么是我做,肯定是你做啊!我又不会!” 她做的饭估计狗都不吃。 燕承闻言犯了难:“我也只会做些粗食,怕是卖不得什么钱。” 庄婉无语地看着他。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还以为这反派上的厅堂下得厨房,如今看来,好像只会编鸡笼。 “不瞒你说!”燕承解释道:“爹娘在时我从不进庖厨,爹娘去了才慢慢地学。也是奇怪,我平日学什么都很快,就如这鸡笼,父亲只教过两回便会了。但独独这烧菜做饭一事始终不得其要领,只能随便做些果腹,若是拿出去卖,只怕无人问津。” 庄婉叹了口气:“看来得想想别的门路。”她随口说了句:“你爹娘在时,你应该很幸福!” 燕承点点头:“其实他们并非我的亲生父母,但对我却视如己出。” 庄婉一听不妙,这燕承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李氏夫妇的儿子,那对于自己的身世又知道多少? 她装作惊讶的模样问道:“那你亲生父母呢?” 燕承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想去找他们吗?” 燕承凝思片刻后说:“他们既然将我遗弃,想必也是穷苦人家,我若前去寻他们,岂不又成了他们的负担。” “太好了!”庄婉兴奋喊了句,见燕承诧异地看着她,解释道:“咳……我的意思是你能这样想的开再好不过了。既然你养父母对你不错,又膝下无子,你也别再想什么认祖归宗的事了,就叫李大牛挺好的。” 燕承点点头。自从爹娘去世后,五年了,他说过的话还没有这两日多。 他怔怔地看着庄婉,心想要是她愿意陪自己过这清贫日子,此生便无所求了。但方才他欲求娶之事眼下却说不出口。 罢了,来日方长,权且再等等。 “咱们还是去城里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做的买卖。”庄婉总觉得只有做生意才能更快地发财致富。 燕承应道:“好……” 两人刚进城,便见城中四处张贴告示,老百姓皆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难不成又要打仗了?” “说不准。南夷时常滋扰边境,以往都是小打小闹,这次怕是要动真格了。” “你们知道什么?我是听说岐王这次是主动出兵南夷,因此征兵。” “他们在看什么?”庄婉好奇地踮起脚尖伸长脖子,还是看不到。 燕承抬头,看了一眼告诉她:“南夷频繁侵扰边境,眼下岐王正在西南各州县招募青壮男丁应征入伍欲抗南夷。应征者每人发放十两安家银,免全家徭役。” 庄婉“哦”了声,岐王……好熟悉的样子。 “这十两银子可不少啊!”有人说了句。 另一人道:“十两银子是不少,但你可知那南夷人是何等凶残?他们常居深山,茹毛饮血,骁勇强悍,还豢养剧毒的蛇虫助战。若战死也就罢了,倘被其俘虏,皆被食肉寝皮。听闻那南夷的酒具都是用头骨所制!若为了这十两银子落得个死无全尸,岂不冤枉。” 众人听了此人所言,皆心生退意。 庄婉这会也终于想起来岐王是谁了,那便是男主萧景辰。 这可不妙! “咱们还是快走!”庄婉拉着燕承的衣袖催促道。 可燕承却伫立不动,紧紧盯着那募兵告示,坚定道: “我想从军!” “……”庄婉暗自叹气。 难道真的是天意吗?反派从军,还是在男主麾下。 不行,绝对不行! 她将燕承拖到一旁,斜着眼打量着他:“哼!从军?你武艺高强,能以一敌百?” 燕承先是一愣,而后摇摇头。 “箭术超群,百发百中?” “……” “排兵布阵,有勇有谋?” 燕承埋首不语,方才欲从军报国的凛然之色趋于暗淡。 “你既无这些本事还想去从军?”庄婉继续在伤口上撒盐:“你瞧你细胳膊瘦腿的,还不够那南夷人当个下酒菜。别整天异想天开,那上阵杀敌可不是砍瓜切菜,比你编鸡笼难多了,咱不去拖人家的后腿,过点平凡日子行吗?” 燕承被这番话噎的不痛快,但细想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他确实没有什么一技之长。 庄婉见他情绪低迷又温声道:“你别怪我说话难听,那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去就是送死。咱们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何必拿命去换这点安家银。” 这话让燕承心中顿觉安慰。心想着庄婉是真心为他着想,怕他上了战场一去不回。原先他还想着将这十两银子留给她过些好日子,如今既然人家都不嫌弃,他又有何担心。 当下说道:“你说的对,都听你的!” 庄婉满意笑道:“这就对了!” 她拉起燕承,怕他反悔:“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做饭!我都饿了!” 这城里是轻易来不得了。 此后的几天,两人都没再进过城。庄婉寻思着怎么也得等募兵期限过了才能进城。 她倚在门口看燕承在院中编鸡笼。修如梅骨的手指在蔑条之间穿梭,看上去好似抚琴一般优雅。 他出身皇室,那怕明珠蒙尘也不掩其芒,这样的人屈于乡野确实可惜。 但也没办法,她要回现实世界只能牺牲燕承。少了反派从中作梗,男主和女主应该很顺利就能在一起,只要坚持到大结局,她就算完成任务了。 说不定对于背负国仇家恨以至失了本心最后惨死的燕承而言,在乡间平平淡淡寿终正寝才是最好的归宿。 “家中无盐了,我去城里买些盐。”燕承将编好的几个鸡笼捆起来,“顺便把这几个鸡笼卖了。” 庄婉忙说:“那我和你一起去!”她得时刻盯着,以防他又动什么歪心思。 两人进了城,却见商铺关门闭户,城中行人寥寥无几,偶有几人皆是形色匆匆。 燕承不免忧心道:“难道南夷要打过来了?” 他拦住一个匆忙赶路的年轻人:“敢问兄台,这城中发生了何事?” 年轻人道:“你们还不知道?前些日子岐王麾下招募新兵十万,各州各县皆有指标,怎知几日过去才募集了不到两万兵士,如今官府正在城中搜抓青壮男子强征入伍。你们若不想被抓,就赶紧回家,别在城里瞎逛。” 说罢,匆忙走了。 庄婉忙道:“这也太可怕了,咱们也赶紧出城!” 燕承点点头:“好!” 两人刚往出城方向走了几步,身后乍然响起一声厉喝:“前面的两人,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