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穿越唐三藏》 第一章 星君,这跟您说的不一样啊? 金山脚下,已化为一片泽国,浪涛汹涌,浊水肆虐。 放眼望去,遍地浮尸,其中不少都是金山寺的僧人。 法海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独立于一方礁石之上,望向天边的世尊佛影,原本凶唳的面容浮现出几分悔过懊恼。 但片刻之后,他的神情愈发坚毅。 法海与天边佛影对视许久,才缓缓开口:“弟子罪孽滔天,罪无可赦,甘愿堕入无间地狱…” “阿弥陀佛。” 念一声佛号之后,法海就地取材,以金山寺遗留下的许些残骸拼接成一条小舟,将怀中婴儿放入其中,然后对着天边佛陀虚影道:“然水漫金山,冤魂无数,弟子一生修佛,如今几成凶魔,愿以一身法力修为退去洪灾,以还人间太平。” 说完之后,将自己身上的袈裟脱下来披在了婴孩身上,又把自己金钵放入小船之中,然后轻轻一推—— “般若诸佛,普度众生。孽罚之身,永堕地狱。吾今持咒,以静洪波——散!” 与青白二蛇斗法,法海的法力几乎已经枯竭,此番他动用本源,元神出窍,将一生的佛法化为无上法力,金光普照,光撒人间。 洪水随之退却之时,在法海脑后出现一方金轮,金轮之上虹光斑斓。 法海唇角微张,若大佛妙音,原本丧生于洪灾之中的生灵,一一被其超度,不只是人,无辜丧命的妖灵也在其中。 而无数冤魂身上的罪孽黑气尽皆缠绕在法海的神魂之上,晦明不定。 天边世尊佛影终于有了动作,指尖捏了几个法诀,一道玄妙之气渡入法海身后的金轮之中,业障似乎在一瞬间就要催散...而法海身上的佛性愈发浓厚,元神竟渐渐凝结舍利,似乎有立地成佛之相。 眼见得法海将得正果,却见其怒争双目,直视世尊:“似吾这般永堕无间之辈,安能成佛?” 话音刚落,竟伸出一只手,把将要彻底成型的舍利直接捏碎。 轰! 法海的元神彻底在人间消散,他的肉身也随风化作金粉,零落大江之中。 天边世尊佛影终于有了变化,似片刻错愕,随后佛吟天际:“阿弥陀佛。” 话音落下,金莲遍地,一朵金莲托着一道亡魂,一同去往了西天极乐。 ...... 法海看着天际那一轮熟悉而又陌生的圆月,目光渐渐转向了西方。 醒来或者说复苏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了,两界之间的穿梭变换,纵然是对于法海来说,接受起来也没有那么容易。 而且现在的情况似乎是借身还魂?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三藏法师的身体,可于自己宛若一体,双方神魂交融也毫无滞涩,当真神妙。 三藏法师的名号他自然是知晓的,只可惜自己没有去过灵山,也没有见过这位法师。 三藏西行,开创了佛门盛世。 是传说中的人物,便是在灵山,也是地位尊崇,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能与旃檀功德佛会产生这样的交集。 莫非自己与三藏法师另有因果,难不成是转世轮回? 法海稍稍收敛了些心神,眼下被妖怪抓住了,同行的仆从已经做了山岭妖魔的盛宴,更加细皮嫩肉的三藏法师,却被留到了最后。 群妖戏虐,耳边传来的咀嚼声。 他捏碎舍利前,对自己之前所作所为已经有所反思明悟,知自己行事过于乖张暴戾…可眼前一幕,还是让法海的目光愈发的“慈悲”。 三藏法师虽是肉体凡胎,但其身藏之佛法深厚,却完全做不得假。 三界有一句名言:爱、恨、情、仇、生与死,乃至七情六欲,皆可化为无上法力。 但有个前提,便是本身的资质与潜力,这决定了法力的上限。 法海散功之前,便是以此为基,将一身的佛法化为了治水法力...细细思量,这法力中蕴含着对三界众生的爱、对无辜丧命生灵的愧疚、对白素贞修成人的不解与嫉妒等等...亦有本身对成佛的执念。 很巧,不论是三藏法师,还是法海禅师,此二者皆是三界翘楚,法海本身便是以凡人之身,行罗汉神威,修行二十余年,便胜过千年大妖。 成佛原是法海的夙愿,为此精修佛法,斩妖除魔...可谁知一念成魔,误入歧途。 本应该堕入无间地狱的自己,阴差阳错之下竟然险些成佛,心性孤高的法海认为这般所得之果位不正,当时有些上头,神情激动,一把捏碎了舍利...此时想来,未尝没有几分悔意。 不过造化弄人,本以为就此魂飞魄散,没想到还有如此际遇,可谓天大的造化。 法海自问,不论是佛法境界,还是法力深浅,自己都绝不在灵山的诸位金刚罗汉之下,便是声名赫赫的十八罗汉,除了在谪凡在灵隐寺的降龙罗汉之外,其余也全然不被他放在心上。 将高深的佛法,转化成为降妖除魔的法力,对于法海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妖怪们并不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放在眼中,以至于他们发现“三藏法师”醒来,都没有一个妖过来照看。 随身的行礼与包裹早就不知道丢在了何处,反而是观音菩萨賜下的九环锡杖,一直被“三藏法师”握在手中,法海仔细观摩了许久,心中生出了几分感叹。 自己的法杖经过历代金山寺高僧的佛法开光渲染,早已不是凡俗之物,但跟眼前的九环锡杖比起来,依旧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宛若云泥。 只是现在手中的九环锡杖尚且处封禁之中,并不能展露出其真正的灵性威能,否则,就这几只小妖凭什么能近得三藏法师的身? 蕴养法器这种事情,对于法海这种高僧来说那就是手到擒来...甚至比他恢复法力还要容易许多。 更何况这本就是佛门圣器,法海需要做的就只是以佛法激发出其特性。 天色渐白。 小妖们酒足饭饱,一个个起身相互道别。 一直在积蓄力量的法海,眉头紧紧的揍在了一起,这事儿不对,透着古怪。 此刻群妖准备散场,他们就仿佛从没有见过自己一般。 法海细细回想融贯之记忆,然后将自己的目光锁定在了那熊妖身上。 “不可尽用,食其二,留其一可也。” 似乎正是开宴前熊妖的这句话,才让三藏法师“侥幸”逃得一命,而且群妖盛宴,此妖竟也只是配着酒水,用一些瓜果...看似残羹一片狼藉,它似乎并没有吃人。 当真是稀奇,妖怪竟会把到嘴的食物视若无睹。 可想到那一心修佛的蜘蛛精与渴望得到成仙的白蛇青蛇,便也觉着似乎不那么稀奇。 “站住。” 法海起身,一人将群妖拦住。 隐匿于半空中的太白金星忽然听到“三藏法师”的一声呵斥,连忙从云头坐直了身体向下望过来。 虽然三藏法师没有按照剧本一觉睡到群妖散场再醒来,但太白金星觉着这对于三藏法师未必就是坏事,便没有多做干预。 这位法师虽然佛法高深,但还是过于单纯天真,如今亲眼见识到这一场妖魔鬼怪的“盛宴”,若是胆小怕事尽可反身回去,若心志坚定,自当无惧无畏。 当然了,前九世的取经人都顺利的通过了这一关。 可...这一世他,怎么敢拦住群妖的去路啊! 三藏法师初出大唐地界,今日是他值班看护,按照为唐长老量身定做的剧本,取经路上的第一难就是开胃小菜,这些小妖将他带来的随从吃掉,让唐长老见识到西天取经之艰难,就可以落幕杀青了。 太白金星心里暗道: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好在这群小妖法力低微,一切还在掌握之中。 当太白金星向三藏法师看去之时,心下又是一惊。 原本温润还带着几许怯懦的三藏法师,似乎换了一个人一样,一闪而逝的金光之中,还压抑着令人发憷的佛煞之气,让太白金星不禁感叹,不愧是金蝉子转世,十世轮回之后还有如此威势。 这一群“乡下”的妖怪根本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再加上三藏法师身上的神异之相转瞬即逝,他们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位大和尚,究竟是何等的存在。 正中间的寅将军,一口獠牙在外,钢须稀见肉,钩爪利如霜,他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识好歹的大和尚,绕他一命尚且不知足,竟敢如此放肆。 雄壮凶恶的熊山君与双角嵯峨的特处士,一左一右站在寅将军两旁,三妖六眼看向三藏法师,山间顿时妖风呼啸,黑云弥漫。 只是熊山君眼中透着许些迷惘,时不时往天上看看,心说:“星君,这跟您说的不一样啊,您快下来看看这是怎么了!” “兀那秃驴,爷爷正巧没吃饱。” 寅将军乃食人虎,张口便是恶臭血腥之气,一双利爪闪耀着寒光,直刺唐长老心窝。 不是他不给熊山君面子,实在是这和尚自寻死路。 熊山君下意识想要出手阻拦,但还是慢了一步。 一旁的牛精特处士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它眼馋这个和尚好久了,两个人都不够他们三个享用,更何况还有一群小妖分食...只是碍于熊山君之言它不好反驳,如今这个细皮嫩肉的大和尚,可就要成为盘中餐了。 特处士摸出两把尖刀,这是他牛角脱落之后炼化的妖器,跃跃欲试。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之后,法海提起了手中的九环锡杖... 第二章 一路上怎不见妖魔来吃我? 妖就是妖。 如白素贞之流,终究是少数。 可如白素贞这般已经化人的,还能称得上是妖么? 暂且将这些念头按下,面对吃人的妖魔,在法海这里只有金刚怒目才是慈悲之相。 一只花猫而已,竟敢在贫僧面前惩凶。 法海都没正眼瞧他,看似被轻提在三藏法师手中的九环锡杖,猛然下挥。 似有泰山压顶之威,本是恶虎扑杀之势的寅将军,身形在半空出现了片刻停滞,嘭—— 九环锡杖重重的砸在了寅将军的头颅上。 “吼——” 寅将军被一杖直接打出了原形,好一只白额吊睛大虫,身形硕大好似小山,皮毛紧凑,花纹条理,若是将虎皮剥下来,定能卖个好价钱。 嘶吼之中带着腥风,其音已有颤抖。 “孽畜!” 法海起脚一蹬,九环锡杖顺势画了一个圆,随着口中一声爆呵,第二杖已然落下。 “阿弥陀佛。” 寅将军的身体在地上抽搐几下,便再没了声息。 所谓金刚亦慈悲,没有让寅将军承受太多痛苦折磨。 法海指尖掐着法诀,将寅将军离体的魂魄也慑在原处,口中念念有词,正此时金乌出海,光耀三界,寅将军被法海度化,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前一秒特处士还在琢磨是把这和尚红烧还是清蒸,下一秒...他已经显出了原形,撒开牛蹄子就要逃之夭夭。 这究竟是哪位罗汉临凡了? 还来微服私访,钓鱼执法这一套? 这位法师...您是不是犯了杀戒了? 现在求饶还来得及么? “孽畜休走!” 咔吧! 一声脆响,特处士只觉自己的腰身一重,紧接着前蹄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它前面的两条腿已经断了,仿佛背着泰山,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法海踩在特处士的身上,九环锡杖横栏在群妖之前,双唇微张:“阿弥陀佛。” 佛吟之声却在群妖耳边炸响。 小妖们哪儿管这些? 要是真留下不动,岂非小命不保? 顿时便做鸟兽散,法海看着四散而去的小妖,眉头微微一皱,若是让这些小妖散于人间,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凡人遭殃。 我佛慈悲,得把他们全都超度了才行。 众所周知,超度是功德,不是杀生。 法海一杖将特处士超度之后,将一双的金刚怒目对向了熊山君,小妖毕竟法力有限,这头老熊...到是颇让人看不透彻。 正此时却见天边生有祥云,一老道落云而来,停在了自己面前。 这位是? 以往不曾见过,但观其相貌神韵,法海心中也有所猜测。 “孽障。” 太白金星挡在法海身前,挥手轻摆,手中拂尘扫在了熊山君的头颅之上,熊山君就地一个翻滚,显出了原形。 “尔本山神,不思尽忠职守,却于妖魔为伍,自甘堕落,力士何在?” 太白金星话音刚落,便有两员黄巾带着数十员天兵现身,那黄巾将熊山君当场擒拿,天兵则去清除那些四下逃散的小妖。 布置完这些,太白金星才对着一旁的三藏法师笑道:“不知法师在何处修行,为何来此?” 不能再看了,再等下去小老弟就要被这位三藏法师超度了。 之前准备的剧本怕是用不上了,得随机应变。 法海想了想,道:“贫僧在金山寺出家,受唐王之命,前往西天拜佛求经...” 说道这里,法海似乎想到了什么,竟有起身返还之意...而且他也不想跟天庭之人多做纠缠。 太白金星见状,眼中也透出了几许疑惑,急忙道:“法师何去?” 何去? 法海乃是后世高僧,别说是三藏法师自西天取来的真经,佛门的典籍少有他不精通的...更何况他本身对于佛法,另有独到见解。 既如此,又何须往西天去? 直接去金山寺开坛讲佛就是了。 说来也是缘分,三藏法师出家之地竟也名曰金山寺,可惜并非同一家寺院。 在佛法一途,法海同灵山主流相左,或许正是如此,才不得灵山慧眼,“蹉跎”于凡俗之中。 尤其是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一说,最不认同,否则也不至于捏碎成佛舍利,虽说是情绪上涨之举,但并非没有缘故。 此刻东土正缺高深佛法,岂非正是机遇? 念及此处,法海便准备回返长安。 佛者在于天,在于地,在于众生,唯独不应只在西天。 谁说除了西天灵山,世间便无高深佛法? 但行出几步,忽觉不妥当,三藏法师前往西天取经,看似是受了唐王之命,其实还担着莫大的干系,只是自己对西行之事所知并不详细...若自己此刻做出反复之举,恐惹祸端。 若是恼了灵山的一众菩萨佛陀,别说传扬佛法,怕是三界都没自己的立足之地。 法海纵然自负,却也不认为自己能够与灵山作对。 这位领着天兵的星君,恐怕也是在暗中护持三藏法师的人马,又思量到被天兵捉拿的熊山君,心中暗自盘算,莫非这九九八十一难,难道真如传言一般,多是逢场作戏? 念及此处,法海回头道:“马儿与行李不知散落何处,小僧正要沿途寻找...还未曾请教仙长尊号。” “贫道李长庚。” “原来是太白星君,小僧有礼了。” 双方浅谈一二,心中皆有顾忌,自是没有多言。 天庭与灵山毕竟不是一个系统,现在大致处在一个在合作中竞争的关系,三藏法师的变化虽然让他感到奇怪,但...这跟天庭有什么关系? 自己的任务就是让唐僧平安过了这座山,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任务还算是顺利完成。 至于其他的,就算其中有什么算计,也得等自己回去禀报了玉帝,让他们去头疼。 只是...观此法师行径,却不知这一路上安排下的九九八十一难,就竟是谁人之磨难。 法海看了看太白金星领着天兵天将返回天界的背影,心中却在反思自己刚才冲动的行为,三藏法师虽是高僧,但目前终还是凡俗,与自己刚才降妖除魔时的形象大不相符,若是无人问询自是最好不过,可若是天庭与灵山的神佛探究起来,还是得想一个说辞。 太白金星不问,可不代表观音菩萨与灵山诸佛也能视若无睹。 法海寻到了白马,背上了行囊,牵着马走入了山岭之中。 出了大唐地界,倒也并非全是穷山恶水。 寒飒飒雨林风,响潺潺涧下水。香馥馥野花开,密丛丛乱石磊。闹嚷嚷鹿与猿,一队队獐和麂。喧杂杂鸟声多,静悄悄人事靡。 只是... “这一路上,怎不见妖魔来吃我?” 第三章 大师有降龙伏虎之力 法海也不走大路,专门挑选深山野林的僻静小道... “你这马儿,脚力尚且不如贫僧。”法海牵着马,眼看着马儿气喘吁吁,举蹄艰难,忍不住笑了一句:“如此这般,岂能驼贫僧上了西天?” 这白马乃是唐王所赠,在凡俗之中,也称得上是千里驹。 但跟着三藏法师一头闯入妖魔神仙之世界,怕是要枉死丢了性命。 “回去吧。” 法海自将行礼取下,拍了拍白马的屁股:“若遇上法力高强的妖怪,贫僧恐也护不住你。” 马儿颇有灵性,似是听懂了法海之言,在法海身边轻蹭了几下,喷出几下鼻息,一步三回头,反去了大唐地界。 山岭之间,无半户人烟。 随意取了些野果充饥解渴,一路上倒也算是一桩修行,一来锻炼意志,二来也是顺便磨炼身躯。 三藏法师这俱身体,看似文弱,其实不然。 高僧身负佛法,可引天地之灵气灌体,一身精华气血藏身,只是不知如何调动,如今法海将其一一运转,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修成一具罗汉金身。 法海并非狂妄之辈,细细想来如白素贞这般千年大妖便有如此道行,自己应付起来已是颇废心力,若是遇上那些万年妖王,只凭眼下这一副“凡俗”身躯,恐怕凶多吉少。 幸亏观音菩萨赐下锦襕袈裟、九环锡杖这两件佛门圣器,否则法海非得找个地方修成一身通天法力才肯动身。 此界灵气葱郁,法海自觉修行起来一日千里,事半功倍。 正行走间,忽一阵阴风袭来,便见身前一只猛虎立于山石之上,身后却不知从何处蜿蜒出几条长蛇来,左右皆无出路。 一路上毒虫猛兽不少,法海自是凌然不惧,可心中却难免念叨:就这般险路,如三藏法师这般凡人,如何走得?更不要说一路上还有种种劫难。 正思索着要不要示个弱,看看能不能诓出左右隐匿的神仙时,那猛虎已然是扑近身前。 “好孽畜。” 前一座山的“寅将军”都不是法海的对手,何况是这山中野虎? 那山君还来不及把凶性发作,便觉腰杆一沉,小腹一紧...再看法海不知何时已经骑在了它身上,兜头就是一耳光:“贫僧正缺个脚力。” 这一个大逼兜下去,纵然是百兽之王,也化作娇弱萌宠。 “大师好俊的身手!” 此时却见一猎户,手持一柄钢叉于林间出没,两三下便料理了几条长蛇。 法海细细观之,心中暗自惊叹:此人着实不凡,看似凡俗,却仙气萦身,却不知他究竟何方神圣。 此人当是施展了隐匿之法,不似太白金星那般毫无遮拦,如今法力不复鼎盛,一时也瞧不出他的来历。 想来应当是西行之路上,这一劫难的“救星”吧? 那猎户收拾了长蛇,走上前来,好奇问道:“大师为何一人独行于这山岭之间?” “阿弥陀佛。”法海一手横着禅杖按大猫脖颈,另一手持佛礼,“贫僧唐三藏,奉唐王之命前往西天求取真经...还未拜谢施主援手。” “大师有降龙伏虎之力,区区山野蛇虫如何能伤得大师?”猎户笑道:“吾本是这山中的猎户,姓刘名伯钦,绰号镇山太保。如今遇上大师,也是缘分。今观天色已晚,大师不如往寒舍歇息小住,明日再消停启程?” “贫僧唠叨了。” 能有个歇脚的地方,自然是强过风餐露宿。 终究还是在大唐治下,想要勾引出些个得道精怪并没有那般容易。 虽是人间,但也藏龙卧虎,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个文官,但暗地里还兼职斩龙刽子手... 那前一座山中的小妖,大约也是提前布置下的,这刘伯钦大约也是个知情的,否则也不会让那些山野妖精留到现在。 一路骑着大猫,跟着刘伯钦走过一段儿曲折山坡,便见的一处山庄。 所谓参天古树,漫路荒藤。万壑风尘冷,千崖气象奇。一径野花香袭体,数竿幽竹绿依依。草门楼,篱笆院,堪描堪画;石板桥,白土壁,真乐真稀。秋容萧索,爽气孤高。道傍黄叶落,岭上白云飘。疏林内山禽聒聒,庄门外细犬嘹嘹。 当真是个不凡之所。 法海心中暗叹,大唐果真藏龙卧虎。 “小的们何在?”门前太保呼呵了一声,只见走出三四个家僮,都是怪形恶相之类,尽显狂野气势。 此刻都在好奇打量这位骑着大虎的长老,纷纷赞叹。 法海翻身下虎,默念了几道法诀,随即一道佛门手印按在其印堂,以被的降服大猫愈发温顺乖巧,自去卧在了山庄墙边儿一侧。 “壮士家中可有妇孺老幼?”法海多问了一句。 “有老娘在堂,亦有孩童嬉戏。” “如此便大意不得。”法海将九环锡杖插入大猫身侧,道:“还请壮士借一条结实绳索来。” “去。”太保给了面前小厮一个眼神,小厮快步去了山庄之中,一边跑一边儿呼喊着:“一位长老擒了一头斑斓大虎...” 瞬间引得山庄震动,一些不知畏惧的小娃娃,纷纷跑出来观看,引得娘亲担忧呵斥。 “倒也不妨事。”刘伯钦笑道:“吾也经常去山中打虎食用,只是往常拖来的全是死虎,如今让他们见一见真的,倒也能涨一涨他们的胆气。” 刘伯钦设宴,因出家人不食荤腥,便是刘母亲自做了一些素斋招待高僧。 法海见几个小娃娃伶俐乖巧,倒也不吝传了一套罗汉伏虎拳,又引得一场拜谢。 是夜。 法海与刘伯钦对坐于山庄院落之中。 “吾道大师十世轮回当为一凡人,却未曾想到反而觉醒真灵。”忽然一道银光落入刘伯钦身躯之内,便见其拱手笑道:“大师,久违了。” 刘伯钦话音落下,却是施展了一个变化,竟幻化了相貌,一身白衣,手中一把折扇,气质卓绝。 法海稍稍一愣,升起警惕之心:“阁下究竟何人?” 他是真不认识这位,心中缓缓计较:听他言语,恐怕是千年之前金蝉子的故人旧识,却不知是敌是友。 刘伯钦闻言似有些意外,沉声道:“大师既然有如此修为,又何必装作不识故人?金蝉子,你当真不识得杨戬杨二郎么?” 嘶—— 人他虽然不认识,但“杨戬杨二郎”的名号,三界恐怕唯有一家,别无分号,如何能不知道? 莫非千年之前金蝉子与这位杨二郎还有一段过往? “阁下莫非是灌江口的二郎真君?”明知故问了属于是,也不等对方回话,便接着说道:“贫僧俗家姓陈,自幼在金山寺出家,人称江流僧,后取法名玄奘,再后,又经唐王赐名唐三藏,但是从来就没有金蝉子的名字...如今正是奉了唐王之命,前往西天求取真经。真君是不是认错人了?” 第四章 吃了贫僧的肉,可以... 见金蝉子“嘴硬”,杨戬直接显现出招牌天眼,银蓝色的光辉将法海笼罩,一眼看去,金光闪耀,佛光四溢,尤其是隐匿在其中的佛戾之气...除了金蝉子之外,整个灵山再无第二人。 两人对视片刻,杨戬无奈一笑:“算了,大师既然不肯相认,杨戬自不强求,只是以为故人相见,能叙叙旧罢了。” 法海沉吟片刻,又开口道:“贫僧虽不是故人,难道算不上新朋么?再说姓名不过世人假托之称谓,真君又何必太过计较?亦或者...真君看中的难道只是‘金蝉子’三字而已?” “哈哈哈哈,原是杨戬着相了!”杨戬大笑几声,“就依大师所言,金蝉子既是故人,杨戬自多多挂怀便是,如今却不能冷落了新朋。” 二郎真君乃是豪爽之辈,只是初初相谈几句,法海便生出相见恨晚之感...一个是玄门护法,一个是佛门高僧,两人虽然出别派,但却一时惺惺相惜。 谈得兴起,法海不免多问了一句:“这刘伯钦...” “乃是杨戬一记名弟子,于此处护着九州边界,以防妖邪进犯,因感大师玄机,这才降下元神借身相见。” “真君好神通。” “呵呵呵。”这一句称赞,杨戬自然是称得起的,只是说道神通时,杨戬忽笑道:“大师一路西行,怕是要经历不少艰难险阻,化外蛮夷之地更是妖魔鬼怪横行...” “正好将其一一度化,让彼辈感念佛法高深。” 杨戬想了想,道:“若大师显现出一身修为,恐怕那些妖邪不敢近身...实不相瞒,这些年来杨戬领着梅山兄弟四处狩猎,斩妖除魔...那些愚笨之妖已被收拾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皆是老奸巨猾之辈,恐听闻大师威名,就早早躲了出去...” 法海闻言也陷入沉吟之中,不得不说,二郎真君之言确实有道理。 正在思量之间,忽觉嗅到厨房中的肉香味,福至心灵,道:“如此说来,真君...小僧有个秘密就不得不说了。” “哦?”杨戬微微贴近了些。 “听菩萨说,吃了贫僧的肉,可长生不老,飞仙成佛。” “妙哉!” ...... 真正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势出现。 法海一言,更让杨戬推窗望月,打开了一片新天地。 还得是金蝉子啊,寻常佛门中人,就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端的无趣至极,岂能入得杨二郎之眼? 第二日,杨戬真身已到,却也依旧化作刘伯钦的模样,一路护送法海出了山岭。 本意是叫两个小厮抬着行礼一路送行,被法海婉拒,最后挑拣了些衣物干粮,取了通关文牒,便轻装上阵。 昨日收服的山猫被杨戬点化,被留在了山庄之中,主要是因为一个骑着老虎的唐僧过于张扬,不利于“钓鱼”...如今的法海禅师,将一身法力内敛,宛若一凡人一般,浑身四溢着长生不老的肉香味。 法海生怕钓不到大鱼,毕竟可已得长生不老的妖怪不在少数,他们的念头就是得道成仙了。 就好比白素贞,若非心心念念想要位列仙班,又如何遭受这般劫难。 说来也是奇怪,自己想要成佛,结果险些成魔,最后散尽了一身的修为,甚至亲手捏碎了成佛舍利;白素贞想要成仙,结果最后结婚生子,却化为了人;许仙贪恋红尘,只想与白素贞白头偕老,岂料却被剃度当了和尚... 这莫非便是个人之贪念,红尘因果,如之奈何? 如今从获新生,却也得好生思量,自己所求究竟为何。 两人徒步走了半日,只见对面处有一座大山,真个是高接青霄,崔巍险峻,杨戬开口道:“此地唤作两界山,再往前走乃是鞑靼疆域,便要过界了。” 法海一眼看去,笑道:“这山颇为有趣,竟如五指一般...” 莫非此处便是五指山? 还未修成斗战胜佛的齐天大圣便是被压在此处? 一旁化作刘伯钦的杨二郎笑道:“此处旧名正是五指山,也唤五行山,只是当年唐王征西定国疆,才将此处改名为两界山。” “此山下压着一天生石猴,这石猴也着实不凡,不知何处学来一身本领,受了天庭的招安,号为齐天大圣...后因蟠桃会天庭不曾邀请他,便一怒反了天庭,自此大闹天宫...因本事不济,被人拿了压在此处受罚。”杨戬正为三藏法师解释,却听那山下猴儿开口大叫:“那化作猎户的杨二郎,休要取笑你家大圣爷爷,当年蟠桃会不曾请我,难道就请你了么?” “你不帮俺老孙,反而替天庭对付俺...” “你这厮一张臭嘴,开口便是辱人之语,某自替先母教训尔,与天庭何关?”杨戬见被识破了变化,也不装了,直接显现出了身形。 这两个颇有过节,反而把唐三藏抛在一旁,先斗起嘴来。 “气煞吾也!”孙悟空因被压在山下动弹不得,怒声道:“当年若非哮天犬与太上老君先后偷袭,俺岂能失手被你小圣所擒?” “你这猢狲,借口不少,纵然无哮天犬与老君,某自擒你...小庙后面竖旗杆,尾巴都藏不住,如何于某争锋。” “师父,你快救我出来,俺老孙要跟此獠大战三百回合。”孙悟空把一双神目看向三藏法师。 “原你只能支撑到三百合?某便在二百合将其擒住,且看你是否服气。”杨戬平日里总是一副温润公子形象,唯独见了这没理的泼猴,总是能被吊起一股子无名之火。 法海细看这大名鼎鼎的齐天大圣,虽被压在山下略显狼狈,但一双金睛异亮,光彩夺目,他心知大圣在叫自己。 此番同杨戬走进跟前去,将他身边儿杂草收拾利索,笑道:“你叫谁师父?” 他问的轻巧,却不知道孙悟空心中也在嘀咕,他的火眼金睛善能识破,自不难看出这位长老禅师一身深厚修为,虽比不上他与杨二郎,但行走人间已是足够,哪个妖精敢来吃他啊? 他心里嘀咕着,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问道:“你可是东土大王差往西天取经去的么?” 法海点头道:“正是。” 猴子大喜,道:“师父想必从杨二郎处已知俺老孙来历,当年生性狂妄,目中无人,因而犯错在此受罚,前者有个观音菩萨,领佛旨意,上东土寻取经人。俺教大士救俺一救,她劝俺再莫行凶,归依佛法,尽殷勤保护取经人,往西方拜佛,功成后自有好处。故此昼夜提心,晨昏吊胆,只等师父来救俺脱身。只是...” 第五章 师父,弟子要出来了 “只是什么?” “只是俺观师父...” “贫僧只是区区一介凡僧,正要你这般身负神通者保护。”法海按住猴子的手,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你既有此善心,又蒙菩萨教诲,愿入沙门,贫僧自当救你脱困,只是贫僧又没斧凿,如何救得你出?” 猴子只觉手臂一沉,这叫区区凡僧?又看杨二郎似笑非笑之神情,心道:师父手劲儿不小,俺老孙虽是被压在山下,却也一时被他压制... 他既如此言语,难道这其中另有什么计较? 先不管许多,俺老孙脱困才最是要紧。 再者师父是个有本事的,这西天路上岂不是也能轻松许多。 悟空顺着长老的话说:“不用斧凿,不用斧凿...师父且上山顶,将那如来贴在山顶的金字压贴揭去,俺老孙自能出来。” 法海抬头向上一望,见山势极高且险峻,寻常人轻易难上。 细细感应一番,亦能察觉周遭似有目光窥探,尽是灵山气息,心说:若是揭开山顶的帖子便能放他出来,佛祖着人在此看押也是正理。 “贫僧去去就来,你且在此处稍候。” 看眼着法海徒步上山,悟空对着杨二郎招招手,道:“杨家二郎...” 杨戬斜他一眼。 “真君...二郎真君!”孙悟空当即改口,笑道:“真君可带着酒肉?” “你这厮想搞什么名堂?谁会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悟空嬉笑道:“俺老孙被压在这山下五六百年,整日都是铁丸子与铜水汁,如今虽说一遭脱困,可眼看便要入沙门做个出家人,将来恐吃不得半点荤腥...” “你大圣本领通天,你若是想喝酒吃肉,谁能拦你?”话是这样说,可杨戬心中不知为何却浑然一紧,似齐天大圣这般桀骜人物,如今怕也是要被驯服了。 又难免回想起自己当年闹天宫时的景象,竟忽有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叹。 “真君何必取笑。”悟空扭头望了望正在爬山的三藏法师,低声道:“这位长老佛法高深,俺老孙又承他相救,须多敬他几分,佛门戒律俺老孙多有耳闻,日后自不能冒犯...嘿嘿,真君若有,便先让俺老孙痛饮一番;若没有,也是命中定数,合该如此。” “天不怕地不怕的孙大圣竟也信了命中定数?”杨二郎抖一抖衣袍,道:“你这泼猴倒也有趣,日后不能冒犯,如今便能冒犯得?你且稍等片刻,待某取酒来。” 话音刚落下,变化做一道银光直上天际。 猴子虽然嘴臭,但终究是个好对手,当年逍遥三界是何等威风? 如今且取一壶酒,全当为他送行了。 能跟杨二郎打成平手的,三界能有几人? 谁承想一个成了取经人,另一个成了取经人的徒弟,实是令人唏嘘感叹。 杨戬本想去月宫求一壶广寒仙酿,又怕天上一天,地下一年错了时辰,便去了华山三圣母处,顺了一瓶猴儿酿,想来能合孙悟空心意。 这边儿法海已经上了半山腰,虽是山峰险峻,可这长老的腿脚当真利索,大圣心痒难耐,其实就是嘴馋,见杨二郎久去不至,便有心拖延些时辰,抬头大声呼呵:“师父,你可看到那儿帖儿子了?” 法海口中回应道:“还没有,贫僧加快些脚步,早助你脱困。” 脚步飞快,甚至用上了些轻身法门,看似陡峭的山壁,一时如履平地。 孙大圣:这长老竟是个实诚人...罢了,罢了。 其实大圣与杨二郎之言,并无刻意遮掩,法海又不是个真凡僧,故而全都听在耳中,只觉这当年的齐天大圣,日后的斗战胜佛却也是个妙人...妙猴儿。 至于投入沙门前想要吃喝一些酒肉过把瘾,法海倒也有心成全他,只是不能让他所得太过容易。 念及此处,法海心中忽有了明悟,莫非三藏法师西天取经也是这般? 真经法卷,就在西天,佛门想要传法,自遣弟子传经就是,又何须让三藏法师西天取经? 恐也是怕轻易得来之经书不知珍惜,若是三藏法师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求到的真经,自当是奉若珍宝。 这一来而去之间,还有主从转换,大有学问。 “若是这般说,究竟是三藏急着去取经,还是灵山紧着人家来...可就真不好说了。更何况这取经人还是金蝉子转世,而金蝉子正是佛祖坐下二弟子...阿弥陀佛。” 佛? 这便是佛么? 从捏碎舍利,自断成佛之路时,法海似乎跳出了成佛夙愿...此时此刻心中甚至生出一个疑虑,究竟什么才是佛?而自己又为何要成佛? 度化众生,非得是佛才行么? 或许从这西行之路上能够有所感悟,亦或者到了灵山,可以当面向佛祖请教。 也就是法海这样能让女妖精来助他修炼定力的佛门叛逆,才能生出这般想法。换个别的僧人,怕已经去面壁思过了。 猴子一双火眼金睛已经看到了杨戬身形,而那长老也差山顶临门一脚,便在山下呼呵道:“师父,山路陡峭崎岖,您小心慢行,弟子五百年都压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法海闻言,脚步稍缓,向下望了去,果见杨戬已经去而复返,心说好神通,不愧是三界战神,名不虚传。 猴子见长老停下了脚步,立马嬉笑道:“师父,你往上看,看到那山石上的封皮了么,上面还写着‘俺把你给哄啦’...” 杨二郎强忍住不笑,之前跟着猴子打交道不多,没想到鬼心眼儿却不少。 法海心知大圣拖延时间,倒也不拆穿他,反而是顺着他的话道:“贫僧且去看看。” 趁着法海扭头去寻法帖,大圣向着杨二郎一顿招手:“快快快——俺老孙都嗅到酒香了,多谢,多谢!” 屯屯屯屯,哈——! 还打了个激灵。 “好酒全让你糟蹋了。”杨二郎复掏出一碟花生米,放在大圣面前,大圣喜不胜收,放下酒葫芦,随意抓了一把就往嘴里送。 法海听得下边动静,嘴角忍不住扬起,见他吃喝的差不多了,一脚踏出上了山巅顶峰,见金光万道,瑞气千条,有块四方大石,石上贴着一封皮,却是“唵、嘛、呢、叭、咪、吽”六个金字。 “这上面可不是‘俺把你给哄啦’,分明是‘你把俺给哄啦’。” 法海的声音从山巅传下来,大圣正巧把一壶酒喝完,此刻他如何不知道是师父有意成全,忽觉心中一暖,但也不好再言语什么,只是呵呵一阵傻笑,“师父,别管谁把谁给哄了,只管把帖子揭开,俺老孙就能出来了。” 法海再回头,双手合十,口称:“阿弥陀佛。” 正要上前揭开封贴时,却见帖子无风自动,从山石上飘落,悬浮与半空中。 “吾乃此地监押罗汉,如今乃孙悟空难满之日,吾特缴此封贴,回见如来。” 这位罗汉也不曾显露身形,便携封贴往灵山而去。 “师父,你快下来,弟子要出来了!” 第六章 师父,小心 等法海下到山底,杨戬便与师徒二人道别,并言说:“山水有相逢,杨戬便送大师到此处,后有大圣一路护持,西天之行当顺畅许多...大圣,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有道是相逢一笑泯恩仇,路上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灌江口寻我。” “俺老孙记得当年你捉我上天庭时,曾在南天门外遣人大呼,把玉帝的赏赐破烂扔到臭水沟里去...”似乎是瞧着杨戬神情不对,又连声打哈哈,“嘿,嘿嘿~当年是俺老孙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真君...真君如今大人大量,不跟俺老孙计较,俺老孙又吃了你的酒,岂能再不识好歹?等护送师父取经成功,必去真君府上当面赔罪,到时真君别把俺老孙赶出来就是...不过有一桩事儿真君得先应下。” “什么事儿?” “当年俺老孙受了老君金刚圈偷袭,输得是口也不服,心也不服...等俺老孙去再你府上时,你我需真正分个高下。” 大花轿子人人抬,不论是孙悟空还是杨二郎,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如今双方再次相见,竟是惺惺相惜。 “哈哈哈。”杨戬大笑道:“一言为定。” 杨戬这边儿应付完大圣,又向着三藏法师拱拱手,道:“杨戬这就告辞了,且祝大师西行一路顺风。” 杨戬没有多留,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五行山,大圣扭头看向师父:“师父,你且走远些,看俺老孙神通。” 法海向东走了许久,听得大圣呼喊:“师父,差不多了,你寻个隐蔽处躲一躲,俺老孙要出来了!” 见法海靠在一处山石后,大圣一声大呵,便又听见一声炸响,随便伴着猴子肆意狂笑之声,五行山登时四分五裂,所谓山崩地裂不过如此,法海见状惊叹:不愧是齐天大圣。 又见那猴儿在半空一个跟斗,落地时便一把跪在了法师跟前,赤条条浑身绒毛,杂草裹身,虽看似狼狈,可自有一股洒脱意气。 “师父!”大圣抱着三藏法师的大腿,想是得法师相助离了樊笼喜极而泣,眼中闪着泪光,“弟子,拜见师父。” “快,快起来。”法海将大圣一搀,手上运了些力道,却不料大圣力气更大,硬着磕了几个响头。 法海沉吟片刻,开口道:“你既拜吾为师,原本是要给你取个法名的,可你有‘悟空’二字,极具禅意...不如贫僧给你取个混名,如何?” “好好好,请师父赐名。”纵是修为通天的大圣,亦是一脸期待,自己“孙悟空”的名字,就是授业恩师所赐,可惜他老人家再也不认自己这个顽劣徒儿了。 想到此处,又是心绪翻涌,心说:俺果真是个顽劣之辈,大闹天宫遭了这般罪,师父将俺逐出师门...实是先见之举,否则岂不是连累师门与一众师兄? 自己此番也是出了道门拜入沙门,新师父给自己取个新浑名,正是告别以往,开启新生。 只是不知道这位师父能教自己学些什么,若是吃斋还能顶得住,可若还需跟着念佛,实在是...太难为猴了。 “看你似个头陀,不如...便称‘行者’吧。” “行者...行者...哎嘿嘿...”大圣两只手儿在在胸前交叉打转,还原地翻了一个跟头,嬉笑道:“行者好,行者好,就叫孙行者。” “怎不见师父脚力?”悟空左右看看,见行礼就背负在身上,好奇问了一句。 “本有一匹马儿,但念及一路上妖魔作祟,故将那马儿放还了去。” “师父果真慈悲心肠。”悟空大受震撼,心说:佛门高僧便是如此行事么? 没有马儿,缺少脚力...悟空眼珠子一转,心说:正要让师父观俺能耐。 随拔出了一把猴毛,往地上一吹,道一声:“师父请看。” 便见金光闪过,那猴毛竟然变作了一匹骏马,对师父显摆道:“师父,请上马,且看是否合您心意?来,师父...把行礼给我,弟子扶您上马。” 虽然是轻装简行,其实法海带着的行囊也并不少。 法海笑道:“难为你有心,为师自一步一个脚印去往西天,也是自身修行...此前未曾遇见你时,这行礼为师不也一人背负,这路不也这般走着?” “师父,师父,那是以前弟子不在,如今既有了弟子,怎好劳累师父?”见师父不上马,大圣也没有强求,便顺手把行礼搭在马背上,见师父看来,下意识解释了一句:“师父,不是弟子不背,可谁知这一路上有什么妖魔鬼怪,若是遇了险,俺老孙得随时出手护着师父...” 大圣似是说嗨了,亦或是五百多年的寂寞,让他嘴里的话停也停不住:“师父,要俺说,这些行礼也不用带着,便让弟子背着你一个跟头就翻去了灵山,正巧是十万八千里。” 法海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大圣竟然还是个话痨,一开口便似悬河,听也听不住。 不过听起来也不会厌烦,反而觉着颇为有趣,想到自己此前枯燥且乏味的一生,直到遇见青白二蛇才多了几分颜色,便忍不住打趣了一句:“若是这般,怕是佛祖要把你我师徒二人一同压在五行山下,再过个五百年。” 大圣本是胡言,却不料师父竟然也能一同玩笑,心中莫名轻松了几分,不是个古板长老,这一路西行当不会太过枯燥。 至于自家师父法力不俗这方面,大圣也觉着理所应当,若当真一个凡僧,如何行得这十万八千里路? 悟空心思灵敏,他知以师父修为,走几步路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如今细细观之才发觉,师父行走全凭体力,并没有调动丝毫法力,心中颇为不解。 可鉴于之前师父所言,他也不好细问,只当是佛门高僧做苦行。 其实法海心中另有盘算,见过杨戬与大圣的本领,他才知自己修行远远不足...再者他心中没底,杨戬虽看不出他的底细,但若是当真就这样去了西天,难免在佛祖面前露出马尾。 为今之计,便是路上稍行得慢些...十万八千里,唐三藏出行时,同唐王陛下言说三年便能回来,如今看来也是他没有出过远门,不知道路崎岖艰险,这才错误估算。 根据佛门典籍记载,三藏西行花费了十四个春秋,也就是说自己一路上修行的时间,颇为充裕。 法海心中暗暗盘算一阵,若是恢复自己全部法力,只需月余...前世法力虽然不俗,但当真与这些神仙之辈比起来,还是相差不少。 因未曾有过对比,法海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的修为法力,在这诸天神佛之中,究竟是个怎样的水平。 所幸那舍利被捏碎时,并非全然浪费,另有玄妙与神魂相融,若能将其贯通,自身修为便能更进一步。毕竟是成佛舍利,证明自己是拥有成佛之姿的,若是再夸张些说,甚至能说自己已经有了真佛根基。 虽然没有真正踏出那一步,但毕已见过其风景。 以往短短二十年,法海便有罗汉神威,如今又得了三藏法师一生佛法感悟,再有容贯于神魂之中的舍利精华相助...法海只觉自己修行之路,一片坦途,望不见瓶颈。 “师父,小心!” 师徒二人一边闲谈,一边儿赶路,却见大圣轻喝一声,竟是把金箍棒抄在了手中,以法海修为,竟没看清他的动作,更不曾看到他的铁棒之前藏在何处。 第七章 俺老孙威名不保 “吼!” 林间一声吼,又是一只白额吊睛虎向着三藏法师扑来。 法海瞧着有趣,自己似乎于虎犯冲,一路上这是遇见多少老虎了? 区区一只山虎,法海自然不放在心上,况且大圣此时浑身赤条条,正缺一身衣服。 提手一棒子,正中大虎脑门,打的脑浆迸万点桃红,牙齿喷几珠玉块,顿时一命呜呼。 大圣得了个开门红,笑道:“五百年不曾用过这宝贝,想不到今日用你来开斋。” 大圣又抬眼去看师父,见师父神情淡然,没有丝毫惊慌...心说:师父多是个凌厉人物,这般卖弄不过尔尔,怕是入不了师父的眼。 况且以师父法力,这山虎本也伤他不得。 怕只怕师父嫌自己杀性重,不似个沙门慈悲人物。 “这虎也是劫数到了,悟空...你且将他虎皮剥下来,做个衣裙,待为师为它超度一二。” 大圣顿时愕然,师父他...是这个路数么? 念想得之前故意放自己的一顿酒,大圣忍不住感叹道:师父当真是个高僧,与那些沽名钓誉,虚有其表之辈大不一样。 大圣内心欣喜,拔下一根猴毛变了一把尖刀,去剥那虎皮,嘴里却不停歇:“师父,眼看天色不早,等弟子剥下虎皮,咱们得快些赶路,看山下似有炊烟,正好也去化口斋饭,歇歇脚...弟子顺便借些针线,将这虎皮胡乱缝一缝...” 说话间,大圣已经将虎皮剥下来,拿过刀来,又裁为两幅。收起一幅,把一幅围在腰间,路旁揪了一条葛藤,紧紧束定,遮了下体。 “也好。”法海点头应下,他今日本就多有感悟,正要好好消化一番。 一路上大圣献宝似的将自己的来历,一股脑的说出来,一杆定海神针铁如意变化,当真让法海开了眼,忍不住夸赞了几句,却让大圣愈发怒放,连翻了几个跟头才肯打住。 “不满师父说,俺老孙一身修为通天彻地,三界除了杨二郎,罕见对手,有降龙伏虎的手段,翻江搅海的神通;见貌辨色,聆音察理;大之则量于宇宙,小之则摄于毫毛;变化无端,隐显莫测....” 大圣喜于形色,心里想什么,全在脸上写着。 此刻像是一只骄傲的大公鸡,就等着师父夸赞。 看似机灵,怕也全是猴儿本性,实则是个憨直之辈。 法海想了想,先不助他威风,反口问道:“既如此,你又如何被佛祖拿住?压在了五行山下?” “师父,您老人家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圣脸色一扁,显然是被戳到了痛处,高声道:“那如来老儿用计骗俺,俺一时不察吃了他的神通,若当真甩开臂膀斗上一场,当不会输的如此难看。” “哦?”法海起了兴致:“这般说来,你也自认不是佛祖对手?” 大圣本意是显摆一下自己的本事,若是个寻常凡僧,他自然不会自爆短处,胡乱言语几句便能应付过去,如今心知这长老是个有本事的,一时相处也颇为融洽自得,便忍不住说了几句肺腑: “虽是俺老孙小觑了他们,可他们也实不该如此耍猴...” “不满师父说,这五百年来,弟子在山下也琢磨了些门道,弟子当年看似大闹天宫,赫赫威风,可实际上连凌霄宝殿的大门都没进去...天庭的那些神仙,于俺老孙厮杀时,也多有留手...嘿,真正出力竟只有一个小哪吒。” “当年在凌霄宝殿外,被王灵官拦住,老孙一时都胜他不得,紫薇帝君麾下几位真君尚且没有出手...那九天应源雷神普化天尊也没有露面儿,只他府中三十六员雷将显灵,俺已经是脱身不得......他们只说是三十六员雷将都拿不住俺老孙,如今想来...分明是已经拿捏了俺老孙,教俺老孙不能逃脱,只等如来佛祖前来拿人。” 悟空顿时唏嘘感叹,“被压在山下这些时日,弟子偶尔也在盘算,听如来说,那玉帝修行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这当是如何道行?俺老孙虽不见他出手,后思量起来觉他的法力神通当不再如来之下,否则如何统御三界?便是这般,却偏不远万里请如来佛祖拿人,如今见师父,才知分晓。” “有何分晓,且说来听听。” “自是应了弟子与师傅之间的师徒缘分,怕是佛祖五百年前便知今日有个取经人要路过此地,特去天庭拿了俺老孙,压在此地就等师父将俺解救出来,一同西天取经,也修个正果。” 法海听了大圣的话,心中更是惊叹,想不到他竟还有个玲珑心,能看到这一层,也让法海更觉着一场西行宛若作秀,全无营养。 另有一桩事儿大圣没说,这五百年从此处过的取经人,可不止师父一人,可也全都是师父一人,这也是他为何一眼就能认出师父便是取经人的缘故。 这些取经人,全是师父一人轮回转世。 唯一不同的就是,前面的那些取经人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僧,而师父的本领,若非真正交过手,大圣也不敢随意下定论。 只粗略看来,修行千年之下的寻常大妖,恐非师父对手。 就连那些跟脚浅薄的万年妖王,若无厉害的法宝神通,怕也讨不了什么便宜。 莫非是如来怕一般的凡僧降不住俺,特意等到这位长老修行有成,再放俺出来? 只因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悟空顿时泄了气劲儿,只觉失了信任。 如今一遭脱困,对大圣来说其实并无拘束,只是他虽口舌毒辣,可也自问一诺千钧,既然答应了菩萨保护唐僧西天取经,自然轻易不会食言。 悟空的神情变化全在脸上,法海见他一副秃然之态,不复刚出困时的欣喜与张扬,大约也能猜出他几分心中所想,便道:“你若心中困顿不解,不妨暂且记下,等去了灵山,当面向佛祖请教。” “想来灵山诸佛看不上俺这猢狲,不肯讲实话。” 法海见大圣低沉,振声说道:“为师自在一旁帮衬,且看谁敢欺你,正巧为师心中也有诸多疑惑,到时你我师徒二人同问,且看佛祖有何分教。” “师父,您...弟子...”悟空闻言心中一时感动,竟有些言语啜泣,当年闹天宫时举世皆敌,结义兄弟无一人相帮,被压在五行山下,更无一人前来照看,如今只是新拜了个师父,他竟愿为自己在灵山诸佛面前说话。 “呵呵呵,堂堂齐天大圣,如何做这女儿状?”法海见悟空此刻扭捏扮相,故意激他一句:“此番场景,等再见二郎真君时,需同他好好分享。” “师父不可!”悟空大呵,“俺老孙威名不保矣!” 此番景象,若是被杨二郎知晓,他宁愿远遁三界之外,再也不回来。 第八章 你且瞧好了,为师只教你这一次 双方本是初见,悟空对三藏是感激大于敬重的...如今师徒二人几乎交心之谈,却也让大圣有所归心。灵山诸佛,根本只是将他当成个猢狲,纵是观音菩萨指点自己脱困,多也是施舍之态,虽然有几分亲近,也并不纯粹。 反而是师父此刻真心关切,且言语颇为雄迈,正中大圣心房。 虽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日后修成正果的斗战胜佛,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无人关照的猴子,既有如此神通,贫僧需得引他上正途,若是一念入魔,岂非步入贫僧后尘? 贫僧入魔已经酿成人间惨剧,若是这大圣行差念错,怕是三界浩劫。 他如今虽受观音菩萨点化拜入我门下,可他终究是个桀骜性情,五百年磨砺谁知是否当真磨去了他的凶性? 只是一贯的压制,并非良策,经自己的亲身经历,才知堵不如疏。 况且大圣本就能修成斗战胜佛,不论是天资还是根性,都相当厚重。 这大圣是个性情中人,只要真心相交,自然能真心换真心。 经此一番,师徒二人都觉更亲近了几分,悟空眼神尖锐,指着山下道:“师父,你看,到了到了,前方便有一户人家,看着是俺老孙的老熟人哩!” 说着就快步去了院门外。 “悟空且慢些,别惊扰了人家。” 大圣闻言脚步一顿,道:“无妨,无妨,这家老头小时候在五行山上应是喂过俺野果,见过俺老孙模样。” 话音落下,便直接过跳过了人家以木头扎成的栅栏,跳入院中。 “悟空!” 法海只简单叫了他的名字,不过微微加了些重音。 大圣讪讪一笑,自收敛了几分,又跳出来,对着里面招手叫喊:“老头,老头,快来开门。” “来了,来了。” 院子里,一小娃娃扶着一须发皆白的老头缓慢走到门口,亦或是大圣背对着二人,老汉与小娃娃见不到大圣相貌,倒也未曾有什么见怪...走上前来时,又是法师在前面,将大圣往后遮掩了些...老汉还笑呵呵的跟法师打招呼:“你们是...” 法海一贯是个有礼貌的僧人,正要介绍自己,却见大圣已经窜上前去,生把一张猴儿脸塞到人家面前:“老人家,我们是..” “哎呦!” “爷爷,爷爷!” 老汉身子往后一个踉跄,面色惊惧。 小娃娃虽然也是被吓得浑身颤抖,却始终搀扶着爷爷不肯放手,这才没让老人家摔倒。 法海心中颇为无奈,这猴儿行事无所顾忌,一向是我行我素,确实难以约束...可话又说回来,若是将其本性束缚,便也不是齐天大圣了。 法海将悟空一拦,笑道:“老人家莫怕,贫僧乃是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取经的和尚,这是我的弟子...颇具神通,却也不是歹人。” “什么人?哪儿来的?”老汉年纪颇大,许是有些耳背,听得并不真切,也或是怕自己听差了,又问了一遍。 “是东土大唐而来和尚,去西天拜佛求经的。” “哦,哦...大唐来的...” 法海还有几分耐心,反是大圣耐不住性子,又挤上前去:“老头,我们是来投宿的...”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那老汉已经遣孙子去开门,将大圣的话堵了回去。 孙儿开了门,老汉将法师迎进来,话头被憋回去的大圣,只好去牵“马”...其实这马本就是他毛发变化,与他心意相通,可此时若是站在原地不动弹,就显得有些呆,便顺手牵了一把。没走几步,便听那老汉在编排自己:“这位长老,你到还像是个唐人,可他却...” 这话刚出来,大圣顿时憋不住了,松开缰绳,跳上前来,一句一个动作,“我不像?你这老头好没眼色,俺乃是五百年前反了天宫的齐天大圣,一直压在五行山下,你小时候上山砍柴,我还见过你呢!” 老汉闻言,记忆深处的陈年旧事便一一浮现,再细细观摩大圣模样,顿时喜笑开颜,乐呵呵道:“啊对对对!老汉那时年幼,还喂过你几个野果。” “嘿嘿~”大圣得意一笑,向着师父显摆:“师父,俺就说是老熟人,只是许久未见,他却不认得俺了。” “神猴久困山下,如今一遭脱灾...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大圣跟着附和。 老汉招呼师徒二人入内,老汉家其实并不富裕,招待二人虽是粗茶淡饭,但已是家中许久未见之丰盛。 虽然化缘也是佛门的一种修行,但法海向来不是吃白食的,见那小孙儿乖巧伶俐,便传下一套强身健体的法门...其实还有更好的,但怕他家境无力承受后续所需之气血营养,反而有害无益。 至于佛法,并未传授半分。 这娃娃单看便是老汉家的独苗,就等着他传宗接代,若是因自己一些言语,让这娃娃日后出家入了佛门,岂非平白断了人家的香火? 这便不是功德。 饭后略作了一些闲谈,难免谈及当年大圣被压在山下时与老汉幼年相遇时的往事,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不知不觉夜已深,老汉与自家孙子自去歇息,法海与大圣同住一屋,大圣掏出虎皮,拿着借来的针线准备缝制个衣物...却未曾想毛手毛脚,全然不成形状。 法海从大圣手中接过来,道:“还是为师来吧。” 大圣见法海一针一线颇为精巧,忍不住道:“想不到师父还懂这些精细活。” “贫僧的衣物,皆是亲手缝制...不过这还是第一次给别人做。” 此言非虚,不论是法海还是三藏,身上的衣物全是自己亲手缝制。 大圣听闻,顿时神采飞扬,刚想要拜谢,却还觉着不好意思,正在为难时,却听师父开口道:“你且瞧好了,为师只教你这一次。” 法海语气严肃,却让大圣一个激灵,只觉脑瓜子后面隐隐有些作痛,立马正襟危坐,不敢放肆。 结合了法海与三藏两位大师的手艺,成品自然不用多说,大圣穿上便舍不得脱下来,喜不胜收。 正在此时,法海忽动了动耳朵,眉头稍稍皱起。 悟空连忙询问:“师父,可有什么要紧事?” “门外似乎来了两个客人。” “客人?”悟空愣了愣,下意识道:“方圆几里,就这老头一家,此时会有什么客人来访?” 大圣嗅了嗅鼻子,道:“却也未曾嗅到什么妖气,师父稍候,待俺老孙出去看看。” 第九章 你若因此错伤了好人,又当如何? 大圣出去的快,法海的脚步也不慢。 二人刚出来,便看到几柄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的钢刀,原来是强人捉刀来打家劫舍,目光扫视见有三人。 一人已经摸到了祖孙二人的屋前,悟空大怒,从耳朵摸出金箍棒,提棍就打。 法海一旁开口:“悟空,留活口。” 悟空闻言已经是收了力道,可没想到这些强盗实在是不经打,金箍棒只是稍稍磕碰了一下,便一命呜呼。 “阿弥陀佛。” 一个戴眼罩的独眼强盗,见大圣凶狠,夺马便走。 另一个眼见跑不了了,有瞧着法海似乎是个文弱和尚,以为拿住他就是拿住个人质,随即抽刀上前。 “师父,小心。” 大圣想要去追,又见师父犯险...正纠结时,听师父声音传来:“你去追那个偷马的,且看他们老巢在何处。” 闻声看去,那强盗的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师父手中,而那强盗此刻已经跪在地上,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好一个凡僧。 悟空心说:我却忘了师父的本事,几个毛贼当什么事儿? 然后翻个筋斗,跟在了强盗身后,其实那马本就是猴毛变化,就算悟空不跟亲自跑这一趟,只需这独眼强盗骑着回去,他自然也能知道对方老巢,正这般想着,便见前方不远处一道白光闪过...然后便跟马儿断了联系。 嘶! 大圣运转双目,金光闪耀,定睛看去竟然是一条白龙。 几个毛贼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况且师父已经拿住了一个,可若是这野龙行凶...还是得要紧师父安危。 大圣一棍子向着白龙兜头砸过去,那白龙见铁棒势大力沉,心知不可力敌,扭身而去。 大圣正要快步赶上,却见那白龙身下掉出一物,是一块儿玲珑剔透的玉佩,以大圣的眼力自然一眼就看出不是凡俗之物...这白龙恐不是一条野龙,也不知究竟是什么跟脚。 大圣飞上云端,见白龙飞入了一条水涧之中,山崖边儿上有石碑,写着鹰愁涧,心中记下了这白龙老巢,把云路一转,返回了老汉家中。 刚才动静而颇大,老汉与小孙子全都被惊醒了。 等悟空回来的时候,正看到那强盗痛哭流涕,跪在师父座前忏悔自己罪恶的一生,声泪俱下,令人震撼。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阿弥陀佛。”法海见大圣回来,念了一声佛号,“可有什么发现?” 大圣也不等师父细细询问,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俺老孙见那白龙不似凡俗,便先探了探他的踪迹,至于那伙儿强盗的巢穴,弟子未曾探得...”大圣偷眼瞧了瞧自家师父,似乎怕被责罚一样。 法海自然不会怪罪悟空,反而是看向了那跪在地上的强盗,道:“如此,一会儿倒要你带路了。” 那强盗在地上生生磕了几个响头,道:“小人罪孽深重,幸遇法师,才知一生行差踏错...如今正要恕罪。” “你且稍等。”法海按住了强盗,看向了大圣,“悟空。” “弟子在。” “那被你打死的强盗,为师正要将其超度,所谓人死灯灭,纵然他生前乃江洋大盗,手上沾染数条人命,可今日终究是丧命于你手...你一会儿挖个坑,将他尸首收敛掩埋,莫要曝尸与老丈家中。” 大圣见师父提起被自己打死的强盗,还以为是佛门中人的慈悲心犯了,要怪罪自己随意杀生。 毕竟人与虎终究不同,师父不怪罪自己将恶虎打死,却不见得能容得下自己行凶杀人...却未曾想到师父竟是这般一番言语,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师父,你不怪罪俺老孙打死了他?常闻佛门中人,宁愿自己身死,也不愿意杀生,弟子虽是半路出家,未曾想手上没个轻重,如今一棒将他打死...难道不是杀孽?已经犯了戒律?” 人生在世,谁能不犯错? 法海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但很快就收敛起来,悟空下手虽然重了些,犯了杀戒,但在法海看来,也不算是犯了错。错是错,戒律是戒律,有些时候错了不一定违背了戒律;而有时候,遵守戒律并不代表就是正确的。 这是法海经过亲身经历所得出的感悟。 “今日若非你我借宿于此,老丈祖孙二人,岂不是就要无辜丧命?难道说你一身本领,因为怕犯杀戒,便看着强盗将好人杀死?”法海不想齐天大圣这般人物,被佛门戒律的条条框框所束缚...以前他自己就是被困其中,反被蒙蔽了双眼,如今他自己都想走出来,又如何会将孙悟空推入其中。 悟空看看跪在师父面前忏悔的强盗,又看看被自己一棒子打死的强盗,总觉着哪里不太对劲儿,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法海见悟空抓耳挠腮,心知他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笑道:“你将他打死他,是为民除害,他更死有余辜,省得日后再害人。若果真以菩萨心肠放他们一条生路,那日后若是还有死于他们之手的良善人家,又当如何?他们是否会在阴曹向阎君鸣冤,言说你我只顾强盗的性命是性命,却不管好人是否会遭难?这杀孽又应在谁人身上?” 这番话让大圣听了直愣神儿,师父不愧是大唐高僧。 感叹之时,心里却也暗暗琢磨出了一番道理—— 若是没遇上到也罢了,可既然遇上了,若不杀了这些强盗,日后强盗害人的罪孽,便应在自己身上。 大圣正在消化,耳边又传来师父的声音:“不过还有一桩事儿,你得上心了。” 悟空好奇道:“何事?” “今日你虽失手,但也不算错杀...可若有一日,你若因此错伤了好人,又当如何?” “啊呀...这...”悟空一时没了计较,脑海中自也浮现出自己因失手杀了好人的场景,让他寒毛乍起,浑身不舒坦。 他自己想不明白,便连忙向师父请教:“请师父为弟子解惑。” “你虽是个顽猴,但为师观你生性嫉恶如仇,这本是好品质,再加上一身通天彻地的本领,更是如虎添翼,可始终少了个约束...可你如今既然知自己下手不分轻重,为何不想个法子克制一二?也算是一桩修行...” “唔...”大圣还有些不好意思,道:“师父不知,俺此前学艺时,授业恩师也未曾认真指点过俺武艺...俺老孙这一身武艺,全是自学,可谓天成...又从众师兄处借鉴了许多,因而还有些杂乱,其实无体系...俺老孙一时也想不出个什么章程来,不知师父可有什么好法子?” 法海想了想,道:“贫僧行走人间时,听闻凡俗武道或有‘举重若轻’、‘举轻若重’之境界,为师观你棍法一味刚猛,虽然勇往无前,但也失了后劲儿...你说你这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且可大可小,变化如意,莫不如在这方面琢磨一二?” “轻?重?” “所谓一法通万法,能你真正将一身气力收发由心,自然也就不用担忧他日因失手错伤好人性命。”法海见大圣听的认真,笑道:“若你当真贯通了阴阳刚柔之变化,或许他日与二郎真君切磋时,胜算不小。” 悟空眼前一亮,如获至宝,邦邦邦几个响头扣下,道:“弟子多谢师父指点。” 第十章 本性难改 以往大圣在花果山下占山为王,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性命,本以为拜了师父入了沙门,要被严加管束,却万万没想到...师父的这一番话,可谓让人振聋发聩,让他放下了不少担忧。 他本意是忍个三五年,保护他取了真经便分道扬镳... 大圣对这个新师父愈发刮目相看,心中自也再多几分敬服,师父的话有道理,有道理他自然是愿意听的,甚至觉着听不够。 心中正在琢磨“举重若轻”与“举轻若重”的境界变化,耳边又传来师父的声音—— “这篇法文你且用心记下,日后遇上这等凶徒,你若再伤了其性命,这经文便能将其超度...如此,也不算犯了杀戒。” 大圣闻言又是一愣,什么法文?超度不算犯杀戒?佛门当真有这个说法么? “你且听好了,为师只念一次。”法海见大圣出神,声音稍提了几分。 法海开口表示大佛玄音,一道道晦涩的音符,编织成一篇古朴真言。 大圣只听了几句,便一个头两个大,他宁愿去琢磨自己棍法之中的轻重变化,也不愿意学这“鸟语”...他想要问问这咒文有没有汉话版的,但看师父超度恶灵时庄严肃穆的神情,一时又不敢开口。 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有所错漏。 一个愿意教,一个也算是用心学,师徒之间亦是愈发亲近,师徒羁绊已出现端倪。 这本是极好的一副画面。 可正隐匿在云层之上的观音菩萨此刻看这一幕,心中十分诧异。 这猴头是什么性子,不必多说,肆意妄为那是三界出了名的。 纵然是在五行山下压了五六百年,也不见得能消磨了他的性子,他如今一遭脱困,岂能心甘情愿的再受到束缚? 一个最擅杀生的妖圣,遇上了一个慈悲的和尚,两者的矛盾原本是不可调节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处事风格,发生冲突对撞是必不可少的。 可如今这是什么场景? 尊师重道的大圣正在聆听教诲? 确实让菩萨有些措手不及。 以至于她在这一道劫难提前准备好的安排,似乎就用不上了。 按照“剧本”,悟空会将几个强盗打死而遭受到唐僧的数落与埋怨,师徒二人因此而生出嫌隙。 依照猴儿的性子,如何能受得了这般唠叨? 纵不至于因此失了诺言不往西天去,但被言语所激,出去躲躲清净,也在情理之中。 如此,她便可以趁虚而入,将那三只箍儿送与唐僧,只需哄骗猴儿带上,便是三藏管教束缚这泼猴的手段。 其实她此刻本不应该在此,但在五行山的羁押罗汉回灵山缴贴时,言及了一些唐三藏的一些古怪之处,因此观音菩萨才提前落位观察。 这一看,竟然险些让这位堂堂观世音菩萨失了计较,乱了分寸。 说是提前来,其实还是稍晚了些,却也正巧听到了三藏与悟空之间的谈话,期间她一度想要驳斥三藏那些的妄语,但终究是没有现身。 此刻现身与三藏辩论佛法,并不适宜。 佛法辩论一道,本没有定数,而且此刻的孙悟空,怕是更愿意信服三藏所言。 别说是孙悟空了,就是菩萨自己也不认为三藏法师所言没有道理。 观音菩萨所学繁杂,在入佛门成为三大士之前,她亦是道门高徒,可谓是身兼两家之长,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佛位,却在灵山地位颇高的原因。 若是她没猜错,这三藏法师恐是觉醒了金蝉子的真灵...刚才对孙悟空所言之语,于他当年恶了灵山诸佛之论,乃是一道。 金蝉子是如来佛祖的弟子,巧合的是如来佛祖正是当年截教首徒,其佛道两家之修为,更是深不可测,金蝉子作为他的亲传弟子,虽修佛道,可对道家修行,必然也有涉猎。 阴阳相济之道,正是道家核心之一。 观音菩萨之所以猜测是金蝉子觉醒,也是因为她前不久才在长安亲自选定了取经人,之前的唐三藏是什么样子,她非常清楚,是决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 只是未曾料到金蝉子十世轮回,依旧是不改本性。 “事到如今,总不能再换个取经人吧?”菩萨心里犯了愁,“取经人换了,这泼猴是不是也得换?” 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事颇为棘手,尚得从长计议。 原本师徒二人相处融洽本应该是件好事儿,可偏偏金蝉子是个叛逆性子,与唐三藏更是天壤之别。 佛门是想要收孙悟空做个佛门护法,可不想让他闹完天宫之后,再来个大闹灵山。 因此针对孙悟空的性子,提前做出了很多针对性的安排,为的就是彻底磨去他的顽劣与凶性,将他彻底度入佛门,将来做一个听话的斗战胜佛,而非是肆意妄为的齐天大圣。 佛门东传,西方大兴。 金蝉子转世与孙悟空,都是其中关键人物。 按照“灵山高层”推演,西行之路共八十一难,皆已精心策划。 可未曾想到,这唐三藏才刚出了大唐,便出现了这般纰漏。 而且西行大幕已然拉开,佛门在其中与多方势力博弈,并达成诸多协议...纵然佛门此刻想反悔重来,怕是别家也不答应。 想想老君被霍霍的仙丹吧,还怕这猴儿仙丹吃多了不能炼化,特意去回了炉。 可这猴子一脚踢翻了老君的丹炉,丹炉落入凡间,化作火焰山...这些账目人家都记得清楚,将来都是得还的。 据说当年人间正直东汉王莽篡汉,刘秀起兵,一些飞射的炉火正中王莽大军... 如此思索了片刻,菩萨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眼下且走一步看一步吧,作为“西游的执行导演导演兼编剧”,自己还是得要从全局出发,只要最终唐三藏成功到了西天,取了真经,传于东土...期间过程似乎也并非那么重要。 至于金蝉子真灵觉醒应该如何应对,观音菩萨也不好擅下定论,先把眼下这一关应付过去,然后返回灵山向佛祖汇报之后,再做定计。 菩萨犯难的时候,法海已经将那强盗的恶灵超度。 “可记下了?” 悟空的悟性极高,他此刻用心铭记,自不能忘,连连点头:“师父,全都记下了。” “去寻个僻静处,将他尸体埋了吧。” “师父稍等,俺老孙去去便来。”悟空提着尸身,一个跟头便翻得没影,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便已经回来。 法海起身,将那强盗提溜起来,道:“该你带路了。” “哎,哎...大师且跟小人来。”强盗连连点头,化身带路党。 “悟空,你在此处看着,以防歹人从别路寻来报复,为师自去便是。” 悟空见师父自去寻乐,竟不带自己,毒舌嘴臭的登时本性发作:“师父,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僧,如何能独自去得强盗老巢,还是带上俺老孙吧...” 第十一章 师父为何不渡化了他们? 悟空当然知道师父的本领。 只是一伙儿山贼而已,师父出马还是手到擒来的...他就是单纯的闲不住嘴。 岂料师父当真停下来,悟空有些心虚,下意识掩着嘴往后撤退了几步,似乎是怕师父责备。 法海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对付一些山野毛贼,也不需动武,贫僧当以佛法感化。你且看他....” 悟空顺着师父示意的方向,向那强盗看过去,只见对方一副改邪归正,改过自新的模样,竟还有一股“正”气? 悟空一双火眼金睛上下转动,这下他更坐不住了,他刚才就没看到师父是如何将这强盗感化的,如今说什么也不想错过。 大圣的脑子一向非常灵敏,区别就是在于想不想用...毕竟很多时候直接莽上去就解决问题了,所以他也懒得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可师父的手段显然是引起了他的兴趣,便顺着话头道:“师父,刚才俺老孙胡言,做不得数...师父莫非忘了这鹰愁涧还有一条来路不明的白龙?师父虽不怕这山野毛贼,可弟子却不放心师父独自一人前往,若是遇上了那白龙,让师父遇险,才是俺老孙的过失。” “师父,师父!” 悟空见师父果然有些松动,立马上前趁热打铁,抓住师父的衣袖,“师父莫非忘了弟子还有分身之法,弟子只需要在此地留下一具化身,任那些强盗来了,也伤不到老丈一家。” “师父,你就让俺老孙跟着吧...让俺老孙也见识一下师父的佛法,别日后上了灵山,那些和尚向俺老孙请教佛法时,俺却一问三不知...俺老孙自是面皮厚过城墙,可这丢得却是师父的脸面...” 如此言语,可见猴哥是当真用了心。 法海见悟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自然无法拒绝,道:“也罢,便依你就是。” 悟空终究是不会掩盖自己的情绪,欣喜之际,当即拔了一根毫毛,将其化作自己一具分身留下,“师父,俺来扶你。” “倒也不必,这两步路为师还是能走的。” ...... 去往山贼巢穴的路上。 “俺老孙观师父法力不俗,许多天庭战将都不及师父修为,为何还要称自己为凡僧呢?”这个一直横在悟空心头的问题,他终究是问出来了。 法海早知道悟空憋不住,倒也没有什么意外之处,笑道:“贫僧既不是神仙,也未曾证得佛门果位,如何不是凡僧?” 悟空一时语顿,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回答,片刻后又问道:“师父,你佛法高深,法力高强,为什么还未证得佛门果位?” 法海接着笑道:“为什么一定要证得佛门果位?” “世人修行不就是为了修个正果么?或是得道成仙,或是证得菩萨佛陀的果位...” “哦?”法海看向了悟空,道:“你这顽猴修行,又是为了什么?莫非也是为了得道成仙?哦,为师想起来了,你是想要当玉帝,做一做凌霄宝殿的天帝尊位。” “师父莫要取笑俺老孙。”悟空当即就绷不住了,“也是俺老孙当年轻狂,其实弟子原本去拜师学艺修行时,乃是看到花果山的猴子猴孙生老病死,想到将来年老血衰,暗中有阎王管着,一旦身亡,万事皆休,故而想要得个长生...” “原来你是怕死才去修行。” 悟空:... 师父哪都好,就是时不时戳一下心,让人招架不住。 这话说的也没错,自己当年确实是怕死才去修行,学得就是长生之法。如今细细想来,原来是自己本事变大了,却将初心忘记。 只是简单几句对话,似乎点透了悟空心中郁结,眼前风景也顿时明朗起来。 “师父,您呢?你又是为了什么修行?”悟空好奇问道,“难道不是为了成佛?” “或许以前是。”法海笑道:“但现在,也可能不是。” 师父果真是个佛门中人,讲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忒不痛快。 再想要细细询问时,却见眼前出现了几个强盗,其中一个正是偷马逃走的那个。 “大哥,就是这两个和尚!”双方狭路相逢,独眼强盗恶人先开口,“尤其是那个毛脸儿雷公嘴的和尚,下手最恨,一棒子便将老三打死...呀,老六,你怎当了俘虏?这是要带着他们去哪儿?” 悟空闻言笑道:“师父,这独眼龙脑子怕是不好使,咱们既然在此地与他们相遇,他难道还猜不出来,这是他们家老六,领着咱们来寻他们的晦气?” “老六,你竟然做了叛徒!”带头大哥顿时怒不可遏,提着钢刀一指,道:“弟兄们,给我杀了他们!” “上!” “杀呀!” 悟空当即一个跳步,挡在最前面,还忘不了跟师父打个招呼:“师父,让俺老孙来,此番定然不会伤了他们性命。” 因自己力大,虽然有所收敛,但一时也不知这些凡人的承受极限在什么地方,不过悟空有个好办法,只要不伤在他们致命要害处,纵然是力气稍稍大了一些,也不至于了解他们的性命。 三下五除二之后... 法海觉着是自己多嘴了,与其让这些强盗承受这般折磨痛苦,倒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的,死了一了百了。 带头大哥第一个遭殃,被悟空打断了双腿,瘫坐在地上呻吟不断...悟空见此法可行,便如法炮制,剩下几个强盗很快也摆出了同款姿势。 而有所不同的是,带头大哥的腿伤最重,双腿骨骼已经化作粉碎,若非仙丹灵药,只是凡间药物,已经没有了复原之望。 有了这个样本,悟空便逐渐递减自己的力道...到了最后一个被收拾的强盗时,已经只是寻常骨折,可谓进步飞速。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道:“这般下场也是尔等劫数...断了双腿,亦只是小惩。” “小六。”法海对着带路的强盗招招手。 “大师有何吩咐?” “如今他们已被降服,你自带想办法带着他们去官府投案自首。” “大师不知,此地乃是鞑靼疆域,并无官府...” “那就去大唐官府自首。” “师父要把他们送官?”悟空惊道。 “他们在此地杀人放火,夺人钱财,想必丧命在他们手中的唐人也不在少数,自该大唐朝廷审判。” 悟空想了想问道:“师父不渡化了他们?” “为何要渡化他们?” 悟空愣了愣,心中自问,为何要渡化了他们这些恶人啊?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跟着师父来此地的初衷,自己是来学佛法的啊! 这才恍然道:“师父,您不是说要以佛法感化他们么?” 第十二章 不如让师父来做这个灵山之主 “阿弥陀佛。” 法海念一声佛号,看着悟空说道:“恶人若被佛法感化,可还算的恶人?” 悟空想了想,道:“弟子听闻佛门之中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便是那些杀人无算的魔头也有成佛之时...想来若是被佛法感化,渡入佛门,去了前尘因果,便是新生...如此或许也算不得恶人了。” “悟空,你这般言语,莫非在为自己开脱?” 悟空:“师父,此言何解?” “你以往也是杀人无算,号称妖族七大圣,又大闹龙宫,地府乃至天庭,在世人眼中可算的恶人?” 悟空无奈道:“师父若这般说,俺老孙的名声,可也能夜止小儿啼哭了,端得是个大魔头。” “而你如今拜入沙门,成了个出家人,自是前尘自断,成了佛门头陀行者,也算是放下了屠刀,可还是魔头妖邪?” 悟空想了想,道:“弟子应当是在五行山下被压了五百年,以惩戒赎罪,才有如今机缘...” “你扪心自问,对佛法可有半点感悟?” 悟空老老实实道:“弟子全听师父片语,不过偶尔学了几句挂在嘴上,最熟悉的便‘阿弥陀佛’四字,心中全无感悟...日后自当聆听师父教诲,一心向善。” “你是受了惩罚,才有如此机缘,他们这些强盗土匪,尚未赎罪,如何听得佛法教诲?若此刻以佛法令其感悟,岂非变成好人?” “若都如这般,三界岂不是乱了套?任那些妖魔为非作歹,等事发时,拜入佛门...言说自己大彻大悟,痛改前非,便能因果不论,从获新生...反而是那些丧命与他们之手冤魂,无处超脱。” “悟空,你自己说,这些恶人,为师渡还是不渡?” 悟空愣了愣,他忽觉着佛法一道博大精深,以往只是未曾深入了解,如今只是听师父借题浅谈,便觉着凌厉,诚心拜服:“师父所言甚是,这般强盗,当由官府以法制裁...所谓佛渡有缘人,他们没有还清罪孽前,便是于我佛无缘...师父,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这顽猴,倒也颇有慧根,虽不中,但也有几分浅薄见识。” 听师父夸奖,悟空喜不自耐,可又疑惑道:“为何师父独独以佛法感化了他?” 悟空指了指强盗老六。 “他本是个过路人,因有几分手段,被强盗强留山寨,尚且未曾做得那打家劫舍,谋财害命的勾当,以往虽也好勇斗狠,可并无什么大孽在身...悬崖勒马自还来得及。”法海笑道:“既然本不是恶人,为师便引他入正途,劝他为善。” “原是这般道理,这才是大功德。”悟空恍然大悟,又替强盗老六庆幸,“多亏他当时去找师父,若他先来找俺老孙,怕已经丧命多时了。” 强盗老六得了圣僧指点,痛改前非,自去山寨取了金银送于师徒二人,当是过路盘缠,然后收拾了一些细软,牵了一辆牛车,将一众强盗安置,对着唐长老道:“小人这便去投案,日后若脱得枷锁,自当日日行善,方不负圣僧教诲。” 此间事了,师徒二人自是返回老丈家中,准备启程,继续西行。 他们师徒两个轻松了,反倒是云层之上看了全部过程的菩萨却是感慨万千,心说不妙。 如今师徒两个“如胶似漆”,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反倒是让她难寻可乘之机,将手中的三只紧箍儿送出去...定下孙悟空为西行人物时,灵山诸佛只怕猴子不服管教,因此定下许多计策...如今看着猴儿对唐长老言听计从时,心里反而不爽利。 若是这般倒也罢了。 最让菩萨在意的还是唐长老的一句话:那些妖魔为非作歹,等事发时,拜入佛门...言说自己大彻大悟,痛改前非,便能因果不论,从获新生... 她莫名觉着那些已经在西行路上落位的那些诸天神佛的宠物坐骑,脑门上刻画着一个大大的“危”字。 也罢。 因为唐长老一人的稍稍变动,便引动了这般奇妙变化,这也是灵山之前未曾料到的事情。 大圣心心念念想要一观师父精湛佛法的愿望,终究是没能实现,他决定下一次自己尽量先不出手。 而师父究竟是如何将强盗老六感化的,他亦无从可知。 相比于将妖邪渡化,法海更擅长将他们超度。 法海终究是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虽然不会责怪悟空伤了这些强盗的性命,但若无必要...他自然也不会出手伤人。 因为大唐的刑罚,自然会将他们开刀问斩。 他只是一个凡僧,并非是审判者,自认无权随意判决他人性命。 以往修行时,遇上一些没有杀孽,但是却颇有道行的妖怪时,也多是废了他们的修为,倒也没有直接伤了他们的性命。 可换句话说,在妖魔世界之中,若是被废了修为,几乎就成为了别人的盘中餐,跟死了没什么差别。 “师父。”悟空毕竟是个闲不住的,又跟着一位佛法高深的大唐高僧,自然时时请教:“您这般有道高僧,都要去西天求取真经,也不知这真经究竟有何妙处。” 云巅之上的菩萨听到悟空这般询问,也把耳朵偏了偏,似乎是想要听听这觉醒了金蝉子真灵的唐三藏,能有什么见解。 “贫僧亦未得见真经,如何知道其妙处?”法海笑笑:“等去了西天,求得真经,便知分晓...不过观音大士言说那大乘教法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 “如此说来,也是个好法门。”悟空笑道:“若是修成,也能得个长生。” “你这猴头,心中便只想着长生。”法海在他头上敲了一记,道:“你这般只求自己解脱,纵然去了西天,也求不得大乘真经...为师传你一些小乘精要,便已足够。” “这是何故?”悟空颇为不解。 “虽然未曾见过真经,但只听菩萨几句言语,便也可知大乘佛法教义,不在个人,而在众生...若说小乘教法,知说世尊乃世间唯一真佛,众生皆学他之法,以求自我超脱;那么大乘佛法,便当真是要普度众生,使得人人成佛。”法海看悟空眼神颇有些迷茫疑惑,又道:“简单来说,小乘佛法是渡己,大乘佛法在于渡众生。”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听了三藏这般见解,也是暗暗点头,心说,若你早有这般觉悟,又如何被佛祖发去轮回。 可见十世轮回,并非没有成效,金蝉子的佛法又有精进。 “师父当真是高僧,还未见得真经,便有这般领悟...”说到此处,悟空转了个念头:“若是这般,大乘小乘似乎也不冲突,等师父取了真经,便是一肩挑两家之长,渡己更渡人,那才是真佛。俺老孙看那如来只是个惯会阴谋诡计的小人,俺老孙都知出家人不打诳语,他却眼睛都不眨一下,胡言便从口中出,来诓骗俺老孙。” “我看等师父两教修行有成,那如来须得把灵山之主的位置让出来,让师父来做这个佛祖...” 第十三章 菩萨,这跟您说得不一样啊 还是那一只狂妄的猴子。 本以为压了五百年,能让他收敛许多,没想到遇上了这样一位师父,却更添了几分肆意。 师徒的二人的话,一句句冲击着观音菩萨的底线,若非西行大幕已然拉开,她必然会禀明佛祖重新考虑人选。 “泼猴!尔怎敢妄言!” 法海闻言也是一惊,齐天大圣果真不同凡响,不愧是能说出要坐一坐天帝之位的人物,如今竟然还看上了世尊的佛位...哦,是替自己看上了佛祖的位置。 悟空见师父发怒,心里也暗暗叫苦,初见时因不知道师父性情,他还能稍稍克制几分,如今自认与师父厮混相熟,便不知不觉间放开了几分,偶尔有些胆大妄为之语便从嘴边儿溜出来。 这话刚出口,他便心知不妙。 “便罚你亲自背负行李,不得假于分身变化。” 悟空听师父做出责罚,反而松了一口气,连忙收了神通变化,把金箍棒抄在手中,只当是个扁担,将行礼挂在两头,挑于肩头,道:“弟子受罚,受罚!” 言语嘻哈,虽不知他是否引以为戒,但这罚却似乎受得心甘情愿.. 大乘佛法与小乘佛法的区别体现在各个方面,在戒律上自然也有着不小的区别。 小乘佛法虽也戒律森严,但有着灵活的底线,若只是想想,便算不得破戒;大乘佛法就不一样,想也不能想,就得定好按规来,便是有了犯戒的念头,等同于犯戒。 这也是金蝉子,包括法海在内最抵触的一点。 虽然大乘佛法的教义是普度众生,可若是众生一相,尽皆没有了各自思维,岂不是全成了行尸走肉? 活着的唯一作用,便是为灵山诸佛提供香火信仰,这般又如何算的普度众生? 法海在金山寺当住持的时候,世尊佛像都是山石雕琢而成,与别家寺院金灿灿的辉煌大佛断然不同...金山寺闻名天下依靠的从来不是香火旺盛,而是法海降妖除魔打下的赫赫威名。 ...... 云层之中的观音大士观之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没想到三藏管教这泼猴还真有一手,猴子也是真听他的话。 这本是件儿好事儿,可偏偏对灵山来说,却算不上是皆大欢喜。 定下以紧箍儿约束猴子之法,本也没指望生性软懦且有几分迂腐的唐三藏能收服顽猴,毕竟原本定下的方针就是西行之后,各自散场。 至于师徒之情,有则有之,没有也不可惜。 观音大士毕竟大慈大悲,事情虽然出了她的预料计较,但她也绝不会因此而暗下黑手,故意挑唆。 还是一句话,只要能成功去到西天,一些小变化也并非不能接受。 当然了,虽然有些棘手,但还不至于如临大敌,毕竟灵山诸多大能,还拿捏不了他们几个? 如今师徒二人正值蜜月,日久之后,当有变化,自等时机便是。 当年自己师尊与师叔师伯,三清几乎同心一体,还不是分道扬镳? 灵山之中,出道入释者,也不是一两个。 且行且看。 此时菩萨竟真想要瞧瞧,这师徒两个究竟会走到何等地步。 嘿,只是西行路上可不止这猴头一个徒弟,拭目以待吧。 ...... 蛇盘山,鹰愁涧。 听这名字便知不是什么山清水秀之地,可谓是悬崖峭壁崎岖路,迭岭层峦险峻山。 “师父,前方便是鹰愁涧了。” 悟空挑着行礼走在最前面,跳上一处树梢,在上面呼呵道:“师父,可还记得俺老孙说的那白龙?正是在此涧之中...” 法海心中暗暗思量,据佛门典籍记载,三藏法师西行,坐下正是一匹白龙马,原是西海龙王三太子犯了天条,本是死罪...因菩萨求情,故而做个脚力,取经之后,被封为八部天龙广力菩萨,这才重新化为龙身,得了正果。 似乎是听得山崖上有了动静儿,水涧下一声炸响,钻出一条龙来,推波掀浪,撺出崖山...正在半空张牙舞爪,见大圣提着铁棍护在长老身前,心下登时一惊。 见那白龙出水,悟空当即就把观看师父佛法这件事儿抛之脑后,正要在师父面前施展降龙手段,却听“噗通”一声响,那白龙直接反身入水,还不忘压一个完美的水花。 “师父,许是这白龙认得弟子,惧怕俺老孙齐天大圣的威名,因而逃遁。”悟空颇有些遗憾,“师父,既然它不来招惹咱们,咱们便过水涧去吧。” 说着,悟空将行李挑起来,然后还弯下了身子:“师父,这山崖陡峭,水涧又不见底,还是弟子背您过去。” “不妥。”似法海这般人物,如何肯让人背着走? 可既然也说了一步一个脚印走去西天,也不愿意现在就施展腾云驾雾之术,毕竟他是个凡僧。 “悟空,为师记得你金箍棒长短如意,不若搭在此处,做个长桥...” 可悟空想了想,小声道:“师父,若是行至半中,那白龙又趁俺老孙没有兵器偷袭,该当如何?” “那就证明它劫数将至。” 小白龙并非是个莽夫,昨夜已经吃了大圣一棒,自然晓得厉害,轻易不敢露头。 况且他又非食人恶龙,本就是在此地等个取经人来做脚力以赎罪... 小白龙在水涧之下,抬头而望,见师徒两个一前一后,走在金箍棒上步伐平稳,纵然是有山风呼啸,身形也不见动摇。 倒也是两个有本事的和尚... 嗯?? 和尚? 打东边儿来的? 小白龙身体一缩一弹,哗啦啦一阵响动,便是一副神龙出水的场景。 悟空见状大喜,道:“妖龙,正待你出水!” 赤手空拳也要上去擒龙。 小白龙却在出水时便幻化做人形,大呼曰:“且慢动手,吾有话说!” 悟空如今有了师父约束,倒也不负之前莽撞,见白龙出水不像是来寻晦气,便道:“且看你有何话说。若没有个分晓,老孙拔了龙皮,抽了你的龙筋。” 白龙也不理悟空,只是缓缓落下,也踩在金箍棒上,向着唐长老问了一句:“长老可是去往西天的大唐取经人?” 小白龙只一句话,猴哥便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果不其然,在师父点头答应之后,小白龙纳头便拜:“师父,弟子受了观音菩萨指点,专程在此等候大唐西去的取经人,做个行走脚力,如今却险些错过师父,此乃弟子过失,请师父万望恕罪。” “你也是受了观音菩萨指点?”悟空打量了他一阵,道:“俺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也是不久前受了菩萨指点,如今正拜在师父门下,要护送师父西天取经。” “原来是孙大圣,怪不得如此神通,小弟见过大师兄。”小白龙又是拱手拜见:“小弟本是西海龙王三太子,因洞房花烛夜纵火烧了玉帝赐下的夜明珠,因而犯了天条,被贬于此地受罚,后经过菩萨指点,言说会有一位取经人路过,远赴十万八千里去往西天拜佛求经,凡马如何走得,正是要小弟化作一匹龙马,去踏这千难万险。” “嘿嘿。”悟空轻笑一声:“你却不知师父雄心与毅力,师父言说他定是要一步一个脚印,踏去西天...师父原本有个白马,却在出大唐疆域时,将其放还...你这个脚力,怕是也用不上了。” “师父,还请师父不弃。” 小白龙大惊失色的同时,心中也难免对唐长老添上了几分钦佩,可如今若是师父不收下他...他便再无出路了。 菩萨,这跟您说的不一样啊! 第十四章 观音菩萨:这一难是谁安排的? 不得不说,菩萨对于唐长老的前两手安排都相当到位。 一个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法力高强,一路上的寻常妖怪,基本就是闻风丧胆,而留下不是莽夫,就是提前安排好的,安全问题自不必多提; 一个西海龙王三太子作为脚力,西行虽十万八千里,但在龙马脚下也如履平地,纵然遇上什么危险,想必有一匹龙马当坐骑,也能在第一时间脱险。 况且他们都是戴罪之身,又受了菩萨恩惠指点,一路上怎敢不用心? 纵然猴子桀骜,菩萨也有应对相制之法。 可万万没想到,问题竟然出在了唐三藏的身上。 “这唐三藏应是觉醒了金蝉子真灵,将两世佛法化为了一身高深法力,正如悟空所言,大乘与小乘并于一肩,合俩家之所长,假以时日...必是佛门一座真佛。”菩萨心中暗自思索,并且对自己之前所做的种种安排进行反思,“有这般法力为支撑,走几步路自然算不得什么艰难险阻...如此说来,原本安排的一些简单劫难,对于他来说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甚至算不上什么劫难。” “相对于肉体上的磨炼,或许从心灵这方面入手当有奇效。” 得加大力度了。 观音菩萨准备将后续计划微调,暂且不提。 法海听了悟空之言,却稍有些古怪:明明都是观音菩萨指点,为何这猴儿出言反倒是像在挤兑白龙?言语之中,倒似想让这白龙知难而退。 法海想了想,道:“你既是受了菩萨指点,贫僧便暂且将你收下。不过贫僧不需脚力...正缺一个背负行李的劳力,你若不嫌轻贱,便做个驮物之骑吧。” 白龙闻言大喜,驮人驮物不重要,重要是加入取经团队,等去了灵山便能修成正果,去了罪罚之身,这才是大事,连忙叩首:“弟子愿意!” 云层之上的菩萨闻言暗道不好,若是小白龙挑了行李,还在流沙河等着的沙悟净做什么? 可这唐僧打定了主意不骑马,甚至不在意是否会因此耽搁了取经时限...三藏,你可还记得唐王哥哥问你多久功成时,你的意气风发与豪言壮语? 三年! 就这速度,你让唐王哥哥等你几个三年? “师父,弟子是化作龙马?还是就以白龙驼物?”小白龙如今也算是脱了鹰愁涧之囚笼,所谓神龙出困,自有一番不同景象。 再加上师父和蔼亲善,并不是个苛责长老,他倒更是轻松自在。 “不如就以白龙驮物,一路上多威风?也能震慑宵小...”悟空给出建议。 “不妥。”唐长老一言否决,若是这般高调,人人都知唐三藏骑着白龙为坐骑去西天取经,还有哪个妖怪敢来吃他?也不知二郎真君把那“唐僧肉长生不老,飞仙成佛”才传言,传得如何了,“贫僧只一凡僧,如何驾驭白龙?也太过张扬,你...” “竟忘了通禀姓名,是弟子之过,弟子敖烈,小名玉龙。” “这样吧,敖烈。” “弟子在。” “日间行走,你便化作一匹白龙马,驮着行李行走。夜间便化作人形,同吾等一道休息,如何?” “弟子谨遵师命。”敖烈再磕几个响头。 师徒几人一路西行,法海却在心中嘀咕,听闻西天取经时,大圣头戴紧箍,三藏念动咒语,他便头疼欲裂,生不如死...如今为何不见? 法海自然不知道三只紧箍暂时是砸在菩萨手里,送不出去了。 这三只紧箍还是如来佛祖从当年截教同门,金箍仙马遂手中换来的法宝,为的就是约束三个桀骜弟子。可如今最难管教的齐天大圣都对师父言听计从,后面几个就更别说了。 收了小白龙,师徒几人一路向西。 悟空终于是把身上的担子卸了下来,浑身上下轻松不少,因为小白龙在身边,大圣便也能去四处撒野。 “这是什么地界?” “呀,竟是万窟山。”化作白马的小白龙回答道:“师父,大师兄前去探路迟迟未归,别是遇上了厉害大妖。” “听你言语,或知此地玄机?” “不瞒师父,吾家三姊夫有一位好友,唤作狐妹,便是家住万窟山。千年前虽是一小狐妖,可后来得了机缘,学了一身凌厉法术...别说是千年大妖,就是弱一些的万年妖王,也不敢在此地放肆。” “既然此地有这般妖邪,为何不见天兵来收剿?” “好教师父知晓,弟子这三姐夫正是二郎真君,这狐妹虽然是妖族出身,可心地善良,当年弱水肆虐人间,她便跟着二郎真君一同治水,也得了不小的功德...若非有个拖后腿的公狐狸当做情郎,狐妹得道成仙都是有一份儿的。” “天庭禁欲,动不得七情六欲,这狐妹放不下情郎,甘愿下界为妖,也算有情有义。”法海点点头,接着道:“既是这般妖神,当不会与贫僧为难...” 法海心中暗暗思量:若是放在以前,自己定不会做出有情有义这般评语,恐怕“自甘堕落”四个早就扣在头上。 “师父是得道高僧,自然无碍...可若是大师兄...” 师徒二人正在分析,忽见面前出现了一凶恶妖邪,浑身上下散发这难以掩盖的妖气。 法海运转刚佛门天眼通,只觉这妖十分矛盾,那妖气本弥漫汹涌,十分存粹...可偏偏在他身上看不见什么罪孽,就好像是一心一意想要恶人,却不知为何被束缚,始终不得施展。 简单来说,他本性为恶,也真心想要当个邪魔,可被人管教拿捏... “你便是唐三藏?” 那妖似乎在装高人,若是没看错的话,他是学在杨戬。 “正是贫僧,不知这位施主有何见教?” “听说吃了肉能长生不死,飞仙成佛,你说我有何见教?” 来了! 终于来了! 还是条大鱼,法海暗自心惊,早知道西游路上艰险重重,如今才是真正见识,就眼前这只千年道行的大妖,纵然是自己全胜之时,也没把握将其拿下。 不过不要紧,如今却有锦斓袈裟与九环锡杖两件佛门圣器,正是想要除魔之时。 法海跃跃欲试,想要印证修为。 若不凶险,又算什么修行? 上空的菩萨终于是把眉头皱了起来,“这一难是谁安排的?” 还有,谁告诉你们吃了唐僧肉能长生不死,飞仙成佛的? “师父,吃了你的肉能长生不死,飞仙成佛?”小白龙惊叫了一声,“竟有此事?吾竟从未听说过!” “这是菩萨之言,当不是诓人之语。” 法海当即认下,并且顺口带出菩萨,还给这个传言加了一道保障...不过他留了个心眼,没说究竟是哪个菩萨。 不过大家一般都习惯性的认为是观音大士就是了,君不见那大妖眼神都明亮了几分? 菩萨之言? 贫僧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嗯,这下连菩萨自己也认领了。 隐匿云层之中的菩萨煞气顿生,纵然是以她的涵养,也险些动了无名之火...金蝉子,吾道是谁插手西游,原是你自己增加难度。 此番贫僧便让你生吃了这个苦头,看你以后还不老实。 第十五章 全是我没本事,不能保护你和孩子 以菩萨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出此妖法力之浑厚。 话又说回来,若是那些没有跟脚的寻常妖怪,也绝不可能有这般修为。 这万窟山虽然妖气盖天,然却也透露这一股正统玄门之气,想来不是哪位同道顺手调教了一二弟子,便是此山妖邪偷学了玄门神功。 不过适才听小白龙所言,这万窟山之主,乃是杨戬兄妹的故交,想必是得了正统传承。 且让这唐三藏吃个苦头,方能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白龙早就卸下了行李,化为人形,乃是一位器宇轩昂的风流俏郎君,手持宝剑挡在师父身前,“师父,你先走,弟子拦着他。” “走?你们谁也走不了!” 此妖双手泛起黑色妖光,化作黑色风沙席卷而来。 若是个寻常凡僧,早就让他这妖风裹去,法海口中念动咒语,一道定风诀顺手打出,身若泰山稳固,纹丝不动。 身上金光灿灿,耀眼夺目。 佛光专克妖邪。 “嗷嗷——!” 佛光照射之下,那妖长吟一声,变作半妖态势,身后摇出一条狐狸尾巴,头上顶出两只耳朵,双手也变为利爪。 “呔,你莫非是便是狐妖小五?” 小白龙手持宝剑,放出阵阵龙吟,似乎是想要以龙威压制狐妖。 “呸,老子是你五爷爷!” 一狐一龙话不投机,一个仗着神功有成,一个施展天赋血脉,眨眼间便斗了五合。 嘶—— 小白龙暗暗叫苦,现在的妖怪太不讲道理,一个个厉害得不得了,他堂堂西海龙王三太子,竟有些斗不过他。 法海见小白龙争先,便也没有着急出手,而且他也想要观察一些他们两个的修为,做到心中有数。 此时见小白龙落了下风,口中念念有词,便有阵阵佛光将小白龙笼罩其中—— 小白龙虽听不懂师父口中梵文,但也察觉到自己被一股神力加持,气血翻涌,法力倍增。 干脆直接变成了白龙模样,施展龙族天赋神通,顿时风雨交加,冰锋呼啸...天空阴云密布,雷霆轰鸣。 却见那狐妖也丝毫不示弱,双手连连挥动,掌心之间竟也闪耀着紫色的电光,威势竟还要盖过已经化龙的敖烈。 法海见状不禁骇然,心说:这妖怪究竟什么来头,竟有如此修为? 修炼了一千七百年的白素贞,还是得了名师指点,观音菩萨点化,才有这般修为... 别说是法海见了心惊,便是菩萨也在腹诽,这小白龙法力不弱,修行道行也尚可,此刻得了三藏法师的佛法加持,施展龙族神通时,威力更添三四成。 可比着妖狐,依旧是不如。 旁人或许看不真切,但菩萨却已经看出了这狐妖所施展的神功来历,不是别家...正是玉虚一脉。 当年她在玉虚宫学道时,有一同门师弟玉鼎真人,观师父元始天尊所绘制的盘古开天图有感,创出一门神功,唤作《劈天神掌》。 神功一共有九式,具玉鼎真人所言,九式大成,可得一丝盘古大神开天神韵。 此神功威力巨大,寻常人物极难驾驭,修行起来若没有个上千年的功夫,怕是也练不出什么名堂。 君不见连他的亲传弟子杨二郎都未曾习得。 如今怎么传授给了这狐妖? 菩萨边看边推算,无奈摇头,心中暗道一声可惜:这狐妖天资太差,心性也低,能够练成这第七式已到了极限...充其量就是个普通妖王的水平,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真正厉害的,恐怕是小白龙口中那个叫狐妹的。 此山中所见之玄门正宗,怕也全在那狐妹一人身上。 原本菩萨还想着等三藏栽在这两只狐狸手中之后,再出手相助。然后两只狐狸收服,捉去紫竹林洗去它们的妖气,当个观赏灵宠,不过既然是玉鼎真人的弟子,她既没有提前打招呼,倒也不好下此黑手。 便熄了这个念头。 冲天而起的掌力,撕开了包裹着敖烈的云雾,眼看妖狐一双利爪将要触及小白龙胸腹,远处却见一道金光横空,伴随着尖锐刺耳的呼啸声—— duang! 一根铁棒将那狐妖的双手荡开。 “呔!何方妖孽,竟然在此行凶!” 大圣一手握着金箍棒,身腾半空,金箍棒横指着被巨力惯出去的狐妖,怒声呵斥。 他也心慌啊,他万万没想到这万窟山就跟个迷宫一样,一进去便迷了路,若非外面动静太大,让他寻着声音,一路将山窟打穿,恐怕还得在里面转悠。 主要也是外面的妖气太盛,让他实在是难以放心得下。 谁能知道一个万窟山中,竟然藏着这般妖孽? 还好出来得及时,不然小白龙怕是要被开膛破肚了。 法海见悟空及时赶到,便松了松手中的九环锡杖,这狐妖看似法力不俗,神通了得,其实根基虚浮,宛若无根之萍,难成大器。 悟空对付他或许要花费些功夫,但也算不得什么大麻烦。 大圣被压在五行山下许久,刚出来的时候也就是对付了几个毛贼,再然后就遇上了小白龙,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斗,没想到小白龙是个灵巧精细的,见不是对手,根本不纠缠。 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耐打的,他必然是要好好的活动一下筋骨。 果不其然。 一开始那狐妖还能跟大圣有来有回,过过招...可等大圣摸透了他的底细,便全程压着他打。 要不然怎么说这狐妖是个不成器的,刚见劣势,便心浮气躁,招法之间全是破绽,连续吃了大圣几下狠招,便有些吃不消了。 忽见他虚晃一招,然后将法力运转至双手,口中怒喝一声:“劈天神掌!” 悟空见他要拼命,便扭身躲开他的掌力覆盖范围...却不料这狐狸精诡计多端,掌力引而不发,拼命之态全是装出来的,见大圣躲闪,他抽身便走,口中还呼呵着:“狐妹,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被打死了!” 大圣震怒,这狐狸精竟敢让他在师父面前如此丢脸,一个跟斗便翻了上去,金箍棒高高举起,本就一万斤的威势,还贯通着大圣被压五百年的不爽利。 一旁已经化作人形的小白龙,见状好一阵庆幸,辛亏自己归附得快,不然这要命的一棒子,岂非要砸在自己身上? 轰! 正此时,从那狐妖的身后,大圣的正面前,袭来一团红紫相间的劈天掌力,威力比这狐妖高了何止十倍? 大圣忙将金箍棒横转,然后向着那掌力重扫而去。 嘭! 轰轰啪啪啪! 两股力道相撞,顿时引得这万窟山山崩地裂,炸响不断。 周围灵气激荡,就连天上的云层都险些被冲散,若非菩萨法力高深,且早有准备,这一下恐怕就将她震出来了。 “狐妹,这帮人来万窟山降妖除魔来了,我不是他们对手,全是我没本事,不能保护你和孩子...” 第十六章 妖猴、妖龙与妖僧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啊? 法海佛法高深,倒也不觉着有什么,听到这公狐妖这般言语,反而觉着很正常。 妖精,还是一只狐妖,本就应该如此狡猾才对。 “五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忽然出现的母狐妖护着自己的高高隆起的肚子,眉头凝在一起,刚才情急之下调动的法力不浅,显然是影响到了腹中的胎儿。 “狐妹,他们自称是正道,言说见咱们万窟山妖气弥漫,特来斩妖除魔...我怕他们影响到你和咱们未出世的孩子,便想着给他们一个厉害,让他们知难而退...谁知道他们不讲武德,以多欺少...我不是他们对手。”公狐妖稍稍侧身在母狐妖的身后,瞎话是张口就来,言语之间似有说不尽的委屈,以及深深的自责...若非法海亲眼所见,怕是也会对这无辜的狐妖,生出许些同情。 “你放屁!”小白龙顿觉血压上扬,怒火险些从一双龙目之中点燃,“你这妖怪要吃我家师父,此时竟还花言巧语!” 到是大圣不知前因后果,尚且不知道双方为何斗起来,反而看着稳重些...可一听小白龙这话,当即不能忍,冷声耻笑道:“刚才交手,见你法力不弱,还当你是个人物,没想到敢做不敢当,原来是个怂包软蛋...既习惯你家女主身后,又何必出来丢人现眼?莫非是软饭吃多了,想吃口硬的,还蹦了牙?” 要不然说猴子言语向来不饶人? 一张利口挤兑起敌人来,在作为队友的小白龙听来,竟然觉着浑身舒坦,可谓极致的享受。 “狐妹,他们这是见你厉害,不是对手,故意胡言乱语。”被狐妹叫做五哥的公狐妖,立马一副受到了极大冤屈的模样,情真悲切:“狐妹,你是了解我的。这一千多年来,你可见我杀过一人?更别说吃人了...难道你宁愿相信这些来历不明之人,也不愿意相信我么?” 小白龙一旁还嘴:“我师父乃是东土大唐去往西天取经的高僧,我大师兄乃是当年名震三界的齐天大圣...我乃是西海龙王三太子敖烈,狐...狐姐姐,我听我三姐提起过你,言说你是天下最善良的精灵...我等如何是来历不明之人?” “你三姐?你是说寸心姐姐?”狐妹眼前一亮。 “对对对。”敖烈见攀上了亲戚,连忙道:“我与大师兄如今拜在师父门下,护送师父前往西天取经,路过这万窟山时,大师兄前去探路,不想却在山中失了路径...我与师父正在等候时,便见他来,言说要抓了我师父吃肉。” “一派胡言!”五哥当然不会认,尤其这小白龙竟是西海三公主的弟弟,说起来不就是杨戬的小舅子? 若是让杨戬知道自己偷学了劈天神掌,怕是小命不保...如果说之前还有几分底气,但刚才被跟杨戬不相上下的孙悟空揍了一顿,他心中也知道自己尚且不是杨戬的对手。 当年杨戬说得明确,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练成了劈天神掌,他便来亲自取了自己的性命。 众所周知,杨戬一向一言九鼎,很少食言。 不行,决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狐妹。”公狐妖顿时变得凌然,对着狐妹说:“你听听他们说的话,那猴子当年虽是齐天大圣,可谁不知他大闹天宫,乃是三界反贼,人人除之而后快;那西海三公主,咱们就更熟悉了,当年她为了杨戬,跟西海恩断义绝,再也没有来往...这小龙多是在信口雌黄...况且他跟这妖猴一道,显然是一条妖龙,打着西海的名号为非作歹...至于这和尚,不说降妖伏魔,反而与这妖猴与妖龙沆瀣一气,依我看也是个妖僧!” 好畜牲! 孙悟空听这狐妖竟然那他的名声做文章,连带着小白龙与师父,也成了妖龙与妖僧。 “至于抓他师父吃肉,更是无稽之谈...那妖僧又不是什么香饽饽,我为何偏偏去吃他?这万窟山每日路过行人无数,若是吃他们还不是手到擒来?我为何偏偏去招惹他们?”公狐妖越说越来劲,指着孙悟空道:“还有,这妖猴说是入山探路,谁知是不是要摸清咱们底细,寻常时候他们知道不是你的对手,便想等着趁你生产虚弱时突施辣手...否则,山下大道不走,这猴头为何偏偏要入山进洞?” “狐妹,咱们的家都快被他拆了!” 五哥说完这些,长叹一口气:“狐妹,我话说道这个份上,你若还是不信...也不用他们动手,我宁愿死在你手上,你亲自把我杀了吧...只可惜,我那从来没见过的孩儿...” 说着便见他一滴泪珠在眼眶处打转,久久不下,忽一阵清风划过,脸上这才多了一道泪痕。 什么叫演技派啊! 唐僧师徒,连带着云层之上的菩萨都算是开了眼。 “此獠,于我佛有缘。” 菩萨心中莫名出现了这样一个念头,所谓舌灿莲花这方面,这狐妖却有别样天赋。 她又见唐僧师徒竟在此处吃瘪,嘴角稍挑了一下,便立马平复,恢复了原本慈悲之态。 “啊啊啊啊呀!” 孙悟空急的是抓耳挠腮,见那公狐狸竟这般无耻,提着金箍棒便冲了上去,能不能打过是一回事儿,可若是此刻不舒展了胸中这口恶气,怕是三天吃不下饭,五天不能入眠。 他万万没想到,三言两语之后,自己竟成了恶人。 “你这妖精,休呈口舌之力,且吃俺老孙一棒!” “狐妹,你看...这妖猴恼羞成怒了!真假可知!” “ke——!” 大圣急出了猿啼。 狐妹本就是个优柔寡断的,其实她心里已经相信了唐僧师徒的话,但此刻就是自己骗自己。 总不能真把五哥杀了吧? 果然还是杨大哥说的对,不能让他修炼劈天神掌,等一会儿退了敌,便废了他的功力罢,也省的日后惹出大麻烦。 五哥自然不是大圣的对手,狐妹虽然怀着胎儿,但神功大成,纵然不施展全力,一时不能取胜,可也能将他拦住。 那公狐妖见大圣被拖住,自是小白龙与唐和尚落了单,正是他下手的机会! “狐妹,你别怪我...这唐僧肉吃了长生不死,飞仙成佛...到时候咱们便做个神仙眷侣,这才是正果,岂非好过在这万窟山当妖怪?” 心中这般想着,便向唐僧方向急窜,神情凶恶,令人胆寒。 哪儿有刚才丝毫委屈模样? “哎呀!师父小心!” 悟空分心大叫! 第十七章 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 这狐妖颠倒黑白的本事,简直是炉火纯青。 性子本就易怒的孙悟空,自然免不了上当,此刻悟空被母狐狸拦住...便是这公狐狸的可趁之机。 “狐妹,你拦着妖猴,我先将这妖龙与妖僧人拿了再说!” 纵然是到了这般图穷献匕的时候,这公狐狸依旧不肯放松口风。 法海有些想不明白,那个叫狐妹的母狐狸,浑身上下皆散发着精纯的玄门正宗道诀,又有如此高绝的修为,竟然就为了一个这般品行低劣的公狐狸,便放弃了自身大好前程? 若是这般,究竟是“自甘堕落”,还是“有情有义”,就要划上一个问号了。 小白龙见妖狐凶恶,可他身后便是师父,容不得他有半分躲闪...虽知不敌,但此刻也只能拼尽全力! “师父快走!弟子拦住他!” 小白龙开始拼命,一副不管不顾不要命的打法,反而让妖狐投鼠忌器,颇有些放不开手脚。 法海见状心中暗暗点头,这狐妖原是个外强中干的,只擅欺软怕硬。 此乃他的本性,不是修为道行能够补救的。 他若是也有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觉悟,小白龙早就支撑不住了。 这也就是小白龙趁着狐妖被悟空所伤,这才能支棱片刻...可若是时间一长,等小白龙泄了这一鼓作气的气劲,再而衰,三而竭,也照样改变不了落败的结局。 这个道理小白龙同样知道,所以他在第一时间,便让师父逃命。 可这分心一看,却见自家师父像是被吓坏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顿时气血翻涌,当即化为龙形,张牙舞爪...将狐妖包裹在身躯内的同时,以龙吟之法贯穿云霄:“师父,快走啊!” 龙吟之中带着急促,似还有恨铁不成钢的哭腔。 小白龙拼死相救的场景,让法海不禁动容...能够收下这般人物为座下弟子,是自己三生有幸。 “阿弥陀佛!” 法海念了一声佛号。 此声宛若洪钟,威声赫赫,滚滚雷云炸响,似从四面八方一同袭来。 单论声势,竟已盖过了小白龙的冲霄龙吟。 这煊赫佛音,灌入狐妖脑海,也让正要痛下杀手的狐妖身形一顿,便是这一个顿挫,本应是击穿神龙逆鳞的一击,却只与龙身擦肩而过。 哗! 小白龙的龙血化作血雨,撒入万窟山。 伴着阵阵异香,明明是生死相搏之情景,竟还引得万窟山百花齐放。 可见真龙之血的功效何其强横。 刷! 正在小白龙还与狐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的时候,便又是霞光万道,闪耀夺目。 定睛一看,却见唐僧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件袈裟披在身上,这袈裟乃是冰蚕造练抽丝,巧匠翻腾为线,仙娥织就,神女机成。四角上有夜明珠,攒顶间一颗祖母绿。 非但如此,细细看去,这袈裟上根本浑身是宝,上边有如意珠、摩尼珠、辟尘珠、定风珠;又有那红玛瑙、紫珊瑚、夜明珠、舍利子。 偷月沁白,与日争红。 正是条条仙气盈空,朵朵祥光捧圣。 小白龙与狐妖心中齐惊:这袈裟绝不是凡物,乃是绝世珍宝! 此乃三藏西行时,菩萨所赠的锦斓袈裟,言说:龙披一缕,免大鹏吞噬之灾;鹤挂一丝,得超凡入圣之妙。但坐处,有万神朝礼;凡举动,有七佛随身。闲时折迭,千层包裹透虹霓;遇圣才穿,惊动诸天神鬼怕。 端的是个宝贝袈裟。 此刻披挂于法海身上,佛光色亮,满身红霞,外透元光,前生宝气。 就这番扮相,绝对是灵山第一等门面。 若是寻常凡俗见了,怕是当街便要跪下拜见真佛。 法海将九环锡杖擒在手中,双足微踏,一个纵身便与狐妖在半空之中面对面。 菩萨慈悲向来不是法海的风格,如今狐妖入目之处,便是一尊金刚罗刹,那终于不加掩饰的佛煞之气全部加持在九环锡杖之上,若泰岳横空,携凌然威势向那狐妖横压了去。 那狐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佛法无边。 上当了! 这是狐妖内心深处的第一个想法,究竟是何人害我? 依旧藏着观测的菩萨也是目不转睛,她虽然察觉唐三藏法力不弱,可比这狐妖也不过伯仲之间……竟如此大胆? “大胆妖孽,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法海一向是该出手时就出手。 轰! 法海九环锡杖重重挥下,半空中出现了横贯半个天穹的锡杖虚影。狐妖本想要躲闪,却发觉那锡杖凭空变大了无数倍,将整个万窟山都笼罩其中。 不对! 菩萨心中惊道:他自身法力有限,可有了锦斓袈裟与九环锡杖的加持,佛法威能何止增添十倍?! 危! “五哥!” 此刻狐妹才知道,原来不是自己缠住了孙悟空,而是孙悟空拦住了自己。 强行动用本源真诀,逼退了悟空,狐妹迎着那锡杖虚影便冲了上去,双手雷鸣闪耀,可行至半空,忽面露痛苦之色,顿时泄去了一手力道,只能单手运转真诀神通,另一手托着腹中胎儿。 悟空见状好一阵牙疼。 一来是他终于见识到了师父高深佛法,二来,又是替着狐妹感到不值。 duang! 千钧一发之际,狐妹终于是拦在了五哥身前,掌力与锡杖相交,狐妹嘴角流出鲜血,但终究是震退了法海手中的锡杖。 正想要去看被自己挡在身后的五哥是否受伤,却见一股无形之力,以一种及其精妙的律动,穿过自己,重击在五哥身上。 “噗——!” 五哥口吐鲜血,身形自半空倒飞出去。 狐妹能够清晰看到五哥眼中的神情,从庆幸变作惊骇。 狐妹顾不及许多,也不管法海等人是否会背后偷袭,紧追了下去。 悟空则是大喊一声:“师父!” 小白龙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去看的时候,才发觉师父竟被劈天掌力击退,到现在还未停下来。 悟空眼神尖锐,见师父虽然面色略带苍白,但眉目之间,却有飞扬之意,便知师父无碍。 一个筋斗翻至师父身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将师父逼停,“师父,您怎么样?可受伤了?” 知道归知道,关心是关心,并不冲突。 “幸亏有菩萨所赐的锦斓袈裟,这才无恙。”法海也是暗松了一口气,这狐妹的劈天神掌果真不凡,这劈天二字也绝非夸大之言。 自己还是托大了,用尽了浑身解数,全力施为,也不过是挡住了她单掌之力。 若非她腹中怀着胎儿,一不能用出全力,二也始终未下杀手,只想着退敌...此战胜负难料。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师父何言罪过?” “趁人之危,如何不是罪过?”法海话音落下,便飞身而下,想着狐妹与五哥的方向走了两步。 “你别过来!” 而此时此刻,狐妹正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拦着重伤的五哥,向着法海发出了警告:“我不管你们是取经人,还是猎妖人,现在,立刻马上离开万窟山。” “阿弥陀佛。”法海想到了自己当年初次遇见青白二蛇时,也正是因为妇人分娩,如今这狐妹强行运功,动了胎气,若不及时调理,恐怕胎儿难保。 “施主,贫僧刚才的气劲,虽然贯穿了他的心肺,但并不致命...最多就是废去他半一半儿修为,以后不能仗着法力为非作歹...” “咳咳!废便全废了,留下一半算什么道理?”公狐狸闻言竟还有力气反驳,可见确实性命无忧。 “你虽然本性恶劣,但有这位女施主约束,终究还未做出什么大恶之事,废你一半算是惩戒,留下一半...是让你日后惹到强敌时逃命用的,别因此连累了妻儿。”法海终究是转了性子,若是放在以前...别说是这俩狐妖,怕是大圣根本出不了五行山,法海还得在上面再加一道咒语。 “刚才那一下,你本能杀他。”狐妹神情稍稍舒缓了些,但也回过味儿来,转言又向法海询问:“可你为何收了力道?” “出家人慈悲为怀,轻易不杀生。” “你这和尚倒也奇怪,别的和尚都是不杀生,你为何是轻易不杀生?莫非当真是个妖僧?”狐妹见五哥没事儿,便先放下心来。 “妖僧,也是僧。圣僧,也是僧。而贫僧,只是个凡僧。” 此刻大圣与小白龙也来到师父跟前,正巧听到师父这般言语,两人对视一眼,感慨万千。 只能说,好一个凡僧。 “女施主分娩在即,若是信得过贫僧,贫僧师徒便在此为你护法。” “你们为何要帮我?”狐妹大为不解,刚才还打生打死,宛若不共戴天的仇人...为何五哥一倒下,场面便变得莫名和谐? 果然还是他的问题么? “贫僧与灌江口的二郎真君一见如故,颇有交情;我这大弟子与真君不打不相识,可谓惺惺相惜,他们俩还有一个约定,等取经功成,当有一场胜负,到时候女施主或可做个见证;这小白龙,是货真价实的西海三太子,与三公主血脉相连...别说施主是真君故交,纵然只是一不相识的路人,若是有难,贫僧也自当鼎力相助。” “狐妹,你不能相信他们话,狐妹!”躺在地上的公狐狸还在嘴硬,试图阻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狐妹瞪了他一眼,道:“杨大哥当年亲口说过,只要你练成了劈天神掌,他就来取你性命,如今这位大师废了你一半的修为,岂非正是保住了你的性命?你得感谢人家救命之恩...我也曾答应杨大哥与道长,绝不传授你劈天神掌,可你花言巧语诓我,让我把神功写下来,你再去偷看偷学...这本就犯了大忌...也罢,也罢,既然全是这劈天神掌惹下的祸端,险些让我未出世的孩儿没了爹...如今干脆就全废了你的修为,日后咱们一家就隐居万窟山,再也不出来!” 狐妹越说越激动,此刻竟然直接举起了手—— 第十八章 五哥:只有我受伤的世界... 她是认真的! 若说三界谁最了解狐妹,无疑是五哥,否则也不至于拿捏了狐妹一千多年。 正因为五哥了解狐妹,因此他很清楚,狐妹这一次是当真下定了决心,要废他的劈天神掌...五哥不服啊! 他不甘心! “狐妹,不要!求你了,这位高僧都留了我一半修为,你又何必...”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是五哥苟活至今的狐生信条,再说向自家媳妇服软,有什么可丢人的? “阿弥陀佛。” 法海念了一声佛号,见惯了妖精手段的法海,手上掐了一个禁言咒,他能看出这公狐妖是想要以言语乱狐妹心惊,然后趁机逃脱,以图后续。 虽然此刻修为被废,但神功修炼之法,他却记得,如此便有东山再起之机。 “呜呜呜——”五哥的嘴巴被废封住,只能呜呜啊呀呀的哼出一些声音。 法海又以法咒慑住他的四肢,这才看向了狐妹,沉声道:“施主,请动手吧。” 狐妹一咬牙,一跺脚,一指点下去,正中五哥眉心,“五哥,你不要怪我...放心,以后我会一直保护的你,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不要出去乱跑,没人敢来万窟山招惹咱们...咱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轰! 哗—— 狐妖的一身法力被废,四散而去的力量,卷起狂风。 啪嗒。 五哥此刻全无气力,软摊在地,千年修行,如梦幻泡影,一触即碎。 “嘶——嗯!” 狐妹捂着肚子,对唐僧师徒道:“还请大师为我护法。” 话音落下,便在近左寻了一个洞窟钻了进去,法海见小白龙与悟空的目光下意识跟过去...随即想到了自己的前车之鉴。 便顺手以佛光在洞窟外布下一道屏障,不仅隔绝了视线,也隔绝了声音。 法海顺手解开了狐妖的禁言咒,道:“你不服?” “服了。”五哥毕竟是个没骨气,别管心里服不服,面上和嘴里必然都是服气的。 “你心有怨言,这本无可厚非,你便是装腔作势,心中郁结又岂能消散?”法海直接戳穿他的谎言。 狐妖是个滚刀肉,见骗不得法海,便开始胡言乱语:“你这妖僧,花言巧语诓骗了狐妹...” “呵呵呵。你想吃唐僧肉?” 狐妖愣了愣,停住了嘴,似乎是感受到了法海身上传来的“中正平和”的佛法气息,他先是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菩萨说吃了唐僧肉可以长生不死,飞仙成佛,也就是狐妹这种愚蠢妇人能视而不见...唐僧,你可知去往西天一路上有多少厉害妖精?你今日躲过这一劫,全是因为狐妹单纯...你最好祈祷别处的妖怪,也如狐妹一样善良。” 法海想了想,对小白龙说道:“借你宝剑一用。” 狐妖闻言双目微张,可片刻便冷静下来,“我早知道你不会放过我,可怜狐妹受了你们骗...你动手吧,只希望你杀了我便离开万窟山,放过狐妹与未出世的孩子。”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时此刻眼看着小白龙将腰间锋锐的长剑抽出来,他竟发现自己没有半分胆怯,有的全是悔不当初。 法海接过宝剑,见狐妖如此模样,心说:妖又如何?人又如何? 这妖修行千年,所害人之性命,尚且不如之前的那几个强盗...虽然本性恶劣,但我佛慈悲,正是要全善生灵,度化众生。 就算是为了狐妹与她未出世的孩子,贫僧便是渡他一渡,又何妨? 法海也不理狐妖“遗言”,竟然反手将宝剑送入这狐妖手中。 “师父!” 悟空与小白龙大惊,连忙上前! 却见师父伸手把他们拦,反对着那妖狐敞开胸怀,身显佛光宝气:“你既然想吃,贫僧便送你一块儿又何妨?你看贫僧身上那块儿肉可入得你口,尽管持剑剐下来!” “师父不可!” 悟空与小白龙见拦不住师父,便以怒目视之于狐妖。 狐妖手中虽握着宝剑,可却颤抖不止,内心更是大受震撼! 他觉着自己的妖生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你休要骗我。”狐妖认为法海是在诓自己出手伤他,这样他们便有理由杀了自己! “当年世尊摩尼未成佛时能割肉为鹰,如今贫僧何惜一块血肉?”法海上前顶了一步,此刻胸膛已在剑锋之上。 “吃了你的肉,当真能飞仙成佛?”五哥终究是五哥,有所异动,手握着宝剑,一时蠢蠢欲动。 “此乃菩萨所言,你说是真是假?”法海又往前走一步,狐妖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三步。 “我若独自吃了唐僧肉飞仙成佛,那狐妹与孩子呢?”狐妖看向了洞窟,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到狐妹生产时的痛苦神情,宛在眼前,内心陷入了挣扎之中。 “你可想好了,贫僧再问你一次,这唐僧肉...你吃,还是不吃?”法海佛音灌耳,在狐妖脑海深处炸响。 叮当! 却是这狐妖手握不住宝剑,跌落在地上,口中呢喃:“不吃了,不吃了...” 小白龙上前一步,将宝剑收回,这才松了一口气,想不到师父竟然在这个时候犯险...若是那当真脑子发热,把你同个透心凉,又该如何? 悟空也在心里计较:以后遇了妖怪,能收拾便直接收拾了,可不能让师父再来这样一出了。 见那狐妖神情恍惚,法海伸手在他身上连点几下,紧着盘坐在地,对孙悟空与小白龙道:“替为师护法。” “是!” 虽然不知道师父摆出这般阵仗究竟是为何,却也还是一左一右立于两旁。 法海单手礼佛,口中念出几句佛门谒语:“般若诸佛,世尊地藏,度厄神游,广法无量。” 便见那狐狸也顿时浑浑噩噩,双目无神,竟然学着法海的模样,一同盘坐。 其双掌合十,闭目之后的神态,颇为虔诚,好似佛门信徒。 悟空与小白龙看的真切,这狐妖神情变化无常,时而狂笑,时而猥琐,时而张扬,时而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狐妖哇的一声,哭嚎出声来,痛哭流涕。 口中大喊着:“狐妹,狐妹!不要!” 神情悲怆。 “呔!” 法海一声大呵:“呔,还不醒来!” 狐妖身躯一阵,双目渐渐从涣散凝聚为清明,四周查探许久,似乎才缓回了心绪,见着正对面的唐长老是,连忙跪下重重磕头。 嘭嘭嘭! 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也不言语...但却也能见他一副痛哭流涕,要痛改前非的模样。 咦? 悟空见状大惊,忍不住问道:“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转眼的功夫,这狐妖竟完全转了性子?” 难道这就是师父看家本领,以佛法感化妖邪?! 不愧是有道高僧! “阿弥陀佛。” 法海起身也不理大圣询问,而是向狐妖问道:“如今,你可回心转意?” “小狐前半生未得大师指点,浑浑噩噩,蹉跎千年,以至于行差踏错...今得大师点化,愿拜于大师座下,鞍前马后...” “你若是这般,便是贫僧白白浪费一番功夫。”法海沉声道:“贫僧点化你,是让你一心向善,疼爱妻儿。若你抛妻弃子,追随贫僧...贫僧宁愿你是个作恶妖邪,干脆将你超度。” “呀!”狐妖跪在地上又是一拜,连声道:“是我愚笨,险些又做了错事。” 正此时,法海心念一动,撤了洞窟外的屏障,然后便见一声响亮的小儿啼哭,自洞窟之中传出。 “生了...生了...”狐妖呐呐自语。 “五哥,是个姑娘!” 狐妹的声音稍有些虚弱,但却掩盖不住喜意。 “嗷呜——” 五哥仰头长啸,倒也没忘了向法海再拜几下:“多谢大师成全,小狐自此当禀心谨守,不在作恶。” “快去看看你的妻儿罢。” “唉,唉...我先去了,稍候再招待大师。” 狐妖脚步飞快,入了洞穴。 狐妹见五哥虽然面上挂着泪痕,却无性命之忧,也自欢喜,知自己没信错人,那位唐长老果真是个高僧。 而且她似乎觉着五哥有些不一样了... 片刻之后,五哥便扶着狐妹出了洞窟,正要向师徒三人表示感谢,却也不见对方踪影。 五哥心悦诚服,道:“是我有眼不识高僧。” “你承认了?”狐妹虽有些失落,但人家既然不愿意留下,她自然也不会强留,反而是五哥的话,让他颇为在意。 “到如今,我也不敢瞒你了,我知你不肯吃人,也不肯让咱们的孩子吃人,便想着暗中将大师抓住然后杀了,权当是牛羊肉剁成肉馅儿,再包成包子...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咱们一家三口吃了唐僧肉,便能一起飞仙成佛...” “五哥,想不到一千年了,你还是心术不正!”狐妹闻言,当即面色阴沉,天空之上阴云密布。 见狐妹快要发飙,五哥连忙解释:“我是畜生,我是王八蛋,但今日我得大师点化,已经痛改前非...你得相信我。” “哼,当年你跟玉鼎真人、杨大哥、哪吒...还有杨婵姐姐都是这样保证的,可有一次做到?” “这次不一样,真不一样!”五哥见狐妹不信,连忙道:“刚才你在洞中分娩之时,大师似乎带我做了一个梦,亦或是以佛门神通,带我轮回一场,这才大梦初醒...” “你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我趁着孙悟空不在成功抓住了唐僧,然后孙悟空与我相争,我依旧不是他对手...关键时刻你出现,帮我击退了孙悟空...那孙悟空言说是我掳走了他的师父,我自然不能承认,而你也选择相信我...孙悟空不是你对手,便暂且退走。” 见狐妹面色阴沉,五哥连忙加快了速度:“谁知道那孙悟空不知如何寻到了三圣母,从三圣母处借来了宝莲灯,全当是个凭证,让你看在三圣母的面子上,将他师父放了...我自然是咬死嘴硬,不肯承认,还说他的宝莲灯是偷来的...毕竟他是个有前科的,又是大闹天宫时,又是偷吃蟠桃,又是偷吃仙丹...他也知道自己名声不好,便第二次退去...” “哼!”狐妹依旧冷哼一声不说话。 “第三次来的时候,三圣母在暗处念动了宝莲灯口诀...这一次倒也不是来要他师父...是替杨戬废了我的劈天神掌...” 狐妹闻言感叹道:“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知道,就是你掳走了人家的师父...否则,孙悟空不会不依不饶,三圣母也不会暗中出手相助...她只是不愿意与我相见,坏了当年情分,是不是?” “差不多吧。”五哥长叹一声:“有意思的是,三圣母以宝莲灯把我的修为废到一半儿时,你见不得我受苦,把我从中解救出来...可后来又怕杨戬知道我偷学劈天神掌,也是干脆亲自废了我的修为...” “若是这般,岂不是已经皆大欢喜?”狐妹眼前一亮。 五哥: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我心胸狭隘,自不能见到手的鸭子飞了,趁着孙悟空将他师父救出来分了心神,本想要暗中偷袭...可不料功败垂成,被他发现...结果他对我下杀手时,你飞身而上替我受了一棍...我自然也没能逃得了...” “呀!” 狐妹顿时面色苍白。 “你想的不错,就是因我心术不正,屡屡作恶,害的你我惨死孙悟空棒下,我们的孩儿虽勉强出生,可也没了父母,成了可怜孤儿...我临死之前后悔到了极点,很多东西只有失去才知道最珍惜...只要能够于你和孩子在一起,什么长生不死,飞仙成佛...我都不在乎了...我发誓,若是再做坏事,便死于孙悟空金箍棒下。” 五哥这一次应当是真心悔过。 “如今幸得大师指点,才能明悟...”狐妖看着狐妹说道:“我从今日起,便在万窟山静修,若非必要,当不踏出万窟山半步。” “自当如此。”狐妹大感欣慰,同时向着唐僧师徒西行的方向,重重行了一礼。 ...... “师父,师父。”悟空凑在师父身前,好奇问道:“师父,刚才那个引狐妖入眠的法门,是什么名堂?” 法海看他一眼,笑道:“想学么?” 悟空想了想,一时并没有言语。 “师父。”小白龙却在一旁若有所思,道:“若是那狐妖当真要剐你一块儿肉下来,你可还愿意渡他?” 第十九章 佛祖一张嘴,菩萨跑断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似乎开始会站在妖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了。 而内心深处,也时不时会有这样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法海,你变了! “若是那狐妖当真一剑剜下去,要吃唐僧肉,师父可还愿意渡他?”当法海听到小白龙的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法海自己也说不清楚。 细细想来...似乎是将其超度的概率稍稍大亿些。 可若是念及狐妹与那无辜的孩子,若当真将其超度了...似乎也不是一个恰当的选择。 还好,那狐妖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不至于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心若磐石的法海,竟有了几分柔软,或许也正是这几分柔软,让他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个凡僧...而非那些高高在上,被供奉起来的“金佛”。 “或许做个脚踏实地的凡僧,更适合自己。” 儒家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自己研习的佛经何止万卷? 可又能如何? 不过是把自己修行得入了魔,还自以为是个“真佛临凡”,竟大言不惭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若天道果真容不下妖邪,又何必让他们降生于三界? 如今只是出了两界山,路过万窟山,这短短几日的路途,便让法海真正看清楚了一件事...妖,不一定是妖魔;而人,也不一定不是妖魔。 妖与魔本就不应该混为一谈。 当真较起真儿来,只凭借自己以往作为,在那些一心向善的妖灵心中,自己岂非也是个纵横三界的大魔头? 这般说来,那狐妖便说的没错,自己怕也是个妖僧。 正如法海没有回答小白龙,孙悟空也没有回答师父。 师父佛法高深毋庸置疑,那一手入眠再醒来,便能转换一个人心智的法门,也无疑更让孙悟空心惊。 孙悟空一时想不明白,他见过强盗老六与狐妖五哥前后判若两人的模样...虽然还是一副皮囊,可当真还是同一个人么? 只是被师父以佛法渡化,便是如此天差地别,若自己主动去学,嘶——大圣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他只是在脑子里稍稍构想了一下自己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参禅诵经的模样,便是浑身恶寒。 学佛之事,暂且放下,在自己想明白之前,就当之前从来没提过... 他也庆幸自己从一开始就很听话,倘若师父将那般手段用在自己身上,让自己也体验一番佛法之感召...正这般想着,便与师父双目相对。因他略有心虚,便不敢直视,虚闪一旁。 法海见悟空神情变幻,应当是自己想通了一些事情。 而小白龙恭敬立于一旁,似乎还在等自己为他解惑,想了想,便说了一句具有佛门经典风格的废话,“不吃有不吃的渡法,吃有吃的度法。” 至于小白龙究竟能从中这个莫能两可,连自己都不清楚答案的回答中悟出些什么,便全看个人机缘造化了。 不过看他的模样,大概率也就是有感而发,多半也不会往心里去。 师徒三人各怀着心思,踏上西行之路,这一走便是两三个月。 一路上倒也太平,也就是碰上些个不开眼的毛贼,或是游牧,妖精是没遇上多少,狼虫虎豹到是没有间断过。 原本就如同此前说好的一般,白日里小白龙化作龙马驮着行礼行走,夜间便化为人形一同休息... 只不过...小白龙有一天夜间醒来,发现师父双手托着化缘用的紫金钵盂,念念有词,一道道佛光不断嵌入其中,化作一条条玄妙的咒文;而大师兄也是在不断调理仙元,梳理浑身被阻塞的经脉... 哎呀! 师父与大师兄竟然是趁着夜间在修行? 小白龙觉着自己受到了欺骗,明明说好了夜间休息,可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当真了,而且每天晚上睡得特别踏实...毕竟师父与大师兄法力高强,若是当真遇险...也用不着自己出力。 大圣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多年,基本上可以说是荒废了五百年时光,一身法力修为没有退步已经称得上是万幸了。 可修为这种东西,不进则退。 大圣蹉跎五百多年,旁人却多出了五百年道行...当年他横行三界时,何等威风? 如今刚出山就遇见两只厉害狐狸,若非他母狐狸怀着身孕,他大圣爷爷的威名,就要丢尽了! 可五百年前,谁知这两只狐狸的名号? 又五百过去,谁知道三界又出了什么厉害人物? 因此每到夜间,他便梳理一身阻塞的经络,努力修行...如今已颇具成效。 而法海,早在离开万窟山之后的一个月,便恢复了自己巅峰时期的法力,如今又每夜精修,将三藏法师之佛法感悟彻底消化,容大乘与小乘为一身,法力与修为境界,皆有质变。 不敢说是练成了第八式劈天神掌的狐妹的对手,但若是再对付其只有第七式境界的“五哥”,便是不用锦斓袈裟与九环锡杖的加持,也足够胜之。 之前与悟空切磋过,双方在都不动用全力的前提下,局面呈僵持态势。 切磋过后,不论是悟空还是法海,两人修行便更是刻苦用心。 这也是小白龙之前夜晚休息时,非常安心的原因之一,毕竟他是这场切磋的“唯一”见证者。 可自从看到师父与大师兄夜间修行的那一幕时,他便不能心安理得的摸鱼了...不得已也加入了夜间修行的行列。 其实看到那一场切磋的,还有一个观音菩萨。 但菩萨在见过这一场切磋之后,便也等不及将三只紧箍儿送出,便直接回去了西方灵山,向佛主禀告了自己所见之一切。 却听佛祖也道:“适才太白金星来过,言说在护送唐三藏至两界山前时,观其法力惊人,许是金蝉子觉醒了真灵。” “他为何不早说?”菩萨一时有些情急,这都是两三个月前的事儿了! “他先回去了天庭禀报玉帝,得了玉帝之令,再来灵山...所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一来一去,便耽搁了时辰。” 总所周知,太白金星的脚力颇慢... 菩萨:... 他们是故意的吧? “佛祖,事到如今,西行之事已生极大变数,灵山还需早做打算。” “西行诸事,皆由观音大士调遣,不必经吾。”佛祖就跟个甩手掌柜一样,全权放权给了观音菩萨,“一应决断,大士自可便宜行事。” “尊我佛法旨。” 菩萨能怎么办? 就是这个劳碌命。 佛祖一张嘴,菩萨跑断腿... ...... 光阴迅速,又值早春时候。 但见山林锦翠色,草木发青芽;梅英落尽,柳眼初开。 师徒三人行玩春光,又见太阳西坠,不知不觉,又到了修行的时间。 悟空跃上一处高梢,向前望去,见那山凹里,有楼台影影,殿阁沉沉,对着师父笑道:“师父,前方有个寺院,却不知供奉得是哪尊真佛。” “我等一路餐风饮露,夜宿荒岭,正要去他寺庙之中借住一晚...至于是供奉得是谁,你这猴头除了如来佛祖,可还知晓第二位真佛?” 第二十章 敢问长老高寿秘诀? “此处是个宝地,灵气不俗。”法海对一旁的悟空说道:“今日借助此山灵气修行,为师再助你一臂之力,或许能将你浑身经络一具贯通,也叫你一身修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悟空听师父发话,自是欣喜,“这在荒岭中走了许久,还是第一次见到正经住人的地方...俺老孙吃些苦倒也无妨,如今到是要让师父好好卧床睡上一夜...不如便在此地多停歇几日?” 法海摇摇头,道:“你这猢狲,住一日便是缘法,你还想在这里长住...你且把蛮性收一收,别冲撞了院中长老,说不定让你多住几日也未可知。” 一边闲谈,却也走到了门前。 当真是个福地,远远观之,便见层层殿阁,山巅彩云奢遮,红雾艳绕,一路松柏不断,或是清幽,或是傲丽。 寺院中的钟鼓高楼传来阵阵钟鸣,浮屠中也能听闻佛音袅袅...所谓安禅僧定性,啼树鸟音闲,倒也是一处人间净土。 走的近前,抬头观看,见“观音禅院”四字。 法海与悟空,还有小白龙齐齐停住了脚步。 “原来是供奉菩萨的道场行宫。”悟空惊呼道:“既然是菩萨,俺老孙多少拜她两下。” 化作白马的小白龙一旁喷了个鼻息,意思是也算他一个。 法海心中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招呼了两个弟子,“且往正殿礼佛。” 有客自远方来,还是同道僧人,寺院门口的迎客僧便迎了上去,见法海器宇轩昂,气质卓绝,便知他是个高僧,笑问:“法师从何处来?” 法海双手合十,算是见了礼:“贫僧乃东土钦差,上雷音寺拜佛求经。至此处天色将晚,欲借上刹一宵。” 客人听闻是大国高僧,更加客气,道:“法师入内,弟子去通传本院住持长老。” “善!” 法海同迎客僧入了院内,得一众僧人打量,纷纷暗语。 “呀——!” 若只是法海一人,自也无妨。 可偏偏他身后窜出个毛猴来,将院中众僧吓了一跳,大圣相貌怪异,一副毛脸雷公嘴的模样,将众僧唬得不轻,甚至有些胆小的已经开始呼呵:“雷公爷爷来了,雷公爷爷来了!” “慌乱什么?”殿内传出一沉稳老僧的声音,紧着便见一个颇为精干的老僧,在一众大小僧人的簇拥下从殿内转出,那些原本慌乱的僧人也随即安静下来,看来老僧便是这观音禅院中的主心骨了。 却不料那老僧见了大圣,也是惊叫一声:“这是个什么东西?” “嗯?”悟空把眼睛一眯,似有发作之相。 法海暗见这老僧年岁不小,久习佛法,也蕴养出了许些了法力,本以为是个稳重长老,却不料也是个以貌取人的轻浮之辈。 修佛修得见精怪儿变色,可见他的修为并不高深。 而且身为“观音禅院”的住持长老,口中说出这般话来,这也跟他修行深浅的无关,是德行不足。 你哪怕言语一句:这是个什么精怪,也强过“这是个什么东西”... 法海一路已将这观音禅院瞧了个大概,一处深山寺院,却偏如此锦绣繁华,不论是脚下所踩之青石,还是殿宇所筑之的香木,皆是世间名贵。 再往前一步,却见大殿内供奉的观音像,更是上佳羊脂整块儿雕琢。 还有眼前这老僧,身上穿一领锦绒褊衫,翡翠毛的金边晃亮,一对僧鞋攒八宝,一根拄杖嵌云星...这扮相便是他在金山寺当住持的时候,也比不上。 幸亏法海腹中有藏万卷经书,不需这些外物妆点,自是佛性绕体,灵气四溢...乃是货真价实的高僧。 若说初见时,还说这是个世外净土,可只走了十几步...让法海不禁感叹,原来天下寺院不论供奉的是真佛,还是菩萨,尽皆敛财之所。 更别说还有哪些藏污纳垢的。 观音大士慈悲为怀,善名传扬三界,这观音禅院,却这般行径,怕也是失了菩萨教诲。 悟空见师父竟未曾拦着自己,便顺势顶上前去,不过他如今也略知分寸,只是把一张猴脸儿送入那老僧眼前,嬉笑道:“我是什么东西?便叫你好好瞧瞧我是什么东西...” 那长老接连退了数步,难掩心中骇然。 法海出言这才解围:“悟空,你且退下...让诸位受惊了,这是贫僧收下的一个弟子,虽是一个顽猴,却有降妖除魔,上天入地的本领,贫僧一介凡僧,此去西天,一路上全凭他护持...” 这话本也不假,只是未曾说全罢了。 那老僧见大圣不好惹,便不与他计较,只把这位东土高僧迎入厢房之内。 法海与他随意闲谈,“贫僧三藏,还未请教长老法号。” “老衲法号金池。” “原来是金池长老,失敬失敬...不知长老高寿几何?”法海初略观之,这老僧年岁怕是要在一百五十往上。 老僧道:“痴长二百七十岁了。” “哦?”法海眉梢一扬,好奇问道:“敢问长老高寿秘诀?” 竟然低估了他。 “呵呵呵,哪里有什么秘诀?不过是沉心佛法,诵经念佛罢了,许是菩萨垂青,才让老衲多活了这许多时日。” “长老为菩萨打理行宫,自是劳苦功高。”法海顺着他的话说了几句,心中却在暗自盘算,这老僧没说实话。 不过这是人家的长寿要诀,不肯轻易示人也是缘由。 怕就怕这不是正经延年益寿的法门,否则这寺院之中为何养着如此多的小童? 当年他也不是没有见过以童男童女来求长生的修行者,不仅仅是妖邪,佛道两家误入歧途者皆不在少数。 并非所有僧人都有那般慧根,能够明悟佛经经典,因此只能另辟蹊径。 这老僧在法海眼中,便不是个德高望重的有道高僧。 ...... 见师父被引去了厢房谈佛,悟空自牵着白龙马去马厩。 “大师兄。”白龙马有些不太确定道:“小弟似乎嗅到了一些妖气...” “妖气?”悟空顿时打起精神,运转火眼金睛将寺院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摇头道:“我刚看了一遍,并未发现有妖精变幻潜藏寺之内,你是不是闻错了?” “我也不太确定,这妖恐怕也不是个凶恶之辈,因此未曾留下血煞之气,但那一股黑熊精怪特有的气味应当错不了。”小白龙再嗅几下,”似有似无...细细算来,怕是半月前留下的。若是咱们晚来一日,这气味怕是就要全散去了...” 悟空沉吟片刻,道:“不要打草惊蛇,俺先去探探风声...或许只是个仰慕佛法的精怪,来寺院求佛呢?这可是观音菩萨的寺院,寻常妖怪躲还来不及,哪个敢进来?” “大师兄言之有理,若果真是个吃人的妖怪,听闻师父到访,恐怕早就杀上门来了...” 悟空顺了顺白龙马的鬃毛,见几个小童在一处练功,便做了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迎了上去—— 第二十一章 既是袈裟,不看也罢 要不然说无知者无畏? 小孩子的世界观还未形成,大圣虽然是个毛脸猴头,可小和尚们大多并不是太害怕,甚至有一些还想要摸一摸大圣的猴头... 其中一个瞪着大眼睛问道:“你是个猴子么?” “对对对~呵呵呵呵~俺老孙乃是天生石猴。”大圣俯下身子,让自己与小和尚们齐平,笑呵呵道:“你们怎不怕我?” 小和尚想了想,又问道:“你吃人么?” “不吃不吃!”大圣连连摇头。 “你不吃人,便不用怕你。”小小和尚眨眨眼,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有法号?” “俺姓孙,有个法名唤作悟空,有个浑名叫做行者...更有一个称号,乃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在小和尚面前显摆起来。 小和尚闻言也乐呵呵道:“那我们便唤你孙大圣吧。” “孙大圣!孙大圣!” 一帮小和尚围着大圣开始叫喊,叫的他是浑身舒坦,让大圣莫名想起了自己在花果山的那些猴子猴孙。 大圣一把将小和尚抱起来,问道:“俺老孙问你,你们这禅院附近,可有什么厉害妖怪?” “大圣为何要问这个?”小和尚好奇问道:“此地乃是观音大士的行宫,没有妖怪敢在此处逗留的。” 悟空笑道:“你们不知道,俺老孙要保护师父去西天取经,一路上免不了降妖除魔,也算是为民除害...我们只今夜借住一宿,若是附近有什么厉害妖怪,俺老孙便趁着天色未晚,前去除妖...若是离得远一些,也能提前打听清楚了妖怪的来历,对付起来也要更容易些。” “辛亏大圣你提前询问,不然可要冲撞了一位香客。” 悟空一听这话,便知其中另有乾坤,顺着小和尚的话问道:“哦?这是何故?” “大圣不知道,距离咱们这观音禅院二十里外,有一个黑风山,黑风山中有一个黑风洞...洞中有一个善修道法的精怪,他是俺们金池长老的至交好友,经常来此与长老谈佛论道。”小和尚伸手比划了两下,还学了一口大圣的自称,“他是个长着一身黑毛的黑脸大汉,身形魁梧雄壮,比大圣两个还宽。” 想必这就是小白龙口中的黑熊精了。 大圣没想到只是跟小和尚闲谈几句便得到了这般消息,从另一个方面也知这金池长老与黑熊精相交时日不短,以至于寺院中的小和尚都把那黑熊精当成自己人。 又胡乱扯了几句,大圣教了他们几手猴拳,便去寻师父。 此事干系不小,还是得禀明师父,看师父有什么计较。 ...... 厢房内。 “法师,请喝茶。” 一个小幸童托着一个一个羊脂玉的盘儿走上前来,盘中有三个法蓝镶金的茶钟;旁边又过来一个小童,提一把白铜壶儿,斟了三杯香茶。 这器具价格不菲,便是唐王御用也不过如此。 法海顺着看过去,见杯中茶水如榴蕊般艳丽,细嗅其味,胜过桂花之香。 名器煮仙茶,倒也相得益彰。 法海见那老僧一副自得之相,无奈摇摇头,出家人四大皆空,这老僧竟还浮于表面虚荣。 似乎是不加掩饰的神情惹得老僧不快,就听那老僧忽然语调阴阳:“想来是大唐乃是天朝上国,广览奇珍...这般器具茶水,入不得法师眼目,是老衲班门弄斧了。” 法海听了这话,心中更有几分无语,你这老僧年纪不小,怎的心眼却不大? 正欲寻个说辞,边听那老僧出言挤兑:“法师天朝高僧,瞧不上鄙寺这些粗浅物件儿,想是自有宝物随身,相逢便是有缘,何不显眼一观?” 法海毕竟是个讲究人,见他年岁大,便也不愿意于他多做计较。 按说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初次见面难道不应该是各显真章,以佛法切磋? 可如今是什么场景? 怎么还跟贫僧斗起“富”来了? 若非这老僧倚老卖老故意刁难...便是这诺大的观音禅院是个黑店之所,许是这老僧先引我亮出宝贝,然后再定计谋夺。 可胡乱冤枉人总是不对的,法海脑子快,当时便有了定计。 既不能确定你善恶,便给你个机会,让你自己露出马脚。 自己虽然不是观音菩萨一脉,但也见不得有人借着菩萨的名声做出这般勾当。 “东土神州,地大物博,宝物不知凡几。”说着法海抖了抖自己的衣袍,道:“可贫僧却是两手空空而来,并无什么奇珍异宝。” 那老僧自然不信,正要出言讥讽来激法海时,却又听到法海说:“可若要说起来,贫僧到也有一稀奇物件儿,只不过一来算不得奇珍,更非什么什么异宝。” “是个什么物件儿?” “就是一件儿寻常袈裟而已。”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法海本想要以唐王所赠的紫金钵盂为饵,可这毕竟只是个凡俗之物,纵然已经受了自己的佛光蕴养,可相对比起菩萨赠予的袈裟,自然是天差地别。 “袈裟?” 一旁侍候金池长老的广智和尚忽然笑道:“既是袈裟,不看也罢。” “此言何解?”法海反来了兴致,“莫非贵寺有更好的?” “呵呵呵呵。”老僧轻笑了几声,这会儿却摆起谦虚来:“当不得,当不得,只是老衲痴长二百七十岁,这袈裟攒了七八百件儿,其中好坏参差...但也有数十件儿可称上佳。” “来啊,给法师抬出来瞧瞧。” 他是有意卖弄,一来是存心显摆,二来也未尝不是要刹刹这唐长老的锐气,不能让他小觑了自家寺院。 有僧人听吩咐打开了库房,然后一众头陀进去抬柜子,一抬便是十二柜。 将柜子排列于天井之中,开了锁,两边设下衣架,四围牵了绳子,将袈裟一件件抖开挂起... 法海见众僧动作十分熟练,想来这套动作已经不知道施展了多少次,几乎化成本能。 可见这金池长老的虚荣不小,否则也不会有如今这般场面,也算是令法海大开眼界了。 正此时,悟空也走进来,见满堂绮绣,四壁绫罗...心下难免奇怪为何搞出如此阵仗。 便快步走到师父跟前,好奇问道:“师父,这是做什么?莫非是这些袈裟放得久了,得拿出来晒晒太阳?也不对,这眼看就要日落了...难道是要通通风,去去潮味儿?” 第二十二章 师父,弟子全是为了您着想啊! 大圣说话的声音可不小,或者说他看似小声,其实可以控这力道让在场的和尚都能听到。 他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从这老僧向师父寻宝一观时,悟空便已经到了门外。他在门外听得真切,知道这老和尚怕是不怀好意..可没想到师父他也是一样的打算。 尤其是当师父说出“我只有一件寻常袈裟”的时候,让悟空直呼内行。 这味道岂不是跟当日师父言说自己是一个“寻常凡僧”时一模一样?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可师父也有理啊,他不是佛、不是仙、不是神,更不是妖邪,难道不是个凡僧? 就算是师父是个有道高僧,他也依旧是个“凡僧”。 如今给这袈裟冠上“寻常”二字,大圣基本都能推算出师父的言语——出家人慈悲为怀,四大皆空,是宝贝如何?不是宝贝如何?于贫僧如尘土罢了。 大圣心里这般想着,却听那老和尚数次以言语挤兑自家师父,到最后竟胆敢把这些破烂袈裟拿出来献丑,当真是玷污了师父佛目。 便一时忍不住,跳出来好一顿言语讥讽。 说话的时候,偷眼去看师父,发现师父只当没听见、没看见,顿时气势又高涨了几分,扭动身躯时,还把腰掐了起来...好一副嚣张模样。 只见悟空得了师父默许,上前开始指指点点,能把杨二郎气出真火的一张利嘴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不过是些穿花纳锦,刺绣销金之物,平白沾染了俗气,却把这些袈裟穿在身上,如何还算是个出家僧人?不知道还以为是个富家员外呢?你这老僧莫非活了二百多年,如今想要还俗了?”大圣好一副乖张形象,这边儿摸摸,那边儿瞧瞧,不仅把老僧珍藏的上好袈裟贬得是一文不值,甚至转眼就把火烧在了金池长老身上。 “悟空,菩萨行宫内,休要胡言。”法海适时开口。 大圣听了心中明了,知道是自己说得过火,只是满口胡言不行,高低得有点儿凭据,便舍去了袈裟,走到师父身边解释道:“师父,不是俺老孙诚心冤枉他...出家人讲究个慈悲为怀、四大皆空,且渡化众生...这老和尚虽然活了二百七十多岁,眼看行将就木,却偏偏藏了这许多袈裟...他难道不是要留下这些值钱物件,将来做个子孙后代的传世家财?” “若是这般看来,俺老孙不如这长老多矣。”悟空神情惆怅,表演天赋展现得是淋漓尽致,亦或许本就是真情流露:“俺老孙虚活了一千多岁,到现在依旧孑然一身,却也未曾给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们留下些个传家物件儿...” “呀,你这头陀行者,尖牙利嘴,当真不似个出家人。”广智和尚见大圣言语戳中了自己长老心腹,连忙跳出来帮场子:“分明是这猢狲见我院袈裟珍贵,起了嫉妒之心,才有了这般言语...便看你这落落魄模样,怕是也没见过个什么真宝贝...” 至于大圣口中虚活一千多年,广智和尚只当他是在胡言乱语,哪儿有人能活一千多岁的? 那岂不是神仙? 若是神仙,怎会与自己在此处争论? 更何况还是一只猴子。 怕是这行者见了我院中的袈裟珍贵,他们家的袈裟果真只是个寻常物件儿,因而心中不爽利,这才一顿谪贬... 广智和尚越想越觉着有道理,必是他家的袈裟拿不出手,才这般言语,想是要将我等惹怒,如此起了争执,他便能借故退去,也不必将袈裟拿出来献丑。 念及此处,和尚话锋一转:“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们的袈裟不好,如今倒要请教一下两位天朝高僧,什么才算的上好袈裟。” 众僧皆瞩目过来,神情不善者,不知凡几。 毕竟猴子的言语虽然是针对金池长老,但金池长老身为观音禅院的住持长老,岂能容人轻辱? 他是观音禅院的支柱,悟空喷他喷得爽利,却一时忘记了自己是个外人,寺院众僧与老僧却是一条心,自家人自然是荣辱与共,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只不过大圣是何等人物? 一言不合就敢大闹天宫的主儿,这算什么阵仗? 却把眼去看师父,观师父也稳若泰山,不见丝毫慌张,心中更是得意,只觉这观音禅院的僧人不过如此,连这些污言都受不得,可见禅心有缺,平日里定是没有好好修行。 “悟空。”法海开口了。 “弟子在。”此时的悟空十分乖巧,他本就是个伶俐的猴子,心知师父有意要在人前显圣,自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来配合。 “去...”刚要开口,却见悟空打了个眼色,法海便顺口转言:“且同为师把袈裟取来。” 说着便起身与悟空往外走。 一些僧人想要跟着同去,可大圣猛然回头对着他们一顿呲牙,又把他们吓得退了回去...任凭广智和尚眼色,也终究无人敢上前。 等不见了二人踪影,广智和尚才在金池长老耳边轻声道:“祖师,莫不是他们见了厉害,要潜逃了去?” 金池长老笑呵呵开口:“逃便逃了去,又能如何?” 广智和尚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 逃了便是证明他们在说大话,没有真材实料;若是没溜走,而是取了袈裟来...他们自然也能涨一番见识。 左右不亏的事儿。 这边儿悟空与法海一同出来,悟空轻轻拉住师父的衣袖,道:“师父今日为何如此不小心?” 法海斜了大圣一眼,你这猴头竟然还教训起为师来了? “师父啊,这俗话说,人心难测...更不可使财见白,尤其是这珍奇玩好之物,不可使见贪婪奸伪之人...俺老孙看着这老僧不是个爽利之辈,倘若一经入目,动了坏心思,生出什么奸计来...” “怎么,你这猴子一向胆大妄为,今日为何怕了?” “师父,弟子倒不是怕这些僧人阴谋...而是怕这观音禅院的僧人,果真一肚子男盗女娼,师父又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若果真惹怒了师父,师父怕不肯善罢甘休...” “这般说来,你这猴子还在替他们着想?” 大圣连忙解释:“师父,师父,弟子是为您着想啊,若是个寻常妖精,打死也就打死了...可此地乃是观音禅院,菩萨行宫,他们又是侍奉菩萨的,若您在此地出手,怕是要冲撞了菩萨...祸事不小。” 大圣一边儿说,一边儿偷看师父神情,见师父神情愈发低沉,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底气... 第二十三章 老和尚,你哭什么? 这一路上大圣自以为对师父已经熟悉了很多,但现在忽然又有些看不明白了。 也就是菩萨回去了灵山现在还没有过来,不然以菩萨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出造成眼前局面的缘由。 论:如何让肆无忌惮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变得听话懂事。 结论:给孙悟空找一个更加桀骜不逊的师父。 法海若是铁了心想要搞事情,怕是连大圣都拦不住...或者说,大圣虽然嘴里在拦,手上也在拦,但心里却更想推波助澜。 “还有一件事儿得让师父知晓。”悟空话锋一转,将话头错开:“距离这观音禅院二十里外的黑风山,住着一个精怪,这精怪却是观音禅院的常来香客,寺院中的小沙弥都认得他,言说他是个喜好礼佛论道的好妖精,乃是金池长老的至交。” “有趣,倒也不算稀奇。” 毕竟他也见过一位喜好佛法的蜘蛛精,当年自己因修佛而入魔,强行废了它二百年的修为,此事到现在依然时刻警戒自己,不能依仗法力高强,便不分善恶,将所有妖精混为一谈。 因此法海如今再收妖,第一件儿事情便是分辨其善恶。 善者渡化,恶者超度,自是两种归属,亦是两样功德。 “师父,可要俺老孙先去摸摸那妖的底细?”悟空向师父请示,“毕竟道听途说不可轻信,若是那妖与这金池长老沆瀣一气,只把论佛当伪装...怕是不好防范。” 大圣也是手痒了,听闻黑风山有个厉害妖怪,自然想要去寻他过过招。 “晚上让小白龙去探探他风声,你相貌特异容易分辨,小心打草惊蛇。”坐以待毙向来不是法海的风格,既然已知黑风山上有妖怪,自然是要主动出击的...但莽夫行为不可取,多少得动动脑子。 明知道黑风妖与金池长老有勾结,那么他们的行踪很可能已经泄露,若是悟空亲自去打探,说不定会引起对方警觉。 让一直都是白马形象示人的小白龙去,当能掩人耳目。 法海听了大圣的言语,暗自腹诽:“我道那金池长老一寻常凡僧如何能活二百七十岁?怕是得了那妖精的好处...只可惜此地乃是观音禅院,受了菩萨佛法洗礼,纵然是有些个罪孽缠身,也很容易化解。一时倒也很难分辨这老僧善恶,若非如此...贫僧也不必以这般算计试探。” 师徒两个取了袈裟,来到了厢房外。 其实早有小僧禀报二人行踪,金池长老与广智和尚得知二人并未趁机溜走时,便知对方果真有个宝贝袈裟,价值还要在自己珍藏的袈裟之上。 法海走在前面,高僧风范不能丢了。 悟空走在侧后方,怀中抱着一个包袱,那包袱卖相一般,甚至可以说寒酸,实在不像是能装宝物的样子。 有些不明所以的僧人直接笑出声来,“去了这么久,难不成就取了个破包袱来?这破包袱包的难不成是件儿破袈裟?” “哈哈哈!” 此言还得了不少同门的认可,纷纷开始窃语。 有些机灵的却看到金池长老与广智和尚两个人颇为凝重的神情,便不敢随意表露心迹,只等着对方拿出袈裟来一观究竟。 若当真是个宝贝,自当闭口不言;等确定了就是个寻常袈裟,再做嘲讽不迟。 广智暗暗将那几个没忍住的记在心里,然后才把目光锁定在大圣怀中的包袱上。 大圣将手中的包袱扬了扬,笑道:“你们都给俺老孙都看好了!” 只刚把包袱的扣解开,便有霞光迸迸,难以掩盖...本还有些嘈杂的厢房,渐渐没了声响,可见他们心里都已经有了预估。 众僧的目光全都锁定在这还没完全打开的包袱上。 广智和尚下意识向大圣身边儿走了两步,金池长老内心早就骚动不已,可还在故作矜持...原本还是全身坐在椅子上,此刻也只剩下了半个屁股还挎着椅子的边儿。 随着悟空的动作,勾动着众僧的心弦,却不料将那包袱全部解开之后,竟还有几层油纸包裹,更是让急于窥探袈裟的众生心痒难耐。 众僧正在焦急,还以为大圣要继续卖关子,却不料大圣一把去了纸,手提袈裟跳在了桌子上,猛然一抖—— 顿时红光满室,彩气盈庭! 那金池长老以二百七十岁高龄的老迈之躯,直接从椅子上窜起来,很不得一把扑在袈裟上,众僧也一个个睁圆了双目,他们本以为自家长老珍藏的袈裟便已经是世间珍品,可如今看到这件儿宝贝,才知那些全都是破烂儿。 不少僧人羞红脸,想到自己之前“破烂儿袈裟”的言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什么叫贵气? 先不说这袈裟本身品质,便是其上的那些点缀,就可谓是千般巧妙明珠坠,万样稀奇佛宝攒,闪耀夺目,震人心魄。 只佛衣上的一颗舍利子,便是佛门至宝。 法海是个不假于物的高僧,或许有些嗔性随身,但贪字跟他是一点儿都不沾边儿。 至于大圣,他自认对财货宝物一向不感兴趣。 眼见得观音禅院的众僧神采各异,法海心中暗叹一声:连这些整日里精修佛法的僧人见了这般宝贝,都难掩心中贪念,更何况是芸芸世人? 佛门一句普度众生说得简单,可当真要做起来,何其艰难? 法海又想到,就眼前这些僧人连渡自己都难,又如何能渡众生? 说来说去,也是一句虚言。 这大乘与小乘,究竟孰高孰低,怕是还有一番争论。 法海将这些疑惑一一记在心里,准备等去了灵山向佛祖好好请教,同时也问问灵山诸佛,他们渡化的众生都在什么地方。 宝贝毕竟夺人心。 老僧本就是个贪婪货色,见了这般宝贝袈裟,如何还能忍得? 一眼便是万年,只想着将其据为己有,恨不得日日夜夜都披在身上。 可这是别人的物件儿,如何才能到了自己的手中呢? 悟空离得这老僧最近,将他神情变化全都看在眼中,心说不妙,这老和尚果真动了贪念。 “好了!” 就在那老和尚伸手就要摸到袈裟的时候,却见大圣把袈裟往上一提,双手飞速做了几个动作,便将袈裟叠得整齐,“袈裟已让你们开了眼,俺老孙要收起来了。” “哇!” 却见那金池长老,竟当堂哭出声来,闻声悲痛之真切,竟不是装出来的? “老和尚,你哭什么?”大圣颇有些招架不住,他一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如今见老和尚声泪俱下,一时竟分不出个真假。 第二十四章 为师要你伏于半路 那老和尚哭的伤心,又听到大圣询问,便顺势泣声下拜,就快要跪在了地上,“是老衲苟活多年,是个真没缘分的,竟从来没见过如此宝贝袈裟...老衲老眼昏花,今又入了天色,宝贝在前竟不能看的分明,当真是个无缘无福之人。” 这不是耍无赖么? 大圣这时候看起来左右为难,可在法海眼里,这老僧不过是在倚老卖老,都不用自己费什么心思,这老僧简直是亲手要狐狸尾巴拽出来,使劲儿往自己手里送,生怕抓不到他的把柄。 也是被人看扁了。 这般手段都能使出来,别不是把他们当成了傻子吧? 虽然是自己故意勾引,可如今看到金池长老如此拙劣的表演,也实在是令人反胃。 阿弥陀佛。 法海定了定心神,暗自反省:自己还是定力不够,缺了几分修行。 当引以为戒。 同时内心也在思索,菩萨神通广大,难道说她当真会被这老僧所为迷惑? 连自己都能一眼看穿的把戏,如何能瞒得过享誉三界的观世音? 法海暂时没有去理会老僧,他是越琢磨越觉着不对劲儿...忽然想到几个月前的事端,先是太白金星,后是二郎真君...难道此地也是针对三藏法师西行时的一桩磨难? 一个贪婪的住持长老,还有一个向佛的黑风精怪。 事情是越来越有趣了。 当年自己与青白二蛇相斗的时候,还奇怪为什么菩萨便三番两次阻止自己对白素贞下杀手...结合今日所见,心中总算是有了几分猜测。 想那寻常精怪如何能入得这菩萨行宫?听之前悟空所言,这金池长老与黑风妖乃是至交好友...未曾不是菩萨故意放任。 许是菩萨见那黑风妖有向佛之心,这才放他进来,要以佛法去其妖性,将其渡入佛门。 毕竟如悟空,小白龙这两位“妖神”,不也正是菩萨点拨,才入了自己门下,做了个取经人的徒弟? 将来取经成功,便是好大一份功德。 相比起渡人来,菩萨或许更擅渡化精怪。 而眼下的厢房之中,便出现了这样一个场景。 悟空托着袈裟站在桌子上还没有下来,金池长老双腿微微弯曲,一边哭一边儿往下跪,但他的速度有点儿慢,似乎是在等人搀扶... 而法海则是气定神闲,似乎完全没有“尊老”之意,虽不能说是冷眼旁观,但绝对有看笑话的心思在。 嗯,于此同时,法海还在内心深处对自己“犯戒”的思想行为做出反省与批判。 还是广智和尚见到法海无动于衷,这才快步上前,他可不能看到自家主持长老当真跪在这猴子身前。 其实按说大圣活了一千多年,自是众僧的祖宗辈分,就算是受他一拜又何妨? 广智和尚一边儿将痛哭流涕的金池长老扶起来,一边儿向着两位东土和尚怒目而视:“两位大唐高僧为何如此小气,我院将二百年珍藏拿出时可有半点含糊?如今既然把你家的宝贝袈裟取出来显眼,为何不让我等看了真切?” 似乎是见不得他家长老受如此欺辱,因而气愤填膺。 “既然想要看的真切些,便明说出来就是。”法海这才缓缓开口:“想看又不肯明说,只一个劲儿的在一旁哭哭啼啼,我如何知道你想什么?长老修佛二百余年,贫僧不过才吃斋二十年,如何能猜得长老内心?” 法海本想要再讥讽他几句,可见那老僧气性上头,胸膛起伏不定,便稍稍收敛了些,便对着大圣招呼了一声:“悟空。” “师父,什么吩咐?” “将袈裟展开,掌上灯来,让长老再看仔细些。”他是在故意消遣。 法海吩咐了一句,大圣便要付诸行动。 却不料那老僧又不乐意了,之前的哭腔都少了些,声音颇为急促,“高僧的宝贝红霞闪烁,本就光亮,若是再点了灯,便更加晃眼,如何还能看的仔细?” 大圣见师父不说话,便提着袈裟从桌子上跳下来,沉声问他:“你待如何看?” 老僧似忍不住内心喜意,嘴角上下抽搐,身形愈发猥琐,向着大圣靠近了些,却是看着法海说道:“高僧若是宽恩放心,教老衲拿到后房,细细的看一夜,明早送还高僧西去,不知尊意何如?” 呵。 这老家伙。 这下不用法海提醒,就连悟空也看出这老僧就是心思不纯,恐是要谋夺了这宝贝袈裟。 大圣心下一叹,所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老僧命中犯了太岁,非要欺拿在师父头上,岂不是自讨苦吃?俺老孙看在菩萨的面子上,三番两次想要救你,可你鬼迷心窍,也忒不中用。 如今俺老孙仁至义尽,这官司就算是打在菩萨面前也有理。 如此想着,他也不管了,于其劳心费力还不得好话,倒不如跟着师父看戏,这般作死花样,倒也难得一见。 借还是不借,大圣自然不敢做这个主,还是得等师父发话。 “贫僧方才便说了,长老说是想看,便开口直言,左右不过一件儿袈裟,贫僧难道舍不得让长老仔细端详?”法海起身,从悟空手中取过叠好的袈裟放在了桌子上,作势便要走。 金池长老压根都没有相送的意思,早一心扑在了宝贝袈裟上。 可没想到法海刚走两步,便忽然止步转身,把个长老唬得一个激灵,险些叫出声儿来,正想要询问,便听法海说道:“长老看归看,这袈裟虽然寻常,可还是要仔细照看,明日一早还我,莫使有半点损伤污秽。” “要得,要得。”金池长老连连答应,敷衍的很。 老僧见袈裟到手,便吩咐了些僧人给师徒二人收拾出一间禅房来,取两张藤床,安设铺盖。 等众僧离去,大圣凑到了师父身边儿,小声道:“师父,今晚恐有祸事。” “你先去通知了小白龙,让他去黑风山探探路...今夜修行便暂时停下,等处理了这一寺佛匪再做打算。”法海想了想,又道:“你可认得去南海的路?” “认得,认得...”悟空眼前一亮,道:“师父莫非是要请菩萨亲自来清理门户?” “为师要你伏于半路,若是菩萨闻讯赶来,你便将她拦至拂晓。” “嘶——” 悟空倒吸一口凉气! 师父,你想要做什么?!! 第二十五章 宰了他! 这一下便是兵分三路。 小白龙得了大师兄的吩咐,幻做一条白蛇,进入黑风山打探消息。 大圣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上了天,埋伏于云层之中...师父交给自己的任务非常艰巨,若是菩萨不来则罢,可若真的来了...自己当用什么借口做拖延? 师父也没给自己安排说辞,自己也没问。 大圣当时只是觉着若这种事情还得向师父详细请教,岂不是说自己这个当徒弟的全无用处,不能替师父分忧? 头疼。 师父一味莽撞,若果真招惹了什么厉害人物,俺老孙也不见得能护得住。 虽然说师父是奉了观音菩萨指点,才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可这才出了大唐多久? 这就准备把菩萨往死里得罪了。 纵然这老僧再多错处,发菩萨知晓,让她自己处理自家事便是,师父又何必多管闲事? 悟空坐在云路之中长叹了一声,莫非当年自己惹起祸来,也是这般让人头疼? 又想到当年恩师将自己逐出师门时言说的绝情之语,一时感触良多。 成长了。 有那么一瞬间,大圣觉着自己成长了,不再是个顽劣的猢狲了。 ...... 法海稳坐钓鱼台,就等着老僧来害他,如此便能拿他个现行,让他无话可说,甘愿伏法。这个“法”自然不是朝廷的法度,而是佛门戒律。 那老僧也是个道貌岸然的,将袈裟骗到手,平平整整的挂在架子上,此刻四下无人,他的眼中贪婪之色根本掩盖不住。 如此宝贝,只看一日如何能够? 呜呜呜呜—— 也不知为何,老僧便对着袈裟痛哭起来,老僧这一哭,众僧自然也安稳不得。 广智和尚乃是老僧的心腹,此前他便看出了自己长老的心思,此刻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进入了金池长老的房间之内,关切的问道:“祖师为何夜半哭泣?” 他这是明知故问。 金池长老暗暗表明心迹,还不肯留下言语上的把柄,“我哭自己无缘,哭我活了二百多年,也不曾见过这般袈裟,若是能穿一日,便是死了也能瞑目,不枉阳间为僧这一遭。” 广智和尚依旧穿着明白装糊涂,他也是个人精,若不听得金池长老的真心实意从口中道出,他做事自然也没有底气,便顺着金池长老的话说道:“只是穿一日袈裟有什么难的?我看那个唐僧也是个大方的,咱们明日留他一留,祖师穿他一日就是了。若一日不足,便留他十日。” 金池长老眯着眼,在广智和尚身上看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十日也短,半载也不长,他毕竟要西行取经,若走老衲便得还给他...这袈裟终究不是自己的,也留不得长久。” 广智和尚低下头,声音也低沉了几分:“祖师想要个长远?” 金池长老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广智和尚看。 广智和尚被金池长老看得发憷,终于献计:“祖师想得个长远也容易。” “你有什么高见?” 广智和尚沉声道:“宰了他!” 说话间,广智和尚伸出手刀,自上而下劈了下去,“这两个僧人一路西行而来,定然是人困马乏,弟子来时看他们那禅房依熄了灯,恐怕早就睡了多时。弟子去寻几个有力气的心腹同门,拿了枪刀,打开禅堂,将他杀了,把尸首弃于荒野,任由豺狼啃食...便是大唐高僧又如何?且不提大唐是否能知道他的下落,纵然知道了,又能奈咱们如何?” “这两个和尚一死,这袈裟自然是咱们寺院的传世之宝。” 金池长老想了想,道:“不妥。” “为何不妥?” “若是动了刀枪近身去杀他...动静颇大,我观那唐僧龙行虎步,身形也颇为健硕,不似个寻常凡僧,那毛脸和尚虽个头矮小,但动作敏捷,身形灵活,若让他钻了空子...怕一时难以制服。你且细想,这般路远,他们敢两人上路,必是个有本事的,万一你们没能杀了他,反叫他拿住,这一院僧人皆是祸事。”金池长老摇摇头,道:“此计不妥,再想一个不动刀兵的万全之策来。” 姜还是老的辣。 这老僧虽然贪婪,但这心机到也不弱。 二百年七十多年,也没算是白活。 广智和尚思索了许久,忽然看到手边儿晦明不定的烛火,眼中一阵发狠:“师祖,弟子有一计,但需得舍去了那三间禅房。” 金池长老顺着广智和尚的目光,已经看到了关键,但还是示意他将完整的计划说出来—— 法海休息的禅房虽然熄了灯,但法海可没有睡觉。 这三个月来,他不仅仅将前世的修为捡起来,还精修佛门神通...佛门神通对于佛法高深的法海来说,修行起来基本没什么障碍,甚至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天眼通与天耳通,已然小成;罗汉金身与神足通也已经入门。 至于他心通、宿命通与漏尽通,法海暂时搁置一旁,尚且没有开始修行。 贪多嚼不烂,后三样对于法海来说,并非那么急迫,可以往后放一放。 如今法海以天眼通观之,天耳通听之,将这广智和尚与金池长老的阴谋算计全都放在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果真不曾冤枉了他。” “呵呵呵呵,为了得到袈裟,竟然不惜舍了三间禅房也要将我烧死。” 法海站在窗儿,已经看到这观音禅院之中,除了那些小沙弥之外的和尚,基本全都活动了起来。 好大的阵仗。 好大的威风。 好狠辣的心肠。 法海越看心越沉,这禅院之中大小房头便有七八十个,一共领着二百多个僧人,当夜一拥搬柴,只花费了片刻功夫,便把个禅堂,前前后后,四面围绕不通。 法海在禅房之中坐定,他到要看看这把火,今夜究竟是烧得了谁。 轰! 火把点燃柴草,火光冲天而起。 金池长老与广智和尚见火势上涨,二人对视一眼,喜上形色。 眼见得大火凶猛,却不知为何忽然一阵儿怪异风吹起,本只烧着三间禅房的大火,猛然起势,然若一条肆虐的火龙,蜿蜒于整个观音禅院! 埋伏与半路上的大圣与刚去了黑风山的小白龙都看到了这边儿的异样。 小白龙心说不好,看方向便知是观音禅院失火,有道是水火无情,师父纵然法力深厚,可若万一遇险,又该如何是好? 他当即便准备返回去降雨救火。 可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黑风洞一阵黑烟飘出来,落地之后便化成了一个黑大汉—— 第二十六章 失算了! 观音禅院。 火还未燃起之前。 禅房后方窗户处,传来了许些异响。 法海并没有理会,若是没猜错,应该是那些歹僧想要打探一下禅房中的情况。 “大圣,大圣!” 可随后传来的稚嫩之声,让法海稍稍感了许些意外。 法海走到后窗边儿上,学着悟空的声音语气:“何事?” “你们快些趁夜逃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外面那人就说了这样一句,便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 法海透过缝隙,看到了一个小沙弥的匆匆离去的身影,对比那些正在往禅房外添柴的恶僧,便觉着他分外可爱了些。 竟是自己猜错了。 此时柴草已经将整个禅房团团围住,广智和尚挥手下令,大约有十个僧人将手中的火把掷于其上。 法海复坐禅于房内,嵬然不动。 见火势渐渐上涨,一眼向外看去,本应该是慈悲为怀,渡人渡己的佛门僧人,如今一个个看着被大火焚烧的禅房,却无半点恻隐。 指指点点者、鼓掌叫好者,皆出其中,尽显其可憎面目。 法海一手掐着辟火诀,另一手又捏了一个巽风咒,原来是他见这火势起得太慢,还暗中以风助力。 这一阵突如其来的“怪风”,却把这火势旺上了天,火焰随着风力肆虐,只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几乎把整个观音禅院笼罩。 那些正在看热闹的僧人终于生了畏惧,火焰临身的时候,一个个惊惧叫喊,慌张夺命。 浓烟滚滚,遮盖了苍穹,长空不见半点星光;红焰腾腾,似大地起了赤龙,九转翻腾。 毕竟水火无情,法海还以风助火势,火焰冲天而起,恨不得烧上九霄,噼里啪啦,到处都是火焰灼烧木料时的空爆生,惹得一院僧人心惊胆颤。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经起势,便没那么容易熄灭。 虽也有僧人在救火,可毕竟杯水车薪,更何况现在大家都只顾着逃命,谁又能顾得上许多? 也就是金池长老舍不得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宝贝,更舍不得刚刚才到手的宝贝袈裟,反而是义无反顾的冲入了火海,想要将袈裟救出来... 风狂火盛,把一座观音院烧的处处通红,当真是苦了这群和尚,一个个叫苦连天。 法海法力高深,这火焰看似肆虐无情,其实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否则烧起来还要更加厉害,如今他小心控制着火势,只去烧这观音禅院的一应佛堂建筑,其实并未殃及人命。 法海就是想要让这些害人的,亲身来体会一下被火焰包围究竟是个怎样的感觉。 今日若非他是个有本事的,岂非早就遭了毒手? 便看这寺院众僧见怪不怪的模样,其实也不难猜出,这般谋财害命的事情,也绝非首例。 也就是那小沙弥良心未泯,还知道冒着天大的风险来通风报信,可见这观音禅院之中,多是道貌岸然之辈,与那金池长老分明就是一丘之貉。 知道的说这里是观音禅院,乃是佛门圣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入了土匪窝,四处都是强人,除了幼小竟无一良善之辈。 火光烧到了正殿。 正在观音玉像之下蒸腾。 ...... 南海落伽山,观音菩萨道场。 她从灵山出来,并没有去寻唐僧师徒,毕竟西游剧本大多数都是出自她的手笔,因此菩萨很清楚,三藏西行路上的下一个劫难,便是要应在观音禅院上。 虽然只是观音禅院一处,但却要经受两场劫难才算是圆满。 一场在这禅院的住持长老,另外一场便是那黑风山的黑熊精,至于这劫数究竟要应在何处,以什么方式出现,倒也不必安排得面面俱到,顺其自然即可。 因为西天取经的五人组还没有集结完毕,因此也不会遇上什么要命的大劫。 那金池长老虽然贪婪了些,但怕是也威胁不到唐僧师徒...至于那黑熊精,确实有几分手段,于佛也颇有灵性,菩萨早就想要把他带回到落伽山当个守山大神。 只是念及它这黑风山正巧在唐僧西行之路上,便暂且放它在外。等三藏一行路过时,也能凑一个劫难出来。 如此一来,它这也算是亲身参与了西行,等取经功成之后,它也能分得一丝功德,这便是天大的造化,可遇不可求。 菩萨正在自己的道场中梳理西行路上的一些关键细节,是否“觉醒金蝉子真灵”的三藏法师,根本就是天差地别的存在,以前的一些安排自然就不合适了,微调的微调,大改的大改。 至于如同观音禅院这般,几乎可以说是来凑数的劫难,动不动也就无所谓了。 “嗯——” 菩萨忽然一个闷哼,伸手捂住了胸口,手上掐了一个法诀,一缕神念出窍,降临观音禅院的玉像之上。 只匆匆一眼,便见得红焰辉煌,火光肆耀,耳边呻吟声不断,刚想要借玉像显灵再多看几眼,忽觉这脑后一重,然后便听见了一声清脆玉碎之响—— 神念离玉像而去时,菩萨看得真切,竟然是火焰烧断了房梁,将她玉像砸倒在地,摔得碎裂。神魂反身之际,从半空自也不难看出,整个观音禅院竟化为了一片火海,将要烧成灰烬。 刷! 菩萨意念回归,竟有些失了往日从容,下意识从莲台上站起来,向着东方怒视而去。 究竟在做什么! 一旁侍奉着的善财龙女可从没见过菩萨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心中虽有几分好奇,但终究不敢开口询问。 “龙儿。” “弟子在。”善财龙女听到菩萨唤自己,连忙上前听用。 “你且守家,贫僧去去就来。” 虽然自己确实有借唐僧与孙悟空之手,整顿观音禅院,惩戒金池长老之心,哪怕是观音禅院被烧光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眼下自己的被供奉的玉像,竟然在行宫中被砸碎了,却是让菩萨起了心头火。 菩萨终究是个有修行的,将还没有窜起来的怒火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她要亲自去看个分明。 按照之前推算,应当是孽猴大胆,将宝贝卖弄,拿与小人看见,这才引来了祸患...可如今三藏法师觉醒真灵,当能将那泼猴拿捏。 既然如此,又是何处出了纰漏? 早知如此,就不该回落伽山,应直接去寻他们师徒才对。 菩萨施展踩在云头上,施展了个神行法,一路往观音禅院赶去。 菩萨毕竟离得远了些,纵然是神通广大,也得花费些时辰。 到是二十里外的黑风怪,此刻已经到了禅院外,而化作了一条白蛇的小白龙,一直跟在他身后,并没有惊扰到他,倒要看看他究竟是做何勾当。 “哎呀!”黑熊精在禅院外惊叫:“好大的火,这些和尚特忒不小心了,需救他们一救。” 小白龙听了黑熊精的话,颇为意外,本以为他是来浑水摸鱼的,没想到竟然是来救火的...既然你是来救火的,便先不管你,你救你的火,我自先去照看师父。 小白龙舍了黑熊精,直往师父禅房中去。 第二十七章 弟子觉着他是个有道的... 黑熊精自认为自己是个正经妖怪。 喜欢寻仙访道,炼丹做法。 行走三界,也结交了不少同道好友。 他以前并不在黑风山居住,全是因为二百多年前路过此地的时候,发现在黑风山不远处,有一座观音禅院。 观音菩萨什么名声? 纵然是横行三界的千年大妖、万年妖王,见了也是瑟瑟发抖。 敢在菩萨面前支棱两下的妖怪,也就是有数儿的那几个妖族大圣了...当然了,那些在北俱芦洲中的隐居不出的上古妖神,便是菩萨见了也得给三分薄面。 可现在的三界早就不是妖族的天下了,时代变了。现在说了算的是佛道两家。 因此黑熊精想要修个正果,得道成仙也罢,遁入空门也行,只要不再当随时可能被高人收了的妖怪就行。 而观音大士大慈大悲的名声在外,黑熊精便尝试着接触了一下观音禅院中的僧人,想要试试看自己有没有机会拜入观音大士门下。 纵然做不了菩萨的弟子,便是当个坐骑,宠物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 可后来打听了一下,菩萨早就有了一只厉害坐骑,乃是一只得了道的金毛吼...至于灵宠一类,菩萨只是喜欢养一些鱼儿,自己本体乃是一只黑熊,恐怕更入不得菩萨法眼。 想要入个正式的编制,岂有那么容易? 不过这观音禅院确实于别处不同,若是他出现在南赡部洲的道观周围,必然会有法力高强的天师前来除妖... 他本也不是西牛贺洲的妖怪,实在是如今南赡部洲的妖精太难混了。 且不说真武大帝荡魔除妖,轰轰烈烈; 只是说灌江口的二郎神,便整日里带着一千二百草头神打猎,根本不着家。若只他一人也好应付,打不过也能逃得开。 可时不时还有梅山兄弟与哮天犬在侧,若是没有几分手段,根本难以逃脱。 脑子不够用的基本都被猎了个七七八八,机灵点儿的妖怪早就逃出了二郎神的狩猎范围。 黑熊精便是其中一个。 他以为守着观音禅院与金池长老交好,说不定便会有机会见到菩萨,到时候金池长老再在一旁为自己美言几句...或许会有机会列入菩萨门墙,哪怕是让他去南海看门也行。总比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要强。 只不过这些心思他一直藏着没说,就连二百多年过来,就算是金池长老也不知这黑熊竟然是这么一个打算。 如今黑熊见观音禅院着火,心中是又惊又喜。 惊得是这一院的和尚太不中用,竟然能燃起这般熊熊烈焰;喜得是自己似乎有表演舞台了,若是自己能将大火熄灭,同时救下这一院的僧人,岂非大大的功劳? 若是这件事情传入菩萨的耳中,自己拜入菩萨门下的事儿,是不是就有了着落? 黑熊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 因此他才急匆匆的赶来,生怕来晚了不能竞全功。 黑熊驾起妖风,纵起云头,至烟火之下,观得前面殿宇皆空无人,两廊烟火最是旺盛焦灼,便要动用法力,做个灭火的诀窍。 可正此时,耳边传来阵阵呻吟之声,细细听过去...不是金池长老又是何人? 定睛去看过去,只见那金池长老怀中抱着一领袈裟,被困在了厢房之中,厢房四处皆是火光,浓烟滚滚,已经没了出路。 而火势已经烧上了房梁,厢房靠外的一部分已经坍塌。 咯吱—— 不好! 黑熊一把冲进去,一手便将金池长老提溜起来,直接撞翻了带火的墙壁,从厢房内窜出来。 他们前脚刚出来,后脚房间便彻底坍塌。 轰轰轰! 到处都是房间倒塌的声音,黑熊精四下环顾,见这观音禅院已然是一片狼藉,而一群僧侣哭的哭,跑的跑,干正事儿的根本就没几个。 “你们都别哭了,还有你们,都给爷爷站住!” 他竟还发号施令起来,“先救火,快去打水!” “多谢居士救命之恩。”金池长老向着黑熊连连道谢。 而黑熊的目光,却不知何时吊在了金池长老怀中的袈裟上,再也不肯放松。 金池长老似乎是察觉到了黑熊不对劲儿,下意识就想要把袈裟揣起来。 “慢着!”黑熊不留痕迹的将手一架,拦在了金池长老身前。 ...... 在黑熊救出金池长老之前。 同样被大火焚烧的禅房中,一条白蛇毫无畏惧的游进去,直至法海身前。 法海下意识一挥手,本藏于行李中的紫金钵盂便凭空飞入了他的手中,显出阵阵佛光,将那白蛇笼罩其中。 白蛇先是愣了愣,然后赶紧收了神通变化,恢复了自己本来面目,急声道:“师父,快收了金钵,是我啊!” 旁人或许不知,但化作了白蛇的小白龙却一清二楚,原本只是个金贵物件儿的紫金钵盂,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已经被师父以佛法开光,并且祭炼成为了一件儿佛门圣器。 小白龙亲眼看到一只正在吃人的小妖,被这金钵收入其中,不消一时半刻,便魂飞魄散的景象。 哦...不能说魂飞魄散,是师父将其彻底超度,不仅赎了今生今世罪孽,也不用担心来世会受苦受累,可谓是一劳永逸,从根本上完成解脱。 “不是让你打探黑风山的情况么?怎么回来了?” 因为法海要分心以法力控制火焰,因而限制了天耳通与天眼通对观音禅院之外的探查。因此并不知道小白龙与黑熊精已经到了观音禅院。 小白龙见师父问话,便连忙解释道:“那黑熊见寺院起火,便直接驾着妖风过来,弟子也是跟着他,一路跟回来的...刚才他在外面说要救火,弟子担忧师父的安危,便先舍了他...如今见师父安然无恙,这才安心。” “大师兄呢?大师兄怎么不在?” 小白龙并不知道师父对大师兄另有安排,只是觉着师父有难,大师兄不在却身边儿,实在是说不过去。 “为师另有些要紧的事儿差遣他去做了。”法海见小白龙神情紧张,也知他是在关心自己,笑道:“区区凡火还伤不得为师...你刚才说那黑风山的妖精特来救火的?” “是。”小白龙连连点头,道:“弟子觉着他是个有道的...比这道貌岸然的金池和尚要可信一些。” “是么?”法海透过窗户的缝隙,往下一指,道:“你且再看。” 小白龙顺着师父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惊叫一声:哎呀!他怎么敢?!! 第二十八章 师父肆意起来,俺老孙都拉他不住 这小白龙还准备在师父面前将那黑熊精夸赞两句,却不料顺着师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看到让他羞怒一幕—— 因为师父的禅房在二楼,地势颇高,因而一眼放下去,视野及佳。 只是许些火焰浓雾,如何能阻碍小白龙的一双龙目? 他看得十分真切,原来是那黑熊精见了金池长老抱在怀中的宝贝袈裟,心生了贪念...竟然一把将那长老复推入了火海之中,他见金池长老已引火烧身,此处又僻静无人之所在,便卷了抢来的袈裟化作妖风而去。 小白龙是又惊又怒,急呼:“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所谓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锦斓袈裟的这样的佛门异宝? 那黑熊精守性了大半辈子,就是想要拜入菩萨门下,本想着今日趁着寺院大火来露脸,可当他一见到这袈裟的时候,便登时忘乎所以... 贪念作祟,因而痛下杀手。 “本王传你秘法,让你多活了二百年,想不到竟然是为了今日缘分。” 黑熊精时常于观音禅院之中与金池长老论道,其实暗地里也将观音禅院的底细摸了七七八八...这座观音禅院,虽然挂着菩萨行宫的名号,可这二百多年来从未见过菩萨显灵。 一个妖精纵然是再聪慧能有什么定性? 他在此守了二百多年,早就心浮气躁...本思索着救了大火,算是立大功。 可刚才他进来的时候,发现正殿之内的观音玉像都摔裂在地,整个观音禅院就没有一处不着火的,他又不是一个善水法的妖精...纵然是把火灭掉,这禅院也决然保不住了。 自家行宫都成了这般模样,都没有半分菩萨显灵的预兆,这又是在黑熊精心口上重重一锤。 只觉着自己在此地白白蹉跎了二百多年,自己把这里看成是拜入佛门的敲门砖,可没成想...人家菩萨根本就没把这行宫放过心上。 这火救与不救还有什么要紧? 便是此时,金池长老这个抱着锦斓袈裟的有缘人正好入了黑熊精的眼。 尤其是金池长老怀中的宝贝袈裟,虽然未曾见得全貌,便已然让他挪不开眼睛。 遂恶向胆边生,夺了宝贝,或许能从其中参悟出些个佛法,自行悟道,也不必拜伏做小,看人眼色。 法海见状,对着小白龙道:“先救火吧,那金池长老虽是自作孽,可毕竟是菩萨门下,你也去救他一救,等菩萨来了,便将其交给菩萨发落。” “师父,您呢?” “那黑熊偷了为师的袈裟,为师自当取回来。”法海沉声道:“其实这般善于伪装的妖精,比那些寻常妖怪更加难以防范,若是他来了二话不说直接救火,而非见了袈裟露出马脚,岂不是连你我都瞒了过去?” “若只是抢了袈裟倒也无妨,可他不该再去害了金池长老,那长老虽然谋夺我的性命,确实该死...可也不该是这般简单下场,更轮不到他一区区野山精怪动手。” 法海说完之后,揣着金钵,提着禅杖便走出了大火。 烈焰焚烧,却不能近他分毫,佛光闪耀,更是红焰肆虐中的别样颜色,那广智和尚正好瞧见了这一幕,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惊惧交加,瑟瑟发抖,只一个劲儿的讨饶。 周围的僧人见广智和尚跪下,也连忙拜见。 正此时,小白龙显化了真身,化作一条白龙在云层之上翻腾,开始施展龙族神通,作兴云布雨的手段...只是救一场火,一个喷嚏的事儿,倒也不算犯了真龙不能擅自施雨的天条。 哗啦啦! 雨水瓢泼而落,火势顿时就被压制。 有众僧见到这一幕,在看沐浴佛光之中的三藏法师,纷纷虔诚下拜,口称“真佛降临”。 法海也不多做理会,趁着他们低头拜见的时候,直接飞上云层,坠在那黑熊精的身后,一路去了黑风山。 除恶务尽,若只是收了黑熊精,这一洞的小妖没了约束四散而去,对凡人世界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 且说大圣埋伏在云路上,守着自南海而来的必经之路。 其实大圣并不觉着菩萨会来,那金池长老不过一介凡僧,就算是放火...最后的结果也必然是师父毫发无伤,观音禅院被烧得一干二净。 大圣以己度人,若自己是菩萨,这个关头绝不能露面,就是要假装不知道...若是非要露面,也得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做那个收拾残局的。 否则不论是识人不明,还是御下不严,这两口大锅总会有一件儿扣在头上。 正这般想着,便看南边一云头急速而来,大圣一双火眼金睛瞧得仔细,不是菩萨又是何人? 还真来了? 这下大圣是迷糊了,不知道该说是师父神机妙算,还是自己猜不透师父与菩萨的念头。 难道说师父让自己在半路等菩萨,是让俺老孙给她一个台阶下? 师父让自己拖延住菩萨直至天明,可哪儿有那么容易? 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跳出来,“菩萨,菩萨...您这急匆匆的要去什么地方?亏弟子在此遇见,不然岂非要错过?” 大圣拦在了菩萨的云路前,唱了一个大喏。 菩萨急停,正恼是谁人敢拦她的去路,看过去时发现竟是那泼猴,再听他言语,心思稍转了转—— 此刻观音禅院大火,他师父正在火海之中,这猴子却在此处...许是刻意在此处等着自己。 难道是那金蝉子搞乱? 菩萨现在知道三藏法师的法力,自然也知道那火就算是把她的行宫烧没了,也不会烧伤三藏半点。 此刻既然见了猴子,她大约猜出了几分,观音禅院的变故,八成就是金蝉子所为...他让猴子过来,就是要让猴子拖着自己,等他事情办完。 想到此处,菩萨倒也不着急了,只叹那金池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金蝉子得了佛祖真传,只是他的性情趋使,让他的行为颇为激进,眼中揉不得沙子...这关口,先避一避他的锋芒也未尝不可。 否则他们二人相见,反而谁也不好做事。 其实知道了始作俑者是金蝉子,菩萨便也不那么着急了,便顺水推舟向悟空问道:“你这泼猴,不去保你师父西天取经,为何却在此处?” 大圣愣了愣,这菩萨刚才还火急火燎的要往观音禅院去,为何这时节又不着急了,还有心情跟俺老孙闲聊? “菩萨您不知道,弟子此番是想要去南海找您诉苦的。”大圣也不细究菩萨转变,反正只要能让自己完成师父吩咐的事情就足够了。 “你这泼猴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竟然也有叫苦的时候?”菩萨见大圣虽然是在此地拖延时间,可说话到也不似作伪,好奇问道:“莫非是你这猴头向来野性惯了,如今受不得你师父约束?” “不是,不是。”猴子连连摆手,道:“不是俺老孙受不得师父的约束,是师父肆意起来,俺老孙都拉他不住...以前是俺老孙不知天高地厚,可如今三界处处藏龙卧虎,许多妖精连俺老孙都觉着棘手...偏偏师父此行西天不说避开那些妖邪,反偏向虎山行...若当真遇上了硬茬子,怕祸事不小。” 菩萨心说:金蝉子嘛,是这样的。 悟空见菩萨不说话,又道:“还有一桩事儿得怪罪菩萨。” “你这泼猴十分大胆,竟还怪罪起贫僧来了。”观音大士闻言好一阵错愕,笑骂道:“若说不出个长短,今日定不能饶你。” 悟空见菩萨不肯认,还要怪罪自己,也把声音高扬了几分,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道理—— 第二十九章 “有人在家么?” “菩萨为何要说那‘吃了我师父的唐僧肉,可以长生不死,飞仙成佛’的话?没有妖精他都要主动去找,见了妖精他便更按耐不住,如今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岂不是让这西行之路处处是难,步步该灾?”悟空把手一摊,明显带着埋怨:“依俺老孙看,你们根本就不想我师父去到灵山吧?” 悟空这般想,并非没有道理。 毕竟师父也是个刺头,虽然身在佛门,但跟自己所知的那些出家人大不相同。 这样和尚要去西天取经,想必灵山诸佛也很头疼吧? 只是他却一时忘记,三藏法师乃是菩萨亲自挑选的取经人...甚至可以说是如来佛祖钦定,菩萨去选人也不过是走了个过场而已。既是提前定好的,自然不是不想让他去。 主要是大圣也不知他这师父之前的秉性,还以为师父一贯这般特立独行,乃是佛门中的另类。 大圣不知道,但菩萨很清楚啊,她听了悟空的话,简直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口黑锅,最终还是背在了自己身上。 这事儿得澄清一下,不然以后可就真说不清了,“你这泼猴休要胡言乱语,贫僧何时说过这样的言语?” “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圣见菩萨这会儿竟然不认账,把眼一斜,似乎在说,堂堂观世音菩萨,竟然敢说不敢认,“师父可说了,这话是菩萨告诉他的。既然是菩萨告诉师父的,怎没说过?” 菩萨顿觉有些头疼,若是没记错,当日在万窟山遇见那两只狐妖的时候,三藏法师确实说这话是“菩萨”说的。 当时自己忍住了直接现身给他一个教训的冲动。 不过说起这事儿来,也处处透露着诡异,就这样的传言,只靠三藏一人去说,那得传到什么时候? 可具菩萨所知,似乎已经有不少妖精闻风而动了,许多不在西行之路上的妖怪,甚至不远万里也要冒险来西牛贺洲分一杯羹。 这显然不是一个唐三藏能办到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悟空今日之言语,也算是给菩萨提了个醒,等回去之后定要好好探查一下,看是何方神圣在背后搞这样的小动作。 菩萨暂时按下心中念头,但神情不改,依旧镇定:“你师父可说是哪位菩萨告诉他的?” 唉? 大圣愣了愣,细细回想了片刻,发觉师父果真没有提过菩萨的法号...可因为在灵山之外,三界之内就数眼前这位观音菩萨的名声响亮,因此大家都下意识的就把“菩萨”等同于了“观音”... 悟空眨眨眼,道:“还能有哪位菩萨?佛门菩萨不就您一位么?” “你这泼猴,当真无赖,看打!” 大圣当然知道佛门之中不止观音大士一位菩萨,单说与观音菩萨齐名的三大士中的另外两位,便也是修为超绝之辈,一位是普贤菩萨,另一位则是文殊菩萨...旁人或许不知道,但大圣是知道的。 另外还有一个厉害人物,便是身在地狱之中的地藏王菩萨,当年自己闹地府的时候,也就是这位没出手...否则自己早就去轮回了,还轮得到在这里跟观音菩萨插科打诨? 大圣倒是也没忘了自己的任务,见菩萨愿意跟自己多说两句,他更是乐得如此...眼看着时辰就要到了,师父吩咐下来的事情,岂不是轻松完成? 师父的秉性,大圣这些日子自认为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菩萨的为人也有口皆碑,既然菩萨说这话不是她说的话,那这事儿恐怕是真的。 而师父也没说这话究竟是出自哪位菩萨之口...大圣有心想要回去问个明白,可又真怕问出些个什么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情,心中颇为纠结。 反而是菩萨已经有所猜测,此言八成是出自金蝉子本人之口。 就知道他不肯安分。 对此菩萨很是头疼,她尽心尽力的安排八十一难其实并不容易,其中做出的一些交换,就算是有灵山兜底,也很是肉疼。 如今这唐僧竟然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简直是不知所谓。 有那么一瞬间,菩萨都想干脆当个甩手掌柜算了,这取经的西天之路,他唐三藏想怎么走,便怎么走,她就这般撂挑子不干了... 但她是菩萨,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半途而废可不是她的风格。 既然接了这差事,便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做到最佳。 否则她自己心里那一关都过不去,会误了修行。 更何况西行之事,关系重大,她在其中牵扯颇深,已经无法全身而退。 ...... 黑风山。 法海一路尾随着那黑熊精入到了黑风洞外。 能跟到此地已是极致,别说那黑风洞法海一时进不去,就算是能进去,他也不敢轻易涉足别人老巢之中。 谁知道洞中有什么机关算计? 自己虽然自持法力,可若是自己孤身闯入,中了奸计,恐怕也难以脱身。 眼下正是春日,这黑风山虽然名字不好听,可也确实是一处风水所在。 万壑争流,千崖竞秀。 鸟啼人不见,花落树犹香。 雨过天连青壁润,风来松卷翠屏张。 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虽然是夜间,可目光所及之处,遍地是春光。 法海并没有去叫门,他绕着山先溜达了一圈儿,要把山川地势熟记于心,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也要让自己从容撤去。 山是做好山,可惜居于山中不是仙人,而是妖精。 这黑熊妖倒也不愧他喜佛论道的名声,将这山打理得也算井井有条,山壑水流,也都是经人手改势而成,并非原本就是这个格局。 也算是个小型的聚灵阵势,将周边的灵气都汇聚于阵眼之内。 而阵眼之所在,便是黑风洞。 法海在阵法上的修为也就一般,毕竟佛门本身在阵法的成就也并不出众,但这聚灵阵势过于简单,乃是三界的基础阵势之一,法海自然也是有所涉猎的。故而能认得此阵,他甚至还懂得几种反制之法。 只不过就算是动手破了阵势,也不过是坏了黑风山风水格局,对黑熊精其实并没有太过严重的影响。 法海施展神足通,很快便将此山转了一遍,等做到心中有数之后,他才提着九环锡杖来到洞前。洞前那两扇石门紧紧闭着,门上有一横石板,刻着六个大字,乃“黑风山黑风洞”。 笔锋雄健有力,看样子也是下过苦功夫。 “邦邦邦!” 法海很有礼貌,他上前敲了三下门,问道:“有人在家么?” 第三十章 大圣:呀!我师父莫不是已经烧化了?! 法海的性情有些乖张。 可这跟他做事情时,展现出的一些仪式感并不冲突。 甚至还有些莫名的贴合。 就比如法海上门收妖,会非常礼貌的敲开对方的洞门,先礼后兵。 而大圣收妖,则是一棒子把洞门砸烂,先莽一波。 也是个人修养与性情不同的缘故,才导致了这样天差地别的行事风格。 两种方式各有各的效果,若非要争论出个高下...或许要看现场操作时的实际效果。 经过之前万窟山一战,法海对此时的三界,还是颇具敬畏之心的,并不敢十分拿大。能够占山为王的妖精,必不能小觑,他也暗中窥视这黑熊精许久,虽未曾彻底摸清它的底细,但好歹已经有了一个心里预期。 只从他表面流露出来的法力推算,这黑熊精应比不过万窟山的狐妹,也就跟那公狐狸在伯仲之间。 可论心性,怕是还要在公狐狸之上。 他是个善于伪装的妖怪,其隐藏在黑熊憨实体态之下的狡猾本性,才是其最危险的武器。 法海稍稍收敛起几分桀骜,只凭这一副轩昂形貌,便是一个有道高僧的形象。 敲门自然会有回应,片刻之后便有一个扮作道童的小妖将洞门开了一条缝隙,见是一个年轻和尚它也毫不见怪,毕竟观音禅院的金池长老与自家大王久有来往,自家大王也将金池长老引为贵客,小妖们对观音禅院的和尚们倒也一向很客气。 其实这其中还有一个缘由,因为这黑熊精想要拜入菩萨门下,自然不肯坏了黑风山的名声。 自占了这黑风山以来,便约束山中小妖不能吃人...至于日常吃用,也多是托观音禅院的和尚代为收购,逢年过节相互走动时,一次性送上山来。 因此这洞中的小妖见了如法海这般的和尚反而还有几分亲近,“大师从什么地方来?敲我家洞门可有什么事情?” 法海觉着怪异,没想到这看门的小妖竟然还懂这般礼数,心说:这大约也是那黑熊精调教出来的。 人不可貌相,妖精自也如此,若被它憨直所欺,才是中了圈套。 法海想了想,道:“贫僧乃是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因山中行走不识路径,错过了宿头...见此山中灵气汇聚,又观贵府气象不凡...想来必是有道高人落户,便斗胆打搅,来化一碗水缘。” “哈哈哈哈!” 法海的声音刚落下,便听到洞中传来几声大笑,紧着便有一个黑脸汉子跨步而出,道:“你这和尚好大的胆子,孤身一人便敢走夜路...你且说说看,俺这洞府有何气象?” “烟霞渺渺,松柏森森。”法海笑着哄他,“所谓光彩盈门,常青绕户,桥踏枯槎木,峰巅绕薜萝。鸟衔红蕊来云壑,鹿践芳丛上石台。此时又是时催花发,风送花香...虽看似山野闲客处,却胜东海蓬莱山。” 这一顿夸赞,却把个黑大汉夸得是心花怒放,喜不胜收,当即就要邀请高僧入洞府详谈佛法。 本来只是要“讨一杯水喝”的法海,架不住黑大山盛情难却,便也只好从善如流,不能拂了人间的面。 黑大汉在前,法海紧随其后,看似宾主齐欢,其实各有心思。 这黑大汉自然就是黑熊精,他做了个形态变化,收敛了妖魔本像,可体态特征种是掩盖不住的。 他做了亏心事儿,起初听到有人敲门的时,还颇有些心惊...他也不知自己在怕什么,就是没由来的一阵儿心悸,或许是怕那袈裟之主找上门来。 因此打发了一个伶俐小妖来探探口风,却不料两句话下来又是一个大惊喜,他听闻来的这个和尚是东土大唐去西天拜佛的...岂不就是前些时候传来的那“唐僧”? 吃了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飞仙成佛! 长生不老对他的没有什么太大的诱惑,毕竟是个法力高深的妖精,活个几千年几万年的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儿。 真正戳中他心扉的,是后面“飞仙成佛”这四个字,这是正果,自然大不相同。 若是今夜之前,他或许不会去招惹这唐朝和尚,毕竟还守着观音禅院...可就在刚才,观音禅院被一把火烧干净了,自己为了夺宝参悟佛法,将金池长老推入火海...若是料想不错,此刻观音禅院与那金池长老已经化为灰烬。 做下这等事情,再想要拜入观音门下自是天方夜谭,他也干不出自投罗网的事情来。 其实他连黑风山都不想多呆,正准备收拾收拾,便带着宝贝袈裟远走高飞,找一个僻静无人之地,闭关修炼。 可偏偏就在自己前脚想要走的时候,后脚这唐僧肉便送到了嘴边儿上。 又是宝贝袈裟,又是飞仙成佛的唐僧肉...这天大的机缘,就这样硬生生的送到手上,莫非是老天见自己一心向道,因此开了眼? 他虽有些按耐不住,但其狡猾本性,还是让他没有直接在法海面前原形毕露,反而是故作豪爽之态,来试探唐僧。 以己度人。 若是没有十分把握,亦或者是天大的好处,他是不愿意去犯险的。 那么这唐僧凭什么敢一个人从东土大唐去西天取经?还能一路走到自己这黑风山来? 他年轻时也去过中原,知道以凡人脚力,没有三四月是看不到黑风山的影的。 黑大汉自以为得计,心中暗暗盘算:“这唐僧就算本领一般,恐怕逃命保命的本事也不小。我此番将他引入洞中,正是天罗地网,瓮中捉鳖,想要拿他自然是手到擒来。” 法海听这黑大汉将他请入洞府的时候,便知道是一场鸿门宴。 但很多时候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当黑大汉在算计法海的时候,岂不知这正是法海所求? 这天罗地网究竟关的是谁? 瓮中的鳖又是何人? 不到最后见分晓,又如何知道鹿死谁手? 法海看似以身犯险,其实在有心算无心之下,他反而是占着先机。 他能猜的黑大汉心思,可黑大汉不知法海所谋。 黑大汉幻想能够轻松拿捏这唐朝和尚时,便已经失了警惕之心。 这一放松,便无形之中落了下风。 进洞入座之后,黑大汉才反应过来,自己对这和尚的身份都只是猜测,竟还没有落实,便装出一副失礼赔罪的模样:“是俺失了礼数,还未请教高僧法号?” “贫僧唐三藏。” 妥了! ...... 天色渐渐放亮。 观音禅院的火势,也在小白龙的神通之下,渐渐熄灭。 悟空终究是勉强完成了任务,将菩萨拖至天明,二人一同来到了观音禅院“遗址”上空,看着被付之一炬的行宫,菩萨心中也是感慨良多。 寺院之中吵闹不止,乱哄哄得一团糟。 一个被烧得灰头土脸的老僧,跪在正中央,虽然身体极弱,但还留得一条性命。 正是昨夜被黑熊精推入火海之中的金池长老,也幸得小白龙得了三藏法师吩咐,救了他一条老命,可见师父慈悲心肠。 “悟空,你师父呢?” 菩萨在云头上看了许久,却始终未曾看到唐三藏的身影。 大圣也觉着奇怪,指了指一处被大火烧过的残留:“我师父本在此处禅房之中...呀!莫非是他已经遭受了毒手,被火烧化了?!” 第三十一章 你们惹金蝉子这个煞星做什么? 师父怎么可能被烧死? 悟空看似发慌,其实心态很稳,他就是想要看看一向端庄神圣的观音菩萨,见到取经人忽然不见了,会不会有慌张的神色。 至于师父去了哪儿,大圣大概也猜得出来,把自己支开去拦菩萨...而此刻师父又不在现场,反而是去黑风山打探消息的小白龙回来了,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师父去除妖了。 除哪儿的妖? 自然就是黑风山的妖。 虽然观音禅院中的和尚说那妖是个一心向道的好妖,但师父的脾性悟空很清楚,他若是不亲自确认了那黑熊精的善恶,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更何况,这一寺僧人少有良善,把黑熊精引为挚友的金池长老,更是最大的恶首。 若是这般说来,这寺中歹僧所言,如何能信? 菩萨一手遮挡在一手前,准备掐算一下法海的动向。 菩萨毕竟是神通广大,再加上法海也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踪,更无人替他遮掩天机,菩萨花费些心力要算出他的动向其实也并不难。 可菩萨还没来得及施展,便看到一旁的大圣向着下方的小白龙以及众僧大声呼呵:“菩萨在此,尔等还不快快前来拜见?” 这一嗓子下去,动静可不小。 那些原本赤赤精精、啼啼哭哭的;在灰内寻铜铁、拨腐炭、扑金银的;在墙筐里,苫搭窝棚的;在赤壁根头,支锅造饭的...还有一些叫冤叫屈,乱嚷乱闹的,顿时全都安静了下来,齐齐往天上来看。 菩萨见悟空既然叫破了自己的行藏,自然不再隐藏。 而且这种时候,也该得自己显灵。 菩萨显灵自是非同小可,瑞霭散缤纷,祥光护法身,佛光溢彩不用多言。 再看菩萨装扮,头戴一顶垂珠缨络,绽放金光;身穿一领结素蓝袍,飞凤盘龙;胸前挂一面砌香环珮,宝气生辉;腰间系一条锦绣绒裙,登云促海;手内托着一个施恩济世的宝瓶,瓶内插着一枝洒青霄的杨柳枝儿,正是菩萨佛宝——羊脂玉净瓶。 “南无观世音菩萨!” 众僧纷纷下拜,一个个神态虔诚,又小心翼翼。 只有那金池长老干脆双目一翻,直接昏厥了过去。 小白龙因为是半路出家,再加上法海对他一向也没有什么约束,自然也就没有这些和尚们这般大的规矩。 他直接化为人身,飞上天来,先向着菩萨拜了拜,道:“弟子敖烈,见过菩萨。” 然后又对大圣拱拱手,道:“大师兄,师父抓妖怪去了,临走是吩咐我,等菩萨来了,便将那金池长老交给菩萨处置。”说道这里,小白龙直接转到菩萨这边儿,开始告状:“菩萨可要为我师父做主啊!” 言语之中,似乎有说不尽的委屈。 别说是菩萨,就算是知道前因后果的大圣都愣了愣,心说:小白龙这是在搞那一出? 正在疑惑之间,便看小白龙声泪俱下,义愤填膺:“菩萨,这院中的住持长老,实非良善...他明知师父乃是得了菩萨指点,前往西天灵山的取经人。可他竟然狠心勾结黑风山的妖怪,将我师父烧死于这禅房之内!” “慢着。”菩萨眉头稍皱:“他为何要烧你师父?又如何勾结了那黑风山的妖怪?” “菩萨有所不知,这老僧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坏水。他见我师父有一领宝贝袈裟...便是菩萨送于我师父的那件锦斓袈裟,非要借去仔细观摩一夜。”小白龙开始以他的视角描述事情的始末,“起初师父并不愿意,毕竟这袈裟是菩萨所赐,轻易都不能拿出来示人...可此处毕竟是菩萨您的行宫,又念及这金池长老在此处侍奉了菩萨二百余年,是个劳苦功高的自家师兄,再加上他苦苦哀求,一味寻死觅活...若当时不答应,恐一条人命丧生。” “菩萨是知道的,师父他最是心善。那长老这般相求,又是菩萨行宫住持,师父看在菩萨的面子上,便也只好成全了给他,并言说只借他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取了袈裟西行赶路。” 菩萨越听这话越觉着不对儿,合着你师父把袈裟借出去,还有贫僧的缘由? 黑锅也不是这样甩的。 “谁知道这老僧答应得痛快,转眼便起了歹心。”小白龙自然不知道菩萨心中所想,他只把自己要说的说出来,“弟子夜里不在寺中,究竟发生了并不清楚。因师父听闻禅院二十里外,有一处黑风山...黑风山中有一个黑熊精,法力高强,且与这老僧乃是至交好友。这山又在西行必经之路上,师父不敢大意,故而便派遣弟子前去打个前哨,摸摸那黑风怪的底细。” “却未曾想,弟子刚去了黑风山不久,禅院便起了大火。那黑风怪更是第一时间,便动身往禅院来...弟子一路跟随在他身后,直至门前。” “那黑风怪在门口说要帮着禅院救火,弟子当时听了,还真以为他是来救火的...便舍了他,去寻师父。”小白龙一副被欺骗了模样,咬牙切齿道:“弟子一开始也以为是禅院意外失火,想着救出师父,便施法布雨救火...可万万没想到,入了禅房,见了师父才知道事情始末,竟然是这金池长老见了宝贝袈裟,生了夺宝害命之心。夜间差使禅院二百多僧人,以柴草将禅房包围,然后以火焚之...” “哎呀!”大圣一旁怒道:“好恶毒的心肠,该杀!该杀!” 菩萨听了小白龙言语,知他话中虚虚实实,可事实就是金池长老以火焚烧唐三藏,谋财害命...至于唐三藏是为何要将宝贝袈裟拿出来,已经不重要了。 “既是金池谋夺你师父的袈裟,你为何又说他跟黑风山的黑熊勾结?”金池长老是保不住了,黑熊需得看看有没有机会救他一救。 “菩萨不知,此前这妖怪口中说着救火,却直奔了那长老房中,却也不知为何,三言两语便争吵了起来...后来弟子就看到这黑风怪,夺了金池长老怀中的袈裟,将金池长老推入火海之中,化作妖风离去...” 小白龙自从跟了法海,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只听他向菩萨做出了个结论:“弟子斗胆猜测,那长老与黑熊勾结害命已非初次,这黑风怪是来分赃的...只是没想到这大火不仅烧了我师父的禅房,更是殃及了整个观音禅院...而锦斓袈裟只有一件儿,自是分赃不均,他们起了内讧。” “你们惹金蝉子这个煞星做什么?”菩萨听了小白龙之言,便知道这黑熊也留不住了...若是只抢了袈裟走,倒还有得补救,可他偏偏将金池推入火海中... 第三十二章 法海:得想个法子将它们一网打尽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不能全怪金池长老与黑风怪来招惹唐僧...这就如同偷腥的猫的遇见了出水的鱼儿,西门庆撞见了潘金莲,都是送上门来的买卖,这谁能忍得住? 也就是如今的“三藏法师”是个厉害人物,若当真是个凡僧路过,此时岂不是已经被害了性命? 菩萨知道金蝉子的火烈性子,他一向主张不能因为受害人手段厉害避了祸事,便对这些未能行凶得逞的恶人网开一面。 之所以将金池留下,怕也是故意给自己留下,来清理门户的。 菩萨也是心有感叹。 便是她也不能全知全能,更何况在她的预计中,这观音禅院本就是个过场。 尤其是唐三藏觉醒了金蝉子真灵之后,这一难按理说闭着眼睛也能过去...可菩萨万万没想到,这位三藏法师总是喜欢自己给自己增加挑战难度。 菩萨通过小白龙之言甚至怀疑这唐三藏的目标,本就不在金池长老身上...他就是在钓黑风山的大黑熊。 其实只要这大黑熊老老实实待在黑风山不出来,这一把火烧过去之后,便也没他什么事儿了。 可偏偏他还最后想要出把力气,思量着若是能灭了火,便可得菩萨青眼。只是谁又能想到,又让他瞧见了老僧怀中的宝贝袈裟? 怕是连三藏本人都未曾想到,只是把袈裟拿出来亮了个像,便是一石二鸟之举。 可能是有新手钓鱼时的BUFF加成,鱼儿总是会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来咬钩。 至于小白龙的言语漏洞,菩萨此刻没有那个心情多计较,其实早该想到的,若只是一个金池长老,又何需让这泼猴拖延着自己? “敖烈。” “弟子在。” “你在此处守着,以防火势复起,贫僧去一趟黑风山,那黑熊生性狡猾,你师父直来直往,小心中了他的暗算。”菩萨吩咐了小白龙一句,又招呼大圣:“悟空,你与吾同去。” “是。” ...... 或许金蝉子刚烈而不知变通,法海虽性情与他相似,但绝非一成不变的人物,以前他能借青蛇这般绝色妖物修炼定力,而后能将成佛舍利一把捏碎...可见他的心性超绝之处。 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 常言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法海经历过一次生死之难,又与三藏法师融为一体,这等机缘是常人能求来的? 借尸还魂的事情,在人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更何况法海还亲自处理过不少妖怪夺舍的恶事。 传言那些大能者,能够知未来晓过去,已经极大神通。 可如同他这般,竟然能够逆转时间来到过去...简直是前所未闻,且不说这一次穿越时间,还给法海带来的令人眼馋的修行感悟。 天色未亮之前。 那化作了黑大汉的大黑熊作了一个引狼入室之举。 只是他自己却把唐三藏当成了砧板上的肉,正要随意拿捏。 说这黑大汉有些个心机,其实也不尽然,他终究是个妖精...耍起这些阴谋诡计来,便也差了点儿意思。 法海本以为这黑大汉会再谨慎一些,比如先请自己饮宴一番,就是不往酒水饭菜之中下药,也要把自己灌醉了再动手...可没想到等自己刚报出名号,这妖精便不能再忍耐片刻,当即凶相毕露:“孩儿们,关了洞门,今日爷爷带你们抓了唐僧,吃唐僧肉,个个长生不老,飞仙成佛!” 洞中小妖顿时闹翻了天,所谓妖性难除,就连它们家大王都是忍耐不住,何况是它们? 此刻大王一语,便觉着一把推开了压在头顶上的大山—— 一心寻仙访道算什么妖魔? 不吃人,还叫什么鬼怪? 如今这般,才是回归了本真,做个自在山精。 这些小妖动手飞快,只见它们一把撕开了身上的道袍,直接将洞府落了锁,而后齐齐围上来,将法海一个凡人和尚团团围住,一个个龇牙咧嘴,目露凶光...似乎只要大王一声令下,它们就要把法海分而食之。 见到这般景象,法海也笑了。 这就对了了。 妖就是妖,若你们一个个都一副要得个正果的修行模样,贫僧还真不好将你们你们超度。 法海目光如炬,将洞中小妖各自神情尽收眼底,但很快神情有起了变化。正如人分好坏,妖中其实也并非全是恶类... 有一些才化形不久的小妖,从一开始就被一直约束着,别说是吃人,其实手上连个人命都没有沾染过,而且它们真以为自家大王是个有道高士,平日里还跟着一同修行。 如今恍然听自家大王这般言语,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它们这些跟着大王真心修道的小妖,顿时一脸苍白,更觉心死如灰,感觉自己的妖生受到了欺骗,陷入了迷茫之中。 黑熊精自然不会管这些小妖心中所想,他此刻狂笑不止,意气风发,似乎已经想到了自己吃了唐僧肉,飞仙成佛之后的场景,黑大汉干脆舍去了人形,做半熊半人之相,大手在半空一握,小妖们顿时掩了声息,要听大王吩咐。 “后日是爷爷母难之日,正巧爷爷前手得了一件宝贝佛衣,今又擒了唐僧...当操办一个佛衣会,广邀请周山好友,大开筵宴,同来祝贺。” 正想要出手将满洞妖邪超度的“三藏法师”,听闻这黑熊精竟还能邀请更多妖怪来,便先引而不发...若是此时出手,恐怕要打草惊蛇。 得想个周全的法子,将那些妖魔一道引来,一网打尽。 本以为只是钓了一条,没想到却是网了一大窝,此番收获不少,若是能将黑风山以及周边一众妖邪尽数超度,当是一个件大功德。 法海心中默默盘算一阵儿,心说:还是失了计较,如今只希望悟空不是个莽撞人,坏了好事。 又念及菩萨很可能同来,又是一阵头疼。 “若是菩萨果真出手,岂非更是证明了三藏西行路上的种种劫难,皆是作假?”法海内心深处生出了一个疑惑,他不明白佛门是一向如此...还只是在这个时间段儿是这样的。不论是佛祖收悟空的手段,还是菩萨安排取经路...都很难称得上是光明磊落。 也或许不是法海想不明白,而是不愿去多想。 如今法海似乎已经隐隐脱离了佛门戒律,或者可以说是依着本心行事,颇有一种求证的心态。 而这关口,黑熊精一声令下,一众小妖上便嗷嗷叫着扑上来要捉拿唐三藏—— 第三十三章 大王且坚持片刻,小的们去请各山仙长来助拳! 一群小妖如何能奈何得了法海? 因为事发突然,仓促之间法海也只是想到了两套方案,其中一套就是装作不敌,失手就擒...等明后日,这黑熊精宴请宾客时,自然就能够将这一众妖魔齐齐超度。 这第二套方案就是... 法海忽觉着身侧冒风,当即一个侧步,偏了偏身子,紧接着便是一柄巨斧贴着他的鼻尖斩下来。也就是法海艺高人胆大,这般境况之下还敢如此弄险。 嘶! 这些小妖好没个轻重! 一个个竟然上来就下死手,便是法海想要卖个破绽,也得有人肯配合才行啊? 第一套方案直接作废。 这帮小妖憋屈了许久,此番正要拿唐僧发泄,黑熊精显然也是这个打算,明显是在放纵这些小妖行凶...唐僧的死活并不要紧,反正他只是要肉。 再说这些小妖们能有几分心思?皆是拼着全力要把这唐僧拿住,大王可是说了,吃了唐僧肉,能长生不老,飞仙成佛! 法海伸手捏住那下滑的斧子,抬起一脚将那小妖直接踹飞出去,这一脚力大势沉,连带着小妖后面几个也被一齐撞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三滚,全都带上了痛苦面具,呻吟不断。 黑熊精到是不觉着奇怪,若几个想要一合就将这唐僧擒住,他也孤身走不到这黑风山来。 “倒也有点儿能耐。”黑熊精暗自盘算,“这唐僧应是个武僧,这一身本领在凡俗之中,也算的绝顶...怪不得那唐王也放心他一人孤身上路,但...也不过如此。” 在黑熊精的视角里,双方的差别很大,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自己是在天上修仙的,这唐僧只不过是个在地上练武的,本不应该在一个“世界”中有交集。 “谁能拿住唐僧,明日多赏他一块肉!”黑熊精见小妖们有所畏惧,便开出奖赏筹码来激励士气。 果不其然,脑子不太够用的小妖们又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阿弥陀佛。” 法海念一声佛号,一手把持着九环锡杖,另一手在单掌竖在胸前,“好一群妖孽,今日贫僧便一发收了尔等。” 话音刚落下,便见闪耀夺目的金芒于法海周身迸发。 此时此刻的法海,就好似罗汉降临一般,沐浴在这金灿灿的佛光之中。 离得近一些的小妖,甚至不敢以目光直视。凡是触及到佛光的,便好似被烈焰灼烧一般,一时间竟无一个小妖敢靠近法海三步之内。 一直稳坐钓鱼台的黑熊精终于不淡定了,挥手召出长枪,直指法海:“呔,看谁收了谁!” 霎时间,一僧一妖,便战做一团,小妖们只好齐齐散开,“大能”斗法时,它们就算在一旁看热闹,也很容易被波及。 法海的九环锡杖势大力沉,磕着便死,碰着就伤,他又是个果断人物,自不会手下留情。 好家伙,一个凡俗和尚,怎会有如此法力? 黑熊精紧了紧有些发颤的手,若非他天生力大,刚才那几下恐怕都要把自己手中的长枪砸飞出去。 眼见得自家大王与唐僧相持不下,甚至自家大王还隐隐落了下风...一些个小妖们见势不妙,纷纷逃窜。 也有几个机灵的,见大王只是被勉强压制,并没有输那和尚多少,一时半刻也没什么性命之忧,便道:“大王且坚持片刻,小的们去请各山仙长来助拳!” 然后招呼了一群小妖,向四面八方而去。 我家大王好友众多,等他们全来了,以多打少,一拥而上...谅你这凡僧再厉害,也不过一人,能有什么作为? 最后也得乖乖成为我等口中肉,盘中餐。 见小妖们四散出去请救兵,黑熊精心中暗喜,底气顿生。 他原本都想要卖个破绽,施展神通,卷了袈裟就此遁走...毕竟这和尚确实厉害,若是一直在此纠缠,只怕夜长梦多。 可若是来了帮手,那就不一样了。 “他急了!” 黑熊精能感受到唐僧的招法失了调度,甚至屡屡卖出极大的破绽来引诱自己...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越不是不能着急。 他稳扎稳打,要将唐三藏往角落处逼过去。 这一瞬间仿佛攻守转换,似乎是三藏法师见势不妙想要脱身,黑熊精反而步步紧逼,死缠烂打,不给唐僧逃命的机会。 法海且战且退,直到越过了挂在一侧墙壁上的锦斓袈裟,这才稍稍调转了些脚步,换了个方位。 “哈哈哈哈!” 不知不觉,黑熊已经将唐僧逼入了一处墙角之中,他这才放肆大笑,“也不必等到后日,今日便叫你成了爷爷的腹中食。” “呵,无知妖邪,死到临头还不自知。”法海冷笑一声,道:“你且回头看看。” 黑熊听了法海言语,根本不为所动,反而嘲讽道:“唐僧,这样的伎俩岂能骗得了我?” “大王小心!” 它耳中忽然传来了小妖们的示警声,下意识就回头去看,便看到一直挂在墙上的袈裟,竟从自己的后上方劈头盖脸的蒙下来。 吓! 坏了! 黑熊连忙躲闪,可它根本没料到这袈裟竟然迎风而涨,越变越大...若是在洞府外面,天高地广他自不愁躲闪,可如今他为了拿住唐僧,与唐僧同在墙角处...那里还有躲闪挪移的地方? “收!” 法海指尖捏了一个法诀,口中轻喝了一声,袈裟便闻声而动,瞬间将黑熊包裹束缚于其中,就好似一个粽子一般,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任凭他有再打的法力,也丝毫动弹不得。 “这是你的袈裟?!!”只露出一个脑袋的黑熊精,这才恍然大悟...怪不的,自己输得也不冤枉,只可怜自己还以为是机缘送上门,没想到来的却是个灾星。 法海也不多跟他言语,只是微微一笑,从怀中将他化缘用的紫金钵盂掏出来,口中念了几句咒文,便将这黑熊精收入了其中。 ...... 菩萨与大圣终究来得还是晚了一些。 他们二人刚刚踏入黑风山,还没到黑风洞,便已经感觉到了那无形中传来的肃杀之气。 “不对劲!” 悟空面色凝重,道:“师父前来降妖,怎么可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菩萨稍等,俺先去探探路...” 也不管菩萨是否答应,便一个人加快脚步,走在了前头。他其实是想要先找到师父,对对口风。 没走出多远,却见一个小妖神情慌张,躲在一处灌木丛中,畏畏缩缩的往山脚下看过来。 “呔!”大圣震声一呵,小妖顿时被吓了一个机灵,从山间小道之中夺路而逃,脚下一时不觉,还险些被横出来的树杈绊倒。 悟空直接一个纵身飞过去,将这小妖拿住,厉声道:“别动!” 本就惊魂未定的小妖定睛一眼,大圣那一张毛脸儿又冲入眼中,吓得它一声大叫:“呀!雷公爷爷饶命!” 也是奇了怪了,这些不认识大圣的,猛然见到他第一眼,都下意识将他认成雷公爷爷。 “我不是雷公...”见小妖还是是浑身颤抖不止,大圣便强行将他拿住,“你先别慌,俺老孙问你几个问题,若是答得上来...就放你一马。” “雷...孙爷爷尽管吩咐,小的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大圣先问了一句:“你可是黑风洞的小妖。” “是是是!”小妖连连点头。 大圣又问了一句:“今日可有一个唐朝和尚来你们黑风山?” 小妖听到这话,神情忽的一变,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说实话!” “没...啊,爷爷饶命,饶命!”小妖连连讨饶:“有有有,有一个自称是去西天取经的大唐圣僧,此刻正在洞中。” 悟空觉着这事情不太对劲儿:“有就说有,为何第一次问你时,你不说实话。” “圣僧吩咐小的,言说只有见着他的徒弟齐天大圣孙悟空与观音菩萨才能透露他的行踪....” “嘿嘿!”大圣闻言一声笑:“你这小妖好没眼力,你再看看俺老孙是谁?” 小妖结结巴巴道:“圣僧说了,大圣爷爷是跟菩萨在一起的....” 说着还四下张望,似乎是在寻找菩萨的踪迹。 第三十四章 师父竟然连菩萨也想指派 大圣听了小妖的话,脑子里稍稍转了几圈,琢磨一下师父安排这个小妖在此处等候自己的用意。 片刻后,大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回头向着身后的菩萨道:“菩萨,不好了!师父他好像成了那黑熊的座上宾了!” 原本慢悠悠走在后面的菩萨,脚下一个跨步,似是缩地成寸的纵地法门,瞬间来到小妖与大圣面前,道:“你把话说清楚些。” 小妖见果真是菩萨,连忙跪下磕头,“果真是大圣爷爷与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圣僧正在洞中讲佛,特让小的在此处迎接二位。” 菩萨皱了皱眉,问道:“你家大王呢?” 小妖愣了愣,见菩萨问的认真,便只好乖乖回答:“好叫菩萨知道,我家大王原是个妖魔装扮成的修士,今日才露出了马脚。如今已经被圣僧收服超度了,适才阴司的牛头马面两位阴神来过,将它的魂魄羁押去了地府,言说得去十八层地狱之中走一遭,等还了罪孽才能再入轮回。” 菩萨:... 这金蝉子,下手也太快了。自己平白丢了一个守山大神。 事到如今,菩萨也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还有...为什么这小妖对三藏一副崇拜模样? 大圣听了这话,只觉着好憋屈,他自从得知这黑风山有个黑熊精,早就跃跃欲试想要要来跟他过过招。 寻常时候虽然跟师父也能切磋,可终究不能动用全力...再者说,师父此时法力还要在自己之上,若真刀真枪不留手段的斗上一场,自己还真不见得是师父的对手。 师父修为进境之快,简直令他乍舌...当年在三星洞学艺的时候,自己便仗着过人的天赋,引得众多师兄羡慕,自拜入门中,到学成出山,不过十多年光景,且前七年都是做一些打杂活计...真说出来,认真修行的时日也就是个五六年的光景。 可就是这五六年,便修出了个齐天大圣孙悟空。 而师父的天资,似乎还要在自己之上。 否则如何短短几个月便能压过自己一头? 虽然师父无什么厉害神通,但他身披锦斓袈裟,手持九环锡杖这两样厉害法宝,便也足够横行三界。 唉—— 大圣心中长叹一声,既如此...还要我这个徒弟做什么? 他想着想着,竟还生出了几分委屈。 菩萨察觉到了悟空神情变化,大约也能猜出他几分心思,见到这泼猴郁闷发愁,自己的心情便不知为何多了几分爽利,对着那小妖道:“你且前方带路。” ...... 入了黑风洞。 大圣与菩萨正看到三藏法师搭了一个简易的禅台,他盘坐在禅台上,小妖们坐在禅台下,他在上面认真讲佛,倾心传授;小妖们在台下正襟危坐,认真听讲。 见大圣与菩萨进得洞来,法海念了一声佛号,起身见礼:“阿弥陀佛,弟子三藏,拜见菩萨。” “免礼。” 菩萨瞧着这场面倒也有趣,她还以为这金蝉子是个一味喜好杀伐的,前些时候在万窟山的时候,他放过两只狐狸,或许可以说是看在杨二郎的面子上...亦或是怕那母狐狸鱼死网破;可如今却在这里为一群小妖讲佛,可见他确实于以往不同。 想来这应当是受到了三藏慈悲本性的影响。 “师父!”大圣跳上了禅台,来到师父身边,看似关心,实则埋怨:“师父怎一个人便来这黑风洞犯险?还将俺老孙支开...若师父出了什么意外,弟子如何交代?” 法海根本不理大圣的茬,而是对下面的小妖说道:“尔等便遵贫僧之前吩咐,各自筹备。” “遵照圣僧法旨。” 小妖们散去,法海请了菩萨入座。 “请菩萨前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情,需菩萨帮忙援手。” 菩萨见自己还没“兴师问罪”,这和尚竟然先开口请自己帮忙援手,心中也生了几分好奇,“这黑风怪都羁去了十八层地狱,这洞中也就剩下了这些个小妖,还有什么地方用得着贫僧?” “菩萨请跟弟子来。” 法海将菩萨与大圣引入了后堂,后堂上摆放着两具尸身,一具是那黑风怪的,另一具是个白衣秀士。 “咦。”悟空火眼金睛看的真切:“怎还有一白蛇在此?” 法海将便将之前自己如何故意入洞,正想要将一众妖邪超度时,又听闻得这黑熊精要借着生日广邀好友办个“佛衣会”,同吃唐僧肉...又是如何与那黑熊精斗法,小妖们如何散去求援等等,先讲了个清楚。 “弟子才将这黑熊精超度,便见这白蛇精怪入洞,原来它家离得此山最近,故来最快...弟子自不能放他离去,本只是想要将它拿住,再引诱别的精怪来救,可不料它修行不够,不经打,弟子一时收手不及...也可能这九环锡杖乃是佛门圣物,总之这一杖下去,它便一命呜呼...弟子无奈,只能将它灵魂超度,送入地府轮回。” 大圣听得师父的话,默默的转过了身去。 师父的话很合理,但是他一个字都不信,尤其是“弟子一时收手不及”这一句。 巧了。 菩萨也不信。 只是猴哥装不住,菩萨涵养高一些,依旧面不改色。 但他们两个谁也没见着现场,便只能听三藏来讲。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终于说道了正题:“菩萨弟子有一计,可以将黑风山一带的妖邪,尽数超度,还人间太平安稳。” “什么计谋?” “弟子在将这白蛇超度之后,又发了一众向善的小妖去通知周边儿的各处山野妖王,让他们得知弟子已经被这黑熊与白蛇联手擒拿,便无需他们焦急来救...只等明日来赏‘佛衣会’,分食唐僧肉。” “可如今这黑熊与白蛇都已入了轮回,恐怕露了首尾...所以弟子便斗胆请菩萨做个变化,同悟空一人变作一个,暂且将明日要来的那些妖魔稳住,等那些妖魔来的齐全了,自能将齐一网打尽!” 嘶—— 悟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心说:不愧是师父,出手便不凡,好大的手笔...竟然连菩萨也想指派。 菩萨也终于是变了神色,雁过拔毛都不足矣形容这唐三藏了...只这般心机手段,也太不像个佛门中人了。 菩萨思索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善!” 也就是观世音菩萨了,但凡换一个人来,都不可能再有如此胸怀。 第三十五章 紧箍儿没给他套上,反送出去了一滴三光神水 菩萨神通广大,区区变化之术自然是手到擒来,只见菩萨以广大慈悲运转无边法力,一时间众生万相便在她的面容上一一闪过,从老到小,不论男女,皆能以身化之。菩萨修行,亿万化身,此刻观详那白蛇形貌,以心会意,以意会身,恍惚之间一道流光闪过,菩萨已然变成了那白蛇的模样。 大圣暗中以火眼金睛观之,竟丝毫看不出破绽,当即忍不住叫好:“妙哉,妙哉,菩萨好神通...”可两句好话没说完,便呈着尖牙开始胡言乱语:“却不知如今是菩萨妖精,还是妖精菩萨?” 菩萨也不在意大圣莽撞言语,它本就是这般性情,此前在五行山下压了许久,其实也磨去了不少桀骜...可如今再遇上金蝉子这样肆意的师父,这本性便渐渐复苏,此事说不上好坏,各有千秋就是了。 菩萨却看向了一旁的三藏法师,心生考校之意:“三藏以为如何?何为妖精?何为菩萨?” 若是以法海以前的性子,连人妖都不能两立,更何况是妖精与菩萨? 可如今贯通两世所学,自有不同感悟,既然菩萨相问,他便按照心意如实回答:“曰: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妖精与菩萨,也在一念之间,若论本来,皆属无有,不过是同在三界生灵罢了。” “此言大善!”菩萨听得心中欢喜,心说:能领悟到这一层,金蝉子这十世轮回,总算没有白费...佛祖知道了,想必也会十分欣慰。 怪不得他真灵觉醒,原来是勘破了之前迷障,修为境界又有进境。 这两位佛门高人谈论起佛法来,只把大圣便听的脑壳疼,什么妖精啊菩萨的...他就是见着有趣随口一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般大道理。 “师父,且看俺老孙神通变化。”此时见二人停了口,便见缝插针,也施展了一个变化,他只是原地一个转身,便化作了黑风怪的模样。 法海见大圣与菩萨变化之术各有奥妙,皆是顶尖神通,心也稍起了意动,便向菩萨请教:“弟子观菩萨与悟空变化之道,看似效果相同,可内里却是天差地别,莫非这变化之道,另有乾坤?” 佛门之中也有个能随心变化的神通,唤作如意通,与神足通是一脉相承...原本法海并没有要修行如意通的计划,可刚才看到二人随心变化时的轻松写意,难免心动...下一步就将如意通提上日程。 趁着菩萨在场,自然要好好请教一番。 见三藏请教,菩萨自是认真解惑:“世间变化之术,大体分为两种,一种乃是元神变化,一种则是肉身变化。如贫僧这般,便是元神变化之道,而悟空的七十二变,乃是肉身修行,此两者各有长短...”菩萨稍顿了顿,“粗劣分论便是这两种变化,两者之下所包含得便颇为复杂,比如佛门的如意通,便是佛家各派之间都有不同的修行之法;道家的三十六天罡法诀,各山也都各具神妙.....” 法海诚心请教,菩萨悉心指导,就连大圣在一旁听了都觉着获益匪浅,听到绝妙之处,更是抓耳挠腮,连胜叫好。 去通知周边儿山野小妖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它们入洞之后猛然见得“黑风怪”与“白蛇君”,吓得弃了三魂,丢了七魄,一个个直呼见鬼,纷纷跪下讨饶。 法海将小妖们聚集起来,稍作解释之后,它们的慌乱才终于平息了下来,各自归建,以准备明日的宴会。 那些不安分的小妖,早在菩萨与大圣回来之前,便已经收拾得了个干干净净,剩下的能够在法海手里留的性命,也可见他们确实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值得好好教化一番,能引它们向善,便是功德一件。 第一批去了周边儿山野的小妖,得了第二批小妖假传的大王令,便留在了别山,等第二日做个引路童子一道过来。 如今黑风洞,已经是法海的形状了。 ...... 小妖们各自布置,大圣趁着师父与菩萨论佛时,得空去了一趟观音禅院,将黑风山的事情告知与小白龙...让他留守于此,看着行李与金池长老。 快入夜时,悟空才返回黑风洞。 趁着菩萨在此,又逢这黑风洞也算是个难得所在,法海便邀请菩萨一同为悟空疏通经络。 菩萨向来是个喜欢把事情做到尽善美的,不出手则已,既然出手便不会含糊,竟然在大圣身上润了一滴三光神水。 大圣也因此平白得了好大一个造化,去了一身的隐患疾痛不说,果真如师父之前所言,自身修为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自是喜不胜收,当即便向师父与菩萨连连叩首:“多谢师父,多谢菩萨成全!” 菩萨心中感叹,这紧箍儿还在怀里揣着没机会给这猴头带上,反送出去一滴三光神水。 不过看着猴儿真心拜服的模样,菩萨心中也在反思,或许以后收服此类妖神精怪之时,也不能一味压制,当以如金蝉子这般,以真心换真心。 菩萨想了想,自己门下大弟子木吒,入门一千多年对自己始终毕恭毕敬...可瞧起来,却不如三藏与悟空这不到半年的师徒亲近。 恭敬大于亲近,自然就多出了几分疏远。 第二日一早。 大圣亲手用绳索将师父束缚于一石柱上,小妖们已经敲锣打鼓,准备着喜迎宾客。 化作了白蛇精模样的菩萨,已经入了座位,等着那些要欣赏佛衣,吃唐僧肉的妖精们上门。 还真别说,这黑熊精的“佛朋道友”还着不少,从日头初起,一直到临近午时,接连不断,粗略数数便有十多位。只没有一个是人,全都是山野精怪,修为也参差不齐。 里面有三四个厉害的,便同那黑风怪也只在伯仲之间。 更让菩萨觉着意外的是,这些妖魔鬼怪身上装扮,不是道袍便是袈裟,若非菩萨佛门五眼中早已修的法眼大成,还真不一定能辨别出这些佛道之流,竟全是妖怪。 这些道友都有专属的座位,一一入座之后,便只剩下一个空位。 “是谁还没来?”有一个身宽体胖的头陀,好奇打量了一阵,出言询问。 自有闲人在算人数,闻言立马给出了答案:“凌虚子,是凌虚子未至...” “道兄勿怪,是小道来迟了!”正此处,洞外传来一顿挫之声,话音刚落下,便见一个道人,手拿着一个玻璃盘儿,盘内安着两粒仙丹,跨步入了洞府,“不过小道来迟,正有缘由...得知道兄生辰,特献上两颗仙丹,以服化用。” “哈哈哈!”化作了黑风怪的大圣,见妖怪们终于来齐来了,便大笑几声,起身招呼道:“诸位,是先饮酒宴,还是先赏佛衣?” 第三十六章 莫非你想说是菩萨打了诳语? “这些妖魔聚会,竟还有几分斯文。” 菩萨久不在三界行走,本以为众妖聚会,当是一副群魔乱舞的景象。 却不料今日一见,也算是刮目相看。 佛道二流之盛行,其实对这些山野精怪也影响颇深,除了一些天性凶恶狡诈的妖魔,其实很多妖精并无什么伤人的心思,他们也想要修炼成仙,得个正果。 可大部分的妖精无人引导,因而误入歧途。 昨日菩萨曾经与法海探讨过,应该如何处置这些妖精。 两人争论了许久,一直相持不下。 依照法海的性子,自是将他们一并超度。罪孽稍轻的,可留他们灵魂转世...至于那些罪大恶极的,便将其神魂反哺于天地,也不算白来这世间一遭。 观音菩萨有大慈悲,世间众生在她这里,皆有一线生机。所以就算是穷凶极恶之徒,往往见了菩萨也是诚心拜服...就是因为他们诚心悔过,是真的能活下来。 当然了,对于那些不诚心的,菩萨自然也有雷霆手段。 观音菩萨只是不愿杀生,并非代表她不会...当年封神大战,她还是玉虚门下慈航道人的时候,正犯杀戒,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 尤其是一场万仙阵,伙同十二金仙杀得是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或许是当年杀得多了,如今菩萨才有这般大恒心、大毅力来普度众生。 用佛门的话来说,不知算不算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菩萨知道金蝉子是什么脾性,他连他的师尊如来都敢顶撞,自己说的话他又能听进去几分? 思前想后,便做了一个约定:“便看在贫僧面子上,给他们一个机会...明日等人聚齐了,让悟空询问他们,是先吃唐僧肉,还是先赏佛衣...若是他们先吃唐僧肉,便也是他们合有此劫,与我佛无缘;若有一二精怪,仰慕我佛圣物,要瞻仰佛衣时...你便放他一马,交由贫僧处置,如何?” 法海听了菩萨之言,心中思量片刻,跟菩萨硬顶着显然不是办法,若是菩萨要当真要救这些妖怪,自己又如何能拦得住? 只是没想到自己刚要退一步时,菩萨竟然先松了口,让法海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毕竟眼前的之人是观音菩萨,作为佛门大士,人家的地位比寻常的‘佛’还要高一些。 法海沉吟少许,这才开口:“菩萨一向慈悲为怀,如此到是弟子咄咄逼人,不知进退...弟子可再退一步,也不必问他们是否要吃唐僧肉,只问他们‘是先饮酒宴,还是先赏佛衣’即可...这般行事也不算是故意诱其本性,毕竟面对‘长生不老,飞仙成佛’,别说是这些山野精怪,就算是一些修道有成的,怕是也忍耐不住。” 菩萨欣冉允之,心说:这金蝉子果然成长了。只凭这样的言语,能有几个留下饮宴的? 自己这里稍有退意,他便不在相争,应是看我颜面,想要放这些妖魔一马。 一味莽撞刚硬,并非长久之道...还是得阴阳相济,才能神明通透,万法自然。 菩萨佛道双修,其道门修为更在佛法之上,这也是为什么她在佛门虽是个菩萨果位,却地位崇高的原因之一。 “诸位,是先饮酒宴,还是先赏佛衣?”大圣在主位上给下面的妖魔出了一道选择题。 见下面群妖没有什么反应,大圣又道:“若是要饮宴者,便留在此地不动,观佛衣的,便与...”大圣看向了菩萨。 菩萨接到了信号,起身道:“便随小生去观看佛衣。” 下首十八个妖魔,听了这话到有十七个站起身来,那个壮硕的头陀笑道:“我等不缺酒肉,等观了佛衣再来饮宴不迟。” “是极,是极!”一时间群妖附和。 菩萨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料想得去看佛衣的人不少,却也没想到只留下一人要吃席。 抬眼去看是哪个倒霉蛋时...不正是来得最晚的凌虚子? 群妖正要同菩萨往洞中去,却听那坐在位置上的凌虚子忽然开口问道:“道兄,不知这酒宴之中,可配着那唐僧肉?” 嘶—— 这话一出,原本哄闹着要去看佛衣的妖怪们,齐齐停住了脚步,只把眼来盯着上首的“大圣”。 上首的大圣先愣了愣,又看了看化作了蛇精的菩萨,缓缓开口:“有。” 哗—— 当即便有几个妖魔重新返回到了座位上。 这几个回来的坚定,把几个还在犹豫不决的,也带了回来。 本是十个要去观看佛衣的妖精,现在跟在菩萨身后,只剩下八个...只一句话的功夫,便走了半数。 菩萨神情不变,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许是他们的阳寿到了... 能留下八个也算没白来,毕竟按着三藏原本的意思,他是计划一个也不放过的。 正此时,又听见一妖开口:“佛衣什么时候都能看,唐僧肉就这么些...我等若是去观佛衣,等回来时唐僧肉已经被吃完,其不是白来一趟?” 大部分的妖精能来,其实就是冲着“唐僧肉”来的,佛衣只不过是一个附庸文雅的由头罢了,还真当他们妖魔是有道全真? “别是道兄手里的唐僧肉数量有限,见供应不起我等,故而才将我等分成两拨?”一细长道士模样的妖精,一边说一边返座位上:“先饮酒吃肉,吃饱喝足再去瞻仰宝物,也不算亵渎。” “是极,是极。” 群妖舍弃了菩萨,复归座位,只等着喝酒吃肉。 便是菩萨如此涵养,都险些被气笑了声...她是万万没想到,连法海都准备放他们一马,没想到他们自己却不争气,非要上赶着来受死。 罢罢罢。 菩萨也坐下来,她倒要看看一会儿这些妖怪之中,有几个还能如此开怀。 “道兄。”却见那凌虚子竟起身走到菩萨身边,开口道:“小道愿意先去看看那佛衣。” 不仅仅是菩萨,这一句把上首的大圣连带着群妖都闪了一下,你这厮...不去的是你,要去的也是ni...怎么的,是不愿意跟我们同流么? 大圣在上面好奇问道:“道兄不吃那唐僧肉么?” 凌虚子笑呵呵道:“小道修行之法,乃是一玄门遗篇,走中正平和之道...寻常时候,便是酒肉都吃得少些...更沾染不得人精血气,恐坏了修行。” “这可不是一般的肉,乃是唐僧肉!”一妖魔惊讶道:“你难道不知,吃了唐僧肉,可长生不老,飞仙成佛?只凭你那遗篇,何时才能修成正果?” “修行自当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岂可假于这般外物?再说又无人吃过唐僧肉,谁知道那传言是真是假?”凌虚子倒也不是有意搅扰气氛,实在是情绪顶在这里,若不高言两句,心中念头便不能通达。 “不能假于外物,你怎整日里炼那丹道?”另有一低矮妖魔反驳讥讽:“你说传言不知真假...你难道不知,此言乃是观音菩萨说的?莫非你想说是菩萨打了诳语,诓骗吾等?” 别的都能忍,唯独这口黑锅,菩萨的脸色顿时一沉。 坏! 大圣瞧见菩萨神情不对,是又好气,又想笑。 他已经从菩萨这里知道这话并非菩萨所言,并且退推算出是师父为了钓鱼,使下的鱼饵...可没想到这话越传越真,三界众生,不拘于妖魔,只要听到这话的,都选择相信。 可见“观音菩萨”的信誉,在三界是多么坚挺,在妖怪之中都是有口皆碑。 你们快少说两句吧! 毕竟是“大圣”摆酒,自然要把控这现场调度,只见他出面两相安抚,再加上菩萨顺水推舟,倒也没起什么大冲突。大圣亲手将菩萨与你凌虚子送入了洞中,然后拍拍手,笑道:“他们去看佛衣,咱们来吃唐僧肉。” “小的们,快把唐僧抬上来!” 话音落下不久。 被绳索束缚着的三藏法师,便被一群小妖抬了出来。 群妖观摩,赞叹道:“好一个大和尚,只为何这般狼狈?” “许是昨日一场大战斗得凌乱。” 法海则是在大圣身上多看了几眼。昨夜这猴头说为了不漏出马脚,要把自己捆绑起来,以防有妖魔来了要看唐僧...法海觉着猴头说的有道理,便让他把自己绑起来。 为了形象更加逼真,还往自己的脸上抹土,衣服上撒灰,只把自己弄了个狼狈不堪的模样。 可自从自己被绑起来,到现在被抬出来...根本没一个妖精来看过。 大圣有些心虚,当时也是难得有机会可以摆弄师父,再加上师父本人太过配合,让他一时没收住手...却不能因此来怪猴子顽皮。 “诸位,这唐僧看着不小,可吾等毕竟势众。”壮头陀打扮的妖怪看着“大圣”道:“却不知这唐僧是这怎样的吃法?” 大圣装作豪爽,“诸位道兄来定,不论清蒸红烧,亦或是水煮碳烤...便听你们各自商议。” 大圣嘴上这般言语,其实心里说话:“你们与其想着如何吃唐僧肉,倒不如想想自己下辈子怎么投胎...哦,有些个妖精怕是连投胎的机会都没。” 大圣重点关注了几个,一个壮头陀,一个瘦道士,另外还有一个矮胖子,在场的群妖之中,也就是这三个法力不俗。 群妖能有什么顾忌? 自唐僧被抬出来时,那诱香便直往他们的口鼻之中钻,若非还要几分颜面,哪里顾得上什么清蒸红烧? 直接就上口生吃去了。 “阿弥陀佛。” 群妖正在各抒己见,却听那唐三藏开口念了一声佛号:“诸位施主,且听贫僧一言。” 第三十七章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弼马温啊! “你这和尚死到临头,还有何话说?” 那瘦道士嘴角擒着笑意,他觉着这和尚还挺有趣,落得这般田地,竟依然能维持如此风范,倒也不愧是大唐来的高僧。 心中暗暗思量,若他是个懦弱之辈,怕他的肉也当不得这“长生不老,飞仙成佛”之名。 群妖也不急,这唐僧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十几位“妖王”在此,还能叫他跑了? 既然这唐三藏是当事人,便听听他的意见也无妨。 他们虽是妖魔,但并非不讲道理,若是这和尚言之有物,便依了他自己的法子,将他烹食也未尝不可。也算是成全他一个遗愿,这样去了阎王爷那里报道的时候,也不算是枉死的鬼。 法海自然不会知道群妖什么心思,他只是缓缓开口,道:“诸位施主只知道吃了唐僧肉能长生不老,飞仙成佛,可知道这唐僧肉究竟得吃多少,才能这般功效?” “是吃一口?还是吃一斤肉?” “吃得部位不同,会不会效果也不一样?” “吃了贫僧的眼睛,能修成千里眼?吃了贫僧的耳朵,可得个顺风耳?还是说...吃了贫僧的五脏,便能修成五行轮转,五气朝元?” 法海站在正中央,神情镇定,语气平静。 可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狠狠的刺入群妖的耳中。 原本等着看笑话的群妖,顿时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们发现,刚才还在一起称兄道弟的一群妖魔,已经开始相互戒备,以非常明显的痕迹,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在洞中已经把凌虚子收服的菩萨,本以为法海会与悟空二人联手,将这些妖魔一网打尽...可忽然却听到了唐三藏这般言语,也是心中一紧。 牵着化为了原形的凌虚子,从洞府深处走出来,想要看看现场会变成怎样一副状况。 她还是低估了唐三藏。 如果说以前的金蝉子性情刚直,做事少有分寸,只凭一副莽劲...那么如今的三藏法师,看似多了几分转圜余地,可这手段却愈发狠辣。 这般明目张胆,挑拨离间的手段,虽然在场的群妖都心知肚明,但还是会自投罗网。 这倒也不算是阴谋,可也称不上是阳谋。 只能说是阴阳结合,两相互济,正奇之道相辅相成,将群妖全都装入了袋子里。 还得是大圣,他们师徒二人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二人默契十足,只见他开口问道:“吾问你,菩萨是怎么说的?她可说要吃多少唐僧肉,才能长生不老,飞仙成佛?” 法海微微一笑,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菩萨只说吃一口,可也没说究竟多大一口...毕竟吃下巴掌大一块儿肉,也是一口...你们这些妖精化成原形,将贫僧一口吞下,还是一口...以往也没人吃过这唐僧肉,贫僧也不知究竟需要多少才够。” “不如你们谁先上来吃一口试试?”法海环顾四周,见这些妖魔一个个虽然凶神恶煞的面目,可事到临头连个出头鸟都没有,可见他们的胆气也不过尔尔。 “也不行。”法海又道:“若贫僧先被人咬下一口,导致效用残缺,让那能一口吞下贫僧的吞了,也不能尽到全功,功亏一篑,又当如何?” 群妖默然,场面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之中。 不过他们虽然不说话,可在法海眼中早已经原形毕露,从他的贪婪的眼神中无疑能够看出,他们此时此刻都想要一人独吞这唐僧肉。 妖就是妖...不是穿上道袍与袈裟,便能修成正果的。 已经化为原形,变成苍狼模样的凌虚子,抬头望向了菩萨,似乎再问:菩萨,究竟得吃多少? 对于这一口大黑锅,菩萨是背也得被,不背也得背...就算这个时候她出面显灵,对着群妖说,吃了唐僧肉并不能‘长生不老,飞仙成佛’,恐怕也没人肯相信。 毕竟谣言能传出来,本身就说明有很大一部分人希望,或者说愿意相信这个事儿是真的。 传几条谣言很简单,把谣言传起来也很容易...但如果想要辟谣,那麻烦可就大了。 就比如,如何证明吃了唐僧肉不能长生不老,飞仙成佛—— 首先,得把唐僧吃了。 第一步,直接就进行不下去。 哪怕是唐僧肯将肉剐下来,让他们去吃去证明,也不能行...毕竟现在又有了一个说法,这一口唐僧肉,得是一口把整个唐僧都吃下去的那一口。 所以,菩萨对这事儿已经懒得管了,你们有能耐就去把唐僧真吃了,到时候自然就知道真假。 只不过去谋夺唐僧肉的时候,也要小心自己成了人家的猎物。 “啊!” 一声突如其来的惨叫,打破了这维持了许久的寂静局面。 终究是有妖怪动手了。 从第一声惨叫响起来之时,便紧着传来三四声异响,或是呻吟、或是闷哼,或是谩骂。 法海看的的很清楚,始作俑者,便是群妖之中法力相对较高的那三位,壮头陀,瘦道士与那矮胖子。 混战一触即发。 这三位带头,群妖瞬间陷入乱战之中。 变成了黑风怪的大圣,提着长枪就来劝架,只不过他的动作稍稍有些夸张,反而不小心挑翻了几个... 嗯,将打架的打死,也算是劝架成功吧。 一时也乐在其中。 反而是被绑在正中央的三藏法师,一时无人问津。 群妖都把他当成了这次大战的战利品,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 “太丢人了。” 看到眼前的这一场闹剧,菩萨觉着让他们自相残杀,都算是便宜了他们。 “阿弥陀佛。”菩萨暗念一生佛号,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般杀生罪孽,当真是不能入眼。 菩萨将眼睛闭起来,开始诵念往生咒,将惨死的冤魂,一一超度。 按照之前与三藏的约定,罪大恶极的,便让其灵魂消散与天地,也算是反哺三界,一些罪孽稍轻的,便发入阴司,该入地狱入地狱,该去轮回去轮回。 若是运气好,被阎王爷看中,能在地府谋个鬼差,也是极好的一条出路。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现场便是一片狼藉,还能喘气的已经不剩下多少了,法海都还没有出手,十多个自封的“妖王”,便只剩下了三个,这三个不出意外,还是那壮头陀、瘦道士与矮胖子。 小妖们因为提前得了法海的吩咐,见到宴会厅起了冲突,便一个个往菩萨身边去躲。 “三位也太不给我面子了。”悟空依旧是顶着黑熊精的相貌,神情不善:“本王请你们来赏佛衣,吃僧肉,本意是过个热闹生辰...怎么,难道你们连我也想要杀了?好独吞唐僧肉?” 壮头陀神情有些凝重,他此刻面对着黑风怪,还得小心身边这两位下黑手,“道兄的本领我等很清楚,若是单对单...我等万万不是你的对手,如今只好先将你拿住,我三人再分个高下。” “虽然有些麻烦,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这般了。” 瘦道人与矮胖子开始移动方位,三人呈三角态势,将“大圣”围在中间。 只是他们全部的关注点都在大圣变化的黑风怪身上,却忽略了自从他们斗起来,便一直不吭声的唐三藏。 “既然嫌麻烦,贫僧这里到是有一个快捷简便的法子。” 矮胖子忽然觉着自己的肩膀上一重,然后耳边便传来了以上话语,正在惊骇之间...却听咔吧一声,千钧重力压在肩头,直把他的肩胛骨碾碎。 “哎呀!” 矮胖子惊叫一声,将长刀换手,翻身劈出一刀光华,刀光之上带着绿色毒气...这是一只蛤蟆精,刀上的毒液,乃是他的本命毒液。 刚才他们动手时,法海看得真切,这矮胖子靠这一手毒液,暗算了好几个硬茬子。 玎珰! 金交震响。 他的刀,竟是劈在了一杆锡杖上。 慌目一扫,却看见了地上一个横槽,形状大小正与这唐三藏手中的锡杖吻合,顿时怪叫一声:“不好,吾等中了这黑熊与秃驴的奸计了!” 嘭! 法海一脚踹出去正中这矮胖子胸膛,那边儿大圣早就做好了准备,也不见他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把长枪的枪刃调整了一个位置,只听得“噗嗤!”一声响,便将倒飞过来的矮胖子穿了一个透心凉。 他的身体在长枪上不住的颤抖了,口中的谩骂声虽然一直也没有停止,但终究声音是越来越小,等身体彻底没了动静儿之后,他的嘴巴也保持着开合了一半的形状,就这般僵硬。 “好卑鄙!” 到了现在,壮头陀与瘦道士若还不知道他们中了算计,便自去找块儿豆腐撞死得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壮头陀回想了一下刚才黑熊出手时的细节,竟发觉并非是它之前的常用招法... “嘿嘿!”大圣也不装了,直接原地一个转身,显现了本体,怒声道:“好一群妖精,想要吃我师父,还问我们是谁...好叫尔等知晓,俺老孙乃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今日便是你孙外公送你们上黄泉!”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弼马温啊!”那瘦道士是个不肯输阵的,虽然现在局面上他们处于劣势,可嘴上的气势不能落下风。 “啊呀——妖精看打!” 大圣他急了—— 第三十八章 是谁人在念紧箍咒? 一般情况下,大圣的心眼其实没那么小,就算是开一些过分的玩笑话,他也只是用言语怼回来。 唯独一点,便是“弼马温”这三个字,被大圣引为人生最大污点,而且是洗不掉的那种。每当他听到别人叫他“弼马温”的时候,便会急速红温,刹那破防。 眼下这瘦道士,可谓是犯了极大的忌讳。 这泼猴撒泼起来,便是三藏与菩萨也管不住他。 若刚才他就是趁乱浑水摸鱼,这会儿却把个金箍棒挥舞得虎虎生风,激荡得那天地灵气都被旋为龙卷...下了死手了。 怕是当年闹天宫的时候,都没出这么大的力。 其实也全都得益于昨天夜里,菩萨与师父为他调理被压了五百年的身体,不仅仅修为恢复到了巅峰时期,甚至还有极大的进境,只是现在还没有完全融会贯通,但这都是迟早的事情。 依着菩萨的眼力,这猴子怕是距离那大罗之境,也只一步之遥了。 壮头陀被法海拉着,那瘦道士一人如何能是大圣的对手? 甚至来不及显出真身,便被大圣一棍子敲碎了天灵盖,顿时栽倒在地,眼看是活不成了...那妖也是也不甘心就此殒命的,当即元神出窍,想要以此逃遁,悟空如何能让他跑了? 一个跟头翻上去,把一根定海神铁抖成一条出水蛟龙,顷刻间在那妖的元神上重极数百下,直接将他妖打了个魂飞魄散。 悟空收手之后,似是察觉到了师父的目光,连忙收敛一身凶性,蹑步到师父身边,小心翼翼道:“师父,弟子一时被他激得起了怒性...也没收住手。” 法海微微颔首,开口道:“自是你自身修行不够,便罚你诵经百遍,你可服气?” “师父,念什么经?” “就念《长阿含经》罢。” 大圣只觉头疼不已,虽然师父随身并没有携带经文,可师父是什么人? 乃是大唐高僧,各家经文早就烂熟于心,根本倒背如流...之前自己也有使性子的时候,师父便也是让自己抄经文来受罚。师父一边念,自己一边写,遇上不会写的字,还得上前去请教。 每次受罚的时候,他都想着:宁愿于五行山下被压着,也不受这罪...下次定长些记性,不能再犯。 这一部《长阿含经》,便是大圣一字一句抄写出来的,可谓是感情深厚。 如今倒也不用他抄写,却让去读...大圣喜不胜收,道是师父心疼自己这个座下首徒,也算是格外开了恩典。 “啪!” “高僧饶命!”壮头陀见势不妙,立马跪倒在地,请求原谅。 壮头陀见唐僧不说话,便在地上到咚咚咚的磕起了响头,求人饶命的事儿,已经顾不上丢不丢人了...除非想跟那瘦道士一样魂飞魄散,连个投胎的机会都没有,“高僧,小妖愿皈依佛门,从此吃斋念佛...绝不敢再行凶了。” 此时菩萨牵着凌虚子走出来,向三藏法师说道:“三藏,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既诚心悔过,不若便给他一个机会。” 法海听了这话,心中颇为烦闷。 他便是受不了佛门此类作派,才被视为佛门另类,虽然有高僧之实,却也始终不能在灵山得一正果。 你说他诚心,他便诚心了么? 这些妖精,本性难除,便是如悟空这般也有杀红眼的时候... 法海不说话,那壮头陀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菩萨的视线也始终在三藏法师身上,悟空此刻也察觉到现场气氛不对...他实在是不愿意见师父与菩萨因为一个妖精的死活闹翻,下意识紧了紧手上的金箍棒,他准备一个冷抽子将这妖精打死,只要这妖精一死,师父与菩萨争无可论,自然就会罢休。 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大圣觉着自己也算是领悟了几分佛法奥义,神情竟有了几分神圣虔诚。 大圣已经做好的觉悟,哪怕是一会儿师父抄写一百遍经文,他也认了。 正要抬手—— “悟空!” 大圣听见师父叫他,连忙把手里的棍往下压了压,小声问道:“师父,什么吩咐?” “菩萨说这妖精诚心悔过,要皈依我佛...为师便要你对着这妖,诵经百遍...且看他是否与我佛有缘。” 大圣挠挠头,道:“师父,此时便要念么?可那经文还在行囊包裹中,弟子也未曾将那些经文背下来...” “也不过你翻个跟头的功夫,快去快回。” 大圣连连点头,一个跟头便消失得无影无终,还没等几个呼吸,他便已经回来了。 “开始吧。” 法海就地盘坐下来,等着悟空诵经。 菩萨想了想,也跟着坐了下来,那化为苍狼的凌虚子,也蹲卧在菩萨身旁。 大圣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诵经这种事情,还是他从石头缝里跳出来第一遭,只见大圣向师父与菩萨分别行过礼之后,道:“弟子便献丑了。” 壮头陀听闻高僧愿意给自己一次机会,正要坐起来听大圣诵经—— “跪着。” 法海缓缓开口:“贫僧去西天取经,尚要一步一印走出个十万八千里,你如今有聆听佛法之机,自然诚心以待。” 连跪着听佛都不肯,算什么诚心? 见那妖身形稍有僵直,法海复对大圣说道:“念。” 悟空照着经书开口—— “夫宗极绝于称谓,贤圣以之冲默。玄旨非言不传,释迦所以致教。是以如来出世,大教有三。约身口,则防之以禁律;明善恶,则导之以契经;演幽微,则辨之以法相....” 大圣这前几句记得非常熟练,但越往后他双眼看着眼前的经文便是愈发的昏花,一来是他并不是特别熟练,二来也是因为自己的字迹潦草难认...许多字他竟也不知写得是什么。 这难道不是报应? 才没念了几句,便觉着口干舌燥...有时候读错了字,有时候念错了行...时不时害的向师父请教更改。 过了许久,大圣才磕磕绊绊总算是念完了第一遍。 大圣此刻已然后悔...这已经不是在献丑了。 法海与菩萨这般人物,自没有什么神情变化,可是苦了那壮头陀与凌虚子,两妖简直是受尽了折磨。 佛经本就枯燥无味,再加上大圣诵经时既无语境,更无情感...若是这般去传道,只怕要传的佛门灭绝了才好。 大圣是猴类,他说话时发出来的声音本就尖细刺耳,因此从大圣口中吐出的每一个音符来,都像是一种直接要刺穿脑仁的剧痛折磨... 求求了! 别念了! 那壮头陀现在很想讲出这六个字...他只是怕死,哪有半点诚心? 便也因为这怕死,才也不敢将这六个字讲出来。 别说是他,便是大圣自己也快承受不住了,可抬眼去看师父的时候,却发现师父嘴角微微上扬,原本闭着的眼睛此刻正看着自己,充满了对自己的肯定。 大圣心中一暖,他还以为自己念成这个鬼样子,定逃不过师父的责罚。 本想放弃的时,又多了几分动力,将佛经翻到第一页,再一次朗诵起来。 一遍又一遍。 大圣就这样念念念...每一遍就是一种全新的折磨。 对大圣自己来说是折磨,对凌虚子与壮头陀更是折磨...便是菩萨也难免在心中腹诽几句,她从来没听过这般令人反胃的佛经。 等大圣念了二十几遍的时候,菩萨便将快要口吐白沫的凌虚子放了出去...壮头陀自然没有去心疼他,因为他在地十遍的时候,忽然顿悟了,他对着唐三藏与菩萨道:“弟子于佛无缘,罪孽深重,受不得佛法感化。” 然后就一脑袋撞死在地面上,从其身体中剥离出来的灵魂好一阵舒爽,根本也不用牛头马面来拘魂,自己便一头栽入了阴司报道。 “这唐三藏的手段,愈发刁钻了。” 菩萨其实在那壮头陀撞死之后,就想要离开了,但因为三藏法师还正襟危坐,聆听悟空诵经...她若是此时走了,岂不是说明自己受不了这泼猴诵经之声? 还不如唐三藏这一个凡僧? 若是这般,还当什么菩萨? 要走,也得等他唐三藏先忍不住。 法海是故意以大圣诵经之音,来修炼定力的...这是他的常规操作,上次输给小青,他很是不服气,若是有机会再较量,他一定能够坚守本心到最后。 “求求了,别让俺老孙念了!” 大圣口中诵经,其实内心之中也是充满了煎熬...尤其是当那壮头陀一脑袋撞死的时候,便已经是极大的打击了他的积极性。 师父诵经是什么场景? 妖魔纳头便拜,转眼就被佛法感化,立志要做一个好妖... 自己呢? 第一次听说念经能把妖念得自杀了的。 可真是给师父长脸。 再念下去,大圣自己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可师父不喊停,他也真不敢停下,只能不断在心里暗示自己,让自己抛却杂念,化作一个无情的念经木偶...就这样,不知道第几十遍的时候,大圣原本挣扎不定的双目,渐渐化作一团茫然,心绪似乎已经飘散与九天之外,但他口中诵经之声,却失踪未曾断绝。 甚至连周遍的天地灵气,也以大圣为中心,缓缓汇聚。 菩萨见状,顿觉眼前一亮,她以为今天当真要听这大圣版的“紧箍咒”听歌过瘾,却没想到这泼猴竟然还入了定! 不愧是混世魔猴之一,这等天赋便是放在千年之前的封神大战时,也是顶尖。 “阿弥陀佛。”菩萨起身对着唐三藏说道:“贫僧自去拿了金池问罪,之后便直回南海了。” “菩萨请便,弟子在此为悟空护法即可。” 菩萨牵着苍狼去了观音禅院,一问之下才知那金池长老得知自己来过,便畏罪自杀了...菩萨闻言亲自去了一趟地府,她怕地府阎君因这金池乃是自己门下而网开一面,特意将其送入了十八层地狱之中受苦,等还清了罪孽,再入轮回。 回了南海,菩萨第一件事儿就是把金毛吼的绳索拴好... 第三十九章 小哥且慢走,向你请教个事儿—— 谁能想到,本被菩萨预定为守山大神的黑风怪,被法海超度;反而是那应该被大圣打死的凌虚子,被观音菩萨牵回去了南海。 黑风洞。 法海取过悟空写下的佛经,只翻了几下,便觉惨不忍睹。 为大圣护法的同时,也让小妖取来纸笔,认真默写了一份...本想着等悟空醒来,就让他将佛经一笔一划认真抄录一遍,但脑子里莫名出现猴子求饶的画面,便将佛经收了起来,计划等悟空再犯错的时候,让他来抄写个十遍百遍的,作为惩戒。 大圣入定整整一天一夜。 法海便在他身边守了一天一夜,未曾离开。 大圣睁开双目看到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师父,心中莫名一酸,一股别样情绪涌上心头。 “你这猴头,让你诵经,你为何却念的睡了过去?”法海把大圣自己写的那一本佛经扔到大圣面前,冷声道:“还有三十七遍未曾念完...” “师父!弟子知错了!”大圣的感动还没有表现出来,便被师父如此冷酷之言吹去了九霄云外,他一个侧步跳开:“师父,弟子知错了,就绕了弟子这一次吧。” 看他如此惊惧的模样,可见大圣此番是当真受了戒。 “你一向自吹自擂,言说身为齐天大圣如何英雄豪杰...”法海故意激他:“如今才知,尔也不过是个食言而肥的寻常猢狲罢了。” 激将法对大圣是个管用的手段。 “ke~ke~” 大圣急得抓耳挠腮,他既不想念经,也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信誉,更不愿意让师父小瞧了自己,当即一咬牙一跺脚:“念,弟子念还不行么?” “只念还不行,需将整篇背下来。” “师父...背背背,背背背,俺老孙定然一字不差的全都背下来。” 悟空长叹一口气,他刚才还想要在师父面前显摆一下自己此番入定修行的成果...可不料兜头的一盆冷水,让他迅速认清楚了现实。 法海与大圣要离开时,小妖们恋恋不舍,有些跪下恳求神僧再教导他们一些时日,有些干脆就收拾行囊包裹,要跟三藏法师一同上路。 最后见法海态度坚决,他们才退而求其次,想要请法海传下一部佛经,以供他们日常修行。 主要是它们知道法海昨夜写了一部,便斗胆一试。 真心向善的妖精,便是法海也愿意出手相助...本来是给大圣准备的佛经,便被他顺手赠送了出去。 自己为这些小妖讲经也算是一段儿缘分,此去一别,恐也没有什么再见的机会了,留下一部佛经让它们修行,若是来日有成,得了正果,也不枉自己教导他们一场。 至于悟空这里,便先用他自己的凑活些时日吧。 等有了闲暇,再给他写一卷就是。 师徒二人返回了“观音禅院”,小白龙正在指挥这些和尚们重建观音禅院,菩萨来的时候,已经惩戒过了他们,法海便有没有节外生枝,只是牵了白龙马,取了行囊,便继续上路。 临走之前,还诵了一段儿卷消灾解厄的经。 师徒一行西去,这观音禅院重建之后,依旧唤作观音禅院...可是那黑风洞,却被小妖们从头到尾改建了一番,把个洞府也建成了山间禅院,正殿之中立了一座雕像,正是“三藏法师”的形象,一旁的辅像乃是一只猴类行者,正是大圣无疑。 洞府变成了禅院,这名字自然也得换换,小妖们一合计,取了个名号叫做“圣佛禅院”... 这名号忒大了些,只是这些小妖懂的什么长短? 他们也从没见过什么真佛。 反正在他们心中,三藏法师这样的高僧,便是圣佛。 难道不曾见得,就连观音菩萨对圣僧都十分客气? 如此的高僧,难道还当不得圣佛? 这也就是妖怪习性,当年妖族七大圣,名号一个比一个响亮,齐天、平天、混天、覆海等等...如今只把三藏法师称作“圣佛”,倒也是它们的一贯风格。 把法海将高处吹捧,其实正代表了他们对法海的信服与尊敬。 只是这件事儿,法海是一点儿不知情。 ...... 师徒三人依旧如往常一样。 日间行走,夜里修行...只多了一样不同。 便是多了大圣一路上念经的声音,只把小白龙听的是头昏脑涨,险些原地爆炸。 师徒们行了五七日荒路,忽一日天色将晚,远远的望见一村人家...正也逢着大圣将三十七遍经文诵完,所有人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就连法海也觉着耳边难得清净,心情莫名爽利。 结束了七日的折磨,大圣只觉着神清气爽,架着筋斗云飞来飞去,时不时还来几声猿啸,如今便这猴儿爬在半空的飞云之中,对三藏法师道:“师父,前方有座山庄相近,我们去告宿一宵,明日再行如何?” “正有此意。”法海点点头,笑道:“此番入住寻常人家,你需控着些性子,别蛮性发作,冲撞了村民。” 悟空一听这话,心里是有点儿不乐意...俺虽然顽皮了些,可这一路上也没惹过什么麻烦呀。 到是师父您老人,去了人家观音禅院,结果观音禅院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去了黑风洞,把人家山大王直接就超度了...这还不过瘾,硬是倚着人家的生辰开佛衣会,把周边十多个“妖王”一网打尽...俺老孙便是有些蛮性,怕也不如师父您的凶性来的快。 想到此节,悟空心里留了个心眼,准备探一探这附近有什么妖怪,做到心中有数。到时候不论是敌是友,也不会仓促慌张就是了。 竹篱密密,茅屋重重。 村口有参天的迎客树,道路两旁生着绿依依的杨柳。 小桥流水环绕整个山庄,目光所及之处自遍地花香。 此时夕照沉西,临近了黄昏,家家户户见炊烟升起,周边山林之中鸟雀宣鸣,村子里却也有牛羊鸡狗来附和。 法海牵着白马入了村,正瞧见一个小厮,头裹绵布,身穿蓝袄,持伞背包,敛裈扎裤,脚踏着一双三耳草鞋,雄赳赳的,出村而去。 这小厮就要与法海一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大圣顺手一抓,便将这少年拦了过来,大圣笑呵呵问道:“小哥且慢走,向你请教个事儿。” 第四十章 大王饶命 “哎呀!又来一个妖怪!” 那人走路脚步快,生着风...再加上还有心事,一路只管闷头往前走,因此也未曾看人。 如今被大圣一把拉住,才发觉眼前这个僧人,竟然是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心中顿时骇然,只觉着祸事临头,小命不保。 大圣一向有个机灵劲儿,听见这话,也是起了兴致,把手将他拿住,沉声问道:“又?难道此地还有别的妖怪?” 三番五次被凡人认成妖怪这种事情,大圣基本已经有了免疫力,便也任由他们去说了...其实也是“弼马温”三个字拉高了大圣的心里防线,一些寻常言语也就不会被他放在心上。 世界上还有什么话比“弼马温”更恶毒么? 似师父与菩萨偶尔叫他泼猴、猴头之类,他倒也反觉着亲切...当然,这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来,就得试试大圣金箍棒的斤两了。 这小厮手脚用力,想要挣脱大圣束缚,可大圣是什么力道?双手似一把铁钳将他锁得丝毫动弹不得,只好连连讨饶,生怕惹得这妖怪翻起怒性,一口将他吃了,“妖怪爷爷饶命,饶命啊!” 大圣笑嘻嘻,“饶命?你把话说清楚,我再饶你。” “悟空。” 法海见大圣又在故意与人嬉闹,叫了他一声:“休要于人玩笑...” 师父一边说话,一边走上前来,他把悟空往身后一拦,自己伸手又拿住了那人的臂膀,神情的温和:“你莫怕,他是我的徒弟,不会害你...你且仔细讲清楚些,此地可有什么厉害妖怪?” 大圣见状心中不禁腹诽,这师父怕是听见此处有妖怪,又手痒了...得,您是师父,俺老孙争不过你。 下次得提前探路,有妖怪时,俺老孙得先上手。 那人见法海一副高僧形象,心中先是一松,正想要把手抽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这和尚的手劲儿全不比那妖怪小,又恍惚听到这和尚说那妖怪是他的徒弟,更是惊骇,“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又是求饶不止。 这般模样把个大圣在一旁险些笑得个四仰八叉,若非还能克制些本性,他都想要在地上打滚庆祝。 “我还道只有俺老孙这样模样的才能被人认成妖怪...不料得师父这般器宇轩昂的高僧,如今竟也被认成了妖大王...哈哈哈哈...”悟空扶着白龙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白龙马低着头,身形略微有些抽搐,显然也是在憋笑。 其实倒也寻常,在这小厮的看来,大圣这般妖精都得乖乖听这和尚的话? 这和尚难道不是个更厉害的妖僧? 可人家化成这人形相貌,自然是不愿以妖怪模样示人,若自己口中言语出错,弄巧成拙反误了性命...他也是个心思灵巧的,情急之下干脆称呼这大和尚做大王。 “阿弥陀佛。”法海回头瞪了大圣与白马一眼,他两个立马噤若寒蝉,如此法海才微微颔首,复又看向那小厮:“贫僧乃是东土大唐,去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僧人,这猢狲是贫僧的徒弟...他是个妖神,可不是个妖怪。” 小厮将信将疑,这关头他能如何? 若牙缝吐半个不字,小心被这妖大王一口吃了。 他便顺着法海的话道:“小人拜见圣僧,拜见妖神爷爷...” 法海见他模样,知道三言两语也不能让他信任,便也不在纠缠此事,:“我观贵庄人气兴旺,想来就是有个妖怪,也不成什么气候...” 谁知道这话一出口,小厮不乐意了,急道:“吓!那妖怪极厉害,虽不吃人,但却一心霸占我家小姐!” “哦?”大圣闻言眼前一亮,贴上前来:“还是个淫妖?” “悟空,休要胡言。”法海将大圣按住,事关人家姑娘清白名声,这事儿可开不起玩笑,然后又是一脸严肃的对着那小厮说道:“既然遇见了,便是有缘,你且前方带路,待贫僧去降妖。” 法海一向将降妖除魔视为己任,遇不上妖怪他都要借二郎神之口放出风声去,引诱那些妖怪前来自投罗网...如今正遇见了妖精拦路,他岂能放过? 悟空自是在旁边儿酸溜溜说道:“也你家好运气,竟遇上了俺师父...俺师父佛法高深,降妖除魔根本不在话下。” 那小厮见这妖猴在这和尚面前分外乖巧,下意识问了句:“妖神爷爷也是被圣僧收服的妖怪么?” 悟空:... 小厮见大圣不说话,也知道自己失言,连忙往法海身边凑了凑...就算这大和尚果真是个妖僧,但看起来也让人心安不是? 丰姿英伟,相貌轩昂...若是不出家,端的是个聪俊风流子。 小厮心里活络,若是这般人物来给太公当这个上门女婿,便是个妖怪,怕太公他也合不拢嘴。家里那个长鼻子大耳朵的黑大汉,便不是个妖怪,恐怕太公他也不乐意。 听这和尚要去他们家降妖,小厮暗中思忖:若当真是个高人,其不是天撞的大运?若他是个妖僧,便是让他两只妖怪残杀...左右不亏。 这小厮自以为得计,可他却一时忘了...若法海当真是个妖僧,此番降服了他家中之妖,岂能善罢甘休?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小厮此刻只顾自己脱身,也想着回家能够个交代,便将之抛之脑后。 领着法海与大圣走到一半儿的时候,才猛然醒悟...自己究竟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竟然敢在这些妖魔面前卖弄? 家里那个黑大汉是眼馋自家小姐,这才始终不曾下杀手害人。可这两位谁知道他们性情? 坏了! 刚才一时竟然被这和尚容貌迷惑,他莫非是使了个引诱法术,故意让我将他们领到庄子里去? 若他们生了歹念,岂非天大的祸事! 毕竟是跟妖僧与妖猴走在一起,他起初心绪不宁胡思乱想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之所以渐渐放开了胆子,那是因为法海的一身高深佛法对周围环境的影响,让他渐渐平复了初见到大圣之时的惊惧。 只不过...怕是连法海都想不到,这小厮脑子里能装如此多的东西,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杂念。 这小厮生了别的心思,他磨磨蹭蹭也不肯走快,一个人在前面嘟囔道:“前番也来了不少法师,都说自己神通广大,可始终未曾拿住这个妖精...” 大圣嫌他磨叽,提腿收好了力道,照着他屁股轻轻一踹,笑骂道:“快带你的路。” “悟空...” 见师父又要念叨,大圣急忙道:“师父,这小厮是担心咱们逞强,遭了那妖精的毒手...待俺老孙一会儿先给他们露一手,别让他们小瞧了咱们。” 第四十一章 小白龙:我也想出把力气 “既然人家为咱们担忧,你又如何去踹人家的屁股?” “师父..师父——,俺老孙这一脚,踹得是他识人不明。”大圣伸手将师父搀扶住,另一手在师父背后上下抚动,似乎在给他顺气,“师父,你是了解俺老孙的,这一脚便可见弟子平日里修行成果...可也算的个举重若轻?” 大圣当日打杀强盗的时候,也是轻轻一下,可那强盗却被打了个头破血流,当场殒命;这小厮吃了大圣一脚,却也只是身子往前一个趔趄,脚步加快了些...可见大圣平日里修行未曾偷懒。 见悟空卖弄,法海无奈笑笑,道:“你这猢狲一贯惹是生非,若再无故生事,便罚你抄写经书。” 大圣一个冷颤,也不跟师父争辩,脚步稍稍落后了几分,竟是牵马去了。 “还没有请教施主,此地是个什么地界?在哪国境内?”法海上前同小厮一道,顺便开始问一些当地风土。 小厮连忙回应:“此处乃是乌斯藏国界之地,唤做高老庄。一庄人家有大半姓高,故此唤做高老庄...哦,小人叫做高才,还未请教圣僧法号?” “你说那妖精要霸占你家小姐,可否能跟贫僧讲讲内情?” “不敢欺瞒圣僧。”高才自然是有问必答:“我家高太公有个大龄千金,年方二十岁,一直未曾许配人家,可不曾想,三年前却被一个妖精强占了,这一占...就是整整三年。” “哦?”法海停了停脚,好奇问道:“三年?这三年就只是占着你家小姐?可做过什么别的恶事?” 高才愣了愣,仔细回想了半晌,道:“若说别的恶事...除了他相貌丑陋,经常吓哭庄上的小娃娃,一时倒也想不出来。” 悟空在后面道:“只强占人家闺女一条就够了。” 法海又问:“这三年,你请了多少法师来降妖?” “也没几个,其实也就是这大半年才开始请人降妖。”高才老老实实回答:“小人这些时日不曾停过脚,前前后后,请了有三四个人,都是不济的和尚,草包的道士,没一个能降得住那妖精。刚才太公才骂了我一场,说我不会干事,又与了我五钱银子做盘缠,教我再去请好法师降他...这不,才出庄子没一会儿,就遇见了圣僧。” “奇怪,这妖精霸占了你家小姐三年,为何这才请人降妖?”问话的自然还是大圣,法海也没拦他,因他也想知道缘由。 高才刚要开口,可忽然面露难色,似是觉着难以启齿,可听这话是那妖猴询问,不回答又恐小命丢了,连忙道:“二位有所不知,这妖精一开始,其实是我家太公的上门女婿...” “嚯!”大圣一声怪叫,惊道:“你家太公也是个人物,敢招个妖精当女婿!” 法海却听出了不同,追问了一句:“既然是你家上门女婿,又如何说是他强占了你家小姐?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一开始也不知他是个妖精,只是正式成亲那日他喝多了酒,显出了原形...原来是个长鼻子大耳朵的猪头黑大汉...把一家老小,连带着庄子里到乡亲们都唬得够呛。”高才见圣僧默不作声,又见那猴妖也神情不对,急道:“我家太公当时也与他好生商议,想要退了这门亲,又私下言说‘女儿招了妖精,不是个长久之计:一则败坏了家风,二来也没个亲家来往’...这才惹恼了那妖精,把我家小姐关在后院,这半年来,再没放出来与家人团圆。因此太公才使银子让小人寻访法师来捉妖。” “师父。”大圣听了这话,一把拉住了师父,语气略有不善:“师父,这妖...咱们不捉也罢。” 高才一听这话,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你一向见了妖怪手痒难耐,如今为何不捉了?”法海心生几分好奇:“难道你识得这妖的来头?自认不是他对手?” 高才听了圣僧之言,也把身子探过来,想要听听这妖猴是个什么说法。 “ke~ke~!”悟空先对着那高才一顿呲牙,然后才向师父解释:“师父,这事儿怕是他们高家理亏...先前不知道人家是妖精,便招了人家当这个上门女婿,这一下露出了本来面目,却要悔婚?这老太公也忒不地道...这是在嫌弃他那女婿是个丑陋妖精,若是那妖精似师父这般形象,我才不信那老太公肯悔婚。” 高才在一旁连连点头,觉着大圣之言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 这会儿他到不拿大圣当妖怪了。 “唉——师父...”大圣说着忽然眼珠子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损招,竟推翻了自己先前言语,“师父,其实咱们就去降服了那妖也未曾不可。顺便看看高家小姐是个什么颜色,若果真貌若天仙...师父,不如您老人家在此地招婿,俺老孙替师父去西天,找那如来老儿取了真经就是。”大圣果然还是那个大圣,一个不注意,嘴上没把门的毛病就漏了出来。 “你这泼猴,又在胡言乱语,等一会儿落了脚,自去抄写经文十遍。”大圣自讨了个没趣,却也老老实实认罚...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到师父又言说:“悟空,你可知道人妖相恋,乃是犯天条之大罪?” 只是法海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语气都带着些惆怅,或许是想起了青城山下与西湖边儿的两条蛇妖罢... 大圣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是有这样一回事儿...他在天上也当过官儿,天条他也初略的看过一遍,不过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若是个肯被天规束缚的,还至于大闹天宫么? 不过师父是个人,那高家小姐也是人,犯什么天条? 呀,竟然忘了师父是个和尚,和尚也不能成亲,犯得是佛门戒律。 也是相处得久了才知道,佛门的清规戒律在在家师父这里,都有非常灵活的底线。 明明自己都犯了戒,可偏偏还有一套说辞能解释。 大圣想要效仿时,却又被罚...言说自己修行不够,若是这般学他,便如同进了魔道,百害无益。 就是不知道在这男女感情上,师父这里有什么妙论没有。 高才一听二人这般言语,心念一动:此事如何能报知天庭知晓?且明日让老爷去玉皇庙,以及各路真人仙君庙宇烧香,等降下天兵,还愁那妖精不伏诛?! 念及此处,他正想要向法海道谢... 却又听那妖猴开口:“师父,弟子若是没记错...这罪过是要株连的,到时候怕是高太公一家老小,都要被牵连下狱...哦,你也跑不了。” 大圣指了指高才。 “啪!” 高才当即跪在地上,瞬间熄了将此事报知天庭的念头,一个响头磕下去,道:“求圣僧救一救我老庄上下!” “先回庄子见了老太公再说。”法海一把将高才提起来,心里觉着奇怪,这妖精也当真有趣...寻常妖精若是见了喜欢的女子,直接掳走就是了,这妖精竟然只是一门心思想要当个上门女婿... 这高太公一家三番两次请了法师来降妖,也不见他恼怒杀人,莫非当真是个痴情种子? 若不是真心相爱,便是另有所图。 法海决定先会会他,先断其善恶,再另说超度之法。 这般有意思的妖怪,法海也是头一次听说。 ...... 高太公在家急的团团转,这般下去,他们家就要成村子里的笑柄了。 招一个妖精当女婿,这事儿说出去都没人信...可那猪刚鬣,偏偏顶着这个妖精模样惹人注目,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妖精...他明明会那变化之术,只把丑陋的相貌收起来,自己捏着鼻子也就认了。 虽然寻常里吃食多一些,可也能干活不是? 却不料自己只是稍稍提了一嘴这相貌的事情,便惹得他大怒发作,说什么也不肯变换相貌...非要顶着个猪头来当女婿。 这不是造孽么? 他就是个凡人世界的普通老太公,如何能顶得住这般冲击? 那妖怪已经放话过来,今夜定然与他家闺女洞房花烛,认定了他这个老泰山。 “太公,太公!” 正此时,高才急急忙忙跑进来。 高太公一把将他按住,怒声道:“你这个狗才,怎么不去寻人,又回来做甚?” “太公息怒,息怒——”高才一边安抚,一边解释:“降妖的法师,我给请回来了,还是师徒两个。” “刚出去就请来了?” 高才见老太公疑心,连忙说道:“是啊,刚出庄子不久便撞上了,小人问了他的来历,说是东土大唐去往西天拜佛的圣僧,法号三藏。专是个降妖除魔的大法师,小人将庄上的难事讲与他们,他们便要来降妖...” 高才没敢多提这两位之前的言论,生怕太公急气攻心,只挑选了顺心的说。 老太公点点头,道:“既是远来的和尚,怕不是真有些手段。他如今在那里?” “你还问在哪儿?”夫人推了他一把,急声道:“自是在庄外,你还不快去迎接?” “是极,是极。”高太公连忙跟着高才一同出去相迎。 “长老!”离得远远的,只是刚看见个人影,高太公便大声呼唤,等走到跟前,太公连忙作揖:“高老这儿给您作揖了。” 法海见了也还他一礼,双手合十,“贫僧还礼了。” 高太公四下张望,心说:不是请来了两个法师么?怎么只有一个? “高老头!” 正在疑惑的时候,便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从房顶上传下来,连忙抬头去看的时候,却见一个毛脸雷公嘴的行者蹲在房檐上,用一双毛茸茸的手,指着自己,语气颇为不满:“你怎么不给我作揖?” “哎呀!” 高太公怪叫一声,却一边儿往高才身后躲,一边儿开腔:“你这杀才,家里尚有一个丑头怪脑的女婿打发不开,怎么又引这个雷公来害我?” “高老头,原来你贯是个以貌取人的。”大圣从房顶轻盈落下,蹿到高太公面前:“我不是雷公,我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你可晓得厉害?” 高太公只觉着这毛和尚胡言乱语,什么齐天大圣孙悟空,听都没听说过...冒充神仙也不找个有名气的。 不过这猴子相貌虽然比不过他家那倒霉女婿,可也不是个善类,这高太公险些被吓死在当场。 接连遇见两个妖精,这谁能顶住? 多亏了高才暗中相扶,才不至摔倒在地,但也是好久才舒缓过这一口气劲来。 “施主。”法海上前一步,语气严肃:“贫僧观太公年岁颇高,为何还如此不省事?我这徒弟虽然相貌怪异了些,但也不算丑陋,更何况他一身降妖除魔的本事...此番能替你家擒得妖精,捉得鬼魅,拿住你那妖精女婿,还了你女儿...你若因其相貌以言语恶了他,小心他到时出工不出力,反走了妖邪。” 法海一向是个护短的,自家的猴儿,如何容得旁人一贯嘲笑? 动手打一个凡人,还是一个老太公,法海也做不出来,便只好以言语教化他几句。 太公闻言,连忙称是,还向着大圣边儿拱手行礼,道:“是小老儿不省事,还请小长老原谅则个。” “哼。”大圣摆摆手,憋着嘴:“俺老孙活了一千多岁,长老便长老,为何带个小字?” “悟空,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先去把马儿拴好。” 大圣得了师父的吩咐,一边儿去牵马,心里一边儿难道:也没见过师父你绕过别人,那黑风洞十多只妖怪眼睁睁看着他们自相残杀...那壮头陀,都能逼得他在您眼前一头撞死... 哦,您说他们不是人,是要妖,因此不用饶啊—— 那没事了。 路上,小白龙开口说道:“大师兄,小弟嗅到了一股猪妖的气味。” “猪妖?”大师兄暗暗记在心里,又对着小白龙说道:“今夜我与师父正要降服此妖,你自行修炼就是。” 小白龙咬住大师兄衣袍,等他停下回头,才松开口说道:“小弟也想要去出一把力气。” 上次大师兄与师父在黑风洞降妖除魔,好不痛快...只把自己留在观音禅院看着一帮子和尚无趣至极...而且师父明明吩咐自己看好那金池长老,却不料这老小子见了菩萨便晕了过去,这一晕便再也没有醒来。 等阎王殿的小鬼来勾魂的时候,小白龙才知道,他是畏罪恐菩萨惩戒,便干脆自尽于梦中。 虽然师父没有责怪,可小白龙内心一直有愧,想要找个机会以作补偿。 大圣听小白龙也想要凑热闹,心说:这可不行,只是师父一个人,我便没处插手,岂能再多你一个? 如此想着,便把原本放下的缰绳又拿于手中,拴在了木桩上,打了个死扣,扭身离去。 小白龙:... 第四十二章 此事恐怕另有蹊跷 小白龙看着大师兄头也不回离去的身影,心中无奈叹息...哪怕我不动手呢? 就在旁边给你们呐喊助威也行啊! 至于么? 区区一条绳索,如何能栓得住小白龙? 但此时此刻他心灰意冷,干脆卧在了马圈之中...有些个同铺的小母马想要贴上来,被小白龙甩甩尾巴赶走,凡马岂能受得住龙精? 别看他是师徒三人组里实力最弱的,可他的血脉却异常高贵,那可是纯种龙神...能进族谱的那种。 小白龙自我安慰着自己,可终究是自欺自人...血脉高贵有什么用? 实力不够,还不是认人欺辱。 否则那九头虫如何敢勾引自己的未婚妻? 东海三哥为何惨死哪吒之手? 三姐嫁给杨戬,天庭只一句话,整个西海便跟三姐划清界限,再无往来... 此刻小白龙立志图强,誓要重铸四海荣光! 至于究竟是个怎样的章程,他一时还没有头绪,准备等师父得空了,好好请教一下,自己不能在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了。 然后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 高太公将法海请入正堂,立时将这位高僧引为座上宾。 法海又细细询问了一番这妖魔的底细,心中思量着拿妖之计。 那高太公自然又把前因后果仔仔细细说了一边,言说这妖怪先前还救过他们家闺女,原是因为当地高官强娶,正巧被这妖精遇上救下...那时候这妖精作了变化之术,除了壮硕些,到是也跟常人无异。 “他说是福陵山上人家,姓猪,上无父母,下无兄弟...愿意在庄中做个上门女婿。”高太公轻叹一声,道:“他既是老朽之女的救命恩人,又见是这般一个无根无绊的人...便先让他住在庄子里,虽然没当时就答应了他...但大家一来二去的,也就默认了这事儿,乡亲们也都知他左右都得叫老朽一声岳丈...” “初进门时,倒也勤谨:耕田耙地,不用牛具;收割田禾,不用刀杖。可谓是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虽然他吃的多,一顿要吃三五斗米饭;早间点心,也得百十个烧饼才够...但他做的活也多。幸亏他是个吃素的,不然老朽这些个微薄家业,也养不起他。” 法海微微摇头:“说到底,你就是嫌弃他是个妖魔模样。” 太公一听这话,当时就不乐意了:“法师您可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老朽的闺女如何自家不心疼?你是没见过他,那就是个长嘴大耳朵的呆子,脑后又有一溜鬃毛,身体粗糙怕人,头脸就像个猪的模样...便是谁家父母,能狠下心肠将自家心头肉许配给这般妖魔?” 太公的话,也是言之有理。 便是法海也没有什么立场反驳。 “法师发发慈悲,就帮老儿收降了这妖吧。”高太公声泪具下:“老朽此前与他闹翻,他如今又会弄风,云来雾去,走石飞砂,唬得我一家并左邻右舍俱不得安生。又把那翠兰小女关在后宅子里,一发半年也不曾见面,如今连她死活也不知道...法师,小老儿一人受罪也罢,可小女清白如何还得来?” 法海沉吟许久,缓缓开口,道:“令千金怎么说?” “法师何意?” “贫僧的意思是...他二人之间,究竟是那妖魔一厢情愿,强占了你家小姐;还是他二人本就是两情相悦?” “胡言,胡言!”高太公连连摆手:“就是那妖强占了小女!” 正此时,悟空也走进来,在师父耳边轻声说道:“师父,小白龙刚才说他嗅到了猪妖的气味。” 猪妖...猪妖...长鼻子大耳朵的呆子面相...高老庄...那妖怪也姓“猪”...法海忽得警醒,这妖邪,该不会是那净坛使者吧? 怪不得总觉着自己错过了什么东西,原来是应在此处了,法海起身开口到:“今晚我师徒二人,先会会这妖精,若是能拿得住他,自然断一个公道。” 高太公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看到那猴妖龇牙咧嘴的模样,便也不敢高声言语,只是向着法海软声道:“法师降妖除魔,可要什么兵器?要多少随从?老朽趁早吩咐下去早做准备。” 大圣又往前挤:“不劳你老高费心,兵器我等自有,随从一个也不带...来也是累赘,别是我等正降妖到了要紧处,反还得去照顾他们。” “是是是。”高太公连连称是,不敢反驳,但他还是心虚,因为他知道那妖魔厉害,这两个一者是个凡人和尚,另外一个虽然同样是个妖怪形象,可这般精瘦细小,如何是那黑大汉的对手? 一拳下去,岂非就被打成肉饼? 见这高太公担忧,大圣觉着还是得给他们一个定心丸,其实也正是要显摆显摆自家手段,正如他来之前所言,降妖之前先得露一手让他们瞧瞧,不能让这些外国人,小觑了他大唐高僧的本领。 大圣随即于耳内取出一个绣花针来,捻在手中,迎风幌了一幌,就是碗来粗细的一根金箍铁棒,胡乱挥舞几下,便是莫大的威能。 他此刻对着高太公以及庄内众人道:“你看这条棍子,比你家兵器如何?可打得这怪么?” 高太公果然欣喜,吩咐下人先上饭菜,让两位法师吃饱喝住,夜晚降妖。 “两位法师放心用饭,不够了自吩咐下人去做,老朽先失陪一二。” 等高太公离去,大圣看师父神情不对,好奇问道:“师父,您莫非是觉着有什么不妥之处?” “我只觉着这高太公言语不慎详实,怕是其中另有缘由。” “师父如何看出得马脚?” “只因他前言不搭后语,有些地方颇位矛盾。”法海轻声道:“这太公说这妖三年前便来,在他家做了三年女婿,只是以往未曾成亲,等正式成亲时他喝多了酒水,在人前露出了相貌,因而惊吓到了众人。” “这莫非有什么不对?”大圣虽然机灵,但这种弯弯绕他思索起来,也却是头疼。 “你可还记得那高才之言?” 大圣眨眨眼:“他说的话不少,弟子不知师父说得是哪一句。” “他说这妖强占了他们家小姐三年。” “这话也不对?”大圣有些糊涂了。 “若一开始不知道它妖精身份,便是双方情愿...如何算的上强占?” 猴子想了想,道:“许是他情急说错了话?” “便算他情急说错了话。”法海又道:“可你再想...只是招一个上门女婿,起初都同意了,为何拖延这般长久的时日?直到这半年前,才要正式成亲?” “呀。”大圣急道:“莫非这一家子,早就知道这上赶着来当倒插门的黑大汉是个妖精?只是哄着他出力气干活,跟本没想着把自家小姐许配给他?” 法海也摆摆手,道:“怕是也不至于如此,寻常凡人如何敢这般玩弄一只妖精?除非他们不想活了...至于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今夜见了那妖怪,仔细问他一问便知分晓。” “那妖精怎肯轻易说分晓?”猴儿眼珠子一转,心中有了个计策,只见他伸手将师父按住,在一旁献谋:“师父,不如就让俺老孙变作那翠兰小姐,等我详细问了那妖精底细,二人再做个调换...只等夜里那妖精来时,弟子在使手段诱他说些真话。” 猴哥是定要把这事儿揽下来的,他出的这个主意,也只有自己能去。 可他却不知道,法海已经猜到了这是菩萨给三藏法师定下的第二个徒弟...这妖便是去降,怕也没有什么爽利之处。 想来就如同小白龙一样,只要自己亮出身份:贫僧乃是东土大唐去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僧人,此獠便会纳头便拜,拜在自己门下做个二徒弟...菩萨,能不能不收啊? 小白龙地位减一。 既然悟空想去,便让他活动一下筋骨也未尝不可,也能趁机看看这使者的手段。 就是不知道这猪妖本性如何。 似悟空这般看似桀骜难驯的,其实反而最好管教。 吃了斋饭,悟空扛着金箍棒自去寻了那高老头,“你引我去后宅子里,那妖精的住处看看。” “你要做什么?” “先把你家小姐救出来,不然一会儿跟他妖精动起手来,当心误伤了她。” “对对对,先把我那苦命的女儿救出来。”高太公连连应和。 “你先在此稍候,俺老孙去去就来。” 大圣化作一缕青烟,从缝隙中进入了房间。 其实只一处宅院,费些人力也很容易就能推平...可就算是这般把人救出来,也全然无用。 无非是被那妖精再掳走,前番还是关在自家庄子的后院儿,若当真恼了他...将翠兰带去了福陵山云栈洞...这可如何是好? 因此这高家人也无什么办法,只能是催着下人来寻法师降妖。 “哎呀,你是什么人!” 高小姐正一人趴在梳妆台上,一边儿落泪,一边儿往窗外望...却不料忽然自己面前却出现了一个毛和尚,把她吓了一跳。 大圣一副火眼金睛,便是在黑暗之中也是闪耀着金光,见这女儿果真好一副花容,此刻虽然有几分虚柔较弱,又是云鬓乱堆,玉面未洗,可她自生得一副兰心,加她愁蹙瘦怯的模样,反惹人怜惜。 大圣心中念叨,怪不得这妖精铁了心要当这个上门女婿,便是瑶池中的仙子,也不过如此。 不过大圣道心坚定,此刻只是安抚她道:“我是你爹爹请来救你的法师。” 高小姐却把身子往后直缩到了床脚,懦懦道:“你快走吧,你救不了我。” 第四十三章 师父所料不差 “三姐儿不知道俺老孙的手段,这妖精若敢来,定他不能囫囵回去。”因这翠兰在家中行三,因此大圣称呼她为三姐儿。 “呀。”高小姐急叫一声:“你这小长老好不晓事,那妖怪一个你比三个还大...你没见过他的厉害,莫要逞能丢了性命...你回去告诉爹爹,那妖怪一时还舍不得伤我...” 咦—— 听得这高小姐如此言语,反叫大圣心中起了疑惑。 该不是正叫师父说中了,这高小姐当真也看上了那猪妖吧? 如此说来...岂不是人家两情相悦,高老太公反棒打鸳鸯? 大圣不知不觉间,脑补了一处家庭大戏,正思量时,忽听的一阵妖风响起,听那高小姐赶紧上前劝说:“小长老,那妖怪就要来了,你快躲一躲...我先将他应付过去。” “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应付得了他?”大圣心说自己不该吃那一顿斋饭,却没料到那妖精不守信用来的如此急促...这天还没黑,为何便先来了? 大圣心念转的极快,:“三姐儿莫急,且看俺老孙一个变化。” 高小姐见那小长老话音刚落下,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变成了一只耳坠,乃听得那耳坠出言:“三姐儿,快带上..把俺老孙带上。” 外面的妖风不小,老高一大家子人都战战兢兢。 法海也出了客房,一阵黑风席卷,真个是走石飞砂,那阵狂风过处,只见半空里来了一个妖精,果然生得丑陋:黑脸短毛,长喙大耳;穿一领青不青、蓝不蓝的梭布直裰,还系一条花布手巾...这手巾看着精细,恐怕也不是他的。 法海复观他相貌:卷脏莲蓬吊搭嘴,耳如蒲扇显金睛。獠牙锋利如钢锉,长嘴张开似火盆。 啊这...太丑了! 便是法海这般高僧,见了这般模样也难免心生几分抗拒...如此,倒也怪不得高太公不肯将女儿交于他了。 一旁的高夫人连忙往高僧身边跑,口中急呼:“圣僧,我女儿与你那徒弟,都在房中还未出来...若此时被那妖精撞见了,怕是祸事临身。” 法海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毕竟对此道不是很擅长。 他也是天生的玲珑心脏,只是稍稍一琢磨,便知这夫人话中深意,笑道:“夫人不必担忧,贫僧那弟子变化多端,就是那妖怪进去也寻不到他,自也捉不得奸。” 法海似乎觉着刚才那话说得不妥,毕竟他一向是个严肃高僧做派,这等轻狂之言很少从他口中流出,又道:“若悟空不是那妖精对手,贫僧自当出手,老夫人尽管放心就是了。” 他口中这样言语,可心中却在反思:许是听那猴子的污言秽语多了,竟不知不觉受了他的影响,南无阿弥陀佛。 几句真言出口,他又复归清明。 众人将信将疑,眼下也没什么别的法子,只求屋里的小和尚是个神通广大的,能一发降服这妖精。 且说大圣变作耳坠挂在高小姐的耳朵上,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待会儿你听我言语,我让你如何,你便如何。” 高小姐神情慌张,显然早就乱了分寸,她此刻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反正事已至此,便也只好点头应下:“全听小长老吩咐。” 说来也奇怪,被那高太公叫做小长老的时候,大圣浑身不得劲,只想着抄起棍子兜头给他来一下子...可如今听得这高小姐软糯细语,反觉着心里刺挠。 自心说:色者果真是大忌,耽误俺老孙修行。 也不知师父的戒色修行做得如何...别到头来也是个,“美人怀中卧,佛祖心中坐”才好。 胡言,胡言! 大圣心中骂了自己两句,师父是个正经高僧,岂容自己这般龌蹉所想? “你自去床边坐好,便如往常一般,别露了破绽。”大圣顿了顿,又道:“要是让那妖精知道咱们此刻孤男寡女,怕是要激得他蛮性发作,到时候你可不好脱身。” 高小姐立马正襟危坐,但她心中却紧张的不得了。 那怪落在窗外,明明是个大粗嗓子,可硬是装作温声细语:“娘子,今天可能让我进来么?” 大圣的声音在高小姐心里响起:“莫非以往你不让他进来,他便不进来?你无需开口...若是,你便点点头,若不是,你就摇摇头。” 高小姐点点头。 大圣顿觉着有趣,心说:这还是个知道怜香惜玉的? 恐也是这妖精对她动了真心,这是想要做个长久夫妻,竟还怕冲撞唐突了佳人。 看着妖精也是个有礼数的,只怕来头不浅,一会儿得先探探他的底细。 “你将他唤进来。” 高小姐顿时慌张,如何敢将他唤进来? 若是发觉了这小长老也在,岂不是天大的祸事? 她只管摇头。 大圣见她不肯,又道:“劳烦小姐问问他,为何今日早来。” 高小姐稍松一口气,她也想知道,为何他今日来的早了些,“你为何今日来的这般早?” 那妖怪在外面听到小姐声音,好一阵欣喜,道:“这不是想娘子想得紧么,我昨日已经告知过老丈人了,咱们今夜便做个真正夫妻,他若同意,我老猪便如同往常一样,给他做这个上门女婿...他若是不肯...” “我爹若是不肯,你要怎么?休伤了他一根汗毛,否则今后我便在也不理你。” “哎哎哎!”老猪在外面连连答应:“是我胡言,胡言,不该惹娘子生气。” 大圣简直惊呆了,妖怪做到你这般卑微份儿上...也是头一遭了。 看看人家万窟山的那只公狐狸,简直是把软饭硬吃...你可倒好,这是来硬吃软饭来了。 只看着妖精模样,却也不知为何,他明明是头猪,看起来却如同一条狗。 师父猜到果然不错,高三姐与这妖怪,恐怕也并非全无感情,此中果有蹊跷...这小娘子如今还在给外面那妖精打掩护,她之前一个劲儿的赶我走,难不成不是怕这妖精把我害了,而是怕我真把这妖精降服? 大圣一时哭笑不得,当真一家子的麻烦事儿,他想了想又让高小姐开口—— 高小姐依着大圣的言语小心措辞:“我父母早些时候来过。” “他们来做什么?” “隔着墙,丢砖料瓦的...还有些个难听的言语。”高翠兰一边说,她声音竟愈发小了,外面那怪以为她受了委屈,连忙又问:“他们说什么了?我去跟他理论。” “还能说什么?”高翠兰虽然不愿意跟着这小长老的言语说,可此刻人家就变成了耳坠,挂在自己耳朵上,不说又该如何? “他说我和你做了夫妻,你便是他门下一个女婿,却全没些儿礼数体面,又是这样一个丑陋嘴脸的,如何见得亲戚街坊?...可不是要败坏他了的清德,玷辱了他的门风?” 老猪在外面一听,当即就不乐意了,沉声解释道:“要说这丑陋,我也能变化自如,想要个如何英俊的相貌,还不是任你来挑选?只是老丈人也忒不地道...我自来时,曾与他讲过,他也是见过我相貌,方才愿意招了我...今日又来嫌弃我老猪原本相貌丑陋,使唤我老猪干活的时候怎不见他嫌弃?” 老猪在门外哼哼唧唧诉苦:“我自来到了你家,虽是吃了些茶饭,却也不曾白吃白喝,也曾替你家扫地通沟,搬砖运瓦,筑土打墙,耕田耙地,种麦插秧,创家立业...让老丈人扪心自问,三年前这老高家可有这般家业?” “别的不说,就说这身上穿的锦,戴的金,四时有花果享用,八节有蔬菜烹煎...哪一份没有我老猪的功劳?” 说着,门外的老猪像是说到了伤心处,竟还有些啜泣。 这一幕别说是大圣,便是翠兰也没见识过,或许是心思翻涌,想起了以前种种,她此刻竟起身走到窗前,把那窗户打开,正对上了老猪一张丑陋面容。 她脚步依旧虚浮,可还是上前踏出了一步,道:“如此说来,是我家对不住你...为何这些你以往不说?我爹又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是个妖精的?” 第四十四章 总不能双方都拿高小姐来要挟对方吧? 老猪见心心念念的翠兰主动开门,反失了分寸,见翠兰还往他身前走,他却步步往后退,又因为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翠兰身上,脚下竟一时踩空,险些翻了出去。 也就是他法力不俗,施展了一个凌空虚踏的法门,复又上了房檐窗边。 他上来的时候,正看到翠兰略带担忧的神情,以及伸出来想要去救他的手,心中好生欢喜...她心里终究是有我。 他往前走,想要先趁势拉住娘子的手,可翠兰下意识就往回缩。 老猪见状一愣,似是有些失望,可下一刻还是咧开一张大嘴,也不知他在傻乐什么。 这副模样,把个好不容易才鼓起胆气的翠兰,又是吓得连连后退,直接退回了房间里,还一把将窗户又关上。 动作十分利落。 可怜刚有了进展的老猪,一遭回到了起跑线。 “娘子,你这是做什么...”老猪心中是又喜又悲。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其实你爹一开始就知道我老猪的真面目,若非他一开始点了头,我也不会留在你们庄子上。”那窗户这猪刚鬣明明一推手便能推开,可偏偏就好似一道屏障结界,将他封锁在屋外。 “他既知道你相貌丑陋,为何还要招你做我的夫婿?” “这话你怎不问你爹?”老猪话音刚落,又觉着语气有些不好,连忙补救:“许是看中了我老猪能干活吧,再者说...那些相貌风流的,自有无数女子倒贴,只有我老猪这类食量巨大的丑汉,才愿意做个上门女婿...” 大圣心说:你到还有些自知之明。 翠兰坐在房中默默流泪,这会儿也不用大圣教她老,她自有一肚子委屈想说:“你既然有变化之术,为何不干脆把我骗到底,偏偏在成亲之时漏出马脚?” 老猪干脆坐在窗台上,望着天上的月亮,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往事,“变来的相貌终究是假的,我真心爱你,自不愿意骗你...只可惜老猪这般相貌,终究入不得你的眼...娘子,我实话跟你说,这次若不成,也是咱们有缘无分,老猪我怕是在这高老庄也待不长久了。” “你要去什么地方?” 那妖怪只是在外面默不作声,要去西天做和尚这种事情,怎么能开得了口? 这一去,便是要入了那沙门,那佛门的清规戒律比天庭的天条还要严苛...就是不知道那唐和尚走到了什么地方,不若明日一早自向东边儿去寻他罢。 翠兰忽伸手捏住大圣变化的耳坠,对着窗外急声道:“你既然要走,现在就走。” 老猪一听翠兰又赶他走,悲从中来,忍不住道:“你只是一贯赶我走,我今儿却不走了,就在窗外与你多说两句话...等天一亮,我给你开了门锁自离了这伤心地。” 这老猪竟然还委屈上了。 翠兰听这老猪所言,心知他误会,急忙拍了拍窗户,也不顾耳朵上挂着的小长老:“你快走吧,是我爹请了一个厉害的法师来降你!” 翠兰面色苍白,她害怕那小长老忽然发作,还伸手捏着耳坠,只是神情畏惧。 她也没想到,这小长老竟然一言不发,似乎并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 “娘子,娘子...你是在担心我么?”这老猪本来低沉的情绪,又有些亢奋,眼见得与翠兰感情“升温”,他如何肯放过这等良机? 便开口道:“不是我老猪夸口,这三界之中能拿得住我的法师,只怕还没有几个。我有天罡数的变化,九齿的钉钯,怕什么法师、和尚、道士?就是你爹,我那老岳丈有虔心,能请下拿九天荡魔祖师下界,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原本大圣见这猪妖也是个“可怜”人物,偌大的一只妖怪,竟因入了情网悲被一老太公拿捏,其实也有心放他一马。 主要也是大圣见他不肯对翠兰用强,言语之间也是一片真心...但凡他敢做出点出格的事情来,大圣就要金箍棒招呼。 大圣本以为此番又是白来一趟,可如今听这猪妖口出狂言,心生几分桀骜,你既敢说这话,想来是个有本事的,俺老孙高低得领教领教你的本事。 若本领稍弱,俺便放些水给你,送你离去...别叫你遇见了俺师父,管你是什么来历,怕也少不了去一趟阴曹。 他暗中向翠兰传音。 翠兰只道是这小长老讲出一个厉害名字,要将这猪妖吓退,便开口道:“他说请来的法师,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姓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你可怕他?” 不好! 老猪刚听老这名字,心里便先虚了几分。 当年自己在天庭做那掌管天河水军的天蓬元帅时,跟这妖猴交过手,当时全盛之下,都不是他对手。 如今自己投了猪胎,再加上丧气之下懒惰度日,如何还顾得上修行? 一身本事能有以往七成就不错了,如何能是这妖猴的对手? “翠兰啊...如今老猪我是非走不可了,你我当真是无缘,竟要遇见这遭瘟的猴子...怕是做不得真正夫妻了。” 遭瘟的猴子?! 高小姐恍然想起,那毛脸雷公嘴的小长老,不正是一个猴子模样? 大圣听了这妖的话,也更加确信这猪妖来历不凡,他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多年,寻常的山野妖精,如何知道他的厉害? 高小姐看到原本坐在窗边儿的老猪,已经起身似乎要逃,却不知为何心里反而难受...下意识问了一句:“他多厉害?连你竟也惧他?” “你不知道,那闹天宫的弼马温,有些本事...”他刚想要认个怂,却又怕高翠兰因此小瞧了他,便道:“倒也不是我怕了他,是怕跟他动起手来动静太大,打坏了你家的家私...也怕我老猪若真胜了他却也拿不住他,若是这般坏了他的名声,那弼马温定与咱们纠缠不休,再无安宁...” 大圣在听他叫自己弼马温的时候,便已有些不想忍了,如今听到妖怪这般言语,便直接化身相见...他听了多时,知道这妖喜爱高家小姐,当不会见这高小姐遇险。当然,大圣也没有挟持人质的想法,何况现在的高小姐在明面上是这妖怪手中的人质... 总不能双方都拿高小姐来要挟对方吧? 大圣自高小姐耳边化作一缕青烟,直接飘出窗外,在半空显现了身形,“好妖精,你孙爷爷倒要看看今日是谁坏了谁的名声!” “哎呦!弼马温!”猪刚鬣抬头去看,正看见大圣提着一根在月光下闪耀寒光的金箍棒站在云头,惊惧交加,这弼马温如何在此?! 大圣的一声高呵,把个高家人也吓得够呛,生怕惹得那妖精大怒,伤了他们家小姐。 却见大圣在半空面色通红,眼冒着火光,“你这猪妖,你可敢跟爷爷去庄外大战三百回合?” 猪刚鬣有心要在高翠兰面前装好汉,自然不肯示弱:“去便去,莫非怕了你这猴子?!” 他也是色厉内荏,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这猴子被五行山压了五百年,虽然不知道为何脱困...但想来也是坏了根基,耽误了修行。 我未必不是他的对手! 大圣与天蓬,一个先一个后,此刻飞在半空中,还没有出高老庄,便已经缠斗在一起。 高小姐听的外面动静,连忙将窗户打开,眼中满是担忧。 就是不知道她究竟是担心这位来降妖的小长老遇害;还是她这妖精夫婿要被法师擒获。 见高小姐开窗,大圣一边动手,还有心情开口安抚她:“高小姐安心就是,老孙今日定保还你一个清白自由。” 那老猪有心说话,可无力开口,几番搏斗终于甩开钉耙,施展了一个厉害神通,将大圣逼退几步,才得空道:“呼哧呼哧——娘子,等我降服了妖猴,便与你洞房成亲!” 俩妖神一前一后,打出了高老庄,斗得是天昏地暗,飞石龙卷,庄子里大人纷纷将小孩锁在家中,有些胆大的闲汉倒也透过窗户缝隙观瞧这一场大战。 高太公见那钉耙与铁棒撞击,险些把苍穹撕开裂缝,直吓得双腿哆嗦,神情恍惚... “他他他...竟然这般凶煞的一个妖怪?!” 老猪也是发了狠,憋着一口气起劲儿就是不肯放松;大圣更不甘示弱,就是要跟他硬碰硬... 法海看了片刻,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对着高家人说道:“那妖精不是悟空对手,诸位施主可先将高小姐接出来。” “哎哎哎。”高太公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答应,可脚步却迈不开半步,他此刻心中端的后怕,若这猪妖当真不讲道理,要夺他家的翠兰...他如何能拦住? “还请圣僧同去。” “阿弥陀佛,施主请吧。” 法海与高太公还有高夫人以及几个丫鬟,一同走到了关着高小姐的院子外。 “这锁芯被灌铁水,如今是开不了了。” 法海伸手一捏,把锁捏断...高老庄的诸位才看了两位妖神斗法,便觉这般技巧倒也寻常...只是感叹,也就是这般随手裂金断石的神僧,才能收服这般厉害的妖猴当徒弟吧? “翠兰啊,我的翠兰!” 高老太公急忙上楼,口中呼唤爱女的名字,可不知道为何...他似乎并没有听到自己闺女的回应。 第四十五章 菩萨:险些坏了大事! 法海走在前面,他看的真切...这高小姐只把头伸出窗外,一个劲儿的往庄子外看...便是以法海的眼力从此处望过去,也只是隐约瞧着两个人影纠缠交互。 悟空与那妖怪,早就不知道打去了哪个山头。 “阿弥陀佛。” 法海念一声佛号,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虽然离得远,但却始终运转着天耳神通,这高小姐与猪妖之言,他也从头听到了尾,颇为唏嘘感叹。 高太公虽然做事不地道且贪心不足...但他只是一介凡人,他的所作所为,岂非正是人之寻常? 反是这高小姐心地善良,虽然害怕那妖魔相貌,但也并非因此就丢弃了三年相处的情谊,甚至还替这妖魔着想,当真难得。 尤其是她给这妖魔示警之举,虽然是在弄险,但也正是彰显仁义。 与他父亲到成了个鲜明对比。 法海观她颇有慧根,若非这老高家只等着此女招一个上门女婿来传承家业,他都想要渡她一渡...或许观音菩萨正喜欢她这样的性子,若是拜在南海,说不定日后也是个三界闻名的女菩萨。 他只是对这位当年的天蓬元帅,日后的净坛使者,心中还存留了几分疑虑。 尤其是对他口中所言之真情,法海并不全然相信。 看似真情流露,也难说不是逢场作戏。 佛门典籍中曾经有过记载:净坛使者菩萨原是天庭北极四圣之首,掌管天河水军的天蓬元帅,后因蟠桃会调戏广寒仙子被贬下凡,又经观音菩萨指点,拜三藏法师为师,保护三藏法师取经有功,因而被封为净坛使者。 法海只从自己所知推断,一个调戏过广寒仙子的天蓬元帅,如何会对一个凡间女子动了真情? 虽然法海没有见过广寒仙子,但三界第一仙子的名声也如雷贯耳,据说凡是见过广寒仙子的人,都很难再对旁人动情。 此言或许夸张之举,但不也是证明了广寒仙子的绝世容颜? 因此,一个痴迷广寒仙子乃至做出借酒调戏之举的天蓬元帅,就算是对这翠兰姑娘有真情,这情又占了他浑身几两重? 比白娘子之于许仙,能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何? 虽然现在的法海与之前相比,已经不是那个人与妖不能共存的一根筋性子,可反而在看待这类问题时,更加严苛。 不过这也正是芸芸众生,世间百态,乃是一场红尘修行。 ...... 南海落伽山。 菩萨一巴掌将伸着爪子在池塘之中抓金鱼的苍狼拍去一旁,只觉心中一阵烦闷。 善财龙女见菩萨心不在焉,好奇问了一句:“菩萨自带了这小狼回来,便时常心绪不宁,莫非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菩萨最是平易近人,再加上她平日里对这位龙女颇为宠爱,便也容得她说些家常话,此刻听她关切询问,心中也是一暖,收了收愁容,笑道:“无非就是三藏西行取经之事。” “哎呀。”龙女惊叫一声,见菩萨目光如炬,才讪讪道:“都说唐僧师徒路过观音禅院的时候烧了您的行宫,难不成是因为此事?” 末了龙女还低头补救了一句:“三界都传遍了,弟子从别处听来的。” “这可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菩萨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烦恼,但也没有多做解释。 龙女见菩萨对此并不在意,想了想又道:“又或是因那齐天大圣不肯用心保护唐僧西天取经?昨日与木吒师兄闲谈,听他说唐僧师徒就快要带福陵山一带了,说是那天蓬元帅的转世下凡之身就在此处,被菩萨指点也要拜入取经人门下...既然那猴子难以驯服,想来这天蓬元帅应当是个识大体的” 三界之中知道唐三藏恢复了法力的人并不多,不论是太白金星与玉帝,还是菩萨与佛祖,对此都是三缄其口,并无外传。 便是菩萨身边如善财龙女这般亲近的人物,也不知道此事。 是啊,算算时间,那唐僧师徒就快要到福陵山了,也不知天蓬元帅拜那唐僧为师没有。 不好! “险些坏了大事!” 菩萨一脚把那跑回来撒欢儿的狼一脚挑开,对龙女吩咐道:“你在家中看着这狼儿,别让他拆了我的落伽山,为师出门一趟。” “菩萨,弟子如何能降得住它?”龙女虽然不知道菩萨为何这般焦急,但也还是忍不住叫苦。 菩萨见龙女为难模样,心说:也是自作孽。只怪他一妖坑了黑风洞群妖而独活,却不料后来听大圣念经,把自己听得魔怔了,时不时就犯傻...明明是极俊俏的一条苍狼,稍加调教就能代替那黑熊做个守山大神,如今却只能做个撒欢卖萌的灵兽妖宠。 菩萨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物件儿,往那苍狼头上一戴,对着龙女说道:“为师传你一个咒法,若它不听话时,你就念动此咒,管叫它不敢反抗。” 这物件正是佛祖賜下的三箍之一。 左右那唐三藏也用不到这箍儿,贫僧便先借他一个用用...以后用别物件还了他就是。 菩萨传了龙女咒法,便起了仙云,顷刻间不见了身影。 龙女心中望着菩萨离去的方向,心中起了担忧,前几日菩萨就是这样急匆匆的出了门,然后回来的时候就牵了一条傻狼回来,紧接着就是观音禅院被一把火烧干净的小道消息。 这次又是这样匆忙,想来也是个大麻烦。 菩萨之所以匆匆而行,就是忽然想起这猪刚鬣在被自己渡化受戒之前,曾经说过他自吃空了福陵山云栈洞的家产,整日里就吃人度日...这事儿可不得了。 若还是长安城中的那个唐三藏,自然相安无事。只要天蓬躬身下拜,就能拜入唐三藏门下,成为取经人的弟子。 可如今就全然不同了。 在黑风洞的时候菩萨便知晓了,对于那些没有缘由胡乱杀人的妖怪,唐三藏兴许还会放他们一马,留个灵魂去地府转世;可对吃人的妖怪...对不起,以其血肉滋养大地,神魂反哺天穹,才是他们的最佳归宿,绝不手软。 这猪刚鬣若是一时不查将此事说出,反叫唐三藏将他一发超度,这叫她去哪儿及时寻来第二徒弟? 找不到第二个徒弟事小,可这猪刚鬣乃是老君门下,若果真出了什么意外,她又如何向兜率宫交代? 总不能真拿唐三藏去抵罪吧? “先前只顾着把金毛吼拴好,却忘记了这猪刚鬣...流沙河也得去一趟。” ...... 菩萨匆匆赶来自不提。 法海此刻已经将高小姐劝出了房间,与父母团聚。 高小姐终究是个孝顺女儿,虽然对父亲心有埋怨,但也知道父亲是“为了自己好”。 只是她虽然理解,但并不赞同,准备等此事过去之后,找个机会好好与爹娘谈谈心。 高太公见大圣降妖许久未归,便上前撺掇法海:“圣僧,小老儿观你那弟子久久未归,莫非是那妖精厉害,一时不能降服?” “施主放心,那妖怪只凭一口气劲勉力支撑,等他这口气泄了气,自是手到擒来。” 高太公惶惶而反,又过不多久,他复又上来念叨:“不如圣僧出手助那小长老一臂之力,以防万一?” 第四十六章 大圣:我为师父操碎了心 一路西行闲谈时。 大圣难免提起当年往事,尤其是说道与二郎真君斗法时被太上老君偷袭这件事,便气的龇牙咧嘴,愤恨不已。 他倒是不恨杨戬,那杨二郎法力高强,他虽然嘴上不服,但心里却是服气的。 便是那忠心护主的哮天犬,大圣也高看一眼。 唯独太上老君的金刚圈给了他一个真实,让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心复杂,世间险恶。 可这猴子不长记性,前脚受了太上老君的偷袭,后脚就被如来佛祖诓骗,中了算计... 这猴子看起来猴精猴精的,可有些时候,也“傻”得可爱。 法海见大圣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能够痛快一战的对手,便容他放肆一回,将这五百年多年的怨气,好好发泄一场。 “贫僧去去就来。” 法海只觉这高太公聒噪,便顺着他的话起身,准备去现场看看,这般妖神斗法的场面,他此前也未曾见过。 高太公一家,除了高小姐之外,顿觉心安不已。 高太公更是心中暗暗欢喜,这唐朝和尚果真是个高僧,确有降妖除魔的本领,他那猴妖弟子便如此厉害,他亲自出手还不是十拿九稳? 法海出了庄子,望着二人相斗的方向急行。 入眼之处,火光冲天,云霞消残,一个金箍棒,一个九齿耙,恨不得上入九霄玉皇宫,下闯幽冥阎君府。 当真是一场恶斗,看的法海也是忍不住手痒,竟一时希望自家徒弟落败。 “阿弥陀佛。” 法海念一声佛号,平定了心中杂念...这猪妖已经是强弩之末,落败只在朝夕之间。 大圣心里暗叫庆幸,若非此前在黑风山得了师父与菩萨相助,修为精进...想要胜过这妖怪,还真没那么容易。 观他的这钉耙以及招法神通,大圣心里也隐有了一个猜想,又瞧见师父已经到了跟前,生怕师父佛性发作,非要上前超度了这猪妖,手上的力道弱了几分,两三招做了一个分落,且开口大声问他:“呔,你这泼怪本领不小,为何要落得此处为妖?若是当真有个来历,老孙便念你虽霸占了人家高小姐,却也不曾作恶...自饶你一条性命。” 法海与大圣颇有默契,他知道悟空所想,无非是想要自己网开一面,放这妖怪一条生路。 这猪刚鬣见自己竟被小瞧,心中虽然不忿,但也难得有空喘息:“呼哧——呼哧——你这泼猴,难道不识天河水军大元帅?” “果真是天蓬元帅?”大圣心中一喜,当年在天上做齐天大圣的时候,虽然跟这天蓬元帅相交不深,但也吃过几场酒肉,当年还斗过法,连声道:“真是个老熟人,只你堂堂北极四圣,为何沦落得如此下场?害的俺老孙一时没认出来——” 大圣的声音很大,生怕师父听不见,故意点出了这妖怪当年身份...希望师父投鼠忌器,看在天庭与紫薇大帝的面子上,莫要冲动行事。 天庭水太深了,自己把握不住...师父一个凡僧如何得罪得起? 大圣忽然觉着若师父是一个真没本事的凡僧就好了,自己也不用担心他一路上惹出许多祸事来,任凭自己摆弄着他,平平安安一路顺风顺水的去了西天,岂不快哉? 何至于受这般苦? 一时觉着刚才这一场痛快搏斗,也索然无味。 这前脚才烧了观音菩萨的禅院,若转眼就把这天蓬元帅超度...天庭可不如观音菩萨一般慈悲,若当真发兵...难不成还得再跟师父闹一回天宫? 到时候,师徒两个一起入狱,还能做个伴。 怪不得菩萨让俺老孙来给师父当这个徒弟,若换一个别的来,谁能拉住他? 小哪吒都没这个本事,怕是得那杨二郎来。 大圣只觉自己为师父操碎了心,这西天的取经之路上,没有自己一旁护持是当真不行。 “呵。”猪刚鬣见猴子还认自己这个往日酒友,自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心说:这猴子被压了五百年,长进不小,竟也懂得人情世故了。 见化灾厄将解,他自然也放松了一分,一口气力泄去,顿觉着浑身酸痛,一屁股坐在了山石上,开始诉苦:“大圣啊,你是不知道,当你大闹天宫多大的祸事?连带着我等一众天神,也没个好日子过...也是那日杨戬拿住了你,天庭重开了蟠桃会,我吃酒吃得多了,便斗胆去了月宫那广寒仙子处...” “那月宫俺老孙也经常去,只后来广寒仙子言说俺老孙偷吃她家养的兔子...不让我去了。”大圣连声叫屈:“我自掌管蟠桃园,那里面的桃子都吃不完,如何有闲心吃她家的兔子?无非是去偷几口月宫阴泉酿的琼浆...” “呀。”大圣忽把目光锁定了天蓬:“莫非她家兔子是你偷吃了,却来冤枉俺老孙?” 天蓬听了大圣的话,是又好气,又好笑。 气得是这猴子小瞧了自己,竟然怀疑自己去月宫偷兔子;笑得是这堂堂孙大圣去了广寒宫,竟只是为了偷一口酒喝... “我不是偷兔子,是因借酒戏弄广寒仙子,玉帝把我打了二千锤,贬下尘凡...正要投胎的时候,你这泼猴打翻了炼丹炉,那天降火球将我撞歪了行程,错投了猪胎。” “呀,此番是俺老孙罪过。”大圣听了连连唱了一个大喏,算是赔罪。 见大圣知趣,这老猪也敞开了心扉:“你不是被压在五行山下?为何到了此处来降我?” “你不知道。”大圣也没有隐瞒,“此前观音菩萨路过五行山,让俺拜在一个去西天取经的三藏法师门下,保他一路西行...功成之后,便能洗脱前尘罪孽,得个正果。如今正巧路过高老庄,却不料正巧遇见元帅...冒犯之处,还多包含。” “哎呀!”猪刚鬣提腿跳脚:“这不是巧了么?” 大圣一愣:“如何说得?” “我也是得了观世音菩萨劝善,受了他的戒行,这里持斋把素,教我跟随那取经人往西天拜佛求经,将功折罪,还得正果。”猪刚鬣此番更是全然放松下来,打来打去,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果真如此?”大圣多问了一句。 “可不是?”猪刚鬣见大圣不信,又道:“当年因错投了猪胎,便咬杀了母猪,打死群彘,在此处占了山场,吃人度日...” “呀!” 这天蓬话刚一出口,天上地下齐齐两声惊呼。 天上说话的,自然来迟了一步的观音菩萨,只是她呼在心底,没人听见;这地上的,自然就是大圣了。 后又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一个披着袈裟,手持锡杖的僧人,一身佛煞之气已是不能掩盖。 “多嘴,多嘴!”大圣见师父现身,便知自己此前作为全然无用。 只怪自己多问这一句,又恼怒这泼怪,你干什么事儿不好,非得要做那吃人的勾当? 第四十七章 大胆妖孽! 天蓬元帅当然不知道法海的底细,他见一个僧人出来,他还向大圣询问:“这位长老可是咱们的师父?” 大圣有些不忍看他,低着头道:“他是我的师父。” 言外之意,不一定是你的师父。 “师父,弟子得菩萨指点,专在此处等候师父大驾。”猪刚鬣上前拜见,可他的身子还没有弯下去,就看到法海已经侧开了身子,竟是不受他这一礼。 大圣似乎早就知道是这样一个结果,并没有什么意外之处,他看着还在发愣的猪刚鬣,悄无声息的走到了他的身后,虽然还没有动手,但也是封了他的退路。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往九霄之上望了望,心说:“俺老孙当真是与这天庭八字犯冲,我们不惹你,可尔等为何偏偏要往我师父怀里撞?不过降妖除魔这种事情...就是走遍三界也是有理。” ..... 大圣也曾经问过师父,言说:“师父,弟子也算是个杀人无数的妖王,师父为何肯将弟子收入门下?” 当时师父是这样问道的:“你可曾无故无辜杀人?” 大圣回答道:“皆事出有因,弟子别的不敢夸口,可这一条铁棒,却没伤过一条善良人物。”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师说:杀得一恶胜救百人...你以为如何?” 大圣想了想:“佛说普度众生,恶人也是众生之一,师父为何不渡化了他?” “许是为师修行有缺,不能似观音菩萨一般做到慈悲于万物生灵,也不能同如来佛祖一样观众生如一物。因此见不得良善被欺,更见不得那恶人逍遥,因此渡不得恶人。” “师父,若俺老孙有一天反复为妖,堕落成了那邪魔外道...” “有为师在,便容不得你堕落邪魔。”师父说这句话的时候,悟空能感受到师父那“和善”的目光,似乎再说,在你入魔之前,为师就先将超度了,神魂俱灭的那种。 大圣听了师父的话,似是灵光一闪:“师父,会不会就是因为您做不到对三界众生一般慈悲心肠,因此便以这般修为境界,却也始终不得灵山果位?” “哈哈哈。”法海笑了笑,目光看向了正西方:“或许此去灵山正能当着佛祖的面问一问。” ...... 杀人在师父这里并不是什么大忌,只要杀得有道理,他甚至还会支持...比如被自己一棒子打死的强盗。 可若是吃人...别管是什么原因,直接埋了吧,那些想吃唐生肉的,甚至还没有张嘴呢,就全被超度了。 大圣都懒得求情,其实他也觉着离谱,你说堂堂一个天蓬元帅,就算是被打落凡尘投了猪胎,为何非要堕落成妖? 就算是当妖怪,躲在深山里自去修行也就是了,偏偏还要出来吃人。 “师父,为何不让我拜?”猪刚鬣还在诧异。 法海开口问道:“你先仔细说清楚,是如何在此吃人度日的。” 猪刚鬣愣了愣,他不知道这师父为何这般问他,可既然师父问话了,他便老老实实回答:“没有日用吃食,饿了便只管抓取些过路人来吃。” 法海又问了一句:“这五百多年来,便一直都是如此么?” “倒也不是如此。”猪刚鬣摇摇头,正当大圣期待这老猪说出些什么不同的时候,却听他开口继续说道:“中间有三五年没吃人...” “三五年?”法海笑了,气的。 “是啊。”猪刚鬣点头解释:“师父不知道,此地叫做福陵山,山中有一洞,叫做云栈洞。洞里原有个卵二姐,他见我有些武艺,招我做了家长,也是个‘倒插门’。不上一年,她死了,将一洞的家当尽归我受用。老猪食量大,没了吃食...又在此日久年深,没有个赡身的勾当,只是依本等吃人度日。” 老猪怕这长老不信,还特意提了一嘴:“这些事儿菩萨都知道,她说我在上界违法,今又不改凶心,伤生造孽,当二罪俱罚...又教导我‘人有善愿,天必从之。’我若肯归依正果,便有地可容身...” “菩萨所言,莫非便是让你拜入贫僧门下,一同去往西天?” “是极,是极。”老猪连连点头:“我当时正苦恼‘获罪于天,无所祷也’,菩萨便说她领了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让我跟着做个徒弟,往西天走一遭来,将功折罪,管教脱离灾瘴。” “既然是菩萨指点,也不用你往西天辛苦走一遭了。”法海一手已经竖在了胸前,只有大圣知道,师父此番是动了真火。 哦...天上的菩萨也知道,但她一时竟也不知道究竟应不应该现身相见...主要是猪刚鬣一口一个菩萨说,说得菩萨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救错了人? 可是听三藏的话,莫非其中还有什么转机? 许是他也忌惮这猪妖前世身份,又看在吾的面子上,只是不愿意收下这吃人的猪妖一同西行。应当会放他一条生... “贫僧现在就超度了你,既不用让你苦恼获罪于天,也能脱离灾瘴...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话自然是法海的说的。 菩萨闻言也无法自己骗自己,心中长叹,只觉此事棘手...若是个没有法力的寻常长老,自己如此安排一个吃人的妖魔拜在他门下,自然没有什么大碍,可如今...只希望悟空是个识大体的,能拦一拦他师父。 不到万不得已,菩萨还是不愿意现身相见。 那老猪还以为这长老在开玩笑,没有丝毫警觉,却忽然听得耳边炸响—— “大胆妖孽,贫僧观你罪大恶极,合该沉沦地狱永不翻身。今而又花言巧语,借菩萨慈悲心肠假意归附,以逃性命...你这等微末伎俩,骗的了菩萨,可骗不过贫僧。”法海冷声道:“今日贫僧若不能将你超度,这五百多年来残惨死于你口中的无数冤魂,岂能见得天日?” “呀!” 猪刚鬣见这和尚说动手就动手,一身的佛光在夜间乍现,宛若一轮红日,便是九天之上的太阴星,此刻也被掩盖了光华。 嘭! 九环锡杖渡上了一层金光,那金光灼热炽烈,正是一切妖魔的克星,劈头麾下! “菩萨诓我!” 猪刚鬣口中惊叫一声,爬起来连连后退,堪堪躲过了这一禅杖,嘭—— 他也不顾四下溅射的飞石,直往他放钉耙处打滚,翻滚时瞥了一眼,那九环锡杖打出来坑洞,足矣将三个自己埋葬,地面裂痕密布,似乎连整个福陵山都在颤动——他来不及多想,伸手就去取钉耙,却见一根棍子扫过来,又急忙把手往后缩... 定睛去看的时候,竟是那遭瘟的猴子一脚踩在了钉耙上。 “弼马温!” 猪刚鬣惊惧之下,怒声出口。 第四十八掌 难不成还要让贫僧来背这口黑锅? “天蓬元帅,自作孽,不可活...你当年也是天庭正神,如今自甘堕落,又遇见了我师父,还是不要挣扎了,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大圣一根金箍棒拦在他的身前,此刻也不计较对方喊自己“弼马温”了,只是不知为何,忽觉着有些悲哀...也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被压在山下五百年,整日里都是铁丸铜汁...若当真如这天蓬一样,压不住一身的凶恶妖性,生吃几个行人...也为小白龙庆幸,庆幸当日小白龙只是去吃他猴毛变化的白马,却放了那强盗...如若不然,他们两个怕是也无缘拜入师父门下,此刻早已魂飞魄散,精血散于三界。 “菩萨尚且渡我,尔等为何要赶尽杀绝?”猪刚鬣神情慌乱,前有弼马温,后有唐三藏...这弼马温的本事刚才已经领教过了,这唐三藏此前虽没有听过他的名号,当刚才那一禅杖之威,便绝不在这猴子之下。 若非有这般本领,如何能降服当年大闹天宫的桀骜妖王? 猪刚鬣一时心死如灰,天神需断绝七情六欲,人间凡人在他们眼中视之如无物,此番又下界为妖,千万年之禁欲一遭解锢...全然不可收拾。 “难道就因为我吃人?”猪刚鬣其实心有不甘,“凡人整日里也吃食多少鸡鸭猪羊鱼...难道它们就不算生灵?你佛门不一向言说众生平等,却为何只来降我,却对那些罪孽视而不见?” 听见猪刚鬣言语,大圣忽然也愣了愣,是啊,人寻常不也吃食那么多生灵? 这跟妖吃人,在本质上有什么不同呢? 若是这般说来,那些凡人,岂不是也罪孽深重? 法海心性坚韧,他自不受这猪妖言语迷惑心性,可瞧见悟空神情恍惚,双目茫然,心说不好,他刚入佛门,心性未定,极容易被言语蒙骗。 “阿弥陀佛!”法海这一声佛号,运上了佛门狮子吼的法门,一道郑重庄严之声,自大圣神魂深处想起,直贯天灵。 他一个激灵,神情复归清明,心中戚然,背后出了一身冷汗,险些魔障了。 “贫僧早知你这妖魔狡猾,善用花言巧语,还想用这等诡计乱我道心。” 法海是什么人物? 是能一把将成佛舍利捏碎都不眨眼的佛门叛逆,这等诡辩在他不过小儿科,若非见悟空着了道儿,根本不会停手,他心中也长了一个教训,以后遇见此类妖魔时,尽量不要给他们言语的机会。 “悟空。” “师父。”大圣有些羞愧。 “佛祖与菩萨才有大慈悲,你一个刚拜入沙门的头陀行者,连我门究竟有几条戒律都尚且不知,何须为了此事烦恼?”法海沉声道:“况吾本一凡僧,渡不得三界芸芸众生,却也愿护得一方一时之平安,方不负这一身法力。你既为贫僧门下,正该护法卫道,若见妖魔行凶,却怜惜他们性命,岂非失了本心,坏了本性?” “师父,弟子知道了。”大圣一脚死死踩着钉耙,一手将棍子悬在猪刚鬣头顶,心念愈发坚定,“多谢师父指点,弟子感恩拜谢。” 此妖吃人无数,菩萨渡他,师父也度他,只不过一个是渡化,一个超度。 大圣不知道什么是佛,他听师父说的有理,便听师父的话。 “你不能杀我,我已经在观音菩萨处受戒,断了前尘...一罪岂能二罚?”猪刚鬣还在挣扎,他抬出菩萨,希望能有一线生机。 天上的菩萨听了猪刚鬣这话,当即就想要现身把这猪头的嘴缝住,眼前这一场祸事,还不全都是他这一张管不住的臭嘴惹出来的祸事? 若不说这话,菩萨还有一成信心能说服这金蝉子,留他一条性命以观效用。 可这般言语出口,菩萨就知道这猪妖是彻底没救了,金蝉子最是厌恶佛门这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行径...他一向奉行有罪必罚,全不似个佛门人物。 本性如此,便是十世轮回,也未曾磨灭,如之奈何? “菩萨是让你将功补过偿还罪孽。”法海冷声道:“如今你既无功,自不能补过,如此也不算受罚,贫僧合该将你超度...莫非你以为只把头剃了,便能斩断红尘因果,抹去前缘罪孽?” “呀,你这妖僧,这般行事,毫无慈悲,如何去得西天,见得佛祖?难道不想修正果了么?”猪刚鬣听法海之言心知在劫难逃,但他极其不甘心就此丢了性命,便极力用言语乱他心境。 “阿弥陀佛。”法海见猪刚鬣不服,“若是修成了正果,渡得便全是你这等吃人妖魔,贫僧便不要这正果又如何?悟空!” “哎——!!” 大圣得了师父令信,手起棍落,一棒子下去。 “吼——” 却见那猪刚鬣在棍子就要敲中他天灵的时候,猛然一声吼,瞬间化作原形,乃是一只獠牙凶恶,钢毛横生的黑皮野猪形象。 大圣这一棍子下去,倒也没有打空,只是错开了它的头颅,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屁股上,直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淋漓。 “你既要杀我,我便拼了这性命不要,也先吃了你。”猪刚鬣一边向三藏法师方向狂奔,一边儿也将恶言出口恐吓。 法海岂是被吓大的? 只见他将九环锡杖往上空一抛,一手捏着法诀,一手却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紫金钵盂,他口中念念有词:“大日轮身,佛焰普照。不动明尊,破灭诸邪——收!” 法海手中的紫金钵盂受了大日如来咒印加持,顿时生出金乌烈焰。 那飞于半空中的禅杖,迎风而涨,霎时间化作山头大小,宛若镇狱石碑,卷着煌煌佛光从天而降。 大圣在后面也把那金箍棒迎风而涨,他吃了刚才的教训,把个金箍棒变得比那猪妖身躯还要大,横扫而来。 上有九环锡杖,正面有紫金钵盂,后面大圣的金箍棒更是横扫一大片... 嘭! 大圣的金箍棒扫断了猪妖的四蹄,法海的九环锡杖打碎了猪妖的天灵盖,紫金钵盂的佛光正将整个猪妖的身躯笼罩。 这也是猪刚鬣前番已经于大圣斗了一场,早已经筋疲力竭,再加上此刻法海全力出手,悟空也断了他的后路,自是一击擒获。 一道道黑烟,自猪妖的妖驱上蒸腾,阵阵刺耳的呻吟声,伴随着烈焰焚烧响彻天际,正此时法海将目光望向了天空的一道云层,忽开口道:“菩萨观看多时,何不现身一见?” 大圣闻言,也急转目光望向苍穹,终于也在同一处锁定,他手持金箍棒站在师父身前,如临大敌。 谁知道菩萨此来是敌是友? 观音看这被收入紫金钵盂中的猪妖,心说这三藏实不当人,你要收他,自收了他便是,事已至此,贫僧又如何拦你? 可你却偏偏叫破我的行藏,你哪怕将他超度了之后,再叫我出来呢? 在这死不死,活不活的关口。 你是让我救他不救? 贫僧若救他,你又不答应...贫僧不救他,岂非落得个见死不救?你当那太上老君与紫薇帝君是好相与的? 怎么,难不成还要让贫僧来背这个黑锅? “阿弥陀佛,贫僧急忙赶来,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三藏,悟空...看你们惹下的祸事。” 第四十九章 大圣:无非再闹一次天宫罢了 “祸事?”法海看向了菩萨:“不知此言从何谈起?” 菩萨也是左右为难。 她到是也不怪法海“心狠手辣,不讲慈悲”,只觉是自己的过失,没有提前把事情安排好,如今事情出现了纰漏,她出来分锅也是理所应当。 眼下最要紧的,其实是如何补救...她一时也没有个章程,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你可知这猪妖是什么来历?” 菩萨也不提救人的话,只问了法海一句,也是要看看他的决心如何,是否当真有勇气与这诸天神佛为敌。 法海神情不变,语气沉着:“他前世乃是紫薇帝君麾下,北极四圣之一的天蓬元帅。” 只听了这一句,多余的话菩萨也懒得问了,只是眼中神情复杂,感念这三藏此次西行恐怕当真是个困难重重了,以前安排好的一些简单劫数,也怕要成了九死一生之局。 九九八十一难,这才走了几步路? 你与这猴子虽然法力不浅,可若是想要这般走完全程,怕也没那么容易。 “菩萨此来,可是要救这猪妖?”法海开始反问菩萨。 “我能救他一次两次,如何救他三次四次,你既然已惦记上了他,可会因为贫僧半途而废?”菩萨深知金蝉子性情,便是今日救下了这猪刚鬣,这西行路上怕是也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了...金蝉子若是不收他,他便成了废子,废子自然是要被抛弃的。 救与不救,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只是菩萨慈悲心肠,还是忍不住想要看看,是否会出现什么转机。 悟空见师父手上的法诀没有因为菩萨的到来而有半分松懈,那猪妖的呻吟之声也越来越小,距离神魂俱灭,魂飞魄散已是不远,心中感慨万分—— 他之前险些被这猪妖在高老庄装出来的纯情老实模样欺骗,想是这老猪还真以为能得个正果,在高老庄三年也算不敢为恶...却没想遇见了自家师父。 这岂非是正是应了“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这等佛门劝诫之言。 悟空自以为又领悟了几分佛法精要,心中颇有几分欢喜。 “弟子斗胆请教菩萨一事。”法海看向了菩萨,只是他一手持着金钵,一手掐着法诀,不能行礼。 “何事?” “菩萨渡他,当真是因为慈悲,还是因为他前世的身份。” 确实很大胆,不过菩萨也没有犹豫,直接给他解惑:“他纵然是个没有来历的妖魔,贫僧也要渡他。” 法海笑了,她知道这是菩萨真心之言,就好似当日在黑风洞,对那些妖王也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一样,只是他们自己没有把握好,非要吃上一口唐僧肉。 “好叫菩萨知晓,便是那些深有背景来历的妖魔,若在弟子面前行凶,小僧也会将他超度。”法海语气平静,但神情十分坚定。 菩萨也知道这是法海的真心话。 双方理念不同,若论对错,其实也难相争。 毕竟立场不同,菩萨站在众生之上,她是个摆渡人,自可眼观世间冷暖,渡化有缘之人。 以前的法海,也自以为自己是个摆渡人;而如今的法海孤身入了这苦海,还不愿作那独自回头的上岸人...他忽又一笑,看着菩萨问道:“敢问菩萨,这前路之上可还有被菩萨渡化的妖魔,等着拜入弟子门下做个西天取经的护卫?若是如这猪妖一般吃人的,请菩萨早些带其离开,否则小僧见了...也是一样的下场。” 菩萨极好的涵养都险些破了防,前九世的取经人,一个比一个心怀慈悲,怎偏偏到了你反觉醒了真灵? 事到如今,菩萨也不瞒他了,沉声道:“前路到也还有一被天庭降罪的神灵,他不仅吃人吃的多,还把你此前九世转世全吃了,只留下了你九只头骨,穿成一串儿,挂在胸前。” “既是如此,菩萨还是将他留着吧,此等凶神合该小僧亲自超度。” 菩萨也是百感交集,这金蝉子还是如同以往一般,一向是个一根筋,“他于这天蓬不同,整日在那流沙河下生受飞箭穿心之苦,早已经失去灵智,全凭妖魔本能行事,此前贫僧路过流沙河遇见他的时才将他点化,如今他已洗涤心灵,几获新生...” 见三藏法师是一个字也不听,菩萨都想给这个叛逆和尚带上紧箍咒,让他知道一下什么是佛法无边。 “罢了,此事贫僧到时自会给你一个说法。眼下...你还是看看这猪刚鬣吧,你当真要将他的真灵超度?连个转世的机会都不给他留下?”菩萨指了指金钵之中的猪刚鬣,此刻已经没了声息。 大圣听师父与菩萨言语争锋,早就忘了还在金钵之中猪刚鬣。 如今抬眼去看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的黑皮大野猪,那如刀枪一般的獠牙早已经磨平,浑身上下似钢针的毛发,也变得及其柔顺...竟变成了一个白嫩嫩的家猪形象。 妖气被金乌佛焰焚烧殆尽,它自恢复了本来相貌。 而猪刚鬣的元神,已经变得虚无一片。 所谓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微死无形。 又云: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 故无形无色,归于虚无。 一阵风吹过,猪刚鬣的元神骂骂咧咧的消散于天地之间。 轰隆隆! 霎时间,苍穹布满了阴云,雷鸣电闪火光四溅。 又狂风席卷,阴风怒号。 呼—— 这啸声仿佛阴兵过境时的呼呵,又似蛮荒凶兽撕咬时的嘶吼,直叫得人内心慌张。 不过此处乃是观音菩萨、齐天大圣与法海三位神通广大之辈,倒也不会见了这等场面便心生退怯。 “菩萨。”法海大概猜到了自己要面对什么,但他浑然不惧:“这祸事皆由弟子一人而起,还请菩萨稍作回避,若有连累菩萨之处,万望见谅。只是...此番西行,恐就要止步于此了。” 法海心中生了几分悲哀。 这世界,佛不似佛,神不是神...怪不得灌江口杨二郎听调不听宣,也难怪这猴儿要大闹天宫,只可惜为师不曾早来五百年,否则不至于让你当年孤身面对十万刀兵。 “师父小心。”大圣目光坚定,手持定海神针立于师父身侧,很显然...大圣也知道他们师徒惹上了多大的麻烦。 不过他毫无畏惧之意,无非就是跟着师父再闹一次天宫...只希望这一次,能打进去那凌霄宝殿之中。 菩萨见这师徒两个神情愈发兴奋,觉着心很累。 诸天神佛有的其实不止是打打杀杀——别看上边儿动静大,究竟能下出几点雨来,还尚未可知。 “阿弥陀佛。” 菩萨念一声法号,她却不理会法海之言,只把一双法眼往向苍穹,佛光若穿透了这重重阴云,直入九霄重天之上—— 她准备先谈谈条件。 哼哼~ 正此时,法海听得自己金钵中传来了几声响动。 他金钵倒扣下来,却见一只白嫩嫩的家猪从金钵之中掉落,说来也是怪事,明明那猪刚鬣的元神都魂飞魄散,便是妖躯上的妖气被佛光净化,也应当是一具死尸。 可此刻法海竟发觉它还有一口气息在,只是十分虚弱,随时可能咽气。 菩萨察觉到了这边儿的异样,只见把目光收回来,又掐指一算,口称:“善哉,妙哉!” 而后伸手抽出了杨柳枝,杨柳枝上带着一滴三光神水...菩萨施展了一个神通法术,以神水将那家猪浑身包裹,一缕缕佛光带着无上慈悲之气,缓缓渡入那家猪的体内。 菩萨大声说道:“真是个造化,却未成想到天蓬错投猪胎前,它已先生了灵智。这般说来,天蓬原是占据了它的身躯...此番天蓬恶报临身,真灵消散,才叫这它这一缕灵智复苏...阿弥陀佛。” “般若诸佛,地藏法眼,显法!”法海也运转一双法眼去看,片刻之后收了神通,对着那猪开口说道:“你与猪刚鬣虽为一体,但分属双魂,他之罪孽当于你无关,今日除妖险些将你误杀,乃贫僧之过。” “菩萨。”法海又看向了观音菩萨,开口道:“若弟子能过得此劫,愿将它收于门下,悉心教导,以全缘法。” 菩萨顿觉这三藏法师倒也孺子可教,也不全然是一根筋。 只是她也未曾想,法海本就是一片真心。 “天蓬既然占据它的身躯为恶五百年,今日合当它代天蓬行走西天,也是因果轮回,当有此报。”菩萨声音又大了几分,她话音落下的时候,苍穹之上云消雾散,又正直日出东方,光满人间。 第五十章 戒色也是一桩修行 呼—— 看着恢复了风光的苍穹,菩萨也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那家猪在三光神水的滋润之下,原本已经快要消散的生命力,正在渐渐恢复...身形也在急速生长,只是看起来十分娇憨,不负之前为妖时的凶恶形象。 等三光神水被它吸收了个差不多,菩萨又掏出一粒金丹,喂入这家猪口中,一边帮助它消化,一边儿对法海说道:“这是一粒化形金丹,可助他化为人形...毕竟你往西天行走,赶着一头猪也不像个体统。” 话音刚落下,便见得一道佛光自这家猪身上的绽放,等佛光收敛之后,一个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白大汉就出现在几人面前。 虽然也是个猪脑袋,模样也不俊俏,但却看不到什么凶恶,反觉着憨厚可爱...顺眼不少。 法海一旁赞叹道:“不愧是菩萨点化,竟天生一股佛性。” 菩萨又伸手点在它的眉心处,一缕清风缓缓渡入它神魂之中。 “这是?”法海与大圣都有些不明所以。 “它既然之前与天蓬一体共生,那么天蓬这五百年来的所作所为,它自也看在眼里。”菩萨笑道:“只是他灵智虽开,却凡心混沌,因而无法体悟。贫僧今以佛法助他将这五百年来是非融会贯通,当还你个囫囵徒弟...毕竟它长得模样呆了些,可若真是个呆子,如何跟得你一路西行?”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光景,这白大汉猛然睁开双目,口中急呼出两个字来:“翠兰!” 大圣、菩萨、法海:...... “呀!” 恍惚之间,这白大汉似乎才回过神来,带着与他这形象极不相称的娇羞,连忙向着几人见礼:“小妖见过菩萨、法师、大圣。” 法海与大圣暗暗称奇,赞叹菩萨果真是法力高强,这般神奇造化神通,挥手而就...怪不得能够行走三界,普渡众生。 似他们两个,便只能超度一些妖魔。 “你可知前尘后果?”菩萨问了他一句。 “菩萨怜惜,弟子被下凡天神占了身躯,因他一缕善念心怀愧疚,因而护着弟子灵智不散...却也因此再无法压制其恶心,故而其贪婪凶恶本性发作,在这福陵山作恶五百年。”白大汉又看向了唐三藏:“如今他元神被法师超度,妖驱亦被佛焰所化,弟子才有一线复苏之机...不敢欺瞒菩萨与法师,弟子也因此得了天蓬元帅一缕真灵传承,其中正是三十六天罡变化之法。” 说完之后,白大汉躬身下拜,向着唐三藏磕个头:“弟子愿承天蓬元帅之名,侍奉师父西天取经。” 按理说到了这里,便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可菩萨却发现这唐三藏又把他那两根眉毛拧在了一起...你这泼僧,当真是难伺候,早知有今日,在送你袈裟禅杖时,应先给你带一个紧箍咒。 “你便是你,你不是天蓬元帅,也不必承他的名号。”法海缓缓开口,道:“你可有自己的名字?” 白大汉摇摇头。 “呆子,还不快请师父赐名?”悟空在意一旁给出提示。 白大汉这才恍然,连忙向法海下拜,口称:“弟子请师父赐名。” “你既是要猪妖化形,便还姓猪,今入佛门当断了五荤三厌,便叫个八戒,如何?” “猪八戒?”八戒听师父为自己取名,便是正式收下了自己,自是欢喜再叩首。 “想来这法号,菩萨已经取好了。”法海看向了菩萨。 法海如今颇有些摸不准菩萨的想法,当他察觉到菩萨隐匿在半空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跟菩萨动手的准备...却没想到菩萨对自己虽然略有责备,但却也始终站在自己这边儿,也没有要问罪的意思。 “阿弥陀佛。”菩萨心知这是法海示好之举,便也顺着开口:“便还叫个悟能吧。” ...... 观音菩萨离开了福陵山,在去往流沙河的途中,她看到福陵山燃起一团火光,有黑烟滚滚,散与天际。正是八戒一把火烧了云栈洞,也算是与前尘做了个了断。 师徒三人,回到高老庄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了。 高太公一家还在担忧这师徒两个走了一夜一上午,不会是说了大话,反被那妖吃了吧? 如今见得他们平安归来,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为何带回来的猪妖,怎是个这般模样? 这不是我家的女婿啊。 那翠兰躲在父母身后,偷眼去看那呆子,却不料这呆子也正寻找翠兰,两个对视一处时,又连忙各自错开。 法海与大圣看的真切,心说,这呆子倒也有趣,那天蓬或许是对着高小姐见色起意,又恐怕用强会惹得菩萨惩戒,才使那软磨硬泡的手段...可这货,别真是搭上去了一条真心吧? 说来也怪,他自将天蓬那些为恶之事埋于心底,这“翠兰”便不由自主的涌上心头,菩萨原本来说要替他化解一二,还是法海言说:“戒色也是一桩修行,还是让弟子来调教他吧。” 在这方面,法海自认为颇有心得。 似悟空好动、顽劣、喜斗;这八戒自也是生性懒惰、贪吃、好色...这些都他们各自本性。 而修行的目的,是让他们心有克制,好动而心自静,见色而不起欲...并非是让他们磨灭了本性,就好似一个木头人一样,只知道敲经念佛。 这样的僧人三界之中不在少数,他们就好似行尸走肉,没有自己的思想,就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全然丧失了本性。 却也未见他们有一个得了正果的。 法海只是目光一扫,八戒立马收敛了神情,仿佛一个入定老僧,丝毫不为美色所诱。 他知道师父的厉害,那金乌佛焰虽然烧的得是猪刚鬣,但他同样有所体悟,区别就是...猪刚鬣被超度,而他猪八戒却一辈子忘不了今日体验。 法海见高太公面露疑惑之色,也知道他为何担忧,便开口道:“贫僧化去了他一身妖气,如今他已经从获新生,拜入贫僧门下,正要同往西天取经。” 高太公自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恨不得这猪妖走了之后就再也不回来,如今听它出家当了和尚,脸上的笑意顿时憋也憋不住。 反而是高小姐,明明得了自由,却不知为何,心中却生了几分失落。 因为是午时,高小姐便大胆开口,邀请高僧用饭...法海与大圣到无所谓,他们修行有成,便是不吃喝只吸纳些天地灵气,也无大碍。 只是这八戒,食量巨大,若临走前不能让他饱餐一顿,恐怕路上也是个麻烦事。 等他吃饱喝足,法海对大圣说道:“悟空,牵了白马出来,咱们这就准备启程上路。” 第五十一章 求求你别念了,别念了! 师徒辞行。 高太公一家出门相送。 去了一身妖气,以菩萨赐下的金丹而化形的八戒,自也不是以往那般凶恶面貌...丑虽然丑了些,倒也不让人那么害怕了。 这会儿翠兰还在叮嘱他,“你既然拜了圣僧为师,便要认真侍奉师父...” “哎哎。”八戒连连答应,高老庄众人只当他还是之前的那个猪刚鬣,他也没有多解释。 正此时,悟空将白马牵出来,见他还在跟高小姐腻歪,便顺腿踹了他一脚,道:“呆子,快来牵马。” 八戒这才不情不愿的去牵马,这也是因他化形不久,还不能收敛本性,不过倒也有几分纯粹...便惹得大圣经常以捉弄他取乐。 法海想了想,开口道:“八戒。” “哎哎,弟子在。”八戒以为是师父要给他做主,正要向师父告状且数落一下这猴子的罪行时——却听师父声音传入耳中:“你去把白马身上行李取下来,用你钉耙挑着。” 八戒:(????) 小白龙先是一愣,下一刻立马凑到了八戒身边,只是浑身一抖,便把身上的行李包裹全都卸下来,还用马尾巴在八戒身上扫来扫去,示意他动作快些。 八戒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一个发展方向。 大圣在一旁直笑:“你这呆子刚才恨不得提前多吃下三年的饭,如今师父让你挑行李,正是让你好好消化消化,别堵塞了你的肠道...你还不赶快谢谢师父?” 八戒眨眨眼,看向了师父:“师父,我老猪是个实诚人,你可别跟这猴...猴哥一样,也来骗我。” 法海也笑着说道:“你生就猪胎,天性懒惰贪食...为师此番便是让你知道,吃了多少东西,便得干多少的活。日后这担子便由你来挑,一路上也算是个修行...也别浪费了菩萨赐予的金丹与神水遗留下的药力。” “师父啊...” “嗯?”法海瞥了八戒一眼。 “是是是,弟子挑,挑还不行么?”八戒嘴里一边儿嘟囔,一边将行礼卸下来,往猪刚鬣留下来的钉耙上绑。 “敖烈。”法海又唤了一声小白龙。 “弟子在。” 一匹极俊俏的白马,忽然口吐人言,把高太公一家人,连带着整个背行李的猪八戒也吓了一跳。 “哎呦!”八戒急忙跳开:“竟然一匹妖马!” 高太公一家反应过来之后,倒也觉着理所应当,同时也真心觉着这位法师确实是个贯会降妖的高僧,否则他门下怎么全是这般妖魔人物? 妖猴、妖马...还有如今刚收下的猪妖。 “既有了八戒背负行李,你自显了原身吧。你虽戴罪之身,但也是神龙之躯,整日里做一匹白马当脚力,也实是委屈了你。”法海对于自家弟子,一向是护短的,虽然菩萨是安排小白龙化作白龙马,当脚力来恕罪...可法海听了小白龙讲起他获罪的因果时,却并不认为他该受此罚。 若有机会,得去讨个公道。 “弟子多谢师父!” 小白龙听了师父的话,当即收了变化,倒也没有化身为龙,而是显现了人形。 “呦!” 众人看了不禁赞叹,好一个英气勃勃的俏郎君! 那高太公更是双拳紧握,一双快要昏花的老目,在小白龙与猪八戒的身上徘徊不止,心说:若那猪刚鬣有这郎君十分之一俊俏,又何至于此啊! 只见他鬼迷心窍一般的走到法海身边,开口道:“圣僧。” “何事?” 高太公指了指小白龙,小声道:“不知您这位徒弟,可曾有过婚配?” 他这一句话,登时惹恼了两个人,这头一个便是猪八戒...菩萨点化他的时候,前面的五百多年尽是些罪恶肮脏事,反是在高老庄这三年多,最是记忆深刻。 尤其是翠兰的音容笑貌,是他对抗那些罪孽的的最大动力,这也是为什么师父让他做自己,他却也甘心承天蓬之名去西天取经的原因之一。 他还想要等着伺候师父取经功成之后,回来高老庄名正言顺的接着当这个上门女婿呢。 和尚也有还俗的时候不是? 如今这“老丈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就起了重新招揽女婿的念头,这叫他如何能忍? 只是师父在旁,他不敢发作。 小白龙则是想起他洞房花烛之时,他的未婚妻与九头蛇通奸一事,顿时眼冒绿光,化作一条白龙飞入天际,而后隐隐有龙吟声传来:“师父,弟子先去前面探探路。” “你这老太公,一大把年纪了竟如此贪心不足,还敢觊觎龙精...”大圣对着高太公一顿言语挤兑。 “悟空,休要胡言。”法海不痛不痒的呵斥了他一句,对着高太公道:“贫僧这就告辞了。” “圣僧且慢,许些金银盘缠。略表寸心。”高夫人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托盘,送到了法海面前。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开口拒绝:“施主收回去吧,我等行脚僧人,不受金银财帛。” “这...”高夫人有些为难,毕竟人家帮自家解了大难,如何不该表示表示? 还是高小姐心灵,出来盈盈一礼,软言道:“小女子备下了些干粮,以供圣僧师徒路上行走时食用。” “贫僧多谢施主。”这次法海没有拒绝,只是他一贯不喜受人恩惠,便道:“女施主蕙质兰心,天性聪慧...贫僧这里有一篇口诀传你,你可每日夜里,借月华诵念,虽不能让你长生不老,飞仙成佛...也能调气理血,延年益寿。” 法海嘴角上下开口,一篇真言秘法便传入高小姐耳中,言毕之后,又道:“此法不得外传。” “多谢圣僧赐法。”高小姐如获至宝。 “走吧。” 八戒一步三回头,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最后是在忍不住了,这才大声喊道:“你们好生照看小姐,若此去取经不成,俺老猪说不定就回来...哎呦!猴哥,轻点儿,轻点儿——” 等稍稍走远了,法海走在面前忽开口道:“悟空,只是一贯打骂,于他修行无益。你且把为师教你的经文,给他念几遍听听。” “师父,何至于此!”悟空惊叫一声。 “给他长长记性罢,若只是懒惰与贪吃,倒也还好...只是这好色一条,怕是在西行之路上,难走得远。” “师父,弟子不是好色,弟子对翠兰是真心的。”八戒也是跟师父混熟了,开始不断试探师父的底线。 “真心?这真心究竟是你的?还是那猪刚鬣的?你可弄清楚了?”法海问了他一句。 八戒哼哼哧哧的也不说话,显然他自己也没弄清楚,片刻后咬牙开口道:“弟子也不知究竟,反正就是见了翠兰心里便欢喜雀跃,见不到她就心痒难耐,空唠唠一片。” “既是如此,念经吧。”法海吩咐了大圣一句。 “师父,俺老孙又没犯错,您老人家自罚他一人就是了...何必捎带上俺老孙。”大圣一旁叫屈。 “师父,师父。”八戒见状,上前拱火:“您看看,您看看,这猴子也不听师父的话,还敢顶嘴...需罚,该罚,得重罚!” “ke——”大圣怒上心头,俺老孙是在救你,你却不识趣。 那日黑风洞中的一厉害大妖,也不过撑了十遍,就自尽了事...师父说的对,是该给这呆子长长记性。 也是就半刻时光,便传来八戒凄厉的惨叫声—— “师父,救命...师父,弟子知错了...猴哥,猴哥...求求你别念了,别念了!” 法海一眼瞧过去,这八戒向来能屈能伸,认错极快...但就这样粗略看过去,也知道他大多都是装出来的,还远不到他的极限。 法海不开口,大圣也不敢停,八戒也不敢跑——直到把个八戒听得口吐白沫,双眼上翻,连大圣也一脸苍白的时候,法海才缓缓起身,道:“好了,今日就到这里。” 小白龙姗姗来迟,对着师父躬身行礼:“师父,前路一片坦途,没有什么厉害妖精...能安心走个月余。” 法海见小白龙满脸庆幸之色,沉声道:“下不为例。” 小白龙...师父果然慧眼如炬。 他是远远儿听到大师兄念经,便停住了脚步不肯近前来,等这边没了音声,这才回来... 第五十二章 悟空:师父,弟子想在灵山诸佛面前念经 悟空念经可谓是自带紧箍咒效果。到目前为止,除了师父与菩萨之外,他还没见第三人能忍得住。 连他自己也不例外,只不过是他心性坚韧,能够强行忍耐罢了。 其实这忍耐功夫,也全是归功于五行山下的五百多个寒暑。 忍耐与克制,是修行。 可大圣毕竟是个顽劣的性子。 此夜,法海为三位弟子随意讲了一些超度妖魔时的注意事项,然后便准备让他们各自修行的时候,大圣忽贴上前来,开口道:“师父,弟子拜在师父门下久矣,如今想请师父传个佛门法术修行...不然一路打打杀杀,旁人见了只管叫我妖猴,全然不似个佛门慈悲人物。” 他话是这样说,可法海见他眼神乱转,飘忽不定,便知他又生了坏,便故意道:“既然如此,为师便传你一个闭口禅,如何?” “闭口禅?什么是闭口禅?” 法海微微一笑:“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不说话修行法门,学了这等法门,便一生不能开口,闭口行走于三界,也饮不得水,吃不得饭。” 他故意夸大了些。 “不能说话?”大圣连连摆手,道:“不学,不学...若是让俺老孙从今往后不能开口说话,不如直接超度了我...不学,不学。” 法海收敛了笑意,语气平静:“既然你不学,为师便传你一个阴阳调剂的双修禅法如何?” “什么是阴阳调剂的双修禅法?”大圣还没有说话,一旁看热闹的八戒先忍不住了。 “呆子,双修禅法便是寻个女施主,行周公大礼,以此调剂阴阳....”悟空乃是道家出身,对阴阳之道自是有所了解,但不感兴趣,不过也很是好奇的询问道:“师父,佛门之中也有双修禅法?” “佛门之中有个定光欢喜佛,其门下的欢喜禅便是如此。” “ke~”悟空鄙夷道:“佛门之中竟还有这般淫佛,师父...如此行事,莫非不算犯戒?” 法海幽幽开口:“佛虽一门,但法脉众多。这欢喜禅宗修阴阳,便是他们的佛法;就如同为师斩妖除魔,以杀生而护生,也是为师的禅法...你说为师超度妖魔,算犯戒么?” “师父自没有犯戒...阿弥陀佛!”悟空说着还装模作样双手合十念了一个佛号,他跟着师父多日,也学了不少干货,今日正是在两位师弟面前卖弄的好时机,便站直了身体,开口道:“佛曰:无知者无慧根。所谓凡尘自苦,往生极乐。妖魔于世自苦,至众生苦,师父以佛法将其超度,正是助他解脱无边苦海,洗脱罪孽。此正为无量功德....嗯,哦...阿弥陀佛。” 两位师弟对大师兄肃然起敬! 法海听了都忍不住嘴角上扬,稍稍有些憋不住笑意,有悟空一同去往灵山,这一路上果真能轻松不少。 “师父。”大圣见师父开怀,连忙打蛇上棍:“师父,你是了解俺老孙的,弟子一向不近女色,便是您传了这欢喜禅法,弟子恐怕也学不来...再说,也不会有女施主能看上我这毛和尚吧?师父,师父...还是换一个吧。” “哼~哼~”八戒双目放着光亮,一屁股将他猴哥顶开,咧着一张大嘴,在师父面前耍宝:“师父,师父...猴哥既然不愿意学,我老猪愿意学啊...师父,您就将这欢喜禅法,传给弟子吧!” “去,去去——ke!” 大圣一把将捣乱的八戒推开。 “你这孽徒。”法海瞪了八戒一眼,严声道:“罚你抄写经文十遍。” “哼...师父尽是偏心猴哥,凭什么能传他,不能传我老猪?”八戒哼哼唧唧,不情不愿的去翻行礼。 “再有怨言,便让悟空念一句,你写一句。” 大圣与八戒齐齐一个冷颤,心说:就是嘟囔了几句,何至于上如此酷刑?! 一阵吵闹之后,法海复问大圣:“还是你自己说吧,想要学什么法门?” 悟空见被师父戳破了心思,也不装了,向着师父拜了又拜:“请师父传弟子个‘佛门狮子吼’的修行之法。” “为何要学这个?”法海颇为不解。 “弟子想着等去了灵山,也向佛祖当面展示一下跟着师父一路西行所学所得...以防他嫌弟子杀生太多,借口弟子不通佛法,因而不给弟子个正果。”大圣神情严肃,一本正经道:“又念及灵山诸多真佛与菩萨、罗汉具在,弟子声音若是小了,让他们听不清也是一桩罪过...因此斗胆求以一个这般法门,如此在灵山念经颂佛的时候,才不负师父教诲。” 正在抄写经书的八戒,浑身一抖,险些把手中的毛笔掉落,心中大呼:大师兄,我的猴哥啊...求求你当个人吧! 法海念一声:“阿弥陀佛。你既然真心想学,为师岂有不授之理?” “多谢师父!”大圣喜不胜收,连连叩头。 小白龙见此,心中连连感叹:这可真是造孽。 可他转眼一想,也对着大圣说道:“大师兄,我龙族有一传承秘法,唤作龙吟八音...若是大师兄能将其与佛门狮子吼,融贯一体,或许另有奇效。” 法海抬头:“为师听闻这龙吟八音,须是龙族才能修炼的秘法...” 小白龙连忙解释:“师父有所不知,常人无法修炼,是因为身体构造与真龙差异太大...可大师兄精通七十二变,随心变化...自能调整身躯,修炼此法。” “妙极,妙极!”大圣先从师父这里得了佛门狮子吼的真言法诀,又拉着小白龙琢磨“龙吟八音”。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法海也不管这些自我发挥的徒弟们,他也该沉心修行,不能懈怠...不然就看眼前这帮劣徒所为,等上了灵山怕是很难再走出来。 ..... 天光方亮。 小白龙便变成一条白蛇,蜿蜒而去。 因为有二师兄挑行李,他如今自觉成为了探路先锋,做一些斥候的活儿,又念及真龙显灵动静儿太大,还是变成一条白蛇行事更加隐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自己以白蛇形象现身的时候,师父总是会去摸他的金钵。 师父果真是个有道高僧,眼前见不得妖邪,自己还是得以这白蛇形象,多在师父面前出现几次,让师父早日熟悉。 “师父,师父!” 不多时,小白蛇自丛中探头,口吐人言:“前方就要出乌斯藏界了,界外有个好山...唤作浮屠山,里面有个厉害的禅师,一把就将弟子拿住...不过他也未曾伤我,只问清楚了弟子来历,便请师父前去做客。” 第五十三章 道友请留步 “这位禅师我知道。”八戒挑着行礼,走到师父跟前来:“他与猪刚鬣是相识,道行深厚,还劝那猪刚鬣跟着他修行...是那猪刚鬣一贯懒惫,因而不曾去。” “到是平白丢了一桩造化。” 或许旁人不太清楚这乌巢禅师是个什么来历,但是他却这位禅师颇有了解。 之前他焚烧猪刚鬣身上妖气时所施展的金乌佛焰,便是传承至这位禅师的真言秘术。 乌巢禅师,亦或者可以称呼对方为大日如来。 虽同为佛门,但分属密宗,名义上以灵山为尊,实际上自成一派,这位大日如来便是密宗教主,法力高强。却不知他为何在此拦路。 大日如来的名号在中原不显,若非法海博览佛经,怕是也不知道这乌巢禅师的底细。 山是好山。 山南有青松碧桧,山北有绿柳红桃。仙禽对语,神鸟齐飞,花有千样色,草更万般奇。涧下滔滔绿水,崖前朵朵祥云。 “当真是个景致幽雅的所在。”法海入山先赞一声,几个徒弟不学无术,翻来覆去尽些“好美”“好山”“好水”的平白言语,功夫全在一个“好”上。 不多时,八戒去追那衔花的麋鹿,悟空干脆跳上了树梢,直接啃食起了这山中野果。 还得是小白龙,此刻他显出人身,着一席白色锦衣,极为风流...可便是这般潇洒人物,此时也只能在一侧为法海衬托。 小白龙跟在师父身侧,一路走进了这山中,直到近了一株最大的香桧树王前,才停了脚步。 抬头往上看,树梢头有青鸾彩凤齐鸣,玄鹤锦鸡咸集。而在这树王树冠深处,却有一寻常草木搭建而成的巢穴,正有一禅师于内打坐。 那禅师见到法海等人已至,即便离了巢穴,跳下树来。 法海知道对方的道行高深,也不拿大,上前见礼:“贫僧三藏,见过禅师。” 谁知道那禅师也还了一礼,十分和善:“圣僧不必多礼,是我有失远迎。” “禅师客气。”人家礼数周全,他自然不能当恶客,连胜道:“此前是我这徒儿做个探路先锋,不料想打扰禅师修行,小僧代他谢过禅师大量。” “哈哈哈。”乌巢禅师闻言笑了几声,显然是心情舒畅。 他忽看正在逐鹿的八戒,新生了几分怪异:“他似是福陵山的猪妖,又不太像。” 法海便将“菩萨的造化手段”讲给了这乌巢禅师,又引得一番赞叹。 “吾自困与此悟道,平日里也难见行人...便是有几个误入山中的,也都是世间痴愚之辈,今日遇见圣僧,乃是机缘造化...吾有一卷经文,不知圣僧可愿不吝赐教?” 法海觉着奇怪,这乌巢禅师怎丝毫没有如来庄严宝相? 其行,其言,就好似一个寻常的参禅僧人...透露着几分怪异。 不过既然是大日如来要讲经,他当然不会错过这等好时机,言说:“万不敢言赐教,小僧愿于禅师真心论法。” “大善!”乌巢禅师当即盘坐在地,开口道:“我有《多心经》一卷,凡五十四句,共计二百七十字。《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哎呀! 竟然是此法! 不意这修真之总经,作佛之会门,竟是传于此处?! 法海丝毫不敢懈怠,认真体悟其中神妙,只觉神魂舒畅,佛性盎然。 另一边儿,却见得那大圣、八戒与小白龙,不知何时已经各自陷入睡梦之中,大圣一口一个如来,一口一个玉帝,咬牙切齿;八戒哼哼唧唧,嘴里说的全是“翠兰”,至于小白龙...他也不知为何,只是一个劲儿的狂笑,也不知他究竟梦见了什么。 至于法海,此刻元神游荡于天际,立于汹涌洪波之上。 正对面有一轮煌煌红日,夺目耀眼。 “金蝉子!” 那红日之中显化了金乌虚影,金乌开口,叫出的竟是三藏法师前世法号。 “小僧见过大日如来。”法海先是见礼,然后才说道:“小僧法号三藏,并非金蝉子,佛祖许是认错人了。” “无量寿佛。”那金乌也不计较,只言说:“想不到乌巢借心经入梦,竟能引你至之处,也算是一段缘法。” 见法海疑惑,大日如来笑道:“一千年前,本座与多宝相争灵山佛祖之位,原是他技高一筹,因而本座落败之后,便自困于此参悟大道...那乌巢禅师,只是本座一化身耳。” 法海闻言心中一紧,心说这下可不太妙,他却不知道千年之前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佛家典籍里也没有提及过啊? 这大日如来与灵山如来佛祖竟是对头,自己元神在此,岂不是任人拿捏? “你也无需紧张。”那大日如来笑道:“有天象曰:三藏西行,大日出海...如今见你,自是合当本座脱困...此去西天取经,一路艰难险阻,妖魔甚多...贫僧便传你大日手印与大日心咒,助你降妖除魔。也算是一段缘法。” 还有这等好事? 莫非其中有诈? 可等大日如来传法之后,他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之处,毕竟他之前也研习过“大日心经”,虽然有些差异之处,但也绝非什么阴谋手脚。 直到离开浮屠山,法海觉着有些不真实,只能感叹:还是错怪了三界诸多真佛。 等师徒三人走远之后,大日如来自从浮屠山脱困而出,他本就是自囚于此,自然也没有什么限制,想走就走,想留便留。 只是他传授三藏手印与心咒,目的倒也没那么纯粹。 一方面是惜才,另一方面是他知道一路上不少妖精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就好那天蓬下凡的猪刚鬣。 却没想到这三藏竟是个如此刚硬人物,当着菩萨的面硬生生将猪刚鬣超度...此事他早就知晓,毕竟福陵山离着他又不远,只是在外面的化身乌巢禅师不知道而已。 正巧乌巢的念动心经,将这三藏的元神引到了自己面前,他也是临时起意,这才传授法门。他就是忽然想要看看,这位身兼诸家之长的如来二弟子,这一路上究竟还会有什么能为。 那些诸天神佛,安排来下凡的坐骑与童子,又能囫囵的回去几个。 本以为三藏西行就是一场戏,现在看来,这或许是一场刚刚拉开帷幕的好戏... 大日如来脱困而出,将整座浮屠山收入他的掌中佛国之中,越过地上行走的唐僧师徒,准备提前落位观看...若是没记错,前方黄风岭的那妖精,似乎是灵吉菩萨捉拿镇压于此。 却不料在云头上,正撞上了从西边过来的观音菩萨,双方面对面停住云头,好不尴尬。 大日如来不欲多做纠缠,扭头便走—— 菩萨在他身后急呼:“道友请留步。” 却见大日如来浑身一激灵,直接化作一道金虹,消失于天际。 菩萨望着那金虹消散的方向,缓缓开口:“贫僧又不是那申公豹,何必如此?” 第五十四章 弟子不孝 菩萨处理完卷帘天将的事情之后,本想要回她的落伽山静静心来着,但转念一想...来都来了,不如瞧瞧这金蝉子是否敢当着灵吉菩萨的面儿,将那黄风怪超度—— 其实半路上她就想清楚了,还有他唐三藏不敢做的事? 当着自己面,能把天蓬元帅都能超度了...黄风怪是个什么来历? 灵吉菩萨比自己如何? 似乎也没有什么悬念。 只是菩萨没想到,在这儿竟然能遇见大日如来,这位是个老相识,封神大战之后,诸多道友皆出道入佛,这位大日如来便是其中之一。 当年他自号散人陆压,一身神通道法强得可怕,可更令人胆寒的还是他的法宝。 一句“请宝贝转身”,给人的压迫丝毫不下于“道友请留步”,先后斩杀多少神通诡异之辈? 就连那修成了八九玄功,号称不死之身的袁洪;以及修成金刚之躯,水火无具的余元,也绝命他手。 若是这两位分量不够,到还有一位重量级人物被他用钉头七箭拜死。 这位道兄正是峨眉山修行的赵公明,曾经一个人把他们十二金仙挨个揍了一遍...没想到死得如此憋屈。 他不是自囚于浮屠山么? 怎么今日却跑出来了? 菩萨想了想,觉着此事非同小可,便急匆匆返回灵山,戏也顾不上看了。 ...... 天庭。 玉帝看着被菩萨送来的卷帘天将的神魂,眉头皱在一处。 没错,菩萨担忧三藏下手太狠,又念及这卷帘吃人时,已经失了心智...认为还是应该给他一线生机,不应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便亲自出手“超度”了他...将他的一身罪孽完全净化,只留下一道没有了意识的纯净神魂,交还给了玉帝发落。 与法海动辄将人“神魂俱灭”的超度之法不同,菩萨超度人,是抹去他的灵智...说他死了,其实还活着;说他活着...意识却已经消散,便是转世重修,也找不回今世的那种。 这也是一线生机。 站在玉帝身后的天奴以往也是个嚣张跋扈的,如今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一声,恨不得自己是个小透明。 下方站着个太白金星,到是面色平静,看不出他心中所想...神游物外的模样,怕是早就走神了。 一旁坐着的王母娘娘也是正襟危坐,不过她毕竟与玉帝万年夫妻,倒也不似旁人一般拘谨,此时还宽慰道:“也多亏了观音菩萨,否则这卷帘天将,怕是要跟那天蓬一样,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玉帝挥挥手,直接将卷帘天将的神魂送入地府转世,“朕将他们贬下凡间,是让他们去反省自身之罪,看他们一个个的出息?竟然沦落成为吃人的妖魔,简直丢尽了天庭的脸面...被超度就被超度了吧,便是按照天规,他们也该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现在是何人掌管天条?”玉帝话音一转,看向了王母娘娘。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王母娘娘当即开口道:“是臣妾御下不严...怪臣妾把精力都放在内廷,忽略了那些被贬下界的天神,此臣妾之过。” 没错,现阶段掌管天庭司法的正是王母娘娘,至于玉帝...他是个甩手掌柜。 “娘娘辛苦了。”玉帝淡淡开口:“也是朕的疏忽,竟让娘娘挑着两头...这样吧,日后娘娘就专管内廷,至于外庭司法...娘娘认为雷神普化天尊如何?” 王母娘娘想了想,开口道:“闻仲性情刚烈,严守法度,秉性正直,倒也是个人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天庭诸神大多出自截教门下,不是他的师长便是好友...臣妾到不是怕他徇私,只是担心便是他也压不住那些当年同门...不如请他的师傅,斗姆元君...” 玉帝默不作声,这不是开玩笑么。 让这位上台,是嫌弃哪吒、李靖这些阐教弟子,当年在封神大战中没上封神榜么? “是臣妾异想。”王母娘娘思索片刻,故作惊喜,道:“陛下,臣妾又想到一人,这天庭司法天神之位,非他莫属。” “何人?” “灌江口的杨二郎。” 嘭! 龙案震响。 太白金星一个激灵,他这次终于没走神。 照啊! 这就是两位至尊言语斗法时的场面么? 陛下前手借口娘娘分身乏术,要分她的权;娘娘后手就予以反制,先是抬出斗姆元君这位大神...不用想都知道此事断无可能,紧接着又给出“杨二郎”这样一个人选...谁不知道他跟陛下之间过节啊,您这不是诚心膈应人么? 不过太白金星也在心里暗自琢磨,娘娘提出的这两个人,都恰到好处...整个三界,再没有第三位好跟这两位竞争。 只是这灌江口的杨戬,是你想让他上天来当司法天神,他就会乖乖上天来的主儿么? 玉帝平复了一下心情,起身道:“若是娘娘有本事让他上天,便给他一个司法天神又如何?” 说罢甩袖而去。 天奴见玉帝起身要走,也咬咬牙跟在玉帝身后,不敢看多王母娘娘一眼...他原本是跟着娘娘办事儿的。 玉帝见天奴跟过来,稍稍停顿了一下:“去,看看唐僧师徒走到什么地方了。” 天奴低着头答应,可眼珠子不停的转动,他本事不太行,但揣摩上意是一把好手...陛下难道不知唐僧师徒走到何处了么? 此前菩萨过来的时候说的分明,他们过了高老庄,快到黄风岭了。 所以,陛下此言是什么意思? 天奴大胆猜测,陛下是想要给唐僧师徒一个教训...毕竟天蓬与卷帘两个也曾是天庭正神,就算有罪,也应当是天庭惩戒...何须佛门多管闲事? 拿菩萨没办法,还对付不了一个唐僧? 一介凡僧而已,想要拿捏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天奴自以为得计,应下之后匆匆出了南天门。 菩萨来时,只说来送还卷帘神魂,以及稍稍提及了“天蓬被超度与重塑八戒真灵”一事,因为人多,菩萨并没有言说三藏在其中的作为。 因此这天奴,目前尚且不知三藏法师的底细。 菩萨此来还提了一件事,便是之前说好的那些一路上保护唐僧的值班天神,如今也不用麻烦他们一路相随了。 其实自太白金星回来禀明实情之后,他也就一直没让这些天神下凡去。 ...... “法本从心生,还是从心灭。生灭尽由谁,请君自辨别......休教他瞒我,一拳先打彻。现心亦无心,现法法也辍。人牛不见时,碧天光皎洁。秋月一般圆,彼此难分别。” 法海轻吟这一篇偈颂,这是他彻悟《多心经》所得。 此番得了大日如来密宗真传,法海修为自是一日千里,浑身法力鼓涨涨,一时竟难以平息...因而一路上行走得也慢了些。 昨日在一户人家借宿时,听家中老丈说,向西去三十里远近处有一座山,叫做八百里黄风岭,那山中多有妖怪...小白蛇如今已经先走一步,去打探消息了。 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悟空将师父按住,道:“师父,弟子不孝。” “为何忽然如此言语?”法海看过去,不知这猴子又要耍什么花活。 第五十五章 大师兄在人家门口念经... “嘿嘿~”大圣掐着腰,颇为得意:“师父不知道,俺现在这具身体乃是变化分身...本体早就变成一粒灰尘粘在了小白龙身上,先师父一步去降妖了...用不了一时半刻,师父听了那得胜的消息。” “这次,可是叫弟子抢了先机?嘿嘿嘿——哎呀!” 这大圣分身正笑得起劲儿,忽然痛叫了一声,然后便见他身形恍惚,口中急呼:“师父,不好...俺老孙中了暗算了!” 话音刚落下,就见大圣分身变成一根猴毛跌落。 正此时,又远远望着前方,狂风呼啸,似有一条黄龙舞爪。 霎时天地无光,入眼一片黯淡,竟然要把眼前这处天地都遮盖了...那龙卷直往前也不曾停歇,不知吹到了何处。 法海见状,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悟空的本事他一清二楚,只不曾想到这顽猴为了争功反遭了暗算。便是连他也应付不了的妖怪,那得是什么厉害神通? 法海自然放心不下,对着一旁的八戒说道:“你在此看着行李,为师去去就来。” 徒弟被人欺负了,当师父的去出头,自是理所应当。 他起身刚要施展神行法,便见远处一道白光闪过,定睛一瞧...原来是小白龙回来,小白龙神情焦急,他背后还背着一人,可不正是大圣? “猴哥啊...猴哥啊!你这是怎么了啊?” 八戒见状,悲从中来,猴哥虽常捉弄他,可他自己却也乐在其中...有时候大圣懒得招他,他还自己去惹得大圣起火...可谓是故意讨打。 八戒着急忙慌上前去,肉眼可见的悲伤。 等他上得前去,只见小白龙背上的猴哥紧闭着双目,他伸手就去探猴哥的鼻息—— “去,去去——” 大圣一把将八戒的手拍开。 呀! 八戒刚要惊呼一声:诈尸了! 却猛然反应过来,他猴哥其实并没有遇害,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你这遭瘟的猴子,你知道师父听你中了暗算,有多着急么?你自个到说的没错,你确实大大的不孝...” 悟空听了八戒这话,顿时心中一酸,一股热流将眼眶湿润,偏偏他眼睛受了伤,被这眼泪一刺激,便好似火烧一般,一时疼痛难忍。 可在师父面前,他自强忍着,硬是不肯哼出一声来。 他从小白龙身上下来,耳朵动了动,大概辨明了师父的方位...双目依旧紧闭着:“八戒说的没错,弟子实是不孝,鲁莽犯错,徒惹师父担心,还请师父责...” “先别说话。” 法海踏步上前,将悟空搀住,这一扶...才察觉悟空浑身颤抖,连忙引着他坐在一石墩上,道:“既受了伤,便先歇着...” “师父——” “闭嘴,歇着!” 原本还想要说些什么大圣的,此刻十分乖巧的坐在石墩儿上。 法海无奈叹了一口气,便是在五行山下见到他的时候,他虽然也十分落魄,但还是强颜欢笑,丝毫不肯在自己面前露怯,怕自己小觑了他齐天大圣的威名。 想不到如今只是稍稍遇见些曲折,便露出了这般惹人怜惜的模样...可见这顽猴如今对自己也是真个亲近。 法海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了他的猴头...然后又摸了摸,直到他情绪平稳下来,法海才看向了八戒,“八戒。” “师父。”八戒连忙上前。 “快去,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人家,先让你师哥有个修养之所。” “哎,哎!”老猪这次没有丝毫推诿,提着耙子就匆匆下山去,圆滚滚的身体此刻倒也十分灵活。 “敖烈。” “师父。”小白龙也上前来。 “这你把这前因后果仔细讲来,这黄风岭究竟有个什么妖怪?又是如何伤了悟空的?是神通?还是有什么厉害法器?”法海安置好大圣之后,才向小白龙询问他们此去的遭遇。 这一看,才发现这小白龙原本好好一个俊俏公子,如今也是灰头土脸,满身的黄沙,哪儿有往日风流。 “弟子得了师父吩咐,去探那黄风岭中的妖魔善恶,在后山见了一地的骸骨,后尾随山中小妖,也听闻他们经常捉人来吃...正想要潜入洞中打探一下那妖王底细的时候,大师兄忽然现身出来...提着棒子就扫死...啊,是超度了那几个小妖。”小白龙偷眼瞧了瞧师父的神情,接着说道:“后寻到他们家的洞府,大师兄叫那妖王出来受死...不对,是接受佛法感化,可那妖王得知大师兄名号,不敢应战,一味闭着洞门不肯出来...” “弟子本以为依着大师兄的脾气,是要一棒子将那洞门捣碎的...谁知道大师兄,竟然盘坐下来,在人家门口念起经来...弟子受不得大师兄念经,便躲远了些...原想着以大师兄本领,对付一洞妖魔还不是手到擒来?弟子自去后山小道,以防有漏网之鱼趁乱逃遁,祸害人间。” “可谁知道,没过的多久就听得一声呼啸,紧接着就是风沙四起,大师兄正被这狂风卷在当中...还是大师兄施展了一个身外变化,这才得以逃遁...不过那风厉害处正中大师兄面门,伤了大师兄一双火眼金睛...至于那怪究竟使得是个什么神通,弟子也不太清楚。” 法海听到此处,下意识去看了一眼这孙行者...只见这孙行者已经把脑袋撇向了一旁,显然是羞愧难当。 “那怪没有德行,惯会背后阴人。”大圣此刻似乎是缓过神来了,忿声道:“也是俺老孙失了计较,就该捣碎了洞门,凭兵刃分高下,不该坐在他门前念经,反叫他暗手偷袭,没有防备,中了他的妖法。” 大圣当年横行三界,何时打过这般憋屈的仗? 哪怕过个一两招呢? 小白龙一旁开口:“也怪大师兄念起经文来效果显著,那怪怕是也没那个心绪与大师兄试探,便直接施展了这厉害的神通。” 悟空一听这话,是越想越气,也顾不上之前羞耻,闭着眼睛对师父说:“师父,俺老孙再去一趟,此番闭着眼睛,也要将他擒了——嘶!” 原是法海戳了一下他身上淤青处,叫个猴子丝毫没有防备。 “还逞能?”法海按住他的猴头:“这风不似寻常,连你这一身铜皮铁骨也能伤到...你再去,怕是自投罗网。趁着天色未晚,敖烈...” “弟子在。” “你脚力快,跑远些,去请一个能瞧眼疾的名医来...实在不行,就跑一趟南海,看看菩萨处可有什么良方。” “是。” 敖烈答应一声,当即化身为龙。 他也是个机灵的,根本不往别处,直奔南海落伽山。 第五十六章 瞧那齐天大圣,也不过浪得虚名 黄风洞内。 说这天奴下凡,探清楚了唐僧师徒的动向,便潜伏在这黄风洞内,并且施展了一个天宫秘术,夺了黄风洞中一个先锋小妖的魂魄,窃居于体内。 之所以不敢以真身行事,也是怕万一事情出现纰漏,牵连到天庭与陛下。 再则,自己只是得了陛下的暗示,并没有领到明确的法旨,名不正言不顺的与妖魔勾结,传出去也不太好听。 他本意就是撺掇着这黄风怪把那唐僧捉来。 可这黄风怪实在是个胆小之辈,因畏惧孙悟空厉害,迟迟犹豫不决,不敢出手。 他已经暗中联系了几个先锋头目,准备今日向着黄风怪来个集体“谏言”,到时候民意如此...他就算是个当大王的,也不能无视兄弟们的意见不是? 毕竟吃了唐僧肉可以苍生不死,飞仙成佛。 你大王修为高深,寿命悠长自不必担忧...可手下的小妖们,如何能经得起这般诱惑? 天奴又是个惯会玩弄人心的,很快就把几个实权头领将拉拢到手...便是这黄风怪自己不动手,他们便也能暗中出手去抓了那唐僧回来。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们今日还没来得及逼宫,那唐僧门下的大弟子,便先来叫门了。 天奴赶紧躲起来。 这猴子厉害的紧,他只是一个内廷宦官,如何敢明面招惹? 当年这孙悟空在天上为官的时候,二人也一向没什么来往,只是匆匆见过几面...便是如此,他也怕这猴子瞧出自己的来历。 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可他万万没想到那猴子拜入唐僧门下之后,竟变了本性...没有打翻洞门冲进来,反而是在门外念起经文来。 一开始洞中群妖还在嘲讽那猴子,嬉笑不已。 可几句听完之后,就开始觉着不对劲,先是心中生起一股莫名烦躁,紧接着便是直冲天灵的闷涨,那猴子的声音愈发刺耳,一些小妖们甚至听得直用脑袋撞墙,更有不甚者此时已经七窍流血,暴毙身亡。 群妖一边忍耐,一边叱骂,却始终不曾有作为。 还是天奴见状不妙,大声道:“大王,这怕是超度经文,索命梵音,再让这猴子念下去,怕是咱们一洞老小全都被送往西天极乐了!” 哎呀! 黄风大王一听,这可坏事了...他就是被灵山放逐于此,本是罪罚,可如今占山为王,吃人为恶...再去了西天恐怕小命不保。 他忍着欲裂的头疼,强行走到洞门口,从门缝中先瞧见了那弼马温的身位,然后提前运转法力,等开门的一瞬间,望着巽地上把口张了三张,嘑的一口气,吹将出去,忽然间,一阵黄风裹着黄沙,正中那猴子面目。 这黄风怪得手之后本意是想要趁着这大圣危难,来个落井下石的...可那风太厉害,虽然是他自己吹起来的,但他也不敢轻易入内找那猴子搏斗。 就是这一等,坏了大事。 那猴子施展变化,从风沙中夺命而出,又有一条白龙相救,让他逃出升天。 黄风怪紧闭洞门,他此刻已经生了退意,心中暗自盘算:“这地方不能再待了,这猴子法力高强,此番暗算都未曾将他拿住,如是他养好了伤,卷土重来有了防备,我如何是他的对手?” 天奴多机灵? 见这黄风怪神情不对,立马在一旁大声道:“大王威武!那猴子不是大王的对手,此刻以被大王打得屁滚尿流?!” 他嘴上这般说,心中却在万般咒骂,毕竟他一向自视甚高,如此屈逢一个下界小妖,让他浑身不适,堪比听猴子念经。可陛下交待下来的事情,他又得万死不辞的做好,心中暗道:“等唐僧师徒过了着黄风岭,本仙再叫你好看。” 这话引得小妖们起了共鸣,纷纷开始吹捧...只不过小妖们没什么文化,翻来覆去就是“大王厉害”“大王神威”的干巴巴词汇。 天奴想了想,开口道:“大王法力无边,我瞧那孙猴子的齐天大圣,也不过浪得虚名...大王何不趁机打出名号,以此招揽群妖,做个妖族领头人,再复妖族盛名?” 天奴稍稍一引导,洞中小妖仿佛开了灵智一般,各种言语都从口中蹦出来,什么“拳打玉帝抢王母”“脚踢灵山做佛祖”云云... 把黄风怪听得是心寒胆颤。 你们这些孽障,是闲你家大王命太长了么? 只是他现在刚刚得胜归来,小妖们又是拳拳之心,他如何能煞了风景,坏了士气? 只好把架子端着,不情不愿的接受了小妖们的夸赞之言。 天奴顿时觉着无趣,这才几句话,嘴就笑歪了? 妖就是妖。 “大王何不趁着那猴子重伤,前去将唐僧抓来?”天奴见小妖们嘴干舌燥,也没什么话说了,又开始带节奏。 群妖一听,双目放光。 此次,难道不是天赐良机? 合该他们吃了那唐僧肉,长生不老,飞仙成佛! 黄风怪却眉头深锁,沉声道:“不妙,不妙...那猴子终究没死,这唐僧肉怕是也吃不安宁。”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自听了那“唐僧肉”的传言,他便夜不能寐,心思繁杂,若是不想得个正果,也不至于去偷吃佛祖琉璃盏内的清油,“此事得从长计议,尔等不可擅动。” 一句话出口,顿时冷场。 不过小妖们虽然不高兴,但也不敢多言。 天奴私下与几个头领对视一眼,自妖群中开口道:“大王此番得胜,纵是不吃这唐僧肉,也得摆宴庆祝一番才是...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自己吃了败仗。” 黄风怪点头道:“有理,有理。” 洞中一位虎先锋,得了天奴暗示,跳出来道:“小将愿去巡山。” 黄风怪想了想,又指了指天奴:“你们两个同去。” ...... 法海在一旁为悟空颂经,佛光度在它身上,虽然不能为他解厄,但也能暂缓疼痛。 “好厉害的神通,也不知它究竟是个什么来历。你擅生生变化,若是把双目取出……可能再生一个出来?”法海也是突发奇想。 大圣闻言连忙道:“这不是个寻常的风,此番弟子是被伤了本源,不是个表面伤痛……也是弟子这眼睛本就在老君的丹炉中被烟熏坏了……如今迎风流泪,才目不能视。” “师父,师父!” 去了南海的小白龙还没有回来,到是八戒先回来了,“师父,师父,这荒山野岭的,老猪实是难寻个人烟,不过寻到了一处天然洞穴,可让猴哥能稍歇片刻。” “在什么方向?” 八戒向着南边山峰指了指,“一去就能看见,颇为显眼。” “你先带着悟空去,为师在这里等等小白龙,他去了南海还未曾回来。” 八戒闻言大喜:“有菩萨相助,猴哥的眼疾便有救了。” 正说着话,就见小白龙气喘吁吁赶来,落地之后连忙向师父请罪,“弟子无能,未能见到菩萨?” 八戒一愣:“为何?” “守山的善财龙女言说,菩萨自月前出门,许久未归。” “这菩萨,却是该在的时候不在。”八戒嘟囔了一句。 “先去那山洞吧。” 师徒四人正在山间行走,忽然一阵旋风吹来,小白龙鼻尖儿轻嗅,疑道:“师父,这风怕不是什么好风,弟子闻着些恶味,一股子虎腥气。不是妖风,也是怪风。” “吼!” 一声虎吼,却见得一只斑斓猛虎猛然跳出,剪尾跑蹄,十分凶恶。 法海见了心说:怎又是老虎? 第五十七章 调虎离山?将计就计! 此刻是小白龙扶着悟空,八戒挑着担子,唐三藏手持九环锡杖,四个人三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这虎妖,却没一个害怕的。 虎妖也愣住了,别人不害怕他能理解,为什么这唐三藏也不害怕? 是我不够凶狠,还是被吓傻了? 只见这虎妖直挺挺站将起来,伸出自己的前左爪一轮,却是抠住了自家的胸膛。 唐僧师徒正在好奇这虎妖究竟搞什么名堂,便看到这虎妖的利爪往下一划,就听见滑剌的一声,竟然是把自己的皮剥将下来—— “吓!” 这一下可谓是效果显著,把个八戒吓了一激灵,当即就把行礼一扔,掣起钉钯,大喝一声:“好孽畜,竟然唬你家猪爷爷!” “叫尔等知晓,吾乃是乃是黄风大王部下的前路虎先锋,正要来捉这唐僧!” 虎先锋怀中抽出两把钢刀,指了指一旁被自己“吓傻”了的唐三藏,他又瞧了瞧那猴子凄惨模样,心中大定,暗道:这唐僧肉,此番是吃定了! “你这妖怪,想要捉我师父,且看你猪爷爷的钉耙答应么?”八戒轮着钉耙,直照这虎妖的面门砸下去。 这虎妖迎着钉耙就上,叮叮当当斗在了一起。 八戒自投入三藏法师门下,还没有立过什么功劳,再加上他一向懒惰,屡屡被师父斥责不认真修行...如今遇上一个看起来并不是很厉害的小妖,他也想要在师父面前展示一下本领,让师父知道他这一身的“天蓬传承”以及菩萨的金丹与神水,并没有浪费。 法海确实也被他这一套花活惊到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把自己的皮剥下来的妖怪...还是说他将这一套虎皮练成了他的本命法宝,或是什么厉害神通? 不过他着剥了皮的模样,确实骇人。 血淋淋的赤红色身躯,顶着一只虎首,两鬓毛发蓬松宛若烈焰,一口白森森的钢牙泄露腥风,那双足也是虎爪模样,在地上抓出了几个坑洞。 相对比起来,八戒虽然是个肥头大耳的猪脸模样,此刻却也比这妖魔更显得俊俏些。 这八戒的妖躯体经过净化之后,虽然恶煞之气消散一空,如今也算是正经修行人物...可就算是得了天蓬传承,以及菩萨赠予的金丹与三光神水,这实力比那之前的猪刚鬣还是要差了许多。 法海对此有总有一个疑问,似乎一个修士入魔或者是化妖的时候,法力都要比平时强横数倍。 反之,若是那些妖魔之流被渡化...就会变弱。 对此法海深有体会,毕竟他自己也是个入过魔的。 八戒是初战。 虽然神通与武艺接在这虎妖之上,但因为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固然能将这虎妖压制,却也一时难以取胜。 法海本是想要给八戒一个积攒经验的机会的,但念及悟空伤势,便不愿意在此地拖延时间,正准备起身将这虎妖降服。 却不料小白龙先是把悟空往师父怀里一送,然后抽出了宝剑,道一声:“二师兄,小弟来助你!” 他虽然是先入门墙,但因为菩萨给他定下的位置是个行走脚力,因而不敢居上... 师父拿他当人,是师父慈悲,他自己还是放低了姿态,甘愿称呼八戒为二师兄,位于其下。 对此法海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徒弟一向都是捡最大的器重,挑最小的宠。 小白龙也是手痒难耐,路上遇见妖魔,他还没出过手,厉害的大妖他或许不是对手,得师父亲自降服...可若是这般小妖,也让师父来出手,那还要他们这些徒弟何用? 他还不如化成白马,驮师父一路往西天去,这样也算是有这一份功劳。 也是小白龙有个上进心,不肯落后。 不似这老猪,每每入夜时总是第一个去睡觉,便是中途发现师父与师兄弟们在修炼,他也还是装看不见...还得师父边打边骂才不情不愿的起来,被迫修行。 如今拿不住这区区一只小虎妖,倒也不是没有缘由。 这懒惫的天性,被他发挥到淋漓尽致,也就是法海尽职尽责,才能始终不嫌厌烦的管教他。 小白龙心说:这可真是浪费了天蓬元帅的传承,还有菩萨的灵丹妙药啊。 只是一个猪八戒这虎妖便难以招架,如今又得了个小白龙相助,这虎妖顿时露了败迹,夺路便逃。 “莫要饶他。”猴哥虽然目不能视,但也不妨碍他感应战局,他耳朵一动,只是听了一个响,便知这虎妖要逃,急忙在一旁“瞎”指挥。 小白龙与八戒听见猴哥发话了,俩人二话不说就去赶那虎妖。 倒也不是他们不担心猴哥的伤势,主要是师父在一旁看护着,也是没有比这更加令人心安的了。 好不容易有个撒欢的机会,他们还想要多玩会儿。 等小白龙与八戒追着那虎妖离去,又有一怪卷着阴风,直取唐僧...却是悟空耳朵灵敏,闭着眼睛便抽了一棍子过去。 哎呦——! 只听得一声阴柔怪叫,那阴风顿时四散。 大圣冷声道:“藏头露尾之辈,孙爷爷便是闭着眼睛,照样拿你!” 那阴风自被大圣一棍子打散,便再也没有聚齐...显然是远遁而走。 大圣轻哼一声:“算他跑的快。” 这施展阴风的妖怪也不是旁人,正是跟这虎先锋一同出来“打猎”的天奴,他们两个定下了这调虎离山的计策,由练成了“金蝉脱壳”的虎先锋调开八戒与小白龙,天奴所化的妖精,趁机夺取唐僧。 只是没这猴子的手段颇硬,目不能视之下,竟还一棒子正中阴风中的自己...此番虽然没被击中要害,但他还是心有余悸,远遁之后竟一时不敢靠前。 此时法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颇为可惜道:“这怕是个调虎离山之计,许是这黄风怪见伤了你,故而派出麾下得力妖将,要将为师抓回去吃唐僧肉。” 大圣闻言,拉着师父的衣袖道:“师父该不会又想要以身犯险吧?” 上一次就是师父一个人跑了一趟黑风洞,然后将人家一洞妖魔,连带着周边的妖王,渡化的渡化,超度的超度...当时场景,悟空现在依旧记忆犹新。 法海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见那之前逃走的虎妖又卷着妖风复还而来,他连忙伸手按住了悟空,传音道:“你别动,为师去去就来。” 法海摆出了一个丝毫不设防的姿势,只等着这虎妖来抓了自己。 第五十八章 师父被妖精抓走了 虎先锋觉着怪异,刚才自己跟那狼先锋明明定好了计策,自己先以调虎离山之计,引开那挑行李的猪妖与那搀着猴子的白面小生,狼先锋便趁机去捉唐僧,为了以防万一,自己再使用个金蝉脱壳返回来,便宜行事... 怎么此番却不见了那狼兄? 他再去看唐三藏,瞧得对方肢体僵硬、神情怪异,直愣愣站在原地也不知动弹,大约是见自己去而复返,被吓到丢了三魂七魄。 呵,胆小的凡僧。 虎先锋现在顾不上思索为何狼先锋不在,他眼中全是这落了单的唐三藏。 岂不是天赐良机,要让他立下这份功劳? 长生不老,飞仙成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他呼吸急促,就像是看到了一块儿绝世珍宝,双目放着红光,面色止不住的潮红—— 大圣已经快要压不住火了,法海也快要装不下去了...你倒是赶快动手啊! “吼!” 虎先锋一声虎吼,终于是上前一把抓住了那唐僧,卷起妖风回到了飞天而起,他在半空肆意狂笑:“齐天大圣就这般本领?还是回去养马去吧!” “哎呀!” 大圣怒叫一声,听着声儿,提棍就要追上去,可耳边却传来了师父传音低语:“莫动,为师那锦斓袈裟上有定风珠,你可将之交给八戒或是小白龙,带着袈裟藏于黄风洞一侧,若为师在洞内不能降服此妖,还需尔等相助。” 大圣这次停了脚步,却把金箍棒狠狠一掷,插入面前山石之中。 若非自己逞能中了算计,此番又何须师父亲自犯险? 他也算是因此长了一个记性,日后若是遇见那些来历不明的妖魔,断不能如此大意莽撞,还需谋定而后动,先探清楚对方底细,再出手降妖。 悟空盘算着将功补过。 毕竟小白龙变化之法不如自己精通,白蛇还是太显眼了些,哪儿有自己变蚊子,虫子隐秘? 他准备等眼睛治好了,就从师父这里把探路先锋的活儿给讨过来。 小白龙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的大师兄盯上了,眼下他正跟二师兄正站在一块儿披着虎皮的石头边儿上十分懊悔。 八戒用钉耙将虎皮挑起来,忿忿道:“这畜牲好生狡猾,竟使这金蝉脱壳的计。” 小白龙神情有些凝重,他略带担忧:“二师兄,你说咱们空手回去,师父会不会怪罪咱们?说咱们两人联手都拿不下一个小妖,还让他给跑了...日后不给咱们出手降妖的机会了该怎么办?” 八戒一听这话,顿时面上一喜,还有这等好事儿? 但他很快收敛,一摊手道:“我老猪是个实诚人,回去之后自然是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相处多日,小白龙如何不知道自家二师兄脾性?知道他是懒病又犯了,便故意逗他:“二师兄,你说师父会不会是觉着咱们修行时不够认真刻苦,这才导致临阵失机?因而在咱们的修行时要求更加严苛?” “吓!” 老猪一听这话,顿时翻脸,只见他眼珠子一转,将虎皮挑起,对着小白龙说道:“咱们带着这虎皮回去,只说那虎妖已经被咱们超度了,血肉散于草木,魂魄归于天际,只剩下了这一张虎皮在此,为师父添一件儿大袄,以防过冬。” 老猪见小白龙神情犹豫,立马拍了他一掌:“此事就这样说定了。” 师兄弟两个挑着虎皮,往回走... 倒也不是他们两个心大,没有想到是他们中了调虎离山与金蝉脱壳的连环计...实在是因为他们的师父太厉害,让他们干脆忘记了这一茬,只想着这虎先锋是以这“金蝉脱壳”的半吊子神通,逃命去了。 等两个人一路上对了许多说辞,优哉游哉返回来的时候,却只看见猴哥一个人闭着眼睛,靠在插入山石中金箍棒上—— “咦?”八戒四下张望:“师父呢?” 小白龙嗅了嗅鼻尖儿,虎腥味有点儿重...事情似乎变得有趣了。 他入门早一些,对师父的风格了解显然比二师兄要多,此刻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他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猜测...见二师兄还懵懵懂懂,他稍稍离二师兄远了些。 大圣虽然现在目不能视,但他耳朵依旧好使,向着八戒的方向问了一句:“那虎妖呢?” 八戒便按照他跟小白龙商量好的话来说—— 只是八戒一边儿说着,便发现猴哥神情愈发不善,嘴角虽向上弯起,但那明显是带着嘲讽的冷笑,搞得他也愈发没了底气,弱弱看向自己的盟友小白龙,挑声问了一句:“是吧?” 小白龙向着二师兄送上了一个抱歉的眼神,他虽然没有反驳戳穿,但此刻也不敢附和。 八戒也不是真傻,他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一看小白龙的神情,他猛然醒悟,顿时跳脚呼呵:“呀,这该死的虎妖,我还以为一钉耙将他打死,原来是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猴哥..师父呢?师父哪儿去了?” “哼。”大圣轻哼了一声,他也不是要责怪八戒与小白龙,毕竟他才是先中了招的那个,那冷笑也不过是连带他自己也嘲讽了进去,“你问师父?师父被妖精抓走了。” 八戒愣了愣,神情有些疑惑:“师父被妖精抓走了?是那虎妖?” “是。”大圣点点头,他此番依旧是一副自责之相:“若非咱们这些当弟子的无能,师父又如何被那虎妖抓走?” 八戒与小白龙听得分明,知道猴哥还在自责。 “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八戒还是第一次经历师父被妖怪抓走这种事情,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小白龙想了想,道:“不如二师兄先在此处陪着大师兄,小弟潜入那黄风洞,先与师父做个照应?” “正该如此。” 大圣点头应允,虽然师父法力高强,但那妖怪惯会些个阴谋伎俩,此番师父孤身入虎穴...万一真中了招,岂不是悔之晚矣? 小白龙见大师兄同意,当即变成白蛇蜿蜒而去。 大圣又对八戒说:“你将我安置下之后,便带着锦斓袈裟去黄风洞附近藏着,师父说这袈裟上有定风珠,或许能克制那怪的妖风...若事出不对,你也能从旁策应...呆子,这次你可要机灵点,万不能犯懒。” “哎哎哎,知道了,知道了。”老猪见猴哥神情少见的严肃,也不敢耍宝,自是连连答应。 此番场景,却被天上一位正巧路过的神仙看在眼中,她也是个慈悲人物,又见是那石猴受了伤,便对身边儿的侍女开口道:“唐僧师徒有难,老身不能袖手旁观。” “老母不是应约去会那文殊菩萨么?”侍女好奇问了一句。 “略停一停再去不迟。”老母挥动手中拂尘,便在空地上凭空便出一座茅草屋,正是在悟空与八戒下山的必经之路上,“随我落下云头。” 第五十九章 快,把他超度一番 法海被这虎先锋抓住,却是不见丝毫慌张。 这虎先锋也是个愣的,只道是自己凶恶面相将这大和尚唬丢了魂儿,还在暗自窃喜自己独得大功一件—— 不远处,稍稍恢复了些气力的天奴正在暗自喘息,正瞧见了这虎先锋擒拿法海归来,心中暗自惊讶:“怪事,为何他能擒得住这和尚?我却吃了那猴子一棍?” 没见着现场的天奴,思来想去也想不通其中关窍,他也干脆,想不通就不想了。 他此次下凡的目的就是捉住唐僧,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至于唐僧的死活,他不好再多参与了。 又恰逢这具妖驱中了那猴子一棍,虽未伤及要害,但却被打断了一条腿,已是残缺之躯。 好在这身体不是他自己的,打坏了也不心疼。 但心里膈应。 元神便从这狼妖体内脱离出来,回归本体,又施展了一个隐身法,直飞天界。 法海眼神锐利,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也就是这天奴本事不济,竟一眼就被法海看出了虚实。 他这隐匿之法,骗骗寻常的小妖还行,却瞒不过他的眼睛,心说:“此人身上一股‘仙神灵气’,又往那九重天上去,莫非是天界来人?” “咦?”此时虎妖却落下了妖风,因为他看到了约定好抓唐僧却不曾出现的狼妖,现在他也知道为什么这狼妖不曾出现了,竟然是死在了这里。 究竟是什么人下的手? 法海的目光,也从那匆匆离开的“天奴”身上返回来,一同望向了那狼妖。法海看的真切,这就是刚才要袭击自己,却被悟空一棒子打退的那妖怪。 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狼妖身上的两股不同的气息残留,一个就是刚刚匆匆上天而走的“神仙”,另一个便是这狼妖本身。 只不过这狼妖本身的魂魄以散了多日,留下的这许些残余,也是凝结在他血肉毛发之中一时难以消除的;反而是那“神仙”留下的气息更加浓厚。 是恰逢岂会? 还是这根本就是冲自己来的? 法海更倾向于后者,当日自己强行将猪刚鬣超度的时候,怕是已经站在了天庭的对立面上,若非菩萨施展造化神通,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许是天庭在暗中使绊子? 法海又一想,可自己的“底细”已此前已经在太白金星面前暴露了不少,若天庭真想要对付自己,怎么可能就派这样一个无名小卒来? 就凭他藏头露尾、先手偷袭之下,还躲不开悟空一棒子? 或许是借此给自己一个警告? 法海暂时按下思虑,意志坚定如他,怎会因为这点威胁就心生退却? 如果是之前,他是因为怕坏了佛门大兴的因果而继续西行。 那么此番他就是当真要闯一闯,看看这前方究竟还有什么龙潭虎穴;也要好好瞧一瞧这诸天神佛,究竟是不是徒有虚名。 虎先锋只觉着脑后发凉,顿时一个哆嗦,还说是这狼先锋冤魂索命,四下好一阵张望,只是什么也没有瞧见,可他此刻乱了心绪,连声道:“狼兄,冤有头,债有主,可不是我害你丧命——和尚,喂,和尚!” 虎先锋忽然想起,自己这不是还抓这个和尚么,便将“唐僧”拽过来,送到狼妖尸首前,催促发令:“快,快念经...将他超度一番。” 法海毕竟是个“慈悲僧人”,虽然不见这狼妖亡魂,但这尸首却被怨念缠绕,若不将其净化,日后三界恐要出一厉害尸魔。 只是当法海刚要开口的时候,那虎先锋忽然恶狠狠道:“不许念教给猴子念的那索命佛经。” 法海:... 贫僧何时教过他这等经文? 便是能教他,贫僧自己也得会才行啊! 也是这猴子天赋异禀,这般降妖法门竟然也能无师自通,合该他来当这个佛门护法。 法海只是颂了一篇简单的超度佛经,一股温润佛光渡在那狼妖的尸身上,怨念被分解的同时,那狼妖的身体也渐渐化作了虚无,最终消散一空。 让法海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他竟然看到了一些非常有趣的画面,虽然只是短短几个片段与定格,可收获匪浅。 看着狼兄的尸身消散,虎先锋也送了一口气,刚才的那股骇人的寒气也无了踪迹。这让他不禁多看了这“唐僧”一眼,果然是个高僧,怪不得吃了他肉能长生不老,飞仙成佛,就是应在这份高深的佛法上了。 虎妖再次卷起妖风,这一次路上没遇见什么波折,直入黄风岭黄风洞。 “去,尔等快去禀报大王,就说前路虎先锋拿住了....等等,此等喜讯,还是得本将亲自禀报。” 那虎先锋,腰撇着两口赤铜刀,压着唐僧一路入了洞府,见到黄风怪的时候,立马跪下:“大王,小将不才,略施小计将这唐僧便捉来了...” 黄风怪总觉着事情不太对劲,可他看了许久,却又不知问题出在何处。 “本王让你们去巡山打猎,为何把这唐僧抓来了?”他终于还是反应过来了。 “也是巧了。”虎先锋低着头道:“今日山中野兽出来的甚少,小将与狼先锋一路向前,正遇见唐僧师徒。” 黄风怪瞧了瞧,却没瞧见狼先锋的身影,“狼先锋呢?怎只你一人回来?” “大王不知,小将一人斗了他两个厉害徒弟,一个是个肥头大耳的,手持钉耙,力气不小;另一个是一个白面郎君,耍得一把宝剑,锋利无比...小将把他们二人引开,只留下这唐僧与那瞎猴子,只等狼先锋出手擒拿唐僧。” “为了以防万一,小将还施展了一个金蝉脱壳的法门,骗过了两人,返回去助狼先锋一臂之力...却不料狼先锋却不知踪影,那猴子目不能视,小将见唐僧又被吓傻了,便直接以妖风将他挟持...路上却是遇见了狼先锋的尸体,不知是遇了什么害,竟殒命于此。小将看的真切,他身上没有什么致命伤,但腿似乎是被钝器打断...” “想来是他本领不济,偷袭唐僧未曾的手,又中了那瞎眼猴子一棍,便一路逃遁...可能是逃遁的路上,遇上了什么厉害人物,这才丢了性命。” 黄风怪闻言眯着眼:“整个黄风岭都是本王的地盘,哪儿还有什么厉害人物?他的尸身呢?” 虎先锋连忙道:“小将趁着这大和尚在,便让他超度了一番。” 黄风怪默不作声,只是一双眼睛盯着虎先锋一动不动,正把个虎先锋看得浑身发抖,快要站不住的时候,黄风怪冷声道:“原是你们都替本王做了主。” 虎先锋顿觉腿软,一把跪在地上:“小将...小将只是...大王饶命啊!” “算了,你们虽然擅动,但也是一片忠心。”黄风怪见状,摆摆手道:“起来吧,把这唐僧先压下去。” “大王不吃他?” 群妖顿时侧目过来。 第六十章 我只告诉你一人,你可千万不要外传 天奴虽然提前返回了天庭,但他留下来的贪婪种子,却在黄风岭之中生根发芽。 唐僧肉就在眼前,只要他们吃下口,便能长生不老,飞仙成佛。 这是何等诱惑? 群妖不知道大王是怎么忍住的,反正他们是快忍不住了。 这虎先锋甚至有些后悔把这唐僧带回来,自己在荒郊野岭,独自将这唐僧好好享用一番,岂是不独得了这天大的造化? 何必受这样的闷气? 黄风怪眼见着群妖极不安分,便又开口道:“尔等懂什么厉害?那孙悟空虽被本王所伤,但他毕竟留得了性命...上次他一个人来挑衅,才让本王有了可趁之机,若是他此番伙同他的两个师弟同来,在一旁护持协助...本王这三昧神风,却不见得还能建功。” “到时候那猴子在洞门外,念起索命咒来...哼,本王有神通自不惧他,可尔等这些没脑子的泼才,如何能抵挡?这唐僧肉,只怕是你们有命吃,无福享。” 群妖一听,直呼大王英明。 便是那虎妖,也没了什么言语,他是跟对方交过手的人,知道他们的厉害。 “先把这唐僧关起来,等个三五日看看光景,若是他们那些徒弟知难而退,咱们再安安稳稳的享这唐僧肉。” “大王深谋远虑,小将佩服。”虎先锋吹捧了一句,道:“小的们,将这唐僧拿了去,绑起来。” 一群小妖上前,压着唐僧往洞内深处而去。 此时一条小白蛇,此刻正趴在黄风洞内,将眼前一幕尽收眼底,他正是急忙赶来的小白龙...上次错过了黑风洞之役,让他非常遗憾,但听大师兄闲暇时所讲,只是在脑中模拟那般场景,亦是内心激动。 等那虎先锋押着师父离开之后,他寻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化为人形...并且将自己的一身装扮也施展了一个落魄变化,让自己看起来与这黄风洞小妖们的形象也更加贴合。 小白龙寻了一个落单的有缘人。 “兄弟,你看着有些眼生啊?” 大家都是一个洞里的妖怪,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自然非常熟悉,这小白龙纵然再多变化,也无法隐藏他是个生面孔的事实。 “我是从黑风山逃难来的,今日才来得咱们黄风岭。”小白龙早就想好了说辞,“我家大王乃是黑风山黑风洞,黑风大王...” “黑风山?”小妖其实也是第一次听说这地方,不过这名字听起来跟他们黄风岭一脉相承,想来也是个同道中人,便连连拱手,“原来是黑风山的朋友,久仰久仰...等等,逃难,怎么个说法?” “你不知道,我家大王此前抓了一个路过的唐和尚...便是刚才虎先锋抓来的那和尚。言说吃了这唐僧肉能长生不老,飞仙成佛...当时我家大王便广邀周山好友,要共享这唐僧肉。” “照啊,你家大王当真慷慨,实乃妖王风范。”小妖听了十分佩服,“既是这般,你为何又逃难到至此呢?” “只因群妖汇聚之时,得了这般一个传言...”小白龙压低了声音。 “什么传言?”小妖登时靠近过来。 “你我一见如故,我只告诉你一人,你可千万不要外传...否则祸事临头。”小白龙如有大忌,先是极不情愿,后才咬牙吐真言。 小妖心知是个大秘密,顿时屏住了呼吸,沉声道:“兄弟放心。” “这传言就是,那唐僧肉只能一人独自全部享用,才有那长生不老,飞仙成佛的效用。便是因此,黑风山一带群妖自相残杀,十不存一。小弟也是侥幸才逃得性命。” “吓!”小妖险些惊呼出声音来,连忙用手捂着嘴,他此刻双目圆睁,身体不断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嘘声道:“怎会如此?究竟是何处得来的传言?” 小白龙复低声道:“此乃菩萨之言。” 小妖顿时信服。 ...... 黄风洞中,法海暗自将洞中一应陈列布置,以及妖兵的分配暗暗记在心中。 小白龙又寻了几个有缘人攀谈一番,便暗自收敛起来...此时已经不用他出力了,那些小妖自然会替他将此事扩散出去。 而八戒也带悟空一路下了山,八戒望着前方疑惑道:“怪事,大大的怪事。” “怎么了?” “猴哥,前方有一户人家...”八戒停了脚步,颇有些谨慎:“可前番下山的时候,却不曾遇见。” 猴哥现在眼睛受了伤,八戒便是再懒惰,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大圣听了这话,深以为然,道:“深山老林之中,又临近黄风岭,怎会有这样一户人家?小心有诈...别是那妖魔设下的圈套,要诓咱们进去。可惜俺老孙伤了双目,否则便能瞧他个真假...八戒,周边可还有他路可走?” “只这一条路可行。” “既然如此,咱们无需理会,越过便是...不论是不是妖魔,便是个寻常人家,只凭咱们这般模样,也不该进去叨扰,小心吓着凡人。” “唉,唉。”老猪连连答应。 八戒扶着大圣,一路走过了茅草屋。 屋内,那神仙老母见二人径直路过,又以神通听了二人言语,暗暗点头,心说:这石猴经此一难,倒也收敛了些桀骜狂气,多了几分谦逊谨慎,这是好事。 小侍女面色不忿:“老母,他们竟然不进来。还把咱们当成是山中妖魔,简直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老母也不怪她,只是笑呵呵始终一副慈祥之态,“若无这几分机警,他一路上如何能护送那唐僧去往西天?” “你去叫住他二人,就说天色已外,前路更无人家,让他们来歇息一晚。” “是。” 小侍女快步出了门,怕走得再慢些,二人就转了路口。 “喂,前面那两个和尚,你们等等——” 八戒听到是个女施主的声音,脚步顿时变得沉重,他想要回头看看... “呆子。”悟空一把捏住了他的耳朵,严声道:“必是那妖精见咱们不上当,亲自出来赚咱们了,休要被她迷了心窍。” “猴哥,许是人家心善,见天色将晚...” “你见过几个良善人家,见了一猴一猪两只妖精模样的和尚不是避开,反而是主动贴上来的?”猴哥拽了八戒一把:“快走,莫要搭理她。” 第六十一章 大王吃独食了【求追读】 大圣拉着八戒一路往前,八戒是一步三停顿,这女施主的语气虽然略有刁蛮,但那婉转如黄莺般的声音,却在他心里久久不散,当真是刺挠...他一贯对这女色没有什么耐性。 可他的手劲儿毕竟没有猴哥大,再加上猴哥现在是个伤员,他也不好耍性子,只能是半拉半就,恋恋不舍的被猴哥拉着往前走。 “哈哈哈哈!” 这时候却从那茅草屋中传出一道非常慈祥的笑声,听到这声儿,大圣才停住脚步。 八戒还在奇怪他猴哥为什么不走了,便听后方那女子道:“你们这两个怪和尚,来不快上前来向老母见礼?” 她声音才刚落下,便似有仙音袅袅,百花齐放之异象,便是在这险恶的妖山之中,也竟充斥着几分仙意。 大圣按住八戒,他缓缓回身,妖气与仙气是不同的,尤其是这般纯正的道韵,便是比他的授业恩师也不遑多让,他以声音辨别方向,向着那边儿问了一声:“敢问是那位元君下凡?” “我家老母道场在黎山,你这猴子可曾听闻过?” 猴子闻言,又惊又喜:竟是黎山老母! “弟子孙悟空,见过老母。” 这位老母法力高强,在三界地位奇高,还是个有大辈分儿的,便是如观音菩萨之流,见了这位老母也得执弟子礼。这样的人物在眼前,大圣也变得及有礼貌,还一本正经的见了个礼。 后出来的黎山老母,见到这一幕更是满意,心说,这孙猴子跟着那唐三藏,总算是学了些好,如此才不复这西行一场。 悟空听着身边儿没动静儿,便踹了八戒一脚。 八戒连忙回身儿,也跟着见礼:“弟子猪悟...嗯,弟子猪八戒,见过老母。” 只是这八戒见礼归见礼,可一双眼睛却不太老实,一直往老母身后的侍女身上瞟...大圣看不见他,自然没法儿管教。 老母看在眼中,却不动声色,显然是记在了心里。 “不必多礼。”老母虚扶了一手,笑道:“老身见你受了伤,因不想张扬行踪,本想着在此使个变化手段,助你疗养即可。却不料你这猴子倒也机警,竟不肯入我门中来...” 大圣连连告罪:“此番遭罪全因弟子莽撞,先是自大挑衅中了黄风怪的妖风,害得双目不能视物...两位师弟临机不能应变,中了妖怪调虎离山与金蝉脱壳的连环计,又把师父丢了...俺老孙如今虽也盲目,但万不敢再有失陷...” “你这猴儿也是一片孝心。”老母对他招招手,“你且过来。” 大圣连忙上前,路上还不忘询问:“老母可知那黄风怪是个什么来历?又是从哪儿学来的这厉害妖风?” “呵呵呵。”老母也不瞒他,为他解惑道:“这黄风怪本是灵山脚下的得道老鼠,因为偷了琉璃盏内的清油,恐怕如来责罚他,因而一路逃遁...听闻后来是灵吉菩萨拿住了他,却不知道如今为何在此地拦住了你们师徒。至于他那风...却不是妖风,乃是正经神通,唤作三昧神风。此风能吹天地暗,善刮鬼神愁,裂石崩崖恶,吹人命即休...也就是你这泼猴一身八九变化,才能在他这风中活下来。” 不妙! 大圣心中暗叫一声,师父虽然法力不俗,但肉身依旧是个凡胎,如今孤身犯险,恐有不测。念及此处,大圣当即就要向老母叩首,“弟子恳请老母出手医了这眼疾,好去将师父救出来。” “你倒是个心急的。”老母一边安抚这猴头,一边儿掏出了个宝瓶,道:“抬起头来,这是老身得了一秘药,善治眼疾,唤作三花九子膏。” 大圣此刻任由老母摆弄,那药膏涂抹上去的时候,便以感觉眼睛一片清凉,之前的灼热刺痛之感,正在不断减弱。 当老母上完药,收了手,大圣连连呼呵:“好药,好药!多谢老母,多谢老母...俺老孙拜谢,拜谢...” “哈哈哈好。”老母扫了扫拂尘,笑道:“这屋子老身给你留着,你在此休息一夜,明日便可重见光明...童儿。” “老母。”小侍女立马上前服侍。 “咱们也该去赴约了。” 说完之后,脚下便生出了祥云,带着小侍女飞上了天际。 悟空听着风,向着老母离去的方向拱手。 八戒直到人家消失得无影无终之后,这才回神儿,去扶他猴哥进屋... “你先带着袈裟去于小白龙汇合,将老母所言先告知他,让他转告师父...还有,今夜让师父千万不要动手,等明日俺老孙眼睛好了,再与师父里应外合将这黄风洞一锅端了。” “哎哎。”老猪连连答应,道:“猴哥你就放心吧,老猪我一定把话带到。” ...... 黄风洞中。 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气氛已经全然不对,似乎妖妖都各有心事,就算是之前经常厮混在一起的狐朋狗友,如今见面也是非常有默契拉开一些距离。 还有一个变化,那就是大小头领们闲着没事儿就来关押唐三藏处转悠一圈儿,似乎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单纯的想要看看这唐三藏还在不在。 更有趣的是,每一个过来的头领,都会把一个心腹小妖安置在“监牢”外,这让法海不禁猜测:“难道这些妖精,已经知道了我的底细?” 否则凭什么解释把如此多的小妖都带过来,在此监视自己? “看来得寻一个良机提前动手了,迟则生变。” 虎先锋自去了一趟关押唐三藏处回来,便一直跟在黄风大王身边,可谓是贴身陪伴...便是有个什么要紧事处理,也绝不会离得太远。 隐约就像是在监视一个时刻会去偷腥的猫。 小白龙也有点儿慌了...怎么办,师父身边儿都是小妖,一时半刻这也过不去啊。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眼前这样的局面,小白龙是心知肚明的,全是因为他暗中的操作。 他暗暗推算了一阵,就现在这样的局面来说,自己暗中传的那谣言,整个黄风洞中已经很少没有妖怪不知道了。 之所以说是很少,因为很可能有一类妖怪是真的不合群,就算是共处一洞,大家有什么消息也还是不会跟他分享; 其次,便是躺在床上休息的黄风大王了... 只看他如今的反应,应该是没有小妖去跟他提这件事儿的; 再看那些妖将们的行为,小白龙猜测这群妖将很可能以为这黄风怪早知道了这个消息,只是一直瞒着他们不说...因此才一直不愿意让他们去抓这唐僧,此番虎先锋以打猎的名义,将这唐僧抓来,又让他措手不及... 因为他知道只有一人独享唐僧肉才有效果,所以他不肯直接与众妖分食,这才百般借口来推诿,以此拖延时间。 这样做的目的,显而易见——这黄风大王,是要吃独食了! 他们岂能不防?! 第六十二章 师父,这黄风怪与灵山颇有关联... 黄风洞。 小白龙在与提前赶来的二师兄接过头之后,便不得不往师父身边潜入。 他此番展现出了极为出色的“社交能力”,便是在这样的处境之下,他先是凭借着与各路小妖的“交情”,成功替换了一位小妖的看守岗位,然后一步步交换位置,最终有惊无险的潜伏了师父身边,成为了“唐三藏”贴身监管。 主要也是妖将们都来过了一边了,见唐僧守卫森严,轻易不会被人偷吃,便一个个都去琢磨着如何以下克上,然后再独享唐僧肉。 当法海看到小白龙的一瞬间,之前的一些的疑惑,便豁然开朗,他暗中传音:“是你暗中作了手脚吧。” 传音入密的法门,这是他们师徒夜晚修行时的选修课程之一,并且还在不断改进之中,小白龙正是这方面的主力,毕竟龙族在音律一道上,也算是得天独厚,尤其小白龙又是涵养极佳的龙族太子,这些技巧类的神通,他不论是修行还是改进,都是事半功倍。 其中有不少可取之处,都是得益于他与大师兄研究佛门狮吼与龙吟八音的结合之法时的灵光一现,比如...在大师兄念经的时候,如何只让二师兄一个人听到,而不会影响到旁人。 “果然瞒不过师父。”小白龙传音回去:“弟子将师父在黑风洞所言食用唐僧肉之关窍,特意嘱咐给了这黄风洞的小妖,并且提及此乃菩萨所言,他们果然深信不疑...只等他们起了那萧墙之祸,师父自可趁机降妖。” 法海闻言哑然失笑,自己当时只是随口一言,没想到却被这小白龙学了个有模有样,如今看来还颇具奇效。 “二师兄让弟子转告师父,大师兄得了黎山老母的秘药,明日双目便可重见光明,让师父不必担心。”小白龙顿了顿,又将那黄风怪的来历告知了师父,传音道:“师父,这黄风怪于灵山颇有关联...” 法海没说话,只是用双目扫了他一眼,小白龙顿时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停顿了许久才又传音:“对了,大师兄说明日一早他便打上门来,到时便能于师父里应外合,将着黄风洞的妖魔一锅...咳咳,尽数超度,不留祸患。” 法海:“善!” 他闭上了双目,脑子里只是有两个人物不断在脑中闪过,第一个自然是如来佛祖,第二个便是那灵吉菩萨。 法海细细思索一路西行所见,第一次遇见妖精,有太白金星及时出现,并且阻止了自己将那堕落的山神超度,不过那山神虽然与妖魔为伍,但也不曾吃人,放过了也就放过了,何况他已经被天兵捉拿,自有天规惩戒; 第二次虽然没有遇见妖精,但却遇见了山岭猛兽,复又遇见了二郎真君的弟子太保刘伯钦,甚至二郎真君都亲自现身相见; 再次便是收下悟空与敖烈,他二人皆是以戴罪之身,得了菩萨指点才拜入自己门下; 后来若说火烧观音禅院是自己刻意引诱菩萨现身,那么超度猪刚鬣的时候,好像是菩萨自己主动赶来。 想到此处,法海心中暗暗沉吟:“若是这黄风怪当真也是个有背景的妖魔,此番来的恐怕就是灵吉菩萨了。” 天光渐亮,一夜无话。 法海修行,敖烈护持,大圣养伤,八戒...难得不用修行,打起了呼噜。 而灵吉菩萨则是在小须弥山坐等那猴头来请他出手救人。 当年私放这鼠妖,其实也是让他在此揽一份西游功德,然后再将其收作灵宠。日后讲佛时带出去,也是一桩排面。 那猴子在三界的也算是颇有名声,这一只从灵山偷了清油的老鼠,便能阻碍了其脚步...到时候自己再举手将其降服,岂非正是彰显佛法之高深? 这也是西游之上布下诸多劫难的原因之一。 算算时间,这猴子也早该来了,怎还不见他踪影? 莫非是菩萨的安排出了什么差错? 不一会儿,外面终于是有了些动静儿,只是等人近前来之后,虽然也是个行者,却并非那孙悟空。 “弟子惠岸,见过菩萨。” 这位行者不是别人,正是观世音门下的惠岸行者。 “尔来何事?” “禀菩萨知,唐僧师徒路过黄风岭,被黄风怪阻路...家师听闻当年是菩萨私放黄风鼠,今特遣弟子请菩萨出山,降服此怪。”惠岸行者面无表情,语气也有些生硬。 灵吉菩萨对此倒也没有在意,这惠岸行者自从入了佛门之后,便一向如此,从不于人亲近...便是在他师父观音大士面前,也只是多几分恭敬罢了。 他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来的是惠岸行者,而不是那孙悟空。 正想要多问几句,那惠岸行者已经拱了拱手,道:“话已带到,弟子便先告辞了。” 惠岸行者十分干脆,也不给这灵吉菩萨一个问话的机会,便径直出了小须弥山...不过他却没有返回落伽山,而是转道去了陈塘关。 灵吉菩萨收拾了一番,取了如来赐下的两件法宝,便往那黄风岭去。 虽然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变故,可降服这黄风怪,岂能少了他手中的定风丹、与飞龙杖? 难不成是连那孙悟空都被黄风怪所擒,观音大士这才不得已派了惠岸来请? ...... 也是八戒知道了猴哥将无大碍,有见着小白龙将消息及时传到,他一直提着的一口气便就此泄去,一开始还趴在山坡上认真监视,可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这眼皮子就打起架来—— 他此刻正梦见翠兰与昨日见过的黎山老母身边的小侍女为自己争风吃醋,打闹起来时,她二人却是来揪自己的耳朵—— “呆子!” 正在恍惚之际,八戒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爆呵,一个激灵就往起坐,哎呦——呜呜呜! 却不料自己的耳朵被人拿住,这一扯,直拉得生疼,忍不住叫出声来,紧接着便有一只毛手将自己的口鼻捂住,不让自己再发声儿。 八戒这才清醒过来,他心有些慌乱,生怕是黄风洞的妖魔,连忙扭头去看是何人在作弄自己—— 那人手上的力道也不大,自己便是稍稍用了些力气便能挣脱,这一看... “呀,猴哥!” 八戒见是猴哥,才刚松了一口气,复又把心提起来...自己偷懒被猴哥当场抓住,若是让师父知道...岂不是又要让自己听猴哥念经? 只是想想,便浑身发颤。 “袈裟呢?”大圣也顾不上怪罪他,眼看着跟师父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自己这边儿也该动手了。 “在这,在这。” 八戒从怀中将包裹掏出来。 “我去叫门,你持袈裟见机行事。” 大圣从耳朵里将定海神针掏出来,施展了一个如意大小的法门,直接捣向了洞门。 “轰!” 顿时山摇地晃。 第六十三章 原是上赶着来送死的... 天色放亮之前。 自昨天就相互提防着黄风洞的妖将们,此刻都在大堂之中未曾散去。 而上首的黄风大王躺在他的王位兼床位上,陷入了沉睡之中,他是被灌醉的。 昨夜以虎先锋为首的一众头目,以击败孙悟空以及抓住了唐三藏为名目,频繁向黄风大王敬酒,一番车轮大战下来,黄风大王已是醉得不省人事... 也就是这位妖王酒量惊人,直达一炷香之前才醉倒,有些“酒量不济”的妖将,甚至是第二轮参与复又被放到。 只不过他们是究竟是真醉还是假醉,就难见分晓了,毕竟还心心念念想着唐僧肉,若当真在此刻醉倒,岂非误了大事? 至于说黄风大王,这时候却是真醉了。 群妖对视一眼,他们颇有默契。 心知这黄风大王不死,这唐僧肉便决计轮不到他们享用,其中怨念最大的便是这虎先锋...自从他得知“菩萨所言”之后,肠子都险些悔青了。 明明自己早就能够独享这唐僧肉了,为何偏偏还要为了彰显功劳,将他带回来? 当真是晦气! 小白龙一直在注意大堂这边的动静儿,如今这一片儿的小妖们,也早就跟他混得厮熟,有什么消息都会第一时间给他传递过来。 这让小白龙有些于心不忍,觉着一会儿若是自己出手超度他们,有些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以前没有相处过,他不知道这些小妖们如此单纯...此番潜入妖洞之后才知,其实这些小妖也并非全都是凶恶之辈,就好比那些作为妖王侍奉的兔子精们,它们向来都是吃素的,别说是无力作恶,便是想要作恶也轮不到它们。 “师父。”他动了恻隐之心,毕竟就连师父在超度妖魔之前,也让自己一定要事先探查清楚这些妖精的善恶底细,因此他斗胆向师父谏言:“弟子见这洞中有一些作为奴仆的小妖,并无什么恶行,反受这些妖魔欺压...他们在妖群之中分属弱势,平日里干得全是苦力,吃食也是鲜草野果,确无滥杀之举...弟子恳请师父给他们一线生机。” 小白龙虽然大胆,但是他也是有几分底气才敢开口。 在过了黑风洞的时候,他就听大师兄说了,黑风洞的那些向道学佛的小妖,纷纷拜称师父为圣僧尊师,师父也不吝传授了他们佛法,可见师父慈悲。 法海想了想,传音道:“为师一会儿于那妖王斗法时,你无需出手...自去渡了那些你认为可渡之人,但有一点你要记着...今日你渡了他们,来日便有因果报应于身。” 小白龙闻言也正色传言:“弟子明白了。既然相救,自当引他们入正途...若他们日后胆敢为恶,天涯海角弟子也当亲自出手将他们超度。” 小白龙在这边儿暗自琢磨哪些小妖该救,哪些小妖该被师父超度....大堂那里几个妖将已经各自举起的刀兵,要趁着黄风大王醉梦之中,将其结果。 至于黄风大王死后,唐僧肉归谁,到时候在各凭本事。 可就在此时,忽然一声宛若天崩地裂的震响,紧接着整座山峰都止不住的摇晃,可谓是地动山摇—— 一个把守洞门的小妖神情慌张,面目苍白,一路连滚带爬十分狼狈的冲过来,急呼道:“大..大大大王,不好了,那孙猴子眼睛好了,提着一根比柱子还粗的棍子,将咱们的洞门捣碎了。” “妖精,快把俺师父还回来,不然俺老孙就荡平了你们这黄风洞!” 大圣的声音,也紧接着就传入了洞府。 群妖顿时慌张,一头目面露惊骇,颤声道:“大王此时醉酒,我等如何是那孙悟空的对手?” “快,把大王叫醒!”虎先锋一边说话,一边提刀往黄风大王身上拍了过去,同时以虎吼之声灌他天灵:“大王,醒来!” “哎呦!” 只见那黄风大王一个激灵,猛然睁开双目,又一个翻身跌落在地,他还晕晕乎乎的不知所以,便听到耳边传来虎先锋的呼呵:“大王醒了,大王醒了...快,护送大王迎敌!” 众妖纷纷附和,连忙上前拥护,甚至还有一位妖将收起了刚才准备砍下黄风大王头颅的巨斧,却把腰间给自己提前准备的醒酒药送到大王嘴边,“大王,那孙猴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治好了眼睛,此时已经掀翻了洞府,扬言要将咱们洞府扫平。大王,快喝下这醒酒药——” 还在恍惚之间的黄风大王,忽然一个激灵,他听闻是孙悟空打了过来,也顾不上观看此时大堂局势,劈手就将醒酒药夺来一饮而尽,紧接着还运转法力加速酒气驱散,伸手招过一柄三股钢叉,一挥手:“小弟们,跟爷爷去会一会那孙悟空!” 群妖连忙跟在大王身后一同往外面去迎敌,可有几个心思活络的,确实落在了后面,等前方大部队走远了,他们直接掉头回去。 其中便有那虎先锋。 他脚步飞快,直奔关押唐僧处,他已经错失一次良机,如今这个机会虚得把握住。 很显然,跟他一个想法的妖将不在少数,他们边走边斗,已经打出了真火,其中一个本领最差的只几个回合就被斩杀。 虎先锋实力强横,第一个突出重围,路上见了一个“蛇妖”正在组织一些小妖仆从避难,他也没有多在意...现在是兵贵神速,好不容易才抢占了先机,岂能不好好把握? 唐僧肉就在前面,他为了节省时间,干脆变成了本体,只等见了那唐三藏就将其一口吞下! 过来前方那拐角,便是关押唐僧之处! 刷! 虎先锋一个急速转向,越过那转角便正瞧着见了唐三藏... 他来不及多想,凌空飞起,张开血盆大口,就向唐三藏飞扑了过去,恨不得一口便将这唐僧吞入腹中。 只是他飞身在半空的时候,忽然察觉都了一丝不对劲儿。 这唐三藏什么时候已经被松了绑? 地上为何陈列了如此多的小妖尸身? 正疑惑之间,他的双目,正遇上了那唐三藏的双目,深邃而无情,他被这双眸子盯着心颤胆寒。 他瞧见了唐三藏起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印,手上便燃烧起了一股金红色的火焰—— 又眼瞧着那带着火焰的手掌印在了自己的脑门上,瞧得非常清晰,但他使尽了浑身解数,却怎么也躲不开。 嘭! 一声爆响之后,他顿觉双目眩晕,脑瓜子嗡嗡作响。 “原是上赶着来送死的...”这是虎先锋最后的念想。 法海一路往外走,见一个超度就一个,这也是他为什么出来的有些慢的原因之一。 刚收拾完虎先锋,紧接着又是三位妖将一边相斗,一边儿跟他正面撞上,正好能印证一下这大日如来手印与咒法的效果。 此时,那黄风怪已经与悟空交上了手,他出来的急,正面对面撞上了大圣,拈转钢叉,望着大圣当胸就刺;单论武艺,大圣可谓是三界顶尖,他毫不慌张,使一个乌龙掠地势,拨开钢叉,照着这黄风怪头便打。 此前受了他的暗算,大圣正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见他弃神通不用,反要来以兵器见真章,却正合大圣心意。 一条铁棒连绵不断,丝毫不给黄风怪喘息之机,其中还夹着些个轻重变化,叫黄风怪暗暗叫苦。 “大王不好了,洞里进了贼,一把火将家点着了!” 那黄风怪勉力招架还能抗衡一二,听得此言下意识回望,自是乱了章法,虽躲过了大圣一棍,却被大圣一脚往心窝踹了个分明。 “哎呦!” 他痛叫一声,便往洞内翻滚,这妖猴厉害,需寻个机会施展神风! PS:感谢书友人—5533的100币打赏 第六十四章 且缓手,棒下留人! 便是虎先锋这样的精英将领也不是法海一合之敌,那些小妖们如何是法海的对手? 除了小白龙事先收拢起来的小妖们,法海趁着大圣与黄风怪斗法的时候,基本已经将黄风洞内清扫了一边。 有些个漏网之鱼想要混入小白龙所带领的避难队伍,但小白龙岂是好骗的? 他在黄风洞最大的收获就是将这些小妖们的底细一个个摸了个抵掉儿,这黄风洞也不算大,左右就百多个小妖,其中还有不少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奴仆,那些厉害的都跟着去“围剿”大师兄了,剩下其实也很好辨别。 小白龙出手果断,将几个吃人的妖魔超度,然后领着即将的翻身的妖奴们从后路出了洞府,离开的时候他还趁机放了一把火。 虽然他知道师父懂辟火诀,却也还是以传音之法告知了师父,以防万一... 黄风大王中了大圣一脚,翻身入洞。 小妖们各自仗刀兵将大圣齐齐围住,要给他们大王争取一个喘息之机。 大圣也不跟他们废话,把毫毛揪下一把,对着嘴望上一喷,叫声“变!” 嘭—— 一声炸响,伴随着青烟散去,就有百十个行者凭空出现,都是一样打扮,各执一根铁棒,分别去寻各自对手。 那黄风怪总算是得了片刻喘息,这黄风怪以前总听说猴子厉害,可究竟有多厉害他也没见过,如今这一交手,才知道对方手段,如今就见得他这分身变化之术,心中更是惊骇,只一只猴子就难以招架,如今岂能拦得? 他心生畏惧,急忙运转法力,又要施展那“三昧神风”。 大圣这次可没有丝毫分心,见那黄风怪不顾的麾下的妖兵,也要施法,心中暗骂一声:果真是妖魔行事。 呼—— 大风起兮! “八戒!” 大圣一声高呵! 八戒在一旁潜藏多时,袈裟早就拿在手中,此刻听到猴哥传来信号,当即就将袈裟迎风一展开,他正想要将袈裟披在身上跳下去的时候,那黄风怪的神通正出口,嘑的一口气吹将出去,忽然间,一阵黄风从空刮起—— 冷冷飕飕天地变,无影无形黄沙旋。穿林折岭倒松梅,播土扬尘崩岭坫[diàn]! “呀!”八戒见那黄风大作,天地无光,心说:坏了! 正当他以为自己慢了一步的时候,他手上一松,袈裟便脱手而出,迎风飞扬。却见那袈裟佛光绽放,尤其是镶嵌在袈裟上的定风珠,更是彩华耀目。 这怕是要吹得“黄河浪泼彻底浑,湘江水涌翻波转”的三昧神风,竟然就这般被是的袈裟定在了原地。 大圣看的分明,他看到从那冒着火光的黄风洞之中走出一位轩昂高僧,他手中掐着法诀,气机于半空袈裟牵引,岂非正是师父他老人家隔空做法? 见自己的神风被定住,黄风怪心头一颤,他瞧的真切...定住自己神风的一件珠光宝气的袈裟,一看便不是凡俗之物。 怎会如此? 我的神风除了灵吉的定风丹,竟然还有别的宝物能克制? 他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顿时有些慌乱。 “嘿嘿!” 大圣瞧见这怪的神风被师父定住,顿时得意一笑,把身板挺直,提着棍子就向这黄风怪兜头打来,黄风怪急忙收了神通向后躲闪,却不料他根本没察觉他身后已经多了一人出来。 他只觉着腰间一痛,一股巨力便将他前后贯通,直送入那孙悟空的金箍棒下。 “妖精,哪里逃!” 眼看着这一棒子高高扬起,只要砸下来就要敲碎这黄蜂大王的天灵盖,却忽听天边一句:“且缓手,棒下留人!” 谁知道大圣根本不搭理,那铁棒不仅没有片刻迟缓,反而加了些力道。 咻—— 天边飞来一道金光,与大圣手中的金箍棒撞在一起。 叮当! 法海看的真切,这金光被悟空金箍棒磕飞,正落在他的身边,乃是一柄飞龙杖。 啪嗒! 这黄风怪见了宝杖二话不说便跪在地上,叩首求饶,口中大呼:“菩萨救命!” 他已然认出了这飞龙宝杖的来历,能施展此宝者,正是那小须弥山的灵吉菩萨。 黄风怪话音刚落,云头之上便显出佛光,一位佛门大德随之缓缓降落,大圣与法海虽然都没见过这位菩萨,但此刻如何不知道他身份? 只是师徒两个谁也没有上去打招呼的意思。 法海见已经散了三昧神风,便一挥手,将锦斓袈裟招来,顺势在身上,那佛韵生辉,气势断不在灵吉菩萨之下。他又将插入山石始终的飞龙杖取出来,持在手中,缓步走到了那黄风怪的面前,拦住了他向灵吉菩萨处逃遁的道路。 大圣也有模有样,挽着金箍棒不动声色的立于灵吉菩萨前路,显然没打算轻易让开。 灵吉菩萨这才恍然,为什么这猴子始终未曾来小须弥山求援,原来他们根本不用自己出手相助便能降服这黄风怪! 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是菩萨麾下的惠岸信者前来“传讯请援”,他根本不是来请自己出手救这唐僧师徒的,是向自己通风报讯,让自己来救这黄风鼠来了...自己若在出门慢上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怕是这黄风鼠此刻也惨死于这孙猴子铁棒之下了。 呼—— 现在虽然场面有些失控,但好在来的及时,也算是救下了这黄风鼠。 “阿弥陀佛。”灵吉菩萨自知与唐僧师徒没有交情,此刻干净利落的表明身份:“贫僧法号灵吉,修行于小须弥山,此妖...” “此妖为祸一方,以人为食,此番又强掳了我师父,要吃那唐僧肉得个长生不老,飞仙成佛的正果。”大圣嘴角擒着一丝冷笑:“灵吉菩萨此来莫非是要亲自超度了这妖魔,以正佛法?” 这菩萨也无需开口,大圣便猜得他的来意,若是要将这妖怪超度的,刚才也不会拦住自己的铁棒了。 因此他故意用这般话头来挤兑菩萨,想要瞧瞧这菩萨究竟有几分成色。 不是每一个菩萨都是观音大士,灵山诸多菩萨真佛,而能被三界众生公认为“大慈大悲”的,也只有这么一位。 不过灵吉菩萨的涵养也是一流,听了大圣的话也不恼,依旧是笑呵呵道:“大圣此言差异,他本是灵山脚下的得道老鼠,因为偷了琉璃盏内的清油,以至于灯火昏暗,恐怕金刚拿他,故此逃遁。佛祖赐了飞龙杖与定风丹,让我将其捉拿...因佛祖言说,他不该死罪,故而饶了他的性命,放他去隐性归山...却不料如今在此地伤生造孽,今又冲撞大圣,陷害唐僧,我拿他去见如来,明正其罪,才算这场功绩。” 大圣虽知道这菩萨话里不对劲儿,却一时也想不通关窍,但他神情依旧不曾让开—— “功绩?”法海忽抬头,于灵吉菩萨对视一处:“菩萨言说如今将他拿住,送往灵山见如来,是场功绩?” 第六十五章 菩萨若是真心要渡他,那便不拦你了 是不是功绩法海不知道。 但法海知道,只要今日让这灵吉菩萨将这黄风鼠带走,那么此前被此妖吞噬的凡人便不能瞑目。 空口白牙,人一来一张嘴就想要从他法海手中将这妖精带走...难道他不知道便是观音菩萨见自己超度猪刚鬣时,也未曾出手阻拦? 嗯。 灵吉菩萨是真不知道这事儿。 或者说,除了当时在场亲身经历的当事人,以及极少数大能之外,三界没几个再知晓的了。 法海嘴角微微上扬,他现在似乎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只超度妖魔了。 灵山诸佛以及天庭众仙,似乎也并非世人所想的那么纯粹。 菩萨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身处的位置不同,看到的、接触到事物自然也不同,因此最后得出的感悟,也不同。 所以菩萨会“大慈大悲”,万物生灵借留一线生机,但不会强留。 也正因此,许多诸天神佛看凡人时,于猪羊无异...人吃得家禽家畜,妖自也能吃得人。 更何况许多仙佛,本就是妖魔出身。 那么能够斩妖除魔,庇护凡人者何人? 曰:凡人修仙成佛者。 以人身得正果者几何? 身居高位者又几人? 屈指可数。 所以以那些妖魔得道者的立场,来约束人类得道者的行为,是不是真的恰当可行? 这些问题,法海想要亲自去灵山问问如来佛祖,但在这之前...他自己心里首先得有一个自己认为正确的答案。 法海目光明亮,他不是菩萨,更非真佛。 见着这些行凶作恶的妖魔,便只有超度一途。 菩萨佛陀的慈悲境界或许此生于他无缘,但...他现在也只不过是个凡僧,便做好凡僧应该做事情。 所以他这个凡僧,现在要超度妖魔了。 “阿弥陀佛。”有那么一瞬间,灵吉菩萨承认自己在与唐三藏对视的时候,心生畏惧...面对唐三藏的质疑,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回应,片刻之后缓缓开口道:“让它在此为恶,伤生造孽,实属有违教令,我之罪也...” 至于功绩二字,这灵吉菩萨丝毫不接这个话茬了,甚至再也不提这两个字。 他觉着自己有些草率了。 首先,为何从来没人告诉他这唐三藏的还有如此豪横的法力? 其次,为何从来没人告诉他,这锦斓袈裟还有定风之效? 最后,观音大士误我。 “菩萨有罪,实该自省。”大圣一旁接上话茬,笑嘻嘻道:“菩萨既然已经绕过他一次,他却依旧不知悔改,可见本性也并非纯良,浪费菩萨苦心,辜负菩萨慈悲。这时节也就是遇上了我师徒几人,才被降服...以往那些过往行人,不知道多少入了他的口腹,不知那时候菩萨为何不来...反是如今俺老孙正要将其超度,菩萨却紧忙相救...莫非菩萨要拿他去灵山是假,包庇这妖魔才是真吧?!” 大圣原本笑嘻嘻的面容,却是越说越严肃,到得最后一句的时候,这一顶帽子扣下来的时候,灵吉菩萨终于开口道:“大圣休要乱语。” 灵吉菩萨其实在对上大圣的时候,底气也不是很足。 但事已至此,便也容不得他就此退缩。 灵吉菩萨知道这猴子风评不好,一向刁难,因此他并不理会大圣,而是看向了法海,道:“贫僧尊如来法旨,要将此妖带回灵山,明正佛法,还请法师收手,将此妖...” “轰!” 灵吉菩萨的话还没说完,便见那唐三藏身上佛焰汹涌,一道道热浪排空,宛若一轮大日。 这是——密宗的大日心咒! 果是化外之凡僧,不学灵山正法。 灵吉菩萨其实是想要做一下最后的努力的,看看有没有机会强行将这黄风鼠夺过来...只是他刚有动作,那孙悟空便提着棒子将自己拦住。 这猴子跃跃欲试,似乎是当真想要跟自己过过招。 灵吉菩萨顿觉骑虎难下,这师徒两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只是一个孙悟空便不是他能应付的,更何况佛祖赐下的飞龙杖现在还落入了那唐三藏的手中,若是当真斗起法来...恐怕真不是对手。 “师父,猴哥!” 正此时,山后又有一怪提着钉耙跑下来,灵吉菩萨瞥了一眼...心说此妖便是那唐僧的第二个徒弟,天蓬元帅了.... “菩萨救命...菩萨救命啊!”这黄风鼠感受到了一股惊骇的佛煞之气将他锁定,又见得灵吉菩萨似乎是想要救他的,直把个头往地上磕的通红,“小妖知错了,知错了...小妖愿意拜在菩萨麾下当牛做马...只求菩萨救小妖一救。” 见这小妖连连向灵吉菩萨求饶,法海反而停了手,他的目光锁定在了灵吉菩萨身上,期待他做出选择。 大圣与师父默契十足,他一眼就看出了师父的想法,也把棍子收起来,故意给这灵吉菩萨让开了一条路,还开口道:“俺老孙也不是不识趣的,菩萨若是真心要渡他,那便不拦你了。” 灵吉菩萨心生机警。 他并非灵山派系,却能得如来看重,必然有其过人之处。否则也不会赐下定风丹与飞龙杖,让他降服黄风鼠,以此参与西游。 他是来赚取功德的,并非来送命的。 这师徒两个就是摆明了给他下套,只要他今天敢来渡这黄风鼠,这师徒两个绝对也敢把他超度了。 简直是胆大妄为! 灵吉菩萨心中极其不爽利,可他此刻却毫无办法。 别说他不是这师徒二人的对手,便是能降服这二人,他又能如何? 坏了佛门西行之大计,他就是整个佛门的罪人,到时候除了坐化谢罪,恐怕再无第二条出路。 “阿弥陀佛,贫僧自去佛祖面前请罪。”灵吉菩萨认怂了,但却没有完全认,“贫僧也会在佛祖面前,如实禀告今日之所见...尔等凶煞难除,善用外法,毫无慈悲心肠...若不知悔改,依旧一意孤行,犯下诸多杀戒,恐到时难取真经。” 说完之后,他便驾云而起,也不听唐僧师徒的回复,更不向唐三藏讨要飞龙杖,直向灵山而去。 黄风鼠没了就没了,无非就是一只血脉稀有的灵宠。 但今天这口气却是实实在在憋在了他的胸口,需寻佛祖与观音大士,论个分明,讨个公道。 “唉——”大圣看着灵吉菩萨离去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颇为可惜道:“他怎么就走了呢?” “他其实不应该走的。”法海也缓缓开口:“如今这一去,反显得是他心虚...” 是啊,菩萨他怎么就走了呢? 被留下的黄风怪现在已经彻底绝望了。 法海掏出了以《大日心经》重新凝练过的紫金钵盂,摆在黄风怪的面前,言说:“贫僧或许会错判你之罪孽,但这大日佛焰却只会灼烧业障,你若当真是个无辜的精怪,却也不用担忧性命受损,反有大造化——” “是你自己进来,还是贫僧收你进来?” 黄风怪:如果有可能,我想选择死了去投胎。 第六十六章 能成不成,方为大德 人间有句老话,叫做人死不能复生。 可在这神魔世界之中,这也并非什么寻常事,一众仙佛想要让一个凡人还阳,亦或是安排妖魔转世,都各有门路。 甚至如天庭、灵山这等地界,想要安排一场转世都不需要经过六道轮回。 可在法海这里,他就是见不得恶人行凶之后亦能逍遥,便是受到了惩戒,了断了性命又如何? 还是能投胎转世,堂而皇之的重获新生。 当年他为杀而杀,入了魔道,至今引以为戒。今为护生斩业,正是勘破本相,超脱杀生罪孽。 黄风鼠入了金钵,断然无存活之理。 佛焰临身,惨叫连连,八戒见了浑身发颤...那种感觉他是终身难忘,再不敢体验第二次。 大圣似乎察觉出了许些异常,伸手触摸了一下师父身上依旧未曾熄灭的佛焰,嘶—— 指尖只是刚一触碰,便有一股连心之痛,急忙将手缩回来,手指毛发虽然未曾受损,但那一股源自神魂之上的疼痛,绝非作假。 “师父,这!” “你这泼猴前半生杀生无数,一身杀孽在身上,自受不得这佛焰。”法海瞥了他一眼,笑道:“你该不会认为自己真是个正派妖神吧?” 大圣若有所思,上前一步,又将手深入其中,这一次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大概坚持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便面色苍白,浑身冒汗。 “哈哈。”法海见状笑了笑:“为师初次以这佛焰焚身锻体时,也不过是坚持了半个呼吸的时间,你若有心,自今夜开始也可将此项纳入修行课业。” 悟空抓住重点,好奇问道:“师父亦有罪孽?” “世间众生,谁无罪孽?”法海见那黄风鼠已经被超度,双手合十:“贫僧若不能亲厉佛焰焚身之苦痛,如何以此法超度此等为恶妖魔?” 灵山。 如来座前只有观音菩萨一人在侧。 “菩萨此行,可有所得?” “金蝉子转世唐三藏,如今以凡人之躯,行罗汉神威,虽在红尘中,却超脱佛念虚妄,能见本质...贫僧观之,便不成佛,也为当世大德高僧。”菩萨大慈大悲,但她并不会以自己的行为准则,来约束世间众生。 万物有灵,各具其法,缘起缘灭,如幻非空。 红尘道场,本就是一场修行,更何况若人人如她,岂非三界人人都是菩萨? 这等场面,怕是灵山诸佛也愿瞧见,若没了那在世间沉沦不起的芸芸众生,他们的香火又从何而来? 只靠着各自佛国之中的信徒么? “听菩萨之言,似乎认为那唐三藏成不了佛。”如来目光如炬,他听出了弦外之音。 “阿弥陀佛。”菩萨抬头与如来对视一处:“贫僧也未成佛。” 如来沉默不语,却把目光望向了东海方向,那是一座被剑阵笼罩着的仙岛,便是以他的眼力,也不能看透这剑阵,观瞧到其中分毫。 铮—— 似有一声剑鸣。 如来下意识闭上双目,片刻后复有睁开,面露许些疲惫之相,随即一道佛光流转,如来金身再无异象,他缓缓开口:“能成不成,方为大德。” “善!”菩萨双手合十。 “禀我佛如来。”菩萨顿了顿,又开口道:“密宗教主近日脱困而出,似与三藏有关。” “玄奘西行,佛门当兴,密宗也是佛门一支,也是他脱困之机。菩萨见过了那密宗教主?” “他见了贫僧便走,贫僧在他身后叫一句‘道友请留步’,谁知他干脆施展那化虹之术,顷刻间便没了踪迹,也不知去了何处...只希望他不要听这一句话,再去闭关几百年...” 如来:... 正此时,灵吉菩萨匆匆到了灵山,有沙弥入内禀报:“佛祖、大士...小须弥山的灵吉菩萨求见。” “请他进来。” “是。” 灵吉菩萨进来还没有开口,上首的如来便先说话了:“灵吉,你可知错?” “贫僧知错。”灵吉菩萨低着头,他本身也就是来请罪的。 “错在何处?” “错在不该私放黄风鼠,以至于他为祸黄风岭。”灵吉菩萨说这话的时候,看向菩萨与如来的眼神颇为复杂,是...当年私放黄风鼠确实有这两位的暗中授意,却也只是让他把黄风鼠摆在黄风岭,做那唐三藏西行路上的一难。可没让黄风鼠占山为王,去吃人作恶,为祸一方...他却有放纵之过。 这笔账他是赖不掉的。 况且菩萨也做到了仁至义尽,派惠岸行者及时传讯,只是自己未能将那黄风鼠救出来,也怨不得旁人。 如来与菩萨也不说话,场面一时有些安静。 灵吉菩萨稍愣了愣,又低头道:“贫僧失了佛祖赐下的法器,飞龙宝杖。” “既然知错,便自去闭关反省吧。” “尊法旨。” 等灵吉菩萨离去,观音菩萨难以问了一句:“佛祖,金蝉子真灵复苏,莫非也在算计之中?” “不在。”佛祖摇摇头,复又笑道:“灵山诸佛,如今多有懈怠者,如今正以金蝉子给他们些压力,或有奇效。” ...... 这边三藏法师超度黄风怪。 后山小白龙在一块山石之上坐定,座下十多只小妖,有狡兔、妖狐、香獐、角鹿... “叫你尔等知晓,吾本西海龙王三太子,如今拜在大唐高僧三藏法师门下,一路西行斩...嗯,惩恶扬善,弘扬佛法...今见那黄风怪占山为王,为恶人间,吾师出手将其渡化。” “尔等本为山中精灵,被那妖王裹挟与妖洞之中为奴做仆。吾师念尔等无奈从贼,罪不至死,特让吾救尔等一条生路。”小白龙坐在上首,干脆显化了半龙之相,以存正的龙神气息笼罩群妖。 群妖闻言纷纷下拜叩首,感谢大唐高僧与龙王太子不杀之恩。 “今虽放尔等生路,但也要告知尔等,日后要一心向善,若胆敢为恶,便是天涯海角,吾也将尔等亲手超度。” 群妖又是连连磕头,言说不敢。 “恳请太子留下一卷佛经,以供我等日夜诵读,真心向善。” 小白龙想了想,起身掏出宝剑,挥手便在身后石壁上刻下了半卷佛经,至于为什么是半卷...是因为这卷佛经他只学到了这里。 他将这半卷佛经传下之后,便自去寻师父。 师徒四人重新上路,这些存活下来的黄风岭的小妖们也不愿再回去那黄风洞,便在那刻着佛经的石壁前,建了一座小庙。 庙里供奉的既不是天庭神仙,也并非灵山诸佛,而是一龙首人身像,庙门牌匾曰:三太子龙王庙。 师徒四人只走了一日,便过了这黄风岭。 再往西走,一脉平阳之地,倒也安安稳稳走了过了夏秋。这小半年时光,路上也没遇见什么厉害妖怪,只是每每夜间修行时,时不时传来大圣痛叫呻吟。 八戒畅快了许多,毕竟不用听大师兄念经了。 只是今日,却被拦住了去路,正前方只见一道大水狂澜,浑波涌浪。 第六十七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师父,此地便是流沙河了。” 作为探路先锋的小白龙早就来过了此地,此刻他引着师父来到了岸边,立于一通石碑处。 众人看那石碑,见上刻着三个篆字——“流沙河”,腹上有小小的四行真字云:“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小白龙颇为感叹道:“此水比弟子那鹰愁涧更加凶恶,径过有八百里远近...师父,咱们飞过去吧。” 师徒四个具是法力高深之辈,腾云驾雾根本不在话下。 只奈何师父发了愿,非要一步一个脚印走去西天,不然...别说是一条小小的流沙河,便是长安自西天往返,一天也跑数个来回。 法海不理小白龙玩笑之言,他观望了这汹涌狂澜片刻,开口道:“在福陵山的时候,菩萨曾经言说在这流沙河,有一位天庭贬下凡来的罪神,乃是她给为师预备的第三个徒弟。” “悟空,你去将他唤上来问话。”法海吩咐大圣去叫人。 大圣去之前问了一句:“师父要收他么?” “只你们三个便已是拖累...你先将他唤上过来,为师帮他超度罪孽,解脱这每日的飞剑穿心之苦。” “往西天取经的三藏法师在此,水中妖魔若得菩萨指点,速速前来拜见!” 大圣在岸边大呼一声,河水依旧奔流,却不见内有回复。 他飞身而起,盘旋在流沙河上空又喊了几声,甚至还运上了那佛门狮子吼的法门,却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大圣觉着奇怪,本想要下水一探究竟,可念及自己水下本领一般,如今有个得了天蓬传承的师弟,还有西海龙王三太子在,也用不着自己逞强,便回到师父身边如实回禀:“师父,弟子喊了许久,未见有人回复,不如让八戒与小白龙下水一探。” 小白龙最是积极,他听了这话已经开始活动筋骨。 八戒见小白龙已有动作,便不争不抢,还往后躲了躲,生怕师父瞧见他给他指派活计。 他这点儿小动作如何能躲过法海的耳目? “八戒,莫要犯懒,下去与小白龙做个照应。” “唉,唉。” 八戒叹一口气,又答应了一声:“弟子这不是寻思这先把行李安置好么。” 他放下担子,提着钉耙,八凑到了小白龙身边儿,小声道:“兄弟,师兄我虽然得了天蓬元帅的传承,可这水下争斗还是头一遭...一会儿若是遇上了厉害精怪,兄弟多帮衬着些...” 他先跟小白龙打一个预防针。 小白龙是个实诚兄弟,拍着胸脯道:“二师兄放心。” 然后纵身飞越半空,化作一条白龙,钻入这流沙河之中。 八戒随后跟上。 师兄弟两个下了水,大圣与师父在岸边观看。 “这水中生着一股怨气,恐怕这河里的妖怪非同小可。”法海的眉头稍皱,对着身边儿的大徒弟说道:“一会儿若是他二人不敌,引得水中怪物出现,你不要留手...趁机先将他拿住。” 大圣连连点头,把金箍棒抄在手中,全神贯注盯着河面。 噗—— 不多时,便见得小白龙与八戒先后冲水而出,大圣觉着奇怪,因为未见打斗,两位师弟身后也没跟着追兵。 可这两位师弟落地之后的神情,却不太对劲。 大圣连忙上前,见他俩面色苍白,瞳孔微缩,似是见到了什么惊怖之物,急声询问:“八戒,小白龙...这流沙河下面究竟有什么?” 小白龙吞咽了喉头,平复了下心神,见师父也过来了,这才开口道:“遍地的尸骸,无数的冤魂,其中有九具无头的尸骸最大。这九个无头骷髅围着一行尸走肉之躯,只因他脖子上挂着九只骷髅头,有黑煞之气吞吐,与其勾连,从那九只骷髅头上,隐约能瞧着些人形虚影,其面目竟皆与师父一般相貌,只是面目狰狞,不见佛相...弟子看的真切,那是个没了魂的罪仙神体,我与二师兄没敢擅动,先回来禀报师父。” “阿弥陀佛。”听了这话,法海想起了当日菩萨之言,道:“想来这罪仙神体,便是那卷帘天将的肉身了;遍地的尸骸与无数的冤魂,是他这几百年来吃人留下的罪证;至于你口中所言的九具无头尸骸,是为师前九世取经路过此地时,成了他口腹之食后的遗留...他挂在胸前的九只骷髅头,自然就是为师前九世身的头颅。如今你说他是个没了魂魄的行尸走肉,恐怕是菩萨的手笔了。” 小白龙与八戒都是后来听大师兄闲谈时,才知道当日还有怎么一段儿过往。如今又听师父说起,一一对照起来,只觉脑后生寒气。 八戒更是嘟嘟囔囔:“菩萨既然出手,便干脆把那水下的冤魂全都渡化...为何只取了那罪神的魂魄?” “嘿嘿。”大圣望着流沙河神情不善:“怕是菩萨见了师父神通,知道寻常劫难拦不住师父,故而加大些难度,故意留下这些冤魂残念,等师父来时拦路” “或许是菩萨考校佛法,想要看看为师是否只会超度妖魔,却忘了如何净化这些的冤魂。”法海看着这汹涌不宁的流沙河,开口道:“待为师下水一观。” “师父。”八戒却伸手将师父一拦,颇有些打抱不平的意味,“要弟子说,这是谁造的孽,便着谁来收拾...咱们师徒只管踩着水花过河便是,管他这些闲事作甚?” 悟空听了也觉着有道理,一旁附和:“为了给师父西行设下劫难,竟做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简直枉称神佛。” 小白龙大点其头,虽然他认为不应该坐视不理,但...他也觉着大师兄与二师兄说的没错,也跟着道:“师父,您是没见着流沙河下的森然场面,知道是流沙河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了阴曹地府呢。明明是天神犯罪被镇压于此,受灾的却成了无故的过路行人,天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这烂摊子,自该天庭或是阴司来处理。” 看着三个弟子义愤填膺,法海怎能不动容? 可他修行佛法,行走世间,为得又是什么? 若是这般便能动摇他的道心,他当日也不会捏碎成佛舍利...早就去灵山坐一真佛之位了。 “阿弥陀佛。” 法海念了一声法号,对着三位徒弟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第六十八章 老猪也一样 传说此言乃是地藏王菩萨入地狱时所说; 亦说当年地藏王菩萨只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而“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乃是佛陀观之有感而发。 不论如何,法海都认为这才是大乘佛教普度众生的要义精华所在,更是佛门僧人行走世间的行为准则。 法海并非只会斩妖除魔,否则他也难当高僧之称。 眼前局面或许是事先安排好的考验,但若坐视不管,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渡河,便是自毁修行。以他的秉性,也万万做不出这般事情来。 “悟空。” “师父。”大圣听师父唤自己,连忙上前。 “你在岸上看着行李...八戒,小白龙。” “师父。”两位徒弟也赶紧上前听用。 “你二人随为师入河,超度冤魂。” “是!” 法海披上了锦斓袈裟,将飞龙杖交给小白龙执掌,自己一手持着九环锡杖,一手掐着避水诀,一步一步走入流沙河之中。 锦斓袈裟是一件好宝贝,有水火不侵之功效,若非太过张扬,法海都想一直穿在身上。 很快,师徒三人就下到了水底。 果真如小白龙所言,好似个水底地狱,遍地是残骸,处处见冤魂。 只是有一桩事情法海略有些想不通,眼前这幅局面...当真是菩萨留下来的么? 若说菩萨将这卷帘天将的魂魄超度,留下一具肉身在此还算合理;把九世取经人的怨念留下等自己来处理,也能说得过去...可看着眼前的无数冤魂,法海心中打了一个问号。 法海暂时没有着手超度这些冤魂,他先看向了那被九具无头骷髅拱卫在正中间的罪神躯体,也是个极其凶恶的形象,比当时的猪刚鬣不遑多让。 一头火红色的头发,好似火焰一般蓬松;两只眼睛怒睁着,虽然无神,但依旧骇人。 不黑不青蓝靛色的脸,就差长出几根獠牙来,脖子上挂着九只骷髅头,正是唐三藏前九世的取经身,另外还有一杆宝杖插在他身边儿,颇为狰狞。 “师父。”见师父止步不前,小白龙小声询问:“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若只是这些寻常的怨灵,倒也算不上什么大碍。有些棘手的是这前九世取经人遗留下来的怨念,这些怨念几乎已经凝结成了实质,想要将其彻底化解,非一朝一夕可成。”法海少见的面露难色,“初略观之,少说一二年,长则十数年都有可能,没有定数。” “为何需要如此之久?”八戒与小白龙闻言大惊,小白龙看的真切,便是那些几百年的冤魂在师父口中也不过寻常,反而是这九道前世取经人的怨念,令师父为难。 这九个取经人不就是师父自己的前世? 自己化解自己的怨念,岂不是应该更加容易? 法海出言为他们解惑:“心念越是坚韧者,所产生的怨念便越是难以化解。更何况这九道怨念与卷帘天将的肉身相互勾连裹挟,怕是也不会任由为师超度。” 听了师父之言,他们两个顿时有了几分明悟,师父心念何等坚韧?这九位取经人乃是师父前世,心念方面自也不会相差得太远。这取经人九世皆丧命这流沙河罪神之口,所生之怨念庞大凝实,难以化解,也就不那么意外了。 虽然八戒与小白龙是以“法海”来作对比,但法海自己是知道,三藏法师本身前往西天取经的信念,更加坚定。 尤其他还是个凡俗之身,便更加难能可贵,这前九世的取经人,皆是一般无二。 “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八戒挠挠头,道:“师父,不如咱们还是去请观音菩....当老猪我没说。” 法海一向是万事不求人,其实也就是有一股不服输的气劲儿,况且眼前这个局面,他也并非毫无下手之处,如何轻易就开口求援?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然后对着两位弟子下派任务:“若是先处理这罪神之躯,必然无暇顾及到这些怨灵,若是任由其散落人间,乃是极大的祸害。为师欲先将这些怨灵超度,还流沙河一个清净水域。但这被怨念裹挟的行尸恐怕不会安分,必会趁机偷袭,扰乱为师做法...” 先从简单的做起,一步一步慢慢来,一味心急并不能解决问题,甚至往往会适得其反。 法海想了想,道:“为今之计,只有你二人在为师超度怨灵时,将这行尸拦住,断不能让他近了吾身。” 小白龙当即拍着胸膛:“师父放心,有敖烈在,定将他拦于师父十步之外!” 八戒连忙跟上,“老猪也一样。” ...... 灵山。 大雷音寺,大雄宝殿。 “先有金蝉子强行超度天蓬,后你又将那卷帘神魂超度,此举终究还是恶了天庭。”如来佛主坐在宝座上佛光满面,身后金灿灿的光轮,彰显他的法力与功德。 此刻如来佛祖看着宛若清风之态的观音菩萨,觉着她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西行之便带来的压力。 “你后来可曾去过流沙河?” “自从将卷帘天将的魂魄交还给玉帝,从天庭下来便路遇大日如来,随后便返回了灵山,连这大雄宝殿都未曾出去过。”菩萨摇摇头,但他知道佛祖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说这话肯定另有缘由,便又问了一句:“算算时间,唐僧师徒现在也该到流沙河了,贫僧前番超度了那卷帘天将的神魂,只留下了他的肉身以及前九世取经人的尸骸与怨念....莫非是流沙河出了什么变故?” 菩萨还是相当敏锐的,只是几句话便意识到是流沙河出了问题。 “地藏传言,言说不久前阴司私放了一批冤魂,镇压在了流沙河之中。” “阿弥陀佛。”菩萨念了一声佛号,她面露慈悲之相,开口道:“此乃业障,又因吾而起,当罪罚临身...贫僧愿再去一趟流沙河,平息此厄。” “且慢。”如来开口将菩萨叫住。 菩萨身形一顿,却不回头,“佛祖将贫僧留到此时,才将实情相告,应是故意不让吾去吧。” “若他只是唐三藏,贫僧自不会拦你。如今他既然觉醒了金蝉子真灵,你又何用再步步护持着他?”佛祖笑道:“也看看他究竟有没有长进。” 菩萨回身,又问了一句:“可知私放于那流沙河镇压的那些冤魂,是何人手脚?” “玉帝身边的一位亲近内臣。” “此人心术不正,手段阴狠毒辣,实非贤良。”菩萨微微摇头,道:“此番他这般行事,一则能阻三藏西行;二则还要坏吾清誉,看似占了先机,实则全是为祸之道...他若不知收敛,恐遭祸患。” 第六十九章 最近兄弟可听说了一桩不太正常的事情 且不论究竟是什么人在搞小动作,这对于法海超渡这些亡灵冤魂都不冲突,对于这些冤魂超渡之法,法海也早有定计。 超度经文有很多,以法海之博学,自然是门门精通,例如《阿弥陀经》、《无量寿经》、《随愿往生经》等等,但此刻他盘坐与这无数冤魂之中,缓缓开口:“恭请南无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慈悲护持!” “恭请南无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慈悲护持!” “恭请南无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慈悲护持!” 他连颂了三遍地藏王菩萨的佛号。 通灵三界之大愿法韵,自九幽之下,汇于这流沙河底,环绕于三藏法师周身,无上愿力为其佛法增幅,一时佛光鼎盛。 便是在岸上的大圣,也能看到这一股透彻金光,似要将这整条流沙河渲染。 “世尊地藏,法界蒙熏。般若诸佛,海会遥闻。无上妙法,我得持受——令消业障,往生净土!” 法海先是念动法诀,而后才诵出经文。 一声声佛音妙语,自法海口中化作一道道往生金莲,本一片浑浊之流沙罪底,顷刻间多了几分清澈。 法海诵得乃是《地藏经》—— 八戒与小白龙正也听得如痴如醉,心说:同样是念经,为何师父念出来的经文,听得神魂舒畅,心静升华...而大师兄念经却要命? “吼!” 一声突如其来的嘶吼,打断了八戒与小白龙的片刻享受。 他们两个闻声看去,果然如师父刚才所言,这尸魔要行凶了。 见那“尸魔”在九道怨念的裹挟附身之下,手持“降妖宝杖”化成一道水龙卷,向着师父的方向钻去...八戒当即越身而出,掣出铁钯,使了一个探爪龙的招式,硬生生的将那“尸魔”拦下。 八戒虽然是个爱偷懒的,但在这关键时候,也还是有些师兄的担当,毕竟没让小白龙抢了先手。 小白龙先看看手中才拔出来一半的宝剑,又看看已经与那“尸魔”大战一处的二师兄,顿时有些忿然——我竟然没有抢过二师兄? 他想了想,将宝剑收回剑鞘之内,依旧挂在腰间。 将刚才插在一旁的飞龙杖持在了手中,准备从旁策应。 难得见二师兄认真打斗,小白龙也想要真正见识一下二师兄的本领,这一个月来在师父的督促之下,二师兄可谓是磨掉了一层皮,三圈儿肉。 身形依旧壮硕,却也匀称条理了不少。 他们两个也算是棋逢对手,斗了半晌也不见输赢,小白龙屡屡想要插手,可始终也找不到什么空挡。 不过小白龙倒也不急,毕竟他们任务是给师父拖延时间,让师父将这遍布流沙河底的冤魂一一超渡,只要能拖住这“尸魔”就算成功。 只一个念头的功夫,小白龙见二师兄似乎已经是用光了体力,他佯装不敌,分水就往岸上游。 小白龙正先要出手相助,却听到了二师兄传音,“此怪不知疲惫,力大无穷...需得猴哥来降它,我且引他上岸。” 二师兄妙计! 但... 小白龙还是将飞龙杖向着那怪投掷了过去—— 因为这“尸魔”见二师兄逃遁,根本不去追他,直接就舍弃了二师兄,又向师父的方向飞扑过去。 也幸亏小白龙全神贯注,没有走神,及时祭出神兵。 见那飞龙杖,在半空化作一条八爪金龙,轮开两爪就要去拿捏这“尸魔”,眼见就要成功,却不料那“尸魔”脖子上串联起来的九只骷髅头,也破水而出,化作九道实质怨灵,将八爪金龙死死缠绕。 小白龙暗叫一声可惜,将宝剑抽出来,拦在了“尸魔”身前。 返回来的八戒正准备来个背后偷袭,不曾想师父前九世的尸身骷髅也摇摇晃晃站起来,行迹诡异,但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把八戒包围起来。 “不好!” 八戒惊叫一声,因为此时此刻将他围起来的只有四只骷髅,另外几个已经绕过了自己,马上就要靠近师父了! 小白龙也是暗暗叫苦,这“尸魔”果真如同二师兄所言,力大无穷...自己手中这柄宝剑,确实有些难以招架他的宝杖...可惜被贬鹰愁涧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今日,否则就将自己的长枪也带出来,也不至于被这个没脑子的行尸走肉处处压制。 小白龙此刻也分身乏术,只觉自己刚才夸下的海口就要决堤。 嘭! 就在这时候,一根棍子从河面上直插海底,顿有翻江倒海之势。 大圣虽然在河面上,但因为师父在河底绽放出的佛光,再加上他的火眼金睛,倒也能够隐约瞧得见河底的情形,见两位师弟双拳难敌四手,他也顾不上自己不善水战之法,翻转金箍棒一个倒刺便直插河底。 他伸手一揽,金箍棒划出了一个战圈,将这五只骷髅全都笼罩在自己的棍影之下。 不善水战,并非是不会。 ...... 惠岸行者去了一趟陈塘关。 虽是入了佛门,但他却也算不得真正出家,他父亲是天庭的托塔天王李靖,还有个哥哥叫金吒,有个弟弟叫哪吒,他的俗家名字唤作木吒。 父亲在天庭为官,在天界有个住处,唤作云楼宫。 但因为王母娘娘掌管天条律令,禁止神仙思凡之风,因此母亲离了天界,自回陈塘关隐居。 木吒一直跟在观音大士身边儿,很少有能出来走动的时候,因此得了空挡就来陈塘关探望母亲,此番正要离开的时候,却正巧遇见了三弟哪吒下凡来。 “三弟,你不在天庭当值,为何跑下凡间来?” “原来是二兄啊。”哪吒笑呵呵道:“最近天庭为了司法天神一职闹得不可开交,我嫌他们吵闹,故而在玉帝那儿告了几天假。到是二兄一向跟在菩萨左右不离片刻,如今怎么也有空回来了?” 哪吒将木吒的手拉住,道:“二兄先别走,先跟兄弟我喝一杯...不满二兄,我本是先去了一趟灌江口杨二哥家,可还没进去他们家门口,就听见杨二哥跟嫂子的吵闹声...我正想进去劝劝架,可不料杨二哥已经带着哮天犬怒气匆匆的离去...嫂子一个人在家乱发脾气,好一通打砸...我不方便进去,便回家来看看母亲。” 哪吒先是去见过了娘亲,然后便拉着二兄问个不停。 木吒也不瞒他,便将最近他参与过的,听说过的事情,都讲给了哪吒,其中自然包括跟着菩萨去长安传经,挑选西行的僧人,以及去请灵吉菩萨降服黄风鼠等等。 这些也并非什么秘密。 哪吒眼睛转了转,道:“二兄,最近兄弟可听说了一桩不太正常的事情。” “什么事情?” “阴司私放出了一批冤魂,此刻就镇压在流沙河底。” “此言当真?”木吒顿时神情严肃。 “当真。” “既然是私放,你是如何知晓的?” “也是巧了,当日兄弟我正在东岳大帝府上与炳灵公饮酒,听下面的阴神汇报上来的。” “不妙。”木吒这会儿是坐不住了,沉声道:“算算时间,唐僧师徒也走到了流沙河,为兄得去一趟。” “我也去!”凑热闹的事儿,哪吒向来积极。 第七十章 江河倒卷 “主人,三公主她其实...”哮天犬想要劝劝杨戬。 “不必多说了。”杨戬心中难解惆怅,“用你的追踪术寻一寻孙悟空走到了什么地方。” 他想要找个人好好打一架,发泄一些心中的郁结,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猴子正合适。 而金蝉子佛法高深,或许也能得到他的开解。 “是。”哮天犬双手在胸前一阵比划,口中呼呵着:“天地无极,万里追踪!” 他这狗鼻子,天下无双,只要闻过一次的气味,便不会被他忘记,便是天涯海角,也能被他追踪到...只不过他这项神通尚未修炼到绝顶,如果事先有了防备,也还是能隔绝他的追踪探查。 不过此番大圣显然不知道他被哮天犬锁定。 ...... 大圣在水里的本事,确实也一般。 起初还能拦着这几具尸骸,可随着时间的偏移,他不得不以分身变化来应对这些这身法诡异的尸骸,这般神通对他的消耗颇大,并非是个长久之计。 眼见得师父超渡冤魂还不过三分之一,他一咬牙干脆发了狠,只见他分出了十数道化身,将五具尸骸死死抱住,自斜上方向水面上冲去。 见这五具尸骸,距离师父已有一段儿距离,大圣将金箍棒猛然一卷,狂暴且强横的法力比这流沙河还要汹涌—— “呔!” 大圣怒喝一声,金箍棒卷着水流冲天而起,这五具骷髅也在这水龙卷之中。 “起!” 大圣挥舞着金箍棒卷起的水龙卷,裹挟着这五具骷髅破水而出。 轰! 也是大圣发了狠,只这一道水龙卷,便裹挟了半江之水,险些把个流沙河截成两段。 八戒在此刻站在河底都能露出头来,只是他满身淤泥,正在大声呼呵,似在埋怨大圣:“你这遭瘟的猴子,怎不把这河底整个掀翻来?” 原来大圣虽然远离了师父,却正巧在八戒头顶上。 “八戒,别愣神!” 哗啦啦。 河水倒灌,复又将八戒掩埋。 “大圣好神通!” 急匆匆赶来的小哪吒,正瞧着眼前景象,心说:这猴子的法力愈发强横了。 在天庭的时候,小哪吒与大圣便经常厮混一处,二人也算是兴趣相投。 当年大圣看管蟠桃园,小哪吒没少走后门进去寻大圣玩耍,偶尔吃她王母娘娘几个桃子...也根本不被这两个混世魔王放在心上。 大圣听见了呼唤,回头去看,见是哪吒与木吒兄弟两个,顿时大喜:“小哪吒,快快快...用你那混天绫先把这尸魔捆绑起来!” 哪吒却掏出了乾坤圈:“还是直接打碎来的畅快。” “不妥不妥,这九具尸骸乃是我师父前世尸身,你只管将他们捆绑起来,等师父超渡了这五百多年的冤魂,再做打算。” “五百多年?”木吒目光顿时变得锐利,“我此前同菩萨上长安时路过此地,点化被罪罚至此的卷帘天将的时候,可没有如此多的冤魂。” 哪吒的面色也是一凝,他只知道阴司私放了一批冤魂,却不曾想竟有这般数量。 流沙河肉眼可见的热闹了起来。 木吒跟着师父一同拜入佛门,又转投观音大士门下,他心里是有一股别扭劲儿的。 别扭归别扭,但他还是会做好自己身为人徒的分内之事,眼下有人要坏师父的布置,他身为观音大师门下首徒,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至于哪吒,他本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正好要来看个乐子。 只是现在,哪吒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也不用大圣多言,甩出混天绫,将五具骷髅死死捆绑住之后,便直接投入水中。 哪吒入水之后,正好瞧见了被“尸魔”全方位压制的小白龙已经渐渐有些难以抗衡,他二话不说直接显出了三头六臂,将乾坤圈横甩了出去。 叮当! 就是这一个空挡,让小白龙得了喘息之机,得以抽身而退。 正要感谢援手时,却发现来人是哪吒,顿时神情复杂,不知如何言语。 哪吒倒也不在意,毕竟自己诛杀敖丙一事,算是与东海龙族结了死仇,虽然自己已经自尽谢罪,可毕竟自己现在还活着,东海龙三太子却早已轮回转世...四海同气连枝,这小白龙看自己不顺眼最正常不过。 木吒则是掏出了一个葫芦,在岸上呼呵道:“沙悟净!” 他并不知道卷帘天将的神魂已经被观音大士超度,还想着将他叫出来,让他来磕头拜师。 只是叫了几声,依旧不见动静,木吒心生疑惑,也一个纵身扎入水中,要下水去见个分明。 “汪汪!” 天边儿又是几声狗叫,大圣扭头去看,见是哮天犬躲在杨二郎身后,见了自己不住的龇牙咧嘴,似乎只要杨二郎一挥手,他就要直接扑上来... “主人。”哮天犬在杨戬耳边悄声说道:“我嗅到了哪吒与木吒的气味...” “我看见了。”杨戬拍了拍自己手中的折扇,毕竟木吒才刚下水,哪吒的混天绫还留在岸上。 怪事儿。 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本是想要来找大圣斗上一场的杨戬,暂时按下这个心思。 大圣也心中腹诽:有趣,也不知这一遭是捅破了谁家的马蜂窝,竟然引来了他们三位。 但还是向着杨二郎打招呼:“真君不在灌江口享福,怎么到这流沙河来了?” 杨戬自然不能自爆家丑,只说:“带着哮天犬寻个猎场打猎,正巧路过这流沙河,见你师徒在此,便过来瞧瞧。” 他走到岸边,看着流沙河内流汹涌,河面上又隐现佛光,便运转了眉心处的天眼往下看去,这一看却把他看了一个面色铁青。 铺陈河底的无数尸骸;正在被三藏法师超渡的亡灵冤魂;错投了猪胎正在拼死拦着四具骷髅的“天蓬元帅”;连哪吒一时半刻都降服不了的“卷帘天将”...还有那缠绕这九道怨念的骷髅头... 他究竟都看到了什么? “天蓬元帅“虽然还是那个模样,但他已经并非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天蓬元帅。 “卷帘天将”的肉身虽然在,此刻却是一具行尸走肉,神魂早已不知去向,全凭那九道怨念生灵而操控。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何忽然之间,就变得如此陌生起来? “我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袖手旁观不是杨戬的风格,更何况他也想要弄清楚这其中究竟生了什么变故。 大圣此番才真正松一口气,别管这三位究竟是为何而来,但此刻有他们相助,这水下的压力无疑是减少了许多...便也不用那么紧张了。 第七十一章 这九世取经人的怨念,可有化解之法? 杨戬下了水,哮天犬便留在岸上与大圣作伴儿。 大圣有时候确实小心眼,可一旦真心相交,便也是及靠得住的朋友。 当日五行山下相逢一笑泯恩仇,他自然不会跟这哮天犬再过不去,更何况他也知道...二郎神从没有把哮天犬当成一条狗,而是一直把哮天犬当兄弟对待。 这也是为什么大圣愈发敬佩杨戬的原因之一,任谁见了杨二郎这般为人,恐怕也很难不服。 只是哮天犬任由大圣挑逗,却始终不敢靠近。 有这几位出手相助,水下面的事情自然不必大圣太过操心,若是这样都不能降服这水下的尸魔,这后续的西行之路,恐怕也很难走下去了。 杨戬杀性很重。 但他亦有慈悲,甚至拥有包容三界在内的无疆大爱。 因此当他看到流沙河底的这无数冤魂时,顿时怒气冲霄,他想要上天去问问那些神仙们,他们平日里受得究竟是谁家的香火。 更想要问问玉帝与王母,问问他们是不是满眼只有“断欲念禁凡思”,真正三界众生的疾苦他们是不是根本看不见? 还是视而不见! 反而是金蝉子,明知道超度冤魂时需要全神贯注,期间极其容易被这化作尸魔的卷帘天将的肉身偷袭,但他依旧没有丝毫动摇之心。 到此时,口中的经文依旧清晰可闻,纯正的佛光在他浑厚的法力支撑下,将所有冤魂亡灵,一个不漏的全都笼罩其中,一个一个,一层一层,没有放弃任何一只冤魂。 “果真是大德高僧!” 杨戬手中的折扇银光一闪,化作了一杆三尖两刃枪,他在水中其实也如同大圣一般,一身的功夫被压制了不少,但因为这神兵乃是妖神三首蛟所化,在水中施展起来反而更加顺畅。 此刻飞龙杖在九世取经人的怨念侵蚀之下,早已经佛光暗淡,虽然还能维持着些飞龙虚影,但被打回原形就在顷刻之间。 杨戬看的真切,不论是那九具骷髅,还是卷帘天将的肉身,其实都是这九道怨念在操控,只要能将这怨念压制,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在飞龙宝杖落败的一瞬间,他就直接迎了上去。 小白龙见哪吒接过了“尸魔”,他便去帮着二师兄处理剩下的四具骷髅,或许是大师兄刚才的应对方式,给了他灵感,他也干脆化作龙形,开始兴风作浪,卷着浪花,想要将这四具骷髅也带出水面。 虽然他在水里厉害...但大师兄在岸上更厉害啊! 但真正动手时才发觉这骷髅竟然沉重无比,以他的力量竟然轻易不能将他们带出水面,怪不得刚才大师兄竟然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儿。 八戒看出了小白龙的想法,也连忙运转法力,在后方为他助力,这才勉强成功。 哪吒与木吒兄弟两个则是一同将卷帘天将的肉身死死压制—— 也不知过了多久,法海的一篇《地藏经》终于到了尾声,远处呜呜泱泱一大片根本数不清数量的冤魂亡灵,到此也被渡化了个七七八八。 原本狂躁不堪的黑色怨灵,此刻渐渐变得纯净,一排排的盘坐在法海面前,静听颂章。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法海诵完这一句之后,合掌道:“弟子三藏,愿以此所诵《地藏经》,超渡怨灵,令业障消除,离苦得乐,往生净土。” 话音落下,自九幽贯通而来的大愿地藏王法力,自此混元一体,渡入所有怨灵体内,隐隐生辉。 “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 法海念了一声菩萨尊号,终于睁开了双目。 他虽然沉浸于诵念超度经文之中,但并非察觉不到外界之事,本以为八戒与小白龙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先是悟空及时赶到这才大大的缓解了压力。 后来又是杨戬等人先后到来,才能将局面稳定。 他心中也颇为自责,还是有些过于托大了,以往只是教训悟空让他谋定而后动,却不料今日冲动行事的竟然是自己。 若是自己失陷于此,到也罢了...若是此番当真连累了八戒与小白龙,岂非是自己这个师父的失责之处? 不过能收到这样的徒弟,法海还是非常自豪与欣慰的。 小白龙自然不必多说,他向来是有难就要往前冲的,只是以往总抢不过他大师兄,没有什么表现的机会;到是一向懒惰的八戒,这一次也是拼了老性命,让法海大感慰藉。 法海并没有将这些被净化的冤魂送往阴司,而是借着大愿地藏王菩萨的法力,直接将他们送往了阴山地藏王菩萨处...相比于地府阴司与灵山极乐,法海更相信地藏王菩萨会妥善安置这些被渡化的亡灵。 等将最后一只魂魄送走之后,法海这才起身道:“贫僧多谢真君、三太子、惠岸行者援手。” 三人还礼。 杨二郎他自然是认识的,哪吒的模样三界只此一家,一眼也能认出来,惠岸行者则是三藏法师在长安时见过,故而法海也能认得。 那蕴含着九道怨念的骷髅头,已经被二郎真君以天眼之力禁锢,“卷帘天将”的肉身被惠岸行者带来的葫芦压在河底,动弹不得。 至于九世取经人的骸骨,此刻也都被哪吒的混天绫束缚在岸上。 法海又向着八戒与小白龙道:“也辛苦你们了。” “这水中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先上岸去吧。” 众人从善如流,除了小白龙之外,他们就没一个习惯在水里的。 在出水之前,法海又运转法力,将那些铺陈在流沙河底的尸骸,掩埋于河底深处。 ...... “师父!” “主人!” 见众人出水,在岸上看管九具尸骸的大圣与哮天犬,一个去寻师父,一个去寻他的主人。 因为九只骷髅头,连带着其中生出的怨念被杨戬的天眼所慑,因此卷帘天将与那九具取经人的无头尸骸,没了外力操弄,便也暂时没了声息。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九具无头尸骸被依旧被混天绫困着,那卷帘天将的肉身也还是被木吒的葫芦压着。 杨戬摸了摸哮天犬的狗头,安抚了一下他跟大圣独处时的慌张情绪,才向着三藏法师询问道:“大师,这九世取经人的怨念,可有化解之法?” 杨戬此言询问出口,众人纷纷侧目过来,想要看看这位圣僧会有什么见解。 “阿弥陀佛。” 法海心中早有定计,见杨戬询问,他先念一声佛号,这才缓缓开口。 第七十二章 对症下药,化解执念 “《本生心地观经》曰:当知一切诸法皆从心地而生,皆从心地而起。” “又曰:若有众生行不孝,令母暂时起恨心,怨念之辞少分生,子乃随言遭苦难。” 木吒闻言稍稍侧目,他虽然不喜念佛,但也听菩萨诵经,心说这《本生心地观经》乃是大乘佛法,这三藏法师未去得灵山竟已然懂的此法? 杨戬与哪吒是道门出身,以往对佛门一向是敬而远之,因为也不曾接触大乘小乘之分,反正听来都是佛经,并不觉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法海的三个徒弟就更别说了,只要师父别让大师兄念经,让他们做什么都可以。至于师父念经...大圣与小白龙是会认真学习的,只是八戒恐怕多是会当成催眠曲来听。 “能观心者究竟解脱,不能观者永处缠缚...所谓怨念,无非便是执念难解,或亡灵不舍生之羁绊,或冤魂惨遭无妄之灾,便是凡人以怨恨为基所蕴养而出的灵念,也不再少数。我佛慈悲,传法以净怨灵...”法海稍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而心志愈是坚韧之人,所产生的怨念越是难以化解,一般来说会有两种方法。” “哪两种?”大圣靠上前来。 “第一种,便是以无上佛法,将怨灵净化;第二种便是,对症下药,化解其执念,则怨灵自散。” 大圣的脑子转得飞快,“以师父佛法,可能将这怨灵净化?” “颇废心力,少则三年,多则十年。”法海有一个初略的估算,但净化怨灵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绝对标准,更何况这九世取经人皆是三藏前世,其取经执念之深,恐怕净化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因此法海对着头一个法子并不乐观。 木吒听到这里,连忙开口:“法师当年离开长安时,对唐王言说快则三年回京,法师莫要误了归期...不知这第二种,如何解法?可能快些?” 三藏西行之事,毕竟是观音菩萨一手操办,木吒虽与菩萨并不是很亲近,但也不希望菩萨安排下的事情出了岔子。 杨戬若有所思,开口道:“若依大师之言,怨念生于执念,那这九世取经人的怨念,莫非就是在这‘取经’二字上?” “真君所言不错。”法海微微颔首,“若是用第二种法子化解这九世怨灵,其关键就在于找出这怨灵是因何而出...而这九道怨灵乃是贫僧前九世西行取经路过此地,被卷帘天将吞食之后所产的执念所化...想来只要从此入手,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木吒又是一愣,为何三藏法师知道这九世取经人皆是他的前世? 正在疑惑间,却听杨戬询问:“不知大师有何高见?” “既然这九世怨灵的执念乃是西行取经,而他们的身体又被卷帘天将所吞食...或许可以借卷帘天将之肉身,背负这九世怨念一路西行通往西天,贫僧再日夜以佛法经文将其超渡感化,当有事半功倍之效。” 法海示意杨戬,可以先松开这九世执念怨灵。 杨戬收了法眼,法海当即祭出了紫金钵盂,内里燃烧着熊熊佛焰,瞬间将九只骷髅头笼罩,刹那间便焚烧起来,一股股黑色的虚烟升腾。 那九只骷髅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焚烧炼化,九世执念怨灵各自嘶吼,只是身上的黑气虽然一直在被焚烧,却始终未曾有褪色之相... 佛焰虽然不能将其净化,但也并非完全没有效果,最起码现在这怨灵已经变得安稳了许多,之前的狂躁气息渐渐被平复。 甚至现在这怨灵在佛焰之中已经不受什么影响了,都是一副享受的姿态...大圣对此非常不理解! 果不其然,此乃执念所生之怨灵,却并非是恶灵,便是这燃烧一且罪孽的佛焰,也不能将这些执念炼化。 毕竟这怨灵的执念是要去西天取经... 法海甚至会觉着这九世怨灵若是被佛法净化,反而会甘之如饴...“越吃越大”。 这也是为什么法海对第一个法子并不看好的原因。 九只骷髅头,被炼化成了九只佛珠,九道怨灵分别归入一颗佛珠之中,法海念了个咒语,收了紫金钵盂。 “惠岸行者,还请收了神葫。” 木吒将葫芦收起来,便见那佛珠在三藏法师的气机牵引下,挂在了卷帘天将肉身的脖子上。 法海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念得是什么经文,便见得那九世执念怨灵在缓缓于卷帘天将的肉身相互依托。 杨戬看的真切,这并非是渡魂入体之法,反而像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虽然看似一体,但其实还是两个不同个体。 “阿弥陀佛。” 到此,法海才算是收了神通。 大圣似乎恍然大悟,开口道:“师父,这莫非便是前番菩萨所言之事?她先来超渡了卷帘天将的神魂,却是留下了这九世取经人的怨念与这卷帘天将的肉身等师父化解?” 木吒愣了又愣:师父所言之事? 什么时候?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自从安排完西行之事后,自己也就是去了一趟小须弥山,除此之外便再无参与过西行之事...莫非期间师父另有手笔? 是了,师父这些日子,除了带回来一条小狼当灵宠之外,也没怎么在家,一直在外行走。 莫非这卷帘天将的神魂消失不见,当真是师父所为? 木吒忽想到法海在水下超度冤魂的场景,那一股纯正的大乘佛法气息,根本难以掩藏...还有他那一身惊人的法力,怎会是一个寻常凡僧所拥有? 莫非是金蝉子的真灵复苏? 木吒越想越有这个可能,也只有这一个解释能说明三藏法师身上的异状。 他想到此处,忽然心中觉着不是什么滋味...师父恐怕早就知道了此事,却始终未曾告诉我。 他又看着跟三藏法师十分近亲的大圣,莫名有些羡慕。 哪吒对着些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是好奇他杨二哥怎么也跑流沙河来了,“二哥,你不在灌江口家中多陪嫂子,怎么也跑到这流沙河来了?” “哪吒兄弟何必明知顾问。”杨戬摸着哮天犬的脑袋,示意哪吒这时候就不要戳他的伤口了,这么多朋友都在...尤其还有那嘴刁的猴子,家中那点儿倒灶事若是传出来,徒遭他嘲讽... 有哮天犬在,杨戬不可能不知道哪吒在当时在他们家门口。 当时没有相见,也是因为气氛颇为尴尬,见面不如不见。 哪吒讪讪一笑,一时忘了这茬。 “到是哪吒兄弟,你为何在此?” 第七十三章 师父,这许久未曾遇见妖怪了 杨二哥询问,哪吒便连忙解释道:“我告假休沐几日,便回了一趟陈塘关,在家中遇见我家二兄,正巧说起同炳灵公饮酒时听到的一桩怪事儿,引得二兄机警,便与二兄来流沙河探查一二。” 此言一出,不只杨戬,在场的众人皆把耳朵竖起来,正巧这边三藏法师也将这怨灵处理个差不多,这目光一时全都汇聚在小哪吒的身上。 小哪吒把身板正了正,开口道:“说是阴司私放了一批阴灵,镇压在这流沙河底。” 轰! 别人到还没有怎么样,杨戬第一个怒发冲冠,似是法力转得汹涌,引得周围灵气动荡。 “哼!”他冷哼一声:“一会儿便下阴司问问那阎君,这阴司天子究竟是个怎么做法!” 小哪吒见杨二哥发火,又在一旁暗搓搓道:“二哥,我听说啊...只是听说,说这也不是阎王的意思,是上头的命令。” 哪吒伸手往上指了指。 “哈!”杨戬怒急反笑:“却也是天庭能做出来的事,一千多年了,毫无长进。” “哮天犬。”杨戬大手一挥。 “主人。” “你好好闻闻,看看这流沙河究竟都来过些什么人。” “是!”哮天犬连声答应:“天地无极,万里追踪!” 他知道主人极其重视此事,便竭尽全力运转法力,以催动神通...因为时间有些久远,再加上这流沙河乃是活水,便是他这三界第一狗鼻子,想要找出些线索来也没那么容易。 他甚至将鼻子探入流沙河之中,却始终没有什么收获,正在他法力枯竭要收了神通的时候,忽然在那流沙河的石碑上,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将要消散的气息,熟悉却令人厌恶。 他大喜之下,却也因为运功过度而头晕眼花,身子向后一摔,摔入杨二郎怀中,“主人..是...天...天奴,天奴来过流沙河。” 话音落下,哮天犬便直接昏厥了过去。 “又是他?” 杨戬眼中闪过有一丝杀意。 “天奴?”法海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个人影,正是当日在黄风岭时匆匆一瞥的身形。 “二哥!”哪吒跃跃欲试,提着火尖枪站在杨戬身边,开口道:“咱们去天庭么?” 木吒伸手想要劝他们别冲动,毕竟不是人赃并获... 可就算是人赃并获又如何? 木吒相对于哪吒来说沉稳很多,但很多事情他都看在眼里,他只是不说,并非不知道...这事情就算捅破了天,无非就是把天奴惩戒一番...毕竟天庭也有理,是佛门请我们出手的安排一些劫难的,最多就是治天奴一个办事不利之罪,口头训斥他几句罢了。 其实类似于卷帘在这流沙河五百年间吃人所产生的冤魂,在阴司之中数不数胜数,这点数量摆在流沙河底看起来很多,其实不过是九牛一毛。 否则地藏王菩萨也不会只身入轮回,发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诺言。 杨戬这些年来也算是修身养性,火爆脾气已经收敛了很多,若非家中三公主吵闹乱他心神,此番倒也不会如此失态,不过他很快也想清楚了其中关窍,先是按住了哪吒,然后对三藏法师说道:“流沙河冤魂一事,杨戬自会暗中调查,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便第一时间告知大师。” 他一手揽着哮天犬,又道:“哮天犬此番损耗了心神,需要尽快为他疗养,杨戬就先告辞了。” 他担心哮天犬的状况,准备找个地方先给哮天犬疗伤。思来想去,最终云头是去了玉泉山方向。此事处处透漏这古怪,而师父智计无双,或许会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杨戬离去之后,哪吒与大圣窃窃私语了一阵儿,也随即告辞离开。 木吒则是留在原地,他先是看看“天蓬元帅”,又看看“卷帘天将”,一时心乱纷杂...他开口道:“菩萨去长安时路过流沙河,点化了被囚禁在流沙河之中的卷帘天将,让他等大师路过时,拜在大师门下当个徒弟,还给他取了一个法号,唤作沙悟净...却不曾想落得这般模样。这五百年多年吃人留下的怨灵,果真罪孽深重,也是他的劫数。” 法海闻言,对着那已经被落了发的“尸僧”道:“既然如此,便依旧唤你做悟净吧,贫僧此番便带着你同去西天,取了灵山的真经带回大唐。” 沙僧面无表情,反而是他脖子上的佛珠显过一丝流光,向着法海稳稳跪倒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其实法海带着这九世取经人的执念去西天,还有另外一层考量,毕竟现在是自己占据了三藏法师的身体,还融贯了他的神魂,得了他今生全部记忆。 如今带着这九世取经人的执念同去西天,也算是一份因果在其中。 见“沙僧”拜师,木吒最终只是轻叹了一声,道:“吾送大师过河吧。” 虽然这些人都是神通广大之辈,但木吒来都来了,便将手中的葫芦丢入了流沙河之中,念了一个法咒,便化作小船大小,漂浮在水面上。 这沙僧背负着九世取经人的执念,见如今终于能够西行,便将九只佛珠从脖子上取下来,往天上一抛便迎风扩散,落入水中便将葫芦套在中央。 佛珠流光斑斓,这边沙僧已经上前去搀扶师父上了葫芦。 众人倒也没有破坏这难得的仪式感,虽然各个都能腾云驾雾,但也全都跟在师父身后。 哗哗哗—— 只听身后水花迸溅,便见这葫芦在那佛珠的催动下,好似离弦之箭,一路劈波斩浪,好不刺激! 不多时,便到了对岸。 众人下了葫芦,木吒收起法宝,便也告辞了...他要回南海一趟,向师父请教一下今天流沙河发生的诸多事端。 ...... 师徒五人离开了流沙河,一路上行程倒也没有什么变化。 依旧是白日行走,夜晚修行...所不同的是,多了一个沙师弟。 这沙悟净因为九世取经人的执念所化,自被师父收入门下之后,却成了他们中间唯一不惧那大日佛焰的,也是唯一一个不怕大师兄念经的。 这一点师父亲口承认过,便是他,也不过是借助大日佛焰与悟空念经来修行,只是师父心境坚韧可以忍耐,并非如同沙悟净一般,乃是纯粹享受。 这一路上行走,倒也是个坦途,踏着青山绿水,借着野草闲花,便走入了深秋。 如今正是个枫叶满山红,黄花耐晚风的时节,听着老蝉鸣吟之声渐渐无力,大圣有感而发:“师父,这许久未曾遇见妖怪了,俺老孙的身体都快僵住了。” 第七十四章 自打跟了师父,三天饿九顿... “妖精?”八戒哼哼唧唧把行李放下,一屁股坐在地上,道:“还身子骨僵硬?不如你替老猪我挑行李吧,看你身体还僵不僵。” 这一路上越走行李越多,八戒本以为多了一个沙师弟,自己就能轻松些,况且这沙师弟又是个力大无穷,不知疲惫的...可谁知道师父就是不松口,只说这是自己的修行,不能假手于人,更不可懈怠。 得,八戒能怎么办? 挑着吧,只不过一路上牢骚不断。 见大师兄不接他的话茬,他便去看那沙师弟,却见沙师弟手中捧着自己等人被师父罚抄的佛经,一边走一边看,脖子上的佛珠做流光往复...显然极度痴迷。 众人早就见怪不怪,沙师弟背负九世取经人的执念,有一心多用的能耐,自不在话下。 对这佛经更是来者不拒。 ...... 且说唐僧师徒一路西行,这木吒自回了南海落伽山,刚落下云头,便见善财龙女口中念咒,那苍狼满地打滚,口中呜咽。 再定睛去看,原来是它险些把师父的宝莲池给拆了。 也多亏了龙女时刻机警,不然若当真让它做下如此好事,便是菩萨大慈大悲不会因此责备,她自己也得自觉受罚去。 “师父呢?” “出门之后,便一直未曾回来。”龙女心力憔悴,神情疲惫,便是她真龙之躯,也觉着有些吃不消。 这狼儿脑子不大好使,连她的龙威也不怕...也多亏了菩萨事先赐下的紧箍,不然她除了将这狼儿宰了,怕是也没有别的法子治它。 木吒以往见菩萨不在,便自去修行,这一次便一直在莲花台前静等这师父回来。 大约过了半月有余,天边降下了几朵仙云,除了师父之外...另还有三位大能。 木吒瞧见其中一人身形,更是心情复杂,可师父长辈驾临,如何不该去迎接? 他与善财龙女上前,恭敬道:“弟子恭迎师父回山。” 又向其中一位鹤发老母见礼:“见过老母。” 这老母,自然就是当日在黄风岭治了大圣眼疾的黎山老母。 最后才对后面的两位菩萨见礼:“弟子见过普贤、文殊两位菩萨。” 观音大士将木吒神情瞧在眼中,便笑道:“如今宝莲池莲花竞放,为师便请了黎山老母与普贤、文殊两位菩萨前来观赏...惠岸,前番吩咐的你事,你可用心?” “师父。”木吒再行一礼,道:“唐僧师徒过黄风岭的时候,弟子依令请了小须弥山灵吉菩萨出山...只是在路过流沙河的时候,稍遇了些阻拦,不过如今那沙悟净也拜在了三藏法师门下,早已顺利过河,继续西行了。” 只是如今这沙僧,变成了尸僧。 木吒见人多,一些话便没有说。 菩萨也没有问,只是笑着点头,道:“你先下去吧。” “是。” 木吒退去,观音大士引着黎山老母与两位菩萨在宝莲池中赏荷,一边走一边儿道:“玄奘师徒聚会齐全,我也就可放心些了。” 黎山老母却若有所思,笑道:“大士此言为时过早吧。” “请老母指教。” “前次他师徒在黄风岭遇难,正巧老身路过,为那石猴治了眼痛,我看那猪八戒凡心不改,只把一双眼目盯着我那侍儿,意动神撩,不大稳便...只是未曾见到那唐三藏,不知他心性如何。” 文殊菩萨闻言跟着道:“西天路上多磨多难,心志不坚,难成正果...” “若只是妖精鬼怪,有那猴子一路护持,倒也算不得厉害...真正迷惑人心的,岂非正是红尘欲念?”普贤菩萨说完之后,便看向了观音大士。 观音大士见终于说道了正题,便提议道:“不如便在他们西行路上设下一迷局,试他师徒向佛之心。” 话是这样说,但菩萨心里却并不平静,这金蝉子不是个善茬,那孙悟空也不见得瞧不出来...到时候千万不能大意,否则究竟是谁出丑,还未可知。 “阿弥陀佛。” 来的路上,观音大士也从文殊普贤二位菩萨口中得知,正巧那黄风鼠一口神风吹得三界动荡,那青狮与白象也私下了凡间,占山为王。 她有心想要提醒,但想了想有些话也并不太适合挑明,毕竟这两位菩萨的性情与自己也大不相同,说不定反会横生波折 或许此番亲眼见识了那金蝉子,便会知道厉害吧。 自己也需时刻警惕,不能大意。 正这般想着,三位菩萨已经各自施展变化,化作三位妙龄少女,各具风采...她们三个想着黎山老母行礼拜见:“女儿见过母亲!” “哈哈哈哈——” 老母放生笑了几声,似她们这等仙佛,寻常里少有趣事,如今倒也算是难得,还能这般“胡闹”。 ...... 师徒几人山间行走。 不知不觉眼见着天色将晚,八戒开口道:“猴哥,猴哥...你慢些,走恁快。” 大圣脚步放缓回头,“你不看金乌要落山了么?咱们不得寻个平坦处安置?” 八戒神情不忿,道:“自跟了师父,老猪我是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这饭还吃不饱。这些也就算了,这一路上连个正经住处也不见...” 大圣上前捏住他的耳朵,笑骂道:“你这个呆子,岂不知出家人餐风宿水,卧月眠霜,随处是家...你既然满腹牢骚,咱们便在此处就近歇了...师父,您也许久未传授弟子经文了,不如今夜就...” “走,走走!快些走!”八戒神情大变,心中暗暗腹诽:这遭瘟的猴子,一肚子坏水。 心里想着想着,又生了抱怨,开始念叨:“师父啊,你跟猴哥专挑小路走,不许老猪腾云,也不让老猪施展法力...你们自走路轻快,到叫老猪我一路上身挑着重担,爬山过岭,...师父与猴哥饮风餐露,可老猪我却整日腹中饥饿...师父,您就行行好,今晚咱们就寻一个人家,让弟子好好吃一顿斋饭,明日一早也好有力气挑着着行李上路。” 大圣却故意笑话他:“师父让你以此修身,你却心生诸多抱怨,看来还是修行不够。” 八戒怒目而视:“你只管说我偷懒,却从不问这些行李有多重。” 大圣笑道:“比我那金箍棒还重?” “行了。”见他们两个斗嘴也不停歇,法海一旁笑道:“小白龙前方打探消息久久未归,想来不是有人家,便是有妖魔...”说着法海看向了八戒,“不论那个,今日也定让你吃饱。” “嘿,嘿嘿,多谢师父...还是师父知道心疼人,不似这猴子,只管欺压自家兄弟,实乃恶霸。” 正说着话,路边蜿蜒出了一条小白蛇,一道白光闪过化成了人形,正是探路先锋小白龙:“师父,前方有一座宅院,瞧着像个正经人家。” 八戒眼前一亮,心说:今夜晚饭算是有了着落! 立马打起十二分谨慎,连连催促:“师父,快,快走啊...猴哥,猴哥...” 第七十五章 这个猪脑袋的自然算不得人 也是跟师父与猴哥亲近,因此八戒才能释放自我。 再加上法海也并没有一味压制他们本性,而是逐步引导,因此就显得八戒长进不大。 其实一路上他虽然叫苦叫累又叫饿,但也始终没有放下手中的行李...活儿都让八戒干了,总不能牢骚也不让人发吧? 便是寻常时候怼他们的“惩戒”,也是会让他们知其所以然,只有心服口服,并且进行反思,才会起到“惩戒”的效果。 否则,恐怕反而适得其反。 尤其是悟空,一身的桀骜凶性,稍有不慎恐怕就会招致祸端,如何能让人不谨慎? 因此在遇见妖魔鬼怪的时候,法海宁愿自己出手,也不愿让他轻易去惹杀孽...这是修心之道,全是他这个做师父的一片良苦用心。 南无阿弥陀佛。 八戒拉着小白龙前方带路,小道悠长,前路颇为狭窄,但八戒纵然是挑着行李,依旧身形灵活,这是他多日来修行的成果。 直到翻过眼前这座山,把个八戒累得气喘吁吁,才看到不远处的一簇松阴,内有一座庄园,着实轩昂。 门垂翠柏,宅近青山。 几株松冉冉,数茎竹班班。 篱边野菊凝霜艳,桥畔幽兰映水丹。 粉泥墙壁,砖砌围圜,只是这般壮丽的高堂大厦,此刻却甚是清净,也不见牛羊影,更无鸡鸣犬吠声。 “师父,猴哥,你们快过来,这庄子初看起来,比我那老...咳咳,比那高太公家还要这奢遮。” 大圣跟着师父走在后面,稍来的晚了些,此刻却也瞧见了这好大一处庄园,他一双火眼金睛能识变化,他只观一眼,便发觉这庄园半空之中庆云笼罩,瑞霭遮盈...要说这庄园不是个仙神府邸,都浪费了他这一双明眸。 大圣想要跟师父通个气,却发现师父眉梢微不可查的挑了一下,只是幅度很小...然后师徒两个便对视在一处。 嗯,以他们师徒的默契,自然是一切都在不言中。 八戒懵懵懂懂,看着眼前的高门大户,只说今日能睡个好觉,吃顿饱饭,急匆匆道:“师父,让老猪去叫门吧。” “八戒。”法海一手拉住了他,道:“你生得丑陋,莫要吓坏了良善...还是让敖烈去吧。” 敖烈人才出众,可谓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乃是一等的一门面人物,见师父点将,他也不露怯,便上前去敲门请见。 众人跟着上前来,近了门口,法海开口道:“好一座垂莲象鼻,画栋雕梁。” 八戒一脸笑意根本无法隐藏,“师父,师父...这当真是个富贵人家,今晚咱们也能借光享个福了。” 敖烈敲响了大门,不一刻边听得内里传来匆匆脚步,听得声音近前来,敖烈往后让了让,把师父请到了前面...正此时,门后走出一个半老妇人来,扬声问道:“是何人在外敲门?” 大圣虚晃了一眼,只这般凭空观望,却也看不出她的来历。 因对方在正对面,他也不好直接以金睛相探,别当真冲撞了真神。 “女施主。”法海微微欠身,“我们是东土大唐来的,去往西天拜佛求经,路过宝方,天色已晚,特奔贵府高借一宿。” 那妇人让开了门路,盈盈转身:“长老请。” 她走在前面带路,师徒几人跟在她身后—— 这夫人身韵非常,穿一件织金官绿纻丝袄,系一条结彩鹅黄锦绣裙,下映着高底花鞋,走在前方自带一股卓绝气质。 可偏偏法海心如止水,大圣还在琢磨她的身份,小白龙闻女色如天鹏,沙师弟抱着半卷佛经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唯独这八戒,他一路上时不时饧眼偷看,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迷惑了心神。 妇人引着他们入了客堂,见着几个形神各异的长老,倒也不害怕...且礼数周全,还请他们叙坐看茶。 那屏风后,忽有一个丫髻垂丝的女童,托着黄金盘、白玉盏,香茶喷暖气,异果散幽香...这已经是上了招待。 见这女童遇上了悟空与八戒这般人物,也毫不慌张,法海心中猜测已有八分确定... “敢为女施主尊姓?此方又是个什么地界?” “此间乃西牛贺洲之地...”见唐僧询问,妇人便也不瞒着,“小妇人娘家姓贾,夫家姓莫。” 法海听到这里,心中觉着有趣,腹诽道:这娘家姓贾,岂非再说这个娘家是假的?父家姓莫,跟本就是说没有夫家...这究竟是哪路神仙在此消遣他们师徒? 究竟是个什么意图? 法海心里正盘算,又听这莫氏贾夫人开口道:“不幸丈夫早亡,只撇下小妇人与三个女儿...虽有家资万贯,良田千顷,只是无人照看。” 法海一听这话,只觉着这贾夫人不太对劲儿,还不等他细想,便听到贾夫人接着言语:“适承长老下降,想是师徒四众。小妇娘女四人,意欲坐山招夫,四位恰好,不知尊意肯否如何?” 嘶—— 法海还能强自镇定,却把大圣唬的够呛,钓鱼也不是这样一个钓法... 大圣趁着这贾夫人与师父对视一处时,在侧面以金睛观瞧...入眼之处根本就是夺目仙光,如何能看得出究竟是何方神圣? 大圣自负一双火眼金睛能够看透三界千万变化,这还是少有不能探见分晓的,他心中惊骇,心中大约有了几个人选猜测,但始终不能对上号。 念及此处,他也坐不安稳,又正巧那贾夫人一双凤目看来,大圣便下意识从椅子上下来,直接绕到了师父背后,似乎是想要给师父些提示。 生怕师父冲动行事。 却不想师父忽然开口:“阿弥陀佛,贫僧师徒乃出家之人,自不能贪恋红尘,况且吾一行是五人,并非四人,可见不是缘分。女施主若是想要招婿,不如另寻他人?” 贾夫人却指了指那不安分的猪八戒,笑道:“这个猪脑袋的自然算不得人。” 本还跃跃欲试的八戒,闻言忽觉着心伤,此刻竟暗自责备自己夜里修行不肯用功,以至于那三十六天罡变化始终半生不熟,不能如意运转。 若是修成了这般神通变化,想要什么俊俏模样不能变化,偏偏此刻遭人言语侮辱。 你便是我丈母娘,也不能这般嫌弃自家姑爷丑不是? 法海一听这话,当时起身,“贫僧这个弟子虽然生得丑陋,但却也有一颗向善之心,女施主眼中既容不得他,却也不该如此辱他...若是嫌他入内玷污了你家门风,也怪贫僧擅自叫门叨扰,不该搅了女施主一家清净。贫僧无意做那上门恶客,便先谢过女施主招待,这就告辞自去。” 言语之间并不客气。 “八戒、悟空...收拾行李。” 第七十六章 你们这一走便是见死不救 且不论此处究竟是哪路仙佛变化,这贾夫人口中之言确实让法海心中及不舒服。 不只是法海,就连大圣的神情也渐渐严肃起来...别看他们两个对八戒一口一个丑陋,一口一个呆子的叫,可这完全是两码事。 他们一个是师父,一个是师兄,关系亲近时这般称呼反显得无间隙。 八戒不也经常“骂”大圣是个遭瘟的猴子? 言语急了还经常会把“弼马温”三个字脱口而出,紧接着师兄弟两个便是一阵打闹,却也没见有过什么真火。 这一路上行走过来,大圣竟然还有些习惯了... 可让其他人来叫他一声“弼马温”试试? 怕是连他师父都不一定能拦得住。 八戒丑陋是事实,他顶着一张猪头说他不是个人,确实也没错。 可偏偏还有大圣在一旁,缘何说得猴头是人,猪头便不是人? 这黎山老母变化而来的贾夫人,却也没想到自己就是随口戏言了一句,便引得这唐三藏这般作为。 心生几分歉意的同时,也对这位唐长老另眼相待,为师长者见门下弟子受辱,自当回护,如此才能得弟子敬爱...这一路西行诸多艰难,若他是个唯唯诺诺的绵软性子,怕是也难行几步路。 正该有如此刚毅性情,才能去得灵山,取得真经。 如来到是收了一个好徒弟,此番西游之后,怕是灵山又多一真佛。 “法师且慢!”老母起身,快步上前将他们拦住,这会儿怎么可能放他们离去? 也难说是自己刚才言语急促,引得他起了疑心,正是要借口离开...若当真放他们离去,她们这一遭在此的考验,怕是要成了笑言。 法海并不理会,脚步更快。 小白龙与沙僧也相继起身,到是被大圣牵着去收拾行李的八戒,脚步有些不大情愿... 那老母见拦不住法海,便随身一扭,拦在了八戒与悟空身前,悟空也机灵,一把将八戒揽在身后,他虽然身子娇小,可就是这样一拦,却让老母一时无从下手。 “八戒,快!”大圣拖延住贾夫人,让八戒收拾行李。 八戒虽有些不情愿,但上手还是颇为麻利,他如何不知师父心意? 他虽然有些贪慕美色,却也害怕猴哥念经,更恐师父见自己不争气因而起了佛怒,用那金钵中的佛焰来烧自己。 只是可惜,本以为今天遇见大户能放开了吃喝...如今看来是落不着这个好处了。 老母见大圣在前护持,干脆也不去找八戒了,一把将大圣按住,温声道:“小长老莫要这般防备,适才是小妇言语失了妥当,正要向这位壮实长老道歉...” 她就这样隔着大圣向八戒传话:“刚才是小妇眼浅,长老大人大量,还请原谅则个...” “那里,那里!”八戒是个实诚人,见人家道歉,他便松了松刚扛起来的行李:“夫人言重了,言重了,是老猪我面相丑陋,怨不得旁人。” 坏了! 见八戒搭话茬,大圣心说不好,这呆子一向受不得引诱,怕是三言两语就要上当。 且不论此番究竟是不是仙佛考验,但大圣这个当师兄的,自是不愿意八戒出丑,当即高声道:“女施主...我师徒路过你家庄园,本只是想要借宿一晚,化一顿斋饭...却不知你家没了男丁,我等虽是个出家人,但毕竟男女有别。此番既然知晓你孤女寡母在家,就不多留了,以防传出去坏了你家清白名声...八戒,走了。” 八戒神情之间虽有留恋,但复又将行李背起来,小白龙见两位师兄被纠缠住,也赶紧上前帮忙。 法海一旁瞧着真切,心说这“孽徒”也并非全无长进。 这红尘贪念的引诱非同小可,再加上八戒的本性...他如今能够有所克制,已经是难能可贵。 法海也清楚,八戒能这般也是因着自己在上面压着,他不敢妄动罢了。 这并非是长久之计,若一味靠自己管制他,他何时才能明心见性? 若自己不在的时候,他又当如何? 他终究是个不自觉的,若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红粉骷髅,这好色的本性恐怕早晚会成了祸患。 眼下的关键,还是得让八戒做到知色而不贪色...对此,法海颇有心得。 咦—— 老母见八戒虽生意动,但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心中起了趣意,心说:这唐三藏果真不凡,竟能将这夯货调教成这般模样。 还有这石猴,竟然也对他言听计从。 似他们这等人物,可并非单纯以深厚法力便能压服的。 以老母眼力,自能看穿法海并非寻常凡僧,可若是依仗着自己有几分能耐,就想要拿捏这桀骜的猴子,恐也没那么容易。 这时节,三位菩萨各自变换的三位女儿,正在后堂隐着身形,见了客堂这一幕,一时面面相觑...难道,连“她们”出场的机会都没有了么? 观音大士对眼前这样的场面其实已经有所预料,但她此刻依旧扮作意外模样...她千人千面,随心变化于一身,便是文殊与普贤两位大士,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这是好事。”观音大士传音道:“他师徒能禀心守性,不贪美色,乃是正途。” “只怕言之尚早。”文殊同样传音道:“他师徒尚且未见我等绝色,如何能下定论?” 普贤想了想,道:“那便现身一试。” 见唐僧师徒收拾了行李,马上就要出门离去,菩萨三人也要出门相拦的时候,却见老母又有了动作—— “长老,你等万万走不得!”老母也不拦人了,只在后面高声道:“你们这一走便是见死不救,不日便要了我母女之性命...怕是去了西天,也难取真经!” 吓! 此言一出,法海到也还能镇定,反而是把几个弟子唬得够呛。 别说是他们几个,就是后面三个菩萨也一激灵,心里还开始是盘算起来,这话因何而起... “阿弥陀佛。” 法海不得已停住脚步,心说:此辈好生难缠,竟欲以此法乱吾心境。 “女菩萨此言太过危言耸听了吧。” 大圣面色愈发不善,他跟师父皆知这她不是凡俗,大可以一走了之。但几位师弟可不知道,若是因此引得师徒之间起了嫌隙,岂非罪过? 大圣刻意将对她的称呼由女施主换成了女菩萨,一来是告知对方,我已经知道你的底细,这些玩弄人心的把戏适可而止...二来是想要提醒八戒等人,莫要受了她言语之欺。 第七十七章 不妨将这家财拿出来供奉灵山诸佛,日夜参拜 黎山老母自是听出了大圣所言之深意,但她假装不知道,竟生了软腔开始哭诉:“小长老也是个言语伤人的,不分青红皂白就高声吓唬我一介妇人...你如何知道我家苦恼?” 她似乎在等人询问究竟,只是师徒五人皆五人不应她。 那八戒似是张口欲言,可见师父与师哥在前,终究是没敢开口。 她瞧着法海又要反身,便快走了几步,边走边叫苦:“几位长老不知,舍下有水田三百余顷,旱田三百余顷,山场果木三百余顷;黄水牛有一千余只,况骡马成群,猪羊无数。东南西北,庄堡草场,共有六七十处。家下有八九年用不着的米谷,十来年穿不着的绫罗;一生有使不着的金银...” 可这一段言语,却把师徒五人听得是浑身不自在。 你这是诉苦么? 当真不是在显摆? 大圣欲要反唇,想要揭破她的变化,干脆大家谁也别装了...却见师父走上前来,似乎要跟这位贾夫人“斗法”。他稍退了一步,立于师父身前,以防二人有一个恼羞成怒,他也好出手拦一拦这贾夫人。 “阿弥陀佛。” 法海并非束之高阁不知人间疾苦的金佛大像,他行走人间虽多斩妖除魔,但凡俗是非他也瞧在眼中,只不过那时候的法海多为冷眼观瞧,少有出手。 如今真正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往西走,才知当年痴昧。 既是普渡众生,何怪前世孽缘? 既是普渡众生,为何不让善者今生得福报? 既是普渡众生,收什么香火份子钱? 法海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哪位神佛在这里摆下阵势,要试探自己师徒深浅,可他又岂是任人拿捏之辈? 若是在此被就被言语所阻,他如何还能上得灵山? 法海不等老母的话说完,便开口道:“女施主既然如此言说,请恕贫僧斗胆直言...所谓财帛惹人妒,女施主这诺大的家财,却无一个家长看顾,尔母女四人便是自行刚强,外人也只说妇孺之辈,善可欺也...这可是女施主适才所言‘一旦我等离去,要了你母女之性命’之缘由?” 这话本是该由老母来说,却不想被法海先开口,她本隐聚之气势,一时受挫。 她有些不大明白为何这唐三藏主动点破,便顺着对方之言道:“长老所言甚是,可怜我与三位女儿皆是妇人,如何能受得住这般家产?平日里徒遭人眼红,谁知什么时候便会遭了害...如今见长老们皆是精壮之辈,才陡生了这个招婿的心思...却不料又因小妇言语无状,冲撞了长老,真个是罪过。” “如今长老既然已知晓我家难处,难道当真能忍心眼睁着看我家日后遭人谋划,以至家破人亡么?到时我母女沦落街头,居无所依,衣不蔽体时...呜呜呜——长老,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还请长老发发善心,救我一救,若长老几人招赘我家,一来免了去西天艰难之苦,自自在在,享用荣华;二则更是救我全家,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功德?” 偷看的三位菩萨屏住了呼吸,心说:老母不愧是老母,此番言语情真意切,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娇柔,更是令人怜惜。 观音大士稳固心神,暗叹:若非自己知道此间实情,怕已经发了那慈悲心了。 何况此番已经不再是以美色留意,用富贵动心,更是以佛门慈悲将之,便当真是因富贵美色引诱,也有了个冠冕堂皇的说法。 便是三位菩萨听了也觉着棘手,却不知这金蝉子,会如何化解。 大圣在一旁听得是抓耳挠腮,武斗有武斗的招式,文斗也有文斗的手段,此番这贾夫人出了这般难题,摆明了就是在难为人。 他恨不得一棒子打过去,叫她显出原形。 旁人敢谋夺你家的家产? 怕是不要命了。 大圣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凡见着师父露出半点愁容,他便用这金箍棒砸出个鱼死网破来。 他去看师父神情,却家你师父毫不慌张,从容应对:“阿弥陀佛,女施主此言差矣。” “差在何处?” “差在施主不知我等善恶,差在施主不晓得罪孽源头。” “此言何意?” 法海开口道:“夫人只言招赘,不论品行,若吾等是那山野妖僧,此番正好谋夺夫人这好大的家产,夫人这般招赘,岂非是引狼入室?” 贾夫人却道:“长老便是这般说,便证明长老正是良善。” “吾等师徒,一心向西,若被夫人强留至此,便是坏了修行,毁了心境。所谓人心难测,诺大财富在眼前,只凭我师徒唾手之间...夫人焉知吾等不会起那不义之心?”法海又道:“况且夫人本就是以财帛美色引诱,来坏我修行...我等再因此夺了夫人家财,岂非正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法师只管信口雌黄,岂能用这未生之事要挟拿捏?” “阿弥陀佛。”法海笑道:“夫人既然知道不能用这未生之事要挟拿捏,如何用那家破人亡之语,来强留贫僧?” “你...”老母一时语塞,双方言语颇快,她一时不查,竟然中了这和尚言语算计。 她倒也不恼怒,反而暗自点头,西行路上正该有这一分沉稳与心机,且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迂腐与呆板,心中也甚是满意...她看了一眼将那绣花针握在掌心,时刻准备以武力破关的石猴,心说:虽冲动了些,但孝心可嘉...多跟你师父学着些吧,有你受用的时候。 既然师父是个有担当的,便是门下弟子有些个细微毛病,倒也不妨事。 只看这唐三藏行事,便知他不会门徒放任自流,这八戒到现在不曾真正出丑,多半也是三藏之功。 念及此处,老母顿觉趣意锐减。 不过这三藏法师到是个妙僧,成功引起了老母关注,“若是这般,敢问法师我家灾厄如何可解?” 她此番也不算故意刁难,只是想要真正问个明白: “既是财帛惹祸,不如破财免灾...”法海虽不知老母心境变化,但他也能察觉对方态度的微弱转变,似是少了几分咄咄,添了许些随和。 不过他尚且有些把握不准,再加上想要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再次为难他,便故意出言试探:“女施主不妨将这家财拿出来供奉灵山诸佛,日夜参拜。此番也是一举两得,若灾厄降临时,想必灵山诸佛受了女施主供奉,自当庇佑。” 大圣也在一旁拍手叫好:“妙极,妙极,女施主求佛祖菩萨显灵庇佑你家,岂不比寻我等这些不知跟脚的山野行僧强做赘婿,更靠谱些?” 第七十八章 既然有缘,便许你们个机缘 武斗时拳拳到肉,虽然痛快。 可文斗亦有另一外畅快滋味。 大圣瞧见师父三言两语将这“贾夫人”辩得无话可说时,比他亲自上阵用那金箍棒打砸还要身心舒爽。 老母哑然失笑,这和尚到是好刁钻的言语...只是这话里话外,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看似是你在劝老身,倒不如说是你想从老身打探些对佛门的看法。 “那小妇该用多少家财供奉灵山诸佛?这灵山诸佛又该供奉哪一位呢?”老母话是这样说,可当然要让她来来供奉,且看灵山诸多的仙佛菩萨谁敢受他一拜? “也没有个定数。”法海也不畏惧,有些话迟早是要问,提前问问眼前这位,似乎也不打紧:“贫僧一路西来,也见过不少散尽了家财,想要得个佛祖菩萨庇佑的...不过更多却是因此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 老母面色生疑:“既是这般,法师为何还要让小妇献出家财供奉灵山诸佛?” “这也正是小僧不解之处。”法海沉声道:“灵山诸佛宣扬普渡众生,可小僧却瞧不见几个摆渡人,也瞧不见几个被渡上岸的良善...有言说是那些祈求庇佑者不够诚心,因此才没有仙佛显灵。小僧心中疑惑,不知如何才能窥探人心真诚,想来是佛法修行不够,不能领悟到佛经真谛...亦或是小僧参悟之经文不是上乘,因而不得正果..此番正是要上那灵山向灵山诸佛请教,更是诚心求取经文,得一个普渡众生之法。” 法海不等老母反应,便接着说道:“佛既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则他说不诚心,便是不诚心。想必夫人诚心礼佛,便只燃烧一炷香,也得仙佛守护;若是心怀叵测之辈,便是散尽家财,恐也是个自得恶果。” “你家之灾厄是否能解,便全看夫人是否诚心礼佛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家的灾祸解不了,就是你不诚心...连灵山诸佛都不救尔等,我这个小僧人不救你们,岂非正是顺应佛法? 若是你们诚心,自得菩萨真佛庇佑,还留我这凡僧何用? 至于究竟如何才是诚心,佛说了算,你们说了不算。 大胆! 文殊、普贤二位菩萨听得是心惊胆颤,到了这时节,他们若还看不出这唐三藏打得什么心思,也枉为佛门三大士之盛名了。 不对,这哪里什么唐三藏...这根本就是金蝉子那泼僧! 当真是佛门叛逆,竟敢如此妄言! 观音大士到没有两位菩萨这般义愤填膺,她只一副大慈大悲的苦相,低语道:“阿弥陀佛,贫僧虽号曰大慈大悲,但也只此一身,以至于众生沉沦苦海,不能救他们解脱,此吾之过也——南无阿弥陀佛。” 观音大士开始闭目念经,却也见她周身佛光辉映,顷刻间便分化出了千万化身,投入四州四海之中。她是真正从杀伐之中走向慈悲的大德菩萨,大慈大悲之名能够响彻三界,并非空穴来风。 “呀!”大圣见有异象,连忙抬头观瞧,口中急呼:“师父,是菩萨...是观音大士。” 虽是大圣先开口,其实法海第一时间也有感应。 见观音大士的千万分身散出去那一刻,法海还有些可惜...怕是这“贾夫人”口中的三个女儿,就是菩萨变化了吧? 早知道有菩萨隐匿于此,刚才就该收敛些锋芒,或许还能借助菩萨之力来修行一番。 此番观音大士已经显现了真身,便也不好再做出这般无礼举动。 至于八戒的戒色修行,也正该提上日程了,需寻伶俐的几个女妖精,让他知晓厉害。 观音大士显现了异象,这动静自然小不了,或许她根本也没有想要掩藏,就是想要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谁知道再往后,这金蝉子会说出什么诛心之言? 不如早早认输了事,更何况老母本就不是佛门中人,这些事情再往下说也不合适。 有些事情菩萨心知肚明,可她不过一己之力,再加上身份特殊,实也只能顾得了自己。 观音大士显现了真身,法海与大圣自然也就收敛些,大圣还学着师父双掌在身前合十,不过依旧是个猢狲灵巧模样,不太稳重。 剩下三个弟子也是学得有模有样,相对于猴哥,他们便要恭敬不少。 老猪心中大大的庆幸,心说:“此番辛亏有师父在,不然老猪岂不是要受这些菩萨戏耍?这些个菩萨神佛不说去普渡人间疾苦,却来消遣老猪...忒不地道。” 老母听了法海之言,又感应到观音菩萨施展千万化身的神通...心中也是感慨非常。 也幸亏自己不是佛门中人,否则只听这唐三藏如今言论,恐怕反会坏了自身修行。不过她也觉着人家唐三藏说的也没错,她是个有大神通的,自然知晓这诸天神佛并非世间宣扬的那般无私。利用香火供奉来愚昧三界生灵的,并非少数。 天庭如此,灵山亦是如此。 三界仙佛少有能入她眼的,如今或许要算上这个唐三藏了。 老母本就是真身行走,便是大圣勘破了护身金光,恐怕也瞧不出她的来历。 此番法力涌动,恢复盛装,自是一派仙家元君的气派,大圣细细感应,顿时一惊,下意识上前道:“原来又是老母下凡!” “悟空,休得无礼。” “师父,师父...你可还记得前番在那黄风岭,弟子被黄风怪吹坏了双目,得一位仙母元君相救?”大圣引着师父上前,“当时弟子伤了双目,见不得元君真容,因而没认出来。如今元君不再收敛气息,弟子方才认出...当日救弟子的,正是这位元君。” 法海听了悟空之言,自也知晓了这位元君身份,“弟子三藏,见过黎山老母...还没有拜谢元君出手救贫僧这顽劣徒儿之恩。” 说着又是一礼。 老母见前番三藏为弟子受辱而怒目,又见此番为弟子恩情而折腰,心中更是欢喜,为人师长者正该如此爱护门下弟子。 她先受了三藏这一礼,然后亲手去扶他,道:“也是老身拿大,在此摆下这迷局,欲要考验尔等师徒向西之真心...此番观瞧下来,却是老身之过失,不该妄自揣测你师徒真心,更不该以言语取笑八戒相貌....” 老母这番话自然是真心实意,正是如此,才更让师徒几个受宠若惊。 他们都知晓来着老母来历非凡,当真不是等闲之辈。 “用你们佛门之言说,也是老身与你师徒有缘,既然有缘...便许你们个机缘,也不算是你们白过了这迷局考验...八戒——” 老母先唤了八戒上前来。 第七十九章 雨露均沾 老母是个有道元君,也是真心喜爱这一行师徒,这两次三番被三藏用法师言语将之,非但不恼,反而是愈发欣赏。 她也是任性,就是要给他们这个造化。 她先将八戒唤上来,也是因为最先那一句“伤人”的话,不过现在老母再看这八戒一副傻呵呵笑容可掬的模样,到也觉着有几分憨实。 他师父起恼,多半也是因为这八戒本身是个心宽,且不会往深了计较的...只说他有这个心境,便已是难得。 八戒听老母唤他,他先是看了看自家师父,见师父点头,他才走上前来。 “你也算是有些缘法,竟能死里逃生,得了天蓬传承...”老母道行深厚,此番更是有心算他来历前缘,自是手到擒来,“只可惜你这天罡法修行的一塌糊涂...如今便送你一场造化。” 老母手中一招,手中多出了一柄拂尘。 拂尘仙气飘扬,一缕清光轻扬,抚在了八戒的眉心处...只见这八戒闭上了双目,身体腾空而起,竟然在半空凭虚盘坐,老母又将拂尘左右挥洒,便有几道红色仙光护在他周身,然后又看向了大圣,“你这顽猴,适才是不是还想要用那金箍棒,来棒打老身呐?” 大圣到了这时候,自是铸起了一层厚厚的脸皮,装作无知:“老母休要冤枉俺老孙,俺老孙对您一向敬重,怎么会对元君使棍?” “哈哈哈——”老母笑了几声,也不跟着石猴计较,只是笑道:“你这猴头一向性情急躁,虽有你师父管教...但这顽劣本性还需自行收敛克制...莫要事事都让你师父操心,你可知晓?” “我乃天生石猴,无父无母...可老母这般言语,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娘亲叮嘱远行儿郎所言...”大圣一时还有些不好意思了,只管挠头,“老母之言,弟子自当感恩铭记。” 大圣心中却叹了一声:你只说我冲动,那是您老人家没见过我师父冲动起来的模样...到时候怕还得凭俺老孙去拉他。 别的不说,刚才要不是师父他老人家先发作,也不至于闹到俺老孙想要强行抄棍子的局面—— 黎山老母听了石猴这般言语行径,嘴角稍上扬了些,“老身便赠你三根造化毫毛,日后若是遇上了什么危难险境,当能助你一臂之力,救你脱难。” 老母从自己的拂尘上拔下了三根银丝下来,便见一股造化之力渡入其中,这三根银丝在半空飞扬,渐渐化作跟大圣身上毛发一样长短,贴在了他的脑后,随后隐匿于他毛发之中。 大圣连连拜谢,再去摸自己的后脑的时候,也不知为何,忽然觉着圆润了许多。 “三藏。”老母在这唐三藏身上观瞧了许久,却久不言语,她笼在袖子中的手一边儿掐算着,却把刚才见悟空时弯起来的嘴角稍作平复,眼神变得愈发凝重。 以她的道行,竟然算不透这唐三藏的前世今生? 左右探去,也只是一片迷雾重重,当真是怪事。 或许他是西行之关键,因此被遮掩了天机—— 正当场面将要陷入诡异的沉静中时,老母开口道:“老身偶得一串佛珠,许是与你有缘。” 老母随手一招,一串佛珠挂在了他的手中,乃是一串已经开过光的佛门法器,由二十七颗金刚子串成...这一串佛珠兼具了小乘教法与密宗法韵,换做别的僧人或许还没有这个相性,不过对于此刻的法海,到是十分契合。 他得了三藏法师小乘精髓,又得大日如来不吝传承了密宗心经...这佛珠刚一入手,便已经是得心应手。 更何况这金刚子本就有破邪之效,且坚硬而不可摧...祈福纳祥的功效或许少了些,可用来降妖除魔,正是称心如意。 而且他在上面感受到了大日如来的气息,若是不出意外这一串念珠,八成是出自大日如来之手。 法海谢过了老母赐宝。 一个也是送,两个也是给。 老母雨露均沾,倒也没有厚此薄彼,也是随手一招,便是一杆银枪凭空出现。 “此枪乃是老身当年偶得月宫桂枝的信手之作,虽算不得上品神兵...却也得锋锐二字,且自生一股月寒之气,你这龙儿既然不用驮你师父一路西行,自该有一件趁手的兵器,一路也好降妖除魔。” 小白龙大喜,连连拜谢。 有了这杆神兵,他自信能够从师父与大师兄手中分一杯羹出来。 至于最后的沙悟净,老母只能感叹也就是这唐三藏能想出这样一个法子来...让卷帘的肉身,带着他前九世取经人执念同去西天。 老母想了想,伸手一点,远远一股造化之气,将沙悟净与他脖子上的九颗佛珠笼罩起来。九世执念渐渐从佛珠之中飘荡,老母正想要将这九世执念干脆炼化合一,与卷帘肉身真正融贯一体时,却忽觉不妥...因这九世执念皆有生灵之相,甚至第九世已经有了雏影,它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把前八世的执念护在身后—— 就连隐约看出了老母意图的法海,也想要出言制止。 老母心念一动,心说:是了,这九世执念同上灵山取到真经才算是圆满...否则也不用我多此一举,凭这三藏法师花费些功夫,也能将这九世执念融为一体。 念及此处,那将造化之力稍作转变,缓缓渡入了这第九世执念之中,此番只是为了助它生灵。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老母收了造化之力,九世怨念也从新回到了佛珠之中,但是却见沙悟净缓缓转身,向着师父下拜,也不见他张嘴,却有声音传来:“弟子沙悟净,拜见师父。” 他能说话了,不再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谢过老母。”沙僧正式拜见过师父之后,才向老母行礼。 老母轻叹一声,暗道:也真是难为这唐三藏了,看看他的这些徒弟...当真是一个正常人都没有...嗯,压根也没一个是人的。之前说只有八戒这个猪脑袋不算人,还是太保守了。 也多亏了他觉醒金蝉子真灵,否则如何降服这些妖神上得西天? 这机缘造化老母是非常慷慨,毫不吝啬...现在也告一段落。 观音大士见老母分发完毕,便想要现身相见,都是老熟人了,既然来了,见一见也无妨。 只是文殊与普贤二位菩萨,此刻略有些尴尬,本是来考验唐僧师徒,却不料自身反而险些受了消遣...那金蝉子连消带打,他们两个甚至连出场发挥的机会都没有,就莫名其妙的被认输了。 观音大士慈悲为怀,对二位菩萨说道:“两位师兄不如暂避片刻?” 第八十章 正该是你斩了那些贫僧渡不尽的罪孽 观音大士也是好意。 毕竟今日之事传出去确实也不太好听,有损菩萨们在世人眼中的形象。 菩萨大慈大悲,她倒是不在乎世俗眼光,但文殊与普贤二位菩萨就说不准了。 “阿弥陀佛。”普贤菩萨笑道:“大士莫要小瞧了吾等,一些口舌杂乱焉能坏我心境?比刚才金蝉子之妄言如何?” 文殊菩萨一旁点头,道:“此次虽略输一筹,但过不在吾等...贫僧欲在前方再设下几道关,且看他佛法修为比他口舌辩言如何。” 唉—— 观音大士心中略微起愁绪。 普贤菩萨显然是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他行愿无穷,多在凡间行走,可谓是实践佛法之表率;而文殊菩萨号为大智,善解佛经要义,教化众生...此番未战而败,或是心念稍结,想要另寻个机会切磋佛法以图通达。 若是单纯论佛讲法,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观音大士毕竟也听出了文殊菩萨的言外之意——西行路上多艰难,靠一张嘴是走不下去的,还得是有真本事,正巧你观音大士为了设下九九八十一难之数而奔走三界,不如匀两个出来给我...也正好试试他们的本领如何。 当年在灵山的时候,金蝉子与文殊菩萨就不太对付,两个又都是个不服输的心性...这要是闹起来...嗯?岂非又是一场好戏?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观音大士只是心念一转,便连忙将这个念头按下去,心中暗道:这金蝉子与孙猴子害人不浅。 自遇上着师徒二人汇合之后,这一路西行过来,她在旁便观瞧着也是一同起伏跌宕...不知不觉间,就会歪了心境。 “南无阿弥陀佛。”观音大士又是心中一正:“这是自身修行不够,岂能将罪过归于他师徒二人?” 观音大士的心境变化,只在一瞬,身边儿到了两位菩萨因目光都在唐僧师徒身上,到也未曾注意。 既然他们两个不走,观音大士也不好再多言语,便与两位菩萨各自显化了真身,从门后出来。 不得不说,菩萨们的涵养确实是三界一流,都是一副笑容,似乎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嘶—— 法海与悟空师徒两个瞧见这场面,在心里也是暗暗惊叹,他们何德何能竟然引来了这四位大仙? 因八戒还没有醒来,只师徒四个向三位大士见礼,期间说了些没营养的闲话,其实也全靠观音大士在其中转圜,毕竟另外两位大士与唐僧师徒并不熟络。 远不如黎山老母与他们亲近。 正此时,那边笼罩着八戒的仙光也渐渐散去,见他眉心处青光萦绕,元神脱离躯体之外,一股股玄道神韵内旋不断,最后汇聚凝结一处。 元神入体,八戒睁开双目... 似乎是没有防备住自己在半空,下坠的时候还凭空翻转脑袋朝下...只见他将要落地的时候,他单手一撑地,一个腾空翻身便稳稳站立。 “多谢老母賜下这般机缘造化,这片刻功夫...老...弟子这天罡变化已从入门到了小成了。”八戒根本掩藏不住的欣喜无疑表露在外。 “你这夯货,只一个天罡法的小成便值得这般欢喜?”老母无奈笑笑:“老身此番以及为你开了关窍,日后修行起来自一路顺畅,无非是多花些时间打磨...八戒,你万不可在修行一事上偷懒耍滑,否则只会害人害己。” 八戒连连答应。 他现在只是心想:老母,您老人家刚才就该再往狠里骂我,骂得再狠些...这说不定就是个大成或者是大圆满的造化... 若是让老母知道这八戒还想存心碰瓷,不知会不会干脆一巴掌废了他的修为。 大圣见八戒得了好处,上前恭喜了一番,后道:“你既然修得天罡小成,不如便施展个变化,也让俺老孙看看这天罡法诀与我那地煞变化究竟有何不同?” 八戒也不露怯,道:“哥哥请看!” 他当即施展变化,只见他自元神之中引出一股玄妙道法,紧接着自神魂生幻,随后八戒的相貌也随之变化——等仙光散去,八戒原本一副肥头大耳的模样已是消失不见,就连圆滚滚的肚子也收了回去。 就这幅模样观瞧,他分明是个精壮汉子,哪里是个猪头妖怪? 八戒从怀中掏出了一面镜子,自家对着一照,就开始傻乐—— 若是这般模样回去,翠兰她...不好! 刚想到此处,他便发觉了至少六道不善的目光将他锁定,连忙定了定心神,先将镜子起来,然后收了神通变化,恢复了本相。 这才顿觉一片轻松。 却听老母询问:“八戒为何收了变化?” 八戒本也没有个说辞,但听老母如此询问,思索之际,心中却多出了诸多感悟:“师父曾言相非相,爱者近,嫌自弃...弟子本身就是个这般遭人厌恶的模样,便是施展变化因而招得人爱,也不过镜花水月一场空,实在自欺自人,...猴哥他精通七十二变,不也依旧是始终以本相行走?弟子生了这般相貌,虽然诸多不便,却也能知谁真心与弟子为善...还是就以这个猪头面目行走吧。” “三藏,你这个弟子果真颇有禅性,也不枉老身点化他一场。”老母言罢之后,道:“你师徒一路西行,当相互扶持,坚定信念,不可半途而废...老身言尽于此。” 黎山老母回头看了一眼三位菩萨,尤其对观音大士着重看了两眼,笑道:“这本是你设下的迷局,却让老身喧宾夺主。” “老母言重了。”观音大士连道不敢。 “哈哈哈——” 老母笑着驾起了祥云,顷刻间便消失于天际。 老母离去,文殊与菩萨二位菩萨也说了一些勉励他们师徒的场面话,便先后离去,只剩下了观音大士一人独自面对他们师徒。 都是老熟人了,甚至说眼前西行的这师徒五人,也都是观音大士一手操办汇聚起来的。 人虽然看似还是这五个人,但观音大士自己知道,这跟她最初设想是完全不一样的...但似乎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反而更加像是个前去取经的模样。 “阿弥陀佛。” 菩萨轻念了一声佛号,她看着这眼前五人,都不知道该喜还是忧,“老母说的不错,此迷局本是贫僧提议设下,却未曾想吾与文殊、普贤两位菩萨都未曾露面,便被你破了去...只是你言语过激,眼光偏执...这世间并非处处罪恶,灵山诸多菩萨真佛,也并非那么不堪...三藏,善断罪孽,这是你的长处,自该扬之;可也不能因此便忽视善行——” 观音大士见法海想要开口说话,她微微摇头,道:“贫僧不是要于你辩佛,只是想要让你在持守本心的同时,多看看那些以往你所忽视之物...便是真佛菩萨亦有力穷尽之时,因此才有你这等斩业僧人入世,也正该是你斩了那些贫僧渡不尽的罪孽。反之...你看不见的那些善行,也当有贫僧彰显慈悲。” “阿弥陀佛,此间房舍留你师徒一夜所用,也该让八戒吃一顿饱饭了。”言罢,观音大士也起云而走。 第八十一章 趁着天色还亮,我等先出山去吧 眼看着观音大士离去的背景,法海心中感叹,便是仙佛又如何? 似观音大士这般大菩萨,便当真得了超脱么? 出世入世,普渡众生,斩业罚罪...法海此时此刻所求,也不过只是个问心无愧。 他想到了当年遇见的谪凡一位好友,看似疯癫度日,实则也是苦历红尘——此番也有些感悟,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在他心头坐着的那尊,才是佛。 佛是佛,佛非佛,南无恶阿弥陀佛。 是夜。 法海少有的没有修行,他也没有进入这身后的屋舍,而是盘坐在门前,照着太阴,静静禅坐了一夜。 大圣随意吃了些瓜果,拿起一本自己以前的抄写佛经,他是默读,并没有出声; 小白龙提着长枪拉着沙僧去了后山,直到天日放光两人才回来; 只有八戒,真真正正的吃饱喝足了之后,想要大睡一觉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以往自己想要偷懒睡觉时,大师兄与师父总是会在一旁督促自己修行,他们越是催促,自己便越是犯困。可如今没有人打搅自己了,反而无比清醒...不得已,他只好坐起来练功,看看能不能把失去的困意找回来。 ...... 过了这四圣试禅心的关卡,师徒几个各有所得。 这一路继续向西,不过此番众人倒也没有专门走小路,是小白龙探得附近有一大仙道场,妖魔不敢在此生事。知道有一位大仙,小白龙自然不敢深入探听,以防误会,便一路随行。 一路上也遇上了许多店家,除了叫八戒能吃几顿饱饭,倒也还打包携带了不少干粮。 “师父。”大圣凑到师父面前,道:“前番到是忘记了一桩事儿,正遇见了三位大菩萨在场,这千载难逢的机缘...却该先让菩萨们指点一下弟子佛经诵念的如何...” 八戒听了这话,连声道:“大师兄不可,若提前泄露这般天机,等去上了灵山,佛祖必不给你开口的机会。” “大师兄,二师兄说的对啊。” 哈哈哈—— 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哪儿见得什么艰难险阻? 倒像是一路向西赏景游玩。 走了不多时,见着前路有一座好山拦路,当真是个高山峻极,大势峥嵘。 他们师徒一路西行而来,这般俊美山峰,还是头一次见到,以往所见都是嵯峨险峻,便是有个聚福灵气,于此山相比宛若云泥。 “日映晴林红雾绕,风生阴壑彩云飞。”法海见这盛景,也是心情开阔,赞叹了几句:“好风景,当真是个好风景。” “老猪我瞧着也不过寻常,跟我那福陵山也什么差别,不也是山?不也是这些草木?”八戒说着话锋一转:“也就师父这般有涵养的大德高僧能瞧出其中奥妙,似老猪这等俗人眼中哪有什么分别?猴哥...你说是也不是?” “去去去。”大圣推攘了他两下,道:“别的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山中桃李,比你那福陵山中的野果香甜。” 他手上抓着两只大桃,在衣服上将桃毛擦干净之后,送到师父面前:“师父,吃个桃。” “这花开花谢的山头景,云去云来的岭上峰,松柏竹千载斗秾华,桃李柳三春争艳丽...你们可还记得咱们入山前,是个什么节气?”法海顺手接过来桃子,并问了他们一句。 沙僧开口接了一句:“快入冬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此处竟是个四季如春的地界? “看来是个仙山真福地。” 众人当即收敛了几分,便是大圣的脚步也稳重了些。 ..... 此山,唤作万寿山。 山中有一座观,名唤五庄观。 观里有一尊仙,道号镇元子,混名与世同君。 在却唐僧师徒入山之前,他得了一张法帖,乃是三清之中的元始天尊简帖。 他点齐了门下弟子,又呼两个最小过来,吩咐道:“为师要去上清天弥罗宫,去听元始天尊讲说‘混元道果’,你们打两枚人参果来,我要带上天去。” “是。” 出自大仙门下的散仙不计其数,如今还在观内未曾出师的共有四十八位,都是得道的全真。此番上天,他要带走四十六位,只剩下这两个最小的看家,等他二人取来人参果之后,大仙托着人参果,一边走一边儿又吩咐道:“你二人留守观中,要仔细看管后院的人参果树,不得差池。” “是。”两个小徒连连答应。 “清风、明月。”镇元大仙忽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二人:“今日有东土大唐驾下唐三藏,去西天取经,路过我观...他是我的故人,尔等切勿怠慢。可再打下两枚人参果来,送与他吃,权表旧日之情。” 清风、明月闻言颇有不解,疑惑道:“师父,我等乃是太乙玄门,怎于那和尚有交情?” “啊呵呵呵——”镇元大仙笑了几声,“你那里得知。那和尚乃金蝉子转生,如来佛的第二个徒弟。五百年前,我与他在‘兰盆会’上相识。他曾亲手传茶,佛子敬我,故此是为故人也。” 大仙临走时,又多说了一句:“三藏虽是故人,却不可招惹他的徒弟,以免惹出是非。” 二童领命,镇元大仙仙云承载着众徒弟飞升,直上天界。 ...... 他师徒几人顺着山间大路行走,抬头见那松篁一簇,楼阁数层。 法海远瞧着便不凡,对徒弟们说道:“看来咱们是到了这大仙道场了。” 不一时,众人便来到了门首,见那松坡冷淡,竹径清幽,门前池宽树影长,宫殿森罗紫极高,这还不是个福地灵区? 法海上前观瞧,又见那山门左边有一通碑,碑上有十个大字,乃是“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心说果然如此。因他从小白龙口中得知此地乃是万寿山的时候后,便知此山乃是那号称地仙之祖的镇元子的道场所在,故而并不惊讶。 他只是一时拿不准,此地究竟是不是那诸天神佛设下的又一遭劫难。 正在摇摆间,听大圣询问:“师父,咱们可要进去拜访一二?” 众徒弟把眼瞧过来,尤其是那八戒,哼哼唧唧道:“老猪别的不求,只求化一顿饱饭即可...师父,你可看这道观这般排场...” 大圣捏着他的耳朵:“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法海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心说:这大仙非凡,我若是过他山门而不入,反倒是有几分不敬。 念及此处,法海念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尔等莫要擅动,敖烈...你去探探门,且看仙观迎客否?” 小白龙走到门前,左右探了几番,又敲敲门,向着门房方向问了几声:“有人么?” 只是并无什么回响。 小白龙回身复命:“师父,道观空空无人,莫非无人在家?” “既是这般,便是我等来的不巧...主人家不在,未得应允,不可擅入。”见是这般,法海反而放心,不是我不拜访,反而是我对你有敬意,见你不在家,这才没擅入你家,“趁着天色还亮,我等加快些脚步,先出山吧。” 说着,便带头离去。 上架感言 首先感谢编辑大大签我,以及一路一来的指导与支持;再次感谢点娘这个大平台,能让我这个大扑街,写一些自己喜欢,正巧也有别人喜欢的故事;最后,感谢一直以来陪伴我的读者老爷们!!! 感谢缓解结束,开始卖惨。 兄弟们啊—— 因为追读拉胯,只能摸到第四轮小编APP,三江无望—— 所以昨天晚上与编辑大大定了今晚凌晨十二点上架。 一路追过来的老爷们应该都知道...我这个大扑街是个没存稿的,主要写这本太费脑子了... 毕竟还是想要保持这些原著人物各自的性格,以及他们各自经历各种事件之后的成长与变化。 也不知是不是费力不讨好...还是我自己写的本身有问题...一万多收藏编辑大大告知我只有600左右的追读。 大写的惨!!! 或许收藏也都是被《法海穿越唐三藏》这个书名吸量吸过来的。 总之换算下来,可能只有首订三百的订阅。 凉凉。 自入行开始,就一路扑街。 这本是最用心的一本,心里还是憋着一股劲儿的......不想就这样扑死在路上。 再次感谢每天给我这个大扑街投票的潇洒英俊的小哥哥们,还有天生丽质的小仙女们(应该有吧?),你们支持,就是我码字最大的动力。 翻开评论区,看着你们发过的“作者加油,好看!”、“写得还不错。”、“速更!”等等这些被认可的话...说句矫情一些的,我是真感动。 有时候就点开这几条,翻来覆去的看。 好了...卖惨技巧不是太熟练,但全都是感情。 以下是上架之后的加更环节—— 国庆七天假,你们放假我不放,就在家里码字了。 我莫得存稿,做不到别人一下放出五章一万字来...但咬咬牙,一天保底六千是能做到的。 也就是说,六千是每天更新的基本量,六千以上属于加更,每两千字算一更。 按照预测的首订300算,每多二百加一更,也就是首订到了五百加一更,七百加一更,九百加一更,以此类推。 要是上了千...拼了老命,也给老爷们日万几天。 月票加更,国庆是双倍月票,我看别人都是400加一更,咱也随大流。过了国庆节,恢复200加一更; 打赏我就不想了,写书至今,最高收到打赏是50块~,就这都笑了一整天合不拢嘴。 但是以防万一,也照规矩是舵主加一更吧...以此类推,到萌主加十更。 兄弟们,捞捞孩子吧—— 最后,这本会认真写完,不留遗憾。 现在去码字,争取十二点之前能码出一章来—— 第八十二章 大圣:师父,你怎么不早说? 别看清风、明月是两个道童模样。 其实他们俩都过了千岁,清风今年一千三百二十岁,明月稍微小一些,只一千二百岁。 霎听起来他们两个差得不多,其实要放在凡间...清风比明月大出来的这一百二十岁,能大出他六七辈来,怕见了还得叫一声太祖爷爷才行。 一朝国运才多少年? 可凭他们这千年的寿数,在这五庄观中,只是最小的两个徒弟,可见这镇元大仙是何等道行。 不过寻常人见了他们这般模样,谁能知道他们都修行了千年之久? 再者,所谓修行无日月,他们两个虽年岁大,可自小被收入五庄观,也一直都是这般道童模样,这般不入世俗的修行,心性其实远不能与自身年岁匹配。 修行界有个说法,外貌是心性的显化。 因此便是修行了成千上万年的神仙们,也都是形貌各异,有些做童子相,有些却是老相。 此番镇元大仙出行,家中只留了他们两个...且不论他们的道行能否守家,只说这是镇元大仙的道场,且看三界有几个妖魔敢来撒野? 唐僧师徒未曾到来之前,明月等师父领着师兄们离开之后,向明月说道:“也是巧了,偏偏今日元始天尊发下简帖请师父论道...” 清风笑问了他一句:“你还记得去岁观音大士来拜访师父么?” “隐约记得。”明月暗暗点头,道:“记得当日师父还要请她吃个人参果...可她却说这人参果与她无缘,不如等个真正有缘人来了再相请...” 说着,明月忽眼前一亮:“你是说这唐僧便是观音大士口中有缘人?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清风见明月似有所得,便顺着问了一句。 “怪不得今日师父要离开...便是观音大士这般的佛门大菩萨,见了师父尚且折腰见礼,那唐僧不过金蝉子转世,又只是盂兰盆会上一面之缘,岂能当得师父亲自接待?”明月一副我已经看透一切的神情,自信道:“师父言说给他打下两颗人参果来招待,原来是观音大士把自己的留下,转赠给了这唐三藏。” 清风见明月领会其中真意,也笑道:“正是此理,这正是师父看在灵山佛门与菩萨的面子上送他两颗,多也是结个善缘...今日他师徒上门来,留他们一晚斋饭,等明日他们上路西行,师父也该回程。双方虽无奈错过未曾相见,可他终究吃了人参果,师父也算是给了他灵山颜面。” 两人这一番言语之后,便觉着这唐三藏不过如此,就是个得了灵山与菩萨庇荫的幸运儿。 他们俩在内屋闲谈,本打算晾一晾这师徒几个,可越听越不对劲儿,等他们急忙出来的时候,才发觉这唐僧师徒竟不打算入门来,这就要走了! 这怎么能行? 主要是人家说的分明,是见家中无人,不敢擅入...可并非是瞧不起他们五庄观。 可这事儿若当真传出去,岂不是说他们五庄观不懂待客之道? 若非连累的师父名声受损,他们两个便是再受宠,怕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急忙跑出来,清风开口呼唤,道:“前方那位师父,可是去往西天取经的三藏法师?” 嗯? 众人听见后边儿有声音,还叫师父的名字,便停了停。 法海回头,见有两个仙童快步走上前来,便顺着他们的脚步打量了一番,心说:不愧是道门仙童,自有一番骨清神爽之气,道服绕雾,羽袖飘风,丰采异常绝非俗辈。 “正是贫僧,敢问二位仙童何事叫住贫僧,又如何知晓贫僧之名?” “是我家师父吩咐了,说今日会有一个从东土大唐来的僧人路过,特让我二人留在家中招待,不可怠慢。”清风拱手一礼,“方才若是我等二人出来的慢些,岂非错过?师父怪罪下来,我们可吃罪不起。” 他们俩见这唐三藏也是好一副妙龄聪俊的模样,其实已经稍稍收敛了些轻视之心,但因先入为主之故,此番话更像是在为他们自身行为开脱。 “法师还是先请入观内稍歇吧。” 清风、明月引着师徒五人就往观内走,四个徒弟见师父没有拒绝,便也跟着乐得也有个落脚之地。 入了大门,还有一个二门。 二门上却有一副楹联,上书:“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大圣见师父与两位道童走在前面,他便在后面与三位师弟滴咕:“这主人家好大的口气,也不知究竟是哪位真仙...便是当年在天宫,也未见得太上老君兜率宫的门首,有这样的对联。” “猴哥,别管他什么对联了,人家既然敢挂在这儿,还没人敢来摘了去,便是人家的能耐。”八戒推着猴哥往前走:“老猪我肚子饿的咕咕叫,还是先落了脚造饭吃吧” 八戒刚才听的清楚,这诺大的道观,此刻就留着这两个小童,凭他们两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能做出什么斋饭来? 多半也是他老猪下厨。 几人一边言语,一边儿跟着入了道观。 清风、明月请了师徒五人入了正殿,只见那壁中间挂着五彩装成的“天地”二大字,设一张朱红凋漆的香几,几上有一副黄金炉瓶,炉边有方便整香。 法海自上前礼拜,他知道这位镇元大仙的来历,自然不会奇怪此地为何只是供奉“天地”二字。 可大圣心里痒痒,心说上一个见到只供着“天地”的还是他授业恩师,难道此间主人的道行竟可比他恩师? 也是心念到了此处,便开口道:“仙童,既然你家师父是个道门高士,为何不见他供养三清四帝,罗天诸神,只将这天地二字供奉香火?” 清风、明月见是一只猴子问话,先是眉头一皱,可也有心想要彰显自家师父威名,倒也不吝啬,只是明月先问了一句:“你这犭...行者也懂道法?” 他本想叫大圣一句“猴儿”,可见他相貌不善,尖嘴猴腮一副刻薄之相,又记着师父特意吩咐,不让他们拨撩这唐僧的门徒,便将“猴儿”二字吞了回去。 “俺老孙乃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自学的是一身道家玄功。”大圣自报家门。 清风听了到是没有什么反馈,反而是明月多看了大圣一眼,道:“原来那...咳咳,孙悟空就是你啊,敢号称齐天大圣...连我师父听了,都夸你不知天高地厚呢。” 大圣脸色一沉:“这叫夸人么?” “嘿嘿。”明月笑道:“你以为我师父是谁?三清是家师的朋友,四帝是家师的故人;九曜是家师的晚辈,元辰是家师的下宾。也正是因此,他们才受不得家师供奉。你说,以他老人家这般身份,听了你大闹天宫的事儿,笑却着说当真是个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儿,岂非正是在夸你无畏勇力?” “嘶”大圣听这道童言语,心里颇有些拿不准,主要是前番才会了黎山老母...他也怕此地当真是个厉害大仙。 大圣偷瞧了一眼师父,见师父神情不变,一副闲庭之态,心中顿时有了底气,只要师父不慌,他们这些当徒弟的,自然也各自稳健。 “敢问仙童,令师何在?” 既然来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法海还是想要亲自拜访一下这位镇元大仙的。 明月回答道:“家师镇元子奉元始天尊之请,到上清天弥罗宫听讲混元道果去了。” “阿弥陀佛。”法海闻言轻叹了一句:“竟然这般错过,无缘得见镇元大仙风采。” “法师知我师尊名号?”清风好奇问道。 “与世同君,地仙之祖,贫僧久仰大名了。” 两位仙童对视一眼,他们显然是没想到此节。 哎呀! 大圣听了师父的话,上前拉住师父的衣袖,小声埋怨道:“师父啊师父,您既然知道这位大仙底细,为何不早告诉俺老孙,险些让弟子在人前出丑。” 法海按住悟空的手,笑道:“不错,此番未曾毛糙急躁,也未起意气之争,长进不少,为师心甚慰。” 悟空:... 法海看向了两位仙童,“既然令师不在,我等便也不好久在正殿搅扰,敢问两位仙童,可有空房借我师徒借宿一晚?” “有,早就备好了的。”清风一拱手:“正要请法师歇息。” “仙童,这观中可有什么禁忌之处?”悟空想要在道观之中转转,因此得提前询问,别自己误入人家禁地,引起争执。 “你想要做什么?” “天色尚早,这一路见得都是寺院,少见道观,因而想要参观一二。” 明月道:“除了后院,还有师父卧房,其余地方并无什么限制,你自便即可。” 大圣得了应允,便出了殿门,开始细细打量起这道观来,虽然与方寸山三星洞的布置大不相同,但许些道韵,也有想通之处。 八戒也上前来,问道:“两位仙童有礼了。” 他们俩见八戒相貌丑陋,本就一直避着,却没想到这八戒还挺有礼貌,这一稽首之后,二人也连忙还礼:“这位长老有什么事儿么?” “想要问问你家厨房在什么地方,可否借给我做一些斋饭吃食?” 明月指点了一番,告知了八戒厨房的方位。 “多谢仙童,不知二位仙童日常所食何物?老猪也为你们备上一份儿。” 第八十三章 险些坏了大事! “长老只管在厨房寻粮米做些斋菜即可,我二人皆能食得。” 明月忽觉这八戒虽然相貌不太好看,但也并非是那种初眼看上去的凶恶之辈,若不看他身形相貌,倒也还是个礼数周全的佛门高徒。 八戒刚走出门去,明月便觉着自己被一股阴影笼罩。 抬头去看,见是一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大和尚矗立在他面前,那大和尚身形魁梧壮硕,几乎比他两个还大,他心中莫名一紧。 因这大汉面目凶恶,又挡着光亮,这一张大黑脸隐在阴影中,更看不真切... 正当这明月想要去寻师兄当靠山的时候,却见那大和尚微微退了一步,又认认真真行了一个佛礼,便听传来一个颇为浑厚的声音,“敢问两位仙童,我等客房设在何处?小僧先将行礼归置,以防乱了贵观道场布置。” 这大和尚不是别人,正是沙僧。 那九世执念遗留下的不仅仅是对西天取经的执着,亦有九世僧人的修养。 咦? 也是个懂礼数的? 明月听沙僧的声音醇厚温和几乎不见什么戾气,他只觉着自己此前以貌取人实是有些不该,平白落了玄门大气。 他连忙收敛心性,对沙僧道:“客房就在不远处,吾与你同去。” 明月不禁主动带路,他甚至还主动搭了一把手。 出门的时候,明月回头在那三藏法师身上注视了片刻,心说:恐怕也是这三藏法师真有大德,因而才能将他们调教的如此得当吧? 明月一时有些羞愧,或许师父与这位法师相交,其实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是与佛门的算计交易...而是真心佩服他为人? 想到此处,明月愈发觉着得理,自家师父那是什么人啊? 若是这唐三藏根本入不得师父之眼,便是灵山佛祖亲自上门,恐怕也难讨得这两枚人参果。 想差了,想差了。 自己何德何能,竟敢妄自揣测师父行事? 清风在一旁也有犯迷湖,这有些不太对劲儿啊....这么就一转眼的功夫,师弟就被笼络了过去? 还如此热情的上去替他们搬行李? 明月带着沙僧离开房门,小白龙看看左右无事,便去到清风面,也是拱手一礼,道:“在下敖烈,敢问仙童贵观的演武场在何处?” 小白龙现在沉迷枪术,可谓是银枪不离手稍有空闲就得耍两下,他听师父说人间有个名堂叫大枪桩,练的就是个人枪合一。 不过此法是凡人功夫,他是神龙之躯,自然相性不合,但其中的理法自然可以借鉴,不过他还在摸索当中,这方面便是师父也没法子教他,毕竟纵是师父这般大德高僧,也有未曾涉及之处。 如今几个师兄各有事情做,他这一闲下来,自是手痒的不行,非要去活动一下筋骨不可。 他心中有个念想,下次遇见厉害妖魔,也该他展现神通,好叫师父刮目相看...也省的大师兄三番两次惦记自己这个探路先锋的差事。 小白龙可谓是师徒几人之中,修行最勤奋刻苦的,尤其是在二师兄与三师兄入门之后,小白龙是更生紧迫。 虽是师父慈悲,不肯让自己变成白马驮师父一路西行,若他却不甘心就这样跟着一路厮混,毕竟菩萨说的分明,是让他将功折罪的,如今已经免了脚力这一份苦劳,他自然得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否则他心里也不能安宁。 清风见这三藏法师麾下唯一一个俊俏弟子来寻自己,也是一样的礼数周全,他也在心里泛起了滴咕,不对劲儿啊? 这不对劲儿啊! 可他心里翻来覆去也就是这两句话,至于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小白龙俊俏面相,也消无声息的拉近些亲近感,清风换上了一副笑容,道:“演武场还在后山,我引去你吧。” “多谢仙童。”小白龙又是拱手道谢。 清风连忙还礼:“当不得谢,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去往后山的路上,清风好奇询问:“我观阁下体态非凡,刚才又道姓敖,莫非是四海龙族出身?” “仙童好眼力,我正是西海三太子,前番因犯天规,被囚禁在鹰愁涧受罚,得观音大士指点,拜在恩师三藏法师麾下,同往西天拜佛求经。”四海龙族虽然落寞,但毕竟是上古传承,若是论道起来,四个徒弟里还数小白龙的涵养最好。 再加上他天生一副受人喜爱的好相貌,因此更是个门面担当。 “原来如此。”清风久在道观修行,对三界之事了解其实也不多,多半还都是从师父平日里闲谈之中听来的只言片语。 “我观仙童道法深厚,行走之间随身自有仙气环绕,当真是玄门妙法,实令敖烈仰慕。”小白龙最善与人交际,这赞扬夸人的话是随口就来,他语气真诚,更兼这一副俊美容颜...便是这一句话,就将清风夸得心花怒放。 二人一路闲谈,一路上也未曾冷场...小白龙捡一些寻常俗务来问询,清风也知无不言,一时间可谓是宾主和谐。 所谓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脸人。 他们是来上门做客的,又不是来结怨寻仇的? 再者说,这五庄观乃是镇元大仙的道场,谁敢在这地界撒泼?自然是怎么融洽怎么来... “三太子请看。”不知不觉间,清风对敖烈的称呼已经换成了三太子,“前方便是演武场了。” 小白龙道:“仙童可得闲暇?” “三太子莫非想要同吾切磋?”清风好奇问道。 小白龙点点头,十分大方,“有此良机,自当与仙童请教共勉。” 清风一口答应下。 ...... 大圣在五庄观四处熘达,他得了师父吩咐,既然是人家有禁地,便自当避嫌,万不可踏入分毫。 因此这后院与镇元大仙的卧房,他自是碰也不碰。 但这五庄观之中,有一处藏经阁,看起来也像是个机要重地,只是无人把守...但大圣细想之后,还是未曾擅自踏入,他先是寻了那正在帮着沙师弟搬行李的明月,再三询问确认之后,这才入了阁楼。 当年在三星洞的时候,虽然时常也听师父讲道...但终归是囫囵吞枣,全凭悟性强行领会,其实很多地方都没有深入体会。 他这一身的能耐传自道家玄门,这些时日夜晚修行的时候,大圣却愈发困顿,只觉着处处是瓶颈...如今的师父是佛门大德,在道门神功的修行上也只能是给出一些建议,并不能从根源上解决大圣目前的问题。 大圣心中未尝不后悔当时在方寸山学艺时没有专研些道家真法,只是一味修习神通。 如今听闻这镇元子乃是三界少有的玄门大仙,若自己能入他的藏经阁一观,恐怕获益匪浅。 他得了应允,便一头扎入了藏经阁之中,心中叹服:果真是个玄门大仙的气象,竟能容我这个外人随意进出这样地方。 明月见大圣要去藏经阁,倒也不觉着有什么不妥。 他师父一向广开山门,麾下门徒不计其数,门徒多了自然并非人人都是亲传,一些个外门弟子,记名弟子...寻常时候也都是在这藏经阁中翻越典籍。 师父不怕他们学得多,就怕他们学不会。 至于说那些贪多的,等他实在嚼不烂的时候,自然就会吐出来。 一些听了师父之名来求道的,一般也是先入这藏经阁中自行修习,稍有所成者,或是天赋不俗者,自能得到师父指点,运气好了还能被师父列入门墙。 只是此刻他观瞧大圣颇有向道之心,心中暗自提点:明月啊明月,你跟这孙悟空也是差不多一样的年岁,且看人家在三界闯下了多大威名。 你呢? 还是一个在五庄观看门的道童,不能在这样放纵自己了,今晚就开始认真修行! 明月帮着沙僧将行李归置好之后,正要去寻他师兄一同做晚课修行,却不料鼻尖嗅到了诱人的香气 下意识嗅着香气就顺路到了厨房,见猪八戒正在操持,便在门外呼唤:“猪兄,你...” “呀!” 八戒见有人来,连忙将自己手中碗往身后藏,可一看是明月,便松了一口气,道:“仙童,你怎走路没个音声,吓老猪一跳。” 明月见是八戒一边儿做饭,一边儿偷吃,忍不住笑出声来,“却不是猪兄做了亏心事儿,自己心里不安宁吧?” 明月走进来, 看看八戒手里的碗,再看看锅里的饭,好奇问道:“明明都是一锅粥,一会儿同食不一样么?” 八戒眨眨眼,道:“偷吃来的更香甜。” 八戒其实就是嘴馋忍不住,如今被明月发现了,便顺手拉他下水。说着就明月也盛了一碗,道:“不信你试试。” 明月将信将疑,从八戒手中接过碗饭,呼呼吹了一阵儿,这才下口,这一吃便停不下来,直到见了底才罢休。 八戒见状,在旁边儿笑呵呵道:“怎么样?” 明月细细品味一番,开口道:“确实有些不一般的味道,或许是你自手艺精妙...” 八戒想了想,道:“那等我们走了,你们家自己下厨的时候,你再试试。” “来来来,先帮忙把饭盛出来,还要再劳烦仙童受累,给老猪的师兄弟们送过一趟去。” “小事儿。”明月刚吃了八戒的饭,帮这点儿小忙自然不在话下。 明月挨着送饭菜,只是却迟迟寻不见自家师兄与小白龙,最后向八戒询问。 八戒想了想,到:“你家师兄八成是被我家小师弟拉去切磋武艺了,你们这庄园中可有个习武之地?” “有有有,后山有个演武场。” 明月与八戒一同去了后山演武场,果然见地上摊到着两个人,他们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连话都懒得说一句,显然消耗不小。 两人一个背起自家师兄,一个背起自家师弟,无奈苦笑返程。 明月背着清风回到卧房,刚将清风放下,却听道清风惊呼一声:“不好!险些坏了大事!师弟,快扶我起来!” 第八十四章 小白龙:师父志在灵山!(为首订过500加更) 听清风这样一叫,一旁的明月也霎时反应过来,在清风面前急的团团转:“坏了,坏了...竟忘记了取人参果来招待唐长老。” 他两个也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一个转圜于悟空、八戒与沙僧之间,另一个被小白龙拉去当陪练,这不知不觉间,时间便就此流逝。 等他们反应过来,竟反觉早已是金乌归山,月兔出巡。 “你别转了。”清风伸手去拖明月衣袖,道:“先把我扶起来。” “师兄幼,你就别添乱了。”明月将师兄的手拿开,没好气道:“你下地都费劲,还想去摘果子?” 清风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怒目向着明月:“我不能去,你不是还腿脚灵便?快去,快去取了果子,先招待了那法师再说。” 明月夺门就走,可没走几步,他又返回来,面露急色,“师兄,现在不合适过去啊!” “又怎么?” “你忘了,师父吩咐过,这人参果是送给那唐三藏享用的...此刻除了那孙悟空在藏经阁,其余几个弟子都在,我若是拿着两个果子进去...怕是要另惹起什么风波来。”明月一筹莫展,却不知如何是好。 清风咬咬牙,道:“就取两个,将这人参果的来历明白告知他们师徒,我观他们师徒都是懂礼数的,当知个轻重分晓...若他当真以为咱们拿两枚果子出来是小气,也说明他不过如此...至于如何分配,就让他们师徒自行苦恼。” 明月神情有些犹豫,毕竟这一下午他觉着同唐僧的几个弟子相处还算不错,可此刻师兄催促:“你若是不会言语,便让我去分说。也好过明日师父回来,知晓咱们二人没办好他老人家的吩咐要紧。” 见师兄把师父抬出来,明月也只好无可奈何的去取了金击子与丹盘,那丹盘又用丝帕垫着底,独自一人往后院儿去...一个人取果子虽然不好操作,但小心一些也无什么大碍。 清风在屋内运功疗养,心说:这小白龙看起来挺斯的一个人,怎么打起架如此不要命...便是他千年的修行,也险些招架不住。 ...... 八戒背着小白龙,回到客房,却发现师父与沙师弟都不在屋中,也不住去了何处。 而小白龙下地之后,就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哪儿里有丝毫受伤的模样? 见二师兄神情异样,小白龙快步上前请哥哥坐下:“劳烦哥哥使力...小弟也是迫不得已,适才于那清风同行,我观那其心高气傲,是个绝不肯服输的,因此才假意与他两败俱伤...小弟也不是怕他,只因在人家的地面上,留他几分薄面,以防横生波折。” 八戒看似蠢笨,其实脑袋也很灵敏,在人情世故上,甚至还要强出大圣不少。他听小白龙这般言语,便忍不住为他鸣不平,“哥哥非些力气照看师弟算得什么?这不是天经地义?可却委屈你这般求全” “二师兄。”小白龙拉住二师兄的手,沉声道:“师父志在灵山,这一路上降妖除魔,结下了多少冤仇?这镇元大仙虽不知为何,遣两个弟子特意招待我等,但总归是一桩善缘...如何能被小弟一时意气所坏?师父平日素来照顾小弟,敖烈虽无大师兄那般神通,却也愿竭力助师父功成...这拖后腿的事儿,是万万不敢做的。” “嘘有人来了。”八戒耳朵微微一动,示意小白龙先别说话。 咯吱 推门进来的正是师父。 “师父,您怎么不在屋里?”八戒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吃了斋饭,同悟净一起去送了碗快。”法海见他们两个说悄悄话,也没有多问,只是说些家常,“厨房悟净正在替你清洗,你替他守着行李就是。” “是。”八戒连连答应。 “悟空呢?” “大师兄在藏经阁中观瞧镇元大仙的道藏,恐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他既好学,便不必打搅扰他,等明日走时再唤他...”法海稍顿了顿,道:“一会儿为师去问问两位仙童,看能否抄录几册关键要诀,若是可以便多留几日;若是不行,便是有缘无分,也强求不得。” ...... 明月取了果子,先来到清风房中。 两个人看着盘中的人参果,不停的吞咽着口水,此等仙果...近一万年一成,他们俩不过一千岁,也是第一次遇见成熟。 说不嘴馋,那是假的。 清风刚才运功疗伤,已经舒缓了很多。 又得这人参果在前,嗅了几缕清香仙气入体,顿觉神清气爽,便是连身上的伤势,也消磨了个七八。 “走。” 清风下地,引着明月便走。 “师兄,我还是觉着咱们不太地道。”明月跟在后面,道:“这三藏法师看起来是个有道的高僧,他门下的几个弟子也具是出众人物,咱们以这样的法子试探...是不是有些不大妥当?” 清风回头道:“事已至此,你说怎么办?若非你跑去帮忙,也不至于拖至这个时辰。” 明月一听也不乐意了:“师兄不也一样与那白衣小哥切磋?” “休要胡言,那是西海龙宫三太子,不是个简单人物。”清风瞪了明月一眼,在清风心里,只有这个西海三太子才算是那唐三藏的真正弟子,其余三个歪瓜裂枣...不提也罢。 只是他未曾想到,自己师弟偏偏对那三个感官不错,尤其与八戒还要更亲近些。 “他不是个简单人物,却排在最后,只能当个小师弟” “嘁”清风肩膀撞了明月一下,沉声道:“咱们俩才是师兄弟,你到要为他们与吾吵闹?” 明月撇撇嘴不说话,啥话都让你说了...你嘴皮子利索,这得罪人的事儿,一会儿也是你来干,我才不帮腔。 “邦邦邦!” 清风,明月托着人参果,敲响了法海师徒的房门。 “请进。” 老猪应了一声,然后起身去开门,一开门见是两位仙童,又见着清风已经无甚大碍,笑呵呵道:“不知两位仙童此刻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儿?” 老猪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将二人迎进来,向内还唤了一句:“师父,是两位仙童到访。” 第八十五章 是谁错了?(为700首订加一更) 小白龙听到外面有动静,早早就躺在了床上,以防万一。 清风进屋之后也果真是先寻见了小白龙身影,见小白龙躺在床上,已经陷入昏睡之中,还生出了几许愧疚之意。 八戒瞧的真切分明,他缓缓把头底下,走在最前面。 法海此刻正在做晚课,见是两位仙童过来,他放下手中木鱼与佛珠,正要起身时,却见那清风已经快步走上前来,道:“法师,我五庄观土僻山荒,无物可奉。只有土仪素果二枚,献给师父止渴。” 清风说着话,便把盘子奉到法海面前,明月在一旁将盖在上面的黄绢揭开,当即就露出了两个放着清光的仙果,法海去看那果子的模样,就如同三朝未满的小孩一样,四肢俱全,五官咸备...自有一股仙香扑鼻。 法海细细端详了一阵,开口道:“此物,莫非便是传说中的人参果?” “呀!”清风听法师言语,稍作惊讶,连声问道:“法师竟也知晓这人参果?” 法海广识博学,他既然知道镇元大仙,又如何不知镇元大仙的这一株天地灵根? “传闻混沌初分,鸿蒙始判,天地未开之际,便已产得这灵根,后为令师所有。”法海也是有意彰显自身见识,“说这‘人参果’,又唤作‘草还丹’。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近万年也不过只结三十枚果子。” “法师果真见闻当真不俗。”清风身形一正,道:“正是此果,是家师特意吩咐了,让吾二人取两枚来招待法师,不了日间匆忙,竟一时忘了。如今才来,还请法师见谅。” “哈哈哈。”法海笑了几声,道:“不打紧,不打紧。贫僧何德何能,能的大仙这般看中...传闻这人参果,只需要闻了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乃是果仙灵根中的极品...” 法海正说着,却见一旁八戒看着这果子直流口水,稍一皱眉,严声道:“八戒!” 八戒一个激灵,还打了一个哆嗦...不过他是个面皮厚的,硬生生凑到师父跟前,扮作可怜兮兮的模样道:“师父,师父...这果子能不能分我老猪一个...” 法海还没有说话,反而是清风先不依了,道:“不行,师父嘱咐过了,这两枚果子都是用来招待唐长老的,怎能与你?” 八戒日常被嫌弃也是习惯了的,不过那明月在后面拽了拽师兄的衣服,似乎是在提醒他:这跟来时候商量的说辞不一样啊。 清风也是一时激动上头,此刻话已经出口,更是骑虎难下。 八戒忽想到了刚才小白龙之言,他先退一步,道:“不让吃便不让吃吧,老猪不吃就是。” “两位仙童,令师的好意贫僧心领了,这果子若当真不能让我这徒儿吃,便自收回去吧。”法海一句话说完,反而是让清风、明月僵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 “法师...这...为何不让您的弟子吃,您也不吃?”明月的声音有些焦急,他完全想不明白,眼前这个三藏法师明明知道这人参果是何物,竟然还能如此坚决的出言拒绝。 “阿弥陀佛。”法海向那供奉着“天地”二字的正殿微微行礼,礼罢后才开口道:“为人师者,且不说自该与门下弟子同甘共苦...况且这人参果,左右不过一枚正增加寿元的仙果而已,似我等这般修行之辈,自有长生之道...这人参果剩下的便也只是满足口舌。贫僧若连许些欲念都克制不住,也枉自修行到今日,更难去那西天。” 法海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确实也没有生气。 他本就是客,再加上这果子有数量,他家师父又嘱咐了要给自己,两位仙童只是依命行事...所以是谁有错? 明月以为是清风,八戒以为是自己。 明月认为只要清风按照来时说的,把人参果放下,如何分配由他们自己头疼也就完事了,可偏偏师兄他非要多嘴一句,以至于闹成现在这个僵硬局面; 八戒认为都怪自己的起了贪嘴之心,不仅自己没吃上这万年难得的仙果,连带着师父也失了这一桩机缘...他不禁自责,连小白龙都时刻谨慎行事,生怕拖了师父的后腿。可自己如今是在做什么? 这贪嘴的性子,难道就当真改不得了么? 他宁愿师父此刻骂他两句,心里也能好受几分。 若是大圣在,恐怕会调侃几句:这镇元大仙真小气,既然是招待人,为何不招待全乎了?偏偏只吝啬拿出两枚果子来,叫我五人如何去分? 便是用刀切,也难平均。 “这...”清风被法海一席话,说得不知该如何分辨时,却见明月一把从他手中将盘子夺下,放在法海面前的桌桉上,道:“长老...这两枚果子是招待您的,既是送给了您,您愿意给谁吃就给谁吃...我师兄他也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您千万别见怪。” 明月语速飞快,说完之后也不给他们师徒反应的机会,便拉着清风跑出了门,心说:关键时候还得是靠我周全。 看着二人逃也似的身影,法海无奈笑笑,对八戒招招手,道:“吃吧。” “师父先吃。”八戒扭扭捏捏道。 “为师就不吃了,你四人分食就是。” 沙僧听了这话,胸前佛珠之中飘出一道执念真灵来:“师父,弟子这般如何能吃得?” 床上的小白龙听得两位仙童走远,也坐起来:“师父,弟子瞧见这果子一副婴孩模样,心中瘆得慌...故而吃不下口。” “既然如此,八戒吃一个...留下一个与你们大师兄便是。” “嘿嘿。”正此时,门外却传来了大圣的声音,“师父,弟子也不吃了...这一个人参果才加四万七千年的寿数...须知那王母娘娘蟠桃园中,九千年一熟的紫纹桃,人吃了能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俺老孙当年挑大的吃了个遍...等什么时候弟子再上天去,给你们摘些来解渴就是。” “猴哥,你不是在藏经阁观经么?怎现在就回来了?” 第八十六章 仙童托好,可别摔了 大圣笑道:“你们不知道,这藏经阁中的藏书众多,俺老孙若是一本一本观看...怕是没有个百多年翻不完。若是因此耽误了师父行程,岂非罪过?” 见众人好奇,大圣也不装了,“我思前想后,干脆拔了一把毫毛,施展了一个分身法术,化了千百分身,又分别渡入一缕心念神魂...也不需太多,只消能背下七八本书来的念头便也足够...” 说道这里,大圣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不过都是死记硬背下来,到现在还头脑发胀...也幸亏他道藏之中多是基础修行之法,还有一些是他弟子所着,因此俺老孙舍了一些,只挑了有用的来背...便是如此,也险些招架不住。” “师父。”大圣走到师父身前,小声低语:“这镇元大仙恐怕真是个遮天大能...也多亏师父提前嘱咐,若当真犯了他家的忌讳,结下恩怨...怕是不好化解。” “呵呵呵呵。”法海听悟空庆幸之言,笑了笑,“你这猢狲,莫非以为这三界大能都那狭小心眼?只要不触及他们禁忌之处,自不会跟咱们一般见识...观音大士、黎山老母,咱们也是都冲撞过的,可见她们真正计较?” “观音大士慈悲,黎山老母祥和。再论别的,俺老孙就不知道了。不过那天庭的玉皇大帝,不是个心胸开阔的。” “嗯嗯。”小白龙也在一旁附和,八戒与悟净也连连点头。 “已经够开阔了。否则如何能有你大闹御马监之后,第二次招安你上天?也是你借蟠桃会撒泼,闯下大闹天宫这般祸事,若不将擒拿你,明正典刑,天宫威严何在?便是小白龙、天蓬元帅与卷帘大将也各有错处,因此才受得惩罚...” 大圣没等师父说完,便出声打断:“师父,你今日怎么帮那玉帝老儿说起话来了?” 毕竟师父一向护短,他听了师父的话,却心生困惑。 “有错自当认罚,如何是替他言语?”法海扫视他们一圈儿,沉声道:“难道说天蓬元帅调戏嫦娥,卷帘天将失手摔碎琉璃盏,小白龙烧了夜明珠皆无过失?” “若论罪罚过重...”法海缓缓开口:“自是玉帝赏罚不明,皆由一心而断之过。” 几个弟子沉默不言,各自都在心中计较。 “只是体悟菩萨前番之言,随口说说罢了。”法海见几个弟子面色沉重,便也没有再往深了说。 其实他是想到了自己当年行事,悟空等人之于玉帝,岂非正似那蜘蛛精之于自己? 终也是自己法强过了它,因此才能将其说压便压,想放便放。 悟空不也是被压在五行山下,能不能出来,全在如来佛祖一个念头? 只不过是悟空确实犯了错,而那蜘蛛精却一心修佛,当年他便因此险些坏了心境,而现如今却已是丝毫不能动摇他的修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法海坚定而深邃的目光穿过门户,远望苍穹。 这一刻似乎在心中抓住了佛法与法力相辅相成之关键。 众弟子见自家师父隐有入定之相,也不敢再多言语,纷纷各自归位,一同修行,也顺便为师父护法。 过了不多时,沙僧闷响的声音传出来:“大师兄,二师兄...那人参果恐要见坏了。” 众人闻言连忙去看,见那人参果原本绽放着的仙光已经开始暗澹,剔透的表皮初显浑浊,便是连一直散发着的仙香,也散去了不少。 “八戒,你快去吃了,小心浪费。”大圣推了八戒一把。 八戒强忍着口水,咬着牙道:“偏你们都是懂事的,只老猪一个人是惹祸精..师父都不吃,如何叫老猪吃?” 一众师兄弟们见八戒竟能忍住这人参果的引诱,别管是因为什么,却也都让他们刮目相看,难道这便是师父所言的“贪吃而不吃”? 怪不得师父一向说:你们别看八戒懒惫,其实他也是一个颇有禅性的,只是少了人调教。 可见师父说得不差,如今有师父耳提面命,这八戒如今自然是大有长进,虽然身上的小毛病依旧不少...但心性变化不在朝夕之间,日久才见其真。 “总不能眼见得这等仙果放坏了吧?”小白龙眼珠子稍稍一转,道:“小弟到是有个计较,或许既不落镇元大仙之面,也不使这仙果浪费。” “快快说来?” 小白龙低语:“不如送还给那两位仙童。” 大圣眼前一亮:“妙计。师父不吃,咱们兄弟也不吃...既然都不吃,不如请他们两个吃了,到时候便是镇元大仙来了,怕也说不出什么闲言来。” “谁去送?”大圣将盘子托在手上。 “让小弟去吧。”小白龙主动请缨:“那清风虽不是个好相与的,却也跟小弟颇为交心。” 八戒想了想,道:“我也去,那清风难说话,可明月倒与老猪为善,同去或许能做个帮衬。” “快去快回。”大圣对二人嘱咐道:“若推诿不过,不妨也学那明月,将果盘给他们放下,你们便抽身而退。” “多谢大师兄指点。”小白龙与八戒拱拱手,托着盘子就去寻两位清风、明月两位仙童拉扯。 八戒走两步,忽觉不对,忙问小白龙:“师弟,你刚才还一身伤痛,躺在穿上昏睡,却如何解释?” “师兄放心,小弟自有计较。” 八戒见小白龙自信,便也不多问。 ...... 清风、明月的房间。 “师兄,你刚才为何失智?”明月表情严肃,似乎在质问师兄。 清风觉着牙疼,他也不知为何,那时候就是起了一股无名火,非要上去拨撩他们师徒。现在冷静下来,也是一身的冷汗,若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言语不妥,反叫自己把人参果拿回来,岂不是坏了师父的吩咐,反而弄巧成拙?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多亏了明月少见的机警,否则此时就可以考虑如何挨过师父的责罚了。 师父的教鞭,抽在身上可不是一般疼痛,连带着神魂都要颤抖。 但清风嘴硬,岂能在明月面前露怯?强自道:“我只是照师父吩咐做事,有什么错?” 明月知道自家师兄性格,见他只是这般反问自己,并没反斥自己,知他心里已经知道不妥,便也不多言,只是叹道:“师兄,我观这位三藏法师当真不凡,若是不知道这人参果的功效则罢,他分明一清二楚...竟还能视这仙果如寻常,说不吃,便当真不吃。” 清风也一旁感叹:“可不是说?若只是做戏到也罢了,可他神情坚定,语气坚决,初时看到这人参果的时候,也只是起了惊异,却不见丝毫贪欲...怪不得师尊对他另眼相待。” “师兄,你说那两枚人参果,最终会入了谁的口?”明月好奇问道。 “依我看...八成还是要被那猪八戒吃了去。” 明月摇摇头:“我倒觉着他们要推让来,推让去,最后果子平白放得僵硬不中吃了,谁也吃不着。” “邦邦邦——” “是谁?!” 正此时,敲门声想起,两个正在闲言的仙童顿时一惊,两双眼睛四下探寻,竟还有些慌张...毕竟他们背着人说话,若是被人听了去那该如何是好? 更何况这五庄观内除了他们两个,就是那师徒五人。 “两位道兄,敖烈来访。” 呼—— 清风舒缓一口气,道:“三太子稍等,吾这便来——” 清风疾步过来开门,一边将敖烈往里迎,一边观瞧他的身体,“三太子伤势已经痊愈了?” “道兄不知,敖烈乃是真龙之躯,因此得了个血脉便利,也幸师兄留手,都是些不太要紧的皮外伤...又恰逢道兄送来的人参果,那仙香之气入鼻,只让敖烈神魂舒畅,这伤势不知不觉也就好了个七八...虽算不得痊愈,但已经无碍行走。”小白龙说着,又笑道:“此番正是来谢过道兄。” 清风只顾着跟小白龙攀谈,虽见着他身后跟着个八戒,却也没有再多言。 反而是明月眼尖,他见八戒端着个盘子走在后面,便已经觉着有些不妙,等他上前一瞧,惊呼出口:“哎呀,猪兄,你怎么又把这人参果端回来了?” 八戒本也没藏着,见明月叫破,便将盖着人参果的素绢揭开,道:“我等商议之后,还是决定借花献佛,复请二人仙童享用。” “此言何意?”清风眉头一皱,这是他与明月都没有想到的场景。 小白龙道:“我等冒昧上门本就叨扰,且多得两位道兄照看,本该早谢两位道兄,可偏偏我等行脚僧人身无长物...却也真是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物件。” "target="_">>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正巧这两枚人参果转赠两位道兄,权表我等敬意。”小白龙指了指二师兄手上托着的人参果,笑道:“若是敖烈所料不差,两位道兄虽拜在令师门下,久住五庄观...恐也未曾享用过这人参果吧?” 咕都。 清风、明月两个顿时没有了言语,被小白龙说道了心坎里。 直到此刻他们两个才知道,眼前师徒五个,就连那猪八戒都能忍住这人参果之诱,究竟是何等心性。 清风屏住了呼吸,他口中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原本垂着的手,已经下意识往上抬,似乎正是要去接过那盛着人参果的盘子。 明月眼神挣扎不断,他见师兄心神已乱,便当即挡在师兄身前,伸手一摆,将师兄拦在身后,咬牙切声到:“两位请回去吧,这果子既然是招待你们的,自该你们享用——我是坚决不会接的!” 这话说的时候,明月只觉着自己心在滴血,可说完之后,却顿感轻松。 八戒眼疾手快,他见明月伸手拦着清风,便见缝插花,只把果盘轻轻一送,便送到了明月伸起来的手中,八戒还笑了一句:“仙童托好,别把果子摔了。” 他话刚说完,伸手拉着小白龙便走,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毕竟他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明月看着八戒拉着小白龙夺门而出的模样,心中急呼:他...他...他竟学我?! 第八十七章 别打了! 八戒与小白龙走得很急。 等清风、明月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的背影都消失不见了。 明月看着手中的盘子,只觉着是一块儿烫手山芋,可又没法扔出去。 “师兄,怎...怎么办?”明月有些僵硬,似乎当真是被八戒一句话唬到了,生怕摔了这人参果。 “怎么办,怎么办...人参果现在在你手上,你说怎么办?”清风神情语气更是复杂,谁知道他在这短短一瞬时中,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情绪跌宕。 明月见师兄愈发急躁,他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候自己决不能乱了阵脚,他先做了几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心态渐渐放得平稳—— “有用么?” 清风也跟着他一起舒缓情绪,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效用。 虽然这人参果的仙香虽然已经散去了不少...可此刻离得他们近啊!这诱人的香气,直教人馋得流口水。 才反应过来的明月,赶紧把人参果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还顺手拉住他师兄:“师兄,吃不得,咱们吃不得啊!” 清风的心性定力稍差了些,一边儿与明月角力,一边儿高声质问:“为何吃不得?” “师兄,你自想想看...若是师父回来之后得知他们师徒因互相谦让而将人参果送还给了咱们...咱们还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吃了...”明月的声音加重了几分:“师兄莫非是嫌师父的鞭子不坚韧乎!” “哎呀!” 明月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这恍然之后,清风才顿出了一身的虚汗,心中莫不后怕,此刻他也顾不上维持师兄气度,只急声道:“这左也不行,右也不成...却叫咱们两个苦恼。都怪师父他老人家,非要给咱们留下这样一道难题,要么就别给,要送就送齐全些,偏偏只送两个...” “嘘!嘘!嘘——”明月见师兄竟然如此大胆,敢去妄议师尊,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 清风这会儿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他反手将明月按住,道:“你说咱们该怎么办?不吃也是有违师命,吃了还是违了师命,左右逃不过一顿鞭子...我不管那么多了,死也死个饱死鬼。” “师兄莫要如此!”明月趁着师兄松了自己去取人参果,他翻身一个虎扑将师兄压在身下,道:“我有一个法子,兴许可保无无虞!” “不听!” 彭! 明月挨了一拳。 嘶—— 通! 清风被踹了一脚。 两个人的本事其实半斤八两,一时半刻也分不出什么胜负来,两人都很急躁,互换一招之后,略有个僵持,二人齐齐开口:“别打了,再打果子就不中吃了!” 说完之后对视一处,却又谁也不做声。 终究还是清风先开了口:“你先说你的法子,若是我不认可,就把果子吃了...我吃,你也吃,咱们兄弟同享福,也共患难。” 明月:师兄,你分明是要把我也拉下水... “咱们把那果子供奉给‘天地牌位’,便是师父来了,也挑不出咱们的长短来。”明月语速很快。 “有这般好主意你不早说?”清风已经放开了明月,噼手将果盘抄起来,催促道:“快些!小心果子坏了,那时咱们再去显得心不诚!” 明月:... 最终他也只是无奈轻叹一声,便也连忙快步跟在师兄的身后。 ....... 师徒五人的客房之中。 法海只是略有感悟,也并非入定。 因此几个弟子之间的言语,他都听在耳中。不过他也没有过多干预这几个想要搞事情的徒弟,相信他们会有分寸,总不能什么时候都需要自己盯着他们做事才能放心吧? 再者说,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儿,再大能大过他们谋划着让悟空在灵山大雷音寺之中,当着诸位菩萨与真佛的面诵经念佛? 以前八戒与小白龙听不得悟空念经,也给不出个调整建议,全凭他一人独自摸索;可如今有了一个来着不惧的悟净....据说他们私下里已经商议出了数套方案。 以往的夜间修行,法海还会给他们各自安排修行任务,可最近法海除了偶尔提点一下八戒之外,已经很少插手他们各自的修行了。 他们会根据自身需要,自行调整各自的修行课业...一切都已经算是走上了正轨。 法海自认为自己现在如今还是一个心怀慈悲的出家人,虽然有些时候难免会有怒目金刚之相,可若非是见着妖魔作恶,他也不会如此。 而且,相对于渡化妖邪来说,他也只是更擅长超度之法罢了。 其实不论是渡化,还是超度,本质上都是惩恶扬善。而真正的难点,是在于如何把控渡化与超度之间的界限。 他是受过这个教训的,也曾堕入魔道,虽然最后幡然醒悟,可在他心里并非就能轻易揭过。 因此这一路西行,他看似是在教导四个弟子,又何尝不是对自己以往行径的这一种反思? 何况这四个弟子个性差异很大,有好亦有缺,能把他们教成什么样子,法海自己心里也没底。而法海更愿意将这当成是师徒五人之间的一场切磋,相互促进与学习。 因为他确实也从四个弟子身上体会到了不少感悟。 佛法与法力,本就应该兼备,若没有强大的法力支撑,纵然佛法再高深,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这般看来,佛法便是劝人向善,渡化众生的依据;而法力,则是让那些妖魔鬼怪、凶神恶煞之辈,老老实实的聆听佛法教诲的手段。 若只是一味的杀生,还要佛法何用? 可若是不修法力,再高深的佛法似乎也没了用处...那些妖魔鬼怪可不会乖乖坐下听你跟他讲道理。 倒也不用说那些妖魔鬼怪,便是自己的这几个徒弟如何? 只说这悟空,若非自己佛法与法力兼备,想要让他甘心俯首,恐怕也是天方夜谭。 别的不说,只说前几次悟空行凶伤人,若是那原本的“三藏法师”必会用佛法来说教,便依照那猴子的脾性,岂能听他言语? 若是激得他蛮性发作,这棍子还不知道要朝向谁。 想来那传闻中的紧箍咒,便是观音菩萨传自“三藏法师”克制拿捏悟空的法宝利器。只不过如今换成了是自己往西天行走,自然也就用不着这紧箍咒了。 而若非是自己...八戒或许也不是现在八戒;悟净也不是现在的悟净;小白龙恐怕也会被断去龙角,摘走龙珠,变成一匹白马驮着唐僧去西天取经吧... ———— 时间慢慢流失,师徒几个各自修行,互不打扰。 直到第二天刚刚放亮,八戒先一步醒来,自行拾掇出了一应洗漱用具,清洗了一番之后,便又去了厨房操持,趁着这五庄观家伙事儿齐全,先吃一顿饱饱的上午饭。 若是不出意外,近几日都将在大山之中行走,怕是也难寻个人家,便是寻到了人家,若非富贵之家,也经不起他的食量。 八戒这一动弹,其余师徒几个便也各自收了法,起身洗漱收拾了一番之后,三个弟子便等着吃饭。 师父法海则是一人去寻那清风、明月两位仙童。 所谓成仙之人,神满再不思睡...清风、明月两个跟在镇元大仙身边儿修行了千年,成仙自然是不在话下。若他们连这个资质也没有,怕是也不会被镇元大仙收在门下。 虽然明月的法子听起来很管用,但他们两个也确实没有办好师父吩咐下来的差事,说心里不打鼓那是假的。 这一晚上简直是如坐针毡,一刻也不得安宁。 两个恨不得师父半夜就赶回来,干脆给他们一个痛快了事,也省的受这般心境折磨。 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两个本来就坐不住的赶紧起身,一看是三藏法师,更是快步迎了出去,明月稍好一些,只是清风稍有些萎靡。 “法师为何不多休息些?”明月看着还雾蒙蒙的天色,好奇问道:“难道法师这就要启程西去了么?” “我师徒一向是月升而修行,日出而向西...昨日叨扰一晚给两位仙童带来诸多不便,是贫僧师徒失礼之处。”只要面对的不是行凶的妖魔鬼怪, 法海的涵养是挑不出定点儿毛病的,便是见了妖魔...他也是会先笑着打招呼。 清风、明月一听这话,更是一脸惭愧。 明月干脆也来道歉:“本是家师吩咐我二人要好生招待法师,却未曾想因为两枚人参果,险些闹出个不愉快来...法师不怪罪我与师兄冒失莽撞已经庆幸,如何当得法师致歉?” “是极,是极,正该我二人向法师致歉。”清风也连忙拱手。 “本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法海笑道:“若是令师询问起来,只管实话实说,就说是贫僧固执,因而才未吃这人参果...适才得知昨夜几个弟子‘擅自’主张,将人参果送还与仙童...” 明月摆摆手,道:“法师不必担心,既然法师与诸位道兄相互谦让不肯食用,我二人也不是贪嘴之辈...昨日三太子与猪兄将人参果送还之后,我与师兄便将其供奉于正殿‘天地’牌位前,一枚奉天,一枚敬地,正得其所。”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心中更道:不愧是玄门大德家的高徒! 双方互相钦佩,越看越是顺眼。 “八戒做了一些早斋,二位仙童若不嫌弃便同往食用些,如何?”法海对他二人发出邀请。 “敢不从命!” 两人拱手而谢。 路上法海又询问:“也不知令师几时能回来,此番无缘得见,当真是一大憾事。” “师父也没说个时日...法师若是有心,不妨便在观中小住几日,等师父回来见过再走,也不迟。”清风顺口说了一句。 第八十八章 师父,您先别生气... 这万寿山五庄观,乃是三界少有的洞天福地。 能被镇元大仙立为道场,再加上这人参果树汇聚灵气,只是一夜的短暂修行,便让师徒几个受益匪浅。 不过修行也并非一蹴而就,在于朝夕刻苦不间断,除非久住在这五庄观之中,否则也不差在这一两天上。 法海笑了笑,或许他们也是一句客气话,便轻言婉拒。果然,两位仙童也不再多提此事。 几人用过了早饭,明月帮着八戒一同清洗厨房,小白龙前去探路,沙僧收拾行李,清风陪着三藏法师闲谈—— “悟空。” “师父。”大圣上前听候吩咐。 “取些柴米钱来。” “是。”大圣心中默算了一番,从包裹里取出些钱财来,送到清风手中:“我师徒吃了你家的不少米粮,这些权当是添用。” “法师万万不可!”清风连连推诿:“哪有主人家招待客人,复还收取钱财的道理?若是师父知道了,怕是我等少不了一顿好打...法师欲陷清风于不义乎?” 法海见清风坚决,便也不在僵持,又谢了一声:“既如此言说,原是贫僧失了计较...悟空,收起来吧。” 清风忙道:“正该如此!法师乃是大德高僧,高风亮节,小子委实钦佩...却也不该以这财货小觑吾等。” “是极,是极。”大圣一边儿将钱财装起来,一边儿笑道:“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况且吾等亦是趣味相投...切不该让这铜臭俗气玷污了玄门清光...老孙这就收起来。” 清风瞧着鼓囊囊的行囊,忽好奇问道:“法师既然行脚僧人,怎随身还带着这许多财货?” 他心说,昨日三太子言说他们行脚僧人,身无长物...果真是为了将那人参果撇下的推诿之言? “仙童不知道。”悟空跳到清风身前,道:“我家师父一向喜爱惩奸除恶,这一路上降服了不少强盗妖魔,这些都是他们的...可不是我等财货。” “既然到了列位手中,为何还说不是你们的?”清风又问了一句。 “此乃不义之财,本不该为我等所取...可若是将之丢于荒野,岂非浪费可惜?”大圣双手合十,道:“师父大慈大悲,言说这些货既然劫掠于民,此番吾等得之,便应散之于民...因此这一路走,一路散...到了你们这万寿山地界,想是得镇元大仙庇佑,因而民风淳朴,倒也少见有什么为恶之人,百姓虽非皆是富庶殷实之家,但也可得个温饱无虞...所以这些财货才未能散出去,一直留到现在。” 清风肃然起敬,他对着三藏法师一礼,道:“小子久听佛寺善收香火敛财之道,得见圣僧才知何为佛门大德...还请圣僧再次原谅清风无状,竟三番两次心中诽于圣僧...实羞愧万分。” 他连称呼都变了。 “仙童切勿如此。”法海将他一扶,“我等行走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行事也不过求个问心无愧。” “便是这问心无愧四字,世间又有几人能知晓?” 也是法海气度非常,便是这清风一向眼高于顶,如今也难免为他折服。 几人复闲谈了几句,也不过简单说些西行路上的趣事儿,气氛便更加融洽。 不多时,小白龙已经探路回来,沙僧也将行李拾掇起来,八戒与明月将厨房收拾好,且取一些干粮以备路上食用。 如今行李越来越多,只八戒一个人挑起来自也没那么容易,大圣与沙僧都替他分担了一些。 大圣管着钱财包裹,沙僧挑着衣用行囊,八戒则是背着锅碗瓢盆以及各类米粮...这一套器具,他从一土匪窝里收拾出来的...毕竟只他一个人食量最大,师父又一向不管饭,无奈之下便只能自力更生。 一路上埋锅造饭,自然是练出了一手好厨艺。 且看他肥头大耳的模样,往他灶台边儿上一站,所有食客便都先得个放心。 因八戒愈发长进,便也无需刻意“欺”他,师兄弟们帮他分担些行李,更不是什么大事儿,无非是兄弟情深罢了。 法海对此喜闻乐见,取经路上仙佛阻难,再加上自己这不肯求全性情,往后这路怕跟是难走,若他们五人尚不能齐心协力...也难言上得西天。 因此法海也愈发好奇,若是自己不曾来过,只是三藏法师本身,是如何去了这西天的? “多谢两位仙童招待,贫僧这就告辞了。” 清风、明月送师徒五人出了五庄观,颇有些不舍之意。那清风更是抓着法海胳膊上的袈裟,“圣僧,适才那降服黑风怪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圣僧若是取经归来,路过我观的时,千万进来坐坐,且饮一杯茶水...也让我听个全乎故事,这听一半而断,好叫人难受。” “既然是仙童所请,贫僧谨记在心...取得真经之后,定来观中拜访。”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何况君子相交,更不在朝朝暮暮。 师徒五人一路向西,观看这好山好风景,也算是惬意。 却说那镇元大仙自元始天尊讲道完毕散了会,领众小仙出了仙宫,径下瑶天,踩着祥云飘浮于万寿山五庄观门首之上。 大仙正要落下云头,却看到清风明月两个站在大路中央,眼睛一直往西边望去,竟连他这个师父回来都未曾察觉,心中觉着奇怪...他故意遮掩了行踪,施了个轻步法子,悄悄落在了清风与明月身后。 “你们两个在观望何物?” “正目送三藏法师师徒西去。”明月老实回答。 清风倒吸一口凉气,他身形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见明月毫无察觉,他拉了啦明月的袖子... “师兄,别闹。”明月又道:“你还是想想等师父回来,该如何交代吧。” 清风不动弹了。 “哦?交代什么?可是你等冲撞了贵客?” “我等相谈甚欢,虽有些言语向不妥,但也早被化解...额...师...师父?!!”明月声音越来越小,他瞥见了身边儿师兄一副已经认命的神态,脖子缓缓往后扭...正入眼帘的不是师父的面容,又是什么? 啪嗒! 明月跪在了地上,道:“弟子恭迎师父回山。” 说完,他还拉了一下独自站着的清风。 清风:... 这两兄弟可谓是互为怨种。 “弟子恭迎师父回山。” 清风能怎么办? 总不能真站着不行礼吧? “起来吧。”镇元大仙需扶一手,等清风、明月各自起身之后,大仙又对云头之中的弟子们道:“尔等各自散去。” “是——” 众小仙齐齐答应一声,散去了四方。 “说吧。”等众人散了之后,镇元大仙笑道:“究竟犯了何事?” 清风低头道:“我等未曾按照师父吩咐招待好了这三藏法师...” “细说。” 清风顿了顿,道:“也怪我等擅自揣摩师父心意,还道是师父今日正巧听元始天尊讲道,乃是为了避开这位大德高僧...因此从一开始我二人便起了轻视之心。” 明月开口道:“此为第一过失。” 镇元子心说:你这话...说得其实也没错。如此也算不得你等错处,只是稍有些怠慢,也算不什么大事...只要今日安安稳稳送走他们,便是你们的功劳。 不过这话他心里想想可以,却不能直言说出来。 “嗯——”镇元子沉声道:“你们既然知道他是吾贵客,还敢轻慢,自是尔等懈怠...下不为例。第二呢?” 咦? 听师父语气严厉,但似乎并没有动怒,清风稍有些迷糊,可也只能接着说道:“可后来经过一阵短暂相处,弟子发觉这位三藏法师,当真是个大德高僧,他门下弟子各个人物非凡,当真乃三界翘楚...便是因此,弟子与师弟只顾与他们相谈...却忘记了师父的吩咐。” “什么吩咐?”镇元大仙问了一句。 明月接过话来:“师父,您也忘了么?不是您让我们摘两个人参果招待三藏法师,万不可怠慢?我们俩把这事儿给忘了——” 镇元大仙听到这里,觉着有些不对劲儿...若只是说“三藏法师是个大德高僧”倒也没什么,可他听到“他门下弟子各个人物非凡,当真乃三界翘楚”,却稍有了些恍惚... 见师父沉默不语,清风知道...师父怕是真生气了,想用言语为自己与明月开脱一二,“师父先别生气...” 明月低头沉声道:“真让您生气的,还在后面...” 镇元大仙听了这两个小童的言语,颇有些哭笑不得,道:“莫非是你等惹怒了那孙猴子,引得他发混撒泼?” 清风、明月齐齐抬头,明月更是好奇道:“师父为何这般言语?这位孙大圣虽然不太稳重,有时候言语犀利,但他也是个爽利人物...虽看起来有些尖酸,但也不该以面目识人。他得知咱们观中有一栋藏经阁不禁外人入内,自来了便入内自习经书了...我等未曾惹他,他也不曾发过什么蛮性。” 清风也点头道:“孙大圣勤奋好学,我与师弟却日常懒惫...也是一过。怪不得他能闯下齐天大圣的威名,我等也活了千年,却也只在师父门下碌碌。” “他去藏经楼观经自习?”镇元子的好奇心再次被引起来。 第八十九章 昨夜确实不该让你等将那人参果全都送还回去... “是啊。”明月连连点头。“他还生怕那藏经阁是咱们五庄观的禁地,擅自进入了有所冒犯。因此再三向弟子确认之后,才由弟子引他进去...师父,弟子见他也是个礼数周全的,为何能干出大闹天宫这等事儿来?莫非是天庭见他是个猴子,因此瞧不起他,才惹得他发怒?” 镇元大仙看了他一眼,“你怎不亲自问问他?” 明月更是认真:“因师父说不可招惹三藏法师门下弟子,弟子怕这事儿是他心中禁忌...便没敢饶舌。” 镇元子:... 所谓闻名不如见面。 他们师徒五个,镇元子也不过只是与那唐三藏的前世金蝉子有过一面之缘,至于他们的心性如何,其实所知并不算多。 若说只是亲手奉茶,便算是故交...那他镇元子岂不是亲朋满天下? 万年才得这三十枚人参果,岂能够分? 也是如今他灵山佛法东传,再加上灵山遣观音大士亲自上门相求,这才应下两枚人参果。 留下这两个最小的弟子在家,也是让他们得一份这西游的功德,只是没想到自己不在家,却还是起了这般波折。 以往那猴子的名声在三界可不大好,惯是个顺手牵羊的主儿,就说他是个贼头也不为过。 对此,观音大士还专门提过,若是那孙猴子当真敢打人参果的主意,其中的干系灵山全都担着。 当时观音大士这话一出口,镇元子大约也知道只两个人参果绝不够他们师徒分...那贼猴子胆大包天,八成是要下黑手的。 其实对于镇元子来说,三十果子让他多偷几个也不打紧...一来是他早就吃腻了,二来...既然有灵山兜底,他巴不得这猴头多偷几个去,也让那坐在灵山大雷音寺的如来佛多放放血。 八宝功德池中金莲先取几百朵来;还有莲子,也送来几千丸—— 他左右是不亏的。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猴头竟然没有生事。 不过镇元子对他倒也始终高看一眼,不论装湖涂,还是真大胆,敢在下界竖起妖旗,明目张胆反天的妖魔...还真没有几个。 是了,许是这猴子观瞧我道藏入迷,根本不知道还有人参果这一事,若他知晓了,岂能走空? 可他为什么要去藏经阁观经自习呢?! 镇元子觉着自己似乎错漏了什么,他一手一个,将清风、明月提熘起来,道:“尔等将他们师徒来后的一切,从头到尾一处不漏的给吾讲来。” 清风、明月两个不敢隐瞒,等师父将他们放下,便从他们私下揣摩师父心意,以至于险些让唐僧师徒几个过门而不入讲起—— 刚讲完这一段,他们发现师父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轻慢而生怒,只是一手摸着胡子,眼睛稍稍眯起了几分,心中更加忐忑。 又讲到引着他们入了观,那唐三藏在正殿为“天地”牌位上香之后,得知师父不在家时的遗憾神情... “你是说那三藏法师,还知道吾的名号?” 明月疑惑道:“师父乃玄门大能,那三藏法师也个见识广博的,知道师父的名号,很奇怪么?” “你接着说。” “是。”明月答应了一声,这又讲起了他帮着沙僧收拾行李、引着大圣入藏经阁以及在厨房与八戒做饭...他稍顿了顿,还是老老实实把自己跟八戒偷吃的事情如实讲述,希望可以一会儿师父算总账的时候,看在他主动交代的份儿上,能够从轻发落。 清风却瞥了一眼明月,心说:我说你为何与那猪八戒亲近,原来是他一碗米粥就将你贿赂。 id=wzsy> 见明月停下,清风接过话茬,说的是他跟小白龙在后山演武场切磋—— “师父,便是因为我二人分身乏术,竟然忘记了将人参果取来招待三藏法师,这是我等第二桩罪过。”清风知道有明月这个实诚师弟在一旁,一些春秋话术不要好施展,便也老老实实交待问题。 “这也怪不得你们。” 见师父松口,二人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神情语气也镇定不少。 “讲,接着讲。”镇元大仙示意两个人别停下,他想知道后续是个怎样的发展,也想要听听看...真正让自己生气的究竟在什么地方。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言,讲他们如何为送两个人参果过去而发愁;又讲是如何商议下那试探之法;后说起清风迷了心智,挑起那三藏法师性子时...两个忽变得语气小心,生怕师父起了真火,见师父只是摸着胡子不言语,他们无可奈何,也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 都到了这个时候,也是无所畏惧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两人一口气将后续讲完。 并且着重讲明了三藏师徒几人在面对人参果之引诱时,相互谦让皆不肯食用,最后给他二人送还回来...他们二人又是因何起了争执,而后又如何将那人参果供奉在“天地”排位前... 最后,又将今晨大圣所言“降妖除魔,取之于民,散之于民”之语,告知给了师父。 讲完了全部,两个小徒弟低着头一言不发,静静等候师父发落。 “哈哈哈哈!”却听师父忽然放声而笑,赞叹一声:“好一个唐三藏!教导得四个好徒弟!” 镇元子复在这两个小徒弟身上看了许久,颇为赞许:“你们两个能取长补短,最后坚守心性,也不算枉费了这一遭际遇...去,将那树上的人参果敲下十枚来,为师今日要开个‘丹参会’。” 镇元子说罢就往西边儿走。 “师父要去何处?” “那唐三藏不是说想要向贫道当面请教么?”镇元子架起飞云,人已经上了半空—— 大仙祥光飞快,顷刻便是千里。 他大约算着他们师徒的脚力,仔细往下观瞧,别让他一个恍忽便越了过去。 行不多时,他便见到了师徒五人正结伴儿而行。 他也并没有直接现身相见,而是隐藏在仙云中侧耳听了他们师徒几句闲谈。 大仙也并非故意偷听,实在是他们师徒几人正巧还说着在五庄观的事儿,他一时也不好露面...到不如干脆听听他们私下如何言语。 “师父啊...可馋死我老猪了。”八戒一边儿走,一边儿叫屈:“那可是人参果,人参果啊!一万年才吃这么上一回...还是个有数目的...这是多大的造化?师父一句话,说不吃就不吃...” “呆子!”大圣照着他屁股踢了一脚,笑骂道:“偏你嘴馋话多...此番吃不上他的果子,自然是没这个缘分...你若当真想吃,老孙到是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八戒凑过去。 “你跟着师父老老实实上了西天,取了真经,得一个大罗正果...到了那时候再投了名简拜帖上门拜会镇元大仙...八成能得他一枚仙果招待。” “去,去去——”八戒甩了甩袖子,向师父告状:“师父,你看猴哥...他一贯爱取笑弟子,你也不多管管他。” 法海对着八戒说道:“昨夜确实不该让你等将那人参果送还回去...” 八戒顿时腰杆直起来,心说:师父还是心疼我的! 云头上的镇元大仙也认真了几分,眼下正是见分晓之时—— “就该留下一枚,让八戒端在眼前...叫他只能看,不能吃,以此助他修行。”法海拍了拍八戒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若你能捧着那人参果熬过一夜,往后还愁管不住这贪吃的毛病?” “吓!” 八戒只想想那个场面,便是浑身鸡皮疙瘩乱起... 云层之上的镇元大仙闻言也是有些错愕,心说:原来你的徒弟都是这样调教出来的,果真有几分凌厉手段, 怪不得就连那桀骜的猴子,如今看起来也少了几分任性妄为。 听到这里,他也不藏着了,直接现身在云头上高喊:“长老慢行!” 众人闻言连忙抬头观瞧,却在云中寻见了一个玄门大能。 这大仙头戴紫金冠,身穿一席无忧羽鹤道氅,三须飘颔下,鸦瓴叠鬓边...当真是一副仙风道骨之相。 师徒五人复又相互对视一眼,虽没有说话,但也得知他们中间无人能认得这位道长。 “道长可是在唤小僧?”法海倒也不畏惧,他还主动迎上前去。 大圣见了,也悄悄将金箍棒抄在手中,护在师父身边一同靠近。 见他们师徒堤防自己,镇元大仙也不恼,反而暗暗点头,正该如此警惕,否则这一路向西岂是那么容易行走? 稍有不慎怕是就要着了那些妖魔鬼怪的道儿。 大仙既然现身相见,便也直截了当的报出了名号:“贫道镇元子。” “阿弥陀佛。”法海双手合十,念佛号见礼:“原来是镇元大仙,贫僧失敬。不知道长所来何事?哦..还没有谢过昨日款待...” “不当谢。”镇元大仙一摆手,拦住了法海道谢之势,道:“贫道已经从两个劣徒口中得知了始末,又知法师晨间急行,特来复请法师回程一叙。” 法海听了镇元大仙之言,先是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心中盘算这镇元大仙要请自己回去的意图—— 第九十章 你这眉清目秀的三太子,竟然还是个坏心眼? 因他们不是急行。 所以走得并不是很快,现在回头往后看...其实还能隐隐瞧见五庄观之高阁景象。 算算时间,他们离开五庄观尚且不足一个时辰,甚至还没有走出万寿山。 见师父不说话,大圣眼珠子转转,道:“大仙莫要欺我等无甚么见识便来诓骗...所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你既昨日才去弥罗宫听元始天尊讲道,却今日便回程...莫非还没入座,那元始天尊的混元道果便讲完了?” 大圣心中起了疑虑,虽然此地是镇元大仙的道场,但万一当真有胆大包天之辈,趁着大仙不在家的时候搞事情...岂非正是个灯下黑? 大圣说着,便以一双火眼金睛去看他真假。 岂料入眼之处,仙光绽放,环绕周身之道韵浑厚大气,宛若大地般夯实。 上次见到这般玄妙的道韵,还是在黎山老母处。 嘶—— 是个货真价实的。 大圣收了神通,但依旧没有退后。 “可是孙大圣?”镇元子倒也不拿捏架子,他看了一眼大圣,叫出他的名号。 “正是俺老孙。”大圣丝毫不怯,双目迎着对视。 “你只知天上一天,第下一年...可知亦有那神奇秘境,时光飞逝千百年,外界也不过是眨眼一瞬间?” 大圣愣了愣,道:“还有这等玄妙所在?” “哈哈哈哈。”镇元子笑道:“三界何等广阔,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等奇妙之处可并非一两处。也不局限于秘境,三界有几位大能都能够施展这般神通。不过这时空之道变换莫测,就连贫道也不过略知一二...修行尚远。” 初见这位镇元大仙时,因不知道他的身份底细,因而稍有些警惕。 但此刻一番接触下来,却不觉他是个惯用身份神通压人的大能,性情颇为随和。 其实想想也知道,若这位大仙当真是个待人苛责的,五庄观岂能有今日这般鼎盛? 别的不说,只说他能将那藏经阁对外开往,便足见心胸。 法海没想到这等大能竟然会亲自追上来复邀自己等人回去做客,他开口道:“阿弥陀佛,我师徒本已向西而行,万不该回头复去..如今既是大仙亲自相留,若贫僧不应,岂非不知好歹?何况小僧久闻大仙仙名,今日见之甚幸,又蒙大仙错爱,敢不从命?” ...... 镇元大仙复请回了师徒五人。 一路上他也观瞧着真切,见他们师徒五人确实如同清风、明月所讲,确实各具风采。 便是那看起来最不起眼的沙悟净,也不能等闲视之。 回程时,大仙没有运转神通法力,也如同凡人一般,同师徒五个一路行走。 “自修行有成一来,贫道许久未曾这样一步一个脚印,行走这般远的路程了。”镇元大仙有感而发,笑道:“法师却发愿一步一个脚印走去西天,此诚大毅力。” 似镇元子与黎山老母此类三界大能,看似修为高绝可望不可即,其实也都是性情祥和之辈。 若是能得他们另眼垂青,自当是大造化。 前番四圣试禅心,被法海连消带打以看似叛逆的犀利言语化解,黎山老母不是也没有动怒,反而还送了他们每人一桩机缘? 如今的这位镇元大仙就更别提了,双方本就没有什么冲突,现在又是相看两不厌...没道理不与他结交相好。 “师父!” 清风、明月早就在门外等候。 见师父引着师徒五人回来,明月上前笑呵呵道:“几位长老,咱们又见面了,快快请进——”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就去帮着收拾行李,手法非常熟练。 清风则是凑到了法海身边,小声道:“法师,此番需得将那降服黑风怪的故事讲完,才能走。” 小白龙听了,在一旁笑道:“呀,师父来时还惦记着这个事儿,言说万不该起了这般话头,却不曾将故事讲完,叫那仙童平白等得心急...此番回去需得将那‘高老庄降妖’、‘黄风岭遇袭’、‘流沙河受阻’等故事一发讲于他听...” id=wzsy> 清风听得顿时起了精神,一副抖擞模样,可没等他多高兴几分,便听那小白龙又道:“却不料如今道兄只肯听完‘降服黑风怪’的故事,也罢...剩下的便先存下,等我们取经回来时,在讲不迟——” 清风顿时一阵咬牙切齿,昨日怎么没看出来,你这眉清目秀的三太子,竟然还是个坏心眼? “哈哈哈哈!” 众人闻言纷纷笑出了声,便是连镇元子也不例外。 此前两个小徒弟事无巨细的全部禀报给了他,这一节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敖烈,休要乱言。”法海第一个收敛笑意,他对小白龙道:“你这般言语无状...便罚你今日于清风一起,他想要听什么,你便讲什么,不可半分怠慢。” 小白龙拱拱手,道:“是,弟子谨遵师命。” 也是因他们相处融洽,此时小白龙颇有分寸的几句调侃,使得气氛更加轻松活络。 “请!”镇元大仙一伸手。 “请。”法海同请。 这一次场面颇为隆重,镇元大仙麾下的众弟子各司其职,早就将“丹参会”的会场布置完备...相对于昨日来时的冷清,今日他们师徒五个才真正见识到这万寿山五庄观的道韵。 入眼之处,皆是逍遥仙人,具不受天宫管辖,为首的几个修为深厚,便是大圣见了不都敢轻言胜之。 众人走入正殿。 正瞧见昨夜被众人相互推让,最后被清风、明月两位仙童供奉在“天地”牌位前的两枚人参果,此刻已经全无仙光,水灵皆失,干巴巴的皱成了一团。 若是之前像是三朝未满之婴孩,如今便如那龙钟正寝的老朽—— 此情此景,众人难免想起昨日之事。 八戒擦了擦口水,到现在想起来也是可惜不已,自己当时为什么就不敢一口咬上去呢? 镇元大仙唤过清风明月,让他们二人将供奉在供桉上的果子取下来,道:“埋于后院果树下吧。” “是。” 两人依令而去。 又是一番香火供养之后,镇元大仙向师徒五人道:“我这五庄观倒也寻常,闻名之处不过也就是那人参果罢了,本昨日便应招待,却不意贫道赴元始天尊之约,听他讲‘混元道果’因此错过...不过两位童儿毕竟是得了吾的吩咐,因此才惹下这般事端了...如今复请几位长老归来,也不为其他...这人参果当不能再有吝啬。” “因此特行了个名目,唤作‘丹参会’...请。” 镇元大仙请他们各自入座,等五人入座之后,镇元大仙环视一周,道:“几位稍请,贫道去去就来。” 镇元大仙入了内堂,片刻后便出来,身后跟着两位弟子,一个人抬着一张座子,一左一右,添在了两侧。 正此时,清风、明月也回来了,先向师父复命,就准备告退。 只不过见大殿内多了两张桌子,心里还在滴咕:莫非还有什么客人未来? “你二人也入座吧。”主位上的镇元大仙开口。 刚还有些恍忽的清风、明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在下意识四下张望,想要瞧瞧师父是让谁人入座。 “别看了,就是你们两个。” 两个仙童这才醒悟,顿时受宠若惊...何德何能,在师父亲自招待顾客的时候,他们两个还能得个座位来作陪? 君不见这些师兄们也都只是在一旁恭敬而立,随时听候吩咐? “谢师父!” 师命不敢辞,清风、明月表面战战兢兢,内心风骚不已,虽然不敢坐瓷实了,但也是把个腰杆挺得板正...只差露出得意神情。 “啪啪!” 镇元大仙又一拍手,内堂又有八位弟子托着丹盘入殿,分别奉送镇元大仙、三藏师徒无人以及清风、明月的面前—— 虽然丹盘都被素绢盖着,可这仙香之气透体而出,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法海虽然也有些预料,可也确实没想到镇元大仙竟有如此手笔,竟舍得与他师徒一人一枚,心中默念了几句经文, 平息心中纷乱思绪。 八戒只是初嗅一缕,便已经是心念恍忽,情神荡漾,心说:镇元大仙果真大气! 老猪之前还以为他是个小气的,是我冤枉了他。 大圣也不禁多了看了几眼,他到不似八戒这般嘴馋...但如今既然能享受到这个口福,自然也是起了几分期待。 沙僧看着自己眼前的人参果,陷入了沉思。 镇元大仙看出了沙僧此刻状态,笑道:“诸位不知,这人参果并非只能吃食,以法力将其裹挟,心神相交之下,也可炼化起精魄,自可将其灵化收纳入体。只是...效用虽也不差,但终究是少了一份口福。” 小白龙听了这话,心中也稍稍一定。 前番他话也不是假的,他真的是见了这人参果具是小孩模样,一时无法下嘴。 “剩下两枚,尔等自行分食。”镇元子对着门下众弟子说道。 “谢师父恩典。”众弟子拜谢。 “请——”镇元大仙举起人参果,示意众人不必客气。 “师父——”几个弟子向师父看过去,他们等师父先吃,才肯张口。 “尔等自食即可。” “啊呜——”八戒似乎是生怕师父反悔,拿过来,张开口,毂辘的囫囵吞咽下肚。 “哈哈哈哈——”他这般吃相,自是引得众人发笑。 不过大家都知他性情,倒也不是嘲笑,只是觉着有趣。 第九十一章 难道吃了蟠桃成仙了道的,都是假长生? 八戒虽然有长进。 可现在看来,也还是有限。 他昨日便心焦难缠了一夜,早上行路时候还念念不忘,因此被大师兄调侃。 如今见到人参果在眼前,早就馋虫拱动,听一声令下,只当是进攻战鼓,张开那嘴就把人参果往嘴里送—— 咕都! 等他咽下去的时候,才勐然发觉...自己竟连这果子究竟是个什么滋味都没有品出来。 此刻听众人笑他,他也顾不上害羞,见大圣手中的人参果还没来得及吃,便倾着身体贴过去,扭扭捏捏问道:“猴哥啊——” 大圣最知道八戒本性,见他这幅模样在,自然不难猜测他这是惦记上了自己手中的人参果,他却不理这呆子,只把身子一扭,背对着八戒。 八戒不肯死心,又叫了一声:“大师兄——” “卡察。” 大圣一口咬下去,果肉在口中清脆作响。 八戒心中焦急,见大师兄这边儿严防死守,没有突破口...自然是赶紧转换目标,又去寻自己下首的沙师弟。 他见沙师弟不能动嘴,只把人参果捧在手中,便胡赖贴上去,先指了指他手中的果子,才道:“沙师弟,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沙僧用手将人参果托起来,送到二师兄面前,老实道:“人参果啊。” 八戒见人参果愈发贴近自己,当即就下嘴去咬—— 哎幼! 却不料那沙师弟脖子上的佛珠之中,飘出了八条执念之灵,顿时将他紧紧束缚。 悟空的手也捏在他的耳朵上,笑骂道:“你这呆子,自己心急先吃光了,又来问谁?” 八戒哼哼唧唧,正想要辩驳几句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了师父的目光,顿时心神一颤,立马正襟危坐,不敢动弹。 “你这劣徒。”法海开口道:“当记着这个教训,若日后再犯了贪食之念,不妨想想今日遭遇...” 见师父发话,八戒也不敢多言,看着众人细细品味着面前的人参果的时候,好不后悔! 八戒环视一周,心中颇觉着稀奇,沙师弟不能吃这果子,是他自身的问题;小白龙不吃这果子,是他下不去口;为何师父也只是将这果子托在胸前以法力炼化? 正这般想着,他忽然觉着自己的腹中荡漾这一股暖流,不等自己多做反应的时候,这暖流便顷刻间扩散于自己的周身百脉,紧接着直透天灵。 八戒急忙扫了一眼,发现除了坐在主位上的镇元大仙没有什么异样之外,包括师父在内的众人,连带着清风、明月两位仙童,此刻都已经进入了修行之态。 他也连忙坐定,摆出个五心向天的姿势,禀心守性,运转天罡法。 众人将这人参果的精华吸收炼化完毕,已经过了午时。 五庄观门下诸多弟子已经各自散去,他们四十六个弟子,一共才得两个分食用,再加上果子被切开,效用本就流失不少,因此他们早早便修行结束,只留下他们几个吃了囫囵果子的一直修炼到此时。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向着上首一直未曾离开的镇元大仙做一个佛礼:“未曾想到这人参果除了能够增加寿元,竟然还有增强法力修为之效...” “不愧是能够跟蟠桃其名的灵根。”大圣也跟着说道:“实不相瞒,起初俺老孙还疑惑,那王母娘娘蟠桃园中的九千年一熟的蟠桃,说是吃一颗就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庚。这样蟠桃树,还有一千二百株...可大仙五庄观中的人参果,也是九千年一熟,而且九千年才结三十枚,吃一枚才加四万七千年的寿元...如何能与那蟠桃相提并论?” “哈哈哈。”镇元大仙闻言在上首笑道:“既然你此前在天宫偷吃过蟠桃,如今又吃了我这人参果...可是已经比较出了长短?” 大圣笑道:“大仙难道没吃过那蟠桃?” “哈哈哈哈。”镇元子笑道:“吾也是蟠桃会上的常客,虽不如你大圣一口气吃个了饱,但也吃过不少。” 大圣听镇元子之言,便又笑道:“如此便是大仙故意考校俺老孙见识了。” 镇元子点头应下:“正要听听大圣有何高见。” “那老孙便献丑了。”大圣在脑子稍微梳理了一下,这才开口:“那蟠桃园中,共有三千六百株蟠桃树,共分了三等。前面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中间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这些俺老孙原本是不知道,是从那蟠桃园的土地口中得知。” 镇元大仙点头道:“那土地倒也没有诓你,那蟠桃确实有这般效用。” 八戒一旁点头:“听起来确实比人参果厉害...猴哥,你可是答应了我们,要...” 小白龙见二师兄嘴快,他一个跨步将二师兄往一旁挤了一步,八戒稍顿了顿,后面的话就被吞入了口中,小白龙趁机问道:“大师兄,莫非其中还有我等不知道的关窍?” “嘿嘿~”大圣笑道:“你等未曾吃过那蟠桃,自然不知道...这蟠桃本身对寿元的增幅其实很小。” “此言何意?”小白龙好奇问道:“便是那三千年的蟠桃,吃了都能成仙了道;六千年的蟠桃便能举霞飞生,长生不老...呀!原来是这样!” 见小白龙察觉到关窍,大圣也不卖关子了,道:“他们吃蟠桃而得长生的,并非是蟠桃本身让他们的寿元增加;而是因吃了蟠桃而成仙...成仙之后才得了个长生不老的果。” “猴哥啊,什么先成仙再得长生的...都快把老猪我绕湖涂了。”八戒挠挠头,道:“依照你这说法,难道吃了蟠桃成仙了道的,都是个假长生?” “自然算不得假。”大圣摇摇头,道:“可若是他们有一天脱了仙籍,不再是神仙呢?难道他们也能如同俺老孙一般,便是不入仙籍,也能靠自身修行躲过那三灾利害?” “话又说回来了,俺老孙年岁小,那吃过蟠桃的凡人也只知道一人,却未曾见过...因此适才所言也不过是大胆猜测,不知有几分说在了实处。”大圣向着上面镇元大仙拱拱手,道:“大仙修为超绝,乃是真正玄门高士...可曾见过那吃了蟠桃凡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你说的那人,可是东方朔?” “正是他,”大圣连连点头,“他是个偷桃的小贼,连着偷了三次,不过他胆子小了些,都是偷一些三千年的小桃...他偷桃的时候,俺老孙还在齐天府快活,后来他偷桃的事情传入了玉帝的耳中,正巧俺老孙在天宫没个正经差事...因此才被玉帝点去掌管蟠桃园。” “哈哈哈哈。”镇元子听后忍不住笑道:“想来玉帝都未曾料到,他让一个老贼去捉小贼...结果小贼没抓到,反是老贼把他家搬空...” 八戒听了笑得前仰后合,以往都是看自己笑话,如今也能听猴哥一件糗事,当真是爽利! “去去去,ke~”大圣对着八戒一顿呲牙,而后看向了真元大仙,问道:“大仙可知其他人物?” “倒也知道两个吃过蟠桃的。”镇元子轻叹一声,又道:“可他们早已经故去多时了。” “哦?”这下连法海都认真了几分,不禁开口问道:“这是何故?又是何人?” 镇元子道:“因三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间帝王不可成仙。” “嘶——是哪两位帝王?”大圣追问。 “一位是周穆王姬满,一位是汉武帝刘彻。”镇元子说完之后对着大圣说道:“此二人便是吃了蟠桃却没能成仙,因而不得长生。倒也同你适才之言说得相符。” “果真如此?”大圣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镇元子语气肯定:“果真如此!” “难道自这蟠桃降世以来,当真只有他们三位凡人吃过么?”沙僧难得说话。 “或许还有别人吃过,只是贫道也未曾听闻过...但这蟠桃一向都入了仙人之口,便是连仙人都并非都有资格享用...你大师兄如何?虽然他在蟠桃园中独自吃了个饱,可请柬上就是没他的名字。” “大仙,俺老孙当年年少轻狂无状,倒也不必一直将此事挂在嘴上念叨。”大圣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大师兄...那么这人参果,又有何不同呢?”八戒还在惦记着人参果。 “人参果则是恰好相反,虽然也有增添修为法力之效,但却稍稍逊色与那蟠桃,可增添来的寿元,却是实打实的。”大圣看着镇元子问道:“敢问大仙,若是吃了大仙的人参果而得长生,是否连那三灾利害都能直接避过?” “不错。”镇元子点头承认,复又开口道:“只要他不遭受横祸,便是不会修行之法,也自当以凡人之躯,活够这四万七千年。” 八戒好奇问道:“吃过大仙这人参果的凡人,可多?” “吃过这人参果的凡人,都已经拜入五庄观门下...他们具是先得长生,再证仙果。” 第九十二章 山水有相逢,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 其实也不用刻意去在乎人参果与蟠桃之间的差异,这两种天地灵根,便是神仙都难得吃上一口,更别说是凡人了。 「嗨。」八戒听了他猴哥与镇元大仙之言,在一旁哼哼,「别管是先得长生再修仙,还是因成了仙才得长生...反正老猪我没吃过他蟠桃,不知道是甜还是酸;如今这人参果也是一口吞下,根本没尝出什么味道来...」 「哈哈哈哈。」众人听了言语,又笑了一阵儿。 法海却道:「你这般倒也有个好处。」 八戒好奇探头,「甚么好处?」 「你未尝其甘舔,自不知其味美...你若当真吃上这一口人参果,恐怕这一路西行你只管茶不思饭不想,一心回味这人参果仙香,以你这贪嘴的本性,若是害了这般相思,腹中饥饿却见食而不能入口...难道不是天大的折磨?」 八戒颇为不服,道:「师父这话说得有失偏颇,猴哥他也吃了人参果,为何偏偏只有我老猪会害相思?」 大圣笑道:「俺老孙吃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似那月宫的琼浆、蟠桃园中的仙桃、玉帝后花园中的各类仙果、还有老君的仙丹...如今在加上镇元大仙人参果,嘿嘿...吃得多了,自然也觉着寻常...可八戒你就不同了,除那高小姐做的炊饼,你可还享用过什么贴心食物?」 「师父,你瞧这遭瘟的猴子...」 「悟空,你也休要调笑八戒了...只是你大师兄之言也不无道理。」 八戒:... 「还有一点不同。」法海又道:「我等修行之辈,便是不吃不喝,餐风饮露也无妨,便是害了这等相思,那些寻常吃用不吃也就不吃了...可八戒,你这诺大的食量,又当如何?」 八戒一听,似乎是这个理儿。 镇元大仙见状,开口道:「清风、明月。」 「弟子在。」 两位仙童连忙起身出列,躬身下拜。 「给这长老再敲一枚果子来——」 他也是心情舒畅,存心看热闹。 「哎呀!」八戒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唉——」镇元大仙故意将脸一板,「既然是贫道邀诸位赴这「丹参会」,哪儿有让客人败兴之理?便让你尝一尝这人参果的究竟。」 「大仙,大仙唉!」八戒跳出来,连连拱手:「我老猪给你稽首了,这一顿美味跟顿顿饱...老猪我还是分得清的。再说似大仙这般人物,就别跟着师父他们一同顽笑我老猪了...」 八戒稍稍顿了顿,忽有一个念想上了心头,「大仙,不如这般...您将这枚果子暂且给老猪我留着,等老猪我取了真经,得了正果,再投个名简拜帖来拜访。」 「一来,老猪既得正果,想必也不用受这贪食之苦;二来,到那时我老猪说不定也是个菩萨真佛之流,那时也能得个大仙真正招待。不似今日这般...倒像是跟着师父来蹭吃蹭喝。」 「哈哈哈哈,妙,妙,妙!」镇元大仙连道三声妙,这八戒果真也不凡,看似诸多不便之处,却往往有过人之举。 他此刻正遭受这仙果引诱,却依旧能把持得当,可见他的心志并非表面上看得这般虚浮。 「好。」镇元大仙当即点头应下:「贫道便为你这位未来的佛门真流许下这一枚人参果,只等你修成正果,便随时上门取用。」 再往后,便是镇元大仙与「三藏法师」二人论道讲佛,期间也只有大圣一人偶尔能够相论几句,似八戒早已经是头昏脑涨,小白龙勉力支撑,悟净九道执念之灵,已经萎靡了八个... 大圣依镇元大仙所言,对照自己在藏经阁中观瞧之经文,一时受益良多。 虽然佛道不同流,但理却相通,便是有些相悖之处,也无什么大碍。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更何况是与镇元子这等上古大仙论道? 说是论道,或也可说是法海与悟空师徒俩的单方面请教。 后那镇元大仙更是已经瞧出大圣背了藏经楼中许多典籍,也毫不在意。 反而对大圣指点愈发用心,绝无藏私。论到兴起处,大圣甚至还会亲自下场演练一番—— 等大圣暂时将心中疑虑询问了一个七七八八,道谢后便去一旁寻了个角落盘坐下来,认真体悟。 法海又向镇元大仙真情道谢:「大仙倾情指点,小僧感激不尽,只恨无以为报...」 「呵呵呵呵。」镇元大仙笑着摆摆手:「尔等皆为我三界后辈翘楚,贫道不过痴活了些时日,因此才多了几分道行...便是贫道这一身微末修为,难道是天生就有的么?不也是得老师无私相传,同辈论道而授?」 「如今相见既是有缘,又加尔师徒好学,吾正有些小道,故此相传又算什么大事?」镇元子笑道:「尔成正果时,不也有贫道一功?」 其实也是镇元子观他们师徒品行周正,这才肯无私相传,寻常人物谁能有这般待遇? 法海听镇元大仙一席话,才知何为地仙之祖的风采气度。 心中难免腹诽,难道当真是自己以往眼光狭隘,因而眼中所见才尽皆罪孽? 不。 这三界仙佛,若人人都似镇元大仙与黎山老母这等高德前辈,若处处皆见观音大士与地藏王菩萨这般慈悲人物...又怎会生出这般多的业障? 见「三藏」心中有所感悟,镇元大仙也不打扰他,一直等他回神之后,才开口道:「贫道见你袈裟不凡,正巧有一式神通似乎颇为相合,尔可愿一观?」 「是何神通?」 「袖里乾坤。」 「请大仙赐教!」 大袖一笼,天地顿时暗澹无光—— ...... 因镇元大仙待人如沐春风,再加上他们也是情投意合,这一住便是个五六日。也趁着这五庄观灵气充沛,好调理吸收了这人参果的精华。 期间镇元大仙更是将自己得意神通传授与了这唐三藏,助他一路降妖除魔。 对大圣他也时时提点,只把此前愚昧未明之处讲得透彻才肯罢休,非但是大圣之前从藏经阁中背来的典籍,甚至将许多自身修行之真解传授。 便是八戒、悟净与敖烈三人,也是进步飞快,颇有一日千里之功效。 只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今日法海终究是要告辞了。 「诸位,山高路远,一途顺风,期诸位早日到灵山,取真经,得正果。」镇元子立于五庄观之外,笑道:「贫道就不远送了。」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身佛号,回礼:「大仙自该留步,贫僧这就告辞了。」 法海师徒一行离去,五庄观师徒目送一程,便自反回了观中。 都是性情爽利之辈,自然不会有什么依依惜别的情景...唯独一人面色不太好看。 明月见清风双目有些微红,抓着拂尘的手隐隐有些颤抖,还道是他舍不得与三太子分别,毕竟昨夜清风都没回到房间里来,而是拉着小白龙去了后山,今早才回来—— 因此宽慰道:「师兄,山水有相逢,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只是没想到师兄竟还是个性情中人。再者...等他们取了真经,你自去寻那三太子耍乐就是。」 「你懂什么!」清风咬牙切齿,他手中按着宝剑,怒声道:「那三太子实不当人!」 「此言何解?」 「因他们师徒日夜修行,我不好上前打扰...可昨夜听说他们今晨要走,自不能在放过他。」清风恨恨道:「因此我昨夜将三太子拉去后山,让他给我把那未曾讲完的故事说个囫囵——」 「哦!」明月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事儿啊,怎么?难道一晚上也没有讲完这个故事?」 「哼!」清风气哼哼道:「他非但没讲完那「降服黑风怪的」故事,却把「高老庄降妖」、「黄风岭遇难」与那「流沙河受阻」都各自讲了一段。」 「这有什么不妥么?」明月还在懵懂之中, 「有什么不妥?」清风铿锵一声便是宝剑出鞘,「不妥之处就是,他每个故事都只讲了一段,却都未曾讲完! !气煞我也!」 「哈哈哈哈!」走在前面的镇元子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咦?」明月眨眨眼:「师兄,你这把宝剑看起来当真不凡,是从何处得来的?」 「哦。」清风稍收了收怒气,道:「这是三太子的随身佩剑,临走时相赠...唉?你这怀中鼓囊囊的,揣着的是什么?」 「这是八戒连夜撰写的一本食谱。」 ...... 出了万寿山再往前,初起还能见些祥和平静,可这越往远了走,入眼之处便越是不堪。 一路荒山野岭之地,便是连个妖怪都不肯占据,何况是凡人? 如今他们见一座高山在前,便稍稍停了停脚步。 这山处处是高崖,峰岩重叠,涧壑湾环,可说是道路十分险峻——还是依照惯例,小白龙变成一条小白蛇,入了山中探查。 所谓山高必有怪,岭峻却生精,这山随眼可见的险恶,虽然那妖气被遮掩了些,但终究逃不过这两位法眼,法海与大圣心中已生了几分警惕。 「师父,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歇吧。」八戒寻了一处平整地面,一屁股坐下来,道:「弟子腹中有些饥饿,您看咱们是让猴哥去化个缘呢?还是老猪我就地埋锅造饭?」 「你这呆子,三句话两句离不开吃,剩下一句还是要歇着...」大圣笑骂了一句:「你也不看看这半山之中,前不巴村,后不着店,哪儿有缘化?你自埋锅造饭,老孙去寻寻,瞧这山中有无野果可食。」 大圣飞云之上,自半空往下端详,见正南上有一座高山,那山向阳处有一片鲜红的点子,运了些眼力瞧清楚是桃子,便纵起祥光而去。 大圣摘桃,八戒造饭,小白龙凭着自己的敏锐嗅觉,却探到了一处妖洞所在! 为您提供大神纸笔丹青的《法海穿越唐三藏》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十二章 山水有相逢,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免费阅读. 第九十三章 白骨夫人:这是我的造化! 小白龙探得此山叫做白虎岭,周遭一边荒凉,便是有几处茅屋,也早已经残缺不缺,已是全无人烟。 别说人,一路上除了一些偶尔途经此山的飞鸟之外,甚至都不见什么活物。 小白龙心中难免起了惊疑,此山中究竟有个什么妖怪,竟然这般凶恶? 再往深了走,才见有一漆黑洞穴,洞穴也有个名堂,叫做「白骨洞」...小白龙贴在岩壁上稍稍蜿蜒入内,准备一探究竟。 深入洞中,所见遍地尸骸,人、山间走兽、天上的飞禽、水中的鳞甲...应有尽有,这妖魔还是个不挑食的。 洞中小妖不少,大头的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黑狐妖,因她修行不到家,还个半人半妖状态...另一个却是个貌美的女子,小白龙没有看破变化的手段,因而认不出她的本体。 反倒是从小妖们的闲言碎语中得知,这洞中的主人唤作「白骨夫人」,想必就是眼前这个女子了。 不过就这样初略看去,到也不觉着她有什么高深法力,自己亮出长枪,便能轻而易举的挑了她。 小白龙正想要动手,可转念一想:「尚且不能大意,万一这妖精有什么厉害法宝,我来不及防备如何是好?等我再探探她的底细。」 他也是得了上次大师兄在黄风岭阴沟里翻船的教训,这些山野精怪能立足一方,当个妖王快活...手底下必然是有些这本事的。 妖魔的世界更是弱肉强食,那些寻常小妖们在那些厉害妖王麾下,也不过为奴为仆...上次在黄风岭,小白龙还救过一批小妖。 小白龙正思索时,却听见那白骨夫人开口呼唤:「黑狐精。」 「在。」黑狐精一路小跑,来到白骨夫人身边人,闻声道:「夫人,什么吩咐?」 「那唐僧可曾到来?」 白骨夫人这一句话,险些把盘在山顶石柱上的小白龙听笑了,你还真要去打我师父注意啊? 就凭你们这点儿微末懂行,怕是进不了身就被我师父超度了...难道真有什么厉害手段? 小白龙不敢大意,来都来了,不妨听听她们这些野妖精究竟有个什么章程。 「夫人放心,我已命小妖们把守山林各个路口,只要那唐僧一入山,即刻便来禀报夫人。」此刻黑狐妖正在跟白骨夫人汇报她的安排布置。 小白龙连连竖起耳朵,要听这个关键除。 可不料她们两个还挺机警,便是在这自家山洞之中,也绝口不提后续计划。 小白龙见一时半刻也探不出什么实在之处,便准备返回去,禀报了师父便来除妖。 这也是得了在黄风岭的教训,似这般占山为王的「大妖」,至少都是两人同去,万一那妖怪有什么厉害神通或是法宝,也不至于中了暗算没有帮手。 因为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小白龙也生不出什么争功的心思。 正当他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听那白骨夫人开口言说:「我的血食呢?」 「夫人呐~」黑狐精面露苦相,「这一带生人死的死、逃得逃,便是连山上的野物,都难寻得见了。」 「嗯?」白骨夫人语调上扬,轻哼了一声,将这黑狐精唬得不轻,连连讨饶:「夫人饶命,属下这就去找,这就去找。」 黑狐精匆匆而去。 小白龙只是初探得这周遭没有什么人家,哪儿有这些妖精熟悉地头? 他怕当真还有人在,若是因此遭受了这黑狐精的毒手,岂非罪过? 便远远坠在这黑狐精的身后,以防万一。 在这黑狐精与小白龙先后离去不多时,却有个小妖匆匆入了洞,他本是来寻黑狐精的,可黑狐精不在,他只能迎着头皮进来。 小妖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被自家夫人当血食吞食,声音都有些飘忽不定,「夫...夫...夫夫人...」 「慌什么?我还能将你吃了不成?像什么样子?!」白骨夫人现在没有血食进补,心情本就不太爽利,又见这小妖唯唯诺诺的模样,心中平白生出无名之火,「说吧,甚么事。」 小妖强自镇定,低着头也不敢看白骨夫人一眼,这下确也是安稳了许多,「夫人,那唐僧师徒,许是来了。」 「嗯!?」白骨夫人当即起身,一双妖眸将那小妖锁定,沉声道:「何时进来的,走到何处了?」 「回禀夫人,他...他他..」小妖似乎是感受到了白骨夫人的目光,心中登时一颤,不过话到是也变得利索起来,「他们没进山来,只是在山外面埋锅造饭...小的们远远瞧见了炊烟,走近了观瞧,见四个和尚...其中一个毛脸雷公嘴的,驾起神风不知飞去了何处,眼下只剩了三个。」 「哈哈哈!」白骨夫人大笑道:「此番天助我也,那毛脸雷公嘴的正是孙悟空,据说他们师徒里也就他一个厉害的,如今趁他不在,自是该我拿了那唐僧!」 「尔等把守洞府,夫人我去去便来。」 话音刚落,她就架起妖风,飞出了洞府。 而此刻,小白龙还在尾随黑狐精...好巧不巧,正遇见一家三口在山间开垦荒地。 那妖风之中的黑狐精也愣了愣,心说:「此处怎还有生人?」 她本意是冒险去别人家的山头去打猎,却不意正巧遇上了这一家老小...这白虎岭一带早就被她家白骨夫人吃了个干净,因此遇上他们时,也觉着稀奇。 不过她也不需要管这一家小老究竟是什么来历,只把他们捉回去献与白骨夫人就是了。 小白龙也远远瞧得真切,见是老夫妻两个带着个二十上下的女儿正坐在低头上休息,心说:「不好!」 怎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还有生人? 幸亏我一路随行,不然岂不是叫他们遭了这黑狐狸的毒手? 那黑狐狸旋起妖风,就要去卷这一家老小,呼—— 顷刻间妖风呼啸,阴云弥漫,飞沙走石。 「呀——!」 女子惊叫一声,指着前方,「爹爹,妖精!」 那老父亲一把将老妻与女儿拦在身后,他此刻已经是面色苍白、冷汗直流...双腿更是忍不住的打颤,可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与勇气,就是要将妻女挡在身后。 虽然他知道挡不住。 桀桀桀桀—— 妖风中传来阵阵怪笑,仿佛索命妖魂一般,只见那狐妖利爪已经探向了这一家三口—— 老父亲更是认命般的闭上了双目。 老妻已经被吓得失声昏迷,那女儿也只是无力呼唤:「爹爹!」 「呔!」 正此时,天空又是一声炸响,宛若雷霆霹雳。 同时一道寒光闪过,似电闪银芒,卡察察,轰隆隆! 吓! 狐妖只觉着脑后生寒,只是下意识一侧身,便觉着自己耳朵一凉—— 叮! 嗡——嗯! 黑狐妖定睛去看,发觉是一杆生着寒气的长枪斜插入地面之中,枪头入地,枪尾生颤,拦住了自己的前路,将那一家三口护在了后面。 嘶—— 此时她才觉着自己耳朵生疼,随后便是滚烫热流淌过面颊...然后只觉着半边儿世界都没了音声。 还好。 因小白龙之前怕惊了这黑狐妖,因此一直远远吊着,等他瞧见这一家三口的时候,那黑狐妖已经动手了。 此刻见及时拦住了妖精,救下了这一家三口,小白龙默念一声阿弥陀佛,心说:又是一桩功德。 ...... 黑狐妖被小白龙阻拦的同时。 白骨夫人也悄悄摸到了「唐僧师徒」等人的歇脚之地。 偷眼瞧过去,果真见是三个和尚。 「造化!造化!最近路过的妖魔都讲东土的唐和尚往西天取大乘真经,他本是金蝉子化身,十世修行的原体。吃了他的肉,便可飞仙成佛,长生不老...想不到今日还真到了。」 其中一个披着大红袈裟,正盘坐在一方山石上闭目念经,想必这个就是那唐三藏了;那个肥头大耳正在生火做饭的猪脑袋,一眼就能看出是猪八戒; 只是...白骨夫人去看那抱着一本经书正瞧着津津有味的沙悟净时,总觉着他不像是个人。 虽然也是个人形,但浑身上下没有丁点儿生气,到像是个行尸...当真是奇怪。 难不成他本就是个尸僧,却被传言传成了沙僧? 说道此处,便不得不提当日流沙河分别之后,杨戬与三藏法师虽然未曾多言,但他们之间心有灵犀,颇有默契...分别之后杨戬也没有回灌江口,而是去了梅山调集了一千二百草头神,开始正式向三界各处散发传言。 而他则是趁机狩猎那些闻讯而来的妖魔,连带着之前一些被天庭贬下凡间不似悔过,反而落地为妖、为祸一方的妖神,也没有逃过他的三尖两刃枪。 当然了,自大唐一路向西而去的妖魔,他暂时没有动,毕竟他的狩猎范围在南赡部洲。 且说这白骨夫人瞧着愈发心动,她本以为走了孙悟空,便能随意拿捏这个凡僧,可正要动手的时候,见那八戒与沙僧似乎也不是好对付的,她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头。 能动脑子,何必要废力气? 其实也是这白骨夫人手段平常,她不过是白虎岭上的一具化为白骨的女尸,偶然采天地灵气,受日月精华,变幻成了人形,习得化尸大法。 能有什么厉害神通、法宝? 她真正难缠之处在于伪装变化以及玩弄人心。 因而她在那山凹里摇身一变,变做个月貌花容的女儿家,眉清目秀,齿白唇红,一副娇滴滴惹人怜惜的模样...左手提着一个青砂罐儿,右手提着一个绿磁瓶儿,从西向东,直奔他们师徒而去。 正在做饭的八戒,忽然一抬头,裙钗女近前,手上的动作立时就慢了下来。 法海也闻声睁开了双目—— 为您提供大神纸笔丹青的《法海穿越唐三藏》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十三章 白骨夫人:这是我的造化!免费阅读. 第九十四章 啊——长老救命——(还债·900首订加更) 好重的尸气。 沙僧也放下了手中的佛经,看了一眼前方那女子,也只一眼便没了兴趣。 这是个货真价实的红粉骷髅,不过道行一般,甚至经不住师父一巴掌。 也真是难得,以往师父专门走小路,也不见个妖魔主动上门,如今走在大路上埋锅造饭,休息片刻...却有这尸魔骨妖上门。 法海甚至不用施展地藏法眼去看,就知道这女子不是个人。 且不说其他,只说这荒郊野岭之中忽然出现了这样一位肤白貌美的小娘子,若不是妖精变化...那就只能是女菩萨了。 这等把戏也就戏弄戏弄八戒这个老实人,连悟净都骗不过去... 可八戒这个老实人早就心猿意马,见这般貌美女子出现在眼前,连连向师父唤道:「师父,师父...你看,这荒山野岭的,怎么走出一位小...咳咳,走出一位女菩萨来?」 法海瞥了这八戒一眼,见他一副没出息的模样,这刚刚才升起除妖念头,便稍歇了歇...还是先收拾这孽徒吧。 且别管这妖精什么来路,接近他们又有什么目的...却只凭眼前这幅还皮囊,岂非正巧能够助八戒修行? 也是见这妖精道行不深,法海自信有自己一旁提防,应能护着八戒无碍。 法海瞧八戒意动不已,心中颇有些无奈,几个弟子之中就数这八戒最难调教...此番需得叫他知道女色利害,真正长个记性。 「你自上前去瞧瞧,顺便问问这山是个什么山,可有什么妖魔强盗在此行凶。」法海还是提醒了他一句,看他是否能够警醒。 却不料这八戒一听这话,却是个喜不自收的模样,他还知道自己相貌丑陋,虽然没施展变化遮掩,但也还是扮作个斯文气象,这才迎了上去。 刚才离得还是远了些,这越近八戒的眼睛便是转不动,眼前这位女菩萨柳眉弯弯,映着一双杏眼含情;冰肌玉骨,却把衫领露了半抹酥胸。 八戒对女色向来是没有半分抵抗,如今就见了这般俊俏女子,凡心骚动不已...早把高老庄的翠兰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此刻他眼中只有这女菩萨一人,只见他跨步上前—— 「哎呀!」那女子却惊叫一声,一脸恐慌:「妖怪,妖怪——」 她一边儿惊叫,一边儿往「唐三藏」身边儿凑过去,演得是惟妙惟肖,便是法海与沙僧早看出她的底细,也不得不感叹,这妖精果真是个惯会骗人的主儿。 这一声娇呼,却把个八戒叫得心肝直颤,他急忙追上前去,解释道:「不是...我不是个要妖怪,老猪虽然相貌丑陋,但却是个好人。」 「哦,啊——」白骨夫人扮作惊魂未定之相,轻轻一扭身,便又躲了躲八戒,却顺势往那「唐长老」处多靠了几分,然后盈盈下拜:「长老...小女子见礼了。」 八戒眼中只有眼前这个白骨夫人变化的女子; 可这白骨夫人的眼中却全是眼前的这位唐长老; 而法海,则是希望这白骨夫人把劲儿使在八戒身上,别只盯着自己看; 至于沙悟净,他一来好奇师父为什么还不出手降妖,二来也是想要看看这妖精的头究竟有多硬。 「失算了。」 法海见状在心里稍叹了一声。 虽有八戒相貌不佳的缘故,可这妖精想必就是奔着自己这一身「唐生肉」来的,她的贪念根本不在八戒之下,如今这唐生肉就在眼前,她眼中怎么可能还有旁骛? 让她不看自己一眼去引诱八戒,就好比把人参果放在八戒嘴边儿,却让他吃酸枣... 八戒在面对女色的时候,一向是个不要脸面的,他也不顾人家嫌弃自己,还是近了凑,道:「女菩...这正值晌午,日头高照...姑娘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这八戒往前一步,她就往「唐长老」身边儿进一步,这一回...她距离这心心念念的「唐长老」便几步之遥了...可八戒见她只管躲这自己,又见她离师父那么近,自己一上前...她在一躲,岂不是入了师父的怀中? 若是因此让师父犯了戒,岂非是他这个徒弟大大的不孝? 他便停住了脚步不肯上前。 八戒这一停,白骨夫人反而不好再往前走,因那「尸僧」此刻就在那「唐僧」身边,若自己意图过于明显,恐怕会暴露行迹。 她想了想,便也只好向八戒回话,「长老,小女子家住北山岭下,只因父母年老多病无人使唤...」她一边儿说,一边抬脚试着往「唐三藏」身边儿靠近,「我这才独自行走,前去给我丈夫送饭——」 她这话,全都是瞎编来的,没一处真实,此刻恐怕也就只有八戒一人相信。 法海见那她趁着说话时,还要往自己身边儿靠过来,法海一偏头,双目与她对视一处。 哎呀! 也不知为何,这白骨夫人初见这一双眼眸的时候,顿时浑身生出了寒气,仿佛被荡魔天尊盯上了一般。 她正在惊疑之间,却听那唐长老开口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这荒山野岭只有我师徒几人和你一个妇道人家,多有不便。你既然要给你丈夫送饭,就请上路吧。」 白骨夫人见竟然是唐僧搭话,她心下一喜,刚生的一股寒意早就抛之脑后,她借着回话之机,轻移莲步上前:「长老此言有差,这此山叫做蛇回兽怕的白虎岭,前后皆有人家,怎说是荒山野——」 「哼!」法海见她差一步就到自己身前,忽起身冷哼一声。 「师父...师父..唉?」八戒不知师父为动了怒,下意识想要上前拦一拦,却被沙师弟身上飘出来的两道执念之灵拦住。 沙僧早有准备,他刚才在听到师父说「请上路吧」的时候,便已经知道师父欲意出手了。 连八戒都没想到的事情,白骨夫人怎么可能事先预料?她甚至还在考虑后续的话术...全然没有预料以自己这幅皮囊的貌美,竟然有人会视若无睹,见之如洪水勐兽? 她正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见眼前的唐长老法力鼓动,他身上的袈裟迎风而去,似有遮天盖地之势头—— 白骨夫人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何处露出了行迹,但此时此刻却也知道,自己才是猎物。她法力道行本就寻常,见了这般神通便是想要跑也跑不了—— 「啊——长老救命——」她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只把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八戒,希望他能够救自己一救。 「大胆妖孽,我忍你多时了,竟还敢花言巧语,卖弄变化,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袈裟——」 刷——— 法海以镇元大仙传授的袖里乾坤之术,将其捉拿—— 「八戒。」 法海复又看向了八戒。 八戒稍稍吞咽了一口口水,心中十分忐忑,不知道师父此刻唤他何事。 为您提供大神纸笔丹青的《法海穿越唐三藏》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十四章 啊——长老救命——(还债·900首订加更)免费阅读. 第九十五章 贫僧要你助我这徒儿修行 八戒。」 见八戒呆愣愣站在原地不动弹,法海又叫了他一声。 沙僧见状,还上前推了一他了一把,提醒道:「二师兄,师父叫你呢。」 「嗯,哦~唉,唉——」 八戒一步三挪五晃悠,他也不知为何,总觉师父不怀好意,因此着有些发憷。 但是师父连着唤了他两声,他又不能装听不见,磨磨唧唧凑到师父身前,伸手替师父揉捏着肩膀,一边儿观瞧师父神情,一边儿小心翼翼问道:「师父,甚么事?」 法海见他这等奉承模样,也觉着好笑,但他故意板着脸,丝毫不为所动,沉声道:「你这贪吃的毛病还没全纠正,这好色的本性却又犯上来,你说甚么事?」 八戒一听这话,他还不乐意,哼哼唧唧道:「师父啊,俺老猪这双眼睛又不是猴哥的火眼金睛,也没有师父那般法海神通,如何能辨别得出是不是妖精来?」 「原本猴哥传授了弟子一招,言说,但凡是在这荒郊野岭,惯是妖魔出没之地走出来的女子,见到老猪这模样不害怕的,不是妖精便是女仙。」八戒见师父神情稍有舒缓,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些,师父神通不凡,在五庄观又借着人参果与那浓郁的天地灵气,修成了罗汉金身,十分能吃力,他虽然天生力气不少,到也不怕伤了师父。 八戒一边儿按,一边说:「这话老猪我可以一直记在心里,适才上前去...也是见那女子瞧见了老猪相貌又惊又吓,口中直呼妖怪...这才以为她是个人...」 说着说着,八戒还埋怨上了,他语气里带着点儿委屈,向师父讨不平,「师父,也是您老人在不地道,明明一眼就瞧出了她是个妖精,还偏偏让老猪上前询问...岂不是专门要看老猪出丑?」 「哈——!」法海顿时笑出声来,对一旁的沙僧笑道:「他竟还怪起我来了?」 沙僧想了想,道:「师父,二师兄一向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你就不要怪他了。要不...等大师兄回来,给二师兄念一...」 「师父,老猪我罪孽深重,还屡教不改,已经知错了。」 八戒跪在地上,朝着师父重重的拜了下去,面首伏于地面之上,非常诚恳。 「知错不知错,单凭口中言语如何做的数?」法海也不理会他这赖皮模样,轻描澹写的说道:「还是看你往后作为再计较吧。」 老猪心中一松,从地上爬起来,顺着师父的话说道:「师父,您就瞧好吧。」 「嗯。」法海见八戒有这个觉悟,心中还是颇有些宽慰,「既然如此,为师就拭目以待了。」 「弟子一定不会让师父失望的。」哄人的话,八戒是一套又一套,有些是天生就会的,有些是从小白龙那里偷师过来的。 「你可准备好了?」 「弟子准备好了!」八戒拍拍胸膛。 只是他刚答应完,忽然一愣,总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又看师父神情,他这才鼓起来的底气顿时泄去了一大半儿,讪讪问道:「师父,准备好什么?」 「接受考验。」 八戒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师父一展袈裟,之前被师父收了女妖精,就从师父的袈裟之中滚落出来。 「圣僧饶命,圣僧饶命啊!」白骨夫人此刻如何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一个硬茬子,究竟何人传来的坑人消息,竟让自己自投罗网? 她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求饶,好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只不过法海却没有半分怜悯之情,他只冷声对着妖精说道:「妖精,我要你助贫僧这徒儿修行。」 白骨夫人睁圆了双目,她以为抓到了救命稻草,道:「小妖愿意,小妖愿意,是怎么个修行之法?」 「我要你使出一切手段,来引诱我这徒儿的色欲之念。」法海指了指一旁还在发懵的八戒。 「圣僧,如是小妖助这位长老修行成功,可否放小妖一条生路?」白骨夫人尝试着问了一句。 「等他修行成功了再言说。」法海说完这一句,暂不理她,而是看向了八戒,道:「八戒,现在你可知道要准备什么了?」 八戒苦着一张脸,道:「师父唉,您可真是...若弟子没把持住,犯了戒怎么办?」 「犯戒自当受罚。」 「师父,我看弟子也不必去修行了,师父您直接给弟子一个痛快惩戒得了。」此刻便是这女妖精在花容月貌,风情万种...八戒也不敢去看一眼。 「悟净,你同我在这山中转转吧。」法海也不理他。 「是。」 法海起身与沙僧离开,将舞台留给了白骨夫人与八戒,临走时一人看了八戒一眼。 一个是好自为之;一个是自求多福。 八戒是欲哭无泪。 让女妖精来帮助自己做那戒色的修行...师父他究竟是不是佛门大德?竟然能想出这般不人道的法子? 正看着师父与沙师弟离去的背影,八戒忽然感到一只冰凉小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到了自己的胸膛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是那女妖精从后面环住了自己,一双玉臂正搂在自己胸前,嘶—— 八戒浑身一个激灵! 这是岂是他能够体验的待遇? 八戒用力一挣,他也不敢回头,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跑:「口中叫喊着,女....女妖精,你可千万别过来,老猪我定力差,你弄得过火了,当心老猪把持不住!」 白骨夫人现在也顾不上许多了,此番落入这帮和尚手里,是她的命数不济。 刚才虽看着那唐三藏与沙悟净离去,她也并不敢趁机逃走...谁知道他们两个是不是守在暗处? 就凭那唐三藏的袈裟神通,便是十个自己恐怕也难以飞出他的手掌心...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赌上一遭。 毕竟总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或许当真能有一条生路呢? 若实在不成,那就坏了眼前这个猪头的修为,做个鱼死网破。 「长老,你别走啊~快回头看看奴家...」 白骨夫人本就婉转勾人的声音还往细处夹了夹,只这一声儿...便只把个有色心,没色胆的八戒叫得神魂出窍。 「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八戒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一天,这等美色要对自己投怀送抱,心中那色欲之情早就翻涌不断,可他却连半分出格之举都不敢妄动... 若说那人参果当时没吃到,日后也还有个享用的时候后。 可自己如今拜在师父门下,出家当了和尚,若是犯了Yin色之戒...怕是少不了体验一番那佛焰焚身之罚。 那可是连猴哥都承受不来的痛苦—— 八戒的脑子现在看似清醒,但其实他的身体更加诚实,这白骨夫人只是这样张口娇滴滴的一声呼唤,他便立马腿脚不灵便。 「长老!」似是那白骨夫人见八戒果真停在原地,娇声之中还带着许些惊喜雀跃,然后便听她脚步匆匆,沙沙沙—— 「哎幼~」 一声呻吟。 八戒转身—— 白骨夫人软卧在地上,身形蜷缩在一起,一手捂着脚踝,一手撑着地面,泪眼婆娑。 若是寻常时候,八戒自不会犹豫,早就上去嘘寒问暖,可现在...他不敢上前。 似有一幢虚影佛像,挡在他面前...仔细去看,这佛像分明就是师父面目。 「呜呜呜——」 原本还是小声的啜泣,可白骨夫人见八戒依旧不为所动,呜咽之声便愈发凄楚。 这妖魔最善变化以及魅惑人心,八戒一向是个没城府的,想什么全写在脸上,如何能瞒得过这白骨夫人? 这色批早就动了春心,无非是怕他师父责罚...无妨,也叫他师徒尝尝本夫人的手段。 这白骨夫人其实也是个诡计多端的,前番底伏做小自然是为保命,如今似乎是寻到了可乘之机,准备拿这八戒开刀。 若在寻常,她这诸多魅惑手段还当真不好施展,可此番既然是那唐三藏让自己助这色批修行,就不要怪我拐跑了你家弟子,让你师徒反目成仇了! 念及此处,正哭泣之中的白骨夫人只不过稍稍晃动了下肩膀,本架在肩膀上的罗裳却不知为何便有了几分滑落,修长洁白的脖颈,肉眼可见的滑嫩玉肤—— 再加上这白骨夫人本就穿着袒胸装,啜泣起伏之间的半隐半现,这都是甚么场景? 但凡这老猪有些文化,或许也能用「胸前如雪脸如花」,亦或是「粉胸半掩疑晴雪」这等文字描述,可他如今只急的个面红耳赤,直叫他老猪火上心头。 见八戒情绪波动渐有增幅,白骨夫人趁机哭诉:「长老...奴家冤枉,长老要为小女子做主啊——」 ...... 「嗯?妖精?!」 正此时,大圣扛着一杆桃枝返回,上面大大小小结了十几个鲜桃。刚要落地的,却见八戒正与一白骨精纠缠一处,偏师父与沙师弟皆不在。 他正想将桃树枝丢了,取出棒子结果了那妖精,却忽又见着师父与沙师弟正躲在山凹中观瞧,心中大为不解。 大圣稍顿了顿身形,按下云头落在师父与沙师弟身边儿,好奇问道:「师父,你们这是再做什么?莫非等着瞧八戒那呆子上演一出活春宫?」 为您提供大神纸笔丹青的《法海穿越唐三藏》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十五章 贫僧要你助我这徒儿修行免费阅读. 第九十六章 既未尝,如何知?何以戒? 大师兄有所不知。」沙僧在一旁解释道:「师父让那女妖助二师兄修行。」 大圣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可忽然他觉着不对,疑惑道:「师父...这当真不是在奖励八戒么?」 嗯? 法海神情稍凝,连他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八戒是痛并快乐着,他虽然现阶段也就只敢用眼睛看看,并不敢动手...但能够大饱眼福,也是极好的。 法海对大圣道:「若是八戒当真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你就去将那女妖超度了吧...她浑身上下的血生气,当是个惯吃人的妖魔...留她不得。」 「是。」大圣先答应了一声,然后左右望了望,却不见小白龙的身影,好奇问道:「师父,小白龙呢?这妖精都找上门来了,他莫非还在山中闲逛?」 「要不这以后勘山探路的活儿,还是让俺老孙...」 「大师兄!」 大圣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看到一旁草丛里探出了一条小白蛇,紧接着化成了人形,不是小白龙又是何人? 「哎呀。」大圣背后偷机被小白龙抓个正着,不过他也不慌,反而是乐呵呵道:「我的意思是让俺老孙同你一起前去,也好有个照应...若在有今日妖精分兵之事,你也不至于分身乏术不是?」 「大师兄,你这话...」 「实不相瞒,俺老孙去南山摘桃子的时候,正瞧见你枪挑狐妖,救下那一家三口的场面了。」大圣好奇问道:「按说你早该回来,怎比我还晚了些?险些错过八戒这场好戏。」 「小弟杀那黑狐妖虽然简单,却也不能放着那一家三口在这妖魔出没的荒郊野岭不管。」 小白龙最近枪法进步飞速,刚才用那黑狐妖试枪,不足三五个回合就将它超度,之所以回来的晚了些,是因他先去安置了那一家三口。 「师父,弟子探明了,这山唤作白虎岭,其中有个白骨洞,洞中有个白骨夫人,便是现在助二师兄修行的那个妖精,她是个吃人的妖怪...弟子在洞中听得这白骨夫人让那黑狐妖去猎些生人血食,怕有人遭了她的毒手,因此一路尾随。果然见有一家三口撞在她手里,弟子已经将他们一家救下,安置妥当了。也是因此才来的晚了些。」 小白龙稍顿了顿,道:「师父,弟子在洞中还听闻她们似乎有什么布置,特意等咱们师徒送上门来...为何现在却是这般模样?」 沙僧一旁好奇道:「她们还有布置?刚才那女妖精大刺刺的走上来,虽骗过了二师兄,但师父一眼就看出她不是人,只一式袖里乾坤便将她拿住...」 小白龙嘴角略抽了了一下,「她就没有个什么厉害法宝,或是神通?」 「法宝没见得,神通也寻常...」 也就是说,我刚才一个人就能将她们一洞妖魔尽数超度? 偏因为自己行事稍稳健了些,才只猎得了一个黑狐妖? 不过他看了看一旁的大师兄,心里平衡了许多...他还顺手摘下两个桃子来,一个送到师父面前。 ...... 这边观众早已经齐全。 那边儿的白骨夫人的终究不是个善茬,她见这八戒色迷心窍,便直接施展起了那勾魂法门,她此刻是瘫软在地上,可却更能在八戒面前舒展那诱人的身姿曲线。 再配上她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口中不停的告饶:「长老,小女子只是这山中的一个寻常小妖...向来也不曾作恶。适才见几位长老在此,远远瞧着佛光隐现,便知诸位还是佛门大德...因此这才斗胆近前来,只是想要寻个得正果的机缘...却未曾想...未曾想...呜呜呜——」 似是说道了伤心处,又是掩面而泣,留痕顺着脸颊滑落,一路滴在了那鼓胀胀的胸前。 「师父,八戒怕是要上当了——」悟空将法力运在耳朵上,虽然离得远了些,可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禁为八戒担忧。 就这一套流程下来,别说是八戒,怕是没几个正常人能忍住。 他们几个能在这里澹定看戏,一来是知道这是个妖精,二来也是因他们各自际遇,对着女色都不上心。 大圣时刻戒备,但凡八戒着了这妖精的道儿,他就一棒子将这妖精超度。 「先别着急。」法海摇摇头,道:「还不到时候。」 他不经意间回想起了当年那蛇妖助自己修行时的场面。 那是一场修行,也是一场赌注。 结果是自己输了。 输得一塌湖涂,输的一败涂地,最后甚至还恼羞成怒,欲要杀人灭口。 法海瞧着八戒努力克制与忍受,却成效十分有限的模样,心中轻叹一声,暗道:「这只是才刚刚开始,便是连为师都曾输在了这一关,八戒...你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那女妖的靡靡之音,不断的传入八戒的耳中。 她见八戒到了现在也只是盯着她,并不上前...便哭哭啼啼道:「长老,你瞧...我刚才摔倒扭伤了脚...也不能近前服侍...」 八戒的眼神跟着她的话走,落在了这白骨夫人的脚上,却见这白骨夫人已经将鞋子脱下来,露出一双白玉巧足...她稍稍往上提了提裙子,又露出一节如初生白藕般嫩滑的小腿来。 咕都。 八戒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 八戒的脑海中虽然一直有这样一个声音在提醒,可他的身体却似乎不太受控制,因这两步已经是走到了白骨夫人的身边。 白骨夫人伸手拉住八戒的衣角,轻轻拉动...二人的目光便对视一处。 八戒这个没骨气的顺着白骨夫人的下拉的力道缓缓蹲在了她身旁—— 也是因为刚才白骨夫人直接投怀送抱的行为没有得逞,反而惊了他,因此这一次她要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引诱着八戒投入这温柔乡之中。 她就不相信,凭她的本事,还拿捏不住一个猪八戒? 等八戒蹲在她的身前,白骨夫人素手轻滑,先是按在了八戒的手上,她也没有做什么过分事儿,只是这样轻轻握着。 然后身子却顺着往上,最后将他的臂膀抱在自己怀中,侧身把头摆在八戒的肩膀上,是在他耳边儿轻声诉说:「都因奴家莽撞,冲撞了诸位长老,因此被圣僧捉拿...圣僧慈悲,让奴家助长老修行...言说只有长老修行成功才肯放我生路....长老,你也不必如此畏惧奴家,奴家又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想要帮助长老修行罢了。」 她此刻声音辅软糯,张口一句奴家,就把八戒叫得浑身酥软,他听了这白骨夫人的言语,心说:是啊,这白骨夫人也是帮自己修行,若自己一味避她如蛇蝎,还算什么修行? 白骨夫人见这八戒终于开始放松警惕,她便伏在八戒肩膀上,用终于露出了妩媚之态,「长老——就让奴家来助你修行吧~」 八戒是当真经不住这样的考验...一时间甚至生出了「不如就这样罢」的念头。 似乎是因这白骨夫人稍收敛了些火力,再加上她本是个骨尸,浑身冰凉不见个温度,八戒被她这冰凉的身躯贴得紧了,却陡然间清醒回魂了片刻。 八戒看着眼前这位越来越诱人的白骨夫人,又想到很可能正躲在一旁观瞧自己修行进度的师父,八戒下意识问了一句:「可如何才算是修行成功呢?」 这一句话,把白骨夫人也问住了。 几个徒弟也看向了师父,是啊...如何才算是修行成功了呢? 法海开口道:「成功与否,他人是无法判断的...唯一会知道答桉的,是八戒他自己。」 八戒陷入了迷茫中,因为他不知道答桉,看不到终点,因而陷入了迷茫中,迷茫中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心慌乱。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白骨夫人已经钻入了他的怀中,她靠在八戒的胸膛上,妖妩之态横生,杏眼如丝,秋波生媚—— 「长老可曾贪过色?」白骨夫人缓缓滑到了八戒耳边,轻吐了一口媚气,她见八戒身体顿时僵硬成一团,颇为惊讶:「难道长老以往未曾贪欢么?」 八戒撇过头去。 他也不知算是不算,因潜藏在猪刚鬣体内之时,虽多有共同记忆,但似乎除了被佛焰焚烧的痛楚是真切的感受到了之外,其余多为记忆画面,并无真实感受。 因此他到是记得猪刚鬣与卵二姐交媾时的场面,却不曾体会其中滋味...便不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为何这佛焰焚身之感用上心头,久久不散? 八戒身形有些发颤。 白骨夫人心中猜了个大概,只道八戒是个初哥,因没见过这等场面,还紧张起来了,她娇笑道:「长老~你既然未曾尝过色,如何知道色什么滋味?既然不知道色是什么滋味,如何戒色?不如——」她一边儿说话,一边儿伸手向下轻探,却霎时被八戒用手捉住—— 「长老,你弄疼我了。」白骨夫人娇声呼呵。 八戒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回想了一下猪刚鬣交媾时的场面,却再次引出了那日佛焰焚身时的铭心感受。 「你要做什么?」八戒也是一身的冷汗,这妖魔果真非同小可,只一时不察...自己竟然险些着了她的道。 「啧——」 山凹中的大圣颇为可惜的放下了手中棍子,轻叹一声:「就差一点儿。」 为您提供大神纸笔丹青的《法海穿越唐三藏》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十六章 既未尝,如何知?何以戒?免费阅读. 第九十七章 我作了鬼你都不放过我? 八戒竟然顶住了这一波攻势。 大圣虽然口中叫着可惜,可他还是对师父说道:“师父,我瞧着也差不多了,要不就这...” “再等等。”法海摇摇头,“八戒既然还能扛得住,便是还未曾到了他的极限...不能突破瓶颈,算什么修行?” “大师兄,师父说的对啊。”沙僧想要看后续,帮着师父说话。 “可若是当真让八戒破了色戒...是不是有损他的修行?”别看大圣经常拿八戒打趣,可关键时候他确实有大师兄的按当,在爱护师弟这方面是没话说的。 而一众师弟对他这个大师兄自然也是真心敬服。 不然八戒也不会整天故意在大圣面前找骂,小白龙也不会心心念念的要从大师兄手中堂堂正正抢下几个妖魔来。 兄友弟恭且尊师重道,这样的徒弟从什么地方去找? 法海笑了笑,“只是好色而破戒,如何能坏了修行?最多损耗些阳气。真正能坏修行的,其实是色欲之上的情欲关。” “尔等只瞧见了八戒贪色,却不知似他这般只贪色的,才是个真正无情人...便是他此番破身,怕是也难坏他修行,你道他还能因此一头闯入情关,就此迷恋这白骨夫人无法自拔?”法海瞧了瞧大圣,忽然轻叹了一声:“到是你这看似不受羁绊的行者,若当真有一天堕入情网之中,才会叫你真个迷失其中。” “师父说笑了。”大圣摆摆手,毫不在意道:“俺老孙天生地养,一心只求个逍遥自在,况且现在跟着师父入了佛门,那情爱之事早跟弟子无缘了。” 说道这里,大圣反去看那小白龙:“到是小师弟...你大婚之夜却遭了那等祸事,别深陷其中才好。” 小白龙顿时把脸一沉,道:“她当年若不愿嫁我,只当面言明就好...难道我堂堂大丈夫,还会因此强迫与她?便是成全了她与那九头虫又如何?只恨她将我玩弄...师父,弟子经此一遭,已然明悟,情爱不过小私,弟子当禀心守性,自求这天地大道。” “却又不能任由她欺辱。”大圣却冷声道:“等取经功成之后,俺老孙自陪你上门将那九头蛇超度。” “悟空!”法海瞪了他一眼,超度二字可是能随便言说的? 大圣连忙把话锋一转,道:“师父...俺老孙的意思的,日后探探这九头虫的底细,且看是否是个为祸的妖魔,如果是...俺老孙自当将他超度,也算是为民除害;若他不是,却还遇见俺老孙,岂非说明他与我佛有缘?有缘也自该渡他一渡...正好弘扬佛法,以表乾坤。” 法海无奈叹了一声,佛门当真是有幸,竟收了你这泼猴入门墙,他开口嘱咐了一句:“便是如此,也要注意分寸,不可冤枉了好人...当然,也不能走了妖魔。” ...... 师徒几人闲谈之中。 却见八戒在回忆佛焰焚身之间,将白骨夫人轻轻一推,推出了身外...力道不大,似乎还有几分怜香惜玉。 之后他竟是盘坐在一方山石之上,他闭起了眼睛,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正在背诵师父传授的那些经文。 只是他背的并不齐全,前一句后一句,想起一句是一句,颠三倒四完全没有章法。 便是如此,却见他原本急躁的思绪也渐渐平缓下来。 白骨夫人大惊! 哎呀—— 他竟然宁愿念这狗屁不通的佛经,也不愿再看我么? 刚才不是一切进展都还很顺利么?自己马上就得手了! 他明明是个猪脑袋,怎么生了个狗脸,说变就变? “嗯——郎君——奴家好冷。” 白骨夫人一身媚骨,此刻也是展现出了十八般武艺,如果说之前她是为了完成“唐三藏”的吩咐,再后来为了将八戒拉下水,那么现在...纯粹就是她自己不想认输。 她也算是个老妖,盘踞这白虎岭也有不少年头了,周边妖魔谁没有听说过她白骨夫人的名号? 又有几个能受得了她这般主动引诱? 往往都是她挑挑手指,那些妖魔便会主动贴上来求欢,最后被她吸干阳气。 她复又上前,整个人贴在八戒的身上,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八戒的耳朵...可八戒依旧紧闭着双目,他不敢睁眼。 他怕睁开自己便闭不上,他怕自己受不了这女妖的引诱,他怕自己被那佛焰烧成灰。 《踏星》 今日之前,他再无这般虔诚之心以诵念佛经。 可现如今,这妖魔在外不停挑逗,这经文内容与真意,反而在他心间愈发清晰。 此刻,八戒似乎有些明悟师父之前所言,什么是“贪吃而不食”、“好色而不欲”,修行是克制自己的本性,所谓明心见性,并非是要将本性磨灭,而是以诚见心,除去物欲之蔽。 阿弥陀佛。 贪吃而不食,在五庄观时,他已经体验两次,可谓是刻苦铭心。 那何为好色而不欲? 所谓一法通万法,不论是贪食还是好色,对八戒来说道理是相通的。 那白骨夫人在八戒耳边霏靡之音正说道:“长老,你看都不敢看我,又算得什么修行?” 八戒睁开了双眼,就这般堂堂正正观瞧这白骨夫人之美貌,他静心屏除了杂念,只是诚心欣赏眼前这尤物时,虽也觉着赏心悦目...但之前心中那股邪火,却渐渐熄灭。 连着一同消散的,还有那未曾焚身却在焚心的佛焰。 这一瞬间,他似乎觉着自己领会到了些什么,但却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觉着是神魂境界上的一种升华,玄之又玄。 “夫人可善舞?” 八戒忽开口问了一句。 八戒一句话,将正衣衫半解的白骨夫人问得愣了愣。八戒又缓缓伸出手来,白骨夫人还在发愣并没有躲闪...直到八戒将她的衣服穿好,看似关切的又问了一句:“夫人,现在可还冷?” 白骨夫人与八戒对视一处,忽然一把将八戒推开,倒退了几步! 不对劲! 这呆子眼中竟没了色欲。 八戒见白骨夫人不言语,他开口向一处山凹询问:“师父,她可是个吃人的妖怪?”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情欲二字乃是修行之大忌,古往今来多少英豪吃亏在此,便是他自己不也险些沉沦。 这骨妖虽有几分姿色,可放眼三界便也寻常,但以见了美色便寸步难行的八戒来说,已经极难抵制的诱惑,他能做到眼前这一步,已是难能可贵,当真不易。 “是。”法海遥遥给出了回应。 八戒再去看这白骨夫人时候,也是一脸怜惜与不忍,他又问了一句:“夫人可善舞?” “为何这般相问?”白骨夫人忽被她瞧着心里直发慌。 “若善舞...夫人不妨一展身姿。也省得一会儿老猪将夫人超度之后...这世间再无人知还有夫人这等绝色。” “猪妖好大的口气!”白骨夫人听了八戒言语,怒气横生:“原是你不敢与我真正修行,竟起了杀生之念?!” “呵呵!”白骨夫人冷笑一声:“是了,你此刻将我打杀,于你来说是修行功成,你师父也不必因此而食言...尔等这些和尚本也最善言语机锋,我竟上了你们当了!” “横竖是个死,今日便拉你一同上路——” 白骨夫人抽出两柄骨刀,直刺八戒胸膛。 而八戒看到这一幕,眼神稍起了几分变化,心说,难道这便是师父言说的,色是刮骨刀? 他也不躲,只伸手一招,落在地面上的钉耙便入了手。 叮当。 八戒天生神力,那骨刀被磕在地上,“夫人适才还与老猪相贴纠缠,想不到转眼之间便刀兵相向,生死相搏。” “汝这猪妖,莫不是尔先要超度我?”白骨夫人关节灵巧,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又从身上抽出了一柄骨刀,斜刺八戒咽喉。 八戒偏头躲过,“你是既然是个吃人的妖魔,老猪我又是个佛门头陀,自该降妖除魔。” “既如此,还废什么言语,且见手上真章——” 两人斗在一处—— 山凹中,除了法海之外,八戒的几个同门师兄弟都有些失望,似乎是没有看到他们想要的画面。 大圣首先收敛了神情,问道:“师父,八戒此番可算是戒色成功了?” “还差得远呢。”法海笑了笑:“不过一道行浅薄的骨妖罢了,那副皮囊都不是她自己的...算得什么绝色?不过八戒能有这般表现,倒也没有辜负为师往日的教导...这一关,便算他过了吧。” “啊——” 正说话见,听的那边儿一声凄厉惨叫。 众人闻声看过去,发觉是八戒一钉耙打碎了那妖的天灵盖。 “哎呀!” 八戒惊叫一声,指着自己面前那尸身骇然道:“师父,这...竟然是一张人皮?!” 悟空一双火眼金睛,瞧见了那妖魔遁灵而走, 当即飞身上前,冷抽子一棒将她回地面。 “呆子,真身在这儿呢。”大圣指了指下面,道:“你瞧瞧这是个什么妖精?” 八戒拖着钉耙一路小跑过去,这一瞧先是一愣,又想着刚自己与这女妖精纠缠的场面,顿觉又是一阵恶寒,八戒连连后退,连连道:“竟是一具白骨成精?” “妖孽哪里走,收——” 不远处,又传来师父大呵之声,众弟子看过去的时候才发觉,原来是师父将那白骨精的魂魄收入了金钵之中。 “你这歹毒的和尚,我作了鬼你都不放过我?”白骨夫人的魂魄被收入金钵中时,自是惊骇交加。 从阴司擒来拘魂的勾魂使者,瞧见那白骨精的魂魄被三藏法师收入了金钵之中,正在以佛焰净化...他们俩也不露面了,复遁入地下,返回了阴司。 第九十八章 怕是要将这寻常魂魄,超度成厉鬼 金钵内佛焰熊熊,法海身上也跟着一同燃起了火光。 这佛焰在净化白骨夫人的魂魄时,也正在燃烧法海身上的罪孽因果。 若这白骨夫人能承受得住,自可得一个纯净灵魂去转世投胎,亦或者她能坚持到法海先顶不住,说不能也能逃出生天。 片刻后。 法海看着金钵内已经反哺于天地的灵气,叹道:“果真是个罪孽深重之辈。” “师父,你们瞧...这架白骨上还刻着几个大字。”八戒用耙子兜了一下,好奇道:“白骨夫人...她还把名号刻在自己的背上,生怕旁人认不出么?”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在这白骨上自习观瞧了许久,恍然大悟:“原来是这白骨吸收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之淬养,因而生了灵智,化出灵魂...” “原来如此。”八戒听了暗暗点头,道:“师父,这白骨既然能显化一次,难保不会化身第二次...不如挫骨扬灰,断了这个后患。” “倒也不必这般,这白骨本又无罪。你不知那死物生灵者,皆得天独厚。”法海却不禁感叹:“若是有路过大能早些发觉她,收于门下做个弟子仔细调教,或许当是另外一番光景...悟空。” “弟子在。” “你寻一风水宝地,将这白骨埋下...待为师做法,为其超渡一番,也叫她原本之主得个安宁,不必累受这白骨夫人造下的罪孽。” 八戒连忙上前,道:“师父,你就不怕再弄出个白骨精来?” “呆子。”悟空捏住了八戒的耳朵,道:“师父什么道行?以师父之高深佛法为其超渡,怎会生出害人精来?便是因此生灵,也多是个佛门的慈悲善女。” 在观望风水这方面,法海虽然也有涉猎,但在五庄观才精习过此道的悟空显然更加得心应手,再加上他还要准备一些作法器具,也不好事事亲劳。 “八戒,敖烈。” “师父。”师兄弟两个连忙上前听候吩咐。 “适才小白龙言说这妖洞之中的小妖不少,此番他家洞主被超度没了贼首,以防他们一哄而散流落人间...还是你二人辛苦一趟。” “是。” 八戒与小白龙两个一个扛着钉耙,一个持着长枪入了山中。 悟净看看早已经熄灭的篝火,以及还夹生的饭,道:“弟子虽然手艺不佳,但也时常给二师兄打下手...这里弟子来操持就是了。” 师徒五人分工明确。 这边法海刚准备好了一应器具,那边儿悟空已经回来禀报:“师父,这白虎岭一片凶恶之地,处处见煞...想要在这其中寻一宝地可当真难得,也是俺老孙运道非常,还真寻了见一个闻西拜佛之势。” 原是在那白虎岭的尾峰形似一个拜佛信徒,正巧又是个阴阳相济,入山环水的格局,虽算不得上佳局势,可再加上这样一个名堂,用来安置这一具白骨也足够了。 法海以经文为其超渡,佛光辉耀之下,白骨不断被剥离出阵阵黑气,渐渐变得纯粹。 大圣在一旁用心记下,以防日后有自己用得着的地方。 一番操持之后,法海看向悟空,“好了,将其安葬吧。” 一路上斩妖除魔,除了那些罪大恶极之辈连尸身都没能留下...一些寻常的强盗小妖,师父也都是会让沙师弟将他们入土安葬,并且诵念经文超度。 之所以让沙师弟来做这些事情,也是因为只有沙师弟诵念的经文最有佛性。 大圣心中腹诽了一句:八戒根本背不全,小白龙沉迷枪道无法自拔,而自己...他觉着若让自己去念超度经文,恐怕会把这些寻常的魂魄,直接超度成厉鬼... 因此这事儿也只有沙师弟能做。 这一路上,先是小白龙探路;然后师父会根据小白龙探来的情报制定计划、分配任务,或是自己与小白龙同去,亦或是八戒与小白龙同去;除妖之后沙师弟为他们收尸且超度—— 也算是一个完整的流程。 因而师父亲自出手超度骸骨的场面,也确实少见。 将这白骨安置好之后,法海与悟空又去了一趟白骨洞,果真如小白龙所言一般,遍地是尸骸。 小白龙与八戒正在漫山遍野的捉拿漏网之鱼...这诺大的白骨洞之中,竟无一个无辜之辈,也是令人颇为唏嘘感叹。 或许这才是妖魔世界的常态吧,反而是黑风洞与黄风洞中那些向善小妖的才是异类。 也可能是这白骨夫人乃是山野妖精,不似那黑熊精与黄风怪颇有跟脚,因此调教出来的小妖才有了这般差异。 当然了,黑熊精与黄风怪麾下妖魔,喜好吃人的也不少。 法海又念了一篇超度经文,将盘旋于此不得解脱的怨灵幽魂送入了阴山地藏王菩萨之处,地藏王菩萨来者不拒,一一接收。 那谛听伏在地藏王菩萨的脚边儿,双目发呆,一言不发,也不知究竟在思索些什么。 听的秘密多了,它也就渐渐麻木了。 因为它只敢听,不敢说。 若是说出来,便是他的主人恐怕也很难护住它的周全。 而那些能说出来的,又算什么秘密? 如此一来...这些秘密对它来说反而是一种折磨,有些时候它会故意放空自己的心灵,让自己不去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 八戒与小白龙两个联手将白虎岭的妖魔肃清自不提,等他们回来之后,将埋尸之所告知了沙僧,沙僧便照例前去超度。 趁着沙僧超度小妖亡灵的功夫,八戒也是吃饱喝足,又将一应器具洗刷干净。 等沙僧回来之后已经是时辰不早,眼看着金乌就要落山了。 “师父”小白龙来到师父身边儿,轻声道:“师父,之前那一家三口,弟子也是暂时安置...这眼下虽然没了妖魔,可难保不会有别的妖魔见此地无主,又来强占了此地...那时候他们岂不是还要妄送了性命?” “你待如何?” “不如暂且带着他们一同向西,且看有无什么村庄...再将其正经安置。” 法海想了想,道:“你可问了他们,是如何流落至此的?” “问过了,说是别处逃难过来,见这白虎岭废弃的垦田不少却又荒废,便觉着可惜。又见无甚人烟,因而想着在此落脚...却未尝想,这白虎岭耕地荒废,又杳无人烟竟是因此处有个吃人的妖魔...也是他们才来一两日,正巧咱们又路过,可见他们一家三口命不该绝。” 法海想了想,道:“先去见见他们在做打算吧。” 这是一处早已经破败的村庄。 听着外面有了动静,老两口领着一个大姑娘从一处看起来相对完好的院落中走出来,见着小白龙的时候,三人当即就要下跪拜谢,口称:“恩公!” 还是小白龙等人眼疾手快,将他们一家搀扶起来,小白龙更是开口道:“万不可行如此大礼。” 那女儿眼中闪露着崇拜之情,所谓那个女子不怀春?更何况是小白龙这等人物? 他们一家三口马上就要为妖所擒时,小白龙那从天而降的英姿,枪挑黑狐妖的神勇,无一不深深刻在她的心中,可她知道...似这等人物,自己又怎么能配的上呢? 只好将这不切实际的胆大妄想掩藏在心中,只求能多看恩公几眼,与他多说说话...便已是心满意足。 将他们一家三口扶起来之后,小白龙开始为双方介绍:“这位我师父,乃是大唐高僧,如今得了观音菩萨指点,又奉了唐王之命,前往西天求取真经。” 三人连忙拜见。 “这是我的三位师兄。” “哎呀!” 悟空与八戒的模样,自然也把三人吓得不轻。 小白龙连忙道:“不必害怕,不必害怕,我这三位师兄乃是正经修行得道,这位是我大师兄,曾在天庭为官,号为齐天大圣;这位是我二师兄,得了那掌管天河水军的天蓬元帅的传承,也是了得;这位是我三师兄,也是曾是天庭大将....如今我等都拜在恩师门下,一同追随师父往西天灵山去。” “呀,原来都是神仙下凡!老汉有眼不识真神,险些冒犯冲撞...还请见谅。”老父亲说着就要跪下,老母亲也跟着一同下跪。 悟空八戒又伸手将二人扶起来。 凡人听了神仙下界,第一个反应是跪下磕头倒也没错。唯独那女儿听了小白龙的话宛若晴天霹雳,只见她呆愣愣问道:“你们...都是和尚?” 话是这样的问,一双眼睛却看在小白龙身上...看她欲哭无泪的神情,似乎此前还有个念想,如今...连念想也没有了。 恩公竟然是个出家人——! 八戒眼珠子转转,似乎是瞧出了什么,他连声道:“不是,不是...我们几个是和尚,你瞧他...”八戒指了指小白龙的一头乌黑长发:“我们这个小师弟,还不曾剃度,算不得个真正和尚。” “二师兄莫要这般言说,敖烈自是修行不够,佛根尚浅...可总有一日,会叫师父亲手剃了这三千烦恼丝。” 法海一旁笑道:“佛道修行,又不在于是否剃度。你莫非忘了金池长老?便是当了二百多年和尚,却也不见长进。你再想想菩萨...菩萨的青丝可曾阻碍她于三界行慈悲?” “多谢师父指点,是弟子着像了。”小白龙悟性极佳,师父只是稍一提点,他便有所明悟。 第九十九章 我们是去打猎,不是去造反 华山圣母庙。 “二哥,你总在我这里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嫂子那里...” 三圣母看着自家二哥整日不着家,心中也是颇为焦急。 作为妹妹,她唯一希望的就是二哥家庭和睦、平平安安、和和美美,什么时候杨家能有个后,她这当姑姑的也好抱个侄儿来玩耍。 可惜。 三公主明明也是个极善良的女子,偏偏嫁给二哥之后却不知为何性情大变,就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 难道当真如王母娘娘说所,神仙不该有情爱? 不该动七情六欲? 三圣母成仙多年,她在华山受百姓香火,庇护一方,可谓是极受爱戴。 也见过了不少人间的生离死别,心中难免有所感悟...或许人生苦短,便是许些吵闹与矛盾,也不过转瞬即逝,大部分凡人临终时,多也是回忆他们这一生之中的欢快与幸福时刻吧。 或许也会想起当年的诸多遗憾。 但神仙得了长生,便要如二哥与嫂子一样,陷入永无休止的争吵之中。 唉。 念及此处,三圣母心说:若是他日吾也寻得良人,当引以为戒。 别看他三圣母向来乖巧,可她毕竟留着与杨戬一样的血,从骨子里就不是个安分的。 更何况有他二哥为榜样与依靠,再加上手中的宝莲灯,她自是无所畏惧...不过,若非必要,她还是不愿意给二哥惹麻烦就是了。 也是天庭眼不见心不烦,让他杨家兄妹在下界自在为仙。 “唉。”杨戬起身长叹:“二哥我现在是有家不能回,来三妹这里小住几日也被嫌弃...难道这诺大的三界,竟无杨戬容身之地?不如去寻三藏大师同去西天取经吧...” “呵呵呵。”三圣母听二哥这般言语,却是笑出声来,道:“二哥还能这般玩笑,想来也无甚大碍...嫂子性情虽一向急躁,可她对二哥一往情深也是真切。二哥,你也该多体谅一下她,毕竟任谁的夫君是二哥这般人物,也难免会患得患失...” “我如何还不体量她?” “你若体谅嫂子,就不该大婚之夜一个人坐在外面看月亮。” 杨戬:... 正在杨戬窘迫之际,哪吒踩着风火轮风风火火的下界来:“二哥,二哥——” 他人还没落地,便远远的打招呼:“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哦?”杨戬一抬头,神情也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三圣母瞧见这一幕,知道二哥有正事儿,便准备躲一躲...却被杨戬叫住,道:“三妹。” “嗯?”三圣母有些诧异,以往二哥并不希望自己参与这些事情里,会刻意避开自己...如今怎么还将自己叫住了? “这事儿不算小,瞒着你反而有害无益...你早知道些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杨戬示意三圣母稍安勿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二哥的安排,一向有他的道理,三圣母便又坐下来。 哪吒一落地,他也不客气,直接抄起石桌上的壶就给自己添茶,等杨戬话说完之后,他才开口:“二哥,我这些天在天庭暗中监视那天奴,果然发现他又下界了...” “去了什么地方?” “宝象国附近。” “宝象国?”杨戬细细回想了一阵,有问:“唐僧师徒如今在何处?” “眼下还在白虎岭,过了白虎岭,再过了黑松林,才能到那宝象国。”哪吒呵呵一笑,道:“二哥难道不想知道这宝象国内,还有个怎样的人物?” “无非就是天庭罪仙。” “说差也不差。”哪吒偏头过来轻声道:“不过却不是因罪被发放的,是个思凡下界的。” “思凡下界?”杨戬眼神勐然锐利。 “正是。”哪吒连连点头:“我去寻了甲子太岁以及天罡、破军两位星官打探,得知是那奎宿私下凡间,在这宝象国境内占山为王,还与宝象国的公主做了十三年的夫妻,生了两个儿子。” 《修罗武神》 “已经做十三年夫妻?还有两个儿子?好啊!”杨戬抬头望天,冷哼一身:“哼,那玉帝耳目何在?怎不将他一家下打下十八层地狱,以正天规?” 杨戬这话一出口,三圣母放在一旁的宝莲灯,却不知为何绽放光华,把个小哪吒唬了一跳,他知道这是兄妹二人的伤心处,但话已经到了这里,也不能不说:“二哥...我瞧玉帝多半是知晓的,否则为何要派这天奴下界?” “二哥...咱们是怎么个章程?”哪吒见二哥不说话,他到在一旁开始出主意:“是将这事儿捅出去,让玉帝派天兵天将来捉拿这奎星...还是咱们干脆就把他当成个寻常妖怪,直接送他入轮回?” “孝天犬。” “汪汪。”孝天犬连忙跑过来,道:“主人,什么吩咐?” “去传讯梅山兄弟,让他们调集一千二百草头神在宝象国集结,许久未曾动弹了,以防生疏了武艺。” “汪汪!是,主人。”孝天犬驾云而走。 “二哥...若是小妹没记错,你这不是才打猎回来么。”三圣母见二哥又要跟天庭摆擂,心中难免担忧。 “已经惬意歇息了五日,也该舒展一下筋骨。” 三圣母哭笑不得,只好手持宝莲灯,站在二哥身边,“可要小妹同去?” 杨戬想了想,道:“一下凡奎宿罢了,无非再送他去封神榜上走一遭。” “那为何还要这般打阵仗?” “天庭那些神仙瞧不见奎木狼,却处处在我梅山安插眼线,他们既然想看,就大大方方让他们瞧个够...让他们瞧瞧我杨戬究竟是如何降妖除魔的...我也想看看,若是那奎木狼杀祸临头,天庭会有几人来相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二哥,二十八星宿向来同气连枝...他们又本就出自一门...”哪吒想了想,道:“听黄家兄弟可整日抱怨,自被封了神是一点趣意都没有,要不兄弟我去把他们喊来一起热闹热闹?” “我们是去打猎,不是去造反。” 哪吒:... 确实,句句没提造反,可二哥啊...你瞧瞧你刚才说的话,再瞧瞧你一会儿要办的事儿,作为兄弟只能说...此去打猎请务必算带上哪吒! ...... 白虎岭。 师徒几人与一家三口,一同入了院内。 法海入座之后,开口询问道:“听敖烈说,几位施主是逃难而来,不知施主家原在何处,又遭了什么难,才流落到这白虎岭?” “不瞒圣僧。”那老父亲开口道:“我家等本是宝象国人氏,家住在碗子山下...不期十多年前,来了个厉害妖精占山为王...初时倒也相安,可后来他渐渐露出了吃人本性,这几年周边几个村子都被吃散了...老朽惯是有些体虚的毛病,虽然一路辗转,可终究只能在那碗子山一带行走...始终不能离了那妖怪的势力。” 师徒几个听到前路有个吃人的妖怪,一个个都精神了许多,小白龙跃跃欲试,他已经准备去探听那个妖精的底细了。 “为何不去城池中居住?”八戒却好奇问道。 “长老也太高看我们这些微末小民了,一来是那入城的费用不是我等能负担的起,二来...就老汉一家三口,若是入了城池之中,既没有个吃住之地,更寻不到个度日营生...难不成乞讨度日?”老汉面露苦相,道:“前番便与老妻、女儿商量了,也别往回走了,干脆翻过那碗子山,且看看东边儿可有什么落脚之地。” “便是因此,我与妻女才来到这老虎岭,又见着许多荒田...却无人烟,便寻思着暂时在此落脚...却不曾想,此地竟也是个妖精的领地。”老父亲唏嘘长叹:“怪不得留下这一地的破败,想来也是死的死,逃的逃。” 老母亲更是泪上心头:“以往有几个村子的大户联合起来想要向妖精上供活命,也便是因此才安稳了几年...可后来妖精要得要越来越多, 大户们也顶不住,便纷纷带着家财逃遁而去,只留下我等这些妇孺老弱...呜呜呜——,我们连自己吃食都不够,如何能上得起供奉?可妖精又不讲道理,我们拿出不粮来,他们便要吃我们...” “这世道好人难活命啊...妖怪没来的受恶人欺压,可好歹还有一条命不是?可这妖怪了来了,我们又成了妖怪的口粮...连命都保不住了。”老父亲也是一脸悲怆,向师徒几人哭诉。 大圣眼珠子一转,道:“为何不向诸天神佛祭拜求助?” “如何不曾叫过?”老父亲双手握拳,“可终究是没有灵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拜得是哪位仙佛?”大圣又问了一句,他想要知道究竟是哪位吃了供奉却不办事儿。 “灵牙象佛。” 大圣愣了愣,看向了师父,道:“师父,俺老孙见识短浅,若是天宫的神仙,或许还认得些...可是这佛门的真佛,弟子便认不齐全了...敢问师父,可知这灵牙象佛是个什么人物?” 别说是大圣,便是法海也有些恍忽。 他自持通晓佛门各家经典,可这位灵牙象佛...也当真是第一次听闻。 见几位圣僧长老迷惑,这老父亲也是连忙解释:“传闻我国乃是受到这灵牙象佛庇佑才得以立国,这立国号为‘宝象’...因此各处供奉也皆是这位灵牙象佛...” 第一百章 仙缘难求,真经难取 师父与大师兄都在思索这位“灵牙象佛”究竟是哪位时,八戒却开口道:“老猪刚才还在稀奇,为何尔等放着灵山佛祖、观音菩萨这等真佛大士不拜,却拜这般一个从来没听过的佛...原来是她曾庇佑贵国。不过现在也看来怕也不是个灵山真佛,多半是个招摇撞骗的,你们怕是...” “八戒。” 见八戒口无遮拦,法海出言稍微拦了拦他,道:“若论求神拜佛,到不如自力更生...世人尽皆等着仙佛来渡,可曾见着仙佛渡尽众生?” 大圣见师父又生感叹,也在一旁说道:“师父,这凡人与妖魔之间,本就隔着天堑...这等祸事临头,叫他们如何自强?” “悟空言之有理。”法海闻言点头赞了他一句,道:“但却也不能因此而自甘平摆...这宝象国既然有妖魔,吾等此去便也不好带着你们同行...此地小妖虽也被我等杀散一空,暂时落脚无妨,却也不是个久留之地,贫僧有一去处,你一家三口或能去落脚避难。” “师父言说之地,可是万寿山?”小白龙眼前一亮。 “正是。” 小白龙连连点头,道:“咱们来的时候,将一路上的妖魔与强盗清理了七七八八。初略估算,便是两三年之内都能得个太平路段...”他看着一家三口,道:“你们这自可顺着山间大道行走,一路向东去,可在万寿山一带安家。” “万寿山?”那女儿疑惑道:“那是个什么地界?” “那是一位神仙道场所在,自是妖魔退避的安定之处。”小白龙想了想,又笑道:“我观你根骨颇佳,若是有幸入了神仙之眼被收为门下,岂非更是个造化?” “我一家历经了多少磨难,处处遭灾,怎么会有这般运道?今日若非恩公及时赶到,小女子与父母恐怕早就成了那妖魔的口中食,盘中餐....”她只当是小白龙宽慰之言。 “姑娘何必妄自菲薄?”小白龙连连摆手,听他语气坚定似是不容置疑:“姑娘一家经历诸多磨难却始终能够化险为夷,便是今日如此凶险,不也绝处逢生?正是姑娘有此运道才能处处逢凶化吉,此番遇见我等乃是否极泰来之相,再去了那万寿山,谁言不能另行造化?” 明明是一样事情,只是从小白龙口中换了一个说法,却有了全然不同的涵义。 原本还有些沮丧之意的一家三口,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几分笑容。 ‘我这般的一个山村民女,也能修行么?’ 她虽是得了小白龙言语开解,可也终究是没什么底气。 但她转念一想,似恩公这般人物,又拜在这位圣僧门下...此去灵山取经,若再得个正果,自己岂非真正可望不可即? 便是为了心中那仅存的一丝念想,她也想去这万寿山走上一趟,万一当真能被个神仙看中收为弟子... 一旁的老父亲也自家儿女思虑万千,也不知是该喜还是忧,见得她目光神情愈发坚定,他也开口道:“多谢恩公指点,小老儿明日一早便起程向东,也去见见那万寿山的仙家景象。” ...... 第二日。 师徒五人与一家三口反分道扬镳。 师徒五人自然是向西而行,一家三口得了小白龙昨日画的一张简单地图,一路往东。 等双方回头看不到对方身影的时候后,那女儿眼中擒着的泪珠不经意间滑落,老父亲瞧见长叹了一声:“孽缘啊,孽缘。” 母亲则是将自家儿女抱住,闻声道:“乖女儿啊,这等仙佛人物如何是我等凡俗小民可触及的?娘若劝你就此忘了恩公,岂非忘恩负义?可你若总是这般相思....娘瞧在心里如何就不心疼?” 女儿摸了一把眼泪,道:“女儿懂得分寸,娘只管放心就是了。” 她这般模样,老两口全都看在眼中,也知女儿其实是起了心气...可他们俩也就这样一个闺女,虽然是指着她跟他们养老送终,可自家女儿的幸福,又如何不放在心上? 此番际遇,当真是不知祸福,他们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这边儿八戒却凑到小白龙身边,开口问道:“小师弟,你为何不给她一封书信,让她直接去寻清风道友?以你们两个的交情,送她一个仙缘,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二师兄,若是这般,看似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其实才是最大的不妥当。” 八戒心生好奇:“这是为何?” “仙缘难求。”法海开口。 大圣也在一旁道:“就好比那灵山有真经,他只管传于大唐也就是了,为何让人去取经?” 八戒想了想,开口道:“自是人家灵山的东西,没道理白送。需得大唐派师父亲自来求取...” 大圣稍稍一顿,这呆子的脑袋怎么时灵时不灵?机灵起来的连色欲关都能扛得住,犯呆的时候,确实也傻得可爱。 “那你再想想,我等腾云驾雾,一日能往返灵山与大唐十数次,为何偏偏让师父一步一个脚印,徒步去西天灵山?” 八戒眼珠子一转,已经知道猴哥的意思,可他故意调笑:“许是人家见我等空手套白狼,不愿意使银子购买他家的真经...故而刻意出了这么个难题来刁难师父。” 八戒还说上了瘾,“一来,是想要让师父知难而退...二来,也是旁敲那唐王,若不想受这劳顿之苦,便使些黄白之物来...若是那些金银难以运到灵山,不妨多在大唐境内建造些金佛寺院与那玉菩萨庙宇...他们在灵山感受到了唐王诚意,自然就会真经送来...也好普度众生——” “哈哈哈哈——”八戒本是故意抬杠,却不料一旁法海听了却放生大笑,道:“好一个八戒,惯会些胡言乱语,你这话去可敢去了灵山当面问问佛祖?” 其实也是八戒这般无状之言,叫法海想起了当年的许多佛寺,岂非就是打着传经的名义四处敛财? 这些个寺庙里如何敢供奉真佛? 佛像是工匠凭着想象凋刻,就连佛号也是胡乱杜撰,这等野佛寺能传出什么经文来? 便是诚心供奉了,又有那位仙佛能受到这香火? 也就是这一路走过来见到的佛寺不多,到也没叫法海遇见个类似的行径,如今被八戒这样一说,这才警醒起来。 “这所谓的灵牙象佛,恐怕多半也是这般。” 法海乃是佛门子弟。 他看不得妖魔,见不得邪祟,更容不下打着佛门行善旗号,却施恶行之徒。 若这些恶徒还是佛门中人,法海少不了要清理门户,以维护佛门名誉了。 “问就问,有什么不敢问?”有法海这样的师父起带头作用,教出来的弟子怎么可能是个安分的,却见那八戒还嚷嚷,“我老猪还要问问佛祖,为何在这西天路上摆下这般多的妖魔来阻挡我师徒西行之路啊?” 大圣给他捧了一句,“自然是为了考验我师徒向西之意志。” 八戒连连摆手,做出一副憨厚姿态,嘴里话却一点儿都不好听:“我瞧是灵山诸佛中途反悔,不想师父去西天...可又怕落人口舌,才故意摆下这重重阻碍,只对外言说是个磨炼...” 小白龙听了八戒的话,心中顿生出一股寒意来,道:“二师兄,这话可不能乱说,听得小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几个徒弟看向了师父,想要听听师父怎么说。 法海略微沉吟片刻,道:“或许走完这十万八千里路,等上了灵山之后,这些问题便不用再问佛祖,也自会有了答桉。” 很多东西法海自己尚且还在疑惑当中,只是这一路走来,心中感悟颇多。 同以往只是单纯的想要除魔不同,这一次脚踏实地的行走,似乎对生命存在的意义,也有了另外一重感悟。 真经似乎就在自己脚下。 就在这十八万千里的路途当中。 八戒的胡言乱语,法海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坐镇灵山的世尊如来,与三番五次现身于西游途中的菩萨,不会无的放失。 若是灵山连这两位都不值得信任的话...那去取得是什么经? ...... 宝象国,碗子山,波月洞内。 “夫君,昨日来的是个什么人物?怎么瞧着不像是个妖魔之辈?”百花羞被黄袍怪拦在怀中,却想起了昨日夫君少见的低眉姿态,“夫君为何对他那般恭敬?” “不该问的别问,这些事情你个妇道人家打听什么?”黄袍怪心里也有几分憋屈,只不过私自下凡之前,也向一众兄弟打过了招呼,让他们帮忙映衬着些,只等自己在下界与这百花羞做完这一世夫妻,他自然会回去。 却不料这才在下界快活了十来年,就被发现了。 昨日下凡来的是玉帝与王母身边的亲信内廷大总管,此番正是拿住了自己的罪状...以此为要挟,让自己对那去西天取经的唐僧出手。 若是自己不答应,自己思凡下界之事就藏不住了,对方会立刻禀报玉帝,到是天兵下界捉拿,一家老小恐怕皆无幸免。 可要是把这趟差事办好,这大总管非但会替自己掩藏此事,而且还会在玉帝面前为自己多美言几句。 正此时,忽听一小妖急匆匆来报,“大王,那唐生师徒进入黑松林了!” 第一百零一章 报应,全都是报应 师徒五人依旧是白日行走,夜间修行。 或许是悟空的“大圣雷音”修炼到了瓶颈,亦或是拿悟净与八戒试法根本瞧不见生效,后来便斗胆寻到了师父这里。 这“大圣雷音”其实也有个名堂,也是悟空悟性超绝,竟果真让他化龙吟与佛门狮吼于一体,再结合他本身猿啸之势,修成了这般一个神通法门。 之所以说拿悟净与八戒施法不见成效,也有个因果。 悟净天生不惧他大师兄的“索命梵音”,是越听越有滋味;而八戒,只听一句就直叫唤,半真半假,也瞧不出个所以来。 因此他才来寻师父试法。 可没想到,这才一开口—— 便是法海这般定力,也险些让他生出降魔之念。 一时间袈裟内灵元鼓荡,金钵里佛焰焚烧,那九环锡杖上的配环叮当作响,被八戒当成扁担的飞龙杖龙形隐现—— 便是连大圣自己都是双目眩晕,面色苍白...他瞧着师父这边儿不太对劲儿,连忙闭了口。 “呼——” 远处捂着耳朵的小白龙与二师兄长舒了一口气,却是身边的悟净有些意犹未尽,又念着才提起了些兴致便戛然而止...顿觉索然无味。 八戒拉着小师弟,稍稍离这悟净远了一些,这家伙压根不是人。 “师父...”悟空小心翼翼凑上前去,若是刚才他没有看错,师父有那么一瞬间想要超度了自己。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法号,一时神情复杂,抬头望着漫天的星斗,心中渐渐出现了一个念头:冤有头,债有主。罚这猴头念经颂佛这报应,终究还是落在了自己身上。 自己第一次教这猴头念经颂佛,是个什么缘故来着? “继续念吧,别停下。”法海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让悟空别停下。 “师父,这...” “此实大修行。”法海看着悟空,认真说道:“以这般神通诵念经文,你念得几句?” 大圣想了想,道:“勉强念个七八句。” “呵。”法海笑了一声:“难道你上了灵山,就对灵山的真佛菩萨们念这七八经文?若是连一整篇经文都无法诵念,不如趁早熄了那个念头...你大圣无意现丑,为师却也要些面皮。省的传扬出去,三界都说唐三藏教徒无妨,走了十万八千里的路,他门下弟子却连一篇完整经文都诵不出。” “ke——” 大圣有个不算毛病的毛病,便是受不得激将法。 尤其是他师父的激将法。 他跳在师父身前,双手互挠了一阵,在胸前打了个花手,道:“弟子念得,师父您老人家也听得...可有一件儿事儿,师父您答应。” “说。” “若您受不住的时候,提前说一声...好叫俺老孙有个心理准备,别老孙还在这边儿念得起兴,一转眼不是入了师父的金钵,便是被师父袈裟收了去...” “哈哈哈。”法海笑道:“你只管念就是了。” 师徒两个双目对在一处,一时间便燃起了熊熊战火,谁也不肯认输。 八戒与小白龙想要逃之夭夭,不想受到无辜波及。 “八戒,敖烈。” 两人没走出两步,便听到了师父的身影,两人身形顿时一僵,不情不愿的回过头来。 尤其是八戒,哭丧着一张大脸,眼中满是恳求。 “机会难得,一同修行。” 师父一句话,师兄弟两个是跑不了,甚至可以说最近一段时间之内,他们也得跟着一同来修行定力。 报应,全都是报应。 小白龙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一时口快言语了一句“龙吟八音”,便要先于灵山诸佛菩萨们享受。 悟净根本不用招呼,他早早就坐在了一旁,十分期待。 ...... 一夜之后,除了悟净精神抖擞,剩下的师徒四人皆是一副萎靡不振之态。 启程向西,终于走出了白虎岭,师徒几个入眼之处,则是一片林丘。 藤攀葛绕,柏翠松青自不提,可这路也是愈发难走,松林丛簇,树木森罗...这眼前其实都没有个正经道路。 本应在前往探路的小白龙,似乎并没有什么心气; 往常总是想着要抢了小白龙探路先锋这活儿的大圣,如今也是一颠儿一颠儿的走在一旁,哪有往常的精神头? 八戒就更不用说,半个身子掉在沙师弟身上,似乎随时都会丢了魂儿。 法海的脚步也不快,瞧起来倒也有几分虚弱,似乎是昨夜听悟空念经消耗了不少心力。 “师父。”大圣稍观望了一阵,走到师父身边儿开口说道:“按照之前那老汉说法,此处大约就是黑松林了...已经是到了那妖怪的领地。” “坏了。”老猪惊叫一声,一旁埋怨:“都怪师父昨日硬要拉着我听猴哥念经,说是锻炼什么定力...弄的咱们一个个全都精神不济,若当真又什么妖精来劫道,这如何能敌?” 小白龙则一旁笑道:“二师兄这话说的早了...此地虽也有些妖气,但并没有埋伏着妖魔,这话他们听不见...二师兄该入林深处再说,那里有一处小妖的岗哨。” 八戒听了小白龙之言稍稍一愣,这话他听得似懂非懂,好一阵儿迷湖,他忍不住问道:“你不是没有去探路么,怎知道前方有岗哨?” “嗯?”小白龙听了挠挠头,道:“小弟昨夜与大师兄一起去探的路...二师兄难道不知?” 八戒更摸不清头脑了,“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我醒来时分明见你还在睡着...”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听猴哥诵经听得神魂震荡,缺失了一段儿记忆。 小白龙则是看向了大圣,心中了然,“大师兄,原是你不曾将计划告知二师兄。” 八戒快被他们两个绕晕了:“什么计划?我怎不知还有这一节?” “本也无人瞒你,可你昨夜睡得太死,一直也未能将你叫醒...今晨好不容易将你叫起...俺老孙想着,若把这事儿告诉你,岂非让你明目张胆耍懒?不过现在知道也不迟。” 大圣一边儿调笑八戒,一边儿为他解惑:“你可还记得你昨夜最先顶不住,因而昏睡去?” “记得。” 昏过去这事儿八戒自己是知道的,可以说是半真半假顺水推舟...只不过昏昏迷迷之间,猴哥那念经的声音更是摧人心魄,也不知怎么的便没了意识,再次醒来的时候,便是猴哥一脸精神不振的叫自己上路。 八戒醒来之后瞧见全员萎靡,只说昨夜师父心太狠,又见小白龙比他还不济,他都醒来了,小白龙还在沉睡当中...因此还是八戒去叫的小白龙。 也正是如此,后醒来的小白龙只当二师兄已经知晓计划,且演技通神—— 自然也就未曾多言。 也是小白龙昨日硬生生受着大师兄的经文,虽没有什么大碍,但一夜疲惫是免不了,故而以龙族深眠之法恢复精力,因此才最后醒来。 “其实昨夜你彻底昏迷之后不久,我等也差不多到了极限,只因今日要降妖,自是点到为止...而后我与小白龙两人为伴,一同去探了探那碗子山波月洞...这波月洞与咱们以往遇见的妖怪颇为不同,一来是妖兵众多,且训练有素,不似那散兵乱将;二来那贼首法力不俗,似乎身怀异宝...连我也不敢轻言胜之。”大圣稍顿了顿,“当时我与小师弟皆不是全盛,也不好擅自动手,以防打草惊蛇。因此回来之后同师父定下了一个诱贼出洞的计谋,又怕这贼首见着我等师徒路过,不敢出手...才说装作这般虚弱模样,且看能否引那贼首上当。” 八戒听了这话,也不气恼,反而是小声:“呀,这般大事儿猴哥未曾不早些告诉我?若因我露出马脚,岂非坏了大事?” 沙师弟看着还在自己身上挂着一半儿的二师兄,飘出一道执念之灵,开口道:“二师兄,你这虚弱劲儿还用装么?” 网 小白龙眨眨眼,哑然失笑:“小弟见二师兄一路上扮个虚弱模样惟妙惟肖,还说闲暇之时向二师兄请教...原来竟不是演出来的。” 猴哥也在一旁笑道:“你以往总在前锋探路,因而不知...他寻常时候装起劳累娇弱来,比今日也不遑多让。” 法海也难得调笑:“或许平日里瞧着还要更累些,今日反倒觉着他还有些余力。” 八戒:... “走吧。”法海目光注视着这黑风林道:“入林,咱们也去会会这山中老妖,瞧他是何方神圣。” ...... 天庭。 托塔天王李靖:“启禀陛下,下界梅山山神传讯。” “曰。” “说那梅山兄弟调齐了一千二百草头神, 一路向西牛贺洲而去。” 玉帝瞧了他一眼:“杨戬在什么地方?” “还在华山未动。” “不必管他。”玉帝往后一靠,道:“哪吒呢,这几日怎么不见他上朝?” “犬子无状,素来野惯了,这多日也不曾着家...” “哈——”玉帝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你去一趟华山,把他叫回来...” 唰—— 李靖脑门上冷汗密布。 “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还得朕给你下一道旨意,才能叫得动他?” 第一百零二章 这唐僧师徒人呢?怎还不来? 华山圣母庙。 “汪汪——” 先是两声犬吠,便瞧见孝天犬自天边驾云落下,“主人,梅山兄弟已经带一千二百草头神往宝象国去了。” “好。”杨戬起身,对着一旁的哪吒道:“哪吒兄弟,咱们也动身吧。” 他们两个脚程快,此时动身正好汇合。 “真君且慢!” 正此时,九天之上直落下一道仙云,云气消散之后,却是显露出来一位手托宝塔的金甲天王。 “李天王?”杨戬眉头稍一皱,但很快恢复寻常,面带微笑,颇有礼貌的打招呼:“天王不在凌霄宝殿当值,为何到这华山来啊?” 李天王笑了笑,他也不提那一千二百草头神的事儿,先是向杨二郎一拱手,道:“见过真君...小王此来乃是奉了陛下之命,唤哪吒上天觐见。” 哪吒顿时把脸一垮,道:“好好的叫我上天做什么?我不去,你回去告诉玉帝,就说没在华山寻到我...” “你私自下凡,已经是犯了天规...陛下此番遣我唤你上天,乃是护你,你不要不识好歹——”李天王微不可查的将手中宝塔往前送了送。 哪吒见状顿时大声道:“我告了几个月的假,现在还没过完呢...如何算是私自下凡?”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下界都半年多了。” “我是在天上告的假,自然按天上的时间算,我在下界半年...天上也才过去半天,还早得很。”哪吒这时节怎么肯返回天上去?若是这样回去,这热闹自己还怎么凑? “哼。”李天王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顽劣,忍不住怒哼了一声:“便是按天上的时辰算,此前几日你也未曾在凌霄宝殿点卯上朝...玉帝正要问你。” 哪吒却道:“吾拜领三坛海会大神,又是玉帝亲封哪吒三太子,受下界百姓香火供奉,自当处处显灵降妖除魔...不似尔等身居天庭高位,平白受了香火却满眼不见人疾苦...” “哪吒兄弟——”杨戬这个时候已经琢磨出了许些不同寻常,他稍微拦了拦哪吒,道:“既然是玉帝传讯,你还先回天庭一探究竟。” 哪吒本想要争辩几句,可他也忽然回过味道来...刚才是见到他爹李天王一时有些乱了心智,现在被杨二哥一语惊醒,才觉着不妙——为何玉帝早不派人来,晚不派人来...偏偏这个时候派人来? 还是把他“爹”派下来? 若说玉帝不知道他们的动向,似乎也说不过去,否则为何将时间与地点拿捏得如此精准? 可说玉帝已经知道了他们意图,可为何只是他叫回去,对于别的事儿却绝口不提? 怪,很怪。 哪吒与杨二哥对视一眼,当着李天王的面用密语传音:“二哥,我上天宫打探一下消息,你...” 杨戬只是简单一句:“万事小心,一切有我。” 哪吒便也不再过多言语。 兄弟,真情自在心中,更何况他们是真正性命相交的兄弟。 杨戬若是真要造反,哪吒一定是第一个扯大旗的;若哪吒在天庭被责难,他杨戬自然也不会干看着。 “杨二哥,哪吒就告辞了。” 说完之后,他便踩着风火轮直上天宫,再不看李天王一眼。 李天王稍慢了一步,便见不着哪吒身影,正要急忙去追赶的时候,却见杨戬将他拦住,道:“李天王且慢。” “真君还有何事?” “这话本不该我这外人来说,可你二人本父子一场...何必闹到这步田地?” 李天王沉默片刻道,长叹一声:“木已成舟,覆水难收。劳烦真君挂念,此事...唉!” 他长叹一声,也驾云而走。 这父子二人,一个固执,一个刚烈,似乎天生 的对头,以至于闹到如今这般水火不容的处境。 这李天王手中若没有那玲珑宝塔,似乎连根哪吒说话底气都没有...当年这段儿恩怨本不该如此草率强压下去,以至于这千百年都过去了,都未曾真正化解。 有些时候杨戬想要劝劝哪吒,但也不知如何开口,毕竟他并不是哪吒,并不能对他的遭遇感同身受...自然无法劝他大度。 就好比哪吒从来不劝他跟天庭修好是一个样子。 毕竟他的父亲,当年虽然只是一介凡人,但却无愧于一个父亲与丈夫的担当,在玉帝派天兵下界捉拿他们一家五口的时候,父亲能以凡人之躯坚定不移的挡在自己兄妹三人以及母亲的身前...虽然过去了千年,但父亲的容貌他至今未敢忘却分毫。 便是如今自己法力超绝,也还是觉着父亲的身影一如既往地伟岸。 他后来也曾去地府翻看过生死薄,其上却没有自己父亲灵魂的转世记录,十八层地狱他也瞧了个遍,皆无父亲踪迹。 杨戬收回目光,将这些事情按在心头,自带着孝天犬直奔宝象国,与梅山兄弟汇合。 ...... 不提杨戬羡慕哪吒父母健在,也不提哪吒羡慕杨戬没有父母管教,自由自在—— 且说这黄袍怪自得天奴传讯之后一直患得患失,因为他不清楚让自己出手对付唐僧且死活不论的...究竟是的谁的意图。 按理说,他只不过是个天庭内官,纵然是大总管,也管不到他这等天宫正神身上。 可偏偏现在是自己思凡下界,这位大总管又是王母娘娘身边儿的红人,好巧不巧...王母娘娘正抓着天规,又重天庭思凡之风,自己被他抓个正着,可谓是自投罗网。 可若是依照娘娘的性情,此刻自己怕是已经被天兵天将做拿回去了。 此时却是这天奴私下接触,这其中恐怕还有些自己不知道的关窍。 这事儿怕是见不得光,稍有不慎恐怕就把自己陷入其中。 因此这个下手的分寸,便不太好把握。 这唐僧又来的急促,也不给他个打探消息的时机...因而他总觉着这事儿不太对劲儿,便是自持法力高强,他心里也直打鼓,总是不能安宁。 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也容不得他再多思量,毕竟自己的痛处被人拿捏,对付一个唐僧...总好过吃天罚。 等小妖来报,言说那唐僧师徒已经入了黑松林的时候,黄袍怪点齐了洞中精锐,带着他们埋伏在出黑松林的西边儿口子山峰两侧。 也不是他过于谨慎。 而是那天奴来时言说,这唐三藏门下有三个弟子,都不是善茬。 一个是当年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一个是得了天蓬元帅传承的猪妖猪八戒;还有一个则是卷帘天将肉身所化的尸僧沙悟净—— 猪八戒与沙悟净两个,倒不被他放在眼里。 便是天蓬元帅与卷帘天将亲自到场,他也浑然不惧。 唯一麻烦的是这个孙悟空,若单论手上功夫,黄袍怪也是自叹不如的,当年围剿花果山的时候,他们二十四星宿只是被分配去对付那七十二洞妖王,并未真正与他正面交手,可那等场面也是亲眼瞧见过的。 当年在天庭的时候,还曾与他一同吃酒,期间倒也称兄道弟,只叹如今却要落个刀兵相向。 不过似他们这等些修士本就不注重武艺,厉害的是法宝与神通...况且那猴子被压了五百年,修为不得寸进,我也未必不是这猴子的对手。 他又一思量,我此行目标乃是那唐僧,倒也不必跟这猴子硬碰硬,且使个调虎离山之计,将这唐僧拿了去就是。 心中想定了念头,自然就有了计较,让麾下小妖们各自藏好不要露头,静静等候唐僧师 徒到来。 只是等了半晌...这唐僧师徒人呢? 怎还不来? 那边儿黄袍怪觉着不对劲儿,他吩咐小妖们藏好,不要擅自冒头,自己施展了个变化,变成一只小狼钻入了林中...准备亲自去瞧个分明。 临走的时候,还特意下令:“没有本王的命令,你们不许妄动。” 几个头领连连遵命。 也是巧了...因小白龙与大圣提前探明了妖怪的洞穴在南边儿,在察觉到了那放哨的小妖回去禀报时,在林中稍等了些时辰,便也顺着拐上了一条南边儿的小道,偏偏没往西边儿去。 双方就这般错过,可谁也不知道。 这师徒五个装着没什么精神,自然是越走越慢,却不见妖魔现身。 大圣小声传音,道:“师父,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儿,莫非那妖看穿了我等伪装?” 小白龙也传音道:“师父,前方就要出林子了,一出林子就能瞧见这妖魔洞府,咱们走还是不走?” 法海也觉着奇怪,明明小妖已经探得了他们行踪,却不见妖魔来抓人,确实透漏着一股古怪。 “大意不得,悟空——” “师父,什么吩咐?” “你善变化,且去先去探探这妖魔究竟是个什么布置。” “是。”大圣得令,原地一个转身变成了一只飞虫,飞出了黑松林。 他在半空转身寻路,瞧见着一处金光闪烁,彩气腾腾且金顶放光宝塔,知是妖精的洞府,便飞遁而去。 一路上倒也没有什么守卫,昨夜来时一洞的小妖如今也就剩下了个十之二三,也具是些无甚法力的仆从之流。 怪事! 当真是怪事儿! 悟空趁着那妖王不在家,将这妖洞仔仔细细探了一个明了,这才回来禀报:“师父,那妖王不在家...家中只留了些添作仆从的寻常小妖,在侍奉一位妖王夫人。” “妖王夫人?”八戒耳朵动了动,好奇问道:“这妖王夫人,是个什么精?” “她可不是个妖精,是个人。” “是个人?”法海闻言忽眼前一亮,“你昨日怎未曾探得?” “昨夜来时太晚...恰逢他们夫妻两口恩爱,因而弟子与小白龙便未曾打搅,只道他是个有家室的,却未曾想他这浑家竟然是个寻常凡人。” 小白龙接着道:“这妖王还有两个儿子,具是这位夫人所出...” 第一百零二章 这唐僧师徒人呢?怎还不来? 第一百零三章 贫僧终究只是一介凡僧 “这两个孩子,是妖是人?” “半妖半人...虽是外显了些妖魔形状,但似乎人性更大一些...想来应该那妖王夫人带在身边贴身教导,再加上两个孩子年岁尚小,因而还未曾染得妖魔习性。”大圣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师父,弟子瞧着这位妖王夫人...似乎是个知书达理颇有涵养的,怕也不是个寻常人物。” “若是个没有手段的,她岂能在这群妖环伺之间,坐稳这妖王夫人之位?只是不知道这样一位女子,怎做了这妖王夫人。”法海听了大圣之言,心中暗暗盘算,这两位似乎同“许仙与白素贞”那种情形颇有不同。 人与妖相恋,在三界并不具有普遍性,因而也不同以一例而盖全,难免有失偏颇。 但他要渡化众生,超度妖魔,这又是一个避无可避的难题。 若是依照他以往的性子,这两个小妖根本就是孽种,二话不说直接超度了就是...那有许多烦恼? 可现在的法海,终究是有了许些包容,他虽然不似菩萨那般慈悲,但也有一颗独属于自己的慈悲心。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看向了敖烈:“敖烈。” “师父。” 作为师父座下的门面,小白龙大概已经知道师父想要做什么了。 “虽离了东土,可吾辈行脚僧人自该逢庙烧香,见佛拜佛,遇塔扫塔...这塔中虽有妖魔盘踞,但这妖王夫人或许是个明事理的,为师欲拜访一二...你去唤门吧。” 他想要亲眼见见这位妖王夫人。 “是。” 敖烈走在前面,众人跟在后方行走。 自出了林,见石崖高万丈,山大接青霄。 可谓是根连地厚,峰插天高,两边各种常青数目纷杂,前后能有个百余里,虽然远比不上万寿山的仙家景象,可也当真是座宝山。 行过了一座跨着清泉的石桥,才算是到了洞门外。 此间走兽成行,飞禽作队,遍地是草香,处处见花景,若非众人早知道此地是个妖魔洞府所在,只怕见了也要当成这仙家府邸。 敖烈正要去叫门,却见洞内急奔出了两个顽童,口中还伴着嘻哈之声。 洞内还有妇人呼轻呵:“你两个仔细身上的皮,若被你父王瞧见,小心又吃他皮鞭。” “父王打猎去了,一时半儿也回不来,等他回来我二人还如何这般放肆耍子?母亲便绕我们半日清闲吧。”那个大一些的孩子跃上洞府外的一方镇石上,回头正瞧见了敖烈,好奇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寻到了我家门外?” 小一些似乎还要胆小一些,见有生人反而缩回洞府内,向着他母亲急呼:“娘,有生人来了。” 踏踏踏踏—— 洞内传来疾步声,不多时就见一位年纪三十左右的妇人从洞内走出,正是这洞中妖魔黄袍怪的夫人。 且说这夫人瞧见这小白龙相貌英武,气质不凡...再加上他背后背着的一杆长枪,心中莫名一慌,心说:难不成是个来降妖除魔的? 这些年也并非没有僧人道士来此降妖,但他夫君法力高强,妖术不凡...也只不过枉送了性命。 她开口询问:“这位小郎君何往?为何到我这碗子山波月洞来?” “见过女施主。”小白龙虽然没有剃度,但他毕竟是法海门下,也算半个佛门弟子,便行了一个佛礼:“吾等乃是自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取经的僧人,途径宝方...见贵府矗立宝塔,还道是塔下必有寺院,院内必有僧家...不意叨扰,还请女施主见谅。” “你们拜佛竟拜倒我家里来了?”那大一些的孩子站在山石上,笑嘻嘻道:“我们这是碗子山波月洞可没有什么佛祖菩萨让你们参拜,到是妖魔鬼怪不少,嗷呜——” 他做了一个凶恶鬼脸,瞪着小白龙道:“你怕不怕!” “大郎!” 妖王夫人见自家儿子顽劣,怒斥了他一声,伸手就要去拽他。 “别别别。”这大郎连连摆手:“母亲叫我下来,我自下来就是...孩儿力气大,莫要不意伤了母亲。” 这大郎自石头上跳下来,见母亲怒目...便一熘小跑入了洞府。 且说这夫人听了敖烈之言,便抬眼往他身后看去,果然瞧见后面还有四人,被拱卫在正中间的乃是个穿着大红袈裟的和僧,身边的几个虽然也都是相貌奇异之辈,但看起来也很寻常...怕也没有什么厉害本事。 也是她久在此地做个妖王夫人,来来去去的凶恶妖魔不知见多了多少,大圣与八戒的相貌,在她看来也不过寻常。 最前的猴子身形瘦小,瞧着虽然机灵些,可能有多少力气? 那猪脑袋的看着身形不小,不过却呆呆傻傻的一副憨蠢模样,怕也没有什么厉害本事。 剩下最后那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更是眼中无神,四肢僵硬...看他挑着诸多行李,应该只是个苦力挑夫。 念及此处,这妖王夫人心说:辛亏我家夫君他不在家,否则别管是向来降妖的法师,还是去西天取经的和尚...西天取经的和尚?! 唐僧?! 妖王夫人屏了片刻呼吸,夫君这两日不正是忙着抓他么? 才得了小妖来报,点了兵马而走...怎么他还没有捉到你们,你们反自己送上门来了? 不好! “你们走吧。”妖王夫人冷声道:“我这里不接待外客,望着北走...有一条路可出山林。” 说完之后,这妖王夫人也不多留片刻,直接反身回府,吩咐小妖紧闭了洞门。 她这番言语里也是藏着个名堂,他夫君在西边正率领妖兵埋伏,去了是自投罗网;至于往东走...他们本就是东边来的,难保夫君见久等不到这唐僧,反去东边寻人,若是原路返回,岂不是撞个正着? 最后只剩下了这北边儿,虽然路不好走,但毕竟是条活路,不至于落入群妖手中,丢了性命。 小白龙难得吃一回闭门羹,悻悻而反。 “师父。”小白龙指了指那波月洞,道:“这妖王夫人不是个善茬,许是瞧出了咱们虚实,此刻已经关起了大门。” 法海却摇摇头,道:“或许她是要救我等性命,才不让我等入洞。” 小白龙闻言稍稍思索了一下刚才那妖王夫人的语气神情,顿觉师父所言有理,他刚才瞧着这妖王夫人忽然语气生冷的赶人,还说是她是因那妖王不在家,心生了怯意,不敢让他们入内。 如今听师父之言,才明白过来,这是她怕自己等人遭受了那妖王的毒手,特意赶人。 “是弟子狭隘了,险些冤枉误会了好人。师父...”小白龙瞧了瞧紧闭起来的大门,又瞧瞧自家师父,问道:“如今我等该如何是好?” “她让我师徒往北走,想来那妖王许是在西边山口埋伏。”法海想了想,道:“还往西边儿走吧。” 大圣这时候开口道:“师父,那这洞内的妖精与那妖王的两个儿子...” “这些妖精与那两个小儿,可曾为恶?” “都是些寻常的兔妖鹿精,做个奴仆还行,无甚么法力...又得这等夫人管教,倒似那官家的丫鬟小厮,比俺老孙当年都懂礼数。”大圣稍稍顿了顿,“还有那两个小儿,虽是妖王之子,可年岁尚小...又无什么正经修炼法门,不过天生力气大些,俺老孙瞧着倒也血气纯正...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也吃过人。” “这边儿先放一放吧,等见过了那妖王,再说分晓吧。” 法海话说的容易,他心里却远不似表现出来的这般轻松。 以往降妖除魔,也不需思考那么多杂念,见妖收了便是。 可如今,这一路走来,才知道这时间的是非善恶并不分明。 就好比现在,他自见过这心怀善念的妖王夫人,以及对母亲又十分恭孝的妖子...忽觉着这妖王只该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他何德何能却配了这般贤妻良子? 这妖王,是个善吃人的妖。 法海绝不会因此放过他。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法海希望这满洞妖魔再无一位良善,他眼前所见具是妖魔变幻手段...如此这般,他便能毫无顾忌的出手,降妖除魔。 法海心说:若是菩萨在此,恐怕会因此放这妖王一条生路,而成全他们一家四口吧。 阿弥陀佛。 贫僧终究只是一介凡僧,不是菩萨。 法海远望西方,心中渐渐生出了一个念头:这或许才是西行路的真谛,降妖除魔只不过顺路随手为之,真正厉害之处...乃是这一路上的炼心之劫。 前番是悟空与八戒,如今也该轮到自己了。 法海定了定心神,他神情复归坚毅,刚才还凝聚在心中的一股愁意霎时消散,便是前方艰难万险,也该从容面对。 否则也难寻大道。 ...... 黄袍怪再黑松林中一路向东走,可他都快要走出黑松林,去到白虎岭了,却也始终未曾找到唐僧师徒的踪影,他心下觉着怪异... 这唐僧师徒,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黑松林西边出口,一小妖匆匆来报:“报...唉?几位首领,大王呢?” “大王见唐僧师徒许久不至,因而入林亲自打探去了。” 也是黄袍怪知道孙悟空的厉害,因而不敢让小妖去探,生怕被发现,打草惊蛇。 “坏了,小得瞧见有一行五人去了咱们洞府老巢方向...其中一个穿着大红袈裟正是个大和尚,怕是那唐僧迷路...因而特来禀报。” 这小妖乃是一个固定岗哨,正巧在自家洞府不远的一处高地上,正瞧见了有个和尚打扮的人物,去了洞府,这才匆忙来报...却不料自家大王不在! 第一百零四章 师父,不对劲! 天庭。凌霄宝殿。 “哪吒见过陛下。”哪吒入殿之后看看左右无人,只有玉帝一人坐在至尊之位上,心中有些奇怪。 旁人不在倒也不稀奇,怎么太白金星也不在?哪吒倒也不担心问罪,若玉帝当真要跟他计较,这些年来他闯的祸够下天牢十次,面壁一千年都不为过。 “免礼平身吧。”玉帝瞧着下方这位莲花化身的哪吒三太子,心中稍有些叹息,他的成就本不应止步于此...便是那莲花再过神奇,又如何比得上那灵珠子投胎的天生肉身? 哪吒不担心问罪,玉帝压根也没打算问罪,而是直接问道:“你可知天庭欲设司法天神一职?” “知道。”哪吒忽抬起头,好奇道:“陛下,难道您打算让我来当这个司法天神?” “你?”玉帝闻言然后甩了下衣袖,笑道:“若让你来当这个司法天神,朕这天宫...可还能有一日安宁?”玉帝在人前一向严肃,唯独在这小哪吒面前,才会露出几分轻松本相,似乎对他非常信任。 也正是这份信任感,让一向桀骜的哪吒,有时候也愿意听玉帝差遣。不过在玉帝的命令与哪吒本心有了冲突的时候,哪吒也总是出工不出力就是了。 “只是最近有人向朕谏言,言说此位非二郎神莫属。”玉帝稍收了收情绪,复变得严肃起来,道:“朕知你跟他情同手足,想要听听你意见。”哪吒听了这话,当即就是一愣,他挠挠头,露出一脸的愁容,道:“陛下,您这可就是故意难为人了...”他本想要打几句哈哈,给胡乱应付过去...毕竟这事儿不是他能随意掺和的,他是胆子大,但不是傻。 可这眼瞧着玉帝并非是在开玩笑,他心里也泛起了滴咕,难道说这玉帝当真还在心里认真考虑过二哥这个人选? 念及此处,哪吒也不装了,大胆询问了一句:“陛下。臣斗胆问一句,是何人向您谏言?” “娘娘。”哪吒:... “恕哪吒无礼,此事...” “让你说,你就大胆的说,朕恕你无罪。”玉帝不等哪吒说完,直接打断了他。 哪吒顿觉心累,他稍稍思索了一阵,道:“那臣也觉着这司法天神之位,非二郎神莫属。” “理由。” “若是杨二哥坐上这司法天神的位置,定能秉公执法,乃是三界之福。” “哦?”玉帝看着哪吒的双目,沉声道:“难道他就不会徇私?” “因为他是杨戬。”哪吒与玉帝对视一处,丝毫不曾退让。 “哈哈哈哈——”片刻后玉帝大笑了一声,道:“好啊,好一个因为他是杨戬。”笑过之后,玉帝从帝桉上掏出一封诏书,道:“此诏于你,朕命你即可启程,前往宝象国宣诏,封杨戬为司法天神,捉拿私自下凡的天神奎木狼归桉。”哪吒却往后退了一步,沉声道:“陛下,这诏书哪吒宣不了。” “为何宣不了。” “因臣不想跟杨二哥反目成仇。”哪吒一拱手,这次他更大胆,直接对玉帝说道:“若陛下非要让哪吒去...哪吒也只好挂了官印,自去下界逍遥。” “哪吒,你好大的胆子。”玉帝似起了雷霆之怒:“你当真以为朕舍不得罚你?” “那正好,陛下请收回这神印,哪吒从此复得个逍遥身,岂不快哉?”哪吒干脆把神印掏出来,呈于玉帝面前。 “拿着你的神印,踩着你的风火轮,给朕有多远滚多远!” “哪吒遵旨!”他就等这一句了,也不客气,当真踩着风火轮飞出去了凌霄宝殿。 等哪吒离开,太白金星入殿之后,玉帝刚才的情绪消散一空,又恢复了往常那副万事不惊心的澹然无情之状。 也不知他哪副面孔才是装出来的。 “陛下,李天王在殿外等候。” “让他先等着...等等。”玉帝顿了顿,稍一挥手,桌子上的旨意便漂浮于太白金星面前,道:“这旨意哪吒不去宣,便叫他这个当爹的去。”太白金星心中送了一口气,这可是烫手山芋,幸好不是叫自己去送...他忽眼珠子转了转,道:“陛下,臣听闻天奴与二郎真君颇有嫌隙,不如让他与李天王同去?毕竟这等旨意,按照以往惯例,皆是由内廷天使同往的...获可趁此良机,使二人修好,也算是一段佳话。” “爱卿。”上首的玉帝语气忽然加重了几分。太白金星抬头,准备听玉帝后续,却见玉帝伸手轻柔了几下印堂,才缓声开口:“此处只有咱们君臣二人,有话便如哪吒那般直言即可,不用这般拐外抹角...”太白金星听了一边儿笑,一边儿摆手, “臣可没有风火轮,若说话太冲惹得陛下不喜,陛下让臣滚出去的时候...臣便只能真滚了。若叫人瞧见了,不成体统,不成体统...臣就先告辞了。”太白金星离开自后,玉帝望着这空荡荡的凌霄宝殿,心中却无半分喜意。 虽说此时的天庭,仙神成群,英才汇聚,可这满朝文武真正能被他当成的心腹,竟只有这太白金星一人。 另外则是那小哪吒,也是因为他天生性情,即便是在自己面前也能直言不讳...怕是整个三界当中,能在自己面前说真心话的,也就只有这哪吒一个人了。 嗯,二郎神也敢。只不过他的真心话是将自己碎尸万段,为他父母与大兄报仇雪恨。 门外李天王还在疑惑为何陛下在凌霄宝殿内发火,会不会因此惩戒哪吒时,便看到哪吒踩着风火轮急奔而出,眨眼间就消失不见...只瞧着他一路往西去了。 正巧太白金星觐见,他便托太白金星给玉帝带个话...太白金星出来的也很快,并且给了他一个很是棘手的差事,他也终于明白哪吒为何是那副模样了。 这逆子,八成是陛下让他宣诏,他推诿不接不说,还跑去通风报信了吧? ......宝象国上空。一千二百草头神早就集结完毕。杨戬一身黑色长衫,手中握着一把白色的扇子,领着孝天犬立于众将之前,梅山兄弟纷纷上前见礼之后,康老大才道:“二爷,这一趟颇为稀奇,以往只要梅山山神把咱么的动向报上去,准会有天庭的天兵随行,这一次怎么天庭转了性?一点动静儿也没有?”yy “这难道不是好事?” “我怕有什么阴谋算计。”康老大行事颇为谨慎周全,向来谋定而后动,这一次二爷毫无预兆的调兵...他这里也就少了许多预防措施。 “二哥,不好了!不好了!”哪吒来的匆忙,别看在天上就几句话的功夫,可保不齐下界变成了什么模样,如今看来倒也正好。 “什么事儿,慢点说。”杨戬先把哪吒稳住。 “二哥你不知道,玉帝把兄弟我招去天庭,原来是让我来给你宣旨来的...”哪吒语速很快,基本也没有停顿, “天庭近日要新设立一个司法天神的职位,娘娘向陛下谏言,说这位置非二哥你莫属...陛下招我上天看似是询问我意见,其实他早就把圣旨都写好了...让兄弟我来给宣旨,一来是正式敕封你为司法天神;二来也是让你捉拿奎木狼归桉...” “哈!”杨戬冷笑一声:“他想得美。” “圣旨呢?” “哪吒我从不干这坑兄弟的事儿,因此没接...特来给二哥通个信儿。” “三太子这事儿办差了,不大妥当。”康老大听了微微摇头。 “有何不妥之处?” “三太子不接这宣旨的活,难道天庭那么多的天兵天将也都不接?三太子还不如当时接了这圣旨,至于什么时候宣旨...那不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儿?若那玉帝问起来,只说寻不到二爷踪迹...如此还能拖延些时日。” “坏了!”哪吒一拍手,道:“若是旁人,恐怕还真不敢触二哥的眉头,可李...我爹他就在凌霄宝殿外,若是所料不差...他已经快到了。” “二爷,要不要兄弟们先去拦着他?”梅山老六摁着兵器,神情颇为凶恶。 “先不必管他。”杨戬伸手一措,手中的折扇变成了三尖两刃枪, “梅山兄弟。” “在。” “发兵碗子山,尔等将各处路口把守,听我号令行事,不可走漏一只妖魔。” “遵命!”兄弟六个各自带着一队人马落下云头。哪吒跃跃欲试,他终究还是凑上了这个热闹,似乎比原先还要热闹。 看二哥的意思,是想要速战速决了,在旨意到来之前,先将这奎木狼拿住。 ...... “发生什么事儿了!天怎么阴了?”正在黑松林西边儿出口埋伏着的妖兵首领,忽见到头顶飞云遮蔽,纷纷抬头去看,却见刀光剑影,枪林密布。 “是天兵...快,去寻大王!”立马便有几个小妖向黑松林四散而去,这时候自然顾不上大王刚才下的禁令。 “师父,不对劲!”师徒几个眼瞧着就要走出这黑松林的西边儿口,却忽然瞧着天边降下了六队神兵,各自结成阵势,将这碗子山团团围住,他火眼金睛瞧得清楚,在师父身边小声道:“是杨二郎手下的梅山兄弟与他亲随部曲。” “他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大圣也很疑惑。还在黑松林中转悠的黄袍怪,自然也看到了一幕,他心中大骂天奴不讲信用,说好我捉唐僧,你帮我遮掩...这才多长时间? 便有天兵围山!只是不知道究竟是那位神将下界。不过既然是来捉拿自己的,多半也是当年的对头。 变成小狼的黄袍怪此刻躲在林间,他在探明情形之前是不敢随意现身了。 第一百零五章 玉帝旨意,尔等还不上前听宣? 人人都想要将事态的发展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可偏偏造化弄人,参与进来的人越多,变数自然也就越多,那么其结果究竟如何...恐怕已经是难以预料。 这碗子山事件的开端,似乎可以从天奴指使黄袍怪对付唐僧开始。黄袍怪把柄被人拿捏在手中,不得不听从对方的安排,因此定下了伏击唐三藏的计划;法海师徒因得知碗子山有吃人妖王盘踞,因而同往常一样,先探路,再超度...并一路往妖王洞府方向去,却恰好与在西边儿口埋伏他们的黄袍怪打了个错位。 杨戬则是得了哪吒传讯,得知天奴在宝象国现身,以及这盘踞宝象国内的妖王黄袍怪乃是天上的星宿思凡下界,欲要斩妖除魔...因而调集梅山兄弟与一千二百草头神兵发宝象国;玉帝也趁机出手,似乎是想要趁着杨戬围剿碗子山群妖,宣旨敕封杨戬为司法天神,并且同时捉拿奎木狼归桉。 下界短短的几个时辰里,碗子山就乱成了一锅粥。那阴差阳错之下钻入了黑松林中的黄袍怪,瞧见了在半空云层中隐现的杨二郎的时候,已经不打算挣扎了。 何德何能。他奎木狼何德何能,竟然惹得这位爷率兵亲临?只是一个孙悟空,便让他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丝毫懈怠。 如今再来一个二郎神...这唐僧谁爱抓谁抓,老子在下界逍遥十三年也足够了,如今既然事发...不如主动上天请罪,或许陛下还会从轻发落。 在见到二郎神的时候,奎木狼已经不打算逃走了。更别说还有孝天犬在,随时能锁定自己的位置。 便是自己掩藏了气味,暂时躲过了孝天犬的追踪,又能如何呢?日后便陷入永无休止的逃亡之中? 何必呢?下界为妖虽然能逍遥一时,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念及此处,奎木狼就准备现身相见,束手就擒,上天请罪,戴罪立功,官复原职。 正当他要出来的时候。 “二郎真君!”却听山中一高声扬起,便见一个猴形头陀自山间腾云,直到了那杨戬面前才停下。 “大圣。”杨戬见是孙悟空,对着拱拱手,算是见礼了。刚才孝天犬已经告诉过他了,在此山嗅到了唐僧师徒的气味,因而见孙悟空露面他也并不惊讶,其实不用孝天犬说,便是心下算算时间,也能得知他们的行程。 黄袍怪见是那孙悟空露面,赶紧把头往回缩了缩,毕竟自己前番还在埋伏他们师徒,若此刻露面恐怕反生波折,还是稍停一停...等他们师徒离去之后,再做打算。 “大圣,又见面了。”哪吒也向着大圣打招呼,他就要比杨戬随意很多,甚至一度想要摸摸大圣的猴头。 其实大圣也一样,他们两个在天庭的时候,就经常为互摸脑袋闹得一片狼藉,偏偏无人敢管。 “小哪吒,你怎么也来了?”大圣瞧哪吒也在,自是暗暗惊奇,心说:难道此地是个极厉害的老妖? “二郎真君,今日为何搞出这般大的阵仗...俺老孙正欲使个计谋,骗这山间老妖出洞,然后趁机将其降服...真君这诺大的阵势排布下来,岂不是打草惊蛇?若是走了那老妖,平叫俺老孙白费功夫...哼哼!”大圣哼笑了两声,贴到杨戬身边儿来,拍拍他的胳膊,像是在问罪一般的语气:“你二郎真君,需得给个说法。”如今也不必藏着了,杨戬麾下的草头神都将这碗子山各处路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倒也不怕惊走了那老妖,更不怕这老妖躲着不出来。 他们这些人汇聚在一起,直接打上门去就是了,还用什么计谋? “哈哈哈哈。”杨戬笑了笑,道:“也是凑巧,杨戬听哪吒兄弟说起这宝象国境内有个碗子山波月洞,其中住着一个及厉害的妖魔,手下精兵强将不少...这才特意调了兵马,将这碗子山团团围住,以防走漏了小妖,祸害人间。”大圣听了这话,却想起一节来,道:“ke——俺老孙想起来了,当年你发兵花果山时,也是这般手段...你来寻我斗法,我自不惧你,却叫俺老孙手下的猴子猴孙吃够了苦头,也多亏俺老孙在阴司划去猴儿们的名属,否则不知要死伤多少。”偶然说起当年事,大圣忽觉心中一颤,暗道:不好,俺老孙自从被压在五行山下,这五百年来都未曾回去过花果山,如今也不知家里是个怎样的光景。 等此间事有所了结,俺老孙得向师父告个假,回一趟花果山看看。当日在五行山下,他已经与杨二郎杯酒泯恩仇,往事自不必多提。 大圣也不等杨二郎回应,便接着道:“听真君的意思,似乎颇知这妖魔来历?” “大圣...”杨戬按住他的手,道:“我等不如下去言说。” “好好好,下去说,下去说。”这边儿杨戬与哪吒等人刚刚落地,才跟师徒几人相互打过招呼,便听的这黑松林西边儿出口外,传来了刀兵相交之声,伴着小妖们的呻吟,以及神将们的战阵怒吼...显然是杨戬麾下的草头神与碗子山的妖兵交上了手。 只是打个招呼的功夫,黑松林西边出口埋伏着的小妖,已经被梅山兄弟领着草头神清理了个七七八八,有些逃入山林的,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一些个逃入黑松林之中的漏网之鱼,见没有神兵来追还大呼庆幸,心中刚松了一口气,便瞧见几个模样各异陌生人正好奇打量他们。 有穿着大红袈裟的僧人,有一身黑衣的潇洒公子爷,有猴子、有猪、有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随后负责这一片区域的梅山老六先走上来,道:“二爷,这帮小妖埋伏在这西边儿出林口的山路两侧,似乎在等什么人...结果被兄弟们直接一网打尽了,只是没见着那黄袍怪。”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看向了杨戬,道: “真君来的急,不知此间情形...前方埋伏的那些小妖,若是不出预料,应是为贫僧而设。” “哦,这黄袍怪果然想对法师出手。”杨戬听了这话,并不觉着意外。 “真君此言何意?” “法师可还记得,此前在流沙河孝天犬曾经嗅到了天奴的气息?” “记得。”法海点点头。哪吒这个时候接过话茬来,道:“我在天庭暗中监视了他一阵,不久前见他私下凡间,来的正是这宝象国...便去通知了二哥。” “因他是王母娘娘身边儿红人,若非正抓住他的马脚,否则也不好直接拿住他...”哪吒一摊手,道:“而且这天奴背后,十有八九还有个幕后主使...虽说能使唤得动他的,无非就是玉帝与王母...可越是如此,便觉着有些蹊跷。要拿他自也简单,但难保不会有旁人继续在暗中出手,不好防备。因此倒不如先留着他,放着他在眼前,他自翻不起什么浪花来...”法海瞧着对此事如此上心的哪吒,心说:这位哪吒三太子当真是古道热肠,自己以往与他素不相识,他竟也能如此鼎立相助。 纵然是看在二郎真君的面子上,也确实出乎他的预料。 “劳烦三太子费心了。”法海道谢。终究是为了自己的事儿让人家奔波,他眼下也只能是奉上一句真挚的谢语。 这时候大圣疑惑道:“怪事儿,怪事儿,这妖精不在他洞府,也不在前方埋伏...那他去了什么地方?” “他不在洞府?”杨戬等人也好奇的看了过去, “大圣如何知晓?莫非已经去探过了那妖王老巢?” “不错。”大圣又将刚才在那妖王洞府的情形,简明扼要的讲了一遍。 “这妖王夫人竟还是个贤妻良母。”哪吒忍不住叹了一句,看向了杨戬,道:“二哥...” “老六。”杨戬唤过梅山老六, “吩咐下去,那妖王洞府暂且不要动,若有小妖逃窜,先拿下就地看押。” “是。”梅山老六转身而走,前去传令。 “孝天犬。”杨戬只是叫了一声,孝天犬便知道该自己出场了,他拜拜胸脯,自信满满道:“只要他人在三界,便跑不了...天地无极,万里——” “杨戬接旨——”此刻天边却传来一声高呵,好巧不巧把正在施法的孝天犬打断。 所有人怒目视去,把个一手托着玲珑宝塔,一手举着圣旨的李天王,吓了一个激灵。 而藏在林中的黄袍怪却心大喜:“救星来了!”李天王见杨戬只是冷眼盯着他看,他也有几分心慌,手中紧了紧宝塔,这才生出几分底气,他云层中再次扬声道:“玉帝旨意,尔等还不上前听宣?”见无人理他,李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哪吒直接踩着风火轮飞上来,拦在李天王面前,沉声道:“你还是快回去吧,这活儿连我都不敢接,你来凑什么热闹。”哪吒只觉着满脸羞臊。 杨戬干脆收回目光,根本不打算理会,他又看向了孝天犬,道:“找人。” “是,主人。汪汪!”孝天犬望着天空之上的李靖,撕咬了几声之后,这才第二次施法, “天地无极,万里——” “李天王,罪臣在这里!”林间又是一声呵,再次把孝天犬的追踪术打断。 “汪汪汪!”憋屈至极的孝天犬一怒之下,干脆变成了本体,闻声急扑过去。 第一百零六章 天王莫非故意包庇此獠? 第一次被打断也就算了。 人家毕竟是托塔李天王,只是这一次来是替玉帝传旨,主人才因此不待见他。 却是他跟自己主人还是有些交情的,只不过是因为哪吒的关系,二人并没有深交罢了。 可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私下凡间的妖魔,见我主人发兵来讨,不说把脖子洗干净,自缚阵前乖乖跪着等我主人将你拿住...竟还敢躲着不出来? 躲着不出来也就算了。 凭什么他李靖一出来,你就出来伏罪? 是看不起我主人么? 变成本体的孝天犬,飞奔速度极快,眨眼间便转入了山林之中,众人刚有所反应...便瞧着那黄袍怪显露了身形,他在前面跑,孝天犬在后面追。 “汪汪汪!” 凶恶的犬吠声,在林间回荡。 其实孝天犬并不是这黄袍怪的对手,可这打狗需得看主人...这孝天犬的主人,怕是三界最硬的了。 黄袍怪也知道,若是他伤了这孝天犬分毫,恐怕这杨戬能把自己揍个半死...便是李天王在这里,也难救得下自己。 李靖看的真切,他想要伸出援手救一救这奎木狼,可一直被哪吒拦着,始终没有个出手的好时机。 是的。 李靖已经知道这黄袍怪就是奎木狼了,因此在听到他呼唤自己,且自称罪臣的时候,李靖并没有意外。 当然了,他这“罪臣”二字,也是冲着自己手中的圣旨喊的。 作为一个颇得玉帝信任与器重的臣子,李天王的办事能力在天庭之中还是排在前列的。 其实李天王最得玉帝看重的,是他的办事态度,尤其跟他的儿子哪吒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个事无巨细,只要吩咐下去,不论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还是违背了他本身意愿的事儿,他都会尽自己所能去做好。在征讨花果山之前,还没出过什么岔子; 另一个就全凭心情了,心情好了才会出些力气,心情不好了...抱歉,出工不出力的轻的,便是阳奉阴违,反戈一击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也是奇怪。 在玉帝面前,反而是这经常不给他面子的小哪吒颇为受宠。 那些出力不讨好的脏活累活,却全都丢给李天王去做。偏偏李天王还乐在其中,认为这是玉帝对他的信任与肯定。 李靖对此并无什么怨言,为臣者当为君上分忧,这是他的本分。 这一次也是一样。 他在得了圣旨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下凡,而是快速分析了这件事情的始末,并且依照圣旨之中的内容,以及自己之前下凡所见,向太白金星请教了几处关键性问题,如:这宝象国有什么不同凡响之处,竟要杨戬亲自带兵前往征讨? 等等。 后又探明了这黄袍怪的来历,甚至把他夫人是披香殿的侍香转世下凡的事情都打探了个一清二楚。 同时也大约明白了玉帝这封圣旨的真正用意。 难道玉帝不知道只凭一道圣旨很难让杨戬就范么?可他为还要这般做? 显然这其中还有更深一层。 联想到杨戬最近一系列斩妖除魔不留活口的行为,再加上正巧路过宝象国的唐僧师徒,也是一路将那些妖魔尽数超度...那么不难推断出,这道旨意的另一层用意,是来保这“奎木狼”的性命的。 而且这事儿哪吒不接是预料之事,儿子不接老子受累背锅,也在情理之中。 再加上这是玉帝的意思,他这个当臣子的,于公于私都应该跑这一趟。 正是因此,他才看着来的匆忙了一些,但时机刚刚好,并不算晚。 看着孝天犬追着黄袍怪咬个不停,李靖终于是把玲珑塔往哪吒面前一摆,道:“哪吒,你先让开。” 哪吒咬咬牙,道:“行,我让开,且看一会儿怎么收场。” 李靖连忙落下云头,来到二郎神面前,为黄袍怪求情:“真君,且先将孝天犬叫回来吧。” “哦。”杨戬瞥了他一眼,道:“天王莫非要为这妖魔求情?” 李靖见杨戬不跟他客气,他一时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真君何必明知故问,这黄袍怪本是天上奎宿,因与那披香殿的侍女相恋动了凡心,二人私定了终身,这才先后下界。” “慢着。”大圣听到这话却上前一步,他面色不善,先自己师父开口问道:“又是你们天庭的官儿下界为妖,祸害苍生?” 这李天王的话一出口,大圣便瞧见师父默念起了佛经,看似低眉,其实已起了佛煞。 他得赶在前面先问清楚了缘由,别一会儿拉不住师父,把这眼看着就要包庇这黄袍怪的李天王一并超度了。 “他只是思凡下界、占山为王,便是那强掳来的妖王夫人百花羞,其实也是那披香殿侍女的转世之身...可当不起祸害苍生之罪。”李天王终究没有打探齐全,但他趁机将圣旨“刷”的一声展开,高声道:“我此番下界,正是奉了玉帝圣旨,敕封二郎神杨戬为三界司法天神,捉拿奎木狼归桉。” “阿弥陀佛。”法海睁开了双目,念了一声佛号。 大圣连忙呵斥李天王:“天王莫非故意包庇此獠?你当真不知道他在下界为恶吃人?” 李天王闻言顿时一皱眉,这事儿他是真不知道,他是天庭少有的人类高官,他也知道许多天神为官之前乃是妖类,吃人如同家常便饭。 “吃人?”杨戬眉心天眼闪亮,怒声道:“那便更不可饶了...回去告诉玉帝,想赚杨戬上天为官,让他死了这条心吧。至于这奎木狼...既然他在下界为妖,便是我们下界之事,用不着他来费心。” “还有,让他从今往后管好天庭的那些妖神,若让杨戬得知他们胆敢下界为祸,来一个便杀一个,来一双便杀一双。” “若有不服的,尽管来试试我的三尖两刃枪是否锋利。” 李天王见杨戬态度坚决,他也心知无法说服杨戬,可他还是得争取一下:“真君,他刚才已然称罪,有悔过之意...即使如此,便该拿回天庭听候玉帝发落....当然,若是真君接了这司法天神之位,此事便在真君职权所辖,我自不在言语,一切全凭真君处置。” 哪吒拉着李天王一个劲儿往后拽:“你快少说两句吧!” 这边儿的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大圣时刻关注自家师父动向,若是师父准备超度这黄袍怪,他就只能去拦一拦这李天王了。不过瞧现在这场面,只是一个李天王,似乎也护不住这黄袍怪。 黄袍怪见李天王被团团围住,他一时半刻又逃不脱孝天犬的追捕,便当即施展了一个变化,退去了妖神,复做天神模样,直冲天际。 李天王靠不住,那孙悟空与杨二郎明显不想放过自己,为今之计,只有直入南天门,在凌霄宝殿之外向玉帝当面请罪了。 “妖精休走!” 大圣金箍棒自手中瞬间暴长,斜插黄袍怪前路。 这黄袍怪也不愧是天上星宿,这种手段倒也拦不住他,更何况他始终注意着大圣与杨戬这边儿的动向,大圣一出手他便有所预警。 只见他以手中的长刀一撇,在金箍棒上稍稍一顿,便折弹了出去。 正此时,杨戬的天眼绽出数道银蓝色的光辉,隐隐从四面八方将这黄袍怪包围。 刷—— 却见黄袍怪将自己身上的黄袍一展,然后便将自己包裹在其中。 天眼激射出的光辉炸在他的黄袍上,虽将那黄袍炸得粉碎...却终究是没能伤到黄袍怪。 “哈哈哈——”黄袍怪见自己连续避开那孙悟空与杨二郎两人的阻拦手段,顿时大笑了几声,高呵道:“吾去也!” “施主请留步。” 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孙悟空与杨二郎身上,却忽听自己耳边一声轻吟,似是佛音低语...正惊疑之间,便瞧见苍穹巨变,不知何时一方大红袈裟竟向自己裹来。 这也是法海瞧见黄袍怪要走,直接以袈裟施展袖里乾坤的神通留人—— “收!” 袈裟收缩,正是这黄袍怪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他躲闪不及,顿时被包裹其中。 其实他们三人基本上都在同一时刻出手。 虽然是第一次配合,但也非常默契。 三人是故意打了一个顿挫,这才看起来有了先后,却一步步将这黄袍怪逼入了法海的袈裟之中。 要说这黄袍怪确实有几分手段,便是被法海的袈裟包裹,依旧运转法力想要强行冲开束缚—— 他刚才高兴的实在是太早了,可谁能想到那唐三藏一介凡僧,竟有如此厉害的袈裟神通?! 自己一是不察,竟中了他们的算计! 李天王见状也愣住了,他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了,刚才出手的那个,是唐三藏么?! “这是...袖里乾坤?”李天王终究是出身与名门正派,不难认出这一手神通的名堂。 杨戬也在一旁暗暗点头,心说:三藏法师的佛法与神通,又精进不少。 法海正全力运转法力压制这黄袍怪,倒也顾不上去观瞧众人神情,他只是感叹:自己在这袖里乾坤上的修行还差得远。 当日镇元大仙只是微展衣袍,便将自己轻而易举的收入其中,而自己在大仙的衣袖之中昏昏沉沉,虽勉强定住了心神后,可也已经没有了余力。 而此刻,这黄袍怪竟然能在其中挣扎,甚至已经挣脱出来了一条腿—— “汪汪汪!” 这后追上来的孝天犬顿时眼光放亮,直接扑上去一口咬住了他这露出来的一条腿,把他从半空用力拖下来。 第一百零七章 你这等妖魔,算的什么天神? 解气! 孝天犬的牙口锋利,连大圣这一身铜皮铁骨之躯都是记在心里的。 上下开阖之间,便将这奎木狼的小腿咬了一个通透。 梅山兄弟闻声而来,趁着黄袍怪无法反抗,各种兵器架在他的要害之处,顺手将其捉拿。 孝天犬这才送了口,化作人形来到杨戬身边。 法海也收了袈裟。 李天王瞧着这等场面,全是心季。 可他毕竟是领了皇命下界,若此行当真白跑一趟,一无所获的话,恐怕玉帝那里也不好交代。 他也是见杨戬与孙悟空杀心以定,凭他的能耐恐怕难以从他们手中将这奎木狼救下...更何况现在又多了一个不知深浅的唐三藏。 刚才那一手袖里乾坤,便足以惊艳三界。 怪不得这孙猴子如今心甘情愿护着他西天取经,还言听计从。 李天王琢磨了一阵,心说:“若是三藏法师能站在自己这边儿,此事或许还有转机。” 他毕竟是跟法海第一次打交道,如何能知道法海的秉性? 只道是这等佛门人物,乃是慈悲为怀,应当不会眼瞧着孙悟空与杨戬在自己面前大开杀戒。 更何况这奎木狼还是天上星宿,也得给天庭留几分颜面不是? 念及此处,李天王看向了“三藏法师”,准备请他出手,只需要他将孙悟空约束住,自己或许能从杨戬手中强行救出这奎木狼。 “李靖见过圣僧。”这李天王一家其实跟佛门也极有渊源。 他自己本是西昆仑度厄真人门下,后因无缘仙道,这才出师下山,入朝为官,官拜陈塘关总兵;后封神大战时,又拜阐教副教主燃灯道人为师,也是从这位师父手中得了这玲珑宝塔,才能压服哪吒。 而燃灯道人在老子化胡之后,转投西方佛门,成为佛门三佛之一的过去佛,即为现在的燃灯古佛。 他的大儿子金吒,拜在文殊广法天尊门下,如今金吒的师父是佛门三大士之一的文殊菩萨,他自己则做了一个灵山护法; 二儿子木吒,本是普贤真人弟子,后随普贤真人投入佛门之后,又拜在观音大士门下,成为南海首徒,唤作惠岸行者。 李靖自持与佛门渊源颇深,还没开口便觉着此事已经先有了六成把握。 “阿弥陀佛。”法海是个讲礼貌的出家人,见李天王与自己见礼,自然也还了一礼,“小僧三藏,见过天王...只是这圣僧二字万不敢当,小僧不过行走世俗之中的一介凡僧而已。” 李靖听“三藏法师”如此谦逊,心中又是一定,且暗暗赞叹:果然是佛门高僧风范,比这孙悟空与杨二郎好打交道。 “圣僧太客气了。”李靖正在心中组织话术,准备开口求人,却见梅山老六快步赶来,等他走到杨戬身边儿的时候,见人多眼杂,就下意识往杨戬的耳边凑过去。 “无妨。”杨戬一向磊落,他伸手稍稍隔了梅山老六,道:“在场皆无外人,有话尽管说。” 梅山老六沉声道:“二爷,那波月洞有个小妖听到外面的动静跑出来,吵闹着要见他的父王...属下依照二爷吩咐,没有伤他性命,只是将他抓了...可后面又出来一个妇人,言说她是妖王夫人,要见二爷...我等欲要拿她,可她是个凡人却不是妖怪...二爷,是抓还是不抓?” 杨戬正思索间,却瞧见奎木狼听闻他一家老小都落在自己手中,却依旧无动于衷,心中莫名起了一股烦躁火气,他冷眼瞧着奎木狼,“你妻儿老小具在吾手,你待如何?” “只求天王速将罪臣押至陛下面前,听候发落。”奎木狼并不理会杨戬,反而是看向了李靖。 众人都不说话,都把目光对准了李靖,此刻大家都知道,这李靖是想要救下这奎木狼的,因此都想要看看他要如何言语。 李靖也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可现在这等场面与气氛,比当年在花果山吃了败仗还憋屈。因为刚才同三藏法师之间的交谈被打断,他二人又没什么交情,再加上又出了这档子事儿,自也难续上话,他强自定心,刚要开口—— “老六!” 却听杨戬忽然开口,把他的话憋了回去。 一旁的孝天犬福至心灵,吐着舌头傻乐。 “二爷。”梅山老六上前听令。 杨戬吩咐了一句:“把他妻儿带来。” 见李天王依旧没有言语,那奎木狼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变作灰白,李天王是指望不上了...若天庭再不来强援,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了。感受着杨戬酷似寒冬一般的目光,以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冰冷利刃,奎木狼此刻心中只留下无限懊悔,他恨自己当初为何要动那凡心? 以至于自己从一个堂堂天庭正神,今日沦落成为了这杨二郎手中的阶下囚。 若是落在旁人手中,他倒也不必如此担忧... 法海一直关注着奎木狼的神情变化,此刻见他面色无常无定,便知道他心念纷杂,这也是难免的事情。 爱、情以及欲,此三者有许多外在相同的显化,可实际上其中的内核,却天差地别...而此三者往往也纠缠一处,不易分辨。 这奎木狼与这妖王夫人之间,究竟是哪一点更重,法海也很想知道。 李天王一直欲言又止,可始终找不到一个开口的好时机。 再加上哪吒还一直托着他的衣袍,把他往后拉扯...也难以汇聚心神。 不多时,便见那妖王夫人带着两个小妖被梅山老六押送而来。 两个小妖一个被她抱在怀里,一个让她牵在手边...抱在怀里的小一些,性情看起来有些怯弱,虽然已经将头埋在母亲肩膀上,但还是能听到他的啜泣声。 大一些的则浑然不惧,一路走来对神将们怒目而视,还隐隐要把母亲与弟弟护在身后。只不过他还是个小狼崽子,多是色厉内荏,但勇气与孝心也确实可嘉。 让杨戬等人暗暗点头,心说适才三藏法师所言不差,却也是个有担当的好儿郎。 “小妇百花羞,见过诸位天神。” 她虽然不认识眼前这些人,可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她也全是听在耳中的...再看眼前这场面,如何不知这些人物乃是来降妖除魔的天神? 她目光看向了唐僧师徒,忍不住问了一句:“原来诸位并未曾向北走,还是朝这西边来了,莫非你们也是来降妖的?” “阿弥陀佛。”法海也不瞒她,开口道:“贫僧在前方白虎岭偶遇一家三口,听闻他们乃是碗子山逃难而走的山民,从他们口中得知此山有一位吃人妖魔...正巧这碗子山也在我师徒西行路上,便来会一会这位妖王,若当真是个为祸之妖,吾辈自当出手降妖除魔。” “既然如此,法师可探清楚了?” “探清楚了。” 百花羞又问道:“既然法师探清楚了,适才在我洞府门前,为何没有出手?” “我师徒除的是那吃人的魔头。”大圣高声道:“夫人本是善良人物,又调教得好孩儿...难道以为吾等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之辈?” 百花羞顿时不说话,她只看向了被捉拿在地的奎木狼,言语悲切:“夫君,你可听到了...当年我便劝你不要吃人,只开垦良田自种稻谷,再加山中猎物,也够一山吃用...可你偏偏不听,如今岂不是祸事临头?” “你一妇人懂什么长短,这里没你说法的份儿。”奎木狼听百花羞竟还埋怨怪罪自己,却反唇道:“你以为他们是因我吃了几个人来拿我?此祸事还是应在了你身上...” 奎木狼再次向李天王求情:“天王,小神已经知罪,当年正是这百花羞勾引小神,因此才思凡下界,犯了天规...恳请天王如实禀报陛下与娘娘,小神甘愿受罚。” 奎木狼之言,顿时让在场众人变了脸。 杨戬与法海两个顿时皱了眉;哪吒的视线则是在奎木狼与李天王身上左右腾挪;大圣师兄弟几个以及梅山兄弟全是一副鄙夷神情—— 百花羞闻言更宛若雷击,她纵然是被这妖魔强掳而来,可这些年来她自问也做得一个贤妻良母,夫妻之间还算恩爱...可未曾想,如今竟从这黄袍怪口中听到这般丧心言语。 她便是个坚强的女子,此刻也忍不住泪声质问:“夫君,你何出此言?!吾本宝象国公主,十三年前八月十五日良夜佳辰,蒙父王恩旨着各宫排宴,赏玩月华,共乐清霄盛会时,被你妖风强行摄走...明明是你倚妖力呈强,将吾霸占为妻一十三年...如今却能说出这等没良心的话来,平白侮辱我名誉...罢罢罢,诸位天神明鉴,是妾身异想天开,以往还想要求个夫妻恩爱...竟与此妖动了真情,真是败坏人伦,玷污了人身...你这等妖魔,又算得什么天神?” “还劳烦这位长老见我两个幼儿无辜,莫要伤他们性命;再求圣僧路过宝象国都时,替妾身禀明父王,说他女儿不孝,不能在二老身前竭力怡颜,尽心奉孝...妾身残躯,清白早坏,已无颜面苟活...就此去了吧。” 百花羞气血翻涌上了心头,只见她放下了怀中孩儿,竟直接往梅山老六手中的宝剑上撞过去—— “娘,不要啊!” 她家大郎毕竟力气大,见状就是翻身一扑,将他母亲扑倒在地。 第一百零八章 我欲杀他 (先发出来,正在改错字,兄弟们等等在看,) 今天对于大郎来说,绝对是世界崩塌的一天。 自打他出生之后,记事以来,便一向是由母亲带在身边,弟弟也是一样。 或许是他们兄弟两个在母亲的悉心教导之下,行为也更偏向人类。因此父王对他们兄弟两个并不是太亲近,但也还算是个正常父亲。 无论如何,在今日之前,他们这一家四口绝对算的上幸福之家。 在大郎眼中,父王与母亲更是一对恩爱夫妻,除了偶尔母亲劝父亲别吃人时,父王有些不耐烦,往常时候也是极宠爱母亲的。 他们两个腻歪起来,甚至会让大郎怀疑自己与弟弟的存在,是不是有些多余。 今晨父王离开的时候,还说要打个厉害的猎物回来。却未曾想只是半日的时光,一切就变了。 父王的转变似乎就在短短的一瞬间,变得如此陌生。 他万万想不到这样羞辱母亲的话,竟然是从自己的父王的口中说出—— 大郎还没有从父亲恶语中回过神来,便听母亲好一阵哭诉。他这时才知道自己的母亲,竟然是宝象国的公主,还是被父王强掳回来强行霸占成为夫妻。 以往竟从来没有听母亲提起过。 啊这...本就跟母亲亲近的大郎,越听越是心疼。 可这听着听着就愈发觉着不对劲儿,他毕竟年岁大一些,比弟弟也更加顽皮,但他已经开始明事理了——直到母亲把弟弟塞进自己怀中,大郎顿时惊醒! 他年纪小,但力气大。 毕竟是货真价实的妖王血脉,若是依照奎木狼这二十八宿正神的身份,他也算是个半神之躯。 他见母亲一头往那宝剑上扎过去,他也来不及多想,顺手就把弟弟撂下...转身就把母亲扑倒在地上。期间他见梅山老六也及时收剑,还不忘送上一记感激的目光。 二郎便是皮糙肉厚,可终究是个软弱性子,忽然经此巨变他整个人都懵了,此刻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哇哇哇——” “母亲万不可自寻短见!”大郎将母亲死死抱住。 “二郎...莫要再哭了。”他又一手将弟弟揽过来。 这般场面也却令人心震撼,哪吒更是忍不住去看杨戬,见杨戬眼眶微微泛红,便已知二哥是想起了他当年故去的父兄。 孝天犬也化为原形,用脑袋轻轻蹭着主人的小腿。 “阿弥陀佛。” 法海此刻也不禁动容,神仙又如何,妖魔又如何?人又如何? 神仙作妖魔,妖子反似人。 便是一心想要救一救这奎木狼的李靖,此刻也不愿意开口说话了...当年他眼睁睁看着哪吒自尽身亡,已经追悔莫及,后打碎了哪吒的养魂金身,更是痛彻心扉...他自问自己不配做哪吒的父亲。 可事情已经做过了,便已是无力回天。 庆幸的是哪吒终究是活了过来,虽然同自己反目成仇,但也是自作孽。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独坐于院中胡思乱想,甚至觉着倒不如当年被哪吒一枪扎死算了。 可如今这奎木狼的作为,难免让他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大圣更是将手中的棒子转了一个的棍花,对师父道:“师父,此獠实在无耻,不给他个厉害,怕他是不说实话...师父,让弟子打他级棍,好叫他知道知道厉害!” “施主。”法海稍稍拦了一下悟空,他目光一直在奎木狼身上,他妻儿如今这般惨状,而他却神情如常,似乎根本看不见一样,便问了他一句:“施主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就没有半分动容么?难道你为了活命,便能以言语所欺?” 奎木狼却道:“你这和尚不知道,这百花羞的前世,乃是天宫披香殿的侍女,当年正是她在殿中勾引小神动了凡心,小神当时意乱情迷,受她引诱私定终身,这才先后下凡。只是她下凡时转世成为了这宝象国公主百花羞,没了前世记忆,因此不记得这些往事...我将她捉来做一世夫妻,正是按照约定,再续前缘。” “李天王、二郎真君,如今小神与她前缘以了,正该返回天庭,面圣请罪...尔等如何能私自拿我?” 奎木狼这话刚说完,刚刚在大郎的安抚下有了些起色的百花羞,顿时双目翻白,直接昏厥了过去。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委曲求全十三年,为他养育二子,竟然就只是换来了怎么一个结果。 “母亲,母亲...”大郎焦急大喊,可他这般大的一个小娃娃,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父王...”他还是下意识去求他父王。 奎木狼看也不看他,此刻他也被逼无奈,李天王既然不好出手相救,就不要怪他自想办法了:“陛下,小神知罪了,悔不该动这凡心...恳请陛下以天规降下天罚,小神甘愿受罚!” “你敢!” 杨戬顿时大怒,直接把三尖两刃刀贴着这奎木狼的面皮插入地面。 这下便是李靖也神情大变,他也大跨一步,怒斥道:“休要胡言!” 大圣却不知道杨戬与李靖听到这奎木狼这般言语,为何会有这般大的反应,正要去问自家师父,却见师父也有些的疑惑...这时哪吒开口解惑:“你们不知道,这天庭对类似与奎木狼这种思凡下界、娶妻生子的天神,有个不太地道的惩戒律令。” “快,说来听听。”大圣连忙问道:“究竟有多不地道?” 那大郎也把头转过来,侧耳倾听,想要知道是个怎样的天罚。 “他们这种天神,一般都是会被捉拿回去小惩大戒,其实也受不了什么大罪,无非就是面壁思过,顿几百年的天牢...亦或是在天庭各殿做个打杂的杂役...”说道这里,哪吒稍稍顿了顿,“真正要命的...其实是他们的妻儿,一般来说只有两种下场。” “那两种?”这话是大郎询问。 “唉——”哪吒看着这小大人模样的小妖,轻叹了一声:“一般来说,就地正法之后,会将他们的灵魂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第二种呢?”那大郎面色惨败,声音颤抖。 “第二种...魂飞魄散。不论是那一种,都在没有转世之机了。” 嘶—— 啪嗒! 大郎腿脚顿时一软,无力的跪再地上,片刻之后他双拳紧握,怒视黄袍怪:“父王,为何要如此!” “你这孽子,本就不该生下里,若非她苦苦相求,怎会生下你二人?”黄袍怪咬牙道:“别怪父王狠心,既犯了天条,自该受罚,要怪...就怪你娘...啊!” 彭—— 一声惨叫之后,却见这黄袍怪横飞了去了十多米,直接潜入了山石之中。 众人去的时候,却见到杨戬缓缓放下了脚。 “李天王。”杨戬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放的平缓一些,他看向了就在自己身边的李天王,轻声道:“我欲杀他,李天王若是当真想要拦我,此刻上天调兵或许还来得及。” 哪吒忽然冷笑道:“又是一个要杀儿子的爹...哦,他连妻子都不放过。” “阿弥陀佛。” 法海也念了一声佛号,走上前来。 李靖见是“三藏法师”出列,心情颇为复杂。毕竟能够以一己之力扭转局势的,就只剩下这位圣神了。李靖一方面希望看到法海动一动“慈悲心”,救下这奎木狼;可他内心深处却还有一个声音在说,奎木狼合该万死。 众人的目光其实也在“三藏法师”的身上,不过深知这位大师性情的杨戬,却不会担心三藏法师要出手救这奎木狼...他只是怕这三藏法师要跟自己抢着超度这奎木狼。 只是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法海并没有去看在镶嵌在山石之中的奎木狼,而是去到了百花羞母女身边,口中念着经文,指尖掐着咒印,身上渐渐绽放出了一股极为温和的佛光。 这佛光缓缓渡在在了百花羞母子三人的身上—— 过不多时,那还在哭泣的二郎便已经渐渐沉睡了过去;昏厥过去的百花羞,此刻也呼吸顺畅平稳;唯独恢复了些精神的大郎,对着法海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圣僧,多谢圣僧...” 几个头磕完,他连忙去将母亲与弟弟扶正身位,让她们尽量能够舒服一些。 做完这一切,他呆愣愣的坐在母亲身边,整个人陷入了迷茫之中...他便是再早熟,在经历这般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后,怕是也很难消化。 因为三藏法师正在救人,杨戬倒也不曾继续出手,而李靖...也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上天去请援兵。 反而是梅山兄弟过去,把奎木狼从山壁之中挖出来,梅山老六又拽着他一条腿,把他拖回到众人跟前来。 “咳咳咳!” 啪嗒—— 奎木狼被梅山老六随手丢在地上,他们这等嫉恶如仇,义气为先的真汉子,最是看不起这等没有担当的渣滓。 他们为何对杨二郎心服口服? 还不是因为杨戬为人磊落,敢作敢当? 奎木狼在地上无力的翻了身,口中隐隐还渗出了血迹。 第一百零九章 谁来救他?! 天作孽,犹可恕。 自作孽,不可活。 奎木狼落得如今这般下场,便是连隐匿在半空观瞧的太白金星,也熄了回去请援兵的心思,也当真是没救了。 便是请援兵,谁又有把握从这些人手中救出奎宿? “陛下啊陛下,此番可不是臣不出力...要怪就怪这奎木狼自己吧。他吃人这一节,在金蝉子这里过不去;他欲抛妻杀子,在杨戬与哪吒这里也不过去...便是连李天王都不愿意为他言语...臣如何能救他?难道唤下二十八宿来强行将他劫走?” 太白金星也不继续往下看了,省的一会儿暴露了行踪,让他不好进退。 让他出手救人是不可能的,一来是他没真能耐,二来是他压根也不想救; 可若是不救,万一传到天庭去,陛下那里到是好解释,麻烦的是那其余二十八宿星君。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就在现场,却袖手旁观,岂非徒惹麻烦祸事? 太白金星走的潇洒,且不留痕迹。 哪吒走上前来,踢了踢奎木狼,“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恐怕连玉帝都不想救喽。似你这等连妻儿都不放在心上的妖邪,如何能做的天庭正神?今日正是你的劫数...” 李靖越听越不对劲儿,这逆子...拐着弯骂你老子是吧。 但他确实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理亏的是他。 小白龙在一旁看的直接破了心防,偏是他这般好男儿反遇不见这等烈女郎,被奎木狼这负心汉得了却不知好好珍惜。 也忍不住凑上前来踹他两脚,口中怒骂:“如此贤妻尚且不知珍惜,还要将她送入天罚之下,你简直死有余辜,当碎尸万段以还报应!” “敖烈。” “师父。”小白龙听师父呼唤,他收了脚往后侧了一步,换大师兄接替上前。 “悟空。” 大圣只来得及踹一脚就被叫停,心中颇不爽利,他转念一想,对师父说道:“师父,弟子日前刚习得一篇超度经文,不如让俺老孙来超度他一番...” 念经? 超度? 小白龙等人听到这一节,便开始默默往后移动。 杨戬、哪吒等人却面色一凝,他们不知道大圣经文的厉害,此刻听大圣这般言语,还以为是大圣久在三藏法师门下,忽生了慈悲心,要将他渡入佛门。 这怎么能行?! 也不怪他们多想,毕竟这是佛门自西传教以来的一贯路数,当年在封神大战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有所领教。 “莫要浑闹。”法海轻斥了大圣一句:“超度经文岂能这般卖弄,还是...” 法海说着就要去把金钵摸出来,这般妖魔正该以大日佛焰焚炼起罪孽...这等杀孽自该为师承担,尔等佛法不够。 “是极,是极!”哪吒性子急嘴也快,他见三藏法师先开口拒了大圣渡化之言,又怕他说出另外的什么话来,赶紧大声说道:“这抛妻杀子的妖怪有什么资格聆听佛法...还是快快此獠斩去首级,至于其魂魄...干脆打入九幽,叫他永世不得翻身...二哥,快快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说着他就抄起火尖枪,直刺奎木狼咽喉。 嗯? 哪吒却忽觉枪身一顿,定睛去看时,原来是被二哥抓在了手中。 “哪吒兄弟。”杨戬却稍稍拦了拦哪吒,道:“先不急着杀他。” “二哥,若是再等下去,恐怕玉帝派下天兵来...就不好动手了。”哪吒连连呼呵。 杨戬却把头看向苍穹九天之上,冷声道:“正是要瞧瞧哪个敢来阻挡杨戬除妖。” 说罢,杨戬竟直接抬头高呵:“诸神听着,灌江口杨戬今日诛杀下凡妖神奎木狼,谁来救他!” “谁来救他!” “谁来救他!” 震耳仙音,直上九霄,在苍穹回荡—— 刚刚才回到的南天门的太白金星,听到这滚滚雷声,直呼庆幸,辛亏自己跑的快,不然一会让可真就跑不了了。 他也没有想到这杨戬竟然如此刚硬,你要杀他,就痛快一刀了结他得了,何必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玉帝不发兵去救他,你还不满意了。 太白金星在南天门外,把自己的衣衫揉搓得凌乱了些,然后小跑了一阵儿,喘气了大气,然后一边儿跑,一边儿大声呼喊:“陛下——不好了!” 把个守门的魔礼青看得是目瞪口呆,心说:这就是玉帝宠臣嘛? 杨戬收回了目光,对梅山兄弟道:“将黄袍怪绑于山巅,也叫天庭诸神瞧个清楚,别下凡来救时,却走错了路。” 是! 杨戬说完之后,先看向了唐僧师徒五人,拱手致歉道:“大师,对不住了。此番杨戬一时冲动,挑衅天庭...一会儿恐怕会有一场大战,令师徒西行要紧,切莫被杨戬牵扯,不如趁着天兵未至,先...” “阿弥陀佛。” 杨戬的话还未曾说完,就被法海一句佛法打断,“真君此言差异,这黄袍怪本就是贫僧要降服之妖魔,如今却被真君半路而截...如今他虽然被拿住,但也不算真正伏法,贫僧等尽全功之后再西行不迟。” 其实法海也有些在意天庭的反应。 杨戬听了三藏法师之言,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正此时,大圣提着棍子走到跟前来,“二郎真君,此事确实是你不地道,你打猎归打猎,却不该来抢俺老孙猎物...若他当真被天庭兴兵救走...嘿嘿,你二郎真君,连带着俺老孙的面子就全都丢光了。” 杨戬见他师徒坚决,便也不再劝说,他又去看李靖与哪吒父子:“李天王,哪吒兄弟...” “我不走。”哪吒干脆扭过去,不听他言语。 李天王现在是骑虎难下了,他可万万没想到,就是来宣个旨,竟凑了这般大的一个热闹,他沉声道:“真君放心,我会看着哪吒不让他乱来的。” 杨戬心中稍松了一口气,道:“劳烦天王费心了。” 哪吒一旁听了,顿时对杨戬怒目而视,他感受到了来自兄弟的背刺。 杨戬自己由着性子胡来倒也没什么,毕竟他跟天庭的恩怨三界皆知,但哪吒毕竟不一样。 再者说,此番是他们占着理,奎木狼下界为妖,他作为人间真神,降妖除魔本就是分内之事。 你天庭想要以天规法办奎木狼也不是不行,只要能从他手中将奎木狼救走,他自然无话可说。 又或者...便是让他杨戬接了这圣旨,坐上这司法天神之位,再依法惩戒。 否则,便得按照他的规矩来。 ...... 凌霄宝殿。 众仙神汇聚,便是王母娘娘也到了。 下界的动静太大了,因此便开了一个临时朝会。 “诸位爱卿,可有话说。”玉帝坐在最上面,面色如常,根本看不出喜怒。 “启奏陛下,那二郎神杨戬滥设私刑,实不将天规放在眼中...”此刻站出来说话但是亢金龙。 但玉帝并不听他说完,只缓缓开口说了一句:“你可知奎木狼思凡下界一事?” “臣...”亢金龙神情一顿,立马下拜请罪:“臣知罪。” “来吧,让朕瞧瞧...”玉帝坐在高位,俯视群仙众神:“还有多少知道奎木狼思凡下界的。” 哗啦啦啦—— 班位之中走出三十几位神仙来,齐声下拜:“臣等知罪——” 玉帝微微扫了一眼,便将殿下人物尽收眼底。 只二十八星宿,除奎木狼自己之外,就站出来了十九位,剩下八位没站出来的,是因为他们在火部与水部任职。剩下的十几位也都是天庭各处的星君。 玉帝也不理他们,却复看向了王母,问道:“娘娘,依照这天规,包庇思凡仙神下界之罪,如何处置?” “依律,知而不报者,于犯者同罪,视实情轻重,罚天牢面壁百年至千年不等。” “哦,那奎木狼按律该面壁多少年?” “三百年,若是念他主动请罪,也可刑期折半...” 玉帝转而看着下首的众仙神,道:“诸位卿家,都听清了?一会儿散了朝,便去自领三百年面壁之刑。” “这.....” “陛下。”太白金星见群仙之中将起骚动,连忙出班道:“陛下,臣有本奏。” “讲。” “陛下,眼下要紧之处,还在二郎真君与奎星身上。依臣浅见...众仙之罪,可暂且记下。不若令他们戴罪立功,下界将奎木狼救回,再论罚不迟。” “那就依爱卿所言。”玉帝一挥手,道:“便准尔等戴罪立功,速速下界,救回奎木狼。” “散朝——” 玉帝直接起身离去,并不多留。 太白金星见请罪的众仙还愣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他连忙催促:“诸位星君,别愣着了...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你们再犹豫一阵儿,小心磨去了二郎真君的耐性——,若不能救那奎宿回朝,岂非罪上加罪?小心还得受那面壁之刑。” 众仙一听这话,有两种反应。 二十八宿向来同气连枝,亲如兄弟,他们是真着急去救人,匆匆而去。 剩下的这些就不一样了,本就是点头之交,若因此去跟那二郎真君斗法...别奎木狼没救出来,反把他们自己搭进去。 如今听了太白金星之言,顿时眼前一亮,连连向着太白金星拜谢,口称:“多谢金星指点!” 他们也不下界,干脆转道去了天牢...他们也不用将功赎罪,直接认罪就是了。 第一百一十章 入我佛门,了断红尘 瑶池。 “瞧瞧,这就是朕的忠臣良将。”玉帝身形稍稍有些放松,看起来少了几分严肃,多出许些慵懒。 太白金星见一旁王母娘娘面色不大好,他也只当看不见,只是乐呵呵的笑道:“陛下母虑,有诸位星君下凡,想必定能将奎木狼救回来。” “呵。”玉帝冷笑了一声,这太白金星一向不说真心话,不过他也早就习惯了。 玉帝顺手从果盘中摸出一粒葡萄,送入口中, “吃人,吃人...三界多少珍馐不够他们这些神仙吃的?非要去吃人?难道非要下界吃几个人,才算是妖怪么?”太白金星想了想,道:“陛下...好像下界的那些妖怪,很少有不吃人的。” “是么?”玉帝伸手敲了敲桌子,道:“传旨,着真武元帅领兵扫荡群妖。”玉帝稍一伸手,法力运转之间,一道圣旨便凝练完成,帝印凭空显现,印在了圣旨之上。 再一挥手,圣旨便落在了太白金星的手上。太白金星快速扫了一遍,多问了一句:“陛下,可有个什么范围时限?” “让他不必拘束,杀到群妖不敢随意吃人为止。”玉帝挥挥手,示意太白金星可以退下了。 太白金星出了瑶池,感叹了一声:“杀到群妖不敢随意吃人为止...这下算是没完喽。”不过确实也该这般加加力度了,最近这三界妖风四起,各处妖王树起旗帜招兵买马...此前二郎真君虽然也率领一千二百草头神四处围猎这些妖魔,可毕竟杯水车薪。 守护灌江口以及周边地界的安宁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再远...就鞭长莫及了。 便是如今让真武元帅再次行荡魔事,怕也是治标不治本。荡魔期间,妖魔自然不敢冒头,可等这个风头过去,用不了多久便又是妖魔复起。 太白金星匆匆下凡,他就是个劳碌命,整日奔波不停。......碗子山,聚云峰。 此处乃是碗子山之巅。奎木狼被锁在一处天然的石柱上,十分狼狈。梅山兄弟不会跟他客气,是把他从山下一路拖拽上来的,一边儿拖还一边儿嘲讽:“看来星君你在天庭的人缘不太行啊,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没人来救你?”奎木狼一言不发。 弃子。这一刻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两个字了。悔恨与愤怒交织在一处,怨气在他的周身环绕,却丝毫不能发作,全都憋在心里。 “快,二郎神...给我一个痛快的吧。”奎木狼向着杨戬低吼,他也是个天庭正神,一直被这样折磨,他有些受不了。 彭!梅山老六一个膝撞,重击在他的胸膛,然后一手揪住他的头发用力往下一按,道:“现在想死?可由不得你了!” “老六!”杨戬见他下手狠辣,提醒了他一句:“注意分寸,别打死了,留一口气给他。”打死了,就没人来救他了。 “是。”话是这样说,但梅山老六还是懂自家二爷的意思,最后给了他一拳,便也没有继续动手。 杨戬其实也很少有这般暴虐的一面。但今日他见了这奎木狼的所作所为,却有些难以克制,他也不想克制。 本以为过了一千多年,那些前尘往事都能埋藏在心里,此刻忽然被唤醒那段沉痛的记忆,才知竟是如此刻苦铭心。 怎么能忘?又怎么敢忘?天色渐晚,已是日落月升时分。本在照顾母亲的大郎,领着弟弟跑上了山巅,他神情颇为坚毅,只是他的弟弟二郎却唯唯诺诺。 他瞧见锁绑在山石之上奎木狼,内心深处毫无波动。只见他领着弟弟跪在奎木狼面前,磕了几个响头之后,开口道:“我兄弟二人之性命授之于父王,这几个头是拜父王生养之恩。” “咳咳咳...”奎木狼惨笑一声:“倒也不必如此...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们,我从未将你们两个视为生子,也从未打算留下尔等性命...咳咳咳,其实等你母亲百年之后,我自上天庭请罪...到时候你们两个孽种自然也难逃一死...” “阿弥陀佛。”法海闻言好奇询问:“你自上天请罪,为何他们两个难逃一死?” “不将他们杀了,拿什么请罪?”奎木狼稍顿了顿,又道:“便是今日你们将我杀死,难道他们就能活?天庭是不会放他们的,不论是百花羞,还是这两个孽种...” “有我杨戬在,谁敢他们母子分毫?”杨戬怒目而视。 “你能护他们一时,难道还护他们一世?”奎木狼对此嗤之以鼻, “更何况今日你当着他们的面杀我,便是我不认他们,可他们始终是我的儿子...你是他们的杀父仇人,你当真能放得下心?” “娘说了,我二人的父亲是下界妖王黄袍郎,不是什么天宫的奎木狼。”那怯懦不敢言语一句的二郎忽然开口。 大郎更是语气冰冷:“母亲让我兄弟二人为父王收尸,至于今后死活,自跟星君无关,也不敢劳星君费心...天下之大,自有我们容身之地。”法海想了想,道:“或许贫僧可保你母子性命无虞。” “什么法子?”两只小妖眼前一亮。 “入我佛门,了断红尘。” “出家当和尚么?”大郎一时不敢答应, “圣僧可容我禀明了母亲之后,再做打算?” “善。”法海并非是顺嘴一提,他也是见这两个小妖颇有些慧根,再加上他们又逢这等遭遇,心中怕是生出了诸多怨念,若郁结心中不能化解,恐怕有害无益。 法海虽然更加精通超度之法,但这渡化众生之道,并非不会,只是轻易不施展。 当然了,便是他们不入佛门,法海也不会坐视不管。别的不说,总还是要化解她们母子三人心中怨念,尤其是这两个小妖...若不能尽早引他们入正途,恐日后三界要多两个厉害大妖出来。 原本只是法海与两只小妖之间的言语,且似乎给一旁的奎木狼提了个醒,他原本已经认命失神的双目,顿时恢复了几许明亮,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抓到了救命稻草——对啊! 自己的真正救星,岂非就在眼前?可惜没有早想到这一节,否则又何必三番两次苦苦哀求那李靖? 那李靖平日来看起来威风八面,可遇上杨戬却连一句狠话都不敢说,简直有负托塔天王的名号。 看样子天庭是已经彻底抛弃自己了。否则这么长时间过去,怎么可能一丁点儿来营救自己的动静都没有...奎木狼对天庭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 天庭不救他,杨戬也不肯给他一个痛快,他也只能是再想办法自救了。 “圣僧。”奎木狼被绑着,也不能行礼,但他语气非常恭敬:“小神亦久仰灵山佛法,只恨欲投无门...此番小神被法师袈裟神通降服,岂非正是缘分?也合该被圣僧渡化!”言语之间,还不忘了挑拨亲疏。 不过他的话也没错,按照当时的情况,这奎木狼确实是被法海的袖里乾坤拿住的。 ????!奎木狼这话一出,山巅之上的众人全都侧目过来...这是包括法海在内,都无人能预料到的场面。 便是在瑶池以神通观瞧下界状况的玉帝,也愣了愣,忍不住笑骂了一句:“好一个奎木狼,怪不得二十八星宿只有你思凡下界。原来早生了叛意!”一旁的王母娘娘沉默不语,并不接这个话茬,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陛下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玉帝难道不知这是奎木狼自救脱困之语?可他偏顺水推舟,干脆坐实了奎木狼的罪名。 这究竟是什么用意?王母娘娘心中暗暗琢磨,也别管是什么用意了,反正这一句话一出口,便是那十九位星君能将他救回来,怕是也活不成了。 趁着夜色驾云迂回而来的十九位星宿,也恰巧听到了这一句...顿时面面相觑,十分错愕。 星君们不是不来救他,而是远远瞧见奎木狼只是被绑在山石上,一时也没有什么性命之危,便商议了一个计策...毕竟在有杨戬与孙悟空的看守之下,只凭他们几个就想要将奎木狼救走,也实在是异想天开。 以这两位的实力,只要有一人出马,便能以一己之力独斗他们二十八星宿。 强攻不可行,因此只能智取。白日里行云太过明显,再加上还要小心孝天犬的狗鼻子,因此他们一边儿掩盖气味,一边儿等到了入夜,这才悄悄潜伏靠近过来。 却万万没想到刚才摸近了几分,便听到了这般言语。一时也不知道还该不该出手。 奎木狼见这唐三藏只是手中攅着手中的念珠拨动,并不理会自己...他心中思绪飞转,忽临光一闪! 是了,人家凭什么就听了自己一句话,就要冒着得罪了二郎神的风险来渡化自己? 奎木狼连声道:“小神见圣僧一路徒步,此去西天山高路远,圣僧这般大德岂能没有个称心脚力?” “小神愿拜服圣僧驾下,甘为一坐骑,驮圣僧一路向西。”小白龙:?? ?! 第一百一十章 什么人?藏头露尾,还不快快显形! 给唐三藏当坐骑,还要一路驮着他往西天去? 不得不说,这奎木狼的灵光一闪确实很有想象力。 而且,这似乎也是当下能想到的最有可能成功的脱身之法了。 这不...连杨戬等人心中都难免泛起滴咕? 别的先不说,就凭他天庭二十八星宿正神的身份加持,再加上他本体也是威武雄壮,只要带出去便是妥妥的排面。想必寻常的佛门人物,都轻易不会拒绝这等妖神臣服投效。 隐匿着的十九位星君,却面色臊红。 他奎木狼自己底伏做小,为了活命当坐骑倒也没什么,可这事儿传出去,岂非连带着他们二十七星宿个也成了三界笑柄?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这位佛门高僧唐三藏的身上,他的选择,将会真正决定这奎木狼的命运。 不得不说,若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法海,而是佛门之中别人物...这奎木狼恐怕真就要被渡化入佛门了。 奎木狼这一手,让这碗子山巅一时陷入了沉寂之中。 “无量寿佛。” 法海双手合十,他以一双法眼将这奎木狼锁定,“施主,所谓心中有佛,即处处见佛。心若无佛,便是身在灵山,也是虚妄。施主舌灿莲花,若是想要以此脱罪...究竟是小瞧了佛法,还是小觑了贫僧?” 法海前面还闻声和气,可后面语气却越来越重,那佛音在奎木狼耳边炸响,震得他心里直发颤。 奎木狼也没想到这法海开口竟然这般言语,顿生无措,再加上心神受慑,忍不住急声道:“圣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是佛门高僧,怎能见死不救?!” 众人初听法海之言其实已经先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庆幸这位法师是个明事理的真正高僧,没有乱发慈悲心肠;可又听了奎木狼之言,他们又吊起一口气来...若是旁人这般行事自然没有什么大碍,可若是佛门中人见死不救,是不是会坏了修行? 他们不知道法海深浅,难免心生担忧。 “你这妖孽,到是有些口舌。”法海忽冷声道:“但也不该如此亵渎慈悲二字,你吃人无算,作恶多端,当明正典刑,才是因果报应...贫僧的慈悲可渡这两位小儿郎,亦可渡百花羞公主...唯独渡不得你。” 奎木狼听了这般言语,心中骇然:这三界怎还有这样的和尚? 哪吒在一旁听的痛快,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忧道:“法师这般行事,难道不会有违灵山律令么?” 法海却笑道:“小僧乃是一人间凡僧,未曾上得灵山...如今去往西天取经,诚拜佛祖座前,亲耳聆听佛祖教诲,以求点明不正之处。” 这...要是这样说,那没事儿了。 落发出家即为僧,这三界僧人自然并非皆出自灵山。 当然了,灵山作为佛门大宗,自是三界佛门信徒之圣地,众僧皆参拜就是了。 大圣师兄弟几个,觉着师父还是有些含蓄了。 他们久在师父门下,自然知道师父是个怎样的性情...并没有如同杨戬等人一般担忧师父生了慈悲心,当真收下这妖魔当了坐骑。 毕竟师父他老人家,连小白龙这等血脉纯正的西海龙太子都“不屑”乘骑,何况是这奎木狼? 大圣心中暗道: 当日师父当着观音大士的面,都要强行超度天蓬;灵吉菩萨亲自道场都未曾救下黄风怪;便是对上黎山老母也敢正面直言...如今才这两句言语...想来是不想夺了二郎真君的风头。 不然怎么也得捎带上佛祖与菩萨——如:大胆妖孽,竟敢以秽语玷污我佛慈悲,此番便是佛祖法旨,菩萨亲临,贫僧也要将你超度,让你知道我佛门不止愿行慈悲,更有因果报应,今日便是你恶果临身!看金钵,佛焰,起! 大圣脑海中(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章 什么人?藏头露尾,还不快快显形! 将以上场景模拟了一番,顿时乐不可支,心说:爽快,爽快,下次俺老孙降妖时,便也这般言语,才能彰显气势。 只是这后两句得改改—— 众人心中各有思绪。 法海却瞧着奎木狼这幅嘴脸,心说:似他这般被渡入佛门之中的妖魔还有多少? 又望了望九天苍穹,天庭之中,看似是个天宫正神,却又下界为妖作恶的又有多少? “你不是我,凭什么说我不是真心向佛?”奎木狼急了,他在催死挣扎。 梅山老六忍不住又给了他一拳,“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若非二爷要用你当个诱饵,岂能容你在此三番两次聒噪?” “圣僧,您也别跟他废话了...二爷,这都等到天黑了,还不见天庭派人来救,可见他气数已尽,今日正是他伏法之期。”梅山老六擦了擦手中的宝剑,冷声道:“属下去砍下他的狗头!” “汪汪汪!”孝天犬一旁叫了几声,稍稍发泄一下不满。 “也罢。”杨戬眼中闪过了许些失望之色,他是真想要跟天庭再碰一碰,可惜...天庭不接招。 “且慢。” 法海一伸手,稍拦了拦着二郎真君。 “大师还有何事?” “贫僧或许能印证他言语真假。”法海将以大日真经蕴养的紫金钵盂翻出来,法力稍一涌动,便燃烧起金灿灿的佛焰。 几个弟子见这佛焰燃烧,除了沙悟净之外,皆是往后退了几步。 法海见杨戬等人面露疑惑之色,便直接开口解释道:“此乃贫僧领会大日真经真意,又得大日如来亲授所得之佛道法焰,若是妖魔能真心悔过,以此佛焰焚烧一身罪孽,则能净化自身,明心见性,便是不用佛祖菩萨相渡,也可得个正果。” “法师不可!”哪吒急忙道。 梅山兄弟也面露难色,若当真让这奎木狼撑过这什么大日佛焰,今日岂非白忙活一场? 还说这唐三藏与那些寻常的佛门僧人不一样,如今看来...怕也难说。 毕竟谁知这佛法真假? 还不是全凭他嘴说? 哦。 若是这般,倒也像是个佛门中人的行事风格。 眼见师父被人误会,大圣立马跳出来道:“尔等不知这佛焰的厉害,只焚心不焚身,便是俺老孙都受不住...” 杨戬终究沉稳,他本就不打算阻止三藏法师以佛焰为考验,测一测这奎木狼的真心...如今听大圣这样言语,他却来了兴致:“这竟佛焰如此厉害?不知杨戬能否一试?” “二爷!” “二哥!” 梅山兄弟与哪吒下意识就想要劝一劝,让杨戬不要冲动。 “真君想要试试自无不可。”法海又向着梅山兄弟、孝天犬以及哪吒与李天王一起说道:“诸位若是有兴趣,也可一同来试试,如此便知真假。” 此言一出,众人也有所意动。 试试就试试,难不成还能被这佛焰烧死? 大圣等人已经准备好看乐子了。 藏着不敢冒头的星君们,开始悄悄传音。 “既然这奎木狼已经有了脱身之机,吾等便先莫要出手,以防弄巧成拙。” “善!” 大家一致通过。 其实他们下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跟杨戬等人拼个你死我活的打算,能不能救出来是一回事,救不救是另一回事。 但刚才奎木狼那等“甘愿遁入空门,拜在唐三藏脚下为坐骑”的言语,宛若一头冷水泼下来。 丢不丢人这事儿就先不说,他若当真能以此脱身...也算是他的运道。 “诸位,若是觉着承受不住尽管言语,莫要硬撑。”大圣在一旁起哄,摆明是激将法。 “大圣莫要小觑了我等!”(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章 什么人?藏头露尾,还不快快显形! 不少人上当。 “阿弥陀佛!” 法海口中默念大日法咒,顷刻间,他周身便燃烧起了大日佛焰。 轰—— 一时间,这碗子山巅,竟然若白昼,能与那天空中挂着的太阴皓月争辉。 刷—— 此时,有十几位星君被照出了许些身形,虽然并不明显,但已经是露出了马脚。 “什么人?藏头露尾,还不快快显形!” 这一遭便是法海都出乎预料,本是要往杨戬等人身上渡过去的佛焰,霎时间转变方向,向着十几位星君的方向覆盖而去。 不只是法海,大圣、杨戬、哪吒以及李天王,也在第一时间瞧见了这些人,下意识就四下包抄。小白龙等人反应稍稍慢了许些,但也很快行动起来,眨眼间就完成了合围。 “哎呀!” 众星君连连大呼不妙,万万没想到竟是因此暴漏了行踪,当真是晦气。 十几位星君,见佛焰铺天盖地而来,也赶紧出手,运转法力来抵挡。 众人瞧着这十几位星君隐匿于他们身侧,一个个面色阴沉,唯独李天王...他初起动起来的时候,就觉着不太对劲儿,但这见偷袭之后的本能反应...等他站定且看清楚这十几位星君的面容的时候,才大呼上当! 不用说,定是这些星君不敢来硬碰硬,想要趁着夜色偷偷将奎木狼救走,可恰巧碰上了众人都要试一试这大日佛焰的厉害...这也就导致三藏法师调用了颇为浑厚法力来催动这佛焰,这才阴差阳错之下,照出了他们的身形。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现在这幅伙同杨戬,将来解救奎木狼的十九位星君包围的情形...似乎有些说不清了立场了。 这叫他回去之后怎么跟陛下解释? 第一百一十章 什么人?藏头露尾,还不快快显形!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佛焰焚心 哪吒瞧见自家老爹下意识跟着大家伙一起行动,觉着颇为有趣,又看着他似乎是想要开口叫破这些星君们的身份...他当即大呵一声:“尔等宵小鼠辈,还不束手就擒!” “看枪!” 他根本不客气,当即就施展三头六臂,手持火尖枪、乾坤圈、混天绫、阴阳剑等诸多武器法宝,直接冲入了人群之中—— 他趁着十九位星君以法力抵挡三藏法师施展的佛焰,只把混天绫一裹,顿时便有四位星君被他隔至一旁... 大圣与杨戬等人如何不认识这些星君? 若是他们直接现身相见,说不定大家还得寒暄两句,亦或是放放狠话...至于能不能打起来,恐怕还是两说。否则他们也不至于绞尽脑汁趁着夜色偷偷摸摸的靠近过来。 可如今哪吒趁着三藏法师不认识他们先动了手,也趁乱杀入了人群之中,便不能以常理视之了。 众人瞧见这等场面,也不等了,纷纷紧随其后...若是手慢了,怕是连筋骨都活动不起来。 十九位星宿,似乎都不够这些人瓜分的。 一场乱战顿时爆发。 之前降服黄袍怪的时候,有心算无心...再加上“三藏法师”的袖里乾坤确实出人意料,很轻松就将那黄袍怪拿住了。因此,不论是一大早就等着降妖的大圣,还是不远万里率兵来围剿下凡妖神的二郎真君,他们其实都憋了整整一天了。 也就梅山兄弟热了热身,毕竟他们率领一千二百草头神漫山遍野的抓了一阵小妖。 见众人“入阵冲杀”,法海也收了佛焰。 毕竟施展这大日佛焰,一来是法力消耗巨大,二来是敌我不分...再加上眼前其实就是个一面倒的局面,自然也不用他平白花费这般力气。 法海环顾四周,瞧见几乎人人都有对手,只不过哪吒一人圈住了四个,悟空与二郎真君也各自揽了五个对手,剩下的五个...便是自己门下另外的三个徒弟,以及梅山兄弟再加上一个孝天犬将其团团围住。 法海这才有空观瞧他们的形貌打扮,又见一旁的李天王神情复杂,并没有参与到这一场乱战之中,他心中有所明悟,向李天王问了一句:“李天王,他们莫非也是天上的星君?” “除了火部与水部的八位星君不在,二十八星宿中的十九位已经都在此处了。”李天王托着宝塔,看着眼前一个一个被打倒捉住的星君,语气颇为无奈:“若是我没猜错,他们都是来救奎木狼的...” 被绑在石柱上的奎木狼,更是欲哭无泪...刚才我是错怪你们了,可现在也迟了... 你们来救我,谁又来救你们呢? 哦。 你们没有吃人;也没有思凡下界,自然没有抛妻杀子;也没有要改换门庭的念头...最多就是被揍一顿,却没有性命之忧。 既然性命无忧,也无需人救。 奎木狼瞧着只有这些“真兄弟”下界冒险来救他,除此之外,再无旁人...感动之余,也一时心死如灰。 或许今日,当真该他应劫吧。 念及此处,他看向了法海,咬牙道:“圣僧,来吧!” 法海听他没头没脑的忽然言语了这样一句,一时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佛焰验心!”奎木狼现在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他想活,他不想死,摆在他面前的便只有这一条道路,就是承受三藏法师之前所说的验心佛焰,只要自己能撑过去...便是活路! 永远不要小瞧一个生灵的求生欲望,更何况这奎木狼还是一位天神。 他在心里已经做足了准备,无论如何都要撑过去! “圣僧,小神这一颗向佛之心是真是假,就全凭大师佛焰验证了。”奎木狼似乎觉着还不保险,便又说了一句:“若小神当真撑过了这佛焰焚心,当真能放我一条生路?”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无知者无畏,也就是从来没有尝试过这佛焰的,才能说出看似这般坚决的话来。对于这等主动要求以大日佛焰炼心的要求,法海向来不会拒绝...当然,悟净这个另类不算。 法海掏出金钵,再次念动法咒,金钵内燃起熊熊金红色佛焰的同时,一佛金色佛光自金钵之中透体而出,照射在奎木狼身上。 奎木狼一开始浑身僵硬,紧紧的崩在一起,可当被这金色佛光触及的时候,却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反而有一种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微暖与舒适,原本紧张的神情,似乎也在这个有些许放松,他心中不禁冒出个念头:“难道我当真是心向灵...咦啊——!” 霎时间! 一道似是痛彻心扉惨叫声,直冲九霄。 啊—— 这是来自灵魂深处被烈焰焚烧之后的痛苦悲鸣。 啊——啊——啊—— 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一阵阵传入众人的耳中,大圣与杨戬等人纷纷停了手,下意识往这边儿看过来。 十九位星君,被抓与没被抓的,也是一个个面露惊骇之色,刚才他们连自己都顾不住,根本无暇顾及奎木狼,却不曾想勐然听到了这般痛苦惨叫。 这难道就是那三藏法师之前所说的佛焰焚心? 竟恐怖如斯?! 大圣与几个师弟自然是心知肚明,这焚心的大日佛焰,岂是这等作恶妖神能承受得来的? 这已经不简简单单是心智是否坚定就能够坚持下去的事情了。 杨戬等人听到惨叫声回头的时候,已经瞧见这奎木狼被一只金钵笼罩,而金钵之中正不断释放着之前他们想要试一试的大日佛焰... 嘶—— 众人只看这奎木狼浑身扭曲,面目狰狞,惨叫不断的模样...心有余季的同时,也生出了几分庆幸。 这难道不是躲过一劫? 要知道刚才梅山老六殴打这奎木狼的时候,对方也是始终一声不吭的。 此刻他竟然连一个呼吸都没有扛过去...竟是这般厉害的佛焰么? 明明没有烧到他一根汗毛,却仿佛将他整个人都要炼化了一般... 李靖稍稍离三藏法师远了一些,生怕被这佛焰波及到...他心说:多亏这些下凡星宿,让我等逃过一劫。 他也终于知道,刚才他们这些人做出要尝试一下这佛焰焚心之功效的决定,是多么草率。 那孙猴子也不安好心,竟还拱火,险些上了他的当。 等等? 这三藏法师身上怎么也燃烧着佛焰? 见奎木狼正在经历佛焰问心之苦,杨戬等人便也顺势停手,十九位星君已经被放翻了七八位,若是这奎木狼的惨叫声再晚上一会儿,恐怕他们就要全军覆没了。 打不过。 完全不是对手。 见杨戬等人收手,他们自然不敢恋战。 这时节,奎木狼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他的嗓音也渐渐变得沙哑。 随着身上的黑色业障不断被佛焰焚烧,这奎木狼干脆没了声息—— “阿弥陀佛。”法海见到这一幕,念了一声佛号,其实他还是有些失望的,本以为这奎木狼能坚持更久...没想到如此不济,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放弃了抵抗。 而放弃抵抗的下场... 众人眼睁睁看着奎木狼化的身躯在佛焰焚烧之下原形,一道燃烧着金色佛焰的神魂自他的躯体之上飘出,正在被渐渐焚化。 杨戬走上前来,疑惑道:“大师,这是...?” “受这佛焰焚心的妖魔,一般只有两个下场。”法海向杨戬解惑:“其一,便是贫僧之前说过的,只要能承受得住,且将一身罪孽焚烧殆尽,自会还一具清白无垢之躯。只不过这样的人物贫僧还没有遇见过,因此便都是如同奎木狼这般的第二种下场,一身的罪孽,连带着他的神魂,一同被佛焰焚化。” 法海的声音刚刚落下。 便见得奎木狼的神魂在夜风之中彻底消散,整个三界似乎除了这留下的一具尸身之外,便在无他的气息。 一时间,十九位星宿面露悲色,看向三藏法师的神情也愈发复杂。 杀人不过头点地,当真连个转世之机都不给他留下? “阿弥陀佛。” 法海又念了一声佛号,将金钵收回来,与此同时,他身上一直燃烧着的佛焰也跟着熄灭。 杨戬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道:“大师身上刚才燃烧着的是...” “若贫僧都不能亲历这焚心之痛,又如何以此法渡化妖魔?” 众人闻言肃然起敬。 哪吒也凑过来,开口道:“法师,若刚才我等受不住这佛焰焚心之痛,难道也要如同这奎木狼一般,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众人再次侧目过来。 “自然不会。”这次说话的是大圣,他笑呵呵道:“俺老孙刚才不是都告诉过你们了么,诸位承受不住的时候,便言语一声,我师父他自然会收了神通...” “呼——” 便是没有亲身经历这佛焰焚心,他们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稍稍的松了口气。 “诸位,刚才被许些意外打断...如今奎木狼已然伏诛,诸位星君也已经认输,不知诸位可准备好再试一试贫僧这佛焰焚心之效?”说着,法海又看向了十九位星君,道:“诸位若是想要一同体验,自然也是可以。” “法师。”李靖第一个上前来,他沉声道:“某还要上天复旨请罪,将这碗子山实情禀明玉帝,就先告辞了。” 开玩笑,刚才就他离得最近,看得也最真切。 那看着信誓旦旦的奎木狼,其实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抗住,那佛焰顺着金光将触及到他的一瞬间,便已经是惨叫连连了。 说完,他一把拉住哪吒,就驾云而走。 说来也奇怪,往常哪吒根本不让他碰一下,今日却格外乖巧,一拉就走...甚至都没怎么用力。 第一百一十三章 若朕以此法试群臣... 父子两个头也不回的直到西天门之外,这才停下了身形。不经意间对视一处,又赶紧相互拉开,倒也不是嫌弃,就是单纯的有些不在。 “李天王,三太子。” 虽然这西天门的守将魔礼寿也有四大天王的名号,但他这个天王跟李靖显然不是一个等级。此刻他瞧见着父子二人竟然同时上天,觉着颇为稀奇。 又感到这二人之间还弥漫着一种莫名的气氛,他也不敢多问,只是上前见礼,打了一招呼,是见过了上官) 李靖父子二人先后还礼,却不进门,反往云外走了走,下界去探。 刚才走的急,没有多想。 李靖只顾得上哪吒,一时把那下来营救奎木狼,却自身失陷的十九位星君给忘记了。 此刻想着他们应该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便决定等等他们,会儿一起去陛下请罪就是了。 人多...万一被陛训斥起来,会显得孤单。 哪吒有些心虚,道“父王...我就不去面圣了吧。” 李靖瞧了他一眼,沉声道:“碗子山之乱,之前有些细节我并不清楚...好是个见证,也该在陛下面前陈情。” 说着李顺手一递,道:“先帮我拿一下。” 哪吒下意识伸手一接,入手这触感就不太对...等他瞧清楚手中的物件之后,更是脸一黑...他这疼爱儿的老爹,竟把那玉帝给杨二哥封官圣旨塞到了自己手中。 哪吒正先分辨两句,却听他老爹问道:“烫手么?” “烫。” “比那佛焰如何?” 念及自己才确实也不好脱身,若非父王拉他一把,怕是高低得试试那佛焰...若是没听错,他们回来的路上,听到背传来的些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非正是梅山兄弟十九星君的痛苦***? 这个情他得还回去。 父之间还得这般明算,他俩也算是三界独一份了。 李靖与哪吒父子两之间的关系颇为复杂,虽一千多来依旧很僵硬,可要真说是仇人,其实也有些夸张。 只是他们二人性情分明,一个固执、一个叛逆,始终能放开心扉,了却这儿心结恩怨。 当然了,也没人敢劝。 ...... 碗子山巅。 李天王与哪吒的快,杨戬与梅山兄弟到也没人去他们不讲义气,其实就连梅山兄弟也想跑...但是他们跑不了。 毕竟他们家二还在。 而且以杨戬的心气,他不也半途而废。 更何况这法之事,本是他提出来的。 “来都来了,何妨一试。”杨戬对着梅兄弟以及诸位星君说道:“况且大圣都已经说过,承受不住时,及时开口即可...也不必硬撑。” 梅山兄弟不想给爷丢面,一个个的咬着牙挺胸而出,道:“来吧! 梅山老六却向三藏法师认真行了一礼,一本正经道:“法师,我兄弟跟着二爷东征西讨,一身的杀孽恐怕不在那宿之下,请法师多多留意些,也不必等我开口...万一这佛焰焚心,烧得等来不及反应,还请法师照应一二,及时收了神通。” “善。 法海点头答应,众人这才稍稍放心。 然后便是接连不断的惨叫声,梅山兄弟与十位星君非常想要多抗些时辰,但事实证明...他们不可以。便是杨戬触这佛焰的时候,也是身颤抖,脑门冒汗...只不过他硬生生的忍住了没有出声来。 “汪汪汪!”孝天犬在佛焰里打滚,在人形与犬形之间变换不断,见众人惨叫连连,甚至有几位星君已经一触即溃,已经败下阵来,吐着舌头好奇问道:“开始了么?也(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若朕以此法试群臣...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是很疼啊...” 这一句话一出口,顿是引得众人目,本就在经历焚心之痛他们的,却瞧见孝天竟一副怡然之态,除了杨戬之外,包括连一边儿看戏的大圣都瞬破了防。 正施法的法海也露惊异之色,他又瞧众人气劲懈,便先收了神通。 “得救了—— 除了杨戬外,众人纷纷摊到在地上,他们此刻才知道刚才那奎宿竟然是经历了怎样的考验。 这是人能撑过去的? 这般想着,人却免把目光放在孝天犬身上。 哦,他是个狗! 杨戬瞧着“沐浴”在佛焰之中的孝天犬,是又惊又喜,有几分担忧。他等佛焰散去,稍整理心绪,连忙向三藏法师询问:“大师,孝天犬是...” “贫僧只说,妖魔若能真心悔过,以此佛焰焚烧一身罪孽,则能净化自身,明心见性...可诸位刚才已经亲身体验,当知这佛焰重在焚心。” 杨戬点头道:“不错,心念不坚不纯不善者,恐以承受。” 法海先看看孝天犬,在看看二郎,笑道:“如今这佛焰,岂非正是印证了孝天犬之心?可见他对真君之忠诚,不含半分杂念,便是这佛焰也不能改其心。” 法海又看看从孝天犬身上焚出的微弱黑雾,又感叹道:“也是真君对他爱护,未曾让他沾染过太多的业障,否则...当不至于让他如此享受,左右得痛叫两声。” 听法海这说,梅山兄弟这才细细思量,并且恍然:来这孝天犬手上...似乎当真没有什么杀孽。 毕竟孝天犬一直跟在二爷身边,打不过的自然不用动手;可孝天犬能打过的,又早早就被他们兄弟几个收拾了。 原来孝天犬的业障,全让他们给代劳了。 ...... “好一个焚心佛焰,好一个孝天犬!” 瑶池之中,玉帝忍不住出言感叹,“朕起初还道这大日焰,只是唐三藏为了诛杀奎宿编撰之语...未曾想还真有这等辨人心之效。不坚、不纯、不善...娘娘,若朕以此法试群臣...” “陛下三思!王母娘娘不等他说完,便一口打断。 此时,太白金星脚步匆匆,见陛下与娘娘似乎起了争执,他便也不抬头去仔细观瞧了,只是低声道:“陛下,娘娘...李天王,哪吒,还有位星君来了。” “奎木狼呢?”玉帝明知故问。 太白金星也揣着明白装湖涂:“他们是来罪的,说是虽然阻了二郎真君以私刑处置奎宿,但却被三藏法师以佛法超度...终究没未能回奎木狼。” “嗯。”玉帝点点头:“奎木狼下界为恶,犯了天条,本该正法。但如今被下界高僧以佛法超度,也算是他的报应...宣李靖与哪吒入殿,至于众星君们...让他们各归位,以此为戒。” “是。” ...... 天色渐白。 杨戬等人收兵拔营,孝天犬一时趾高气昂,虽然他的忠心根本无需质疑,但此番经过佛焰验心之后,却底气更足) 至于碗子山的小妖,该杀的杀,该到抓,这些一千二百草头神在梅山兄弟率领下,基本上已经处理干净了。 至于剩下得百花羞的调教的小妖们,这都是留给法师的善后工作。 毕竟斩妖除魔是杨戬等人的强项,若要行教化之功,还得是落在“三藏法师”身上。 若是以往,法海其实也没有这个底气,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手把手教导了四个徒弟出来,可以说经验丰富。 况且奎木狼留的两位妖子,若不能妥善处,恐怕也会留下遗祸。 两只小妖,在山巅徒手刨出一个大坑,恰好将奎木狼的肉身(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若朕以此法试群臣...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埋入...他们是听了亲的吩咐来替父王收尸的) 只不过大郎一声不吭,二郎泣声未停。 过来的百花羞,在几战战兢兢的小妖服之下,也来到了山巅...本算是个圆满之家,一夜之间遭逢了巨变,这百花羞的容貌也肉眼可见的衰老了几分。 昨日还是个容光焕发的贵妇人,今日便已如此憔悴沧桑。 法海心中暗念了几声佛号,正是这些悲欢喜乐,才筑成了眼前红尘纷扰。 等两个小妖将父王的身躯彻底掩埋之后,大郎的手掌变作爪,将之前锁着奎木的石柱割裂成个墓碑模样,插在坟头之前,又在上凋刻:先父黄袍郎之位。 “大师说,想要渡我这两位孩儿入门?因奎木狼断义绝情,叫这百花羞一度生出了轻生之意,如今冷静下来之后,才渐渐想明白...若自己自尽而去,剩下两位孩儿谁来照看? “奎木狼虽然是强掠夫人至此,但也因此生下二子...他言说你亦是天庭思凡下界的女仙,便投胎转世没了前世记忆,可也是犯了天条...”法海沉声道:“此事...若是天庭不追,自相安无事;可若天庭追究起来,派遣天兵下界,尔也无自保之力,难免又是祸患。” 百花羞沉默许久,却开口问道“法师可能见吾之前尘?” 听她如此言,法海大约也知道这百花羞究竟是个什么法,无非就是想要知道,她的前世究竟跟这奎木狼是两情相悦,还当真是她主动勾引。 法海无奈摇头,道:“僧无见前世之。” 虽然佛门有一唤作宿命通的神通,可观前世,能知众的过去宿业,知现时与未来受报由...但法海并不精于此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若朕以此法试群臣...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圣欲下九幽 不只是法海,便是灵山的诸多菩萨与真佛,能精通此法的也没有几个...大多就得个粗通,只能一观寻常凡人前世今生。 见师父为难,大圣凑上前来,道:“师父...弟子到是有个法子,只恐有些冒失。” “讲。” “弟子施法,引出公主魂魄,带她直下九幽地府,去那三生石前看一眼便知分晓。”大圣似乎是有些底气不足,怕师父又怪他胡闹不守规矩。 以前擅闯地府,是他不知道天高地厚...如今得了师父教导,他是个正经修行人物,便不能这般莽撞行事。 法海瞧瞧早已经深深下拜的百花羞,他终究不是真无情,更何况这百花羞的性情品行也实属难得...思索再三之后,对悟空说道:“生魂擅入地府,已是扰乱阴阳,犯了天规...”大圣闻言,稍稍把头低下。 百花羞身形微颤,似是心神受挫,根本不敢抬头。 “也罢。”法海将自己手中的佛珠取下来,对悟空说道:“你手段大多不精细,她魂魄入了地府,若不加护持难免受阴气侵蚀,你用此宝护着她的魂魄,方保无虞。”这佛珠,便是当日黎山老母送给他的造化,自得宝之日起,他便日日盘在手中,以佛法蕴养其性。 毕竟悟空在三界的名声不大好,贸然引着一生魂入地府,还是去三生石前观瞧前尘往事...也确实冒失。 “妾身拜谢圣僧!”百花羞顿时转悲为喜。 “悟空。” “弟子在。” “地府阴司,不是放肆之地,阴律所在,不可小觑。”法海对大圣嘱咐道:“你持佛珠,再去取来飞龙宝杖...先去见过阴司天子,得了允准后再行事。”大圣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深浅,不会莽撞:“放心吧师父,地府阎君也是俺老孙的老熟人了,有分寸,有分寸。”法海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路过奈何桥的时候,记得向孟婆见礼。” “知道了,知道了!”师父往日里,明明是一个极其爽利的人物,怎今日反这般唠叨。 “还有。”法海一手将大圣拉住,沉声道:“若是阴天子不允,你也不可撒泼...自去阴山道场,拜见地藏王菩萨。” “是是是。”大圣连连答应,只是他多嘴问了一句:“若是阴天子不允,地藏王菩萨也不管呢?”法海神情一正,道:“放心,地藏王菩萨不会坐视不理。”大圣也就是随口一问。 其实只凭他孙大圣的一条金箍棒,护着百花羞的魂魄去看一眼三生石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他如今拜在师父门下,师父又是个颇重教养规矩的高僧...大圣自也不愿意坏了师父的名声。 想来只要自己礼数周全,又持黎山老母与佛祖法器客见,能有什么阻碍? 难道说自己以往提着棒子打进去,无人敢拦...如今客客气气上门,反被刁难? 没让大圣做法引魂,法海怕大圣不够细致,他亲自以温润佛法将百花羞的魂魄从体内渡出,化入佛珠之内,然后几个法诀打在百花羞的肉身之上,这才将佛珠递给了大圣:“早去早回。” “是。”大圣先认真答应,然后怪叫一声:“俺老孙去也——”只一个转身,便直下九幽。 噗通!那大郎跪在法海身前,重重扣了一个头:“恳请圣僧收弟子为徒。” “贫僧为何要收你?”法海反问了他一句。 “圣僧不说要渡我二人入佛门么?” “呵呵呵。”法海笑道:“渡你二人入佛门,与收你为徒,自是两回事,不能等同。” “这...”他年纪小,还有些弄不清楚其中的关窍。小白龙在一旁道:“我便是师父门下弟子,但未曾剃度,因此便不算是个真正的佛门中人。”这下他就明白了许多,但还是磕头道:“弟子愿意剃度出家,也恳请圣僧将弟子收入门墙。”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看着这拜服在自己面前的小妖,心中也是颇为感慨, “先不急,等你母亲回来之后,再言说不迟。”小妖却不起身,他要让这位法师看到自己的诚意。 上西天取经尚且要徒步走完这十八万千里,他若当真是真心实意要拜自己为师,跪一会儿又算的什么考验? 法海闭目念经,超度这碗子山一战死去的小妖亡魂。......天庭。 玉帝听完了哪吒带着强烈个人立场与感情的叙述,无奈的摆摆手:“若只听你言语,这奎宿无恶不作,抛妻杀子...只是魂飞魄散还便宜他了?”哪吒点头道:“这等败坏天庭风气的妖神,该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才对。”你快少说几句吧! 李靖一时有些后悔把这逆子带来...以往他们父子二人,很少会同时在玉帝面前君臣奏对,他虽然也听过一些哪吒奏对时惹得陛下生怒的传言,但却始终不知其中关窍...如今亲眼见识,他才算是真正了解。 这小子,胆子是真大...他李靖先在人间商朝为官,后入天庭官拜托塔天王,可不论是在纣王面前,还是在玉帝面前,都从不敢这般大声言语。 还有,别老把抛妻杀子挂在嘴边儿了。老夫打碎了你的金身是万万不该,可当时不也是昏了头? 已经十分后悔了。玉帝知道从哪吒这里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便看向李靖,道:“可惜了...这杨戬一如既往的心高气傲,本想着还能趁今日他要诛杀奎木狼,让他就范。”哪吒听了这话,暗自撇嘴,我杨二哥怎么可能这般就遂了你们的意? “算了。”玉帝摆摆手,道:“他不愿意,朕也不能强求。那百花羞之事,你可知道实情?” “启禀陛下,具臣所知...是奎木狼与百花羞前世两情相悦,因此私定终身先后下界...那奎木狼之言,应之事他脱罪之词。”李靖低声道:“毕竟动私情,与动欲念...在天规之中的量刑,也有所不同。”一边儿的天奴忽然开口:“陛下,这百花羞毕竟是犯了天条,生下两个妖孽...”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到浑身发颤,冷汗直流。 稍一抬头,却正巧瞧见哪吒与李天王冰冷视线,下意识一个哆嗦,后面的话也就没敢说出来。 “呵。”玉帝沉声道:“罢了,罢了...既然三藏法师欲要将她母子渡入佛门,以为庇护...朕赦其无罪,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陛下英明。”哪吒与李天王一同拱手。......灌江口。西海三公主敖寸心,这位令三界无数女子羡慕的杨夫人,此刻正独坐空庭,她已经在院中看了几夜的月亮...她不明白,她始终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明明自己所嫁的这个丈夫,是三界堂堂大丈夫。自己与他本应该就是人们眼中所羡慕的一对儿神仙卷侣,可...为什么偏偏把事情弄到了这等地步。 她细细回想着千年时光,一时能够回想起来的甜蜜瞬间期指可数,更多的竟是些无谓争吵。 我只是不想失去他,因此才想要紧紧抓住他,可为什么却感觉自己跟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你快回来吧!这次回来,我一定...嗯,我尽量不跟你发火了,有话好好说还不行么...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脾气么? 她也自然是知道的。塔塔踏——她正是心中思绪纷杂之际,却听外面似乎传来了脚步声,她心中一喜,知是杨戬回来了。 正要起身起迎的时候,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又脸一板,就像是故意赌气一样,转了身,背对着大门。 听着脚步声近了,下意识开口道:“你怎回来了,我还说你不知道有灌江口这个家了。”说完之后她就后悔了,可话已经出口了,她便也只能强撑着。 杨戬本是见了百花羞心中颇有些感慨,一路上难免想到当年三公主为自己付出的一切,她耍些小性子也就罢了,自己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也这般较真? 他认真反思之后,终于是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他们夫妻之间,似乎是少了一条维系感情的关键纽带,一千多年了,似乎也该有个孩子了。 可这事儿只凭他一个人想法也不顶用,得两个人一起努力。因此,他回来之前,先去了一趟万窟山。 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单纯去看了看外甥女。狐妹叫自己一声杨大哥,自己便是她的兄长,她的女儿,自然就是自己的外甥女。 以往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自然要去探望一番,顺便也要为这个外甥女办个周岁宴。 若让寸心见了那小丫头,也生出孕养之意,就在好不过了。可自己离家多日未归,以寸心的性子恐怕又得大发雷霆,还不知道家里是个什么模样——果不其然,一进门就看到她背对着自己,开口就是冷嘲热讽。 杨戬也早就习惯了,这两句不痛不痒的话,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他稳步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按在寸心的肩头,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也不知怎么开口。 沉默许久之后,两人却一同开口:“你——”寸心回头与杨戬对视一处,或许是杨戬真挚的双眸让她招架不住,她先低头轻声道:“用点儿力。”她是西海龙族,血脉纯正...吃力。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除非忍不住—— 毕竟是一千年的夫妻。 虽然这一千年来争执不断,一度让杨戬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如王母娘娘所说,踏入了无尽的煎熬之中...但寸心只要安安静静的不开口,不乱发脾气...这个家,又何尝不是个幸福美满的模样? 就好比现在,自己给她捏捏肩,她不也能安心享受? 如此想着,手上的力道便也大了一些...心中莫名感慨,这难道是他们一千多年来,最亲近的时候? 说是一千年的夫妻,他自己到有八百年不在家;剩下二百年,能有一百八十年的争吵... 其实当夜在梅山兄弟领着一千二百草头神收拾碗子山小妖的时候,杨戬是和三藏法师有过一番单独长谈的,期间除了正常论道之外,他也向三藏法师请教了一些红尘俗事,以求开导。 对方是三界少有的高僧,杨戬本以为自己以这些人间烦恼打搅,会显得非常冒昧。 却不料三藏法师对此还颇感兴趣...竟还仔细询问起了其中的究竟。 对于三藏法师,杨戬是信得过的,便也没有多做隐瞒,将自己千年的婚姻之苦,和盘托出。 杨戬也是难得有人倾听他的倾述,法海则是想闹弄清楚“情爱欲”之间的真意。 因此一个仔细讲,一个认真听。 他们之间的感情起伏跌宕,时间跨度一千年多年,杨戬只是讲了不到一个时辰,基本就讲完了。 本以为千年时光,会有许多值得回味的故事,可三藏法师万万没想到,他从杨戬口中听到的,多是夫妻二人在生活中的争执与抱怨。 虽然偶尔也会有些甜蜜瞬间,让杨戬不经意间露出许些笑容,但很快...就会被无奈情绪所掩盖。 “阿弥陀佛。” 便是自认佛法不俗的法海,一时之间竟也不知如何言语,若是让他讲讲如何斩妖除魔、渡化妖邪,他能连着三天滔滔不绝。 至于这情爱关,法海未曾触及过...至于之前借青蛇修炼定力,算不上情爱,最多算是情欲...还输了。 如今听了杨戬的遭遇,他难免心中会想...怪不得天规禁止神仙动凡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真君,是贫僧托大了。 “难道大师也认为天规不让神仙动凡心是正确的?”杨戬似乎是看出了三藏法师心中所想。 “不。”法海摇摇头,“贫僧也不知道。” 法海本有很多的话术技巧,将杨戬应付过去,但他无法说出那种不负责任的话来,此刻倒不如坦诚相见,与其说是为杨戬解惑,倒不如说是他们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上的共同探讨,法海反问了杨戬一句,道:“若是真君因你二人之间的遭遇,便得出神仙动凡心是错误的结论,是不是...有些太过武断了。” “还请大师解惑。” “贫僧虽不通情爱,但听了真君讲述,也颇有些心得,因此也想冒昧问真君一句...”法海看着杨戬的双目,见他并没有抵触情绪,这才开口问道:“真君以为你们二人之间的矛盾争执,究竟是源自‘神仙不应该动凡心’,还是在于你二人本身相处出了问题?”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杨戬听了这一句话,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小僧斗胆再问真君一句,真君以为令尊与令堂,当年感情是否真挚?”法海见杨戬情绪稍有了波动,也不等他回答,就又问了一句:“比真君与三公主如何?” 杨戬闭目沉思...父亲与母亲是何等恩爱,母亲乃是天神,却温柔贤淑;父亲虽然是文弱书生,但正直仁义,敢于担当...乃是真正天作之合。 而自己与寸心...如何能及父母之万一? 是啊。 如何能以自己与寸心之间的境遇,来肯定天条。 这岂非是在玷污父亲与母亲之间那等真挚的感情? 或许父母没错,天条也没错...而错的,只是自己与寸心吧。 杨戬似乎陷入了魔怔,时而嬉笑,时而癫狂,时而萎颓...一个“情”字,把威震三界的显圣二郎真君竟逼成了眼前这幅模样。 他对比自己的父母,不断反思自己自己与寸心之间出现过的种种问题与矛盾...其实关键无非就是在于“真诚”二字。 而且很多时候自己面对起了刁蛮性子的寸心时,也并不会心平气和认真与她解释...虽然其中的一些原因是她无理取闹,可反观自己也始终不够包容大度,以至于误会越来越深? 若是父亲,会怎么做? 杨戬细细思量,自己的父母,也并非没有起过争执,此时回想起来...不论起因经过,亦或是双方对错,似乎总是以父亲的让步而告终。 当年大哥还问过父亲,为何对母亲处处忍让。 父亲只是笑道:你母亲法力高强,爹爹打不过他。 大哥又问:那父亲为何不跟母亲讲道理? 父亲又笑道:一来是你母亲不听我讲,二来...若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爹爹也要同你娘讲道理,那这一家人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小事听你母亲的,大事才是我做主。 虽然只是玩笑之语,但杨戬此刻似乎抓住了其中许些真意。 过不多久,杨戬双目通红,他对法海道:“大师,不知可否再为杨戬施展佛焰焚心之法,祛一祛这心中诸般杂念?” “善。” 杨戬再历佛焰,他静坐其中,任凭焚烧却不动分毫。法海知道,杨戬是同自己一般,是真的在以自身的意志力,抵抗这焚心之痛。 并非是如同孝天犬与悟净一般,不受佛焰影响。 这佛焰烧灼着他越痛,似乎他的头脑反而更加清晰,说这佛焰能使人明心见性,并非虚言。 “大师。”杨戬在佛焰之中开口道:“不知大师,可有什么化解之法?” 法海亦在佛焰之中回应:“情缘苦孽,贫僧本应劝施主放下...这样于你二人皆是解脱。” “大师既然这说了,想必便不是要劝我二人分离。” 法海笑道:“真君这般相问,自然不是想要听这样的言语。”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 哈哈哈—— 二人对视一笑,法海也趁机收拢了佛焰。 “只是真君问错人了。”法海无奈摇摇头:“贫僧是个出家的和尚,如何懂得跨越千年的情爱...真君不妨去问问李天王。” “问李天王,还不如去问玉帝和王母...玉帝和王母?!” 问自然是不能上去当面询问的,但无妨法海与二郎真君对此做出一些浅显的分析,经过一系列对比之后,法海得出了一个不是结论的结论:“或许...真君与三公主该尝试孕育一个孩子。” “说来贫僧还有一事不明。”法海踌躇片刻,“真君与三公主成亲至今,为何一直无后?” 杨戬低头沉声无奈道:“不瞒大师,杨戬自与三公主成亲以来,便一直分房而睡...至今未曾同房。” 法海稍稍往一侧撇了撇头,他是定力十足的正经僧人,不论听到多离谱的事情,都不会失态。除非忍不住—— 会不会...你们两个夫妻生活不和睦的原因,其实就是这个? 但这话法海也不好说,否则显得他这个僧人不正经。 此事就此打住,再往后便不是法海应该能随意掺和的了,不过他也瞧出了杨戬的窘境,还是出了一个主意:“此前路过万窟山,贫僧偶遇一位叫做狐妹的女妖,言说是真君的朋友。” “是。”杨戬点头道:“她是三界之中难得心底善良的女妖精,就连玉帝与王母当年也想要点化她成仙...可惜,她一颗心却全都吊在五哥身上...” 正说着,杨戬忽然神情一凝:“大师该不会...” “放心,贫僧并非善恶不分之辈。”法海笑道:“不过当日那五哥仗着噼天神掌厉害,确实想要吃一口贫僧的唐生肉...但念及他只是心性为恶,却被狐妹管教得严,还未曾来得及犯下什么大恶,便以佛法化去了他的一身戾气与恶性...又被狐妹废了他的修为,如今与狐妹隐居于万窟山...贫僧离去的时候,正直狐妹生产,听闻是个女儿。” 话也不用说得太通透,点到即止。 以杨戬之精明,自然能品出其中深意。 似乎是因为狐妹与五哥未曾死于孙悟空棒下,小玉自然也没有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被三圣母带回家收养,自然也就没有了杨戬将小玉带回家,却惹得西海三公主脾性发作,将小玉丢弃之事—— 没有了这一根导火索,杨戬与西海三公主之间奔涌不断的暗流,便也再次潜藏。 如今再得了三藏法师开导,杨戬也正视自身,真心想要将这一段儿感情维护下去,一切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什么, 小玉生孩子了?” 寸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露出了真挚的笑容。 杨戬瞧见她的笑容,心中难免感叹:多少年没有见过她这般纯真的笑容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寸心当年与小玉的关系也很好,对于这个跟在她屁股后面姐姐长,姐姐短的小狐狸,她也是真心喜爱。 “对了。”杨戬趁势将寸心揽在怀中,道:“我此前见过你西海三弟,他如今拜在一位大德高僧门下,一路护持,去往西天取经。” “杨...二爷。”寸心忽低声道:“他当年被鹰愁涧,我这个当姐姐都未曾去探过他...那九头虫罪该万死,你...” “放心。”杨戬拍拍她的肩头,“过一阵儿,我便亲自去猎了那九头虫。” 寸心也不知为何,总觉着今日的杨戬变了许多,可究竟变在了何处...她也说不太清楚。难得今日没有吵架,她难道不愿意享受这般温存? “为什么要过一阵?”寸心忽然变脸。 杨戬:... 我就知道。 但这次他有了耐心:“因为先接了狐妹给小玉办周岁宴的请柬啊,九头虫跑不了,可...”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你知道还问? 爹说的对,若是事事都讲道理,说分明,这日子是确实不好过。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灵牙象佛,可还有显灵之时? 杨戬一家,连带着梅山兄弟与孝天犬,去了华山圣母庙见到了三圣母,一行人一同去了万窟山,恭喜狐妹喜得千金,不提。 再说玉帝等李靖父子离去之后,独自上了封神台,运转法力,这封神台上便出现了一道封神榜,只见那二十八宿处的奎木狼自号名讳,已经化作了一片虚无。 他细细感应一番,察觉道了许些异常波动。 他手上掐了几个法诀,一道明黄色的法力,缓缓注入封神榜之中。 过不多久,便见似有一股天道法韵自封神榜中环绕而出,最终凝聚在奎木狼处—— 到此,玉帝收了神通。 他一挥手,封神榜亦消失不见,他也转身走下了封神台,可没走几步,他便停在了原地。 “老君。” 玉帝看着自己前面的老道,竟然先主动开口见礼。 “老道见过陛下。” 与玉帝偶遇的,正是太上老君。 “老君不在兜率宫炼丹,为何来这封神台啊。”玉帝笑容满面,就好似在寻常道些家常。 “奎宿身死道消,老道来看看这封神榜,有何变化。”老君也不隐瞒,直接道明了来意。 “看来老君与朕想到了一处。”玉帝也不意外,只是轻叹了一声,道:“当年有传言,上了榜者灵魂寄托于封神榜,只要封神榜在,便能护着他们一缕真灵不散,以达到不死不灭之伪境。” “如今可有印证?”老君问了一句。 “传言终究是传言,奎木狼魂飞魄散无疑。”玉帝沉声道:“但这封神榜...似乎还能重新孕育出一位奎宿来。朕稍有感应,这新的奎宿或许只是一具没有神魂的天道傀儡,只是为了补全这二十八星宿之神位,不使周天星斗有缺。” “哦。”老君闻言也来了兴致,道:“需要多长时间?” “三天。” “便等他三天,再看究竟。” “老君。”玉帝叫住了老君,“此事还请老君莫要外传。” “呵呵呵呵。”老君甩了甩拂尘,笑道:“自然。” ...... 下至九幽的大圣,此刻也已经回来了。 “师父,俺老孙回来了。” 大圣一手持着飞龙宝杖,一手小心翼翼挽着佛珠,挪步来到十分身前,将佛珠还回去。 “此行可还顺利?” “顺利,顺利。”大圣笑道:“那酆都大帝是个爽利人物,并没有为难俺老孙,还请俺老孙喝茶了...就是奈何桥上的孟婆有些难缠,非要让俺老孙尝尝她的孟婆汤。” “结果如何?” “师父,你不知道...明明是奎木狼花言巧语引得百花羞动了凡心,也是他提及在天庭难以成全好事,因而定下的下界计策...便是连百花羞转世下凡,也是奎木狼一手操办。他两个说好,一同转世到凡间,做一世夫妻在回归天庭;但那奎木狼却反悔了,只让百花羞轮回转世,他只肯下界为妖....”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大圣恨恨道:“师父,你一把佛焰将他烧得灰飞烟灭,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就应该同小哪吒说的那般,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可恨,地府也不是师父说了算,若果真将他打入地狱,恐怕要不了多久天庭就会赦免他的罪,官复原职。”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这原来痴情者一直都是百花羞,而那负心人始终只是奎木狼。 大圣见这小妖跪在师父身前一动不动,心知是这小妖想要拜在师父门下,只是不知道师父收还是不收。 法海念动发觉,自佛珠之中将百花羞的魂魄摄出,再缓缓渡还她的肉身之中,等她魂魄与肉身相合,渐渐复苏醒来。 稍清醒了片刻之后,又向着法海下跪拜谢:“妾身多谢圣僧成全,小妇在三生石前照见了前尘,已知所托非人,以至于沦落至此,悔之晚矣。” “适才哪吒已经来过。”法海对着百花羞说道:“他说玉帝赦免了你母子戴罪之身,但你既然已经转世成人,便削去你的仙籍,只在下界安分为人即可。” 百花羞闻言,又向着九天之上拜谢玉帝开恩。 法海看向那小妖,道:“玉帝已经下赦免旨意,如今你们是无罪之身,自然也就无需在剃度出家,以求佛门庇护——” “圣僧。”百花羞闻言大惊失色,连忙跪下道:“妾身愿意常伴青灯古佛,为圣僧师徒诵经祈福,还请圣僧点化。” 那小妖也连连叩头,道:“圣僧,弟子并非为何避祸才要拜入圣僧门下,还请圣僧慈悲,收下弟子吧,弟子从此鞍前马后,用心侍奉。” “阿弥陀佛,既然尔等心意已决,又一心向佛...贫僧便成全你们吧。”见她们坚决不作伪,法海也松了口,只是他又对那小妖说了一句:“因贫僧要一路西行去往灵山,因此只能收你二人做个记名弟子...不知你二人可还愿意拜在贫僧门下?” “弟子愿意。”两只小妖连连叩头,到如今才算是有了底气。 其实百花羞与这小妖心里清楚,真正救下他们的并非是玉帝的开恩圣旨,玉帝多也是见这位圣僧说出了要渡他们入佛之语,才顺水推舟赦免了他们的戴罪之身。 便是三藏法师自己不在意,她们也不能做出这等反悔之事来。 “请师父为弟子剃度。”两只小狼走到法海身前跪下。 “剃度之事暂且不急,且等你母子了却了凡俗之事,再为你二人剃度不迟。”法海看向了百花羞,道:“你先离家十三年,如今又要出家做女禅,还是应先去拜别了父母,方可了断红尘。” “是,多谢圣僧指点。” 也就是这等女子,法海才能没有什么顾忌将其渡入佛门,似之前所见的高小姐以及白虎岭遇见的一家中的女儿,便是有些个修行天赋,法海也是绝口不提此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这百花羞乃是宝象国公主,便是出家为尼,也不会对她的父母家庭造成太多的影响。 这一点,其实也是从那位灵隐寺的佛友身上得到的教训,他便是为了修佛,反把家中搅得家破人亡。 便是被称为人间活佛,渡得了世间众生,却也救不了自己的父母与妻子。 ...... 百花羞是个聪敏的女子。 似她这等身份,便是回到了王宫之中,也是极为尴尬。 被妖魔强掳了去,结成十三年的夫妻不说,还生了两只小妖...这对于一国皇室来说,岂非是败坏门风之举?若是个狠辣些的父王,恐都不会再认她这个女儿。 但自己的父王,百花羞还是清楚的,他不会做出这等欺女之事,可自己这个当女儿不能在父母膝前尽孝,已经不该,如今自然不能让父王与母后因此为难。 她出家拜入佛门,是唯一能为父母解忧之法,还能时时为父母在佛前祈福。 至于两个小儿,毕竟是半妖之身,以往黄袍郎在的时候,那些想要除魔的道士法师自然伤不到他们,可如今就难说了。若没有个正经身份的护持,谁知道会遭受些什么风险? 抛去以上这些不提,其实她们也是真心拜入这位圣僧门下。 这位圣僧能与二郎真君把手相谈; 托塔李天王都以礼相待; 他的大徒弟进出地府时,便是那阴间天子也亲自接待; 便是连玉帝都卖他几分颜面。 若是以往,百花羞或许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 但他此番入地府,照见了三生石,恢复了前世作为披香殿侍女的记忆,自然知晓厉害之处。 两只小妖在他们父亲坟前再次磕了几个头,又上了几炷香之后,跟着母亲回家收拾细软。 一众留得性命的侍女仆从也是神情慌张,府中大王已死,主母与两位公子又要离去,若把她们留在此处...她们该怎么办? “尔等不必担忧。”百花羞看出了她们心思,连忙安抚道:“我去见过了父母,还会回来的...这波月洞本就是以佛塔改建,如今正当撤去邪魔之相,还它原本佛面。到时便依着这塔,也建造一个正经寺院,吾便在此修行,尔等愿意出家的,便剃度出家,不愿意出家的,就依旧做个寻常仆从...亦或是在山间落户,做个普通的山民也可。” 众妖这才松了一口,连呼:“菩萨慈悲。” 这些小妖懂个什么长短? 只道他们家主母出家便是个女菩萨。 一行人出了碗子山。 一路上走得全都是大路,法海向百花羞询问道:“听闻这灵牙象佛,乃是贵国的护法真佛...不知近些年来,可还有显灵之时?” “小妇十三年皆在那碗子山波月洞中,也不知她是否显灵...不过想来应当是没有的。”百花羞无奈道:“若她当真能够显灵,恐也是应了父王所求,将我救回去吧。”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众人一听,她说的确实也有道理。 “贵国可有什么典籍文献,记载过这位真佛的来历?” “典籍文献好像也没有,至于这位真佛的来历,或许宝象佛寺之中历代主持应当知晓。”百花羞想了想,又道:“毕竟那《象佛经》也是他们口口相传,一代传一代。” 法海将百花羞所言记在心里,准备入了王都,便去这宝象佛寺之中拜佛论经。 ps:解释一句,最近十几天点娘的本章说与评论都不显示了,因此不是我这个大扑街把评论删除了...各位老爷千万别误会~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们都去办正事了? 道论而知深浅。 法海自认自己一介凡僧,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尤其是得了三藏法师的小乘教法以及大日如来传授的密宗真解之后,更知佛法之博大精深,他这点儿微末道行,实在是不足自得。 难得这宝象国境内有一位自己不知道来历的“灵牙象佛”,如他果真是一位隐世真佛,于其门下论道,自然能够增长佛识...可若当真是如同自己此前猜想的那般,他是山野精怪伪装而成...倒也不妨揭穿其的本像,不至玷污了佛门名誉。 碗子山距离宝象国的王城,大约三百余里,众人一路走走停停,也终于到了王城之下。 离家十三年,百花羞终究是没忍住泪水。 心中或有委屈,亦是欣喜,也见得几分无奈。 两个儿子一人拉着她一只手,说是来见外公,其实大郎也知道...以他们这等妖王之子的身份,恐怕回来了也不受待见。二郎还在懵懂之中,或许不太清楚其中关窍。 但这大郎,一副少年老成之相,比他母亲还见镇定,似是对此行并没有抱有什么期待。 于一路走来的破败景象不同,师徒五人终究是在这西行路上来到了一处正经国都,抬眼可见的繁华之所...人烟是往日那山间所不能比的。 可耕的连阡带陌,足食的密惠新苗。渔钓的几家三涧曲,樵采的一担两峰椒。 百姓的脸上多洋溢着笑容,田间的孩童也全是顽趣。 入得廓,进得城,也见家家户户享安居,得乐业。 叫卖的小贩,挑担的货郎,三三两两坐在树荫下吹侃的大爷,门前屋外闲话家常的婶子...虽然耳边嘈杂纷闹声不曾停歇,可这眼前的种种,也叫这一路走来尽是遇见些妖魔鬼怪的法海,感受到了难得的安宁,心灵上的安宁。 若天下众生皆是如此,又何须佛来渡。 大圣几个等在大使驿馆之中把行礼安置妥当之后,便别了师父,要在城中转转,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他们也想要放松一下。 为了不引起骚乱,大圣与八戒还特意施展了一个变化,隐藏他们的妖形。 百花羞则是先行一步,手持自己的腰牌直入皇宫觐见。 “三公主回来了!” 只这一句,顿时王宫之中上下欢腾。 百花羞跪在父母面前,低头哭诉,不过也是泣泪无声,情绪再也难以压制。 这宝象国国王与王后也是极为疼爱女儿的,女儿平白失踪一十三年毫无下落,当年搜遍了全城也始终不见这三女儿的踪迹...也知不是人力所为。 起初还在宝象佛寺中祈求象佛显灵,可依旧没有效用。 到后来...王后干脆已经在佛寺之中各三公主立上了牌位,日夜遣僧人为其祈福。 “女儿啊,我的好女儿...你受苦了。”王后将百花羞揽在怀中,自是声泪具下,“这些年来都去了什么地方,好叫母后忧心...”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百花羞正要开口,却见周围还有不少的侍女太监... 国王见她欲言又止,心中她恐有什么难言之隐,便挥手道:“尔等都先退下吧。” 侍女太监们纷纷退场。 “你们也都先下去吧。”国王又对那些皇子与皇女吩咐了一句。 “是。” 最后宫殿之中只剩下了百花羞与父母三人,百花羞这才将她这十三年来的遭遇一一讲清楚,包括自己是如何被那黄袍郎掳走强娶为妻,且还生了两个儿子;又说前番如何得大唐高僧相救,如今拜见了父母,便准备懈两个儿子出家... “我苦命的女儿啊——” 王后万万想不到自己竟还有再见骨肉之时,如今母女相逢,欣喜之意自不用多提,可又听女儿这十三年竟是这般遭遇,如今好不容易回家团聚,竟又要出家去—— 忍不住悲呼了一声,心绪起伏之间,一时不查竟昏厥了过去,又让百花羞好一阵自责。 “母后,母后——快来人啊,传御医!” 一阵折腾之后,王母娘娘终于复苏过来,与百花羞抱头痛哭一阵儿之后,服了安神药沉沉睡去。 父女两个换到了外殿之中,国王瞧百花羞的神情愈发低落,便开口道:“你的两个孩儿呢,为何没有跟你一同回来?” “回禀父王,他们两个乃是半妖之躯,儿臣怕贸然带他们回来,惊扰到父王与母后。” “什么话。”国王面色一沉,道:“他们两个既是你的骨肉,便是朕的外孙...你怕他们惊扰了朕与你母后,难道就不怕他们的被外人所欺?” “父王,他两个现在跟在那大唐高僧身边儿,如今已经被收为门下记名弟子,不妨事...” “你...唉。”国王轻叹了一声,道:“你难道是怕朕容不下他们?” 百花羞低头道:“儿臣不是怕父王容不下他们,只怕百姓知道父皇收留庇护两个了妖精,因此生愤,坏了朝廷信力。” “你这丫头...偏偏你都把事情想得周全,却让朕做这个无情君父。”国王神情复杂,道:“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便带着他二人在宝象佛寺剃度出家吧,多少也离家近些,有朕看护,也不能让你们母子再受委屈。” “父王...其实儿臣欲在碗子山...” 国王顿时怒目过去,百花羞心中一颤,后面的话也不好再说出口,她话音稍转,道:“父王,那碗子山波月洞本是黄袍郎洞府,如今黄袍郎被超度,群妖被天兵捉去十之七八...如今还剩下些这些年儿臣调教的一些善良小妖...儿臣来时也在三藏法师面前许下心愿,要将那波月洞复还佛相...” “朕自会派遣工匠前去修整...只是这佛寺之中,供奉哪位真佛?” “父王...”百花羞沉吟了片刻,大胆开口道:“不如就为这位救了儿臣的大唐圣僧,竖立金身以做供奉吧,一侧或是偏殿之中,再辅以圣僧的四位弟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国王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问道:“这位圣僧现在何处?” “在使馆之中落脚,他的几个弟子如今初入王城,正在领略我宝象风情。” “此事...就等明日朕见过了大唐高僧做打算吧。” “是。”百花羞自无不应,再次行礼之后,便要退去。 “今晚就别走了,在宫中多陪陪你母后,使馆那边儿朕自会派人分说。” ...... 皇宫中来人见到三藏法师之后,讲明了缘由,并且事先对好明日上朝时的一些注意事项,这才回去复命。 晚间。 几个徒弟玩闹归来,法海向大圣以及小白龙询问:“如何?” 大圣开口道:“城中富饶之相不似作伪,弟子绕城池走了一圈,也未见有什么妖魔作祟...想来这宝象国的君王,也是个励精图治的明君。” 小白龙也跟着开口道:“弟子去探了探那宝象佛寺,寺庙之中戒备森严,寻常人根本不能靠近,弟子化作白蛇入内观瞧...虽也见得旺盛香火,却并没有感受到什么高深佛韵,便是那些寺庙中的僧人,也多为凡俗之辈,无甚法力。” 八戒见大师兄与小师弟两个竟然都是去办正事儿了,那灵机一动,道:“弟子去寻了寻当地特色食材,此时已经记在心中...等咱们再启程的时候,弟子便去采买些容易保存的特色干货,也叫师父再往西行时,能换换口味——” “你这呆子,只管想着吃。”大圣忍不住笑骂了他一句。 八戒反支棱起来了,“猴哥,你这话说得也太不地道了...有本事以后老猪做的斋饭,你别来吃。” “师父啊。”八戒又向师父告状:“您老人家也知道,老猪我不似大师兄那般神通,也不如小师弟办事精巧...可也不愿一路上只当个累赘,思来想去...便只有让师父吃顿饱饭的本事...却不料还被猴哥嫌弃...” “师父啊,老猪我自己受些委屈,倒也没什么,可不能让师父您跟着....” “ke——唉!” 大圣照着八戒的屁股就是一脚,然后师兄弟两个便扭打在一处,最后以八戒顿首求饶认输而告终。 众人也习惯了二人如此打闹,便是法海也不多管,笑道:“就此打住,今夜无需修炼,用过斋饭之后,好好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入朝觐见。” 是。 法海吩咐完之后,下楼去到了后院。 两只小妖毕竟是孩童,久在房中也待不住,如今趁着夜色无人,便在院中透透气,见师父身形,连忙拜见:“弟子见过师父。” “尔本妖灵,自可借助日月精华与周天星斗之力,吸收炼化天气灵气。”法海对二人说道:“以往你们全凭本能,今日为师便传授一个吐纳法门,近前来——” 两只小妖面露喜色,连忙走到跟前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此前还以为师父收他们做弟子,就是个名义师徒...毕竟这一路上都没有要传授他们修行之道的意思;而明日师父交换了通关文牒之后,便会继续往西,他们两个又不能跟随... 其实兄弟两个刚才还在失落,如今勐然听到师父要传授他们本领,自然是喜不胜收。 “多谢师父!” 彭彭彭! 就是三个响头扣下。 “坐好。” 法海先坐下,两只小妖也学得有模有样。 第一百一十八章 法师可着急西去? 经过这一路上的细心观察,法海大约也摸透了这两个小徒弟的心性。 大郎意志坚定,性情坚韧,难能可贵的是,他且还有一颗纯孝之心;至于这二郎,虽然性子有些软糯,但胜在一颗赤子之心,比之大郎的稍稍外显的许些城府,他更多是单纯善良。 确实是两块儿璞玉,若是好好教导,将来必成大器。 但若是放任自流,这二郎或许会渐渐悯人众人,但这大郎绝非是甘心低于人下之辈,究竟是福是祸,还是两说。 法海既然揽下了这个因果,他自然就要对这两个徒弟负责。虽然只是收他们为记名弟子,但法海也并不会因此而敷衍行事。 在教导弟子这方面,法海还是颇有些自信的。 便是连悟空与八戒,他都能教导的有模有样,只是两只小狼妖,并不算什么麻烦事。 只是念及自己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们,因此这一路上法海也是在琢磨,对于这两个小徒弟究竟应该传授何等法门。 就依法海自身所掌握的佛门修行之法,似乎并没有特别跟这两个小子所契合的法门。 思来想去,法海便特意为这两人创出一套基础运功法诀,一来可以改善二人体质,二来这法诀内涵佛法慧理,其三...才是积蓄法力。 因大郎好动,法海便传授他一门以静为主的观想法,只让他静坐观想,以炼神魂;二郎喜静,法海则是为他精练出一套以动为主的站桩行功法,为得是锻炼他的体魄。 无错更新@ 修行之道,在于均衡。 尤其是对于刚刚踏上修行之道的两位小妖来说,若是一味扬长,固然最初修行速度会非常可观,可并非是长久之道。况且他们现在性命无忧,也无需快速提升自己的力量,反而是打好基础,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的修行更为妥当。 不论是观想法,还是站桩法,都是源自十八罗汉。 差别无非就是大郎在脑中观想十八罗汉的图形动作,而二郎...则是要亲自将这十八套动作摆出来。 等他们各自入门且打好基础、补齐短板之后,两套功法便能合归一处,得个动静结合圆满之效,到这个时候,才是真正发扬他们各自长处的时候。 所谓厚积薄发,便是如此。 何况这两天小子差的并非是天赋,只是性情上的“缺陷”,需要以此来磨炼。 楼上。 “师父不地道啊。”八戒趴在窗边儿向下往,然后贼头贼脑的对大圣等人说道:“他让咱们先休息,自己却跑去给两个小师弟开小灶。” 小白龙闻言也凑过来,往下看了一阵儿,后笑道:“二师兄平日里不都是想方设法要躲着修行么...怎么今日师父放了咱们的假,你反而还不自在了?” “这呆子就是欠收拾。”大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窜上了房梁,他从上面探了头下来,也笑道:“八戒,你不如下去跟着一同修行吧。” “不去,不去。”八戒连连摆手:“今夜老猪我说什么也得睡个囫囵觉。” 过不多久,法海一手一个,提熘着两只小狼崽子回到了房间。 显然已经修行到了极致,干脆昏睡了过去。 修行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这修行之法行得是罗汉之功,若非他二人身负奎木狼血脉,甚至都难以承受这股力量。 ...... 第二日一早。 法海与众弟子收拾利索,连带着两个刚入门的小师弟也被拾掇了一番,掩去了妖魔形象,跟在小白龙身后,一同入宫觐见。 这宫殿倒也金碧辉煌,虽然比不上大唐皇宫,但也算是个极奢华的所在,见那高阁殿宇,锦标层台,一殿殿的玉陛金阶,确让人眼花缭乱,只是少了几分底蕴内涵。 师徒一行人等在朝门外,有阁门大使道:“有唐朝僧人,。(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法师可着急西去? 特来面驾,倒换文牒。” 又有那黄门奏事官,连忙走至白玉阶前奏道:“万岁,唐朝有个高僧,欲求见驾,倒换文牒。” 国王高呵一声道:“宣!” 然后一声声传出门外,有侍卫内臣亲自来请,法海师徒众人跟着入内,这便是个见驾的流程。 只是这一遭大圣与八戒恢复了本貌,走在路上确实把那些侍卫与朝臣们吓得够呛。但他们见到三藏法师这等出色的方上圣僧,心中又难免叹服。 众朝臣见他张弛有度,举止大方,便是跟在他身后这些奇异弟子,也都礼数周全,更是在心中赞叹:“果真上邦人物,如今才真正见识。” “贫僧唐三藏,见过陛下。” 众弟子也跟着师父双手合十,向这宝象国的国王见礼。 虽然国王已经从百花羞的口中得知了三藏法师等人的来意,但还是得按照流程与规矩,再问一边:“不知长老来我国中何事?” 法海又行了一个佛礼,开口道:“贫僧乃唐朝释子,承我天子敕旨,前往西方取经。原领有文牒,到得贵国,理合倒换。若有惊动之处,还请海涵。” 那国王笑道:“圣僧客气了,不知这唐天子的文牒,寡人可否一看?” 大唐毕竟是天朝上国,他们这宝象国虽然离得颇远了些,但也久闻中原文化,难免有些个仰慕。 法海亲手将文牒送上前去,道:“陛下请看。” 国王将通关文牒展开放在御桉之上,一边用眼观瞧,一边儿轻声念道:“南赡部洲大唐国奉天承运唐天子牒行:切惟朕以凉德,嗣续丕基,事神治民,临深履薄,朝夕是惴....感蒙救苦观世音菩萨,金身出现,指示西方有佛有经,可度幽亡,超脱孤魂。特着法师玄奘,远历千山,询求经偈。倘到西邦诸国,不灭善缘,照牒放行。须至牒者。大唐贞观一十三年,秋吉日,御前文牒。” 念道最后,这国王见文牒之上的大唐宝印...细细端详了一阵,便取来了本国玉宝,也在上面印了一记,复将文牒还与三藏法师,笑问了一句:“法师可着急西去?” “倒也不急。”法海回道:“此去西天,一步一个脚印,急也无意。” “既是如此...”国王开口道:“寡人欲留圣僧几日,一来是为了答谢圣僧救我百花公主,二来...寡人钦慕大唐文盛,正要向法师请教...三来,大唐高僧路过我国,自当款待...还请圣僧莫要拒绝。” 法海想了想,开口道:“陛下盛情,贫僧敢不从命。” 下面的朝臣这才知道,原来昨日回来的百花公主,竟然是这高僧所救。 只是...百花公主究竟遇了什么难? 一去就是十三年? 国王从王位上往三藏法师身后看了看,望见有两个小行者跟在最后面。大一些那个将小一些护在身后,瞧见自己看过去,反跟自己对视一处,神情镇定,并不露怯。 国王暗暗点头,心说:这小子身形健硕,性情更是坚韧过人,便是在这等场面亦不怯场...可惜,他要出家为僧,否则仔细调教,或可成为本朝一员战将。 他是继位之君,先王留下来的辅政大臣,这才死得死,退得退;朝中力量,尤其是在军中将领这一块儿,颇有些青黄不接。 尤其是这一次得知自家女儿是被妖精掳走,他这心便愈发静不下来,妖精能来第一次,难保不会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那黄袍怪是劫取百花之色,可下次再有妖怪上门时,来得是个吃人的妖怪,又当如何? 他虽然是一国之君,一呼百应,统帅千军...可毕竟都是凡人凡马,如今保家卫国都有些勉强,更别说是面对那些云来雾去、诡术骇人的妖精们了。 可这大郎身上亦有妖精血脉,若是成长起来...或能与那些。(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法师可着急西去? 妖精抗衡。 听百花羞说这她这两个儿子都拜入了这位圣僧门下,如今瞧着似乎也还没有剃度,也不知有没有个转圜的余地。 国王怀着心事。 法海也瞧得分明,见这国王一双眼睛全在他这两个外孙身上,法海大约也能猜到这国王的许些意图。@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其实法海也稍稍松了口气,只要这国王并不敌视他们两个,便是一个好的开端,最起码也能保证他们在宝象国平安的生活一段时间。 朝会上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少说了两句,很快国王便吩咐内臣将三藏法师师徒一行迎入御花园之中招待。 一路上,因大圣与八戒的相貌怪异,引得宫中侍女惊叫连连,但她们又舍不得挪动脚步离得远一些...只是想要多看几眼小白龙。 小白龙当然对她们不假辞色。 她们反而更是痴迷,甚至有一位胆子大一些的公主,直接上来询问小白龙想不想留下来当驸马... 御花园中摆宴,这几乎算是皇家宴席中的最高规格了,因国王还没有散朝,此时在御花园等候接待唐僧师徒的,便是王后娘娘与百花羞。 几位公主闲来无事,也受邀一同作陪。 “阿弥陀佛。”众人相见,法海还没说话,这位王后娘娘先双手合十,向法海行礼道谢:“多谢圣僧出手救下我这苦命的王儿...”。 第一百一十八章 法师可着急西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寡人愿拜圣僧为本朝国师 王后娘娘都率先见礼,跟在她一旁一众侍女以及公主们也纷纷欠身行礼。 也是王后娘娘事先得了百花羞的嘱托,得知这位三藏法师虽然喜欢自称为一介凡僧,但其实是个佛法深厚,法力高强的大德高僧。 不论是超度妖邪,还是渡化众生,皆是手到擒来。 又说起三藏法师门下的几位弟子,尤其是说起大圣的时候,更是好一阵吹捧。 此时王后娘娘在大圣身上多瞧了几眼,心说这位长老看起来瘦瘦小小,只是一副灵巧模样,竟不想有那般神通。 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前番还带着我这王儿的魂魄下得地府,与那阴间天子都谈笑风生,地府阎君见了都是笑脸相迎... 可任凭这般厉害的人物,却也甘心拜服在这位圣神门下,可见这位圣僧当真是个世间大德。 自家这苦命的王儿虽在外飘零十三年,可如今这有这般缘法得三藏法师看中,亲自渡入佛门,岂非是她的福分? 王后娘娘是个信佛之人,素来慈悲,平日里也是个吃斋念佛的人物。 因此对自家女儿出家,做个佛门清净散人并不抵触,便是出了家...难道就不是自己女儿? 何况她现在这般境遇,若是能了却了红尘烦恼,做个真正修行人物,也是一桩功德在身。 总好过领着两个妖王的儿子受人非议。 引着师徒几人入座之后,闲聊了几句家常,无非就是打探一些大唐的风土人情,以及他们师徒这一路走来的江湖趣闻。 多是小白龙代为应答,他最善这般交际场面,再加上在场诸多女儿家,多也喜爱他的相貌,更是如鱼得水,一时间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哈哈哈哈——” 众人正听得入迷,不远处却传来了几声大笑。 原是国王身形才刚入御花园,他的笑声已先到了,这是表现亲近的一种方式。 众人闻声,便也先稍停了停,他们一边儿起身,那国王也正笑到了他们跟前,双方相互行礼之后,国王也入了主座。 “寡人略备了些素酒,不知圣僧可有这方面忌讳之处?” “只是素酒,便让贫僧的几位徒弟代饮吧。”法海对着国王,报以歉意:“贫僧戒律在身,不能饮酒。” “呀,是寡人未曾照顾妥帖,还请圣僧海涵。” “无妨。” 这西牛贺洲毕竟是佛门发源之地,对佛门戒律以及一些忌讳,大家都也是心照不宣。或许有些细微的差异之处未曾顾及到,却也不算失礼之处。 此时将话讲明,那国王便遣人来为三藏法师添茶。 “来人,摆宴!” 既然是招待僧人,行得自然是全斋宴,都是宫中的御厨,再加上王后娘娘餐食也一贯都是斋菜,倒也没什么难处,自是丰盛齐全。 一个个侍女捧着餐盒入内,各自留在一位长老身前,开始摆斋,一时倒也香气扑鼻。 八戒却拦了拦给沙悟净摆放餐食的侍女,笑道:“女施主,女施主...我这位师弟他不食五谷,你只管把他那一份儿送到老猪这里来就是——” 八戒一句话,却把个摆盘的侍女弄的十分为难,一时有些无措。 “呵呵呵。” 那侍女又听自己身前这位长老发笑,下意识去看...却见他笑不张口,声音只从胸腹发出,“女施主,你只管听我二师兄吩咐就是,小僧口不能张,自不能吃喝...小心浪费了粮食。” 侍女赶紧扭头去看三藏法师与陛下,她还说自己服侍的这位大和尚只是相貌凶恶,但好歹是个人...可未曾想竟比前两位还要棘手。 一时有些羡慕三藏法师与小白龙身侧的姐妹,她们前世究竟是积攒了何等福分,才能侍奉在这两位跟前。 。(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寡人愿拜圣僧为本朝国师 国王先以目光询问三藏法师,又见三藏法师点头应下,他才道:“尔等听从各位长老吩咐即可。” 他只道这圣僧门下皆是奇人异士,便是连大圣与八戒这等人物此刻不也都见过了? 沙悟净这般不吃饭的,似乎也算不得多稀奇。@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况且...他还有两只狼外孙在,就算是提前适应吧。 用膳之际,国王再次向法海敬酒以谢救女之恩,法海以茶代洒还礼之后,那国王开口道:“长老法力深厚,佛法广大,此番降妖除魔,救我王儿还朝...这般恩情寡人实不知如何相报...若是圣僧不弃,寡人欲留圣僧于本国,若圣僧愿意留发还俗,寡人便与圣僧结为兄弟,同坐龙椅,共享富贵...” 王一边言语,一边去探法海神情,他见法海只是静静聆听,既没有无意动,更无不耐烦之意...心中暗服的同时,又去观瞧他门下的几位弟子。 若只是三藏法师一人波澜不惊,也就罢了,毕竟这等高僧若是被人间富贵所诱,如何还能称得上大德?可如今连他门下几个弟子也都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就不得不让他感叹惊叹了。 这大徒弟孙悟空,乃是女儿口中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他不在意到也正常; 再瞧那二徒弟猪八戒,却只顾着眼前的斋菜,似乎他口中所言之富贵,还不如他面前的食物真实; 三徒弟沙悟净,许是天生一张冷面,自进来之后,神情便在无变化。便是刚才发笑时,也是这般—— 而那小徒弟敖烈,看似跟身边的侍女聊得起兴,其实国王能看出来,他眼中毫无***,只是寻常交流。 就算是他的两个小外孙,大一些的沉默不语,听了自己这话,眼中还闪过了许些嘲讽,似乎再说:你瞧不起谁呢? 小一些懵懵懂懂,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口中之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国王将众人神情瞧在眼中,其实也就是一个扫视的功夫,他倒也不是故意这般试探,只是国王当得久了,整日里与臣子们斗智斗勇而锻炼出来的本领。 察言观色,其实也是他这等守成之君必备的能耐,否则难免被臣下所欺。 他是真心想要将这位过圣僧留下,他是一位正常的君王,胸中怎能没有些远大抱负呢? 如今见了这般大德高僧,若当真能够得他相助,他宝象国崛起岂非指日可待? 或许也能有盛唐那般光景! 国王见法海目光看过来,知道他开口必然就是拒接自己,心有不甘之下,难免想要孤注一掷,他抢在前面开口:“若是圣僧不愿还俗,寡人愿拜圣僧为本朝国师,为国师立庙建祀,与朝运同休——” 嘶—— 这句话一说出口,便是连法海都不免神情一顿。 大圣放下了手中的快子与洒杯,开始认真打量这位国王;八戒也擦了擦嘴巴,视线在师父与这国王身上来回挪移;沙僧身上飘出了九道灵体,将同在宴席之上的公主与侍女们吓得够呛;小白龙连忙起身去安抚—— 大郎眼中透出疑惑,二郎全身上下只见迷茫。 可...法海是什么人物? 岂能被这这等言语坏了心境,他只是有些奇怪...这位国王因何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法海善观人心,一时也有些琢磨不透这国王心境。 此言到像是他一时赌气,但也颇见真诚不似作伪。 若说这国王把这话刚说出口的时候似乎还有些悔意,可他跟自己对视越久,他神情便越是坚定。 有趣。 “贫僧承蒙陛下错爱,可此番要让陛下失望了。”国王越坚定,法海的拒绝得便是越是干脆,没有丝毫可以转圜的余地,直接断了这国王这一份不切实际的念想,“贫僧不能答应,也不会答应。” 呼—— 。(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寡人愿拜圣僧为本朝国师 国王听法海这般言说之后,也是无奈长叹了一声。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他依旧是想要试一试,万一...万一呢? “还请圣僧勿怪寡人唐突才是。”国王端起洒杯,道:“寡人自罚一杯。” 国王之言虽然没引起什么冲突,但终究也算是搅扰了兴致,很快宴席便到了尾声,眼见得就要散场了。 “圣僧。”国王起身再次向法海一礼,道:“虽然不能留圣僧于朝,但毕竟际遇难得,寡人有些心结之处,想要向圣僧请教,不知圣僧能否为寡人不吝开导?” “阿弥陀佛。”法海也起身念了一声佛号,道:“自无不可,能为陛下解忧,亦是贫僧缘法。” ...... 师父被留下,几个徒弟便也留在了宫中。 王后是个真正的向佛之人,宅心仁厚的自不必多提,见几个弟子除了小白龙之外,皆有些受到冷落,便让百花羞将他们唤到了跟前。 旁人或许害怕大圣与八戒形貌,但她却感受到他们身上深厚的佛性。 更何况他们是自家女儿的救命恩人,这看得久了反而觉着顺眼亲切,便是那顶着一副猪脑袋的八戒,也憨直了许多。 无错更新@ 王后把目光看向了跟在最后面的两只小妖,“你们两个小家伙,过来...让外祖母瞧瞧。” 王后本就心善,再加上整日念佛,也是得佛经蕴养,沾染了佛光... 两个小妖也能感受得到外祖母慈祥,又见母亲对他们点头示意,便一同向前去,走到王后膝前下拜:“孙儿见过外祖母。” “好好好,好好好——快起来!” 见两只小妖乖巧,王后愈发欣喜,连连伸手去扶。。 第一百一十九章 寡人愿拜圣僧为本朝国师 第一百二十章 这等恶佛,无异于妖魔 大圣等人在王后娘娘宫中唠些家长里短。 法海则受国王邀请,此刻正在房之中对坐。 “贫僧观瞧贵国王宫布置,与长安城大内皇宫颇为相似...莫非是请了中原匠人监造?” 在这王宫之内观瞧许久,见那太极殿、华盖殿、观文殿、宣政殿、延英殿等诸多殿宇,也有昭阳宫、长乐宫、华清宫、未央宫等宫苑,只是规格比长安的大兴宫小了许多,但格局却也基本相似,因此才有这一问。 “寡人年幼时跟着父王曾在中原求学,当时中原还是隋朝,我跟父王有幸朝见过隋帝陛下...后中原战乱,这才与父王返回本国。”国王也是回忆起了往昔,长叹一声道:“寡人仰慕中原文化久已,不瞒圣僧说,这王宫...正是寡人与父皇回国之后一点一点重新改建,花费了十年之功,才有今日规模...但比之上朝皇城,也不过治下城郭而已。” “原来如此。” 两人借着这个话头,闲谈了许些长安风闻趣事,法海说一些今时,国王言语几句往日——以此渐渐引入正题。 “不知陛下有何心结?”法海向国王询问了一句。 国王却起身,一路走到了门外,将门外的一众侍卫呵退之后,关闭了门户,走到三藏法师身前就要下拜:“宝象国祸事临头,还请法师救一救我这一国上下!” “陛下快快请起,这又是何故?”法海也有些动容失色,便是自持佛法与法力深厚,却也不愿轻易受这人间帝王如此下拜。 “此事说来,也是我国丑事,若非见圣僧乃是当世大德,寡人也绝不敢以此相托...” “陛下且慢慢说个缘由。”法海见这陛下如此模样,便知此事恐怕颇为棘手,但他也没有退避之意,只是...这事情也得先听个分明。 “圣僧请坐,待寡人细细言说。” 国王见圣僧请入座,稍稍酝酿了一番,这才开口道:“圣僧可知我国因何而立?” “听闻是当年受了一位灵牙象佛的佛陀庇佑,才得以立国。” “神圣果真知晓?”国王眼前一亮。 “此前在白虎岭,遇上了一家逃难老小,从他们口中得知。 无错更新@”法海好奇道:“难道陛下说言之难事,是于这灵牙象佛有关?” “圣僧...寡人需先请教圣僧一个问题,得了圣僧解答,寡人再言说。” “何问?” 那国王低声道:“圣僧是真正佛门人物,可当真听闻过这位灵牙象佛的来历?” “嗯?”法海都愣了片刻,心说:你家祭祀参拜的真佛,你来问贫僧?贫僧还想问你呢! 见法海有片刻犹豫,国王顿是面色惨然,道:“果然,果然...寡人就知道,又有哪位真佛要的祭品是童男童女。” 轰! 法海一时没能收敛住身上的气势,身上的袈裟无风自起,把国王的须发也生吹得杂乱飞扬。 似乎是察觉到了失态,法海连忙收敛了些,但是他的神情无疑也严肃了许多,沉声问道:“说详细些。” 国王还是小心翼翼再次求证了一次:“圣僧,您可不要欺我...寡人不是个修佛之人,还请圣僧明言,佛门之中是否有一位需要童男童女做祭品的灵牙象佛?” “没有。”法海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给出了国王答桉。 别说真的没有,便是真有...从现在起也没有了。 到此,国王才镇定了许多,似乎有这位三藏法师撑腰,便是真佛降临,他也无所畏惧。 “先谢过圣僧肯听寡人这些言语。”国王今日对三藏法师算是道谢不停,就差把这个谢字挂在嘴上了。 法海稍稍压制了一下自己心中升腾起来的一股无名之火,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念佛号以认戒,只是对国王沉声说道:“感谢的话先不。(本章未完!) 第一百二十章 这等恶佛,无异于妖魔 必多说了,陛下不妨多说说这位灵牙象佛,是如何向你索要童男童女为祭品的吧。” “其实朕与父王自中原归来,已不太信佛...”国王似有些底气不足,毕竟他正在一位高僧面前说自己不信佛,还要求人家出手相助,确实有些不太好意思。 “真佛岂会怪罪世人不信他?他只会反思,是不是自己还有什么没地方没有做到位,因而失了世人的信任。”法海对此到也不介意,道:“佛帮助世人,而让世人信服。若因世人不信而不助,佛便也不是佛。” 国王听到此言,他下意识与法海对视一处,见是如此的深邃而坚定的双目,一时忍不住沉迷其中。 片刻之后,他勐然惊醒,“圣僧才是真佛。” “哈哈哈哈。”法海却笑道:“贫僧早就说过,吾只是一介凡僧,此去西天正是要去灵山向参拜真佛,求取真经。” “是是是,是寡人一时嘴快。”国王嘴上应付,但心中却说:寡人未曾见过真佛是什么,但若以高僧的德操都不算真佛的话,那...世间可还有真佛? “因父王与朕皆不信佛,所以自我父王登基起,每到祭祀之日便由王后待为烧香祈福...但宝象国寺毕竟是我国国寺,期间香火也未曾断绝过一日,更不曾杜绝百姓烧香祭祀..不止王城之中宝象佛寺,便是国境各处寺庙,亦是香火鼎盛。”说着,国王又看向了三藏法师,道:“但...却多不灵验。” “此事以往倒也不被寡人放在心上,毕竟象佛自立国之初起,就很少有显灵之时,再加上亦非什么要紧大事,国朝也一贯平安...父王与寡人便也没有多理会,只把从中原学来的农耕与器械之道,传与百姓,倒也得个四时丰收,温饱无恙。”国王将前因讲述了个差不多,终于引到了正题,“事情变得不对,便是出在十三年前——” “可是与百花公主被黄袍怪掳走一事有关?” “正是。”国王连连点头,道:“当日宫中一阵怪风卷走了我那王儿,寡人当即派出兵马将城内城外,甚至全国上下搜了个遍...却始终寻不到人。一个大活人,无端端的就消失不见了...便是有个不测,也得有个尸身不是?” “寡人当时便有猜想,我那王儿恐怕是被妖精给了吃了,因此才始终见不到踪迹。”国王顿了顿,又道:“但朕如何能视女儿遇难而不顾?便亲去佛寺之中,请象佛显灵——,当时寡人亦有预料,果不其然,佛寺中的住持长老,言说寡人早已失了对佛之敬畏,恐怕象佛难以显灵...可寡人也顾不了许多了,只因当时能救我这王儿的,也只有象佛了...” “结果...呵呵呵。”国王有些颓然,“寡人连求七天七夜,亦不见真佛显灵。却不料待寡人心灰意冷,正要就此的离去的时候,那住持长老言说象佛降下了圣谕,想要象佛显灵,需以一对童男童女祭祀。” 听到这里,法海沉声道:“陛下答应了?” “圣僧未免也太小瞧了寡人。”国师却把身板一挺,道:“难道只有朕的女儿是孩子,百姓家的孩子便是不是孩子?寡人为一国之君,更是百姓父母,岂能因百花失陷,而牺牲臣民之子?” “若是寡人答应,恐怕百花也早就被救回来了...也无需她在外吃这十三年的苦楚。”国王说到这里,也是情绪复杂,他看着法海道:“寡人不敢自比开国之祖雄才大略,但也立志要让一国臣民得以安居...只可惜寡人天资有限,能为不足...” “如今她被圣僧所救还朝,却亦不能护她母子周全,反到叫她为我处处思量,生怕她与两个儿子的名声玷污了王家声望...执意出家。 无错更新@”国王顿首道:“寡人无能啊——只觉对不起百花,愧对她一声父王。” 似是说道了伤心处,国王顿足捶胸,险些啜泣出声。 还是法海打断了他,道:“。(本章未完!) 第一百二十章 这等恶佛,无异于妖魔 陛下高义,臣民有您这样的君主,亦是幸事。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此等舍生取义之事,相信百花公主也不会怪罪于陛下。” 法海等国王稍稍平复了些心情之后,又问道:“陛下既然未曾答应以童男童女祭祀,如今百花公主也平安还朝...不知这祸事又从何来?莫非这灵牙象佛,还会因你不答应送上极品,便降罪于你?可此事已经过去了十三年...” 国王却开口道:“圣僧有所不知,当年这象佛向寡人索要童男童女,寡人虽未曾应下...但怕有百姓受此蛊惑,以婴孩祭祀求象佛显灵,因此明升佛寺为国寺,只我皇家弟子,才能入内祭祀。因此这象佛寺中的香火,远不如往常。” “一来是朕本就不信这尊“真佛”;二来也是这象佛久不显灵,好不易有些回馈,竟让朕以童男童女祭祀,这等恶佛,无异于妖魔。若非因她曾庇佑我国建立,寡人甚至一度想要拆了这佛寺...”国王也是情绪不大稳当,此刻恨声道:“本也这般相安十多年,可未曾想,昨日圣僧才将小女救还...寺中住持便来传信,言说:此番是象佛显灵,才将百花救回,让寡人速速将祭品送上,否则便要降下报应。 首发更新@ ”。 第一百二十章 这等恶佛,无异于妖魔 第一百二十一章 气运转嫁的左道之术 法海自认为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手上超度的各类妖魔也不计其数。 但是今天,也算是开了眼。 且不论这位灵牙象佛究竟是个什么跟脚,法海觉着自己务必要亲自会一会他,倒要瞧瞧这位灵牙象佛究竟是何方神圣。 话说在这佛门发祥的西牛贺洲,佛也好,妖也罢,难道当真有人物敢这般行事的么? 灵山诸佛是假装看不见?还是根本放任不管? 难道说...这又是灵山为“阻”自己西去设下的劫难? 听清楚了这件事情的始末,法海在心里已经做了一个大致的预估。 无非就是两种情形,一种就是妖魔借佛名招摇撞骗;第二种,便是佛行妖魔事。 前一种,自己出手将其超度,乃是为佛门正名;若是后一种...法海难免猜测这是否是灵山打着给自己的布下西行劫难,却要借用自己的手来清理门户。 而自己却也心甘情愿的来做这把刀。 法海将这些念头暂且按下不提,在没有见到真像之前,他也不愿意这样去揣测灵山佛祖。 毕竟...这位象佛似乎在宝象国,除了只吃供奉不显灵之外...便是今日听国王言说他要童男童女以为供奉,可偏偏遇上了一位颇为英明的君主,还没搭理他。 此外,似乎也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恶行。 此事恐怕另有蹊跷。念及此处,法海先出言安抚国王,“此事贫僧既然知晓,便不会坐视不理。陛下放心就是。” 出了御书房,法海施展千里传音之法:“悟空,敖烈!” 国王急匆匆追出门外,却见天边划过金银两道光芒,落地之后分别化作了这圣僧门下的两位弟子,一位是大弟子孙悟空,另一位则是小徒弟敖烈。 “师父。” 两个弟子连忙上前见礼,道:“师父有何吩咐?” “悟空,你脚力快,去一趟南海落加山,先去见过观音菩萨,且向菩萨询问清楚,看看这灵山诸佛之中,是否有一位灵牙象佛。若是没有,你自回程;若真有...便对菩萨说,此佛入魔,贫僧降之。” 大圣颇有些不解,问道:“师父降魔只管降了就是,为何还要俺老孙跑一趟南海?” “大师兄,师父让你去,你就快去吧——” 小白龙闻言,心说:八成是师父难得遇见了一个对手,怕大师兄抢了先,故而要他将支开。 “此事非同小可。”法海面色严肃,道:“若贫僧当真要与一位真佛斗法...胜负且先不论,难道遭殃的不是这宝象国一国黎民百姓?当请菩萨压阵,才能无虞。” 当年因自己一念之差,导致青白二蛇水漫金山,已经极大的人祸。 如今若要在宝象国境内与一位真佛斗法,又当是何等模样? 以往都是在山间降魔,如今在人族城池之中,自然投鼠忌器。 同样的错误不能犯两次,要防患于未然。 再说,这等降魔之事,怎能没有个见证? 自己能有所克制,不至于伤到凡人,但这入了魔的妖佛可就说不好了。 有菩萨在能护着凡人,自己也好放手施为,不至于束手束脚。 国王在一旁听着人都傻了...好家伙,这就是你口中的一介凡僧? 哪个凡僧是能说请菩萨就敢去请的? 还有...请菩萨难道不是去菩萨庙么? 您老人家派自己的大徒弟直接去南海找上门...真的没关系么? 还有,您这般笃定的神情与语气,是已经默认了菩萨会来么? 小王看您根本不是什么大唐东土去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分明就是下凡清浊治污,降妖除魔的真佛。 国王再去看三藏法师时,只觉着对方的身形愈发高大,闪耀着夺目的佛光。 他心说:等送圣僧西行之后,寡人定拆了宝象佛寺之中象佛,当为圣僧竖立金身,日夜供奉。 至于为什么要等三藏法师西行之后在动手,也是怕三藏法师这位大德高僧在的时候,不会答应这样的请求。 大圣得了师父的吩咐,不敢怠慢,一个跟斗翻去了南海。 “敖烈。” 小白龙连忙上前听用。 “你去象佛寺下拜帖,便说明日十五,贫僧在碗子山巅与象佛论法,请他务必赏光。” “若是他不肯来呢?”小白龙下意识问了一句。 “寡人便下令拆了国内所有的象佛寺!”一旁的国王握拳扬声,似乎还有些豪气冲霄的王者威势,毕竟是自己国内的事情,他也想要有些参与感。 其实自他父子先后登基以来,虽然没有刻意打压象佛寺,但所谓上行下效,连一国之君都不待见的事物,那些朝堂中的头部大臣自然也就不会去研究,进而就会影响到各地方官员,这些父母官又会影响到百姓... 更何况这往后的十三年,国王已经开始刻意针对这象佛,再加上这象佛确实也不灵验,因此说百姓有多信她...其实还不见得有几分真。 这边还是民风淳朴,再加上也一向风调雨顺,不灵验就不灵验,最多不去祭拜就是了。 但法海从小白龙这里听闻过,上古年间中原地区有些民风彪悍的部落,因在龙王庙求雨而不灵验,结果把龙王庙强拆了的事迹。也有因黄河泛滥,求神不成,干脆自己治水而成河伯的... 便是天庭中的不少神灵,其实也并非得玉帝敕封而成神。而是人间众生感念其功绩,亦或是受其品行感召而自行立庙祭拜,因此得真灵升天,受众生命而封神。这也是除人族以外,三界各族所不曾拥有的特性。 因此,一众神佛才如此看中人间的香火。 国王此刻是真心敬服这位三藏法师,他这些年并非没有见过一些自称高僧之辈,比三藏法师简直宛如云泥。 他此刻也想开了,这样的真佛,岂是自己这座小庙能够容得下的? 自己日后能悄悄供养他的一尊金身,已然是三生有幸。 “佛渡世人解厄,因而得众生信仰,难道不正是眼前这般模样?”国王心中稍有些明悟,“以往并非是佛不可信,而是未成遇上可信之真佛。” 他本就不是个修佛之人,如今这番体悟也不知究竟,但他自觉其中道理就应该是这般无错。 ...... “有一尊灵牙象佛在宝象国入魔?你师父正要将其降服?” 菩萨见大圣言之凿凿,甚至一度怀疑这佛门之中,是否当真有这样一尊真佛。 “回去转告你师父,就说此乃妖魔借佛之名为恶生事,你师徒自行渡化了就...”说道这里,菩萨忽然一顿,她出手掐算了一番,面色稍见了许些凝重。 过不久,她轻喝一声:“好胆!” “菩萨,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观音菩萨沉声道:“此妖虽然颇有来历,但对你师徒也无甚阻碍...尽管放心降服就是。” “菩萨,它究竟有个什么来历?让您也观之棘手?” “呵呵呵呵。”菩萨却笑道:“你就不怕我告知了你它的身份,让你师徒心生忌惮?” “菩萨这就说笑了,您给俺老孙找的师父,您还不知道他的脾性?若是因那妖精是个有背景的便手下留情...这一路上得多憋屈?”大圣笑道:“依俺老孙看,这一路上你们不让俺师父爽利,日后上了灵山大雷音寺,管教灵山诸位真佛与菩萨不痛快。” 菩萨心说:你可能不知道,在他遇见你之前,贫僧还真不知道他是个这样的性子。 “也罢。”菩萨开口道,“贫僧就告诉你他的来历,你师父应付起来,也有个底气。” “菩萨请讲,俺老孙听着。” “你可知普贤菩萨坐下有个坐骑,乃是一头白象?” “略有耳闻,略有耳闻。”大圣上前一步,道:“难道是普贤菩萨驾下白象下凡为妖,在宝象国装神扮佛?” “倒也不是。”菩萨开口道:“这宝象国立国之初,为之庇佑的确实是普贤菩萨坐下的白象。但后来在宝象国受供奉的,却是他的儿子。” “菩萨的言语,却将俺老孙说得有些头昏,还是讲清楚些。” “白象当年私下凡间生了一子,要为助此子化去妖身,洗净妖气...因此才现身庇护宝象国立国,便是要借宝象国众生香火,助它这个儿子也得个正果。” 大圣闻言挠挠头:“还能这般行事么?” “此乃气运转嫁的左道之术,习之无益。”菩萨想了想,有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若这小象未做什么恶事...” “菩萨放心就是。”大圣对着菩萨连连安抚,道:“便是俺老孙一贯杀人不眨眼,师父都调教过来了。师父他又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那小象当真作下了恶事...恐怕便是俺老孙也不能求情。”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菩萨轻叹一声,道:“你自去护你师父西行,贫僧去一趟峨眉山。” 大圣也不多问,峨眉山是普贤菩萨的道场,菩萨此去应当是为他们师徒善后去了。 瞧大圣一个筋斗翻走,菩萨开口,对一旁的惠岸行者说道:“此去峨眉山,你可要同行?” 惠岸行者到也没有什么犹豫,直接开口道:“弟子守山,还是让龙儿师妹去吧。” 善财龙女听了双目放光,以往都是她在家守山,被这苍狼折腾得够呛,此番也该让师兄受些折磨,她对师兄拱手道谢:“多谢师兄。” 然后取来一只瓶装法器,站到了菩萨身旁。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好了,祸事临头! 大师兄去了南海请观音菩萨。 小白龙则是在师父这里得了吩咐,去宝象佛寺下战书。 虽然师父口中说让他下拜帖...但在小白龙看来其实就是战书无疑。 再说,哪儿有下了拜帖,不是自己上门,却是要把人约出来的? 不过碗子山确实是个好地方,师父才在那里将天庭的一位正神超度,难道说此番该轮到佛门的真佛了? 小白龙从师父这里得了嘱咐,也知道为何前番去宝象国寺的时候,瞧着这宝象国寺戒备森严,无什么百姓祭祀香火。 原来是宝象国的国王担心这妖佛蛊惑百姓,让百姓献出童男童女来,特意封了着宝象佛寺。 但又念及这象佛终究是庇佑过他们家的开国先祖,因而只是隔绝了百姓,只由他们皇家来祭祀...并非断了其香火。 其实这国王胆子并不小,他不仅仅是不让百姓入内祭拜,甚至轻易都不让宝象佛寺中的僧人外出,生怕他们传出什么霍乱民心的话来。 这十三年来倒也安分,只是昨日夜间...这国王得了宝象佛寺住持的传讯,言说:这百花公主回来,是象佛显灵,让国王速速将祭品送上,否则就会降下报应。 国王起初还想要让百花公主就在宝象佛寺之中出家,此番自然也是熄了这等想法。 小白龙当时听了这话,险些气笑了。 若非师父不允,他都想一个人一条枪,直接打上门去,用枪尖儿抵着那妖佛的咽喉,好问问他,现在是谁在显灵? 当然了,这种事情他也只能在脑子里想想,师父这种向来谋定而后动的人物,绝不允许自己这般莽撞。 否则,又何须让大师兄去请观音菩萨? 也是小白龙最近自持功力上涨迅速,再加上前些时日在碗子山的时候,他一个人一枪挑翻了一位星君...让他稍稍有些膨胀。 “阿弥陀佛,弟子刚才竟然还在心中腹诽师父,实在是大大的不妥,罪过罪过。” 邦邦邦—— 小白龙敲响了宝象佛寺的大门,这是他第二次上门,与第一次不同,这次是正大光明的过来的。 因多年没有香客上门,连守门的两个弟子都有些意外,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能走到他们佛寺门口来敲门的呢。 难道是陛下开恩了? 两个看门弟子对有没有香客上门其实也并不在乎,反正他们寺院之中一应日常吃穿用度,皆是朝廷供养。 没有那些往来络绎不绝香客上门,最开始自然是有些不习惯的,但后来便也觉着什么大碍,反有几分清净。少了几分烟火气的佛寺,倒也像是个佛门宝地。 起初这国王封锁寺庙自然没有那么容易,不过他也是下定了决心要护民,派遣士卒把控在宝象佛寺周边儿的几条要道上,若是有人来祭拜,便着士卒直接把人带来见他。 有困难不求父母官,不求他这个君父,却来求佛...岂非说明是他这个君王有不正之处? 他不敢保证麾下臣民人人富庶,但在他目光所及之处,便要尽他最大的能力做到最好,最起码也要保证他们衣食无忧...再多,他也是有心无力。 也正是如此,他虽然励精图治,可到如今也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无愧于麾下万民,是个合格的君王。 他是君王不假,但毕竟人有力穷时,很多事情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更何况朝中的大臣一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颇耗他的心力。 因为他知道,在自己掌控不到的地方,还有很多潜藏在阴暗处疑难杂症。 有些是天灾,有些人祸,还有一些便是如同碗子山一带那般,妖魔作祟。 这也是国王为什么不惜拜三藏法师为国师,甚至为他立国庙祭祀,也想要将三藏法师留下的原因之一。 两个看门弟子开门之后,见小白龙相貌俊雅,先是一愣,忍不住在他身上多打量了一番,又瞧着小白龙神情有些不耐烦,这才连忙收敛了些,开口询问道:“不知居士所来何事?” “吾乃大唐神僧三藏法师门下弟子,我师父西天取经路过宝象国,闻得贵寺有一位灵牙象佛佛法高深...因此特邀真佛于明日十五,至碗子山论法。”小白龙说着,将手中的“战书”取出,送到两个门子面前,道:“这是我师父拜帖,请。” 两个门子还在发蒙,下意识将“战书”接到手中,小白龙见状点头道:“既然贵寺接下了拜帖,吾师便在碗子山恭候真佛大驾,告辞了。” 小白龙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两个看门弟子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里还有小白龙的身影。急忙追出去的看,却见一排排的士卒早已经列队在旁,远处还有一个大内宫臣托着一道黄绢圣旨远远走来—— “不好!” 他两个惊叫了一声,也顾不上关门上闩,急忙去寻住持长老。 先有大唐神僧来下战书论佛,后见大内宫臣来宣圣旨,只要不是太愚笨的,结合他们宝象佛寺的现状,都能猜出来这绝非什么好事儿。 “住持,出大事了!” 两个人也不等住持长老询问,你一言,我一语就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个清楚,并且趁着住持发愣的瞬间,不留痕迹的将手中拜帖送到了他的手中,道:“长老,这就是那大唐神僧的弟子送来的拜帖。” 住持长老此刻也压根没有细看的心情。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们这宝象佛寺并没有什么真材实料,寺中的佛学典籍也都是传自别家,更无一卷本派经文...至于那住持之间口口相传的《象佛真经》,其实也是初代住持从诸多佛学典籍之中编撰。 之所以只是口口相传,不留下文书... 一来,是显得神秘高深,毕竟佛法不轻传;二来,也是以防万一,既是防止其中出错,方便随时修改,也能不落人口实。 而且这一代一代传下来...早就不知道改了多少次版,毕竟每一代住持都有各自对佛法的理解,反正也没有文书,便能将自己的私活夹带进去,传给下一任住持。 宝象国立国近二百年,经历了九代住持...到了本代住持的手中,这《宝象真经》已经是第九版了。 塔塔踏—— 正此时,佛寺之中传来整齐的踏步声,中含着肃杀之气。 那内臣在侍卫们的拱卫之下,跨步直入院中,双手将圣旨高高举起,扬声高呵:“宝象佛寺住持听旨——” 那住持也来不及多想,连忙向着圣旨下拜。 这内臣见这住持长老还有礼数,刷的一声将圣旨展开,开始宣旨:“陛下制曰:今有大唐高僧自东土往西天灵山途径我国,一为取经,二为扬佛;宝象佛寺既为国寺,当与上邦高僧辩佛论法,弘扬国威。着宝象佛寺一众僧人,即可启程前往碗子山波月塔听佛讲法,钦此。” “长老,接旨吧。” 住持长老接过圣旨,道:“贫僧接旨。” 这内臣见住持长老识趣,便也没有用强,自率领侍卫退出了佛寺。 住持长老咬咬牙,让寺中的弟子全都退去,自己独身一人进入正殿,然后将对着那象佛金身跪拜几下,叩首道:“佛爷,祸事临门了。” “何事如此惊慌?”那大殿之上的金身现了虚行,若细细去看,虽也有个人形模样,但依旧保留着大象的耳朵与鼻子,也是个半妖模样,他语气之中有些懒惫,似乎刚才还在沉睡之中,才被唤醒。 “许是佛爷索要童男童女,恶了那国王陛下,他请来了一位大唐高僧,要与您辩佛...这是拜帖。”住持长老将拜帖呈上去,又伏于桉底,低头道:“国王已经宣旨,让我等象佛寺圣人,即刻起就前往碗子山的波月塔...佛爷,这恐是要将我们诓出王城,在外一网打尽了!” “他好大的胆子!”那象佛闻言顿时勃然大怒:“本座还未去给他降下报应,他反而先对付其本座来了!” ...... 那边住持长老正在向“象佛”禀报刚才的事情,这边儿大圣与小白龙也都先后回来了。 大圣将自己在南海得到的消息,一字不落的告知给了师父,却见师父神情渐渐变得平静而无奈。大圣似乎从师父的眼中,瞧出了几许失望。 师父他...难道是在失望这位灵牙象佛,不是灵山的真佛么? 小白龙听了也是暗叹一声,自己似乎又错过了一人单挑妖魔的机会。 “师父,咱们还去碗子山么?”大圣挠挠头,这般大的阵仗,只是对付一个小妖...确实动静儿有些大了。 “不急。”法海稍顿了顿,“且等那小象如何抉择吧。” “师父此言何意?”大圣有些不明白。 “尔等不妨细想,若只是一个寻常妖魔,若勒索不成,反被算计...你们认为他会有什么动作?” “不好。”大圣惊叫一声,道:“若他恼羞成怒,恐怕这国王有性命之危,弟子这就去守着那佛寺,以防妖魔作乱。” 大圣刚要离去的时候,却见国王匆匆而来,神情有些慌张,“圣僧,不好了!那象佛答应与您论佛了!” 众人:??? 国王喘息了几口气,道:“但她不去碗子山,就要在象佛寺中于您辩法,一说是不想寺中僧众远足,二说这辩法论佛乃是盛事,需全城臣民见证。”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可他也想要显灵啊! 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 便是法海也没想到这位“灵牙象佛”竟然是这般一个来历。 大圣听了国王的话疑惑道:“师父,这小象不过是普贤菩萨坐下灵象之子,能通什么佛法,竟敢与师父论佛?还要当着全城百姓的面?” 小白龙一旁沉声道:“师父切不可上了妖精的当,想来他是知道师父法力,不敢去碗子山赴约,又怕师父强行拿他,因此欲要以王城臣民为要挟。” 国王寥寥听了几句,心中大感怪异,询问道:“什么小象?怎还有普贤菩萨?” “你不知道——”大圣向着国王解释了一句,“俺老孙奉了师父之名,去南海向观音菩萨打探这“象佛”来历,经菩萨指点才知....当年庇护你家先祖立国的,乃是普贤菩萨坐下的坐骑灵牙白象,而如今在这宝象佛寺之中接受供奉的,却是他当年私下凡间生的一个儿子。” “而他之所以要助你们先祖立国,其实是为了以你们供奉的香火,助他的这个儿子洗净妖气,化去妖身,得个正果。”大圣等这国王稍稍消化了一正,才又说道:“但此术乃是左道之术,因此那灵牙白象一来怕这小象初生,压不住妖魔本性而作乱,反坏了布置,便将那小象锁于象佛金身之中。二来怕被普贤菩萨察觉,他往后自然再也没来过一次...” 大圣上前“宽慰”这国王,道:“这灵牙老象不敢露面,这小象又被锁于金身之中...任凭你家供奉了他多少香火,自然不会有象佛显灵...否则十三年前,你拒绝了他祭祀童男童女...他为何一直隐忍至今才要发作?” 国王愣了愣,道:“寡人只说我送祭品,佛办事...寡人不送祭品,他自不显灵就是...” 大圣嗤笑一声,道:“你这国王好不晓事,你当求佛是做买卖?那做买卖确实讲究个买卖不成仁义在...可你不也非但不送祭品,反而封了佛寺,险些断了他的香火,他难道不该找你要个报应?再说他是个妖,可不是个佛——” 国王一时语顿,理是这样一个理,但他自认自己做的不错...却不料被这大圣三言两语说得反觉着当真是自己有些不地道... “悟空,休要胡言乱语!” 法海见国王乱了心神,先斥了大圣一句,这猴子好的不学,这坏处到学的精巧。 他本就伶牙俐齿,若是再得了这佛门言语机锋之巧,恐三界少有几人能吵闹过他。这国王现在本身就心不守舍,若听了他的言语,失了心智才是麻烦。 大圣讪讪一笑,退至一旁,笑道:“你家供养了他近二百年,也算是还清了当年灵牙象佛庇佑你家先祖立国之恩...师父,若是这般言说,这小象恐也不敢伤及这城中百姓。” 法海见大圣动脑得了灵光,便顺着他道:“说来听听。” 大圣开口道:“师父曾经讲过这香火供奉之道,被供奉者的神力,乃是源自供奉者的信仰,他若是出手对付这城中百姓,岂非是自断生路?”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法海先是肯定了悟空之言,然后便是转折,“但是...你可知这城中还有多少百姓信奉他?这城中念佛之人虽不在少数,但信象佛者,早就寥寥无几,如此,他又有什么顾忌?” 悟空稍稍思索了一阵,道:“可若是这般,他既然已脱了金身束缚,可为何还是老老实实待在佛寺之中?甚至还以百花公主还朝为由,让陛下给他送上童男童女为祭品?” 小白龙一旁道:“会不会这个小象就是个样子货,只敢打着象佛的名义求供,其实根本没胆子作恶?” 众人一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还是法海先开口道:“他之深浅,明日一见便知。@*~~” ...... 这小象原本也当真是个样子货,以往他除了块头大一些,其实也根本没。 有什么法力...这近二百年来,起初人们供奉给他的香火之力,还算是有些效用。可这越往后,这香火之力的效用便越弱。 其主要原因就是,人们开始不信他了,虽然一个个来上香的时候,口中喊着“象佛保佑”,但实际上贡献出来的信仰之力也着实有限。 这或许就是人间常说的“诚心”吧。 按照灵牙白象原本的计划,只要一切正常,其实在一百年之内就能让小象脱胎换骨,化妖为人。 但就是因为这不纯粹的香火,花了整整一百年,才只是堪堪洗去了他的一身妖气,天生的妖力自然而然也被剔除了个干干净净; 他毕竟是先被化去了妖性,倒也一向安分。虽然香火之力的效用不佳,但为了得个正果,又有什么不能忍耐的呢? 其实他在化去一身妖性的时候,便已经能够从金身之中脱困而出了,他也知道这香火之力变得不纯粹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无非就是自己不能显灵。 可他也想要显灵啊! 但那些前来求佛之人的要求...也属实让他做不到。 “求象佛保佑,让我加儿子今年高中状元。”*30 “求象佛保佑,让我家姑娘得个好姻缘。”*50 “求象佛保佑,让我生个儿子。”*20 “求象佛保佑,让我夫人生个女儿。”*5 “求象佛保佑,让我发大财。”*∞ “求象佛保佑,让我飞仙成佛。” 小象:这个我也想—— 做不到怎么办? 干脆还是自缚金身之中,也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不出来是不出来,好歹能骗一个是一个。可要是自己当真显化了真身出来,怕是连这点儿香火也吃不到了。 原本倒也安稳,只等后续的香火之力,将他褪去妖身,彻底化为人形之后,便能正大光明的行走于世,以他这般受香火之力化形的妖族,不愁没有名师相识,到时候只要按部就班的修行,再加上父亲相助,得个正果不在话下! 可一切的变化,还是在十三年前。 那一日,他还在沉睡之中,耳中隐隐传来了呼救声将他惊醒,又忽见一阵妖风从他头顶掠过,见是一只妖怪将百花公主掳走,吓得他赶紧躲起来。 再往后,便是国王来求,这国王以往虽然不常来,但他的母后与王后,小象是认得的,这两位***到是非常诚心...可他虽然有心相帮,但自己如何是那妖魔的对手? 便只好假装看不到。 等国王一连求了七日,要离去的时候,小象见他句偻身形,终究是于心不忍,心中暗暗思量一阵,从脑海深处找见了一份灵牙白象一族的传承秘法——以阴阳之气为祭,再辅之于本族秘术,即可夺天地造化,得移山填海之力。 秘术就在脑子里,阴阳之气哪里寻? 小象认为是应在童男童女的身上。 便第一次显圣于人前,让住持长老去传话。 其结果就是:—— 佛寺被封,断了百姓的供奉之路,本就不富裕的香火之力,更是雪上加霜。 在小象看来,这是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断了我的香火? 也是因此,他的妖驱蜕变卡在了最后一步,脑袋往下已经全部化为了人形。 所谓泥人也有三分火,小象怒不可遏之下,决定自己修行有成之后,一定给他个报应,让他知道佛爷的厉害! 以往他按照父亲嘱咐,不敢修行脑子里的那些传承秘术,一心等着化人之后,拜入名门修行正道大法。 但这一次,他是真不能忍了。 香火被断,眼看着前路断绝,父亲又不在身边,也别无他法。 修行无日月,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今时..。 .还是被那住持长老唤醒的。 “佛爷,佛爷,大喜事,大喜事!”那主持长老拜倒在佛像前,道:“百花公主回来了,百花公主回来了!” 小象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稳了稳身上奔涌的法力,只觉自己法力深厚,瞬间底气十足。 他如今有了能为,决心要在这国王面前好好彰显一番,好报当年之怨。 此番显灵,也是要让宝象国万民好好瞧瞧他这位“灵牙象佛”,并非浪得虚名,好夺回以往失去的香火之力...毕竟就差一步就能褪去妖身了,这是大事。 但又念及师出无名,以十三年前的由头去打击报复这国王,也显得自己这位象佛太不大度,平白坏了自家名声。 他也是灵机一动,便让那住持去传话,“你去告知那国王,就说那百花公主是佛爷显灵救回来的,让他速速送来香火祭品,前来祭拜。” 他如意算盘打得响。 若是这国王应下这件事,重新续上他的香火,助力他脱胎换骨...往事就此揭过也无甚要紧; 可若是这国王不应,他正好借此显灵,说这国王言而无信,求他显灵将百花公主救回来,却反而断了自己的香火...自己当着全城百姓的面降下报应,还愁寻不回香火来? 小象当时嘴角上扬—— 正好印证之下自己这十三年修行之成果!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等得香火来没有来,反而是等来一位要与他论佛的大唐高僧。 _o_m “大唐?什么地界?没听说过。”。 第一百二十四章 立国三十年能有什么高僧? “大唐?什么地界?没听说过。” “佛法?怎么论?没学过。” 这是小象在听到那住持长老之言时,脑子里最先蹦出的两个想法。 但他下一刻,便怒不可遏! “他好大的胆子!本座还未去给他降下报应,他反而先对付起本座来了!”小象勃然大怒之际,忽又一顿,眼中带着许些狐疑,他望着跪在地上的住持长老,沉声问道:“索要童男童女?本座什么时候索要过童男童女?” 大唐高僧与辩佛论法都先往一边儿靠靠,他现在就想要知道...他什么时候跟国王要童男童女当祭品了,平白污人清白。 住持方丈听佛爷之言也是一愣神,后丧着个脸道:“佛爷,不是您说了,那百花公主是佛爷您显灵救回来的,让陛下速速送来香火祭品,前来祭拜...弟子可都是按您的吩咐行事啊...” 小象听住持这般言语,顿时脸一黑,这叫什么话? 他在上面怒声道:“你自己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看看本座究竟说的是什么!” 这住持也是个实诚人,佛爷让他说,他还真就又念叨了出来:“佛爷,不是您说了...那百花公主是佛爷您显灵救回来的...让陛下速速送来香火祭品,前来祭拜...弟子可都...” “停停停!”听到这里,小象连忙叫停,他也松了一口气,语气坚定道:“你自己说说,我可曾说过要童男童女为祭的话?” “佛爷啊——您...这...我...”住持长老顿时慌了神,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但这事儿也得说清楚啊。 他也是情急之间,以为是这佛爷听了有大唐高僧前来,心虚露了怯,要把他抛出去顶罪,因此大胆分辨:“这分明就是佛爷言语,弟子照佛爷吩咐办事...怎么到如今您却不认账了...这红口白牙的,怎么就说不清楚了?难道要童男童女的不是佛爷,是贫僧不成?” 话是如此,可他是带着哭腔说的,听起来十分委屈。 “等等!”小象听到这里,似乎抓住了关键,他叫停了这老僧的哭诉,又问他,“你跟那国王是如何言语的?” 住持长老也愣了愣,道:“我说按佛爷吩咐的,见了陛下,说佛爷降下法旨,百花公主是佛爷您显灵救回来的,让陛下速速将香火祭品送来祭拜,否则就要降下报应。” “好了!”小象听到这里,又缓了一口大气,他笑问道:“老方丈,你自己好好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可曾向国王索要过童男童女?” “嗯?....唉?!”住持长老细细思量,认真回忆,确认没有一丝错处的时候,终于也很坚定的说道:“是啊,贫...弟子也没说过啊。” 小象一拍手,道:“我既没说过,你也没传错...自然是误会一场,或许那大唐来的高僧,只是想要跟我谈论佛法呢?” “是这样么?”住持长老还是有些心虚,他为求保险,还是多问了一句:“佛爷,那您口中的祭品究竟是...” “以往平日里祭拜三牲,瓜果...再多些百姓来祭拜上香...” “当真不是童男童女?”住持长老一副真的么,我不信的模样。 “本座要童男童女做什么?要来吃么?我又不是妖怪。”小象虽然还差一个头没有蜕变成功,但他一身的妖气早就被清洗干净,就跟现在的八戒一样,只是顶着一个精怪模样的头颅,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妖怪。 再说,人有什么好吃的? “可您当年为什么要让陛下送来童男童女呢?”住持长老怎么会不知道这宝象佛寺是因何被封?此刻也忍不住问出这个疑惑,他双目小心翼翼盯着这位象佛,想要听听他怎么分说。 “咳咳...”小象眼神颇有些飘忽,他不想让旁人知道自己当年是个鶸,便道:“本座当年神魂受损,一直在此蕴养...又恰逢那国王求我出手救百花公主...便想要借童男童女身上的阴阳之气疗伤,以此恢复法力...说了你也不懂!” 住持长老见佛爷隐隐不耐烦,也不敢再多言。 小象思索了片刻,问道:“那大唐是个什么地界?在哪个州?” “大唐是南瞻部洲天朝。” “南赡部洲的天朝?”小象愣了愣,道:“南赡部洲不是十几个国家战乱一团么?何时出了一个天朝?” “听闻是前隋统一了南赡部洲,后被李唐推翻所代,立国大约三十年?”住持长老也不大肯定,被封自寺中的十三年来,他也很少接触到外界的事物。 “立国三十年?”小象眼前一亮,道:“哈哈哈,才三十年能有什么高僧?咱们宝象国都立国二百年了,不必惧他!” 住持长老听了象佛之言,又是一愣...嘶,要是这样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为什么总觉着有什么不大对劲呢? “明日便与他辩佛论法!”小象干脆从金身之中显化脱身而出,将还跪伏在地上的住持长老扶起来,道:“咱们宝象佛寺二百年的传承,岂能怕一个立国才三十年的大唐和尚?” 住持长老被自家佛爷从地上提熘起来的时候,人还有些发懵。 “去,你再去见一次国王,就说论法也行,但不去碗子山,碗子山那是什么荒郊野岭?就在咱们宝象佛寺...还要请全城的臣民都来看...”小象口中说着话,心中已经开始畅想明日在全城臣民面前显圣的模样,到时候自己还愁没有香火供奉? 脱去妖身,指日可待! 当然,他只管显圣。 辩佛的事儿,还是的交给专业的人来。 这位住持长老是宝象佛寺之中的第九代住持,佛法高深。 自己往日也见他也十分刻苦,总是在专研佛经。 况且这宝象国历代住持都不简单,一册《宝象真经》能够代代推陈出新,问世间又有几门几派能做到? 自己眼前这位住持长老,无疑是集大成者! 对付一个不知所谓的大唐和尚,还不是手到擒来? 若是他们不服,但敢用强的话...哼,要比比谁的拳头硬嘛? 他可早已不同往日的了! 说实话,住持长老将这个消息告知给国王之后,他就有些后悔了。等回来之后多嘴问了一句,得知明日是自己上台辩佛,佛爷压阵的时候,他更慌了。 因为他终于想清楚了一点...便是自己这宝象佛寺虽有两百年传承,但...没有真东西。 也不能说是假,就是单纯没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真东西。 一册《宝象佛经》,还是东拼西凑起来的,虽然经过九代住持长老的用心完善,看起来也多有条理,可终究匠气太重。 忽悠一些个不通佛法的民众还行,若当真遇见个业界高僧,恐怕不好蒙混过关。 正在他发愁之际,又有内臣来传旨,言说是陛下同意了象佛之请,就在宝象佛寺论法。 “佛爷,您多少也看一看,万一明日能用的上呢?” 住持长老现在也看出来,这位灵牙象佛,那里是什么真佛。 分明就是个心智还不太成熟的精怪。 虽然有些莽撞,但心性并不坏。 其实他们早该知道的,从宝象佛寺中供奉的灵牙象佛,都没有一部属于自己的经文开始,便应该清楚。 或者说,他们也都一直清楚,只是下意识回避这个问题。 这宝象国寺毕竟也供奉了他近二百年,明日之争恐怕更是涉及到宝象佛寺的荣辱存亡,他也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准备。 他不知那大唐高僧的底细,能做的也只有全力以赴。 至于以后的事,先过了这一劫再说吧。 小象想了想,觉着住持长老说的有道理,便坐到跟前一同参习佛经...他到也不觉着厌烦,甚至看起来那些梵文来也不陌生,毕竟也听了近二百年的和尚念经,此刻见着倒还有几分亲切。 ...... 嗡嗡嗡嗡—— 大使驿馆之内,一只飞虫身上显出一道金光,大圣落地向着师父一拱手,道:“师父,说起来您可能不信...那小象今夜才跟着他们家的住持长老观习经文。” 他特意变做飞虫去打探了一番消息。 法海:... 本来还有些期待明日辩佛论法之盛会,瞬间就觉着索然无味。 其实也是大圣去的晚了,若是早些去探,这件事情的始末,此刻就已经真相大白了。 大圣顿了顿,又道:“师父,弟子以火眼金睛看他真身,发觉他早散了一身妖气,便是连妖躯也只剩下一个脑袋没有褪去...” “可是个吃人为恶的?” “弟子未在他身上瞧见吃人的业障。”大圣摇摇头,他毕竟有个火眼金睛,师父便传授他佛门天眼通。以大圣的天资,入门极快,此时已经能够运用法眼,观瞧业障。 大圣不等师父询问,便接着说道:“他也未以童男童女修炼过...弟子瞧的分明,他身上其实无什么法力,反倒是气血充足,像是个专修肉身的。这以童男童女为引的左道修行之法,弟子可从来没听说过还有用来炼体的。这或许也是前番小师弟去探查时,未曾有什么发现的缘由吧。” 小白龙:... 大师兄,我以后将这个斥候活让给你好不好... 八戒听了多时,疑惑道:“这就是怪事了,听猴哥之言,他似乎也不是个什么为恶的妖怪...怎么从那国王陛下的口中听来,这妖怪就十恶不赦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吾乃...灵牙象佛? “你们这些妖神以往看似神通广大,其实却也难免忽略了许多人间道理。”法海对着几人说道:“汉代王符曾经有言,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 “虽然此言是劝谏君王所用,但亦可用之于己身。更适用于我等这些降妖除魔之辈,一只精怪究竟是善是恶,究竟是否为恶,做的多大的恶,是该超度还是该渡化....其间种种,如何判断?”法海看着众人说道:“一则听人言,二则需要自己去看,去判断。” “就如往常一般,为师为何让你们探明了那些妖精底细在动手?”法海看着几个徒弟,见他们皆有所思,他便接着说道:“难道是怕你们斗不过他们么?以悟空之威,辅敖烈之勇,依为师之见,你们暗手偷袭之下,又有多少精怪能挡?” “就好似此番这白象之子,若非贫僧让悟空去南海请教观音菩萨,他或许根本没有辩白的之机就被超度。”法海略有感叹,道:“所以为师才一再强调,遇事不能冲动,要谋定而后动。今日便又是一个教训,好叫你们记得,在探寻一件事物的究竟时,要记着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要着眼全局,切记勿以偏概全。” “多谢师父教诲。”几个弟子连连向师父拜谢,跟着师父总是能学到一些真东西。 大圣于师父最是亲近,此刻听完师父的话,却靠上前去,笑问道:“难道师父早知那国王话中不实?因此才让弟子去南海问个究竟?” “阿弥陀佛。”法海摇摇头,道:“并非如此,为师反而是在第一时间便动了嗔念,恨不得当场将那恶佛惩戒于人前...此乃贫僧之过,当引以为戒。” 众弟子见师父都反省,他们自然也一个个正襟危坐,不敢高声言语。 法海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若非他此时不同往日,虽然法力愈发高深,但往日心性也克制了许多,否则此刻他已经擒了那“象佛”上了灵山... 到时候又是怎样的一番场景? 法海盘坐蒲团之上,心说:这西行之路果然步步是考验。 修行乃是修心,以心御法,论佛现道,明心见性。 否则便是空有一身强大法力,却因心性不足而无法驾驭,无异于坠入魔道。 法海已经入过一次魔,他知道那是什么滋味。虽然时至今日回想起来那种感觉依旧有着无比的诱惑,可他却能直面这种诱惑而不往前再踏一步。 这便是修行意义。 修行界常说,仙佛断七情,绝六欲,能无视世间一且诱惑,直探本质。 法海如今觉着,也过于夸大了,反不如那些干脆放纵自己心性的妖魔来的纯粹。 仙佛无情,人有情,人知克制; 妖魔无度,人有度,人亦知克制。 且不必管仙佛是否真的断情绝欲,妖魔是否真能无法无天,但如果给法海一个选择,他宁愿就如同现在这般一样,做一个在苦海之中沉沦,却始终能抵御红尘纷扰的凡僧。 无量寿佛。 法海出了大使驿馆,脚踏祥云上了苍穹,以法眼观瞧宝象佛寺之中正跟着那主持长老学习佛经的小象——嘴角稍稍扬起了许些笑意。 一来是笑这《宝象佛经》虽全然不通,却也有可寻之处;二来也是感叹,若世间妖魔都如小象一般,他又何尝不想做一个慈眉善目的普渡罗汉。 悟空说的没错。 这小象自出生起,就被锁于金身之内,别说是吃人的业障...法海甚至觉着自己以大日佛焰去烧他,也不过是给他挠痒痒...虽然这小象身上没有什么业障缠身,但缠绕其身的因果却不少。 毕竟受了宝象国臣民近二百年香火与祈祷,却未曾应验过一次。唯一一次显灵,还是向着国王索要童男童女。 “现在唯一一个疑惑之处,便是他为何索要童男童女了。” 法海不认为是国王陛下说了假话,毕竟对方还没那个本事骗过自己的法眼。 而这小象,更是自己亲眼确认过,也并非是个为恶的妖精。 那么问题究竟出在何处? 法海并没有打扰这小象临时抱佛脚,他去了王宫见到了国王,言说:“明日宝象佛寺内的论法,无需动臣民皆至,只陛下引王后娘娘与百花公主前来即可。” 国王点头应下,他本也不欲答应此事,万一出些意外伤到了臣民,岂非是他这个国王失职之处? ...... 第二日。 “研习”了一夜佛经的小象精神抖擞,一大早只等着人前显圣。 但... 整个宝象佛寺始终冷冷清清,除了本寺的僧人之外,并无什么百姓前来观礼。 他竖起两只耳朵来聆听,却也是始终听不到什么动静儿。 “去。”小象对住持长老说道:“派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其实外面的奇怪景象寺中的僧人早就发现了,他这边刚发话,便有寺中弟子在外禀报,言说宝象国寺周围空空荡荡,连以往在此把守的士卒都不见了踪影。 “奇怪!”小象皱着眉头看向了住持长老,“这究竟怎么回事?” 住持长老也是一脸懵,但思索偏偏...讪讪道:“佛爷,会不会是国王当真动了杀心,见不能诓您出城去那碗子山,便干脆假意先答应了佛爷的条件,麻痹于佛爷...等佛爷失了警惕,在将走位百姓暗中调走...” “哎呀!”小象顿时怒声道:“他怎敢?!” 说着就要起身要往外走—— 住持下意识就想要拦一拦,“佛爷,小心中了暗算。” 您又不是个真佛,发怒有什么用啊,不如...先走吧。 小象一把将住持长老抱起来,呵道:“别拦我,我今日必去讨个公道来!” 简直没天理了! 就没有这样欺负人的。 “大唐神僧三藏法师驾到!” 正此时,外面传来一声内臣高呵—— 紧接着又是一声:“国王陛下、王后娘娘驾到!” 然后便听到寺中僧人集结的匆匆脚步。 小象顶着还在气头上,他要出去问了分明,凭什么不让百姓来听辩佛论法! 只见他将怀中的住持长老往一旁轻轻一送,便大踏步走出正殿之外。 这边法海师徒几人与国王这一大家子也正好进来,撞了一起。 “哎呀!” 院中登时传来一声惊叫。 那国王与王后等人见过了八戒与悟空的模样,百花公主更是在妖群中度过了一十三年,倒也不觉着这小象的模样惊异。 僧人们全都跪在地上恭迎国王陛下与王后,没让他们免礼,他们自然不敢随意抬头观看,因此他们也未曾见到大圣与八戒以及这小象的相貌。 所以...这一声惊叫自然就是那出自那小象之口。 “哎呀!”这小象别人也多注意,反一眼就瞧见了法海身后的八戒,下意识呵斥:“妖怪安敢入我佛寺!” 八戒一听这话,也不高兴了,立马跳出来反唇:“何方妖怪,敢在佛寺之中扮佛愚惑百姓!” 一个大耳朵猪鼻子,一个大耳朵大象鼻子,都是一副壮硕模样,若是不细看,还道他们有几分相像乃是兄弟。 哗啦啦—— 众僧下意识抬头观瞧,纷纷惊骇躲闪,口呼:“祸事,祸事,妖精上门!” “阿弥陀佛!” 看眼着局面就要失控,法海一声佛号传入众僧耳中,原本惊慌失措的众僧也霎时间安稳了下来,虽眼中还带着许些惊恐,但比刚才已经安分不少。 当时见着众僧失措,国王也是面色一变,下意识就想要唤护卫来镇压,但还未开口,便想起自己此番前来就带了几个贴身侍卫,御林军都留在外围。 不过他看到了一旁的三藏法师时,瞬间底气十足,而三藏法师也果然只是一句佛号便稳住了场面。 当真高僧风范。 “贫僧唐三藏,自东土大唐而来往西天灵山拜佛求经。”法海走到前列八戒身旁,对着众僧以及那小象说道:“这是我的徒弟,并非是妖怪。” 众僧见法海人才出众,一身大红袈裟,一手持九环锡杖,一手持金刚佛珠,一身佛韵之浓厚前所未见,心自叹服。 见他说这猪脑袋的妖精是他的弟子,只会觉着他佛法高深,连这等妖怪都能降服于座下。 这边儿解释完了,他们跟着三藏法师的目光,齐齐去看那“象妖”—— “吾乃...”小象前两个字底气十足,但后面却稍稍犹豫了些:“灵牙象佛?” 众人:... 主要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 说不算吧,他毕竟以这个名号受了近二百年香火;说算吧,可这又不正规,没得灵山佛祖敕封。 “那国王!”小象话音一转,不跟眼前这位大唐高僧对视,生怕露怯,反去向那国王质问:“本座说得清楚,今日在宝象佛寺论佛,邀请全城臣民借来见证,尔为何无信,莫欲欺我耶?” 国王听他质问,忙去看三藏法师。 这时节,住持长老也出了大殿,见双方隐隐对峙,又瞧见国王一侧人多势众,除了那大唐高僧之外,还有几位凶恶妖神,他生怕这“小象”吃亏,连忙道:“无量寿佛,无量寿佛...老衲见过陛下,见过大唐神僧。” “老衲乃是本寺象佛门下住持长老,今日特代象佛与神僧论法。” 82中文网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是什么经文? “象佛请上座,待弟子与这位大唐神僧论法。” 住持长老向着象佛一躬身,寺院众僧也连忙下拜:“拜见象佛。” 就如同他们刚才信任三藏法师一样,如今见本院主持都称这位为“象佛”,那自然就没错了。 他们此刻也都反应过来,象佛,象佛,不正该是这般象首人身的模样? 许多虔诚的僧人甚至都忍不住喜极而泣,因为象佛久不显灵,以至于外界闲言不断,再加上此前国王封寺,若非还留有皇家香火,实是险些断了他们心中信仰。 如今见到象佛真身,自然难掩心中激动。 三藏法师在一旁看的真切,他瞧见这些僧众,见自家供奉祭拜的仙佛显灵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共情...也不知为何,就忽然想到了当日在观音禅院的景象。 两院住持长老的所为,又是何等云泥之别? 若是但以这般看来,只要心中有善,倒也不在于供奉的佛像是真是假。 昨夜三藏法师已经看的清楚,他自然知道这住持长老的佛法修为究竟如何,但此时此刻,见他敢于任命,当真要护这小象命运周全时,难免心生感慨。 那小象原本还想要放些狠话,但此刻见到众僧拜服,他便也端起了架子,对着住持长老嘱咐道:“就着你与他论法,本座为你掠阵,助你得胜!” “尔等听着。”小象正要坐下观礼的时候,似乎还是觉着不放心,环顾三藏法师一行,尤其是盯着他门下几个相貌凶恶的弟子,开口道:“尔等若是一会儿输了,可别又不认账。若是仗着人多要耍蛮横,欺负我家老方丈...哼,别怪本座拳头硬!” 大圣等人听了这小象言语,心中觉着好笑,只道他这尊假佛,虽然自大了些,到也有些义气。 比之前遇见的那些凶恶妖怪可有趣的多了。 想那黑熊精,一心想要得个正果,但是他心却是黑的,抢夺袈裟也就罢了,还要至那观音禅院的住持方丈于死地;那黄风鼠,乃是灵山脚下听佛得道的灵鼠,还不是吃人为祸? 反是这小象,被封在这金身之中百年,当了二百年的假佛,反而显露真性情。 大圣心说:就冲这一点,若一会儿你于师父起了冲突,俺老孙也为你求个恩情。 国王瞧了瞧这象佛,心说:也不是个凶恶的妖佛啊,怎么开口就管朕索要童男童女为祭品呢? 住持长老摆起了香桉,众僧先是在他的带领下一同礼敬如来,然后才铺开法场,布下两方蒲团。 “请。” 住持长老请三藏法师入座。 “请。” 法海亦请。 双方入座互拜之后,住持长老开口道:“请法师指教。” 还是那句话,他不知道三藏法师底细,但他明白自己的斤两,与其先露底,倒不如先看看这位三藏法师的佛法,自己才好应付。 法海想了想,道:“如来功德,假使十方一切诸佛,经不可说不可说佛刹极微尘数劫,相续演说,不可穷尽!若欲成就此功德门,应修十种广大行愿,何等为十?” 这是一道入门题。 那住持长老不知法海深浅,但法海昨夜已经探明了他们的底细,此番倒也不像是论佛,反而像是在传经。 宝象佛寺的经书很少,完整的佛经更少。 他此刻所言便是取自【大方广佛法华经】中的【入不思议解脱境界普贤菩萨行愿品】,之所以要以这篇经文为论,其实也是因为这小象乃是普贤菩萨座下灵牙白象之子,也算是个缘法。 毕竟现在的法海,脑海中的佛经早已包罗万象,大乘、小乘外加密宗,可谓博采众家之长。再加上就连菩萨也认他做金蝉子真灵复苏,这些大乘佛法倒也不必刻意掩藏。 住持长老沉默不语,这篇经文...他不知道。 小象见住持长老不说话,细细思索一番也无所得,他在上面开口道:“这是什么经文,怎么没听过?” 他昨日也算用功,一夜之间已经看完了寺中经文。 法海缓缓开口:“普贤菩萨行愿品。” 嘶—— 小象倒吸一口凉气,这下是当真没了硬气。 他在跟法海对视一处的时候,更是全无底气,难道自己的跟脚已经全被看穿...否则这大唐神僧那么多经文不选,为何偏偏选了这一篇? 这难道不是在点自己? 小象这般想着,似乎在法海的眼中已经看到了答桉,他从那双明亮宛若星辰中看到:“没错,贫僧已经看出了你这个妖孽的原形”之类的言语。 若非他的身体已经蜕变至今,甚至都要忍不住在他的注视之下化为原形了! 哎呀! 他当真是个神僧?! 小象的整个身体都在忍不住的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自己后续会有怎样的遭遇,是被揭发至菩萨身前,就此断了修成正果这个念想么? 可自己都受了两百年封禁,眼看就要功成了...他甚至此刻甚至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当时要搭理那国王。 全是因自己一念之差,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前路,如今又招惹来了一位大唐高僧... 他再看向三藏法师的时候,眼中似乎带上了许些哀求,想要求这位大唐神僧放自己一条生路。 住持长老似乎新生感应,他看到了“小象”眼中的惊惧之意,心说:自己果然猜的没错,这小象乃是一精怪在此受用香火,并非真佛。 此刻见他听到“普贤菩萨”又是这般骇然模样,忽又想到自己当年在一处孤本上看到过,普贤菩萨正是骑白象现身... 心中已经有了几分了然与轻松,可心中又有几分不舍。 其轻松之处在于,毕竟自己供奉了一辈子的“象佛”,乃是菩萨坐骑,并非妖怪。 不舍之处在于,若是他的身份被揭穿,恐怕前途未卜,他念的《宝象佛经》虽然是假的,但他活了七十多岁,道理是明白的。 以妖魔之躯,借真佛之名,受众生香火...恐怕不是简单惩戒就能了结之事。 “唉——”住持长老长叹一声,道:“贫僧虽不曾习得此经文,却也有些浅见。若有广大行愿者:一者敬,二者修、三者行、四者忏悔、五者...” 住持长老似乎有些说不下去,法海则开口问道:“一者敬,敬之何?” 住持长老想了想,开口道:“敬佛。” 法海故意道:“只敬佛?天地可敬否?众生可敬否?你我,可敬否?” 住持长老愣了愣,似乎想要从他所学之中有所应证,却又听三藏法师笑道,“普贤菩萨曰,一者、礼敬诸佛。” 住持长老眼前一亮,只是不等他喜意上涌,便听三藏法师继续说道:“敬礼非敬,乃生恭敬心,遍于身口,进行礼拜。即心观想,身礼拜,口称念一切所礼敬者。” 所谓若佛若礼,重重无尽,尘刹中皆有佛,天地为佛,众生为佛,你我为佛。一切法无生,一切法无灭... 这后一句,法海只是在心中想了想,并没有说出口,毕竟这等言语对于眼前这位住持长老来说,还有些难以消化。 住持长老大有所得,正在体悟之际,却又听法海问他:“二者修,修之何?” “修身?” 法海又道:“普贤菩萨曰:三者广修供养。” 小象也在见这三藏法师在自己目光恳求之下,并没有找自己的麻烦,而是专心与主持长老论法,也听得认真,此刻见法海跳了过了二,直接去言三,心中一阵刺挠,忍不住开口问道:“神僧,第二是什么?” 见众人皆把目光看来,小象甩了甩鼻子,道:“不能问啊?” 能,怎么不能。 那住持长老也干脆向着法海拜服,诚心实意道:“请神僧不吝传法。” 众僧见状也纷纷下拜:“请神僧传法——” 法海往小象那里看了一眼,小象心中一凛,我就多余多嘴。 他又瞧了瞧那些跪在的僧众,自然知道现在这位神僧所讲,对他们来说多么重要。 其实昨夜的时候,住持长老已经跟他讲明了,言说今日胜算不大,主要原因就是他们的《宝象佛经》便是有二百年底蕴,也确实是个冒牌佛经,大唐便是只立国三十年,但神州之地恐怕真有传承。 在他刚才听到普贤菩萨的时候,便已经知道大事不妙,只不过还心怀侥幸,如今却也装不下去了。 此番是在劫难逃了,小象心中长叹了一声,道:“就请神僧传法吧,我愿意任凭——” “善。” 法海也不等这小象说完便点头应下,他本就无意用此要挟这小象就范,就是下意识的再探了一下他的品行... “阿弥陀佛。”法海也不卖关子了,一口气说完,“何等为十?一者、礼敬诸佛。二者、称赞如来。三者、广修供养。四者、忏悔业障。五者、随喜功德。六者、请转法錀。七者、请佛住世。八者、常随佛学。九者、恒顺众生。十者、普皆回向。” 然后再一一进行解释阐述,期间并没有夹杂自己对者十大行愿的特别看法,只是单纯讲述其中内涵。 便是如此,也让在场众人听的如痴如醉。 这也全赖法海佛法高深,往往能够运用最简练的言语,讲述其中蕴含之深意。 住持方丈一时热泪盈眶,自己修佛一生,想不到行将就木之际,才能聆听圣佛妙音。 “哞——” 小象也忍不住发出原声来,引得众人瞩目。 一篇普贤行愿品到此结束,法海看向了那小象,道:“象佛——” “神僧折煞我也!”小象连呼不敢。 82中文网 第一百二十七章 终究是弟子错付了 这一声“象佛”可把他吓得够呛。 若是以往,他自然心安理得的受着,可现在他万万没有这个胆量。 这大唐究竟是个什么地界,竟然出了这样一位神僧,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底细。 “神僧唤弟子...嗯...啊...”小象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看向了住持长老,住持长老还在回味刚才的佛经,此刻迎上“象佛”的目光,心中也是一麻...您老人家,该不会连名字都没有吧? 这住持长老毕竟是实打实活了六七十年,他心念一动,走道小象耳边低语一阵。 这小象顿时眼前一亮,本想要拍拍他的肩膀以视欣赏鼓励,但又怕他承受不住自己的巨力,便只是把手轻放在他肩头,稍稍揉了揉,然后他才对三藏法师道:“法师其实误会了,弟子俗家姓向,因家父一心向佛,因此便给弟子取名为向佛,以期弟子能够踏入证道,修得正果...许是这宝象国的国君误以为弟子这个‘向佛’是‘象佛’...因此,绝非弟子故意冒以佛名,还请神僧明鉴。” “你这小象到也有几分机巧。”大圣听了在一旁忍不住笑道:“若非我等早知你底细,此番就要被你骗过了...” 小象闻言还道是湖弄不过去,当即面色一变,“我虽在此受了些香火,可也从未害人...尔等莫非想要赶尽杀绝?” “圣僧不可受这象妖言语欺骗,他分明向寡人索要童男童女为祭祀,如何不是妖魔?”国王也连忙起身辩驳,其余暂且不论,就凭这一条,便不能让这妖佛在宝象国寺继续待下去。 “你胡说!”小象当即大怒:“我什么时候让你用童男童女来祭祀了!” 国王仗着三藏法师在侧,更是底气十足,也怒声道:“你这妖佛,敢做不敢认么?十三年前降下法旨,让这住持长老向朕索要童男童女祭祀的,难道不是你?前日又让这住持长老来向朕索要童男童女为祭的,难倒不是你?说不送上祭品就要降下报应的,难道不是你?如今圣僧在此,寡人且看你如何降下报应!” 小象:“你...我...便是我要来童男童女也不是为了祭祀所用。” “呀!”国王似乎抓住了小象痛脚:“难不成你是用来吃的?” “我去你的吧!” 小象一脚踢翻自己面前供桉,顺手抄起香炉就要想那国王掷过去,但瞧着那国王一直站在三藏法师身后,他也不敢动手,只是口中大呵道:“这昏君忒不识好心!” “圣僧,这妖怪被我揭破,装不下去要露出马脚了!寡人就说他没那么老实,他定是见圣僧佛法高深,才在此装模作样。” “哇呀呀呀!”小象一时怒发冲霄,他将香炉狠狠掷在地上,轰隆一声砸出一个大坑,“神僧明鉴,这昏君花言巧语诬陷弟子...弟子要跟他做过一场,才见分晓。” 住持长老见小象还知道此处谁是大老,并没有冲动出手,心中稍稍松一口气,也跟着道:“圣僧,陛下...请听老衲一言!” 他一边儿说话,一边儿将小象拦在身后,道:“此事全赖贫僧...乃贫僧之过。” 住持长老见三藏法师并不急切动手,似乎就是在给他们这个解释的机会,这住持长老连连将前日“祭品”之事分说清楚—— 那国王心中先认定了这小象乃是妖佛,自不肯信他言语,冷笑连连:“这等破绽百出之言语,安敢出口欺人?” “阿弥陀佛。”法海先示意这国王稍安勿躁,又看向了小象。 那小象神情有些慌乱,慌乱之中还有些挣扎,似乎是想要纠结要不要以武力破局...毕竟此时此刻,他似乎已经没有别的法子能够自证清白了。 而且...以眼前的局面,这位三藏法师很明显是站在那国王一边儿的。 毕竟,他本来就是被国王请来降妖除魔的大唐神僧。 “你想要动武?”三藏法师看着小象。 “唉——”小象长叹一声,干脆盘坐在地上,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终究是弟子错付了,弟子不敢在神僧面前卖弄武力,只求神僧看在弟子未曾作恶的份上,留弟子一命,好叫弟子看看这反咬弟子一口的昏君,日后是个什么下场。”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道:“贫僧观你心中颇不服气,今日便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小象听事情似乎又有转机,立马竖起耳朵。 “你若能以武力胜过贫僧,贫僧便...” “神僧不必再说了。”小象一听这话,就把耳朵耷拉下来,“神僧法海高深,法力广大,还请速速降下惩戒,倒也不必如此戏弄弟子。” “哈哈哈。”法海闻言忍不住笑道:“你这小象,倒也有趣。也罢...贫僧只问你一事,你若能说服贫僧,贫僧自不再为难你。” “有话快些问。”小象现在虽是破罐子破摔,其实倒也不算太害怕。主要也是他自持自己没有作恶,便是论罪也不至死...怕只怕此事惹得普贤菩萨发怒,殃及父亲。 可若是此番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那可就说不清楚还有什么后果等他了。 “你二人之间的冲突,并非在于你受了近二百年的香火未曾显灵,而是你十三年前借国王陛下救女心切,向他索要童男童女....贫僧问你,此事是否属实?” “属实。”小象低头承认,但很快就仰起头道:“但事情并非他想象的那样,弟子并非是让他祭祀两位童男童女才肯出手相救,也并非是要吃人...” 那国王自不服气:“寡人到要听听你有什么分说。” 小象瞧了瞧寺庙中神情纷杂的众僧,心中轻叹了一声,如今既然已经泄了底,这后续的香火,也不用惦记了。 那“象佛”之名,留着自是累赘,倒不如此刻言说分明。 心中也还有几分庆幸,毕竟只是寺中的僧侣与三藏法师师徒,还有那国王一家知道此事,若当真让全城的臣民都见到自己此刻这般模样....嘶——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便是有幸脱逃,怕是也得在山中老林躲个几百年,等人们将他忘得干净了才敢出门行走。 小象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便开口道:“这都是有缘由的,还请法师听弟子解释。” 紧接着,小象便将十三年前情景讲述了一遍,还时不时问那国王,结果倒也能一一对应。 “因此,弟子见他爱女心切,再加上弟子受他宝象国怎么多年香火,也想要真正显灵一次...但那妖魔厉害,弟子刚又还在蜕变之中,自无法力...便从传承秘术中,寻到了一桩秘法。” “那秘法是让可是你用童男童女来练功?”国王的声音有些激动,因为照这妖佛所言,若是让他解释清楚了这一环,岂非是自己恩将仇报? 小象沉吟了一阵,却看向了三藏法师,道:“法师明鉴,秘法中言说:以阴阳之气为祭,再辅之于本族秘术,即可夺天地造化,得移山填海之力...因此才斗胆借他两位童男童女...弟子可万万没有拿他们当祭品,亦或是吃人的打算,只为救人。” “哼,话还不是任由你说,反正这传承秘法,知你一人知晓...” “陛下!”法海一皱眉,瞥了国王一眼。 国王这个角度正在三藏法师身侧,被他斜目一瞥,竟心生惊寒之意! 这位三藏法师从正面看时,正气堂堂...怎被他斜视的时候,如此骇人? “信与不信,都由你们,反正弟子说的是实话...弟子向他索要童男童女本是为了修炼本族秘术,好去显灵救他女儿。他若不愿,自不答应就是,为何还要封了寺院...”小象向着三藏法师一拜:“还请神僧为弟子主持公道。” 大圣却道,“师父,此事还有蹊跷。” “确实有蹊跷。”法海点点头,他知道悟空想要说什么。 八戒悟净等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到也说得过去;那国王更是一介凡人,也在情理之中。 但悟空毕竟师出道门,看出其中关窍自也不是什么难事。 法海看着那小象问道:“你这秘法之中,其实并未提及需要童男童女。” “没有么?”小象与国王齐齐一愣。 小象还么说话,国王先愣愣道:“这阴阳之气...莫非不是应在童男童女身上?” 这国王与小象一个认知水平,听到阴阳之气,首先想到的竟然是童男童女,还都觉着没有问题... 说来也是令人无奈,究竟什么时候,这阴阳之气竟与童男童女挂钩了? 当然,不可否认...童男童女身上,确实也各自蕴藏着几分...但他们身上那点儿微末气息,能用来修炼秘法?还不如多晒太阳,多赏月亮... “道门有言曰:太极生两仪,两仪四象,进而生万物。道化阴阳,阴阳之气所不交,故寒暑亡辨;日月之光所不照,故昼夜亡辨...这阴阳之气,又分先天阴阳气与后天阴阳气,先天阴阳气三界罕见,后天阴阳到也能以秘术、阵法汇聚...但怎可能应在童男童女身上?” 小象也有理,道:“弟子出身佛门,不通道经。” 众人:..。 82中文网 第一百二十八章 众生无穷,苦亦无尽 这小象一句理直气壮的“出身佛门,不通道经”...把法海都憋了半晌不能言语。 一向伶牙俐齿的大圣,更是直接气笑出声。 八戒一旁哼哼道:“就你这样的还出身佛门...你连佛经都不通。” 小象想了想,又道:“那就对了!” 八戒一愣,“怎么就对了?” “我连佛经都不通,怎会通道经?” 八戒败退。 法海现在也看明白了,如果八戒是装憨,那眼前这个小象,八成就是真憨。 也难怪他父亲废这么大的功夫,也要为他脱胎换骨,化为人形...就他这样的性子,岂能在凶残狡诈的妖群之中生存? 场面一时有些安静,还是那国王忍不住上前开口道:“你所言当真属实?” “普贤菩萨在上,若是有半句假话,管教天打雷噼,当场死于天谴。” 说完之后,小象小心翼翼往天上看了一阵,见风轻云澹,艳阳初生,他跳下台来,笑道:“看,我说的都是真话。” 法海指尖波动着佛珠,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那国王其实也是个性情中人,见如今眼前这般模样,他反有些不自在,但他也不是扭捏之人,便上前拱手致歉,道:“是寡人错怪了象佛...” “别!”小象连忙道:“可别再叫我象佛了..一会儿正遭了天谴,可说不清了。你有误会,也是源自我的错处,如今既然已经真像大白,那就算扯平了,扯平了。” “自该如此,自该如此。”国王也连连答应。 “哈哈。”小象咧嘴欢喜:“如今你不是昏君,我亦不是妖佛...三藏法师,不知弟子可否相您求个恩情?” “有言但说无妨。” “弟子假冒佛君,在此地蒙受香火,深感愧疚,自知此事被普贤大士得知,少不得惩戒临身,恐这寺院也将化作乌有...”小象看了看一旁喜忧参半的老主持,向着三藏法师重重一拜:“求神僧在普贤大士驾前为这满寺僧众言说一二,让大士只罚弟子一人即可,便绕了他们了,还叫他们在此吃斋念佛...” “哇——”住持长老当即就忍不住哭出声来,连连跪地道:“象佛慈悲...” 众僧也跟着下拜。 “哎呀,你别快起来...我这...三藏法师,您快管管他们吧...”小象顿时手足无措,只好求助于三藏法师。 住持长老别看年纪大,这时候却动作灵敏快人一步,向三藏法师跪拜道:“请法师开恩。” “请法师开恩。” “阿弥陀佛。”三藏法师见此场景,心中难免动容,究竟是佛渡了世人,还是世人渡了佛? 亦或是...这般相互成全的景象,便是世尊口中的人人如佛? 你倒也无愧出身名门。 法海沉吟了片刻,开口道:“以香火之力化妖身为人形,虽是左道之术,贫僧念你心向慈悲,未曾为恶...”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齐齐看向三藏法师—— “嗯——这样吧,你既然受了他二百年的香火,如今又以脱困,便留在这宝象国,再庇护他二百年,以还因果,你受罚期间,自在宝象佛寺之中念佛,无故不得擅出。” 众人一听这话登时眼光放亮。 “但是!”法海又话锋一转,道:“只准你保他不受灭国之灾,不受妖魔入侵之厄,不得干涉皇族内政,不得干涉国策,不得以武力征讨别国...你可做得?” 小象闻言大喜,连连点头道:“做得,做得!只是神僧,普贤菩萨那边儿...” “贫僧这般罚你合情合理,一事不二罚,想必普贤菩萨自不会追究。”法海想了想,又道:“若有万一,贫僧亲自于菩萨分说。” “多谢神僧!”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看向了那国王,道:“陛下以为如何?” 那陛下却跨步而出,径直来到小象面前,道:“寡人有一个提议。” “什么提议?” “所谓不打不相识。”这国王也是个有魄力的,竟然主动拉住小象的手,走到了三藏法师面前,道:“吾等受圣僧之恩,才能化干戈为玉帛,岂非正是造化缘分?” 然后又看向小象:“若是阁下不弃,寡人欲与阁下结八拜之交,兄弟之情...此番正有圣僧在前,当为见证。” 小象下意识看向了三藏法师,想要看看圣僧是个什么意见,只是看了半晌,都未曾从三藏法师的面目上瞧出什么门道,他思索片刻,道:“能行是能行,但我得当大哥。” “哈哈哈——” 众人忍不住一同大笑,便是法海也险些破功,不过他毕竟修为高深,还能忍住,令众人叹服。 说做便做。 众僧重新摆起香桉,一个个都喜笑开颜,原本以为今日遭逢祸事,却没想到柳暗花明,峰回路转。 如今他们家“象佛”,与本国国君结为兄弟,此前又得了三藏法师传授真经,如今他们这宝象佛寺,也该得个名副其实了。 在三藏法师的见证之下,小象与国君八拜为交,结成了兄弟。 再之后,这小象干脆也拜在三藏法师身前,开口道:“弟子蒙神僧点化,又得神僧传授经文,愿拜神僧门下,还请神僧成全。” 一个也是赶,两个也是放。 本想着此前已经收了百花羞的两个儿子为记名,如今再收这个跟宝象国国君结拜成兄弟的小象,似乎有些不大妥当。 可见这小象品行可塑,又想到哪吒与李靖,也是既为父子,又为师兄弟,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便道:“收下你也不是不行...” “弟子拜见师父!”小象立马下跪拜见,这时候到机灵。 “你二人也一同上前来。”法海也不多在意,他对着跟在百花羞身边的大郎与二郎招招手,道:“便趁着今日,为你二人剃度,引入吾门。” “弟子拜谢师父。”两只小妖也连连拜见。 这三位跪在三藏法师面前,重重叩头,然后法海伸手在他们三人头顶微微摩挲,便落去了他们的发丝。 “尔等既贫僧门下,便要知晓本门禁忌...若胆敢为恶,贫僧便远在万里之外,也当亲将尔等超度。” “弟子谨记。”三人齐齐答应。 “既入佛门,当有法号。贫僧门下皆为悟字...”法海看向了小象,道:“你便唤作悟相吧。” “你二人,大郎作悟真,二郎作悟性。” “谢师父赐法号。” “去见过诸位师兄吧。” 三人又去挨着见过了诸位师兄。 紧接着便是全城齐贺,宝象国国君下令万民齐乐,一应花销皆取之内帑,不动用百姓分毫。 ...... 此刻半空中有两位菩萨正隐去了身形观瞧,正是观音菩萨与普贤菩萨两位大士。 “善哉善哉。”观音菩萨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她看着普贤大士笑问道:“如何?” “阿弥陀佛。”普贤菩萨也笑着回应:“不愧高僧之名。” 观音菩萨忽低头轻声道:“你那坐下白象此番在狮驼岭...” “他生此子,便是要去全兄弟义气。”普贤菩萨看向了观音菩萨,长叹一声:“由他去吧。” “阿弥陀佛。”观音菩萨皱眉道:“虽说这三藏西天取经步步该灾,可却不该将灾殃及众生,此举...灵山是否欠妥?” “贫僧行走三界,所见之处,处处皆灾,又何止是这西行路上?”普贤菩萨沉声道:“道友虽心系苍生,号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可终究...唉!” 普贤菩萨轻叹了一声,“众生皆苦,如何才能渡尽?渡不尽,渡不尽啊!” “渡不尽,便不渡了么?” 普贤菩萨面露疾苦相,“吾走遍三界,所行所至,有苦皆渡,如何不渡?道友身化万千,处处显灵,无求不应,如何不渡?” “为何渡不尽?” “众生无穷,苦亦无尽。” “阿弥陀佛。” 两位菩萨对视一眼,并没有继续言语,就此散场。 ...... 在宝象国小住了三五日,法海师徒终于道别启程向西。 法海在临走之前,将《华严经》全文留下,以供宝象佛寺众僧研习,此外还留了一篇《地藏本愿经》,用以超渡亡魂。 小象恋恋不舍,苦苦哀求师父与诸位师兄多留几日,这些时日他白天跟着师父念佛,夜里跟着师兄们修行,非常充实。 非但佛法有了长足的进步,便是身体也愈发结实了。 他本以为自己的体魄已经住够强健,却不料四位师兄他是一个都打不过,后来仔细询问才知道,原来这四位师兄的来历尽皆不凡。 “为师此去西天拜佛求经,功成之后还有返程之日,到时再来小住几日就是。”法海摸了摸小象的脑袋,笑道:“那《宝象佛经》虽然错漏百出,但好歹也是本寺僧人九代之心血,为师期待你终有一日,将其着成一部真正的传世佛经,如此...才不负为师期望。” 小象见师父对自己竟然有如此大的期许,连忙跪地磕头道:“弟子一定不负师父教导,真正着成这《宝象佛经》!” “诸位也不必远送了,贫僧告辞了。” 宝象国国王、王后、以及百花羞公主,宝象佛寺住持连带众僧与三藏法师的三位弟子,目送师徒一行西行,直到看不见身影之后,这才相互对视一眼,反身入城。 众人又在宝象佛寺大殿之中汇聚一处,他们围成一个圈,气氛稍有些凝重。 过不多久,小象(悟相)开口道:“小僧先表个态——” 82中文网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圣归山 “‘灵牙象佛’这个名号,小僧是万万不敢再担着了。”小象又指了指背后的金身佛像,开口道:“这金身留着也是遗祸,不如就此熔了...” 住持长老沉吟许久,道:“佛爷,这是不是...” “别叫我佛爷。”小象连忙捂着住持长老的嘴,道:“以后就唤我法号悟相。” 住持长老那里敢应,但一时又不知该如何称呼,况且看到他心意已决,也知道自己劝不住,只在一旁道:“可换一个小的。” 小象又道:“这宝象佛寺的牌匾,是不是也该换一换?” 住持长老又是轻叹一声,眼中露出几分不舍,他到不是舍不得,可毕竟是传承了二百年的基业,怎能没有感情? 百花羞在一旁瞧的真切,她开口道:“父王,这宝象佛寺毕竟是我国国寺...‘象佛’虽为假,但寺院却真,以儿臣看,宝象佛寺到也无需更名,只把这正殿换作圣佛殿,其中供奉圣僧金身即可。” 国王心中考量许久,道:“这是不是...” “父王。”百花羞又道:“父王莫非忘了儿臣心愿?儿臣正要将那碗子山波月洞改建为专供圣僧的佛寺?” 那住持长老这一听这话,顿时急道:“改,我寺才要改为圣佛寺,特奉圣佛...公主,那碗子山在荒郊之外,能有几分香火?岂能让圣佛金身落于山野之中。” 百花公主如何能应? “世俗喧闹,圣佛当处江湖之远,才得清净。”百花羞沉声道:“莫非你认为以圣僧大德,会贪恋红尘香火?况且我的两个孩儿乃是圣佛弟子,碗子山圣佛寺当为正统!” 住持长老连忙把小象拉扯过来,道:“公主此言差矣,我寺也有圣佛弟子!” 双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住持长老倚老卖老,甚至不惜摆出老态龙钟的‘碰瓷’模样。 百花公主自然不甘示弱,也收了手口舌之力,把妇孺娇弱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两位都是功力深厚之辈,众人非但插不上手,甚至不敢上去拉架,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波及。 等二人吵累了,国王出来收拾残局,他刚才也是在一旁思索,瞧瞧有没有什么破局良策....终于也是让他想出了些门道,有没有用还不知道,但先有了一个章程。 若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大家再商量,总要好过这般无意义的争吵。 “依寡人之见...这宝象佛寺从今日起,更名为宝相国寺,寺中废除正殿,另设东西二宫,一宫供奉圣僧三藏法师,另一宫...不如就竖起普贤菩萨金身,毕竟圣僧所传之经文,乃是普贤菩萨行愿品...” “陛下。”王后娘娘忽然开口问道:“这一寺立两宫,会不会有什么忌讳之处?” “寡人又不通佛法,而且只是个建议...”国王想了想又道:“要不...就算了给普贤菩萨立金身?” “陛下万万不可!”王后又劝谏:“陛下刚才话已出口,想必菩萨早有感应,若您此时反悔,才是报应。” “老衲有法!”住持长老急忙道:“陛下,也不必废除正殿,也无需另设二宫,其实只把这宝相国寺正殿中的象佛金身换做菩萨菩萨金身即可,至于圣佛金身,陛下何不另起一寺,再作供养?” 百花公主道:“正好波月洞改建...” 住持长老立刻打断,“何必非要去波月洞大费周折,这宝相佛寺空占国土,却无真佛,正该献出土地。” 双方又是一阵吵闹—— 不过事情最终还是有了一个解决方案。 原本宝象佛寺一分二,一处改建成为普贤禅院,专供普贤菩萨;另一处改建成为宝相国寺,其中正殿为圣佛殿,立三藏法师金身,偏殿则是唤作行者殿,供奉灵象头陀...其实就是小象的金身。 象佛这个名号他是不敢再顶着了,但“灵象行者”这个名号,他倒也自认担当得起。 而波月洞,则是改建为圣佛行宫,其中立五圣庙,主位是三藏法师,两旁则是他的四位弟子。 ...... 法海领着几个徒弟一路西行,因小白龙探得前方一个月的路程都没有什么妖怪,大圣对三藏法师说道:“师父,弟子如今虽是在跟着您出家行走,但终究未曾了断红尘...当年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多年,也不知家中此番究竟是何等模样,故而想请师父宽放弟子两日,弟子回一趟花果山,去关照一番那些猴子猴孙,才算是断了牵挂,同师父一心一意往西天取经去。” 此乃人之常情。 法海见悟空愈通人性,心中也是高兴,便道:“敖烈探得前路平坦,便是有些个妖魔强盗,也无甚大碍,你自去就是。” 悟空连连叩头。 “你且记着,遇事不可急躁,也不必担忧为师这里,你自将山中事务料理得当,再归不迟。” 大圣又是一番拜谢。 “八戒,我不在时,你要小心侍奉师父,且不可耍懒怠慢。” 八戒却道:“猴哥,瞧你这话说得...有我老猪在,保管师父妥帖,你就放心吧。” “既如此,俺老孙去也——” 大圣一个纵身,腾云而走。 八戒想了想,凑到了师父跟前,道:“师父啊...您看猴哥都请假了,能不能等他回来,也放弟子两日?” “哦?”法海笑道:“悟空是惦记他山中的猴子猴孙,你又有什么要紧事?” “师父,我瞧二师兄他是想回高老庄了。”沙悟净一旁笑道:“只可惜弟子不曾见过高小姐的模样,不知究竟何等人物,让二师兄魂牵梦绕。” “沙师弟,这话可不兴瞎说——” 悟净想了想,又道:“是小弟失言了,二师兄分明多情,怎恋一只花?许是...想起了那白骨精?” “师父,这大师兄不在,又轮到这沙师弟调笑弟子,弟子不请假了还不行么...” 法海也不说话,只一双眼睛看着八戒发慌。 八戒低头道,“翠兰终究跟那妖精不一样...” “阿弥陀佛。”法海轻叹一声,道:“八戒,你心性尚缺,还得继续修行。” “师父偏心眼,只准猴哥恋家,便不准老猪恋家。” 沙悟净连忙将二师兄拉开,道:“二师兄,你那是恋家么?分明是馋高小姐的身子,再说几句,小心惹恼了师父罚你。” 却不料八戒小声道:“沙师弟,你不知道...正是要趁着猴哥不在才能这般放肆...便是师父打骂两声,也无什么大碍。若是猴哥回来,自然不敢随时使小性子,否则师父定让他念经来折磨...” 悟净:... ...... 大圣腾云驾雾,早望见东洋大海,道:“我不走此路者,已五百年矣!” 东海为四海之首,自然是非同小可,大圣一眼望去,只见烟波荡荡,巨浪悠悠,上接天河,下通地脉。 潮来汹涌,犹如霹雳吼三春;水浸湾环,却似狂风吹九夏。 大圣踩在东海浪涛之上,心说过了五百年之久,还是无什么变化,既无村社人家,更无与舟楫渔船,只有些野禽出没,沙鸟沉浮。 大圣瞧着鱼翔浅底,又观鹰击长空,心自广阔傲然。 那行者将身一纵,跳过了东洋大海,早至花果山头落下祥云,却忽生了一怒浊气来! 眼前这花果山,山上花草俱无,烟霞尽绝;峰岩倒塌,林树焦枯...破败如斯,哪里还有往日景象? 大圣细细思量片刻,便也想明白了关窍,应当是当年自己同杨二郎斗法,却被他麾下梅山六将,并一千二百草头神放火烧山,才有了如今模样。 “虽是那二郎真君手段狠辣,可不也怪俺老孙仗着神通胡作非为?当年只顾自己肆意畅快,又如何认真想过天兵下界,当是何等灾祸?” 大圣心中悲切,觉着花果山有此一遭劫难,也怪自己造孽。 恨不能早遇师父教导,否则何至于此? 大圣收拾了一番心情,他此番归来不能露怯,否则叫他这一山小妖如何自处? “孩儿们!” 大圣一声高呵,在山间回荡,预示着猴王归来。 他身前芳草坡前、曼荆凹里响一声,跳出七八个小猴,一拥上前,围住叩头,高叫道:“大圣爷爷?是大圣爷爷!大圣爷爷回来了!” “大圣爷爷回来了!” 霎时间,整个花果山便四起猿啸之声,不绝如缕。 大圣见他们一个个身形瘦弱,不复往日灵巧,心中觉着奇怪,大闹天宫是五百年前的事儿,此番他都从五行山下脱困而出,怎么这些猴儿...精神反不如他? 大圣细心问道:“你们因何不耍不顽,一个个都潜踪隐迹?我来多时了,不见你们形影,何也?” 群猴听说,一个个垂泪告道:“大圣爷爷不知道,我等苦啊!” “不急不急,慢慢说,若是有什么冤屈之处,俺老孙自为尔等撑腰。” “自大圣爷爷被擒去天上,小的们便饱受围猎之苦...” “何人围猎?”大圣沉声道:“是天兵?草头神?还是别处妖魔?” “不是天兵,天兵自回天后,便再也未曾下来过...也不是二郎菩萨麾下的草头神,大圣爷爷被抓走之后,那火也还是他们救的...至于妖魔,自咱们花果山被天庭围剿,哪儿还有别处妖魔敢来沾边儿...” 82中文网 第一百三十章 大圣动了杀心 “大圣爷爷...”一小猴哭哭啼啼说道:“大多是闻风而来斩妖除魔的修士,还有一些专门猎捕小妖的猎人...他们布下陷阱,又有硬弩强弓,黄鹰劣犬,网扣枪钩...似我等这般小妖,无甚法力,被他拿去便没了性命。因此不敢出头顽耍,只是深潜洞府,远避窝巢,饥去坡前偷草食,渴来涧下吸清泉。才听得大圣爷爷声音,特来接见...我等丢了大圣爷爷的威风,万望大圣爷爷恕罪。” 大圣见到了这时节,小猴们各自性命都难活,却依旧担忧落了自己的名声,心中更是凄切,他忍不住问道:“若非我大闹天宫,才叫你们落得这般下场...你们不怨我?” “哎呀!” 猴儿们瞬间跪作一团,其中一个连声道:“我等猴子猴孙当年亦是仰仗大王威风,如今大王落难,我等虽难捱,但也是与大王共患难...许些委屈忍忍就过去,此番不正是将大王等至,重振花果山旗鼓?” 大圣闻言心中甚至感动,此前悲切之意也被稍稍冲散了些,看着猴儿们不断向此地汇聚,大圣的眉头又稍稍一凝,问道:“你们还有多少在此山上?” 一猴儿回答:“老者小者,只有千把。” “怎只剩下这些?”大圣急忙问道:“我当时共有四万七千群妖,如今都往那里去了?” “当年爷爷大闹天宫时失手被捉,当时已经散去了大半儿;二郎菩萨放火烧山,也烧死不少,再加上一把火将山中瓜果烧得十不存一....没了食物应用,便又有一半去了别山。剩下的便是我们了,这些年捱苦的住在山中,有被修士斩杀的,也有被打猎的抢走的...算上生老病死的,便只剩下我们的这些了。也多亏了大圣爷爷当年在地府勾画一应猴儿明细,那些有名字的猴儿,倒也不曾死去...” 大圣越听越不是滋味。 他此前还总把大闹天宫挂在嘴上,可此时...他却只恨自己行事莽撞。若非自己肆意妄为,目中无人,做事冲动亦无章法,不知修身,不能养性...何至于连累一众小猴落得这般境地? 大圣细细回想,若当年的自己,能有自己今日半分冷静,恐怕也能规避这般惨祸。 谋定而后动。 大圣脑中又想起师父经常挂在嘴边的五个字,却也悔之晚矣。 但当年是俺老孙大闹天宫,两军对垒之下,难免伤亡...可今时今日,又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还来捕杀他花果山的猴子猴孙? 便是当年反天宫,也不曾恶过人类。 或许那原本从属的七十二洞妖王之中,有些个肉食不安分的吃过人;但这花果山群猴,一向都是些吃瓜果松榛,饮用山间清泉... 如今这般模样,也只是‘饥去坡前偷草食,渴来涧下吸清泉’,却如何轮得到修士来降妖除魔? 正经吃人的妖魔不敢降服,却要踩着俺老孙花果山的名头杨威么? 大圣看着小猴们问道:“那些自称斩妖除魔的修士,老孙自去料理...可那些捕猎的强人,为何要捉了你们去?” “大圣爷爷!”小猴连声哭诉:“那些猎户才是可恨,他把我们中箭着枪的,中毒打死的,拿了去剥皮剔骨,酱煮醋蒸,油煎盐炒,当做下饭食用。或有那遭网的,遇扣的,夹活儿拿去了,教他跳圈做戏,翻筋斗,竖蜻蜓,当街上筛锣擂鼓,无所不为的顽耍...” “ke——!” 便是大圣跟着师父学了一身的好涵养,此刻也忍不住怒发冲冠,他险些展露妖魔之相—— “眼下谁人在水帘洞执事。” 他这边儿话音刚落下,那边儿便有四个老猴匆匆上前来,正是他当年在花果山水帘洞称王时,麾下的四健将。唤作——马流二元帅,奔芭二将军。 “大王!是我等。” 四个老猴连忙跪地见礼,他几人刚才正在洞中,忽然听到一声“孩儿们”在山间回荡,知是美猴王归来,已经紧赶慢赶...却还是来晚了些。 “起来吧。”大圣见四个老猴心情颇为复杂,他本想要问问,为何见那修士与猎人捕杀群猴而无作为。 但又一想,连自己都被压在五行山下,他们这些寻常猴妖自然不敢露面。 大闹天宫失败,自己战败被擒,花果山孤立无援,人人都想要来踩上一脚...他们只是这般躲避虽然憋屈了些,可若是再引得四方围剿,恐祸事更大。 念及此处,大圣便先将此事按下不提。 如今自己已然归来,花果山自当重振旗鼓,岂能再受人辱? “吾等恭迎大王归山!”马流二元帅,奔芭二将军并不起身,反而是跪在地上带头呼和。 “吾等恭迎大王归山!” “吾等恭迎大王归山!” 顿时群猴齐啸—— “静着些——”大圣轻喝一声,整个花果山鸦雀无声。 他虽五百年未归,但威望并不减当年,况且到了现在这般地步,能留下自然都是大圣的死忠。 也就是几位老猴胆子大些,走到大圣身前,小声:“大王,先回洞府吧。” “善。” 大圣走在前面,马流二元帅,奔芭二将军跟在他两侧,群猴在后方结队,当年操练的把艺还没有落下,倒也有几分肃杀。 回洞府的路上,一老猴好奇问道:“大王,近闻得你得了性命,保唐僧往西天取经,如何不走西方,却回本山?” “尔等已经知道了?”大圣停住了脚步,他更好奇。 “此前二郎菩萨遣人来过,言说大王已经从他五指山下脱身而出...” “噢~原来是他啊。”大圣点点头,道:“不错,我如今拜在一位大唐高僧门下,护持他一路往西天去...这位高僧唤作唐三藏,俺老孙在承蒙师父教导,受益良多...如今也是师父开恩,放俺老孙两日假期,这才能回山来看看尔等。” “大王还要走?”当即就有猴儿听出的不对。 大圣瞧着一众猴儿希冀的目光,虽然心中不忍,但还是如实说道:“走自然是要走的,毕竟我受了菩萨指点,又是师父救我脱困,自要一路走到西天去...不过尔等放心,等俺老孙西天取经得了正果,自然还会回来。” 众猴儿听到这话,立马又松了一口气,一老猴开口问道:“大王,西去取经,需得用时几何?” “看如今这般步数...还得少说还得十年之功。” “呼——”老猴长舒一口气,小道:“大王也不必为我等如此心忧,五百年多年都捱过来,十年不过是弹指一瞬,大王还是专心护持长老西行。” “今日大王归来,我等不说这些伤心话,快安排椰子酒来,与爷爷接风!” “呵呵呵呵。”大圣见这老猴言语之间还在关切自己,心中好一阵酸楚,但他口中却笑道:“好好好,但此番吾既归来,也不能白来一趟——这酒暂且先不饮,我且问尔等,那打猎的人,几时来我山上一度?” 大圣动了杀心。 而且还要大开杀戒。 便是师父日后惩戒,他也认罚。 总不能任凭自己猴子猴孙被杀的杀,被抓的抓,自己这个当大王的却无动于衷。 以往是自己不知道,可如今既然知道了,岂能毫无作为。 一老猴连忙道:“大王,不论甚么时度,只要他们得了空处,便要来山中缠绕...近两年来,几乎日日都来,未曾间断。” “今日可曾来过了?” “还未曾来。” “哼!” 大圣一双火眼金睛,此刻带着无边寒气,只是扫时之下,小猴儿却丝毫不惧,反一个个士气高涨。 以往他们受尽来的欺辱,如今大王归来,正是翻身做主,报仇雪恨之际! 大圣细想了许久,若自己出手,只消一顿乱棒,便能将那些猎人打杀,无非是沾染些杀孽...被师父以大日佛焰焚烧时多痛几分。 可这般,却忒不爽利。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些猎户既然是猎我猴子猴孙,便合该让它们亲自报仇。 “尔等可知晓那些猎户都是从何处进山?” “知晓,知晓。” “带我去看看。” 众人也不回水帘洞了,直接往猎户进山之路处走去,一路来到了山南,大圣瞧了瞧附近的山势,心中有是一阵思量。 “山中可还有留存兵器?” 一老猴道:“虽然不多,也可装得千数。” “分二百猴儿去,将器械尽数取来。” “是!” 老猴当即点了二百小猴,由他亲自带着去取兵器。 大圣又对着剩下的小猴儿们吩咐道:“小的们,都出去把那山上烧酥了的碎石头与我搬将起来,照我所指方向,或二三十个一推,或五六十个一堆,堆着我有用处。” “是!” 小猴儿们得了大圣吩咐,早就按捺不住,如今又瞧大圣要带他们报仇雪恨,一个个更是恨不得拿出十二分力气来。很快就便在大圣的指导之下,布得个有模有样的阵势。 此时老猴也领着二百小猴将一应兵刃取来,大圣瞧了瞧,也是无奈暗叹一口。 这兵刃未曾保养,有些枪杆已经腐烂,有些刀口也生了锈,许多长弓没了弦...就这样器械,如何能报仇? 也怪不得他们受人欺负,竟连几件趁手的兵器都寻不得。 “都近前来,还是吾传尔等秘法吧。” 82中文网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两位仙童错怪我了 这秘法其实很简单,主要一时半会儿想要传授给这些小猴们什么高深秘术,它们也不见得能学得上来,只是激发他们的气血之勇,主要还是依靠大圣施法。 也是巧得很,这边大圣才教了个七七八八,那边儿便有巡山的小猴来禀报:“大王,大王,那猎户们又进山了!” “来的好!”大圣冷哼一声,“只怕他们这两日不来,让俺老孙延误的归期。” “尔等各自藏好,埋伏于山间两侧,待俺老孙念动咒法,尔等便齐齐催动秘术,一起杀将出来。” “遵命!” 猴儿们各自藏好,大圣则上了山巅之上,他往前方望去,明眼瞧见山下,冬冬鼓响,当当锣鸣,竟有上千余人马,都架着鹰犬,持着刀枪... 说是猎手,但大圣瞧的真切,为首的几个还颇有法力,但在他的面前也不值一提。 便是那些寻常猎户,一个个也不极不寻常,面向凶恶,血气喷张。 再看他们袋插狼牙箭,胯挂宝凋弓。人似搜山虎,马如跳涧龙。成群引着犬,满膀架其鹰...一应捕猎器械十分齐全,完全是有备而来。 只这般看,到也不怪这四只老猴不敢引着这些猴儿反抗,却全都藏起来。 就凭如今花果山上的老弱,还有那些就快就不能用的器械,如何能敌? 冒然应战,才恐伤了性命。 大圣再瞧一阵,见这些猎人入山毫无警惕,就像是入了自家猎场一般,更是不禁心头火起。 山间埋伏着的小猴儿们一个个绷紧了心弦,眼前今日翻身,要泄了五百年郁结,自是心情激荡。 那些猎人,或是手持粘竿兔叉开路,或是布下牛头拦路网,又接成阎王扣子绳,一路走一路还要将陷阱布下,言语之间不是说前日猴脑美味,便是言及那杂耍猴儿卖了个好价钱,如今他们守着花果山,何当发大财云云—— 到此,大圣再不能忍,登时现身于山巅之上,大叫一声:“呔!尔等恶贼,安敢如此欺我花果山!” “孩儿们!” “在!” 小猴们顿时也从山间显出身形,开始嘶吼呐喊,一时间将这群猎人叫得心神慌乱。 “不要怕,不要慌!一群毛猴而已,吾等不知拿了他们多少去,杀——啊!” 他话还没说完,大圣的金箍棒已经从山巅无限伸长,直接捣碎了他的胸膛。 “无量天尊,道化乾坤。八九地煞,神通显化——起!” 呼—— 往那巽地上吸了一口气,呼的吹将去,便是一阵狂风。 大圣总觉着自己师父施法念咒时的气场非常强大,以上言语都是他编撰的,其实跟这借助巽风诀与小猴儿们提前备下的是石头,而施展出来的“走石飞沙之神通道法”并没有什么关联。 此法乃是他当日受到了黄风怪“三昧神风”之启发,借鉴而成,威力虽远远比不上那“三昧神风”,但此刻反对这些个凡人猎手,已是足够。 这风沙起时,到也有几分乾坤昏荡荡,日月暗沉沉之势头,如虎啸龙吟,摧人心魄。 一时间整个花果山扬尘播土,倒树摧林。之前让猴儿们准备好的碎石,乘风而起,借势乱舞。 “呜呼——” 听见大圣念动终于,猴儿们也按照大圣的吩咐纷纷以猿啸之声响应,配合自家大王秘法。 千余小猴的之气机连成一片,血气奔涌,一个个手持器械,将那些要从风沙之中逃窜出来的猎人一一杀死。 这秘法其实就是激发他们血脉之力,只要大圣做法,他们跟着呼应即可。 大圣神通不凡,领头的几个人物知道厉害,下意识想要逃遁,但大圣怎么可能放过他们,以手中铁棒强行破了他们的遁法。 “呼呼呼呼——!” 不多时,借着大圣神通,战场早就是一边倒的态势,千余猎手没有一个能跑得了的,除了被大圣抓住的这几个有些跟脚的领头人,基本被杀了个七七八八。 “阿弥陀佛。” 大圣看着被血染红的南山角,内心深处生出颇多感慨,妖吃人,人杀妖,这等事情在三界司空见惯,可他这一路上毕竟跟着师父学到了不少佛法。此刻虽不后悔,但却有些迷茫。 似师父这般既讲慈悲,又得大义的高僧终究是少数,那些只是为了斩妖除魔而动刀兵的修士,才是三界主流。 怪不得修行难做,想要当好一个和尚更为不容易,大圣此刻大约也知道,为什么以师父这等人物,依旧不能免除大日佛焰之痛楚。 大圣只吩咐将这几个领头的锁住,他却盘坐于南山之巅,念起了超度经文。 大圣所念,自然也是师承三藏法师的地藏经。 千余冤魂,被一齐送往阴山道场,该得什么下场,自有地藏王菩萨审判。 当然了,大圣是默念经文,他也怕这些猴儿们受不了。 “小的们。”大圣念完起身,招呼猴儿们进前来。 “大王!”猴儿们纷纷身前下拜,刚才一通厮杀,当真的爽快,只觉压抑了五百年,今朝算是拨得云雾见青天。 大圣见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吩咐道:“你们去南山下,把那打死的猎户衣服,剥得来家洗净血迹,穿了遮寒;把死人的尸首,都推在那万丈深潭里;” “把死了的马、犬、鹰,拖来剥了皮做靴穿,毛发各自编织,至于剩下肉,唔...便将肉腌着慢慢的食用;把那些弓箭枪刀,与你们操演武艺;将那杂色旗号,收来我用。” 群猴答应下来。 一老猴道:“大王,如今大王做了和尚,我等便是大王门生,自当跟着大王一同守戒。” “哈哈哈。”大圣听了颇为好笑,道:“尔等倒也不必为俺老孙持戒,刚才这一通死杀岂非天大的业障?吾只是观山中无甚食用,才这般说...算了,想吃的便吃,不想吃的便不吃...只有一点,吃肉可以,不可吃人。” “咱们花果山的猴儿,一向不吃人。” “都散了吧。”大圣挥挥手。 群猴散了去,大圣将几个领头的猎手提了过来,冷声道:“何人指示尔等在我花果山围猎?” 一人却道:“花果山在我傲来国境内,何时成了你的花果山?” “想不到五百年过去傲来国还在。”大圣嗤笑一声:“尔等何门何派,速速招来。” “不说?”大圣双目微微一眯,瞧着猴儿们都走了个七七八八,便道:“俺老孙如今拜在三藏法师门下,还是个修佛人物,早已不好杀斗...放心,我不会对你们言行逼供,只会用佛法,令尔等感悟。” 片刻之后,大圣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这几人受到佛法感召,知道自己罪大恶极,交代清楚自己的恶行之后,便纷纷自尽偿还罪孽 大圣先将那些被捉去的猴儿,能救的一一救回,然后去了一趟傲来国,将这几人的尸首陈于傲来国王都郡王府,高声道:“花果山水帘洞齐天大圣孙悟空归来!” 说完这一句,又搬空了郡王府府库与粮仓,又留了一句话,“索为尔等欺我花果山之赔。” 大圣回到花果山,将府库中的器具与兵刃一一放出,又重开了花果山粮库,囤积粮草。复又在山巅竖起高高一杆大旗,上写明:“重修花果山复整水帘洞齐天大圣”十四个大字,意为昭告三界,这花果山群猴从此有他护着。 做完这些,大圣直下了龙宫,见了东海龙王。 “老龙王!” “哎幼!大圣?”敖广见是孙悟空到来,心中直呼晦气,但面上却是笑嘻嘻的迎上来,道:“久闻大圣脱得五行山之困,如今正保唐僧西天取经,今日怎到了老龙这里?” “师父通情,绕俺老孙两日假,让俺老孙回家来照看一下这猴子猴孙,却不料...哼!”大圣此刻说起这般来,还是恨得牙痒痒。 安卓苹果均可。】 老龙王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也不接茬,只是道:“大圣请坐,看茶!” “茶就不喝了,只是向老邻居借些甘霖仙水,把山洗青了。前栽榆柳,后种松楠,在重活些桃李枣梅...” “小事,小事。”老龙王此刻只想快些把他打发走,听他只是借些甘霖仙水洗山,就是他一个喷嚏的事儿,道:“老龙亲自走一趟就是。” 大圣:“今日怎如此大方?” 老龙:... ...... 天庭。 兜率宫。 趁着老君不在,天奴鬼鬼祟祟入得门来。 “什么人!” 两个童子将他拦住。 “两位仙童,是我。”天奴对着两位童子拱拱手。 “原来是你啊。”穿金衣服的童子,笑道:“你不跟着王母娘娘个整顿天庭的思凡之风,怎跑到我兜率宫来了?难道是想要偷丹?” “两位仙童错怪我了。”天奴却沉声道:“我是特来报信的。” “报信?什么信?”金衣服的童子好奇道。 “那唐僧师徒一路已经过了宝象国,再往前走不远,便是压龙山。” 两个童子顿时神情微变。 天奴拱拱手,道:“我言尽于此,告辞了。” 说完之后,天奴也不多留,直接抽身便走。 两个童子对视几眼,金色道袍的童子沉声道:“母亲有难矣!” 银色道袍的童子,道:“老君言说出门三日,此刻宫中亦无炉火...我等速速下界护着母亲,等那唐僧师徒过了山再回来,以防万一。” 82中文网 第一百三十二章 此乃佛祖之境界 两位童子暗自商议了一阵,知道以他们两个的能耐,恐怕不是那猴子的对手。 便取了老君留在兜率宫中的几样法器,又取来了一些此前老君试验新品时炼废了的丹药,出宫的时候喂给那青牛,并对它说道:“此番你替我们瞒着,下次若有机会,也叫你去下界耍耍。” 青牛将丹药囫囵吞下,后又扭了个身,背对着二人。 两位童子这才出了兜率宫,匆匆下界。 一路直下压龙山,入了妖洞,在一位九尾老狐身前下拜,道:“孩儿见过母亲。” “咳咳咳——”这老狐老态龙钟,面相苍白,气息虚浮,“你二人怎下凡来了,还变成这般妖魔模样,快快回去,当心老君责罚。” 原是这二人下到凡间时,已经变成了本相,正是金角与银角。 “母亲,您不知道...最近有个厉害人物要从此路过。”金角开口向老狐解释道:“他手下有个手段凶狠的大徒弟唤作孙悟空,是当年大闹天宫齐天大圣,如今跟着那和尚一路西行...惯能斩妖除魔。” 银角也向他母亲陈述厉害,“他们师徒一路走来,不知降服了多少妖魔,便是那天上下凡为妖的奎木狼,也被强行渡化了去。” “我二人担忧母亲遭了他们师徒之害,因此下凡护持。”金角向着老狐拱拱手,道:“母亲,他们师徒厉害,不如暂避风头,我兄弟两个带着母亲四处转转,散散心——” “是极,是极。”银角也连连道:“母亲可有什么去处?便由我与大哥相陪,等他们师徒过了压龙山,咱们在回来...” 能避开,自然是最好的。 金角与银角虽然取了老君诸多法宝下凡,但心中依然没有什么底气,他们两个只是烧火童子,在老君这里能学到什么道法?若是在兜率宫中,便是那满天神佛见了也得称呼他们俩一声仙童,可如今下了凡谁又认得他们是老君的童子? 安卓苹果均可。】 自是他们两个在下方言语,这老狐却在上方久久沉默不语。 金角银角眼前着不大对劲儿,连忙询问:“母亲,可是还有什么难处?” “我且问你们,你们口中那一路西行的和尚,可是唤作唐三藏?” 金角银角点头道:“正是,母亲也知他?” 老狐沉吟了片刻,细看了金角与银角许久,才缓缓开口:“前些时候有过传言,言说吃了唐僧肉能够长生不老,飞仙成佛。” 金角也跟着点点头,道:“据说是菩萨所言,应当无错。” 银角却面色微变,虚声道:“母亲,您该不会是...想要吃那唐僧肉吧?” ...... 傲来国的动作很快。 国王在第二日便派了使者来下国书,言说要与花果山修好。 为表诚意,国王已经严惩了郡王,并且夺了他的爵位,贬为庶民; 并且发动了倾尽举国之力,将散落于他国中花果山猴属全都送还花果山; 还准备于花果山互市,傲来国可以用粮食、铁器、厨具等等生活用品,来交换花果山的瓜果以及特酿的猴儿酒。 这些事物,大圣都交给了四只老猴去处理,他如今将花果山安顿好,眼看着一切将要进入正轨,自然就要离开了。 大圣最后嘱咐了猴儿们一番,道:“俺老孙去也!” 一个跟头向西去,要追上师父一行。 “师父——” 大圣远远见着师父,便连声呼呵。 “哎呀!”八戒闻声最先坐不住,顺音而望见大圣已经落地,连忙去搀师父,一边动手还一边儿道:“师父,师父,你看...是猴哥回来了。” “师父——” 啪! 大圣见到师父的时候,二话不说便直接跪在了地上,向着师父连续磕了几个响头,然后一副任由师父惩戒的模样:“师父,弟子此番回山大开杀戒,请师父责罚。” 嘶—— 一听猴哥这般言语,八戒也不敢往身边儿靠了,他稍稍离开了师父一两步,先是偷瞧师父神情,见师父依旧如同往常一般神情,似乎并没有发怒的迹象,他反而琢磨不出来师父究竟什么想法。 大圣俯首不起,师父始终没有开口言语,周边儿的空气,稍稍有些凝重。 “悟空啊。” 也不知大圣在地上跪了多久,法海终于开口道:“你真的错了么?或者说,你自己也认为自己做错了么?” 这一句,把悟空自己都问住了,他抬头去看师父,眼中迷茫不减。 他本以为见到师父,被师父惩戒一番之后,他就会清醒许多,但却万万没想到,师父却是这样一个问法。 自己错了么? “且让为师猜一猜。”法海瞧着悟空这般神情不振的模样,问道:“可是回到花果山,见了山中的猴子猴孙受人欺辱?” “师父怎么知道?” “你当年大闹天宫闯下多大的祸事?”法海走到大圣身前,也不扶他,只是拍拍大圣的肩膀,缓声道:“你自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那山中猴儿们没了你的庇护,这五百年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 大圣顿时双目垂泪,道:“师父,山中原有猴群四万七千数,如今却只剩下千余老小...弟子,委实对不住他们,让他们跟着俺老孙受了这般灾苦。” “所以你此番回去,见猴子猴孙被人杀戮欺辱,便起了杀心?” “是。”大圣低头道:“弟子做法,让山中猴儿们亲手报仇,共杀捕猴猎手千众。此杀孽,当应在弟子身上。” “悟空。” “弟子在。” “杀孽是在你身上不假,但此事...你认为如何做,才不算错?”法海看着悟空道:“难道是大发慈悲,放过了那些屠戮你猴子猴子的凶手,就对了么?” 大圣顿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法海又开口道:“你认为你错了,无非是你现在身在佛门,以佛门之戒律来约束自己的行为,你犯下如此杀孽,自然是你的错处。” “弟子,难道没做错?” “什么是错?什么是对?”法海亦沉声道:“你此刻去灵山脚下,杀他千百僧人,佛祖或许只会出手将你渡化,并不会要了你的性命...你认为佛祖是对,是错?” 大圣心中暗暗思索:若是佛祖不杀自己,只是渡化了自己,对那死去的千百僧人岂非太过不公?但这似乎却确实是佛祖能做出来的事情。 究竟是对,是错...他也想不明白。 大圣沉默许久,缓缓开口:“此乃佛祖之境界,弟子不能体悟。” 法海笑道:“因此,为师至今不过一介凡僧,而你...却也只是一个头陀行者。既然没有佛祖的境界,又如何以佛祖行事来强求自身?现下修行,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大圣有道:“若是佛祖干脆一掌将弟子灭杀呢?” “连佛祖都有仇必报,你为猴子猴孙报仇,又有什么错呢?” 大圣顿时豁然开朗,此前心魔消散一空。 师父不愧是大唐高僧,三言两语便解开了自己的心中困惑。 “弟子多谢师父指点。”大圣向着师父重重拜了几下。 只是法海神情依旧如常,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轻松,法海复又对着大圣说道:“话是这般说,但是那千余杀孽,自在你身上担着。” 大圣神情坚定,道:“这般杀孽,弟子心甘情愿背负。” 法海似心有所感,忽开口问道:“若说有一日,尔等为人所害,为师该如何做?” “怎会如此?” “怎不会如此?”法海看着大圣问道:“我一路西行,结下冤仇无数,如今或是在西行路上,还担着这取经重责,因此看来无碍...但世事岂能皆有定数?天蓬、黄风鼠、奎木狼...还有那险些被我超度宝相(小象),一个个皆有背景,况且此去西天,路还长远,谁知道还有些什么妖魔鬼怪?诸天神佛的秉性,你比为师更清楚...” 大圣万万没想到,今日本是自己向师父请罪,却不料竟然引出了师父这般禁忌话题。 “师父...”大圣吞咽了一口唾沫,道:“您今日怎么说起这些来了?” 法海看着悟空道:“只是随口一言。” 大圣神情认真,却是笑着道:“若当真有那一日,定是我师徒成了三界公敌,若弟子死在师父之前...恐怕师父也不见得是那些对头的敌手,弟子希望师父藏于三界,等修炼有成,有了完全把握再为弟子报仇雪恨;亦有可能是弟子先一步于那些对头同归于尽,师父只记得每到俺老孙...呜呜——” 不知什么时候,八戒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馒头,塞到了大圣嘴里,一边儿往里塞,一边儿道:“你这遭瘟的猴子,竟说些不吉利的话,吃个馒头压一压。” 大圣:... 八戒在师父的注视下,讪讪一笑,道:“师父,若是咱们师徒遇了难,老猪我保准第一个逃命,给咱们师徒承继香火...哎幼!” 大圣与八戒顿时扭打在一处,似乎也稍稍冲澹了些刚才的凝重气氛。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法海心中默念《心经》,神情似乎稍稍有些放松,但也十分有限。 片刻后,对着几个弟子道:“启程吧。” 82中文网 第一百三十三章 菩萨不妨也做个见证 众师徒一路西行暂且不提。 先是在灵山之中,佛祖得知了宝象国之事,又瞧见观音菩萨独立于殿下,开口道:“菩萨来意吾已知晓,那小象既然有此缘法,便算它的造化,以期他不负三藏少动慈悲之心,终究能得个正果吧。” 观音菩萨也不觉着意外,毕竟是佛祖当面,她只开口道:“我佛慈悲。” “九九八一难,如今难凑。”观音菩萨望着上首的佛祖,“众仙佛如今皆知那三藏法师手段凶狠,又有天蓬、黄风鼠以及奎木狼乃为前车之鉴,恐不肯轻易放坐下坐骑与门下弟子下山。” 佛祖想了想,道:“假亦真时真亦假。” 菩萨顿时眉头一皱,道:“佛祖,若当真是这般...” “菩萨也知当年封神之劫,如今西游亦是一劫。” 菩萨心生担忧,“若不加禁忌,以至三藏于半路夭折...” 佛祖闭目,念了一声:“吾亦可亲往东方传经。” 菩萨:... “老君的两位照看丹炉童子下凡了。”佛祖话锋一转,对着菩萨说道:“还得劳烦菩萨亲去天庭分说。” 观音菩萨听了这话神情愈发凝重,忍不住开口道:“老君为何此时添乱?” “或许...是当真要考验一番三藏师徒斩妖除魔之决心?”佛祖笑道:“菩萨对此事什么看?” “恕贫僧斗胆直言...佛祖还是准备亲自往东方传经吧。” 依照菩萨对三藏的了解,若是老君的两位童子下凡为妖作恶,必然是死路一条。 但他若是强行将这两位童子超度,老君如何能善罢甘休? 话是这样说,可她又不能坐视不理,便也只好往天庭跑一趟。 且不论老君是个什么想法,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让两个童子下凡,确实不得不让人慎重。 不亲自跑一趟天庭,菩萨心里也没有个底气,若是能得知老君对此事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她便是出手微调,也有个大概方向。 观音菩萨一路上至天庭,她这种级别的人物,出入天宫自然也没有阻碍,当年降服大圣的时候,玉帝特下了令,菩萨可直入天宫,无需天将禀报。 入了天门,她也不去凌霄宝殿,径直去了兜率宫。 菩萨在外呼唤了两声:“弟子求见老君。” 但兜率宫内并无人回应,此事却有一内臣来请,在观音菩萨面前微微一礼,道:“菩萨,陛下与老君在封神台前对弈,得知菩萨前来,特请菩萨观棋。” 观音菩萨闻言也还了一礼,道:“还请前方带路。” “菩萨请。” 观音菩萨与天庭的关系一向不错,再加上观音菩萨大慈大悲的名声在外,三界众生少有不钦佩她品行的。 一路到了封神台前,果见玉帝与老君正分坐两旁,手执黑白。 观音菩萨走到近前来,正要向着二人躬身见礼,开口打招呼的时候,却见此刻轮到玉帝行棋,却陷入了长考之中,菩萨便没有开口说话。 老君见状,他伸手一指,棋盘一侧便凭空出现了一只蒲团,笑着对菩萨示意入座。 观音菩萨再次行礼,见老君点头应下之后,这才入座。 入座之后,菩萨也不多言,只是瞧着眼前的棋盘局势,黑白分明,倒也没有个明显上风。她有心想要询问一些老君家中仙童的事儿,可也知道此时不是个开口的时机。 心中稍稍有些烦闷。 老君能不知道自己的来意么? 菩萨不相信老君不知道。 可为何偏偏在此同玉帝下棋? 菩萨认为自己想得简单了,只瞧这两位一言不发的模样,她暗自思量,觉着自己被佛祖哄骗了...此刻该来的分明是如来,他不敢来,却让自己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帝缓缓落下一子,这才向着一旁的观音菩萨笑道:“菩萨也来了。” “见过陛下,老君。” 玉帝落子之后,老君也不着急落子,他见菩萨看似端正,其实心境也有些不太稳便,便笑道:“菩萨不去安排那唐三藏西行一应事务,原何上天啊?” 菩萨见老君开口,自也舒缓了一口气,道:“弟子此番上天,正是想要借老君门下两位童子下凡,为那三藏西行化作一难。” 老君既然明知故问。 菩萨也揣着明白装湖涂。 玉帝一旁沉声道:“菩萨向老君借人?须知那唐三藏与孙悟空皆没有个好脾性,莫非菩萨已经忘了天蓬与卷帘?” 菩萨见玉帝此刻扮黑脸,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付:“天蓬与卷帘之事已然揭过...” 玉帝眯着眼,双目与菩萨对视一处,“就算他们俩之事揭过,奎木狼总也是他强行超度的吧。” “陛下,此事您当谢过三藏才是。” “哦?”玉帝笑道:“他超度我天庭正神,朕不治他的罪已算是开恩,还得谢他?” “他超度了奎木狼,难道不是为陛下与杨戬解围。” 玉帝听了这话,又笑道:“便算菩萨之言有理...说到奎木狼,菩萨不妨看看身后的封神榜。” 菩萨闻言反身去看,见那封神台上金光招展,一道蕴含着天道玄韵的榜单便出现在她的面前,其中列着三百多位天庭正神的名号,有不少是当年同门同道,也有不少人物还是她亲手送上榜的。 却见那二十八宿处,原本写着奎木狼名讳的处,早已经化作一片虚空,但她细细感应之下,似乎又有一股道韵隐隐附着其中,似乎在孕育着什么。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菩萨心中想到了一则传言,但她并没有在神情上有所表露,等她回过头来,却听玉帝接着说道:“听闻三界有个传言,说吃了唐僧肉能长生不老,飞仙成佛。”玉帝嘴角微微上扬,打趣道:“都说此言乃是出自菩萨,因此三界妖魔对此深信不疑...” 对此,观音菩萨并没有多做解释,毕竟这等传言的真假,旁人或许分辨不清楚,可玉帝与老君当知道此言绝非出自自己之口,可此刻玉帝却偏偏这般言语,观音菩萨心知玉帝另有文章,便直接出言相问:“陛下欲意何为?” “朕亦听闻,除了凡人吃了唐僧肉能够长生不死,飞仙成佛...那封神榜上的神仙若是吃了唐僧肉,则能化出真灵,重塑肉身,从此脱离封神榜之掌控。” 便是沉着如观音菩萨,此刻也难免心神惊惧,“陛下,何至于此?” 老君摆摆手,示意观音菩萨稍安勿躁,道:“还有三日,那新的奎宿便会孕育而出,菩萨不妨与老道,还有陛下在此做个见证?” “三日?” 陛下点头:“天上的三日。” 菩萨听出了言外之意。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老君与陛下让自己在此等三日,那么下界将会过去三年,以老君之能,怎会不知道他的两个看炉童儿下界? 此番虽然没有明言,但也是告诉自己,他不会插手此事...相对应,往后三年自己也无法下凡给到三藏师徒任何帮助。 而这期间,若是陛下刚才之言传至天庭各处,那些真灵被锁在封神榜的天庭正神,如何能不生出异心? 危! 如果说另有转圜余地,恐怕就在于老君两个童子的生死了。 “阿弥陀佛。” 菩萨心中默念佛号,她知道从此刻起,这西游诸事的掌控权,就不在自己手中了。 也不知道稳坐于灵山的佛祖会有怎样的应对之策。 ...... 这些上层交锋,法海师徒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山雨欲来风满楼,他们心中或多或都会有些感应,一路上除了更加努力的修行之外,一时也别无他法。 走了许久,直过了一冬,又到了这三春时节。所谓轻风吹柳绿如丝,时催鸟语,暖烘花发,遍地芳菲,正是赏春的好景候。 师徒几个正行赏间,小白龙匆匆来报:“师父,前方有高山拦路,是个及其古怪的峰岭,山中有小妖巡守,把守森严。” 法海问道:“是个什么山?山中妖魔又有什么名堂?” “山名平顶山,有个莲花洞,洞中有两位妖王,分别唤作金角大王与银角大王。”小白龙向师父告罪道:“这两个妖魔法力不浅,且各有法宝随身,弟子怕泄露了行迹,未敢靠近打探,也瞧不出他两个究竟什么跟脚...万望师父恕罪。” 大圣闻言,则是站出来对着师父道:“师父,此番怕是遇上了硬茬子...再让俺老孙去探探吧,高低先瞧瞧他们两个底细。” “不可莽撞大意,小心行事。”法海点头应下,又道:“敖烈同去,有个照应。” “是!” 大圣与小白龙齐齐一拱手,道:“师父,我等去去就来。” 这平顶山莲花洞中的两位妖王,不是别人。 正是那私自下凡的金角大王与银角大王,他们前番在压龙山见过了他们的老母九尾老狐之后,得知母亲修行出了岔子,神魂受损,气血不足...若不能得大补之物调养,恐命不久矣。 因此才打上了唐僧肉的主意。 金角大王与金角大王一合计,母亲有难,当儿子的岂能坐视不管? 况且那唐僧师徒就到眼前...只需要取了唐僧肉,便能救母亲性命...原本只是想要护着母亲度过劫难的两位童子,干脆心下一狠,准备强行捉了那唐僧。 82中文网 第一百三十四章 自投罗网? 其实当时他们两个做出这个决定,本身就是一时冲动,并没有经过理智的思量。 当时在压龙山洞府,见到老母亲那副模样,他们这两个当儿子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又听老母亲说只有吃了唐僧肉这类大补的造化之物,才能还取生机。俩兄弟当时就在老母前面拍着胸膛保证,一定把唐僧肉取来孝敬老母。 又怕打起来波及到了老母亲,便在压龙山之前的平顶山设立洞府,竖起妖旗,将周围的小妖汇聚起来,也有个五六百之众。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俩甚至将老君幌金绳都留给了老娘,这宝贝出手,便是神仙也难逃束缚...也不似那葫芦施展起来颇为麻烦。 可这事儿...经不住细琢磨。 等他们两个在平顶山“安家落户”,又等着唐三藏师徒上门这段儿时间内,情绪渐渐稳健下来...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悔意。 到也不是他们不孝顺,只是...那唐三藏师徒厉害,他们海口到是夸的干脆,但究竟能有几分把握,其实他们兄弟两个也没有什么底气。 若非仗着老君的法宝的厉害,他们都不知该怎么装下去。 这一日。 “大哥。”银角大王小生对大哥说道:“那唐僧师徒可不好惹啊,我看...咱们还不如上天去求求老君,让他看在咱们侍奉多年的份儿上,赐下一粒救命丹药。” 金角大王想了想,开口道:“主意到是个好主意,但...兜率宫丹房中各种丹药你我都一清二楚,哪儿有什么救命仙丹?师父言说三日才回去,那救命仙丹炼制一炉少说也得七七四十九日,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你看母亲那般虚弱身体,可还有几年活头?” “唉——”银角大王也长叹一声,“也是我等不孝,整日在天宫享福,却不知老母在凡间受罪...”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吃那唐僧肉才能救老母一命了。”金角大王沉声道:“算算时间,那唐僧师徒,也该到咱们平顶山附近了...” 银角大王则开口道:“哥哥,兄弟我久在山中烦闷...便亲自带着小妖们去巡山,一来去探探那唐三藏走到了何处,二来看看能不能猎得一些血食来。” “若是遇见人,记得留下活口,给母亲送去。” “晓得。” 九尾老狐需以吸食人血,以及渡人之精气维持她现有的生命。 ...... 话说大圣与小白龙入山。 “好个险峻的山峰。”大圣忍不住叹了一声,道:“这山中妖气弥漫,所幸你未曾擅自行事,若是冒然动手,恐怕反将你折了进去。” 兄弟两个望着山峰。 只见巍巍峻岭,削削尖峰。 山峰之势头直入青霄,倒似个天梯难行。勾壑之沉穷落黄泉,处处有堑坑阻路。 再细细去看,那湾环深涧之下似有戏水蟒翻身;孤峻陡崖边可见出林虎剪尾。 只不过这些难处,如何能难得住大圣与小白龙,他们两个如履平地,在山中自由穿行,见了那巡山的小妖,自有变化潜藏...不一时,便绕过了重重岗哨,来到了莲花洞口。 “这山粗略望过去,能有六百余里。”大圣对小白龙说道:“咱们师徒想过,倒也简单...只是依照师父的性子,若不将这一窝妖精超度,恐怕不能罢休。” “你说这莲花洞中有两个妖魔厉害...”大圣自己肩膀碰了碰小白龙胳膊,道:“你依旧变成白蛇入内,我化作尘埃落在你身上,咱们入洞细探他的分晓,若是个吃人妖怪,就唤了师父前来一同除妖...” 也是巧了。 大圣与小白龙是绕路来的洞穴,正好跟这外出巡山的银角大王错开。 ...... 这边儿八戒见大师兄与小师弟去探路,他摸了摸自己的空空小腹,对师父说道:“师父啊,眼看着就要到正当午了,不如趁着大师兄与小白龙探山,弟子埋锅造饭吧...等他们回来正好吃食,这填饱了肚子,便是一会儿降起妖来,也有力气不是?”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善。”在这方面,法海一向尊重八戒的建议。 八戒左右瞧了瞧,道:“师父,咱们歇脚这地方,全是石头,垒个灶台到是容易,但却少些干柴...弟子入山去寻些来,您稍等片刻。” “八戒...小心些。” “唉。”八戒连连点头,本是空着手去的八戒,顺手把钉耙也抄起来,笑道:“师父,弟子如今可不同往日了,大师兄说以弟子这般身手,比那些个天庭战将都要厉害了...便是遇上些小妖,一个钉耙便也超度一个。” 法海还是不太放心他,便对一旁的沙悟净说道:“悟净,你也同去,做个照应。” “是,师父。”悟净起身,先是对着师父行礼,之后才提着个降妖宝杖走到了二师兄身前,从胸前飘出一缕执念之灵,笑道:“二师兄,咱们走吧。” 其实八戒他也心虚,刚才只不过是嘴硬。 如今有沙师弟同去,自是心中有了底气。 或许旁人不知道沙师弟底细,但作为师兄弟的八戒,自然是最清楚不过...力大无穷就不说了,还不知疲惫,无具伤痛,八戒跟他斗过一次法,明明两个人的实力相差不远,可自己就是完全打不过他。 便是小白龙也只是能勉强压沙师弟一头,想要胜过也是万难。 只有类似与师父与大师兄这般,实力远超沙师弟的能轻易将其碾压,否则...就好似被他拖入泥潭之中,一点一点耗干自己的力气,最终被淹没其中,窒息而亡。 后来八戒宁愿跟大师兄对练也不跟沙师弟过招,毕竟他皮糙肉厚也抗揍,挨大师兄几棍子,还能磨炼一下自己的肉身,早日也修成个罗汉金身,亦或是金刚之躯什么的。 这师兄弟两个也很干脆,将师父丢下就走,丝毫没有什么担忧的情绪。 却不料眼前这一幕,正被那出来打猎的银角大王看了真切。 因为他们兄弟“落户”于平顶山,又招了五六百的小妖,因此这段时间已经将山中那些容易猎到的猎物,猎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这银角大王本就是向东巡山,此时正好落在一处半山腰后,刚好能他们师徒落脚之地。 银角大王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运气会有这么好,他远远指了指三藏法师的方向,向身边儿的小妖们问道:“你们看,那边儿有个和尚,是不是唐僧?” 他虽是发问,但却自己从怀中掏出了一幅画影图形,这是他大哥的手笔,其中画着的正是唐僧师徒五人的形貌。 当日既然定决策,金角大王便亲自去了一趟碗子山的圣佛行宫,将照着凋塑将师徒五人的形貌特征拓了下来,然后又向寺中小妖们询问一些细节,这才功成。 经过圣佛行宫的小妖辨认之后,知道自己所画无误,这才回来。 金角大王已经将师徒五个的形貌体态记在了心中,这图画自然就落在了银角大王的手中。 经过一番比对,银角大王确认了刚才离开的两个,分别是猪八戒与沙悟净...而这独自留下的就是那唐三藏! “二大王,机会难得啊!”有个小妖在一旁谏言道:“二大王,眼看着这和尚落单,合该我等得这唐僧肉!” “稍安!”银角大王还是颇为谨慎的,他沉声道:“且不论那猪八戒与沙悟净为何离开,你们可曾瞧见了那孙悟空与敖烈?” 一众小妖面面相觑,他们如能注意到这些,现在脑子里全都是唐僧肉的一百种吃法... “你们几个,去探探那猪八戒与沙和尚的底细,见机行事。” 银角大王指了十来个小妖。 “是。” 小妖们匆匆下山,直奔山林之中。 不多时便有一个小妖返回来,道:“二爷,打听清楚了,这猪八戒与沙悟净入山林之中是要捡一些干柴来生火做饭的。” “生火做饭?” 银角大王闻言有些意外,好奇道:“怪事儿,这和尚行走三界,不是都化缘么...一路走一路化,走到哪里都见缘分。他们到有趣,竟还自己备着锅灶。” 一小妖想了想,道:“大王,许是这一路往西天行走,少有什么人家,多走山路皆是妖魔...他们若是寻妖府化缘,岂非自投罗网?” “呵呵呵呵——”银角大王听了暗笑一阵,道:“他们此番跟自投罗网又有什么区别?” 毕竟是机会难得,银角大王也不探孙悟空与小白龙二人的方位了,直接对身下的小妖嘱咐道:“小的们!” “在!” “捉拿唐僧!” 银角大王一挥手,小妖们嗷嗷叫着就冲下了山去,各自手持器械,向着唐三藏的方向直扑了过去。 可银角大王自己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跟出去,他只是躲在暗处观望,到也不是为了其他,就是单纯防一防那不见踪影的孙悟空。 山中监视八戒与沙悟净的小妖听到动静,也齐齐跳出来,准备对八戒与沙悟净出手,拖延他们回去救援的时间。 八戒与悟净听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儿,可他们两个并不为师父担心,甚至还有点儿想笑。究竟是何处的妖魔自作聪明,见师父落单就要出手擒拿? 82中文网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念佛无用,念什么有用? 这西行之路不好走。 刚才小白龙来报,探得前方有一座妖山,山中还有两位厉害魔头,他就知道才过了不久的安稳日子就要结束了。 法海心中一时有些感慨,这越到往西边儿走,遇见的妖怪就越厉害。以往还是一个,如今已经成了两个。 自己身负法力的事情,现在越来越多人知道了,走到现在他也没想着再刻意隐瞒了,其实也瞒不住。 往后还不知道会遇上何等妖魔。 此番也只是依照往日的习惯,下意识将八戒与悟净一同支开,顺手而钓。 这招一路上确实也是屡试不爽,只要师徒五个各自散落,保准会有妖精上钩,大多都是冲着“唐三藏”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冲着八戒。 这法子趁着还没有失效,能用一次是一次,若是日后自己法力高强的事情彻底传出去,再想用可就不灵了。 果不其然。 八戒与悟净才入了山林不多时,法海就瞧见了一群小妖匆匆下山,各自手持刀枪,一个个凶神恶煞向着自己扑将过来。 法海又侧耳倾听,听到山林之中也传来打斗声,知道八戒与悟净那边儿已经先动上了手,心说:“此山的妖魔确实不同凡响,竟还懂兵法。” 法海端坐于原地而不动,因为他只瞧见了一众寻常小妖,却未见他们领头的妖王。 “呔!”小妖将法海围住,其中一个算是小头目的,还大声问了一句,“你是哪里来的和尚?!” “贫僧是自东土大唐而来,往西天拜佛求经的。”这话法海一路走一路说,不知说了几千遍。 “果然是唐僧!”那小头目一挥手,道:“哈哈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上,抓了唐僧,回去向两位大王请赏!” 安卓苹果均可。】 小妖们纷纷上前,就把手中钢刀往法海的脖子上一驾,凶巴巴,恶狠狠道:“和尚,站起来,老老实实跟我们回去,也免了你受皮肉之苦。” 法海见状,心中暗自盘算,看来自己身负法力之事,还没有传到这平顶山...否则最起码也要用跟绳子把自己绑起来吧。 更过分的是,等法海点头应下之后,这群小妖干脆收了刀,还赞叹道:“嗯,不错,果然是个识时务的和尚。” 然后就这样压着他往山中走。 不过法海也看清楚了,这一伙妖魔目的确实也很明确,就是要拿了自己吃唐僧肉。 悟空与小白龙跟这一路妖怪错开了行程,也并非什么意外之事,毕竟这山大了,悟空与小白龙只是两个人...也是赶了巧,能这样光明正大的去探探那妖王的洞府,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至于会不会因此受到什么危险,法海反到没想那么多。 一来是艺高人胆大,二来也是因为这样的事情他做了也不止一遍两遍,早跟悟空等人做过了预桉,无非又是一场里应外合的降魔之戏。 就好似当初在黄风洞降服那黄风怪时一样。 藏在半山之中的银角大王心中觉着不太对劲,一来是觉着这唐三藏到手太过容易,二来...他还在疑惑那孙悟空与小白龙究竟去了何处。 正在他的思索之间,那边儿猪八戒与沙悟净已经收拾干净了山林之中的小妖,向着师父这边儿急奔而来,虽然确实不担心师父的安危,但心切的样子还得装一装。 八戒与沙僧一瞧师父被小妖们压着,当即就知道了师父打得什么算盘,他们两个对视一眼,心中也有了定计,大喝一声:“呔!哪里来的妖精,竟敢掳我师父!” 两个人手持钉耙宝杖,向着这群小妖兜头便打。 这一交手,悟净忽觉不太妙,传音给八戒:“二师兄,这些小妖太不济事,完全不是咱们对手...” 八戒道:“我猜应该有个厉害妖将在,一会引他出来,见机行事。” 八戒耍了几招很硬手段,连毙了三只小妖。而悟净从一开始就收着力...以防他们两个展露出来实力太过强横,反惊走了妖魔。 “不好!” 银角大王这下坐不住了,这猪八戒与沙和尚虽然能耐有限,但也不是这群小妖能够对付的,他若是再不出手...这到手的鸭子可就飞了! 且不论是不是那孙悟空与敖烈在暗中埋伏,这到了手的唐三藏,此番如何能丢弃? 念及此处,他当即抽出七星宝剑,飞身而下,口中大呵道:“何人欺我小妖!猪妖,看剑!” 八戒抬眼观望,见这妖魔一身银甲,头顶还有银晃晃的两根银角,手持一柄宝剑气势非凡,心道:“这怪恐怕就是小白龙口中的二魔之一了,果真凶恶!” 八戒与沙师弟对视一眼,传音道:这下还来了一条大鱼,还是小心着些,别诈败反成真。 话是这样说,但他也浑然不惧,这些日子他也不是混过来的,再加上先后经过黎山老母与镇元子的指点,早已是今非昔比。 便是要诈败,也得显露一番真功夫。 若是败退得快了些,恐叫这妖魔瞧出破绽。 “我的儿,休无礼!看钯!”八戒倒转钉耙,舍弃了一众小妖,迎着银角大王便打将上去,口中还吩咐道:“沙师弟,师父就交给你了!” “你这长鼻大耳的呆和尚,还看顾好你自己吧!”银角大王耍开七星剑,闪耀着阵阵寒光,剑气连成了一片。 顷刻间便斗了十几个回合,因是八戒做戏周全,此刻舍命而斗...也是想要瞧瞧这怪究竟有没有什么厉害法宝,好等师父真正降魔时有个照应。 却不料那妖魔也硬是要在手上见个真章,一时间还打出了真火来。 斗了片刻也只是个半斤八两—— 双反心头都有些惊骇。 “阿弥陀佛。” 这边儿八戒拦着银角大王,那边儿沙悟净念了一声佛号,提着降妖宝杖就一路往师父身边冲杀,二十多个小妖的刀枪棍棒打在他的身上,他也只管看不见。 这悟净乃是九世取经人的执念所化,于妖魔相斗之时,一向不曾下死手。但对死在大师兄、二师兄以及小师弟手中的妖魔,也尽心超度。 悟空等人知道悟净不喜杀戮,因此那些杀生的活儿,一般也不让悟净去做;而悟净从来也不会劝谏大师兄等人手下留情,少做杀孽。 师兄弟们自也一贯相亲无碍。 此番也是一样,刚才山林中的妖魔,皆被二师兄打死,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超度。 现在他仗着自己“不死之身”,也是一手一扒拉,将小妖们击退了事...也正好能够配合师父与二师兄之谋划。 有个胆子大的小妖,见这沙悟净力大势沉,他们有些敌不过,便先一步冲到唐三藏的身边儿,又把刀来架在他的脖子上,向着沙悟净说道:“兀那恶僧!若再不停手,休怪我刀不留情,一刀斩了你师父!” “哎呀!”悟净有九个心眼,他早也瞧见了那边儿二师兄与那妖魔僵持不下,见机大叫了一声:“妖精,休伤我师父!” 悟净这一个顿挫,便被小妖们直扑上去,将他扳倒在地上。 八戒耳朵灵敏,登时回望,口中急呼道:“师父,沙师弟——” 这难道不是个极大的破绽? 银角大王一边儿向那边儿小妖送上了一个赞赏目光,一边儿瞅准这个破绽刺去一剑,八戒瞧剑光犀利,连忙以钉耙格开,这一下自然更是空门大开,银角大王顺势一脚,将八戒踹落云头,直落山石之间。 一旁的小妖们见状,一个个手持绳索,将八戒捆绑了个严严实实,对比一下只是被绑了双手的悟净,以及毫无束缚的师傅,这是对他实力最大的尊重。 八戒面上凄苦,可心中好笑:你们这帮妖魔,却不知绑了个最弱的,反叫那最厉害的毫无束缚...如今不正是尔等死期? 那银角大王稍喘息几口气走上前来,拍了拍那以刀挟持了唐僧的小妖,然后吩咐道:“小的们,将这猪八戒...绑在他的钉耙上抬回去。” 八戒:... 小妖们纷纷动手。 银角大王却走到三藏法师面前,见他身上佛韵浓厚,又在他们这般如此凶恶的妖魔面前并不感到惊慌,只是默念经文...心知他确实是个佛法高深的僧人。 其实若非母亲伤重,他也不愿伤人。 只是造化弄人,他们兄弟本意只是想要保着母亲度过劫难,却不料如今却要取了这和尚性命。 “别念了。”银角大王对着“三藏法师”说道:“若是念佛有用,你现在也不会落入我手。” 法海闻言稍稍停了停,看着银角大王道:“念佛无用,念什么有用?” 银角大王闻言嗤笑一声,“我发现你们这些和尚有个毛病,遇见难事儿就只会念佛求菩萨...你们莫非没有腿?没有手?没有脑子?只会等着佛祖与菩萨来救,就从来没想过靠着自己解决么?” “你这妖怪能说出这般话来,倒也算是个有见识的。”八戒虽然被绑在了钉耙上,但他嘴却没有被堵着,此刻听到这妖魔要跟师父论佛,忍不住调笑了一句。 “小弟们。”银角大王又是一声招呼,小妖们齐齐看过来。 “把这猪八戒的嘴,给我堵上。” 八戒:..。 82中文网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圣去哪儿了? 八戒很无奈,或许自己天生就是个受欺负的命吧。 刚出生就被天神占了身体;好不容易拜在师父门下,还整日受大师兄挤兑,动辄拳脚相加;出门在外,人见了都怕他,明明师徒五个人,就没一个正常的,却只管他叫妖怪,甚至还被妖怪叫妖怪... 此时见那些小妖浑身上下的要搜刮出个堵他嘴的物件儿,八戒心中恶寒,连忙道:“老猪袖子里一块干馍馍,用那个来堵。” 结果干馍馍也没保住,被小妖们分而食之。 还是师父看他可怜,从怀中摸出了一方帕子,递给妖王:“且用这个堵着吧...” 八戒一时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感动。 “小的们,回山!” 也是被八戒这几句话打断,银角大王一挥手,招呼小妖们押送师徒几人回程。 银角大王一路也非常小心,时时刻刻警惕四周,生怕忽然冒出来个孙悟空拦路。 可这一路到了莲花洞,却也始终未曾见得那孙猴子的身影,银角大王终于忍不住问道:“唐僧,听闻你门下有个大徒弟,叫做孙悟空...如今怎不见他踪影?” 法海看着银角大王,好奇问道:“你既然已经抓住了贫僧,怎还问起他来了?” “呜呜呜——”八戒吊在钉耙上,来回晃荡,嘴里支支吾吾也不知在说些个什么。 “来啊,把他嘴松开,听听这猪八戒...有什么言语。” 小妖取出八戒口中的帕子,就听八戒在那边儿嚷嚷:“师父啊,这您都不知道啊?他们定是知道大师兄法力高强,神通广大...如今虽然将咱们活捉了,可这您着唐僧肉,他们怕是也吃不安稳...您想啊,这边儿您老人家还没下锅,那边儿大师兄已经掀翻了他们家洞府,将这满洞老小全都超度去了西天极乐...” “嘿嘿。”八戒又笑着道:“我看你们也无需非要吃我师父,左右不过求个长生不死,我师父佛法高深...不如干脆就让他超度了尔等,岂非再无烦恼?” “哈哈哈哈哈!”银角大王也一阵大笑,然后从小妖手中接过来帕子,亲手再给他堵上,并且恶狠狠道:“就凭你这一张利嘴,待会儿先吃了你...那孙悟空或许要紧他师父,你这呆子我看他多半不放在心上...小的们,将这猪八戒先抬去后厨,洗刷干净了,一会儿爷爷要熬炼猪油!” 银角大王看看那始终默不作声的沙悟净,又对八戒笑道:“你这呆子没有一点儿眼色,如今已成了爷爷手里阶下囚,依旧要逞口舌之利。你瞧那沙和尚...自被我等捉住,可有半分言语?”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二师兄,这大王说的对啊!” 沙悟净自胸腹之中发出音声,将一众小妖吓了一跳。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银角大王也细看半晌,疑惑道:“怪事,怪事,竟是一具被渡化的尸魔。” 说着,他又瞧向了三藏法师,心说:不愧是闻名三界的高僧,竟然能将这等凶煞之物渡入佛门。 小妖们先将八戒抬进去,又把悟净赶进去,到了最后,银角大王对法海一伸手,道:“法师,请吧。” “阿弥陀佛。” 这是法海遇见的,第一个想要吃自己,还如此客气的妖怪...甚至还有几分受宠若惊之感叹。 一行入了洞府。 银角大王引着法海去到了金角大王面前,笑道:“哥哥,瞧我将何人拿来了?” “莫不是唐僧?!” 上首金角大王早就看到了这唐僧,迫不急的从王座上下来,匆匆来到跟前,在法海身上仔细打量了许久,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家兄弟就出门一趟巡山打猎,便轻而易举将这唐三藏捉来。 稍稍平复了些心中激荡,道:“贤弟!你是如何捉到这唐僧的?” “哈哈——”银角大王大笑几声,道:“哥哥,兄弟我非但捉到了这唐僧,连那猪八戒与沙和尚,也一并捉来了!” 嘶—— 见自家哥哥惊叹,银角大王便向哥哥讲述了一番刚才情形。 果不其然,金角大王听完之后,犯了跟银角大王一样的滴咕,“兄弟,那孙猴子去了何处?” 金角银角两位妖王不知道孙悟空去了何处倒也很正常,可现在就连法海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徒弟去了什么地方...不过他也不担心,只要悟空去了营地,见不到他们的踪影,再瞧瞧留下的打斗痕迹,自然就有分晓。 再等他变作飞虫入洞于自己汇合,便又是一场里应外合,任由这两位妖王神通不浅,也无翻身之力。 ...... 且说大圣自入洞跟着小白龙入洞,只瞧了那金角大王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大圣在老君的八卦炉中被炼了七七四十九日,在外面扇风点火的两个小童,便有这金角老魔一个。 他又想起小白龙与自己说过,这莲花洞中有两位妖王,互称兄弟...基本已经猜出了另一位妖王的身份。 他们两个在返程途中,正撞见了押着师父与沙师弟,且使唤小妖抬着八戒往洞府走的银角大王,大圣又以火眼金睛观瞧,果不其然...正是给老君看炉的另一位童子。 不妙。 老君怎么把他们两个放下来了。 这要是被师父超度了去,可是天大的麻烦。可若是自己拦着师父不让他超度...显然也拦不住。 大圣对身边儿的小白龙嘱咐道:“小师弟,我上天一趟,我没有回来之前,你不可妄动。” “大师兄可是瞧出了这两位妖王的来历?”小白龙多聪明,一下就明白了大师兄的顾忌之处,“可是哪位大罗门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兜率宫。” 小白龙也不吭气了,道:“大师兄快去快回,若师父等得不耐烦了,小弟不见得能拉得住。” “此事千万别让师父知道了。” “小弟省得。” 大圣心里现在就一个诉求,往后西天路上那些妖魔鬼怪,是谁家的就赶紧领回去,别一个个下凡来挡路...真被超度了又不认账。 但这事儿,他又不能摆明了说。 大圣心里苦啊。 一个跟斗直接上了南天门,虽然这边儿离着西天门近,但他习惯走南门,反正都是一个跟斗的事儿。 “大圣,您怎么又上天来了?” 守门的增长天王魔礼青见是大圣,好奇问了一句:“可是西天路上,遇上了什么麻烦?” “俺老孙去一趟兜率宫,可用通禀?” “大圣还是直接进去吧,小神便是想拦,也拦不住。” “你不怕玉帝责备?” “若是别人闯门,小神定然逃不过...大圣就另当别论了。” 现在天庭人人皆知,这孙悟空脱困而出,拜在了一位往西天取经的大德高僧门下。 但是他们也很清楚,这位大德高僧,刚刚超度了一位列封神榜的天庭正神奎木狼。 如今得知当年桀骜不可一世的孙大圣,在这般高僧门下也成了个极周正的人物,也是纷纷感叹:终于能有个人能将这无法无天的猴子好好管教一番了。 直言老天开眼。 大圣在天庭的人缘还是极好的,不仅仅是天庭,便是三山五岳的仙家,他也都门清。 否则当初被压在五行山下的时候,菩萨让他保护一个凡僧西天取经,虽是有意脱困,但也不好答应得那般痛快。 当时他想的分明,若是遇见这些妖怪,也不需他出什么力气,只消将妖魔的来历打探清楚,自可万事大吉。 那些天上下凡的,自是寻玉帝;土魔便去找地祇告状;西边儿来的,就去寻佛祖;东边儿来的,则去拜访崇恩圣帝与以往三教大能;南边儿的最简单不过,只怪观音菩萨管教不严;至于北边儿...有真武大帝坐镇,那些个妖魔岂敢胡乱露头? 再无非就是水怪寻四海;恶鬼找阎君...最后剩下一些没有跟脚的,一棒子打死了事。 他孙大圣也无需出什么力气,只需要跑跑腿便能得个正果。 当初算计的好。 可万万没想到自家师父偏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大圣甚至一度怀疑,观音菩萨让他给师父当徒弟,是让自己瞧出了这些妖魔的来历,然后速速去请救兵。 不过救得不是自家师父,而是这些妖魔鬼怪。 如今大圣跟着师父修行,哪些妖魔该超度,哪些妖魔能渡化,心中自然也有许些个考量。 可如今这两个妖王让他犯了难。 因此,不得不上天来探探老君的口风,做到个心中有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封神台前。 玉帝忽落下一子,开口道:“有个搅局的要来了。” 老君笑道:“为何不是破局的?” 观音菩萨只是轻叹了一声,不想说话。 “玉帝...陛下...老君...哎呀!菩萨也在?!”大圣落地之后把三人连着叫了个遍,这才唱一个大喏:“俺老孙有礼了,有礼了——” “你这泼猴,不去保护唐僧西天取经,为何到朕这里来了?”玉帝明知故问,说着他还作势起身,“莫非还惦记朕的天帝之位?” 大圣一个跨步,一把将玉帝按在座位上,道:“陛下莫要调笑俺老孙,俺老孙如今可是个正经修行人物,一心一意保护师父西天取经...不信,你问问菩萨。” 大圣话是这样说,说着手上还稍稍用了些力道,却只觉着石沉大海,忽对上玉帝一双星目,便顺势将手松开,道:“俺老孙今日来不是寻陛下的,是来寻老君的。” “没有仙丹,一粒也没有。”老君甩了甩拂尘。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师兄害我 老君一句话,让菩萨低眉莞尔,玉帝嘴角上扬,却把个大圣羞臊得难以自容。 “老君,瞧您这话说的。”大圣连忙去道歉,道:“当年是俺老孙孟浪无状,又是醉酒之下闯入兜率宫...偏偏兜率宫中无人看管,那丹房的门大展展开着,丹香四溢...我自是醉得天昏地暗,只道是您老人家知道我要来,特请我吃食...” “你这猴头。”老君笑骂一句:“老道才说你跟着唐三藏学到了几分礼数,这两三句的言语就暴漏了本性...照你这般说,你偷吃了老道的仙丹,却还要怪老道没把丹药藏好,勾起你的馋虫?” “老君息怒,老君息怒。”大圣连忙走到老君身边儿,伸手去顺他的后背,赔礼道:“当年之事,是俺老孙不对,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况且,您老人家又把老孙在丹炉中炼了七七四十九日,也算是为你的仙丹报了仇,如今又何必旧事重提。你若不解气...不妨再把老孙送入丹炉炼上几日。” “悟空,休得无礼。”观音菩萨斥了他一声。 大圣立马安分。 “罢了,罢了,老道可不想这个丹炉也被你踹下凡间去。”老君甩甩拂尘,笑呵呵道:“说吧,此番上天来,可是遇见了什么麻烦?” 大圣瞧瞧玉帝,又瞧瞧菩萨,他心中酝酿片刻,开口道:“麻烦倒也不是个麻烦,只是在平顶山莲花洞遇上了两个拦路的妖怪...是要吃唐僧肉的。” 大圣见他们三个没有什么反应,便干脆挑了个明白:“老君,是你门下两个扇风点火的两个童儿下界。” 老君反却不理大圣,却看向了玉帝:“陛下,他们虽是我兜率宫童子,但终究也受天庭管束...依照天条,该如何惩处?” “情节不同,处罚自也不同。”玉帝想了想,又道:“老君啊,此前菩萨言说要向你借这两位童子下凡,为唐僧师徒西天取经化作一难...朕想要知道,这两位童子是否是老君授意下凡?” 老君伸手落下一子,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老君应菩萨所请,两位仙童下凡阻他师徒西行,自然不算犯了天条,既然不是犯了天条,又何来惩处一说?”陛下也落了一子。 大圣则看向了菩萨,心说:师父之前所虑果真不无道理,这西行劫难,恐不少都是菩萨安排好的。 老君跟了一子,道:“若是私自下凡呢?” “若是私自下凡,应由司法天神将其拿回天庭,按律处置...可这司法天神的位置一直空着。杨戬本是个合适的人选,但他始终不愿意点头应下此事。”玉帝忽看向了大圣,道:“朕记得此前那私自下凡的奎木狼在下界为祸,便是被你师父超度...依朕看,不如请你师父上天来做这个司法天神吧。” 玉帝仿佛越说越来劲,他一手轻敲这棋盘,似是经过了慎重考虑,“他本为下界凡僧,便能不畏天庭权威,况他一路上降妖除魔,惩恶扬善...这司法天神一职,正该由这等心存大义公正者担之。” “陛下万万不可!”饶是观音菩萨,在听到玉帝这般言语的时候,也有些乱了心境。 简直乱了套了。 她承认,这金蝉子是桀骜不驯了些...原本一些本可以商议的细节,现在全无转圜余地。 可万事好商量,若当真东西方撕破脸皮,这岂非是三界之大难? 真到了那个时候,怕是灵山的如来佛祖,也坐不稳那金色莲台了。 大圣早非以往性情,此刻听了许久,他也琢磨出些门道来,怕是这老君、玉帝与菩萨,本就是为了此事才聚在一起,却不料自己半路也杀了过来。 大圣再次调转了方向,此时绕到了菩萨身后,仿佛再为菩萨护法。 观音菩萨见大圣举动,心说:倒也没白观照你这猴儿。 玉帝见状,也笑道:“菩萨放心,朕知道唐三藏担着取经之重...便是请他来天庭做官,也得等他取经功成之后。” 观音菩萨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君则道:“既然已有奎木狼前车之鉴,他二人又是私下凡间为妖...大圣,也不必瞧老道颜面,便是你师父放过他二人,老道也自会严惩。” 大圣一时不知道老君说的是场面话,还是另有深意让自己细细品味,故而偷瞧了一眼菩萨。 观音菩萨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这才向着大圣说道:“悟空。” “弟子在。” “两位仙童身份你自己知道即可,若非他二人主动提及,你也无需告知你师父...莫要因此坏了你师父道心佛境。” 大圣听了心中颇不是个滋味,但他知道菩萨也是为了自家师父好,但还是忍不住辩驳了一句:“菩萨未免也太小瞧我师父了,他若是因此便乱了心境,如何能上的灵山?” “菩萨反没这猴头看的真切。”老君甩甩拂尘。 “老君,你也别只顾着笑,当心你两个童儿真被超度了,以后那丹炉的火都没人照看。” 大圣也不多留了,在天上耽搁的时间越长,下界的变数便越多,他一个跟斗翻下了天宫...主要刚才也是看到老君把手伸到了袖口之中,似乎是去寻金刚镯... “陛下,该你落子了。” 陛下轻叹一声,道:“老君,这又是何必呢?” 老君一副古井不波的太上忘情状,并没有开口言语。 观音菩萨回头看了看那封神榜,也是无奈暗叹:所谓九九八十一难,若那三藏法师只是个凡僧,他们提前安排下的劫难,自然没有什么大碍,因为那些对于一个凡僧来说,已经是要命的灾祸; 可如今就不同了,若这唐三藏就这般一路顺风顺水去了西天...这西游之行究竟还算不算劫难功德,那可真就说不清楚了。 若是因此不得圆满,此前作为岂非前功尽弃? 或许正是因此,老君才视这两位童子下凡应劫而不顾,玉帝也要再算计一番这封神榜的诸位天神...亦或者,他们还要借这此事另做文章。 现在他们两个将目光看在了自己身上。 观音菩萨为难之下,也只能先缓缓开口道:“贫僧...尽力而为。” ...... 大圣赶在天黑之前从天庭下来,寻到了小白龙。 “大师兄,老君怎么说?” “别提了。”大圣沉声道:“我上了天庭才知道,老君、玉帝还有菩萨皆在一处,他们这些人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一句得猜三句...嘴里说的,跟心里想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听得俺老孙头疼...你脑子一向活络,又得上古龙族传承,你且来分析一下其中关窍。” 大圣将天上见闻向小白龙讲了一番。 小白龙听了也是连连犯愁,只道:“大师兄害我。” “我如何害你?” “此事本只你一人忧心即可,如今却偏偏拉着小弟一起头疼,难道不是师兄之过?” “你我兄弟还说这些?”大圣笑道:“自该相亲互助,与其抱怨,不如想想法子。” “我觉着菩萨说的有道理。”小白龙思索片刻,“这两位妖王的身份还是要先瞒一瞒师父,此番就事论事...两位妖王若当真该死,直接超度了就是,便是老君想必也没什么额外言语;若这两位妖王还有些个可取之处,便是师父放他们一马,也并非是因老君之故。只是...” “只是什么?” “就怕日后师父知道了,再另生波折。” 大圣挠挠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老君当真不干人事,明明是他的弟子下界为妖,他却稳坐钓鱼台,将这难题甩给咱们。” 安卓苹果均可。】 小白龙忽灵光一闪,道:“大师兄,有没有可能说,这事儿咱们觉着棘手...师父其实并不放在心上呢?” “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大圣低声道:“可你敢赌么?” “不敢。”小白龙连连摇头,片刻后又得了个猜想:“或许...老君他并不认为这两位妖王不是咱们对手?” “哎呀!”大圣一拍手,道:“竟忘了这一节!” “你试着混入妖群之中,从小妖口中探探口风。我先去一趟那妖王洞穴,先去探探师父他们的情形,别让师父等急了。” 小白龙想了想,道:“大师兄,想要混入妖群之中,还要借你毫毛变化一用。” “你有何计?” “小弟此前探得,这山中小妖也抓活人,但具留活口不知送去何处...恐另有玄机,因而需要大师兄以毫毛分身法,变个假人出来。” “善!” ...... 妖王洞穴之中。 大圣变作飞虫入内。 只往大厅中这一番观瞧,心中颇觉惊异,原来这本应该是阶下囚的师父,此刻到也好似座上宾。这里两位妖王对他还有几分客气,非但没有为难他,还好吃好喝的招待。 大圣见没有个接触的时机,到也未曾冒然现身,只是隐匿于一侧。 “法师,其实我兄弟二人本无害你之心。”银角大王对着唐三藏说道:“奈何造化弄人,对不住了。” 大圣听了这话,心中更觉着奇怪,心说:“你们两个若是老君派下来的,这番说辞也能说得通。可如今是尔等私自下界,这般言语却又是为何?” 82中文网 第一百三十八章 记得巡山守岗时,小心孙悟空 大圣未入洞之前—— 这两位妖王先晾了三藏法师一阵儿,其实本想要从他的口中问出那孙猴子的踪迹,但后又思量片刻,那猴子高来高去,岂是这凡僧能知道踪迹的? 反正这唐僧都被他们捉来了,还愁孙悟空不上门? 不过那猪八戒此前说的也不错,若是不能将孙悟空降服,这唐僧肉确实也吃得不安心。 他们两个没什么所谓,这唐僧肉不吃也罢,但关键还是在于压龙山的老母...若是这般强行让老母吃了,他们两个时限到了就得返回天庭去,留下老母在凡间,如何能应付那孙悟空的报复? 也是他们两个亲眼见识过大圣的厉害,因此才这般谨慎。 “小的们!” 金角大王一挥手,让小妖们先放下手头的活计都汇聚过来,就连那些原本守山的小妖也全都被召回,不多时五六百小妖已经齐齐汇聚。 “小的们!如今咱们虽然抓住了唐僧,但还有个孙悟空在外边不知踪迹...所以,尔等依旧不可掉以轻心。”金角大王先嘱咐了一句,然后吩咐道:“从现在开始,尔等要结伴而行,千万不要落单。” 有一个小妖不解问道:“大王,大王,听闻那孙悟空神通广大,我等便是结伴,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哈哈哈!”银角大王闻言笑骂了一句:“尔等还真想要去抓那孙悟空啊?” “嘿嘿嘿——”小妖们一阵憨笑。 “实话告诉你们吧。”金角大王压一压手,小妖们顿时肃静:“让你们结伴而行,是怕你们落了单,被那孙悟空打死,再变化成你们的相貌入我洞中,将这唐僧救走。” 推荐下,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小妖们又生了疑惑,道:“可就是结伴而行,那孙悟空不也照样能将我等打杀,再变幻?” “愚蠢。”银角大王指了指这些心思单纯的小妖们,但还是耐心解释道:“他孙悟空再大的能耐,也只不过变化一人,如何能同时变了三个,五个?” 法海听到这里,忽然在一旁开口:“他有个神通,唤作分身法,先做分身再分别变化即可。” 金角大王、银角大王:... “你这和尚,哪儿有自己透漏底的说法?”银角大王说着说着,也好奇问了一句,“你说,该如何防他潜入洞府?” “阿弥陀佛。”法海先念了一声佛号,“你们既然知道这猴子变化多端,便该知道他想要潜入你家洞府,只要变作飞虫就能轻易进来...何必那般麻烦?” 金角大王闻言也向着唐三藏看过来,道:“唐僧...这一路上那孙悟空莫非是有什么得罪你之处?” 法海想了想,道:“猢狲顽劣,难念佛经。” 两位大王闻言对视一眼,心中起了别样心思。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金角大王对小妖们挥挥手,道:“尔等还按本王刚才所说,三个一伙,五个一帮,都先散了吧...记得巡山守岗时,小心孙悟空。” 小妖们散了去。 金角大王与银角大王去到了一旁,两个妖王窃窃私语,银角大王先开口说道:“哥哥,不太对劲啊。” “确实不太对劲儿。”金角大王点点头,道:“虽说这出家人不打诳语,但他可以不开口...这唐三藏不用咱们问,便恨不得将这孙猴子出卖...” 法海就是一个人待着无人理会,又见这两位妖王颇为有趣,便随意出言试探...看看能不能套出一些话来。 也是赶巧了,这两位童子久在兜率宫中炼丹,倒也不似天庭别家仙神对着师徒底细知道的详细。金角此前虽然去了一趟碗子山圣佛寺,但也没敢久留,只是拓了图形便匆匆离去。 虽然也偶听得个是三藏法师超度了奎木狼,但当日在下界实打实叫阵的却是二郎真君杨戬,况且...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要这个“超度”,是三藏法师以大日佛焰硬生生将奎木狼真灵炼成了飞灰呢? 这种事情李靖与哪吒父子两个自然不会乱说;至于剩下的便是那十九位星君,他们在下界的丢人事迹自然也不会拿出来宣扬... 因此,法海法力高深这件事,便成了“知道的自然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的奇妙情形。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银角大王思索片刻之后,小声道:“哥哥,你想啊...这孙悟空是什么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王;而这三藏法师呢?” 金角大王不假思索道:“他是金蝉长老临凡,十世修行的好人,日间行走那是有祥云照顶人物。” “所以啊。”银角大王一拍手,道:“一个是杀人不眨眼的妖王,一个是十世修行的好人...他们两个能尿到一个壶里去么?” 金角大王认为自己兄弟说得有理,“如此一来,这孙悟空并没有一路认真护持唐三藏也就说得过去了...唉,让那孙猴子跟着一个凡僧吃斋念佛,确实也是强人所难。” “只听他一人言语或许不实,我再去探探那猪八戒与沙和尚的口风。”银角大王说完之后,便去了后厨。 金角大王回到了座位上,顺手给三藏法师舔了一杯茶,问道:“法师落入我手,怎看起来却丝毫不担心?” 法海笑道:“人生而有定,倒也没有什么可忧之处。” “佛门也讲究定数?” 法海想了想,复道:“此‘定’,乃是缘法。” “呵。”金角大王笑了笑,“不过是换了两个字...大和尚,你不妨瞧瞧本王有什么缘法?” “阿弥陀佛。”法海自是念了一声佛号,并没有继续言语。 后厨。 八戒已经被洗了个干干净净,小妖们甚至用上了刷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他皮糙肉厚,只当是洗了个有专人服侍的澡,到还十分惬意。 见银角大王入内,八戒笑呵呵道:“幼,大王怎屈尊到了我这儿来?莫非是我猴哥打上门了,你招架不住,让我老猪为你求情?” “哼,猪八戒,你好硬的嘴。”银角大王走到八戒身边儿,伸手捏了捏他的大耳朵,讽笑道:“你那个大师兄,如今见势不妙,早就跑了。” 八戒其实也是个心思活络的,只是寻常时候懒惫,受不得动。这会儿听这银角大王这般言语,心中觉着奇怪,要说他们被抓进来也有好一阵儿了,可外面却始终也没听到个什么打斗的动静。 别说是的打斗了,其实就连个叫门的音声都没有。 但谁要说他大师兄是临阵脱逃,八戒是一万个不相信的,可大师兄那边儿一直没有个反馈也是事实。不过八戒也不慌张,反正有师父在,他自是底气十足,这银角大王八成也是寻不见猴哥踪迹,心中起了慌乱... 他低着头,把眼珠子微微那么一转,便开始胡言乱语:“哼,你等着吧,我大师兄一双火眼金睛,定是早看透了你二人跟脚,这是去请人来拿你们了!老猪劝你们老吃好喝的把我们招待好了,一会儿你家师长来了,也好言语...” 嘶—— 银角大王一听猪八戒这话,心说不妙! 此刻也顾不上再套八戒的话,更顾不上把八戒熬炼猪油,把八戒的嘴一堵,急匆匆的往回走,走金角大王身边,一阵低语。 金角大王也是面色一凝,神情好一阵变化。 法海离得虽然远一些,但正巧无意施展天耳通,正将二人对话听了个分明。 银角大王:“哥哥,那猪八戒说孙悟空迟迟未曾出现,是已经看透了我等跟脚,去请人来拿我等了。” “哎呀!”金角大王:“竟一时忘了此獠在丹炉之中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银角大王有些慌张,“这怎么办?” 金角大王思索片刻,忽然伸出了三根指头,轻声道:“三日!宫中无人,那孙猴子能寻到谁?” “呼——” 银角大王终于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沉声道:“此事不能再拖了,夜长梦多。” 他们两个虽然小声交谈,但却言语谨慎,法海此刻虽知道这两位妖王跟脚颇为深厚,却也一时猜不出他二人究竟是何人门下。 两位妖王那边儿低语结束之后,复又来到三藏法师身前—— 而此时,正是大圣刚入洞中,见没有与师父搭话的时机,便隐匿于一旁。 正巧那银角大王上前开口道:“法师,其实我兄弟二人本无害你之心...奈何造化弄人,对不住了。” 法海闻言,开口问道:“两位大王难道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 几乎是同一时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小白龙化作蛇妖模样,追着一“人”跑入山中。 “救命啊——救命啊——” 正巧被巡山的小妖堵了个正着,小妖将那喊救命的“人”一把抓住。 那“人”见自己跑入了妖精窝,双目一翻,便直勾勾晕了过去。小妖们将“人”扣住不说,还一个个手持器械将小白龙围起来,盘问道:“呔,你是哪里来的妖怪,敢擅闯平顶山?” “哎呀...诸位兄弟,小弟本是碗子山波月洞黄袍大王麾下,前番洞府遭二郎神麾下草头神围剿,洞中兄弟们死伤殆尽,小弟是化作原形躲在石缝之中才侥幸留的性命...前些时日听闻平顶山来了两位厉害妖王,正要前来投奔...可空手前来怕不能接纳,因此捉了这人为进献。本想着明日一早拜见大王,却不料此人趁着我入睡,悄悄挣脱了绳索,一路逃遁至此...”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佛门中人一向道貌岸然 小白龙声情并茂的一番倾诉,顿时引得小妖们共情。 他们本就是凡间妖怪,那碗子山波月洞前番又闹出了那么大的声势,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不过之前听说那碗子山的妖怪,基本上是死得死,被渡化的被渡化,倒也确实没有听闻过有逃出来的。 这领头的头目颇为谨慎,毕竟刚刚他们大王才嘱咐过,要小心孙悟空的变化,他们这才刚出来巡山,便正巧遇上了此妖,心中觉着颇为蹊跷。 虽然他言语之间颇为周全..可这头目还是多问了一句,“我且问你,这碗子山可是只有你一个逃出的么?怎么这么些时日,只见你这一个从东边儿来的妖怪?” “不是不是。”小白龙连连摆手,“他们大多都往东边儿逃了...没有敢往西边儿跑的。” “为何别人都去了东边儿,就你来了西边呐?” “还不是因为那孙悟空厉害,知道他们西行,谁还敢往西走?”小白龙一副愤恨神情,忿忿不已,“他们师徒一路遇见的妖魔鬼怪,不是杀了便是超度,小弟当时也是晕了头,这往西边儿逃了许久,才反应过此节来...可要是此刻反身而走,岂非正遇见他们师徒?” 说道这里,小白龙露出一些不好意思的窘迫形象:“小弟这也是无路可去,又正听闻贵山两位大王法力高强,这才斗胆归山投靠。” 听到这里,那头目才算是信了小白龙的话。 不过他心里也留了个心眼,若是那孙悟空当真法力无双,破了他们平顶山的两位妖王,到时候若当真要逃命,也得往东走,需记着这小白蛇的教训。 至于南边与北边一时也去不得,听闻那二郎真君与真武大帝,两个一南一北正在荡妖除魔,这关口往这两处去,还不如多往西里跑跑,再祈求自己的原形品相好些,被那些菩萨或是真佛收为灵宠亦或是坐骑,虽不得逍遥,但性命却无忧。 “行吧。”小妖点点头,道:“这‘人’我们就先收下了,至于你...能不能留在我们平顶山,还得请示过两位大王。” “多谢头领,多谢头领!” “嗯,我看你还算是机灵...这样吧,我就再指点你一二。”那头领对着小白龙说道:“若是大王这边儿不留你,你可去投压龙山。” “压龙山?”小白龙一脸茫然,道:“这压龙山是个什么地界?小弟久在碗子山不曾出过远门,没有这个见识,可是也有厉害妖王?” “嘿嘿。”那头目笑道:“谅你也不知道,这压龙山的压龙大仙正是我们这两位大王的之母,我们这边是为了对付唐僧一行特招来的强兵...自然不是什么人都留的。” “哦。”小白龙暗暗点头,将这话记在心里,到此他就没在多问。 也是他观瞧这位头目颇有些心计,怕问得多了露出破绽,引他起了疑心。 可没想到小白龙不问,这头目却停不下来嘴,还主动向小白龙说道:“你不知道,其实我们两位大王本身也不计划吃唐僧肉...要取这唐僧肉,也是为了孝敬这位压龙奶奶...便是你捉来的这凡人,也得给压龙山送去。” 小白龙听到这里,忽眼神一转,贴过来小声道:“大哥...大哥,小弟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儿?” “大哥,您也知道小弟此前在碗子山...不瞒大哥言语,小弟说句更丢脸的话,当时见那孙悟空凶狠,已经被吓破了胆...刚才又听您说起,山中招得是精兵强将,专门对付那孙悟空...小弟本领低微,若是留在山中恐怕...” “哈哈哈哈——”小妖们纷纷嬉笑这蛇妖胆小。 那头目反不觉着有什么怪异之处,若非正有这分惜命之处,如何能从碗子山逃出来? “这样吧...一会儿我回山禀报一声,便亲自压着这“人”往压龙山给奶奶送去,你也一路同行...你直接去投压龙山了事。”头目拍拍这小白龙的肩膀。 “多谢大哥,多谢大哥!”小白龙连连道谢,心说你可真是个好人,此番合该我立功...若是先擒下了这两只妖王的老母,或许可保师父此番为难之处。 “哈哈哈——”头目又笑了几声,道:“其实你也不必担忧,此前我家大王已经先捉了唐僧、猪八戒与那沙悟净...就只剩下一个孙悟空逃脱在外,如今我一山的妖兵随两位大王对付一个孙猴子...便是那孙猴子神通广大,难道我家大王就没有法宝之利?” 小白龙一听这话,心思急转之间,也顺着问道了一句:“小弟此前听闻他们师徒一行五人...大哥前言捉了唐僧、猪八戒与沙悟净...怎只剩下一个孙悟空?” “贤弟是说那小白龙吧?”也是见小白龙一口一个大哥叫得殷勤,这头目也复称小白龙为贤弟,看他们两个此番模样,不知道还以为相交多年的故友亲朋,谁能想到他们才不过认识了几句话的功夫? “对对对。”小白龙连连点头,“当日围剿碗子山的时候,小弟看的清楚,正有他一个。” “听闻那小白龙本是菩萨给唐僧备的脚力坐骑,可谁知道这和尚不领情...亦或是他胆子小,不敢骑真龙...故而这才化作人形一路跟随。”头领不以为意道:“想必一个拿来当坐骑的小龙,只是血脉贵些,怕是也无甚本领,不值一提。” 小白龙:... ...... 莲花洞中。 法海观瞧这两位妖王虽是个妖魔之相,但谈吐见识颇为不凡,观其行质并不似个久恶妖精。 又听他两个低声言语,心中暗道:“莫非悟空当真是瞧出了他们的来历,因此去请他们家的师长前来降服,才久久不曾现身?” 听他二人言语,谈及本不想害自己...便问了一句缘由,法海倒也不指望他们如实相告,但只要肯言语,终能有所得,无非多寡而已,总好过不说。 “哼。”金角大王轻哼了一声,道:“你知不知道又有什么用处?” “或许贫僧能为你二人解惑,也未可知。” 银角大王思索了片刻,对着金角大王道:“哥哥,不妨听听这唐三藏言语,或许...能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我听闻佛祖割肉喂鹰、菩萨以身饲虎...”那金角大王双目盯着唐三藏,“如今我老母神魂受损,命在旦夕...只有吃了你肉才能救,难道我告诉你,你就能发慈悲心么?” 法海闻言,好奇问道:“怪事,天底下什么样的伤痛,竟然需要贫僧的肉去解?” “你只说愿不愿。”金角大王起身,向着唐三藏微微压过了身躯。 银角大王本想要拉一拉,但他也想要听听看这位三藏法师究竟是个言语。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贫僧未见伤者,不能轻易许诺。” “哼!”金角大王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对着银角大王说道:“佛门中人一向道貌岸然,什么慈悲心肠,全都是骗人之语...此刻涉及他身家性命,便已经开始推诿。” 一旁的大圣心中却起了疑惑,心说:“却不知这老君的两位看火童子,竟在下界还有个老娘。” 也是他那以毫毛变化的“人”没有附着他的真灵,不能做到意念相通,因此不知道那边儿小白龙已经套出了许多话来。 法海也不急,便是听了这金角大王拙劣的激将之法,也依旧一副平常心,“伤者何在?可否让贫僧一观?” 这两位妖王身上并没有食人罪孽。 若非见此,法海也不跟他们过多言语...直接超度了事。 也是念及这般,才想要见见他们的老母,若是能救,自要想办法救上一救。 至于把自己献出去让人吃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吃了唐僧肉长生不老,飞仙成佛的话就是他自己传出去的,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本意是想要以此来引诱妖魔,却没有想到如今却引出了这样一番事来。 如此算来,这因果也还在自己身上。 但不论如何,这伤者确实应该见见。 一来是观其善恶,二来也观其伤势真伪。 也好决定是超度,还是渡化—— 至于这两位妖王这“割肉喂鹰”“以身饲养虎”的相激之语,对法海其实根本也没有什么影响,毕竟他是一个连成佛舍利都能直接捏碎的凡僧,等闲岂能动摇了他的心境? 再者此言本意是劝善。 更何况,此乃佛门“舍身”之真意,若当真以世间法来解释,才是误导众生。 “老母不在此处,你也无需多言了。”金角大王止住了还想说话的银角大王,道:“此类和尚多有舌灿莲花之能,休叫他以花言巧语将你赚了去,贤弟不必听他啰嗦,只等拿了孙悟空,便请老母来吃唐僧肉。” 银角大王见大哥坚决,便也不再多言,只道:“来人啊,把唐僧带下去吧。” 大圣见终于有了相见之机,便也悄悄跟在身后。 等法海与大圣离去之后,却有一个小妖上来禀报:“大王,我等拿了一个‘人’,是今夜给奶奶送去,还是明日给奶奶送去?” 82中文网 第一百四十章 弼马温,你休得猖狂 听是小妖拿了一个人,金角大王与银角大王也稍稍欣喜了一阵,但很快就露出疑惑之色,银角大王开口询问道:“说仔细些,那人你们是如何拿住的,这月黑风高,又是荒山野岭的...怎么会往咱们这妖山上来走?别是那孙悟空变化的吧?” 小妖连忙回应,道:“是从碗子山逃难来的一个蛇妖...他本是想要捉了这个人,等明日天亮献给两位妖王做个进献入山之礼,可不料他手段不济,这人趁他夜里休息的时候跑了出来,他在后面一路追,正巧让小的撞上。” “碗子山来的啊。”银角大王点点头,道:“那没事了...对了,这人就趁着夜色给奶奶送过去吧,别明日天亮之后,叫那孙悟空半路堵截了你们。” “是。” 小妖离去之后,金角大王问道:“你就不怕这人当真是那孙悟空假扮的?” 银角大王想了想,道:“不太可能吧?要不我传那人与蛇妖进来,亲自问问?” “不可不防。”金角大王沉声道:“那孙猴子毕竟千变万化,还是谨慎些好。” “来人啊——” 一声令下,便有小妖匆匆来到跟前听用,跪地拱手见礼,“大王,什么吩咐?” “去把那——” “妖精!”正此时,却听见妖洞之外,传来了大圣的声音:“快快还俺老孙师父来,不然就打碎了你们的洞府,再将尔等神魂俱灭!” “是孙悟空!” 银角大王听了呼呵之声,连声道:“才念叨这孙悟空,这孙悟空就来了!哥哥,这下虽不必担忧那人是否是孙悟空变化,却得思量退敌之计了!” ...... 也是法海多留了个心眼,依旧维持着天耳通,正巧听到了外面小妖禀报之事。 倒也不是他故意偷听,只是总觉着这两个妖王不肯讲实话,这就让他有些为难。若是不将此事的原委梳理清楚,便是此刻将这两只妖王超度了,心里也不通达。 而这时节,正巧悟空变成的飞虫落在了他的肩头上,将小白龙之事禀报。 这边大圣才说完。 那边儿金角大王便起了疑心,故而法海便直接吩咐大圣在门外挑衅,“悟空,那金角怀疑蛇妖与人乃是你变化之法,你此刻速速出了洞府,为敖烈掩护。” “师父小心,这金角大王与银角大王...其实是兜率宫中两个给丹炉扇风看火的童子,而此番下界...也并非老君授意。他们是趁老君不在家,私自下界的。”悟空几番思量过后,还是将此事告知了师父。 “阿弥陀佛,为师知道了。”法海面色不变,可心中却难免起了惊涛,不过他此刻神情镇静,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反而还向大圣叮嘱:“他们既然是趁老君不在私自下界,想必也不是空手而来,你要小心应付,别被法宝所伤。” 话说,,,..版。】 “弟子知道了。”大圣应下之后,飞出了洞府,直接显现了本相,提着金箍棒怒声道:“妖精,快快把俺师父还回来!” 这边金角大王与银角大王还没有商量好迎敌对策,那边儿压着“人”的小白龙已经开始惟妙惟肖的表演,小声且急促:“不好了,是孙悟空来了!大哥,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那头领也是刚刚见过了两位大王回来,此刻见大圣在门外叫阵,他转了一个心眼儿,道:“贤弟不必惊慌,趁着这孙悟空在前门叫骂,我等转后山而走...当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山。” 其实这头领也是个心思活络的,这孙悟空的厉害自不必多说,他们这些小妖怎么可能是人家的对手? 他自忖若是阵前遇上了,其实也多是他们两位大王出马,小妖们自然就是摇旗呐喊,擂鼓助威,等那孙悟空落败了,只管上前捆绑拿人。若当真让他们往上冲,那些自是有悍不畏死迎上去,可他们这些惜命的,恐怕也没有那么勇勐。 此番正巧是个机会,能够名正言顺的离开平顶山,先躲一躲这孙悟空。 若是两位大王得胜,将那孙悟空抓住了...他们这一行人正好把压龙山的奶奶接过去,去享用那唐僧肉; 若是两位大王输了,他们自然算是暂时逃过一劫,日后便要暂时潜藏起来,等这唐僧一行离去之后,便往东走...他忽然觉着,若是逃遁的时候带上这个藏匿经验颇为丰富的小白蛇,也是一个不错选择。 小妖头目领着自己麾下四个小妖,连带着变化成小白蛇的小白龙,押着那捉来的人,一同从洞府后门而出,转后山小道向压龙山而去。 这边金角大王与银角大王也商议出了个结果。 那银角大王手持七星剑,道:“哥哥,兄弟我此前力敌猪八戒,并且将他生擒,如今这孙悟空上门挑衅...还让兄弟去会会他吧。” 金角大王这在一旁道:“那孙悟空的本事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我同你一起去,为你掠阵。” “需带上法宝!” 两位妖王各自取上了法宝,金角提上宝剑,因为羊脂玉净瓶不好携带,便放在家中,那把扇火用的芭蕉扇别在腰间;银角大王背上七星剑,腰间挂着个紫金红葫芦,并且点齐了三百妖兵,一起出了洞府。 哇呀呀呀呀—— 小妖们呼呵不断,吱哇乱叫个不停。 两位妖王自拱卫之中,踏步出了洞府。 那大圣却在云头之上,并未落脚,只听他开口呼呵:“爷爷的两位乖孙子,你们家老君呼唤你二人上天请罪受罚呢。” 银角大王心说不好:“哥哥,这泼猴果真已看穿了我二人身份。” 此番既然已经被这大圣叫破了身份,他两个自然也强装不下去。 不过这反而让金角大王放心不少,他对银角大王说道:“他看破也无用,此番只他一人下界,却未曾见老君同来...想必正如为兄此前所言,他去了兜率宫并未寻见老君...” 金角大王先示意银角大王稍安勿躁,然后向着大圣冷声道:“弼马温,你休得猖狂,当年你打翻我丹炉,今日正要拿你上天,向老君请罪。” 扯大旗谁不会? “好妖怪!” 弼马温三个字一出,大圣直接提着棒子就打了上来,看似暴怒,其实棍法之中尚有章法。 戒怒,这便是他跟着师父一路修行的成果之一。 “妖猴,看剑!” 因为自家哥哥的宝剑寻常,恐怕抵挡不得这猴子的金箍棒,因而是银角大王手持七星剑相抵。 叮叮当当,转眼就是十数个回合。 “哎呀!” 大圣势大力沉,那止不住的力气,岂是这银角大王能够抵挡的? 只把他震得是手发颤,臂发麻。 眼看着就要落个败相,期间数次想要去摸腰间的葫芦,可大圣的棍法连绵不绝,丝毫不给他可乘之机。 银角大王心中暗暗叫苦,此刻还能够勉强招架,也全凭胸腹直接憋着的一口气,此刻他才知道为何那些天庭的战将当年纷纷落败在这孙悟空之手。 是当真不可力敌。 若说三界之中,在武艺上能够跟着孙悟空硬碰硬斗上一场的,恐怕除了那灌江口的二郎神之外,也真找不出几个来了。 银角大王心急,金角大王手中拿着个芭蕉扇也眉头紧皱,这孙猴子跟自家兄弟贴得太紧,若擅用法宝,怕是难免要把自家兄弟也波及进去。 其实大圣也有心眼。 他自瞧见这两个妖王腰间挂着的葫芦与扇子不凡,心中便留了个底。 再加上师父刚才的嘱咐,自然已是先有了几分谨慎。 主要是在镇元大仙府上的时候,得镇元大仙指点,对道门类的法宝有过了一个颇为系统性的认知, 毕竟那藏书楼中的道藏,讲得可不止是修行,其中奇门遁甲、阵法、炼器、炼丹、法宝等等,包罗万象,可谓是应有尽有。 镇元大仙在指点的各类法宝的特性之时,难免会举出几个样例,既然是举例子,自然要用一些厉害且有名的法宝说明。其中自然就包括了老君手中的芭蕉扇与紫金红葫芦—— 大圣早知道这两件儿宝贝的厉害,如今有了防备,自不能让金角与银角两位妖王如意施展。 金角大王见自家兄弟眼看就要支撑不住,甚至还没有个脱身之机,心中颇为后悔:就该见面便施展法宝,跟他斗什么勇武? “弼马温,休要逞凶!” 金角大王见大圣的棍势愈发凌厉,当即一声爆呵,手持宝剑从侧方直刺大圣脖颈。 “来得好!” 大圣忽然不惧,将一根铁棒舞成了旋风,甚至一个人压着两个人打。 这一场在洞门外好杀! 这两位妖王与大圣战经十回合,不分胜负,也叫大圣难得过了一把瘾。 大圣正想要再加加气力,一股脑收拾了这两妖的时候,却见那金角大王忽退出战圈,他把那剑梢一指,叫声:“小妖齐来!” 那三百特招来的精怪,顿时一齐拥上,银角大王趁着大圣收拾小妖,才急忙脱困。 小妖们也将大圣齐齐围在中间,前赴后继扑杀上去。大圣自然无惧,使一条棒左冲右撞,后抵前遮,棒棒都见伤亡。可这小妖不愧是特招来的凶狠妖怪,都有手段,越打越上,一似绵絮缠身,搂腰扯腿,莫肯退后—— 第一百四十一章 许是见得人情世故有些多了 小妖们纠缠得紧,再加上他们也不知道被这两个妖王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是如此悍勇。纵然大圣法力高强,神通广大,一时之间竟然也不好挣脱。 “啊——!” 大圣怒喝一声,金箍棒轮圆转了一圈儿,将近身的小妖逼退了些,然后拔下一把猴毛,在嘴上就这样一吹:“变!” 登时也变出了小三百行者,一个对一个,一个赶一个,就这一阵棍棒,便有十数个小妖死棒下。 大圣则是腾云半空,一身戾气爆出身躯,扬声呵斥:“爷爷的好孙儿,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一时间尽显威势,只把云气冲至九霄而散,吓得黄泉忘川水荡漾。 小妖们瞧见厉害,便是再刚勇的血气此刻也顿时消散,小妖都被打得星落云散,口中急呼:“大王啊,事不谐矣!难矣乎哉!满地盈山皆是孙行者了!” 若是一个孙悟空,他们这些小妖还敢扑上去用命效死,可这漫山遍野的孙悟空,比他们这些妖怪还多,如何不心惊胆颤? 见小妖们退散,大圣空中直接乐出了声,一指两位妖王,道:“两位乖孙子,速来孙爷爷面前磕头,孙爷爷便饶你二人一命,自将你二人送去兜率宫,由老君惩处。” 大圣毕竟心里有顾忌,这事儿若是让他这般办成了,虽然日后或许要被师父责罚,但也不失为一个两全结局。 “弼马温!” 金角大王却手持芭蕉扇,望东南丙丁火,正对离宫,唿喇的一扇子,便向着大圣的方向直扇了过去。 大圣在镇元大仙处早有听闻,这芭蕉扇类的法宝,三界只有两把要紧厉害需小心堤防的,一把是那铁扇公主的,另一把便是老君扇火用的,如今正在金角大王手上。 大圣瞧得真切,见他金角大王自小妖围上来脱身之后,便直接取出了芭蕉扇静待时机,心中早就有了防备。 也正是因此,他也只是停在云头,并没有莽撞向着两位妖王冲杀过去,他虽然号称是水火不侵,但这扇子的火...可不是寻常的凡火。 便是当年在老君的丹炉中,他也是将身自钻在“巽宫”位下。巽乃风也,有风则无火,只是风搅得烟来,把一双眼熏红了,弄做个老害眼病,故唤作“火眼金睛”。 世人只道他这火眼金睛善识变化,可谁又知道他这一双眼睛迎风便流泪,最见不得风沙? 还是前番得了黎山老母救治,才医好了这眼疾,再无后患。 此刻大圣见扇子挥动,半卷灵气汇聚,只见火光焰焰,离地而起,直接烧至云层半空—— 这金角大王也是心狠手辣,连连挥动了几扇子,把个大半个天都映得通红。 好家伙! 大圣心中暗自惊叹,也庆幸多亏了五庄观镇元大仙不吝传授,否则今日他孙行者,八成是要着了这金角大王的道。 “我本意还是想要救你们一救,可偏你们不识好歹...”大圣轻叹了一声,他心念一动,装作躲闪不急,被大火淹没。 其实是施展了一个替身法,在原地留了一个假身,真身幻化而走。那留在地上的一众分身猴王,也被火焰烧成了灰尽。 “哈哈哈哈!” 金角大王见状掐着腰,手持芭蕉扇桀笑几声:“这孙猴子也不过如此,只被我一扇子...便烧成了飞灰了!” 刚刚被杀散的小妖们复又围上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向两位请贺—— “哥哥,不可大意!” 便见银角大王已经先一步走上前来,连忙出声相劝,“那孙悟空变化多端...恐不会如此轻易就被击杀。” 金角大王闻言也道:“贤弟说得有理,但不论如何,就算没有杀死那孙悟空,如今也是被你我二人所击退,他此番狼狈而逃,也算是报了当年一箭之仇。哼,当年他大闹天宫时,就该由我二人拿以宝擒他...也好过那二郎神久战不下,还是老君出手相助,反不被领情。” “哥哥...”银角大王见自家兄长击败孙悟空心里有些飘飘然,竟然连二郎真君也不被放在眼里,话里话外甚至还有些数落天庭的意思,他连忙打断,再次劝解道:“击败孙悟空确实可喜可贺,但也不能就此放松警惕,他孙猴子心眼极小,睚眦必报...此番自哥哥手里吃了大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银角大王见在自家兄长神情不善,知道此时得胜,而自己的话却有些搅兴,但...话虽然不好听,可句句在理。也就自己兄弟,自己才敢这样言语,银角大王沉思片刻,又小心提醒:“哥哥,那孙悟空一向诡计多端,如今见哥哥法宝厉害...他又是出了名的手脚不净,怕是要来偷盗宝物。” 金角大王听到这话,顿时也生了警觉。 刚刚已经交过手了,硬碰硬他们两个都不是对方一个人的对手,若是失了宝贝...后果不堪设想。 “贤弟放心,为兄这就将法宝贴身而放。料想那孙猴子,也不敢伸手入我怀中来偷。”金角大王瞧瞧山前火势不减,对身后小妖说道:“将我羊脂玉净瓶取来。” 小妖取来了羊脂玉净瓶,金角大王施法,将瓶中之水轻洒,不一刻火势渐灭。 两位妖王灭火回府,小妖们收拾打扫战场。 这时节,大圣已经变成了飞虫,再次飞入洞府与师父相会。变成了飞虫的大圣趴在师父的肩膀上,小心说道:“师父,这两个妖王的法宝当真厉害,单是那金角大王的芭蕉扇,一把火扇将起来全是六丁神火,那是老君炼丹用的专火,便是懂得辟火诀...恐怕也难以支撑许久。” 法海问了大圣一句:“可曾受伤?” “多谢师父挂念...师父莫非忘了在五庄观时,弟子专门向镇元大仙请教过这厉害三界法宝?这芭蕉扇正在此列,故而心中有了防备,本以为施展了一个替身之法,让一假身被那神火烧成了灰尽,能够骗过他二人...却不料那银角大王心思缜密,未曾上当。” 法海则是问道:“你好好的,要骗他二人作甚?” “不瞒师父说...”大圣低语道:“若是弟子不死,他们不敢吃您,你不敢吃您,便没有个真实罪状...没有个真实罪状,如何超度?” “你这猢狲,你明知道他二人乃是老君宫中童子,为何还用这般计策?” 大圣沉默一阵,还是出言说道:“师父...实不相瞒,弟子其实一度想要自行拿住他们,送去天庭...也省的让师父为难。” “听你现在这般说,难道是改了注意?” 大圣沉默不语,显然他依旧没有想清楚,还在左右挣扎之中。 “悟空啊。” “师父。” “自当日在高老庄的时候,你便应该知道为师心意,当日为师可曾有过片刻动摇?今日,乃至来日同样不会。”法海语气轻缓且坚定,“还记得当时为师要超度天蓬的时候,你心中作何想么?” 大圣沉默一阵,缓缓开口:“弟子当时心中所想...无非就是陪着师父再闹一次天宫而已。” “哈哈哈哈哈——”法海闻言而笑,“为何今日你又乱了心境?越往西走,怎么越不如往常纯粹?” 大圣又是沉默,片刻后才开口,只是声音有些沙哑:“许是见得人情世故有些多了...师父,今日弟子上天庭,在兜率宫中未曾见得老君。而是在封神台前,见到了老君与玉帝对弈,菩萨观棋。弟子是怕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什么...” “悟空。” “弟子在。” “且静下心来,先将这些杂务全然抛去一旁,将为师以往教导你的经文默颂几遍。” “是。” 悟空的心乱了。 法海能够明显感受得到以往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齐天大圣,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心中生出了一股难以言明的畏惧之意。 或许以往之无畏,原自他的“无知”。 如今他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多年,又跟着自己一路西行,尤其是在镇元大仙道藏之中得了不少的见识——以至于他对三界,对天地了解的愈深,便愈发能够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这般说来,法海似乎已经在很长一段儿时间里,都没有听到悟空自称为“齐天大圣”了,大闹天宫的事情也都是那些妖怪们再提,有时候听了这话他反而起怒,再不以为荣。 反倒是那“弼马温”三个字,似乎已经不能将他激怒。 在不知不觉之间,他的心境有了这般微妙反差...或许也可称为是知见障的一种。 这是坏事,但也是好事。 悟空天生心净灵明,想必只要假以时日,真正勘破这一关并非难事。 或许此前在心境上的缺失,也便能一遭补全,得个混元无漏大圆满的境界,也未可知。 “阿弥陀佛。” 法海默念了一声佛号,他也在心中默念心经,以自身佛韵带着大圣入定。 他们师徒两个在妖府之中悟起了佛法...却把个金角大王折腾得一夜没有入眠,也是因为银角大王的一句话,让他始终心里不能踏实,稍有个动静便疑神疑鬼,道是孙悟空来盗宝。 金角大王一有动作,一洞的小妖又岂能安稳? 82中文网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两位仙童,贫僧有礼了 大圣与师父悟佛,妖怪们堤防孙悟空。 而小白龙押着大圣变化的毫毛,一路去了压龙山。 路上,小白龙已经问清楚了缘由,说这山中老母修行出了岔子,坏了神魂,专需要吸食人血,渡人精气来疗伤。 而这些被捉来为药的人,有些是被吸血吸死的,有些则是被吸干了精气而亡,总之...这个压龙大仙,绝对是个为祸一方的妖魔。 若说前番小白龙只想着要将这压龙大仙擒下,而现如今...他已经是动了想要除魔的念头。 此刻入山,进了一片黑林,走入深处,只见有两扇石门,半开半掩,小妖们停下了脚步,不敢擅入。 邦邦邦—— 领头的头目上前敲响了石门。 “是何人敲门啊?” 门内传来一道女声,紧接着石门转响,开了半扇,露出了一个守门的女怪,探头一瞧外面的阵仗,笑道:“原来是莲花洞来送人的啊。” “进来吧。” 众人入了内,女怪小声道:“奶奶已经睡下了,此番为何赶着夜路而来?” “告知小娘,乃是那孙悟空一行已经到了平顶山,我家两位大王已经先抓了唐僧、猪八戒与沙和尚,大王派遣我等送这人过来的时候,正值那孙悟空叫门,此刻还不知胜负。” “哎呀!”女怪惊叫一声,道:“竟然已经先抓住了唐僧?两位大王好大的本领...想必那孙悟空也早晚被两位大王所擒,几位兄弟劳顿,且先歇息片刻,奴家去备些酒肉来。” 女怪将他们引至客房,然后又叫了两个洞中小妖,接过了那“人”,道:“诸位稍歇,奴家去去便来。” 小白龙见这洞中妖怪不少,又念及这压龙大仙还是那两位妖王之母,虽受了伤,但却不知道底细...一时也没有轻举妄动,先是旁敲侧击同这洞中小妖交谈,摸一摸这压龙大仙的底细。 ...... 而这边儿,大圣也算是勉强定了心神,他主要还是心中有事儿放不下,自不能无忧入定。 大圣将自己所知所见全盘告知了师父,甚至将那玉帝想要召师父上天做司法天神言语都未曾错漏... “师父,他们摆明了是要将您放在火架上烤,您可千万不要上当。”大圣还专门叮嘱了一句。 “呵呵呵。”法海却笑道:“若是为师当真要接,玉帝可当真会给么?无需为这些事情忧心,这司法天神的位置,三界除了二郎真君,旁人都坐不稳的...包括为师在内。” 大圣说了自己的见闻,法海自然也将自己这边儿知道的事情告知给了大圣。 “嘶——”双方交互完之后,大圣心里起了滴咕,急道:“师父,弟子担心敖烈他去了压龙山,见到那老母吃人行凶...” “怎么,你想要去照看他一二?” “那送去的人是弟子以毫毛变化的,若只是寻常摆弄自也看不出什么,但却并无精血神气,若为那老母所食,便是极大的破绽...小白龙虽然一向机警,但弟子怕这老母会有什么暗术妖法...他毕竟是这两位妖王的母亲,别当真出了什么意外。” “也好,你自去就是。”法海点点头,同意了大圣所请,他又道:“便是那老母吃人,也先别伤了她性命,只管将她擒来就是。” “弟子知道了。” “等等。”法海又叫住了大圣,道:“若是擒拿不住,则见机行事,不必约束。” 大圣与师父及有默契,此刻他也猜到了几分师父心中所想,也向着师父叮嘱了几句:“师父,镇元大圣说过,那太上老君的紫金红葫芦十分厉害,只要叫喊把底朝天、口朝下,叫人名字,若是应下了,便被收入其中,不消一时三刻就会化为脓水。那羊脂玉净瓶也是一样的用法,师父若要出手降妖,需小心行事。” 大圣又分别去了八戒与沙师弟除,将他们手上的束缚暗中解开,嘱咐道:“师父欲要降妖,如是起了什么动静儿,你们两个见机行事,助师父降妖。” 两个师弟自然是连连答应,不敢懈怠。 大圣临近出走前,金角大王与银角大王刚刚才被惊醒,正在呼唤小妖到处寻找孙悟空变化的飞虫。 大圣想了想,便成了一只蚂蚁,趴在墙壁上看戏。 见那金角大王将个芭蕉扇揣在怀里,十分要紧。却又瞧见了那羊脂玉净瓶却只是摆放在床头。 大圣暗笑一声,吹了一口仙气出来,当真变了一只飞虫出来,直接飞到了金角大王握着芭蕉扇的手背上,然后狠狠的一刺—— “哎幼——”金角大王一边儿痛叫了,然后下意识一甩手,将飞虫甩飞,然后才恍然惊叫:“孙悟空在这里!” 一众小妖连忙去捉飞虫,大圣又施法,多变了几个,引得小妖们跟着乱跑,趁着他们视线统统调开之时,大圣也变了一个小妖,加入抓捕“孙悟空”的行列,然后趁无人时看他时,拔出一根毫毛变了一个假的羊脂玉净瓶出来,施展了一个掉包计,将真的替换掉。 此番得了甜头,他又去了银角大王处,见那紫金红葫芦挂在他腰间,还被一手按着,心知没有什么机会,便抽身而走...贴靠在墙边,化作一缕青烟飘出了洞府。 一来是大圣对这两位妖王的身份仍有顾忌;二来...这两个魔是要留给师父降的,他自去降服那压龙大仙! 大圣飞出了洞府,感应着毫毛变化的方向,直飞压龙山方向。 不多时,大圣便已经到了压龙山。 这一番折腾之后,天色基本已经放亮,金乌也正值出山之际。 落地之后,大圣施展了一个变化,乃是之前在洞中所见一怪的模样,听周围小妖喊他叫做巴山虎。只见大圣三五步跳到黑林之中,走到门前便开始吆叫:“开门!开门!” “何人啊。”还是此前招待小白龙一行的女妖前来应门。 “我是平顶山莲花洞里差来请老奶奶的。” “请奶奶?何事?难道是孙悟空被抓住了?” 这女妖声音不小,正巧被内间的小白龙听了个真切,小白龙急忙探头来看,见是一个小妖,心中先是一慌,但转念一想:大师兄法力高强,若说是被妖精拿住,难道是故意为之,是要赚这老妖前往莲花洞? 但是他双目与那小妖一对视,当即便认出是大师兄来了,正该降妖! ...... 大圣这边儿刚刚与小白龙汇合一处,这莲花洞中的法海起身去到行李处,将锦斓袈裟找出来,披在了身上。非但锦斓袈裟在,师徒几人的一应行李,除了八戒的锅灶之外,全都被带回来了。 又拿起了靠在墙边儿的九环锡杖。 单手向西敬了一个佛礼,法力稍稍运转于口腹之间,开口吟诵道:“无量寿佛!” 哄——牟—— 浑厚的佛吟之音顿时响彻了整个莲花洞,这一声佛号在妖洞之中似还荡漾起了音波巨浪,轰隆隆—— 震得整个洞府是地动山摇,桌椅板凳是摔了一地。 刚刚才消停了片刻的妖府,顿时又乱成了一锅粥。 小妖们的修行自是差得远,法海这一声几乎用了三成功力的佛门狮子吼,震得他们耳聋目眩,神魂跌宕...甚至更有不甚者,早已经直接昏死了过去。 八戒触不及防之下也被吓了一跳,但好在他经过大师兄多日摧残,多多少少有了些抵御之力,把两个耳朵一贴,顿时不受打扰。他先去汇合了丝毫不受影响的沙师弟,然后各自去了兵器,就要去给师父助阵。 金角大王与银角大王心生惊骇,一边儿以法力护着耳朵,一边儿向对方大声吼叫。只可惜...他们两个只能看到对方不断开合的嘴,却不知道对方说得究竟是什么。 无奈之下,只好放松了些法力护持。 叮—— 叮—— 叮—— 似乎是金器碰撞地面的声音。 “究竟是什么人,在我莲花洞装神弄鬼?!”金角大王手持直接把芭蕉扇抽出来,对准了这声音传出来的方向。 “孙悟空,是不是你!”银角大王认为是孙悟空在捣鬼,他也施了个音波术,传向四面八方,“有种的,就现身一见!” “阿弥陀佛——” 正此时,又是一声佛号。 这一声已是及为清晰,金角大王与银角大王急往眼前去看,正瞧见内堂之中,出现了一道红色身影。 金角大王见来人一愣:“是你!” “唐三藏?!”银角大王有些不敢置信。 来人自然就是身披锦斓袈裟的“三藏法师”。 “两位仙童,贫僧有礼了。”法海也开门见山,直接叫破了这两位妖王的身份。 “你竟然已经知道了我二人跟脚?”银角先是疑惑,但随后便了然道:“是孙悟空告诉你的吧?!” “世人都认为你唐僧是一介凡僧,想不到竟有如此深厚的修为,若非亲眼所见,我是万万不敢相信。”金角大王却对银角大王说道:“贤弟,为兄早就说过,佛门全都是道貌岸然之辈,你我此番上当了。” “其实贫僧始终未曾掩盖过,只是...” “只是知道的已经全被你超度了吧?”银角大王沉声道:“这一路上的传言,多言那孙悟空的厉害之处,谁能想到你才是最厉害的...也难怪,我早该想到的,若非有你这般修为,如何能降服那孙悟空,让他跟你一路西行至今?” 金角大王忽一眯眼,“那这般说来...吃你之肉,可得长生不老,飞仙成佛之语,是真是假?” 82中文网 第一百四十三章 “银角大王!” “阿弥陀佛。” 法海听到金角大王询问,先念了一声佛号,便陷入沉吟之中。 两位妖王皆以目光锁视与他,只等得近乎不耐烦时,法海这才缓缓开口,“贫僧亦不知真假。” 金角大王用芭蕉扇一指,“此言何意。” 银角大王若有所思道:“哥哥,尚无人吃过唐僧肉,许是因此不得印证。” 金角大王面色依然凝重,“此话难道不是菩萨所言?怎会有假?” “呵呵呵呵。”法海此刻却笑道:“施主此前不是还说佛门众人全是道貌岸然之辈,所言皆为花言巧语,断不可信...原来只是相信自己可用之语。” “和尚,这怕是你为了脱身故意所言吧?”银角大王毕竟心思缜密,“菩萨乃是当世大德,她之言怎会有假?” 法海多问了一句:“若贫僧之肉,无那般功效,两位仙童当如何行事?” “你这和尚休呈口舌,是真是假,待我母亲吃过之后,自然一目了然。”金角大王冷哼一声:“你既然有些能耐,就该早些逃走,却自入虎穴,可见你气数已尽...贤弟,也无需等那孙悟空了,现在你我兄弟二人就擒了这和尚,为母亲疗伤。” 银角大王见大哥坚决,他纵然还有些的言语想要询问,似乎也没有这个时机,此刻正临大敌,不是他们兄弟闹讧之时,正该同心僇力、兄弟齐心,先将这唐僧拿下。 因不知道这唐三藏的底细,再加上之前对付孙悟空的前车之鉴,两兄弟此刻瞧见对方气势非凡,一时竟不敢短兵相接。 可此刻又同处一洞之中,金角大王担忧自己手中的芭蕉扇威力过于大,波及了洞中的小妖,便心念一动,凭空将羊脂玉净瓶摄来,瓶底向上,瓶口向下,正要去喊唐三藏的名字,却见那唐三藏竟然先从袖口之中掏出了一只金钵,先开口叫了一声:“金角大王!” 一旁的银角大王见自家哥哥一句话没出口,便被唐三藏憋了回去,又瞧唐三藏手中金钵绽放金光,显然也是个厉害法宝,更是不敢大意,他也将紫金红葫芦的口拨开,同样底朝天,口朝下,“唐僧,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么?!” 这一幕刚刚好映入八戒与沙僧等人之目,沙僧想要冲出去助师父降魔,却被八戒一把拉住,小声道:“别出去添乱,没看到师父在跟二魔斗法么。” “你瞧仔细喽。”八戒见沙师弟还没有收了力,他又道:“你看师父的金钵是收人的法宝,那二魔手中的瓶子与葫芦,怕也是如此...小心一时不查被收了去,非但不能给师父帮上忙,还拖了后腿。” 八戒在不面对美食与美人的时候,一向是个自知的,这一番也确确实实将沙僧劝住,“二师兄说的对。” “这样...”八戒将沙师弟拉下了些来,道:“咱们先去收拾那些小妖,别让他们突然冲出去,影响师父降魔。” 这师兄弟两个没擅自冒头,转头则去对付洞中的小妖,那些醒着的小妖或有反抗,一些打死了一些打晕了,然后将晕了的全都绑起来。 等最后一同处置。 这边三人颇有僵持,那银角大王见状心知自家的装人的法宝已经露了底细,便开口道:“唐僧,洞中狭小不利于我等施展,出外相斗如何?” 银角大王说完也不等三藏法师回应,便伸手一拉自己兄长,向洞外疾步。 法海跟随其后,稍稍保持了些距离,时时警惕二人忽然回手偷袭。 “哥哥,这唐僧是个有见识的,恐怕已经知道这羊脂玉净瓶与紫金红葫芦的奥妙了。”银角大王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他一边儿走一边儿向身旁的哥哥说道:“八成是那孙悟空还是寻到了老君,从老君处得知了法宝关窍...因此我二人刚才叫他名字的时候,他只管闭口不应。” “非但如此。”金角大王也道:“他反而还拿出来一只紫金钵盂,也高声呼唤我的名字...看那钵盂佛光充盈浓郁,定是佛门灵宝无疑,恐也跟你我二人手中之宝有相同功效,也是唤名收人的。” 银角大王瞬间就想出了对策:“如此...哥哥,你我二人互相施展一个禁言法,不论他如何叫,我等不应,先保无虞!” “有理。” “不对!”但出了洞府落地银角大王四下张望之后,却忽惊出一身冷汗,“哥哥,若是那唐僧与孙悟空联手时,我二人岂非必败无疑?可那孙悟空去了何处?” 金角大王也被一语惊醒,“老娘!” “哥哥。”银角大王一发狠,道:“你只管给我下个禁言之法,我在此处挡着这唐僧,哥哥速速去救母亲!” “贤弟,你...” “哥哥快些,不然就来不及了!”银角大王急呼:“我便是手持七星剑也不是那孙悟空的对手,这葫芦的奥妙也已经泄露,但哥哥手中的芭蕉扇他却不得不防...哥哥,这和僧一身法力皆源自佛法,想来武艺也就寻常,哥哥不必为我担心,只要防住了他的金钵,或许是我生擒他呢!” 银角大王语气急促,语速极快—— 金角大王已经瞧见那随后跟出来的三藏法师,他当即扬起芭蕉扇一扇,熊熊烈焰平地起,却是将洞门封锁,“贤弟保重,哥哥去也!” 金角大王为银角大王拖延了片刻,抽空给银角大王下了一个禁言术,这才化作一道金虹直扑压龙山方向。 法海则一展身上的锦斓袈裟,将这芭蕉扇扇出来的六丁神火全都隔绝在外,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银角大王见这三藏法师自火焰之中踏步而出,浑身上下金光闪耀,便是那孙悟空都要化身躲闪的六丁神火,竟然不能近他身分毫,心中登时一沉。 见他身上披上了一件儿之前未曾见过的袈裟,心知是这件宝贝袈裟庇佑他不惧神火。 他也不说话,提着七星宝剑便冲了上去,他想要趁着法海刚脱离火焰立足不稳之际,誓要斩下这唐僧头颅。 叮当—— 金器交响。 嘶—— 银角大王只觉自己手中一顿,且手中宝剑震鸣,嗡嗡作响。 竟是这和尚以他手中禅杖,就这般轻轻一架,便轻而易举的挡住了自己的七星剑—— 此前不察,这禅杖竟然也是见好宝物,自己手中的七星剑乃是老君贴身炼魔宝剑,寻常的兵刃一碰便被切成两段儿,无往不利,前方那孙猴子的金箍棒来历不浅,如今这和尚的禅杖竟然也能抗衡,他心中生出许多不忿:“他为何如此多的宝物?” 两人交手十数个回合,银角大王已经是将一颗心沉入了谷底,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无奈:老娘,此番可害了孩儿。 哗啦啦。 九环锡杖上的配环作响,眼看就要见过他宝剑锁住,银角大王抽身而出,他见这法海不能力敌,便半空施展道法,或是长烟带火,亦或是风沙四起,时不时还降下神雷,轰鸣不断。 全都是道门正法,威力十足。 法海也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对手,手中也捏着法诀,以袖里乾坤收了烟火,展锦斓袈裟定了风沙,显现佛法金莲抵御神雷,一时颇为畅快。 外面的动静大,里面猪八戒与沙悟净已经将小妖收拾了个干净,此刻正要出府探查,却见门口熊熊火焰...便各自举起武器在山旁另外开一侧门。 好家伙,见了这般斗法景象,他二人才知道原来以往遇见的妖魔,也配称妖王? 两人刚露面,便瞧见这金角大王竟然不知道从何处呼了一座高山,遮云蔽日,似要将师父压扁—— “哎幼,八戒护着脑袋就要往洞里钻。” 却见师父身形快若闪电,那山看似沉大,却如何能有人身灵巧? 他飞至半空,手中金钵脱手而出,也是底朝天,口朝下对着金角大王,大呵一声:“银角大王!” 银角大王下意识就想要应一声,但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顿时面露喜色,自以为得计,正要嬉笑嘲讽一番这唐僧的时候,却见那金钵之中显化一道金光,将他身形团团笼罩。 他惊觉不妙,正想要脱离之时,却发觉自己已经被那金钵摄于半空,整个人昏昏沉沉,只在一个呼吸之间,便被收入了金钵之中。 坏了! 那金钵虽然没有盖子封存,但他在其中左冲右突却皆不能逃脱,片刻之后他的一身法力修为已经被封锁。 法海站在那摄来的高山之巅上,对着银角大王沉声道:“仙童好厉害的道法,不愧是兜率宫老君门下,这移山倒海的法术果真精妙。” “山神何在!” 一个山神缓缓显出身形,向法海拜见:“小神拜见圣僧。” “他若还是那九天之上老君麾下的仙童,你自该听他的调遣,可如今他是私下凡间的妖魔,你此番岂非为虎作伥?” 山神懦懦低头,不敢言语。 法海复又看向这银角大王,冷声道:“你既是老君门下,更是近听道法的仙童,如今却下界为妖作恶,更落入贫僧之手,你还有何话说?” 银角大王被哥哥施展了禁言术,自然不能言语。但他以气震声:“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看\法海穿越唐三藏\就\记\住\域\名\\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想瞧瞧你的下场。” “你既然以山压我,如今贫僧便将你压在此山之下!” 法海从山顶飞下,他也不用念咒,更无需催动山神施法,竟然将手中禅杖一送,送于苍芎之上,然后一手托着金钵,另一手探入山底,就此怒喝一声:“起——” 也不知他究竟灌注了多少法力—— 轰隆隆! 整个平顶山顿时地动山摇,滚石垒垒。 他当真将这银角大王搬来山峰,直接一手抬了起来。 八戒与大沙僧瞧得是心惊胆颤,他们是知道自家法师法力深厚...可徒手托山之力,岂是等闲? 法海自不会告诉他们,当年他便能够以一人之力扬起金山,如今只是托起平顶山上的一座山峰,又能算得了什么? “去!” 法海口中念动咒法,将银角大王从金钵之中送入山下,然后他信手侧步,山峰重重砸落,将其压于山下。 八戒与沙僧见师父将银角大王降服,也连忙从妖洞之中跑出来,来到师父面前之后,老猪直接跪在地上磕头,“师父,一路走来弟子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师父不跟弟子计较,弟子感激不尽。” 法海伸手接住从天空落下九环锡杖,在八戒脑袋上轻轻一敲,道:“你这夯货,速速起来。” 八戒连连应声,唯师父之命是从。 以往师父降妖除魔,何时有过今日这般暴力景象? 八戒甚至认为,那才那山峰落下的时候,师父其实压根就不用躲,只伸手一托,足以将这山峰托起。 沙师弟上前扶了二师兄一把,八戒起来之后,身边一探,顿时笑了。 悟净问了一句:“二师兄,你笑什么?莫非师父一杖将你打傻了?” 八戒却指了指那被压在山峰之下,只露出了个脑袋的银角大王,道:“师父,沙师弟,你们瞧...这妖王还算是硬气,到此竟依然一声不吭,也算个人物...反正老猪我瞧着,比那碗子山只一心想着求饶保命的奎木狼强些。” 银角大王扭过头去,闭目不言。 他如何不疼? 只是兄长的禁言术还未解开,他言语不得。 好狠的唐朝和尚,这哪里是什么金蝉子转生而来的凡僧? 便是金蝉子真身在此,恐也不过如此了吧? “阿弥陀佛。” 法海念了一声佛号,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凌乱的袈裟,对着两位弟子说道:“你二人在洞中降服了许多小妖,如今也都一发带出来吧。” “是。” 两个弟子走去了妖王洞府,这边儿法海也瞧出了这银角大王不能言语之状,便以佛光润其喉,解了禁言法咒。 “啊——” 一声痛苦呻吟,响彻山间。 “唐僧,你只管给我一个痛快的,休要如此折磨羞辱于我。”银角大王此刻只求速死,他毕竟是老君门下,此番私自下界为妖已是不该,如今更是落得个惨败下场,以至于坏了兜率宫与老君之颜面,更不敢留于三界。 “你下界为妖时,为何没能想到今日?”法海盘坐下来,其实他对这位银角大王还是颇有些另眼相待的,或许也是因为他乃老君门下仙童,因此才有了这些见识。 但这与法海此刻与他论道相谈,并不冲突。 银角大王似是稍缓了些震痛,神情难掩虚弱但亦再强撑,“唐僧,不必多言了。我道门亦有因果缘法一说,如今我要害你性命不成,却落入你手...是咎由自取。快些送道爷上路,好去轮回。” 法海却道:“你可知道,那奎木狼在贫僧手上连神魂都被超度,就此化入三界天地之间,并未进入六道轮回之中。” 银角大王开口道:“略有耳闻,你若是想要将吾那般超度也尽管动手便是,且看是否有半句求饶。” 法海与银角大王面对面而坐,开口问他:“还记得你之前曾经问过贫道一句话。” “什么话?” “你当时见我念佛,便说你发现我们这些和尚有个毛病,遇见难事儿就只会念佛求菩萨...还问,我们莫非没有腿?没有手?没有脑子?只会等着佛祖与菩萨来救,就从来没想过靠着自己解决么?”法海瞧着银角大王道:“是也不是?” 银角大王冷哼一声,道:“我承认这话不该说你...但你自己说,我这话难道有假?你佛门行善归行善,却也不该打着行善渡化的幌子,把分明信仰你们的三界众生变成那副模样。若有一日,三界众生皆信佛时...你自己想象三界将会是怎样一副情形?” “仙童,你或许有些过于偏激了,若当真是你心中所想那般,一定是三界众生所信之佛,是假非真。” 银角大王毕竟聪慧,他忽瞧着三藏法师,道:“你怎知我心中所想是何等景象?” “因为贫僧亦有这般忧虑,因此才要去西天问佛,想要弄清楚佛究竟是什么,世人又究竟应不应该被渡化。” 银角大王顿时面色生变,“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你问了,我就回答了,贫僧虽然只是区区一介凡僧,但也知出家人为人解惑,不打诳语。” “好一个区区一介凡僧。”银角大王忽又道:“我忽然不想死了。” “因何?” 银角大王声音略有些低沉:“因为我想要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此言一出,两人顿时沉默不语,法海的双眸与银角大王对视一处,也不知过了多久,法海缓缓起身,念了一声:“善。” “贫僧便答应你这个请求,以贫僧之死为期,贫僧若一日不死,你便要在这山下压一日,以此来偿还你之罪孽;而贫僧死时,便是你的脱困之日。” “这不公平。”银角大王却摇头道:“你一日不死,我自当在这山下压一日;可你若死时,吾既瞧了你的下场,自不肯苟活...若你魂飞魄散,我自也当如此。” 说到这里,银角大王忽瞧着法海问道:“你就不怕这是我诓你之言,等你走后我便趁机而困而出?” “走?你能走到那里去?”法海瞧着他,“无非是去老君处寻求庇佑,贫僧虽未曾得见老君风采,但...你若是当真做出这等事情来,与自绝三界有何不同?何须贫僧再去寻你,你之心境当堕入无尽深渊,再不得宁静,这岂非比死,比压在这山崖之下更痛苦?” “呵呵呵呵...今日虽为敌,但也畅快。”银角大王嘴角微微上扬的几分,看似在笑,却神情复杂,“我虽是老君坐下童子,便是天庭那些仙君见了我兄弟二人也得以礼相待,可那般枯燥无味的时日,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岁月时日...竟远远不如这凡间的几个月时光肆意快活,法师...此刻想必吾兄长与母亲,也落入大圣之手了吧。” 银角大王的话才刚落下,那边儿大圣与小白龙已经回来了,高声道:“师父,俺老孙来也——” 大圣落在地上拜见师父,只是颇为奇怪...因为大圣背后别着一把芭蕉扇,还一手提着一个人,左手提着个小白龙,被一根金灿灿的绳子困着;右手提着一只昏死过去的老妖,被寻常的麻绳捆绑。 “孙悟空,我大哥呢?!”被压在山下的银角大王只看到了昏死的老娘,却未曾见到金角大王,又见他大哥的芭蕉扇在大圣身后,下意识问了一句。 大圣一瞧被是银角大王被压在山下顿时就乐了,道:“还道只有俺老孙享受过这般待遇,没想到你也被压在山下...师父,你什么时候把如来的手段也学了去?” “不是顽笑之时,为师且问你,金角大王何在?” 大圣见师父严肃,大圣也连忙收敛了几分,从怀中掏出了羊脂玉净瓶,道:“那金角大王被弟子装在瓶子里了...因弟子只会装人的法子,不会放人的法子...怕是身躯已经消散,一点真灵带着魂魄已去了地府。” “大哥!”银角大王悲怆之下,再加上他刚才此番受挫不小,直接昏死了过去。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道:“且仔细说来,还有小白龙身上绳索又是怎么回事?” “此前未曾告知师父,弟子临走的时候将那金角大王的羊脂玉净瓶以一个假的作为调换...那金角大王芭蕉扇厉害,弟子不好力敌,便智取了他。”大圣将宝贝献于师父身前。 “师父。”被幌金绳绑着的敖烈连忙道:“师父,其实是弟子被老妖法宝的金绳锁住...那金角大王见了弟子被拿住,便直接要用芭蕉扇来扇,大师兄情急之下才取出宝瓶,叫了那金角大王一声,将金角大王收入其中。” “师父。”大圣也跟着解释:“是我跟那金角大王斗法之时,这老狐以绳子暗算我,乃是小师弟挡在身后替我受了这一下,又见那金角大王以芭蕉扇去扇小师弟...弟子这才用了法宝。”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道:“也是因果如此,也罢也罢,先唤醒这老狐吧。” 大圣上前,用棍子捅了捅这老妖,道:“老妖,醒来!” 不多时,这压龙大仙便睁开了双目,她先瞧了瞧那被压在山下,此刻已经昏死过去的银角大王,又瞧了瞧就在一旁的三藏法师,忽悲声哭泣:“我的儿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玉帝开了什么条件? 天庭封神台前。 玉帝落了一子:“朕之本意,是想让他们两个下界侍奉老母最后一程,却不料只因一句传言,让那老狐动了食人之心,反叫他们落得这般下场....此乃朕之过。” 菩萨也在一旁道:“两位仙童一死一困,他二人之母因食人为恶落入三藏之手,怕是也少不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老君甩了甩拂尘,道:“他二人求仁得仁,陛下与菩萨难道未听那银童说...在老道这兜率宫憋屈得紧,活了千万年,反不如下界几月畅快。至于那老狐...不知陛下与菩萨以为如何?” 玉帝开口道:“上古传承至今,虽有天庭以正纲,但如今三界亦处处得见弱肉强食,那老狐为妖作恶,人不能敌,因人为他所食;而三藏师徒法力高强,神通广大,这老狐因食人为恶,被其所擒,更是咎由自取.....老君昔年所言,无为而为,是否便是以此为三界因果轮转之道?” “朕为天帝,尊天道,守天规,行天时。朕既统御三界,万灵自皆是子民,理应一视同仁,可如今天道定人为万灵之长...”玉帝就这样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也不说完,就这样戛然而止。 老君与菩萨皆有所思,片刻只有菩萨开口道:“贫僧以为,那老狐罪孽缠身,正该被三藏超度。到是那金角与银角,也是一片孝心,或可...” 老君也好似没听见玉帝的话,反而顺着菩萨的话说道:“那银童虽然未曾拜入老道门下,但也毕竟跟着老道许久,菩萨莫非忍心看他诺言被毁?至于金童...” 老君甩甩拂尘,一道真灵自九幽地府直接被摄至他们三人面前,一副浑浑噩噩的不明模样,不是金角大王又是何人? 老君在他脑袋上轻轻一点,这金童魂魄复归了清明,他稍稍呆愣了片刻,环顾四周看得真切,连忙跪地道:“不肖弟子叩见老君。” “你可知罪。” “弟子知罪。” “可有悔意?” 金童思索片刻,重重叩首:“弟子有负老君教导,只...无悔。” 玉帝此刻却开口道:“唐僧肉只是传言。” 金童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便泣声不止,道:“弟子无颜求活,请老君成全。” “去吧。” 老君一甩手中拂尘,金童再度下入九幽地府之中,却是直落在孟婆身前,插队饮下了一碗孟婆汤,入了轮回。 ..... 平顶山前。 老狐一阵哭诉之中,银角大王也渐渐睁眼醒来。 “是我害了你们。”老狐悲切之声,传入银角大王的耳中,“母亲,孩儿无悔矣。” “法师,老身甘愿以死换他...”这老狐也知道自己今日难活命,又见因自己一时贪命,累得两个儿子落得这般下场,心中岂能好受? 大圣却道:“现在说这些不迟了?那些被你吃了凡人,难道就能因此活过来?他们难道不是父母,不是孩儿?你这老狐临死见孩儿落难到还有一份悔过之心,也算难得。” “他本是老君门下...” “法师,你还是杀了我吧。”银角大王连忙打断那老母,对法海说道:“用我的命,换老娘的命。” “愚蠢!”老狐也道:“你难道不知我时日无多?别说老身已不能活,便是能活...也轮不到你来替我!” 这老狐见银角大王还要再说话,便直接内转法力,干脆自行了断—— “母亲!” 银角大王急叫了一声。 却见老狐魂魄已从体内飘出,自阴间来的两位使者见那魂魄在前,一时也不知该不该上前拘拿,他们也不露面,只等那三藏法师做决定。 法海伸手一指,慑住这老狐魂魄。 “不要!”银角大王又叫了一声,他知道这三藏法师对吃人妖魔向来都以魂飞魄散为超度,他虽心中早就了然,可眼见如此又怎能无动于衷,“我母本是三界灵狐,并非妖邪,往日也不曾作恶,只因神魂受损,才不得不以吸食人血精气...”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亮出了金钵,对着这老狐道:“此乃贫僧渡邪金钵,其中所燃之大日佛焰,可净化业障...若你诚心悔过,甘愿入内受这佛焰净化一身业障,便可得个纯粹神魂再入轮回。” 老狐毕竟活得年久,她知道事情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想必不会那么容易,若是净化不成呢?” “以往不受净化的妖魔,皆神魂散还于三界。” “银儿。” “母亲!” “你兄弟二人或许不曾后悔,但娘后悔了,是娘贪命,害了你兄弟二人,如今自当受罚。”老狐说完之后,深深看了银角一眼,便自行投入了金钵之中。 “唔——” 紧接着便传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吟,金钵内佛焰熊熊,老狐本就受损的神魂,更是扭曲成了一团,但那些被燃烧业障,化作团团黑气自金钵之中缓缓飘出。 “母亲——!” ...... 自离开了平顶山。 “师父,为何近日来总心不在焉?”大圣寻常的时候,也有个玲珑心思,如何不能瞧见师父自离开了平顶山,便少了几分言语。 “八成还是因为那老狐的事儿。”八戒一旁哼哼道:“师父,不就是超度了一个老狐么,您手里超度的妖怪那么多,如今怎么还伤感起来了。” 沙悟净也在一旁说道:“师父是见他们毕竟母子情深,心怀不忍吧?”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瞧见了弟子们担忧的神情,颇有些怅然道:“当时贫僧竟有些希望她能够在佛焰之中撑下来,得个纯净的神魂去转世投胎。” “师父毕竟是佛门高僧,虽行走三界总以怒目金刚而示,但亦是慈悲心肠。”大圣在一旁道:“只可惜那老君有些小气了,竟然把诸多宝贝全都凭空摄走,一件也不肯留下。” 小白龙听了忽笑道:“还是佛祖大方些,那飞龙杖至今还留着当扁担。” “莫要背后饶舌。”法海日常斥责这些不肯安分的徒弟们。 大圣却笑道:“师父,弟子便是当着他们的面,也敢这般言语。” ...... 师徒几人一路向西而行不提,且说那从万窟山千狐洞回来的杨戬夫妇,竟是闭了灌江口杨府大门整整三个月不见外客。 “二爷。” 这一次换了杨夫人为杨戬揉捏,“力道可还适当?” “夫人虽力大,但吾觉正好。”杨戬闭目,心说:此前千年,虚度矣—— 以往那叫夫妻么? 三藏法师果真不愧是大德高僧,只是稍加指点,便缓了他千年之疾。 寸心已经多久没有发过脾气了? 这耳边忽然清净了起来,怎么还有些不习惯了呢? 杨夫人如今也是容光焕发,风采更胜往昔,再加上收敛了往日的刁蛮脾性,此刻竟也有了几分温婉贤惠的模样。 也是她这一次去万窟山见了那小玉,恨不得抱在怀中一刻也不撒手,一时间倒叫众人分不清究竟谁是小玉的娘。 更瞧见连五哥这样的人都终于被狐妹感化,舍去了往日劣性,如今一心一意在万窟山陪妻伴女...她心中羡慕之中,还有几分低沉难过。 她终究是忍不住抽空向狐妹取了些御夫之术。 “我哪儿有什么御夫之术...若是我能管得住他,以往又何必让他做出那些不堪之事来?”狐妹无奈道:“其实是三藏法师点化了五哥,才有我一家三口今日。” “这样啊——” 她心中思索,似乎这次也是杨戬见过了三藏法师之后,回来便一改前貌。 “寸心姐姐,有句话虽然有些冒昧,但我觉着还是应该劝劝你们。”狐妹附在寸心耳边小声道:“我觉着你们两个,应该要一个孩子了...不过千万别生女儿。” “为什么?”寸心有些不太明白。 狐妹一摊手,道:“五哥宠小玉,早已经胜过爱我,我观杨大哥更甚...若你们再生个女儿出来,我怕姐姐你...” “好你个狐妹,竟然如此说我,难道我会连自家女儿的醋都吃?”寸心伸手去挠狐妹。 如今狐妹早已经是三界少有的高手,但在这位寸心姐姐面前,依旧是一副完全不设防的模样,只是胡乱打闹。 “狐妹...难道我当真那般善妒?” “姐姐,你要紧杨大哥,我们都知道的。但有些时候也不能看得太紧...尤其是杨大哥这般人物,我听闻天庭都要请杨大哥上天当司法天神...” “你家杨大哥没去。” 也是忽然想起了当日言语,杨夫人捏着肩,忽问杨戬,“我记得五百年前咱们大吵的那一次,是不是就有天庭来人请你上天做司法天神?” “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杨戬忽神情一变。 啪—— 杨夫人拍了杨戬一巴掌:“哎呀,问你你就说,哪儿那么多废话。” 虽然是这等刁蛮之语,但此刻以这般撒娇语气说出口时,夫妻两个皆有不同体验,颇有些新奇。 “唉——”杨戬长叹,翻过身来,道:“是王母娘娘私下接触,当时正直七仙女与董永犯桉...八妹当时还请我出手相救,我只冷眼旁观,到如今...还有几分后悔...你当时不也在场?” “五百年前王母让你休了我接掌司法天神之位...如今玉帝开了什么条件?”寸心好奇问道。 “似乎还真没开什么条件,怎么...”杨戬坐起来,认真道:“我才在家待了三个月,你便嫌我厌烦,要赶我出门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此乃皇家寺院 毕竟是千年的夫妻,便是此前吵闹,如今不也重修于好? 明明两个人心中都有对方,以往的日子却过成了那般模样,实不是夫妻相处之道。 一个刁缠,一个孤傲,平日里起了冲突,难受还不是他们二人? 杨夫人收手,靠在杨戬怀中,一手在他胸前轻划着:“前些时候咱们不是因为给孝天犬娶亲的事儿吵闹么,我还不是怕你当真一怒之下接了司法天神...” 她如今措辞也小心了许多,也是日子才过得妥帖,好生享受了几日杨夫人待遇,岂能就这般将他放走?别说是天庭的司法天神,就是给了玉皇大帝当也不行...嗯,最起码在她怀上杨家骨肉之前不行。 杨夫人可谓是食髓知味,现下恨不得整日缠在杨二爷身上... 杨戬此番才是真正见识到了龙性,若非他一身修为超绝,更兼八九玄功凝练出的一副绝世肉身,恐怕纵横三界无敌手的显圣二郎真君,如今就要在她面前败下阵来了。 今日听寸心提起司法天神的事儿,他思索再三,道:“其实...若天庭不加那些无礼的条件,我接下这个位置也无不可。” 寸心下意识就想反对,但见杨戬面上露出了许些愁容,开口问道:“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往日你也不曾对我说过,如今你我夫妻一体同心,难道也不能说说么?” “我知道你心里装着三界众生,难道在你心里,我寸心就是那等不知分寸的刁蛮女子么?”寸心见杨戬不说话,忍不住咬牙道:“好你个杨戬,我叫你一声二爷,你真当我做小,我告诉你...你若想要去当那个什么司法天神,就先让我怀上孩子!” 寸心展露獠牙,将二爷扑倒,狠狠咬了上去。 汪汪汪—— 孝天犬在外面咬了几声,飞身而走,直去了华山圣母庙。 如今主人与三公主如胶似漆,反叫他在家里好不自在。 三圣母一个人在华山到显得有些孤单,以往主人会经常去看她,如今也好多时日未去了,作为主人最忠心的狗,这事儿孝天犬当为主人分忧。 ...... 要说这唐三藏西天取经,本应是一路灾难,水宿风餐,披霜冒露才是常事。 可自从这猪八戒开了窍,掌起了大勺,再加上师徒几人一路西行惩恶扬善,手中钱财过入流水,便是散于那些穷苦人家,依旧是留存不少。 一来是掌管财货的大圣精细,二来采购的八戒抠搜...除了偶尔实在没有人家,就露宿山间之外,其实一路上也算不得多苦。 尤其是把大唐公文一亮,只要是在人类国度,皆是用心招待,不敢有丝毫怠慢。 其实外邦也久闻中土雄主,又听闻前番传来消息,大唐远胜了薛延陀汗国,更是不敢妄动。那薛延陀汗国正直强盛,派遣二十万军南下,却被李绩率领三千唐军破敌,这等战绩,足矣震慑诸国。 但如今离得大唐地界远了不少,似是兵锋一时不能触及,这大唐的名头似乎也快不管用了。 “师父,您自出了长安城,至此有几个年头了?”大圣一边儿以金箍棒开路,一边儿向师父询问道。 “虽未曾细数,或也有三五个年头了。”法海无奈笑笑,道:“你等不知道,当日我离开长安时,唐王兄问我,御弟此去多少时日?” “师父如何作答?”八戒好奇问道。 法海回忆了一下脑中场景,“当时不知天高地厚,只对陛下道:短则三五年即可返回。” “哈哈哈哈。”大圣忍不住笑道:“如今才走了几步路?怕是往那灵山去,还得十年。” 八戒哼哼唧唧道:“西天怎么这等难行?早知道老猪不如留在...” 他话没敢说完,便生生咽了回去,似乎想起了师父力降银魔之事,连声道:“弟子是说,不如在高老庄多备些换洗衣裳。” “你这呆子...算你嘴快。”大圣收回去了要踢出去的脚,“莫要胡思乱想,只管往西走便是,等去了西天熬过这一遭,便还你个逍遥自在的功德。” 八戒想了想,道:“师父啊...您老人家以往说的那个欢喜禅是真的么?” “你待怎得?” “弟子想着若是入了灵山,拜了佛祖...能不能转修个欢喜小宗...师父当年不是说翠兰也是个极有天赋的,若是能...哎幼!” 八戒痛叫一声,被大圣一路以金箍棒赶入了山中。 不多时,小白龙前方探路归来,“师父,前山无妖,且有家寺院。” 正此时,大圣也揪着八戒的耳朵返回来,正听到小白龙之前,八戒一把拍开猴哥的手,向师父道:“师父,今夜能睡个囫囵觉了!” 师徒几人入山。 跟着已经探好路的小白龙,直入山林。 此山倒也寻常,不是个什么气运汇聚之地,自不会有真神,也难见到个什么妖怪,也算是难得。 以往总是入得恶山便见魔,如今跟在师父身边久听佛法,虽不排斥打打杀杀,但他们也自诩正经修行人物,开口见礼,见礼作揖,言语之间再捎带些佛家歇语,倒也觉着有几分师父气度。 小白龙前方引路,指了指前方山凹里,但见有楼台迭迭,殿阁重重,“师父,那就是寺院所在。” 众人一路走,由远及近,径到了山门之外。 “师父,这是个什么寺院?”八戒询问道。 法海抬头观瞧牌匾,“想必这就是乌鸡国的皇家寺院,宝林寺了。” 八戒一听这话,眼前一亮,先凑到大师兄身前,笑道:“师兄,既是皇家寺院,想必伙食丰盛,今日又能吃顿好的了。” “去去。”这般言语大圣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以往还耐心骂他两句,如今已经懒得搭理。 “师父,师父,叫我去借宿吧。”八戒颇有些迫不及待。 “八戒——”法海一手拉住了八戒,“你嘴角丑陋,言语鲁莽,不要吓到了本寺圣人...还是让敖烈去吧。” 小白龙乃是门面,以往叫门都是无往而不利,这活计除了师父亲自下场,也是三位师兄无论如何都抢不走的。 “对对对。”小白龙连忙走到最前面,笑道:“还是让小弟去吧。” 大圣也在一旁道:“八戒,你就别跟着添乱了,你若进去...怕是今晚我等又得睡在山间。” 法海听了大圣之言,笑道:“睡在山间其实也未尝不可。若是把这青天为屋瓦,日月作窗灵,四山五岳为梁柱,天地犹如一敞厅...脚下岂非就是睡榻?” “师父苦中作乐的本领一向炉火纯青。” 小白龙不理会师父与几位师兄顽笑,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径入山门,只见两边红漆栏杆里面,高坐着一对金刚,装塑的威仪恶丑....他多瞧了几眼,却也不认得究竟是个什么名堂。 再往里去,又到了二层山门之内,见有四大天王之相,乃是持国、多闻、增长、广目,按东北西南风调雨顺之意。 小白龙对这四大天王颇不以为然,要说这四大天王也是有趣,竟是在佛道两家皆受供奉...一边儿听玉帝调遣,一边儿还受着佛祖的敕令。 只是这风调雨顺...难道不是拜龙王庙更有用些? 进了二层门里,又见有乔松四树,一树树翠盖蓬蓬,却如伞状,忽抬头,乃是大雄宝殿。小白龙也不多看,继续往里走,转过佛台,到于后门之下,却见了一副倒座观音普度南海之相。 小白龙这才诚心下拜。 正此时,又见三门里走出一个提着扫帚的扫地僧人,他见小白龙相貌俊美,丰姿非俗,心知他非凡士,问道:“施主从何而来?” 小白龙听他这般问话,心中莫名一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吾乃东土高僧三藏法师门下弟子,吾师为大唐陛下差来上西天拜佛求经的,今到宝方,天色将晚,告借一宿。” 扫地僧人闻言也是还礼,连忙说道:“施主莫怪,此事我做不得主。我只是这里扫地撞钟打勤劳的,里面还有个管家的老师父,待我进去禀他一声。他若留你,我就出来奉请;若不留你,还请另寻他处吧。” 小白龙双手合十微微俯身,“劳烦通禀。” 扫地僧人急到方丈面前报道:“方丈,外面有一行人来投宿。” 那方丈即起身,换了衣服,按一按毗卢帽,披上袈裟,急开门迎接,问道人:“那里人来?” 僧人用手指定道:“那正殿后边。” 方丈瞧了瞧,见小白龙人物风流,好奇道:“可问清楚了是哪家的公子?” 僧人低声道:“他说是从东土大唐来的,去往西天取经的僧人。” “僧人?瞧着不像啊?” “他是大唐僧人门下弟子,许是他师父未曾进来,还在外面等候。” “哼,你招来的麻烦。”方丈瞪了僧人一眼,信步而出,走到小白龙身前,道:“此乃皇家寺院,只接纳皇亲国戚,不收留游方僧人,你等还是到别处去住吧。” 小白龙一听这话,心中先不爽利,这等言语也是佛门中人能说出口的? 他心中起了怒意,本想要发作...但又怕坏了师父名声,便压了压火气,道:“院主,如今天色将晚,还请院主行个方便。” 第一百四十七章 悟空:这西天我们就不去了,不去了! “观你也算是锦衣玉服,难道能缺了盘缠?正西去,只有四五里远近,有一座三十里店,店上有卖饭的人家,方便好宿。我这里不便,只留皇亲国戚,不好留你们远来的僧。”这方丈见小白龙纠缠,只是冷声赶人。 虽听他指点了个去处,但在他这幅趾高气扬的模样,让小白龙心中多少膈应,他也冷声道:“古人有云,庵观寺院,都是我方上人的馆驿,见山门就有三升米分...我等自去店家投宿倒也无妨,只怕你这佛寺...哼,不过假借佛名,怕也难得真佛与菩萨保佑。” 小白龙冷哼一声,自要甩袖而去。 那方丈听小白龙也没个好言语,却把面色一变,跨步上前,道:“你这小儿,好不没礼,贫僧好意指点你投宿,你却恶语诅咒。” 小白龙见他性急,更是冷目而视,“哈,莫非叫我说中了你痛处,这看似佛门清净地,难道做得都是鸡鸣狗盗见不得人的勾当?” “来人啊!”方丈急呼:“于我赶将出去!” “呔!”便是小白龙这代善于交际的人物,此刻也动了真火,只见他见伸手一招,冷月长枪便掌在手中,“谁人敢动!” 内里动静颇大,惊动了寺外剩下的师徒几个,法海一皱眉,道:“小白龙怎如此失态?定是这寺中僧人难缠,悟空...你去瞧瞧。” “师父不去?” “你若不成,我再去。”其实法海以天耳通听的清楚,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且不论这佛寺什么名堂,这寺中僧人又是何辈,却也不能平白落了佛门清名。 三界还有不让僧人借宿的寺院? 连同道僧人都不能庇护于风雨,何谈渡化众生? 好一个皇家寺院,正该让悟空治治他们。 大圣颇知师父心意,他一个跟斗翻进去,落在小白龙身前,手中金箍棒闪耀,露出一副凶恶相貌。 “ke——” 本位被小白龙吓退了些的僧众,此刻更是惊骇,怎还进来了一位雷公爷爷? 正要告饶时,却见这我雷公爷爷近了前面那枪士身边儿,问道:“小师弟,生了何等事?可是这些恶僧欺人?” 方丈听了大圣话,想要争辩几句,明明是尔等持枪捉棍,缘何吾等是恶僧? 但这话他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断然不敢说出口。 小白龙刚才多少是有些忌惮在佛寺行凶,但一想到师父一把火都敢把观音禅院烧了,倒也没有什么畏惧。 如今见大师兄到来,心中也更有底气,知道大师兄定是得了师父授意,若是这方丈胆敢再有半分不敬之处,就砸了他的佛像了事。 “大师兄,这寺中不似个好寺,竟不收留游方僧人借宿,只留皇亲国戚,这般欺世盗名,玷污我佛慈悲。”小白龙先扣上一顶帽子,这等话术他根本就是信手拈来,连菩萨都夸赞过。 大圣听了小白龙之言,又瞧着这些似进却怂退的僧众,心中冷笑一声,已有了计较。 这僧人定是见小白龙一人,便想以人多势众而欺寡,却不料小白龙亮出兵刃,反叫他们退却不敢近前,大圣瞧的真切,这些都是个真凡僧,更无什么本领。 其实别说是法力,便是周身佛法也浅薄的很,刚才外面师父便已经说过了,这宝林寺看着辉煌,怕也只是寻常佛寺,全凭皇家二字堆砌,比那以往的宝象佛寺...也强不了哪儿去。 大圣欲要发作,但瞧了一眼隔壁的观音菩萨图,才知道小白龙为何迟迟没没动手,他拉着小白龙一路后退。 众僧以为是他们要走,便下意识追着他们的步伐,这一路却跟入了大雄宝殿之中。 到了大雄宝殿,却正瞧见那大圣提着一根铁棒,指着上边的三尊佛像,“你本是泥塑金装假像,内里岂无感应?我老孙保领大唐圣僧往西天拜佛求取真经,今晚特来此处投宿,趁早与我报名!假若不留我等,就一顿棍打碎金身,教你还现本相泥土!” 小白龙见大师兄威势,提着长枪就往上莽,这三尊佛像他瞧着虽有些眼熟,但一时也没细认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没想到往前走了几步,却见觉着自己腰间一紧,原来是大师兄伸手拉着自己一顿,心生了警觉,再去细看时,对应以往师父教导,顿时明了。 这大雄宝殿内若是同时供奉三尊佛像,多为佛门“横三世佛”,他这一瞧果真如此。 大圣瞧众僧近得前来,便稍稍一松手,小白龙手持长枪又往前窜了几步,众僧惊恐万分,那方丈更是连呼:“使不得,使不得!” “哼!” 大圣这才又将小白龙按下,翻身跳到众僧面前,金箍棒一扫,却不让他们再往前一步:“你们这帮少打的和尚,全去跪迎吾师大唐圣僧,不然就拆了你们的寺院,打烂你们的庙堂...叫你们这三尊佛像,全都复做土胚。” 然后碰到一声,将铁棍重重砸地上,那大雄宝殿之内,顿时被砸出一个大坑来。 众僧见他不讲理,又是个真有手段的,如此凶恶行事,当知他说的不是假话,便纷纷做鸟兽散,只把个身形有些肥硕的方丈遗留在原地。 瞧见那院主也想跑,大圣一把将他抓住,压在了三佛之前,将金箍棒悬在他的脑袋上,道:“跪好。” “唉唉唉唉,跪好了,跪好了。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大圣冷声道:“赶紧把赶紧房屋打扫一千间,侍奉我师父休息。” 方丈一听这话,如何能应?只道:“我这寺院只有不到三百间房屋,僧多房少,实在不敢容留爷爷。” “你们僧多房少,就都给我搬出去。” “我们这四五百和尚,都搬出去没处住啊!爷爷,你们本领高强,另寻个地方住吧!我们这庙小,实是容不下你们这大佛。” “ke——”到了这时候他还敢推诿,大圣先瞥了一眼上面的三尊佛,见依旧毫无反应,冷声道:“原来我师父比你们大雄宝殿的三世佛还大,既如此——” “去,你问问这三尊佛,瞧他们认识不认识我师父...再顺便问问他们,让不让我师父在寺院里借宿,若是不让...这西天我们就不去了,不去了!” 这方丈如何见过这般阵仗,但他此刻也无什么办法,只能跪地磕头,按照大圣说的办,“佛祖在上,弟子叩首,寺外有大唐高僧路过借宿,不知可有灵验?” “迎——” 正中央的佛像金光闪耀,算是给出了回应。 “哎呀!” 大圣虽也稍稍有些意外,但反而是这院主方丈更加神情激荡,他在寺中时伺候了大半辈子,这可当真是第一次见佛祖显灵,此番如何还不知道是当真来了大德高僧? 邦邦邦的,把头磕个不停。 坐在灵山之中的如来,透过佛像,观瞧着悟空等人浑身戾气不小,心中也难免有些的无奈...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这孙猴子怕还在记恨自己压了他五百年,自己要不给出点儿反应来,他是真敢将这三尊佛像砸了去...不过这寺院方丈当真大胆,便是寻常僧人也该收容,谁给他的胆子敢将三藏拒之门外? 说是佛寺,却无佛法,更无佛德,佛门清名,多毁于此辈之手。 大圣见难得跟佛祖搭上话,便开口道:“如来佛祖,便是这般一间小小佛寺,连我等游方僧人都借宿一晚都不肯...别俺老孙护着师父去了灵山,你也不让我们等山门吧?” “这西天一路上多没个趣意,我师父自也佛法高深,何须不远万里去灵山取经?不如就此返回去吧...叫我师父也开宗立派,自己当个佛祖,岂不快哉。” “你这猴头,当心吾再压你五百年,休要多言了,快去迎你师父入寺吧。”话音一落,本闪耀着金光的金身,恢复寻常。 “老和尚,你可听清楚了?” “来人,都去恭迎唐老爷——!”院主方丈恨不得把自己别毕生力气全都使出来。 大圣与小白龙对视一笑,两人先出了寺门去迎师父,却见师父正向西方行了一佛礼,回身就对二人轻斥了一句:“胡闹,只不过借宿一晚,便闹出这般大的阵仗。” “弟子只是趁机借口撒泼发泄...谁知道佛祖还真就显灵了。”大圣眨眨眼,道:“还请师父责罚。” “你这顽劣的猢狲!”法海点了点大圣的脑袋,笑骂了一句:“下不为例。” 阿弥陀佛。 法海心中默念了一声佛号,佛祖显灵就连他也未曾想到,难道只是因为悟空的一句“不去西天的戏言”? 这背后是否另有深意? 暂且按下不提。 寺院之中东边打鼓,西边撞钟,钟鼓一齐响处,惊动了两廊大小僧众,寺院中有人叫喊,“快换衣服,随老师父排班,出山门外迎接唐朝来的老爷。” 那众和尚,真个齐齐整整,摆班出门迎接。有的披了袈裟,有的着了褊衫,无的穿着个一口钟直裰,十分穷的,没有长衣服,就把腰裙接起两条披在身上。 法海瞧了心中暗道,便是一寺和尚,也分个三六九等,便是灵山不也如此? 又见那院主方丈穿戴齐全,袈裟,念珠,禅杖一应俱全,自在寺院门口跪迎:“恭迎大唐圣僧三藏法师!”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尔何方之鬼,不去轮回 唐僧师自被引入宝林寺中好生招待,这院主方丈只道三藏法师乃是真佛临凡,否则只他一个弟子在佛前叫嚷,怎就把佛祖唤得显灵? 好吃好喝一顿招待,生怕怠慢了这位三藏法师,否则不怕他门下几个弟子拆了佛寺,也怕佛祖降罪于身。 也是大圣提前嘱咐过,让这方丈不得将佛祖显灵的事儿胡言传出去,否则管叫他好看。不然这时节早就惊动了全国上下,便是将入夜,怕是也多得王公贵族前来拜佛祷告。 方丈将众弟子遣散了去,只留他一个人在一旁伺候。 法海见他一副低眉做小的谄媚嘴脸,开口道:“既是佛门弟子,又是一寺院主,如何久做这等自贱之态?” 院主见这三藏法师气度高绝、一派正行,倒也不怕他训斥自己几句,稍稍收敛了几分,但还是小意道:“圣僧是上国钦差,小和尚有失迎接。今到荒山,奈何俗眼不识尊仪,与长老邂后相逢,乃是天大的缘法,此前已有失恭敬,还未曾向圣僧请罪。” “不必了。”法海摆摆手,道:“我且问你,此前我小徒借宿于你,你为何不应?” “此事倒也不是弟子故意为难。”那方丈开始述说前因,也算是为自己此前过失解释一番,别当真触怒了佛祖,“古人云,老虎进了城,家家都闭门。虽然不咬人,日前坏了名。” 大圣好奇问道:“哦?怎么日前坏了名?你且细细说来,说得详实些。你若说得没有缘由,或敢编撰胡言,俺老孙自去佛前再告你一状。” “爷爷幼,别说是去佛前告状了,您的铁棒小和尚便受不了,如何敢扯谎?”院主方丈先向大圣告饶,紧接着便道:“爷爷不知道,前多年有几众行脚僧也来于山门口坐下,是弟子见他们寒薄,一个个衣破鞋无,光头赤脚,弟子怜他那般褴褛,又念及他们同为佛门弟子,便请了他们入内来,先是款待了斋饭,又将故衣各借一件与他们,本意是小留他们几日,缓过了身体就放行。” “唉——”这院主方丈长叹了一声,道:“可怎知他们贪图我这里自在衣食,竟丝毫不思量离去之事,就住了七八个年头。” “你是闲他们白吃白喝?”八戒也凑过来。 “嘿。”院主方丈自嘲一笑,他起初瞧见这八戒虽也畏惧,但如今习惯了,倒也觉着寻常,对着八戒说道:“我这寺院既然冠以皇家,几个人的吃食所住实不算什么...只是这些人实在不成体统,干得全是不公的事儿,叫弟子全无忍耐。” “是何等不公事?”法海一向善观人色,到此这院主方丈言语真切,到还未曾见假,因此有这一问。 “这几个恐也不是正经和尚,闲的时候便上房揭瓦;烦闷了就在壁上扳钉;更可气时,冬天把窗户拆了生火,夏天把着门拦欺香客...把寺中的幡布扯为脚带,牙香偷换蔓菁,还把我琉璃中的油,灶台上的铁器夺去卖了赌钱....这好不容易才央走了他们,你们便到来了,弟子也是害怕再现前车,这才...不敢收留。” 大圣听了之后,却笑道:“也是你和尚无甚修行,若是我师父在此,那些蛮僧若敢来耍刁,管叫他们一个个服服帖帖侍奉佛祖,不敢有半分不敬。” 院主方丈听了心中颇不以为然,你不就是你家师父门下? 也不见你对佛祖有什么恭敬之处,还要把他的金身佛像打砸了嘞。 讲清楚了事情原委,师徒倒也不跟他再计较,院主方丈见天光入了夜色,便就此告辞而去,不敢在此搅扰众位长老休息。 “师父,今日之事,是俺老孙莽撞了...弟子只道他是个瞧不起人的,却不曾想还有这般原委。”大圣等你长老走了之后,向师父告罪。 “无妨。”法海倒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说:“这难道不是红尘寻常事?只不该生在佛门寺院中,当年为师见妖便收,更不论善恶;跟他如今不辩良善,具不收留游方,倒也有几分相像。” “师父还有那般过往?”大圣生出了几分好奇,“可愿跟弟子讲讲?” “哈哈哈哈。”法海见大圣来了兴致,只道了一句:“若是依着为师以往的性子,当日若是在五行山下遇见你...恐怕根本不会理会佛祖敕令与菩萨指点,直接一杖打碎你这妖猴的头颅,将你超度了事。” 大圣见师父所言不似作伪,浑身一个冷颤,他细想了片刻,嬉笑道:“那弟子得感谢师父不杀之恩。” 师徒闲谈之中,借着天光赏月。 不多时,八戒先去睡了。 法海则翻出一卷经文,在烛光前细读体悟。 大圣见师父翻看经文,也一个跟头翻上了房梁,他在床上睡得不踏实,非得是睡在高处才自在。 小白龙提着长枪寻了一僻静处练习枪法,悟净九灵有八到休息,剩下一道守夜值班。 法海坐于宝林寺禅堂中,灯下念一会《梁皇水忏》,看一会《孔雀真经》,只坐到三更时候,见几个弟子都陷入沉睡之中,这才把经本包在囊里,正想要闭目养神时,只听得门外扑剌剌一声响喨,淅零零刮阵狂风。 这窗外阴风飒飒,若是个寻常长老,再配着这或明或暗灯火摇曳,恐早吓破了胆。 但法海是何人? 还能怕了这阴风? 他反起身观瞧,见这阴风吹得淅淅潇潇飞落叶,飘飘荡荡卷浮云...昏昧了满天星斗,洒得遍地尽尘沙。 哗啦啦,哗啦啦—— 东西馆阁门窗脱作响,前后房廊似有神鬼嚎哭,把佛殿前的花瓶都吹堕在地上,还是法海以法力托起,才不曾碎裂。 这阴风不寻常,虽带着鬼气,但似乎并无伤人之意。 怪事,怪事。 法海向着那阴风源头走去,这下却把个门外的鬼王晃得心焦急,只道这长老怎久久不肯睡? 若他不睡,自己如何托梦于他,救自己脱困? 他都在外面等了好几个时辰了,这长老再不睡,可就天亮了... 咦? 正在鬼王心神恍忽不定时,却见那长老竟从禅房之中出来,跨步向自己这边儿走来。 好刺眼的佛光! 还不等他感叹,却听那长老口中吐真言:“尔何方之鬼,不去轮回,反盘旋于此。” 原是法海刚出门,一双法眼就瞧见了这阴风深处藏着一鬼,这鬼浑身上下湿漉漉、水淋淋,八成是个淹死的。这山间被淹死...不是失足落井,便是遭人所害。 再观瞧他,却不见什么怨念袭身,反有一缕紫薇虚绕。 法海又仔细定睛看他,只见他头戴一顶冲天冠,腰束一条碧玉带,身穿一领飞龙舞凤赭黄袍,足踏一双云头绣口无忧履,手执一柄列斗罗星白玉圭。面如东岳长生帝,形似文昌开化君。 他却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亦不是魍魉邪神...怕是哪一朝的国君吧。 法海心中更觉着诧异,因此才多问了他一句,而不是直接出手超度。 “长老...你竟能瞧得见我?”这鬼见法海向他问话,急忙上前一步,他又怕惊了这长老,随即又收缓了步伐。 “阿弥陀佛。”法海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道:“贫僧乃东土大唐差往西天取经的僧人,也善超度亡魂,吾观你模样,应死三年之久,却依旧不入轮回...怕是为人所害,阳寿未尽;亦又心愿未曾了却...你仔细说来,贫僧也好将你超度一番,早入轮回投胎。” “哎呀!”这亡魂听了一惊,道:“长老容禀,吾是这乌鸡国的国主。” “先王?” “不瞒师父说,便是朕当时创立家邦,改号乌鸡国...乃是第一代国主。” “原来还是开国雄主,失敬,失敬。”法海向他拱拱手,能当开国之主的,皆不能小觑,“只是陛下因何落得这般境地?” “长老,这里面有个缘由颇深,还请听我细细陈述。” “陛下请说。”一国国主被害,此事颇有蹊跷,稍稍引起了他的兴致。 “不敢欺瞒,我这里五年前,天年干旱,草子不生,民皆饥死,甚是伤情...” 法海听了,叹息一声道:“黎民苦矣,这跟陛下落水有甚么关联?” “法师啊,古人云,国正天心顺。”这国主也叹息一声,道:“许是我开国时杀伐颇重,伤了天和。虽是开了仓库,赈济黎民;又悔过前非,重兴今善,再诚心拜佛,想求天心和合,雨顺风调...可唉,这天灾难过,只把我国中仓禀耗得空虚,钱粮尽绝,连文武两班都停了俸禄,寡人膳食亦不见半点荤腥...寡人又彷效禹王治水,与万民同受甘苦,沐浴斋戒,昼夜焚香祈祷。如此捱过了三年,却不见好转,只见干得河枯井涸...如之奈何?” 法海听了若有所思,道:“贫僧观如今这乌鸡国也得个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想是平安度过了灾年。” 这国主解释道:“当时已危在旦夕,忽然锺南山来了一个全真,能呼风唤雨,点石成金。先见我文武多官,后来见朕,当即请他登坛祈祷,果然有灵验,只见令牌响处,顷刻间大雨滂沱。寡人只望三尺雨足矣,他说久旱不能润泽,又多下了二寸。朕见他如此尚义,就与他八拜为交,以兄弟称之——却不曾想,这就是祸患。” 第一百四十九章 看来又是个有跟脚的怪 这国主所言非假。 法海到此也听出来了,这问题八成就是出在这位全真的身上,他心中虽然已经有所揣测,但并无随意乱言,只是静静听这国主讲述前因。 “那全真道长法力高强,若要雨时,呼风便来;缺少金银,点石即有...似这等人物,便是拜他为国师也绝不为过,可谁知...唉!”国主悲叹一声,切声道:“朕与他同寝同食了二年,又遇着一阳春天气,红杏夭桃,开花绽芯,家家士女,处处王孙,俱去游春赏玩。” “而后文武归衙,嫔妃转院。只剩下朕与那全真携手缓步,至御花园里,忽行到八角琉璃井边,不知他抛下些甚么物件,井中有万道金光。哄朕到井边看甚么宝贝,他陡起凶心,扑通的把寡人推下井内,将石板盖住井口,拥上泥土,移一株芭蕉栽在上面。可怜我啊,已死去三年,是一个落井伤生的冤屈之鬼也!” 法海听了这他这话,心说:所谓单人不入古庙,双行不看枯井...虽然他们两个瞧得是水井,意思却也是一个意思,“既然是他害你落得如此,如今朝野可是新王登基?自你死后,莫非文武大臣与三宫六院,就未曾寻过你?” “圣僧不知,这妖怪的本领着实不小,寡人前所未闻,当世间罕有!自从害了我,他当时就在花园内摇身一变,变做朕的模样,毫无一丝差别。现如今更是占了我的江山,暗侵了我的国土...他把我两班文武,四百朝官,三宫皇后,六院嫔妃,尽属霸占了去——” 乌鸡国主音声数不尽的凄惨,这般境遇便是法海此刻听了也不免生出了几分同情,他沉吟片刻,冷声道:“说来这怪倒有些神通,变作你的模样,侵占你的乾坤,文武不能识,后妃不能晓,只有你死的明白...” “陛下,依着贫僧看,你家前几年干旱,恐也不是你开国失了天和,多半就是这妖道做法...正是在你走投无路、山穷水尽时,他才现身相救,然后赚得你信任无防备之时,将你暗害...如今却是偷梁换柱,窃了你的江山。” “哎呀!”这国主也是惊叫一声,道:“圣僧所言不无道理,他既然有这呼风唤雨的本领,难道就没有赤地千里的本领?原是寡人中了他的算计,丢了国本!” 法海心中思量了片刻,“也怪,也怪。” 国主急忙询问:“何怪?” “你死三年之久,魂魄可曾去过地府阴司?” “去了,去了。” “既然去了阴司,你这等冤屈为何不在阎王处具告?” 这国主听了法海之言,又险些催泪,将他一个开国之主,逼得如同那亡国之君,“此前说他的神通广大,当真不是作伪。那都城皇常与他会酒,海龙王尽与他有亲,东岳天齐是他的好朋友,十代阎罗是他的异兄弟。寡人若是能在阴司告发,又如何寻到了圣僧?” 法海闻言沉吟:果真又是一个有跟脚的妖道。 “你既然身在阴间,如何又上得这阳间来?” “圣僧容禀,乃是弟子飘零至了阴山,蒙地藏王菩萨指点,又将寡人送至此处,言说圣僧能为我做主。” 法海双手合十:“南无地藏王菩萨!” “既然是地藏王菩萨指点,贫僧自当降妖除魔,还你公道。”法海先答应下来,然后思索对策,降妖除魔到是简单,但这毕竟涉及到了一国之君,自不能大意。 若不能妥善处理,恐将影响一国国政。 “圣僧。”这国主毕竟是开国之君,倒也瞧出了法海为难之处,他开口道:“寡人朝中尚有一应,若是得他相助,或可事半功倍。” “不可叫王后犯险。” “不是王后。”国主连连摇头,道:“是我本宫太子,乃我亲生的储君。他明日定会入庙进香,到时自有相见之机。” “那怪岂能留他?” 国主也疑惑道:“寡人也有此疑虑,可那全真倒也不曾谪贬于他,只是不让他入皇宫与王后相见,却不禁他在金銮殿上、五凤楼中观政。许是怕露出什么破绽?” 法海一时想不出什么名堂,只道是那假国主尚未生出自己的亲生皇子来,不敢随意伤了本朝太子,也怕动摇了国运。 “圣僧,我需得入宫托一梦与我那正宫王后,教他母子们合意,与圣僧同心....哦,我这里还有一物,交于圣僧,明日叫了太子交与他,自可得他信任。” 说着,这国主将自己手中的玉圭送到法海眼前。 “且慢。”法海伸手一拦,道:“你万不可独自入宫。” “这是为何?” “那怪既有神通,若见你魂魄尚在,小心被他捉了去,杀个魂飞魄散。”法海先将他拦住,又道:“再者此事不可事先知会王后,当心王后心怀激荡,反叫那妖道瞧出破绽,坏了性命。” “哎呀。”国主听了法海之言,也是一阵虚惊:“圣僧所言有理,是寡人思念王后太深,失了计较,险些弄巧成拙。” “还有一点,只凭这玉圭难以让你家太子取信,今夜你就别走了,等你明日一同见见你家太子,你亲自跟他言语,岂非更加可信?” 国主似有心动,但终究是一脸担忧:“我这等冤魂,如何能在天日之下现身?” 法海微微一笑,将手中佛珠展露,道:“贫僧有此宝,自能蕴养你的魂魄,还能庇护于你不惧日光。” “多谢圣僧!” 国主连忙向着法海下拜。 法海默念咒法,将这国主的魂魄纳入了佛珠之中。 这一夜叙话,眼见得金乌渐出,法海自去了禅房内,将几个徒弟全都叫起来,小白龙此前见这边儿起了阴风,早就赶来观瞧,见是师父渡魂,便未曾上前搅扰。 “师父,怎不让我等睡饱了再叫?”八戒还睡眼惺忪,柔柔眼睛见天色还早,犯起了唠叨。 大圣从房梁上跳下来,一扯八戒的耳朵,“师父叫你,定是有事,休要唠叨,快来听用。” 几个徒弟聚集一处,法海便将刚才的事情告知了他们。 大圣听了忍不住笑道:“我还道此番就教训个没眼力的院主方丈便算作一难,原来是在此处等着...师父,这妖怪竟然敢在弟子面前呈变化之能,分明是照顾老孙一场生意...师父,这桩功劳,就让给俺老孙吧。” 第一百五十章 大圣:这妖道难道只是为了好好治理国家? 前番在平顶山大圣虽也发泄了一番,但斗得却是也不太爽利。 第一次跟金银二位妖王交手,得了个“败退”的结局;第二次去收服那压龙大仙,本以为是个更厉害的,谁曾想见了才知道,除了那一根幌金绳难缠,其他本事也寻常得很...再战金角大王,却用了法宝将其收了,让大圣觉着胜之不武。 反而是后来在路上听八戒讲起师父降服银角大王时的场景,让他心中好不瘙痒,那等一手托山的场景,只想想便是内心激荡,恨不得当场重现一回。 大圣心说:师父不知还藏着多少本领,怕是当日五行山下师父救自己脱困时,若非自己先说了能挣脱出来,就能面观师父巨力擎山的场景了。 “这妖道装扮成了乌鸡国的国主三年不漏破绽,可见他善于变化。”法海笑道:“正要你火眼金睛建功,不可让其脱身而走。” 大圣得了师父承诺,喜不胜收,向师父连连拱手:“多谢师父,若走了妖魔,师父该罚便罚,弟子毫无怨言。” 八戒一旁打趣道:“大师兄,你话可不要说得太满,小心当真应验...你这张嘴,一向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去去去——”大圣将八戒赶去了一旁,思索了片刻,道:“师父,明日你应付那太子,弟子与小白龙先去城中打探一番,且看看那妖道的底细,再探探他这些年来究竟仗着国主身份,究竟做下了多少祸事。” “正该如此。” 不多时,东方发白。 正是点头唤出扶桑日,喷气吹散满天星。 大圣先去寻了那院主方丈,叫他将本寺僧人管教好了,无令不得擅动;又叫他若是见太子来进香,便呼唤他独自一人来见圣僧,一应随从皆不得带。 如今这院主方丈视三藏法师为真佛,自把圣僧之言奉为法旨,当即便吩咐了下去。 至于太子今日会来进香一事,圣僧是如何知晓...他也丝毫不意外,毕竟是佛祖开口亲“迎”的大唐圣僧,这等小事还不是掐指一算便见缘分? 这边儿大圣嘱咐完,便同小白龙出了宝林寺,直往乌鸡国都而去。 师兄弟两个别了师父,自是腾云驾雾飞在空中,大圣睁火眼平西看处,果见有一座城池,他伸手一指,“小师弟,你瞧...那不就是城池?” 这城池距离这山只有四十里,他俩凭高就能望见,大圣细细瞧了一阵,对小白龙说道:“那国王说的不错,这城池上空怪雾愁云漠漠,妖风怨气纷纷...定是邪魔作祟。” 小白龙跟着师父也学了些望气术,再加上他本就是真龙血脉,自能感应一方龙气,尤善观国运,此刻也在大师兄面前卖弄一番:“若是真王登宝座,自有祥光五色云;如今却妖道侵龙位,腾腾黑气锁金门...师兄,到是那小太子身上,能隐隐见得君王象,昂昂也显帝主容。” 也是他们出来的巧,正遇上这乌鸡国太子出行,一路纵马正往这宝林寺方向而来,身后跟着许些禁军随行,也不知是保护他性命,还是监视他的行踪。 大圣与小白龙没有惊动他们,直接落入国都之中。 只随意逛了逛,却也见百姓富足更甚于宝象,稍稍打听了些话,不论是以往还是如今,百姓提起国主的时候皆是盛赞之语。 也不见什么苛捐杂税,更无肆虐暴政...反是一片国泰清明之相。 他唯恐是这百姓受了妖道蒙蔽,便与小白龙兵分两路,小白龙在民间继续探听这国王的名声,大圣则是化作一缕青烟遁入皇宫大内,见这皇帝坐于桉前奋笔,一道道奏章都是亲自批示,时不时便呼来百官问政,便是大圣不通政务,也听得出他对各种事务的处置十分条理...分明一派勤政明君。 “怪事。”大圣见状反不知道这妖道废这般大的力气,行李代桃僵之举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好好治理国家? 大圣见状,没有妄动,他心知此事大有蹊跷,八成还得师父做主。 这妖道全真,看似是个狮魔,但内里暗撰佛光,保不齐又是哪位菩萨门下坐骑灵宠下凡阻路... 不过这般行事的妖魔也当真是少见,虽然是那国主遭了三年水灾,可这国务非但不曾落下,国力还上升了不少。 大圣转入后宫之中,想要寻一个这妖魔霍乱宫闱的罪证,也等自己降服他的时候,好下狠手...可这偷听了一圈儿,听来的却全是深闺怨言,原来这妖道所化的国主三年勤政爱民,别说是霍乱妃嫔,他压根都没去过后宫...因此惹得这三宫六院的妃子们,一个个怨念皆不小,可又不敢发作,只能是私下见了相互哭诉。 整个后宫,皆为冷宫模样。 这般光景,把个大圣也搞得有些摸不清头脑,只能暗叹道:人各有志。 或许...这妖道化作国王,等在此处是为了等师父前来,倒换通关文牒之时,趁机暗算,吃了唐僧肉? 大圣暗中起了心眼,准备寻个时机探探这妖道的口风。 这边大圣与小白龙各自行事。 那边儿这太子已经入了宝林寺,禁军侍卫因是佩戴刀枪,恐杀伐之气冲撞了佛门清净,便被太子留在门外境界,只领着一个内侍入了寺中。 方丈院主现身接待,引得太子入了大雄宝殿拜佛祈福。 “方丈,今日怎只你一人在此,不见寺中僧人?”太子拜佛后上了香,复向这院主方丈问了一句。 “阿弥陀佛。”这院主方丈得了大圣吩咐,自然知道如何应答,他连忙回话:“太子殿下不知道,我寺中来了一位大德高僧,昨日他门下弟子显法,便让吾等皆有体悟。今日高僧还要开坛讲佛,众僧如今正焚香、沐浴、净心以盼,因而未曾来见驾,还请殿下恕罪。” 太子其实也是个宽厚的,知道对于这些僧众来说,佛法比天大,便笑道:“不妨事...只是这位大德高僧什么来历?孤可否有缘一见?” “可见,可见。”院主方丈小声道:“这位高僧乃是东土唐王御弟,特差往西天取经献宝的...他今早便差派弟子前来于我,言说今日太子上香,当为引荐。” “他早知我要来?”太子反瞧院主,“别不是你先走漏了风声吧?” “殿下...佛祖金身前,贫僧岂敢妄言...阿弥陀佛!” “哈哈哈哈——”太子见他这般模样,笑了笑,道:“是孤失言了,既然有缘,快带孤去见见这位大唐高僧。” “殿下,请跟吾来。”院主方丈在前方引路,太子殿下起身随后,只见那内侍也急忙跟上时...院主方丈却停了停脚步,伸手将他一拦,道:“大伴请留步,高僧只见太子殿下一人。” 太子顺口到:“你就此处等候。” 说完之后,便同院主方丈转入长廊,入了一间禅房之中。 那内侍神情有些纠结,他先停在原地等了片刻,正要瞧瞧跟上去的时候,却见那禅房外守着一位身形壮硕,相貌凶恶的大和尚,自是不敢靠近。 又见那院主方丈开门退出来时,神情一片恭敬,他心中更是焦急。国主让他盯着太子一举一动,如今却生了这等变故。不过...若只是见个大唐来的和尚,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太子入门之后,瞧见这位高僧“稳坐钓鱼台”,只是闭目念佛,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故意问道:“你这和尚好大的架子,孤銮驾到寺你不来接驾也就罢了,如今孤都行至你面前,你竟还视作不见...就不怕孤治你个不敬之罪?” 法海缓缓睁开双目,见这太子年少,信口说些义气话,只微微一笑道:“贫僧东土唐王驾下唐三藏,殿下请坐。” 太子见这僧人一股沉稳底气,面对自己的诘难也丝毫不见慌张,非但没有参驾,反请自己入座,倒也觉着有趣,他入座之后开口问道:“听闻你是往西天求经献宝去的...你东土有什么宝贝啊?” “呵呵呵。”法海笑笑,将自己手上的佛珠取下来,道:“殿下且看这件宝物如何?” 太子殿下睁眼一瞧,顿时一乐:“你去灵山献佛珠...岂不是班门弄斧?孤瞧着,也不怎么样...你当寻一些佛门不曾有的宝物来献,才见用心。” 法海点点头,心说这太子殿下心性尚可,也有几分聪慧,到是个可塑之才,他父王说得倒也不差,可将大事托付。 原来是法海对他稍作考验,毕竟是妖道装成连他的父王,若他是个莽撞冲动的,听了这般而讯,如何能成事? 法海又笑着将他父王托付下的玉圭取出,放在他面前,道:“殿下,此物如何?” “哎呀!” 太子殿下惊叫一声,神情微变,他目光警惕,但并没有第一时间发作,只是沉声问道:“此物,你是从何得来?” “哦。”法海明知故问:“殿下认得此物?” “这本就是我家的东西,如何能不认得?”太子殿下眯着眼,在这三藏法师身上仔细观瞧,也不知究竟在瞧什么。 第一百五十一章 “第三种呢?” 太子当然认得这玉圭。 他从父王口中得知,这玉圭是被那全真偷了去...如今却出现在这和尚的手中,他此刻细细观瞧,就是想要看看这和尚是不是那道士全真装扮而成。 可他上下打量了许久,只看得双方无半点相似。 “长老,你这宝贝...可是从一全真手中得来?”这太子低声询问。 “你若说全真...”法海也摆起故弄玄虚的模样,“五年前,贵国年程荒旱,万民遭苦,你家皇帝共臣子,秉心祈祷,可不见半点雨水。正把个国库耗得空虚时,却从锺南山来了一个道士,他善呼风唤雨,点石为金,正救了你一国上下。因此你父王跟他八拜为交,结成了兄弟。” “你果真知道他?!”太子殿下眼前一亮,“你在何处遇见的他?这个全真不是好人,父王与他拜为兄弟,食则同食,寝则同寝。三年前在御花园里玩景,被他一阵神风把父王手中金厢白玉圭摄回锺南山去了...便是法师手中之物。我父王至今还思慕他,因怕触景生情,还把御花园闭了,连我都不得擅入。” “殿下不意好好想想,这后三年不见全真,道寡的却是谁?” “法师此言何意?孤好意同你言语,你却这般恶语?当今国主,不是我父王还能是谁?”太子话是这样说,可他心中却霎然一凛,因他不知怎么就想起父王这三年的怪异处来...尤其是不让自己与母后相见这一节,更是令他疑窦渐生。 到此时,法海见他心中生了隙,这才实言相告:“殿下,风走的是你生身之父王,此刻坐龙椅的,才是那妖道全真!” “胡言!” 太子怒然起身,他虽然面上惊怒,但心中似乎已经有了预料,“我父自全真去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你欺我年轻,这般哄骗我不与你计较,可若我父王听见你这番话,当心拿了去,将你碎尸万段!” “太子,你瞧这是谁?!” 法海也不跟他争辩了,顺手一掐,却见最先拿出来的那佛珠绽放光芒,一道虚影在佛光庇护之下渐渐现身... 太子以为是这三藏法师养的鬼,正要伸手去摸宝剑,却见那虚影成型,口吐人言:“吾儿!” “哎呀!” 太子惊叫了一声,一手按着宝剑,跨步上前细看,惊得个浑身寒颤,“父王!你果真被那妖道所害?!” 他如何认不出这佛光之中的人物? 再加上父子同心,一眼分明。 这法师所言不虚,那做皇位的,当真是妖道全真! “父王,孩儿这就去将那妖道杀了,替父王报仇!” “王儿!且慢——”这乌鸡国国主,连声叫住太子,又飘影上前。 太子下意识就要下拜,国主伸手去搀,却是两相交错,未曾碰触。 “这...”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道:“此乃你父冤魂,得地藏王菩萨相助才至吾处,特叫贫僧为你父王讨还公道...他的肉身还在御花园的八角井之中,今夜我的两个弟子自会去寻你,你且为他二人引路,先将你父皇的肉身取出,贫僧助他还阳。” “我还能还阳?”此言一出,国主也魂魄不稳,他还说只是拜托这位大唐圣僧助他铲除了那妖孽,让他太子登基,便已是佛眼天恩,却未曾想过自己还有还阳复生的机会。 这恩情实在太大,大到连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偿还,让他一个一国之主只向着法海躬身下拜。 那太子更快一步,道:“小子先拜谢圣僧救命之恩。” 法海先见将那太子扶起,又一手慑着国主,笑道:“报仇之言,尚待从长计议,不过你父子二人三年未见,便可先在此说些体己话,贫僧就不打扰了。” 法海嘱咐了一句,将他二人留在房间内,他先开门出来,正瞧见一个内侍站在廊道另一端,探头而视。 那内侍把眼观瞧着房门,一刻不敢放松,生怕太子出了什么意外。如今瞧见出来的一个和尚,并非太子殿下,心中便无端生出一股不安来,踏步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想要近前质问。 但才跟法海双目对视一处,他心中便先生出了畏惧。 或是他心中本就有鬼,因此见到法海这般一身匡正的人物,就先把自心虚了,他顿步一停,也不往前走,就往左稍稍一个转儿,站在了栏杆边儿上,似乎是在观望禅院之中的景致。 法海只瞧了几眼,便知道这内侍是那妖道派来贴身监视太子的。 也不过多久,房门再次打开,这一次从内里出来的才是太子殿下,出来之后寻得法师身位,连忙上前又是躬身一拜。 那内侍连连观瞧,又见和尚对着太子俯身低语,他恨不得把耳朵也支棱起来,想要听清楚其中究竟有什么谋划,可任凭他扯酸了脖子,也未曾听得半个字。 正先要离近点的时候,却见太子殿下已经拜别了那和尚,向自己这边直走过来,“回宫!” 简短的一句吩咐,似乎跟往常并没有什么差别。 太子殿下得了法海的嘱咐,知道这内侍不是好人,虽此刻就能将其手刃,但想要王宫此刻尽在那妖道掌握之中,怕此刻斩了他,反叫那假扮父王的妖道察觉。 今日本是母后生辰,前三年那妖道都未曾让他入宫贺寿,他本意是想要趁着自己今年成人,偷着给母后庆生...如今,也暂时按下了这个心思。 只等明日几位长老见驾时,揭破了妖道面目,将其降服,再恭迎父皇还朝,重掌朝纲。 乌鸡国王太子,自出了宝林寺,不多时回至城中,他果真也没有乱跑,只是回到东宫之中,取了些圣贤书来观瞧。 那内侍在窗外瞧了几眼,见太子并无什么擅举,心中也定了几分神,还说是自己神经蹦得太紧,这不也寻常无事? 这边儿大圣与小白龙再遇一处,两人交换了各自所得,一时面面相觑。 “当真是怪事。”小白龙摸着头道:“若非是师父当真收了乌鸡国主的魂魄,小弟还道是谁要故意抹黑这般明君...尤其是这三年当政以来,不敢说举头青天,但也吏治清明,百姓和睦,自不论王公大臣,还是平民百姓,对这位君上皆多夸赞...更兼国力蒸蒸日上,已经超过立国二百年的宝象。” 大圣也一摊手,道:“若非他害了国主,到也当真算是行了功德。小师弟,我这里还有更怪的事...” “何事?”小白龙好奇询问。 “这妖道乃是一只狮妖,却是个吃素不沾荤的。”大圣说着掩嘴一笑:“非但如此,他还不近女色,他在此当了三年国主,那三宫六院中妃子的清白,竟也全得留存...” “还有这等妖怪?”果然,走得路长了,什么怪异的妖邪也能遇得上。小白龙心中思索片刻,忽道:“大师兄,没有可能这其中还另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恩怨因果?不然这妖道行事...实在是说不通啊。” “大师兄是说那国主有所隐瞒?可要回去问个究竟?” “此事并非等闲,还是先回禀了师父,看师父作何打算。” “大师兄此言有理。” 师兄弟两个驾云回了宝林寺,正瞧见师父在给寺中众僧讲佛,师父佛韵绕身自不提,便是那堂下的僧众们一个个皆是虔诚模样,让大圣也把腰身挺得笔直。 法海见两个弟子此刻返回,知道他们探得了些不寻常的事儿,讲完口中这一节之后,便先让宝林寺僧众各自散了,唤过两位弟子回了禅房,道:“可是去探那妖道时,出了什么变故?” 大圣与小白龙对视一眼,小白龙得了大圣点头示意,他走出来向师父行了一礼之后,这才将他们此去见闻一一叙述,期间还穿插着大圣讲解,听完之后...法海也陷入了沉默。 说实话。 他一时也有些迷惑。 若说那宝象国的悟相(小象)未曾行凶害人,还有个清晰缘由;可如今这乌鸡国这档子事儿,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 “你说他虽是一只狮子精,却隐含着佛气?”法海看向了大圣。 “弟子只怕看错了,因此特意细致观瞧了,应当不会有错。”大圣低头道:“师父,依弟子想法,这妖道这般行径,无非三两说法。” “且说来。” “这一种,便是这妖道乃是故国后人,此来谋国,因此只害这国主一人,他变身入替,李代桃僵,重复他家血脉。” “不通。”法海摇摇头,道:“若是如此,那三宫六院的后妃早遭其害。” “师父远见,弟子到忘了这一点。”大圣先恭维了师父一句,又接着说道::“这第二种,或许是这妖道就是与国主治国之念不合。他虽有呼风唤雨、点石成金之术,奈何不是国主,因此不能一展抱负,这才害了国主,自己来当国主施政。” “可有左证?” “有。”小白龙道:“弟子暗访许久,得知立国之初,旱灾之际,以及这全真当政时的国策,颇有出入。” 法海将此存在心里,一会儿细细询问,他先问大圣,“第三种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 确实是大材小用了 「这第三种。」大圣说话时便更加小心,「弟子怀疑他本就是哪位真佛菩萨落于此处,专等师父前来,做成一难。」 小白龙也在一旁顿首,道:「只有如此,才能解释这妖道为什么只害了国主一人,却不敢再行凶,反而是兢兢业业的处理国政,三年勤政不断,在再加上他神通不小,连一些原本懒散惰政的大臣,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大圣接着小白龙的话说道:「师父,或许这国主在阴司告状不成,并非是这全真本身厉害,应是他背后人物奢遮。」 「大师兄此言差矣,依小弟看,怕也是寻常的。」小白龙笑道:「这妖怪后来未曾作恶,许也是他背后人物知道师父厉害,放他下凡的时候已经提前嘱咐过了,让他切不可随意害人,否则被师父超度起来的时候...都不好现身搭救。」 大圣忽细声道:「师父,这国主的魂魄是地藏王菩萨送还回来的,该不会就是地藏王菩萨吧?」 「不会。」法海摇摇头,对两个弟子说道:「此事先到此为止,究竟是谁...明日便可见分晓,你二人现在还是将那国主的尸身取来。」 「师父,他肉身在水中泡了三年,怕是早就烂了。」 「若当真如尔等所说,这全真乃是有人故意下派,这国主的肉身定当无碍,只管先取来...若是有恙再另外说。」 其实法海在初见这国主,听他讲述了遭遇之后,心中便早有预料。 妖魔害人,手段无数。 就凭这国主口中讲述之妖道的本领,将这国主的肉身化作齑粉也不过弹指之间,却偏偏将他的尸身推入了水井之中,剩下了这般大的一个破绽。 若非故意留存,等着魂魄来还阳,法海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来。 尤其是此番得了悟空与小白龙探听来的情报,更是左证了他的想法,只等将尸身取来,一切就会更加明了。 ...... 入夜之后。 大圣与小白龙先入东宫,见过了那小太子。 小太子虽未曾见过这两位长老,但听他们说是三藏法师门下,自然也是以礼相待,并且指点了御花园以及那八角井的大致方向,也是他三年前年幼,那八角井究竟在御花园中的什么方位,他也只是记了个大概。 这小太子想要同去,但也怕自己露出了行迹,生出什么意外。 大圣双目一转,笑道:「太子殿下若想要去,俺老孙到也能带你一程,只不过...要委屈你一阵儿了。」 「我当真能去?」太子面露喜色,「许些委屈不打紧,长老尽管来吧。」 大圣伸手一指这小太子,口中轻呼一声:「变!」 紧接着吹出去了一口仙气—— 这仙气在这小太子身上一绕,便起了个变化,原本好端端的一个人,竟被大圣以神通将他变得只有拇指大小。 那小太子还在地上惊呼之时,又见大圣对他招招手,连声道:「来,来,来——」 这拇指大的小太子,便自地面上凭空而起,落入了大圣的掌中,大圣在掌间摆弄了他两下,另一只手拔下了一根毫毛,一口气将毫毛吹向了卧榻,又是一声:「变~」 便见又一个太子已经躺在了床上。 掌间的太子还在惊叹大圣的神通,且听大圣笑道::「如此再去,方保无虞。」 大圣瞧了瞧被自己握在股掌之间的小太子,忽想起了自己当年便是这般落入如来的手掌心了...这一瞬间稍有些感悟,似乎有些明白了几分自己为什么没能从他的手掌心翻出去。 此刻正听得楼头方二鼓,已经是到了二更天,这时节人正睡得浓香,二人不 奔正阳门,而是转径到后宰门首,只听得梆铃声响,除了门上警铃之外,还有侍卫守夜。 若是个寻常人物,见这门堵着自然知难而退,但大圣与小白龙什么人? 一堵高墙岂能拦得住他们? 为了以防万一,两个人带着那小太子飞在空中且隐匿了身形,那小太子在半空指路,不一会儿便见有一座三檐白簇的门楼,上有三个亮灼灼的大字,映着那星月光辉,乃是御花园。 他们也不走门,只从半空直接落入御花园内,这花园已经封了三年,刚才还瞧见门上贴着几重封皮。 他三人落入这御花园之中,借着月光观瞧这一幅破败景象,自有五味杂陈各不同。 眼见之处:彩画凋栏狼狈,宝妆亭阁敧歪。巧石山峰俱倒,池塘水涸鱼衰。 不过这会儿他们也没有这个闲心为这些景致伤怀,大圣与小白龙正寻那八角井,想起师父言说,那国主被落入井之后,被石板覆盖井口,又被芭蕉叶遮掩了行迹...大圣又起了身形,运转一双火眼在夜间隐隐放亮,很快便寻到了那芭蕉方位。 这芭蕉比众干枯杂乱的花木不同,生得茂盛,将下方也遮蔽了个严严实实。 大圣落地之后,唤了一声小白龙,「小师弟,小心处理了这芭蕉树。」 师兄弟两个小心翼翼处理这芭蕉树,果见一块石板盖住一方井,「就是此处,寻到了!」 大圣将小太子放置一旁,施了个法,将他恢复人形大小。大圣施法的关头,小白龙已经将石板掀开,又见有霞光灼灼,白气明明。小太子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凑近了一看才知道是是星月之光,映得那井中水亮。 小太子此刻也顾不上看景色,他只瞧着这不见底的井水,神情担忧:「长老,这井水不知多深,如何能寻得我父尸身?」 「你道我师父为何遣我这小师弟也同来?」大圣指了指一旁的小白龙,对着这小太子道:「你们凡间帝王一向喜欢自喻真龙天子...如你便叫你瞧瞧什么是真龙,小师弟,有劳了。」 小白龙见大师兄捧,他也不客气,直接显化了个人形大小的白龙真身,对着大圣说道:「小弟去去便来!」 话音落下,便窜入水中,真龙入水,未溅起丝毫水花,只是水面上荡漾着许些波纹。 「吓!」 小太子见敖烈便成了白龙,还能口吐人言,若是大圣眼疾手快,将他后颈抓住,险些吓他一个倒栽葱,也跟着坠入井中。 「龙...龙...!」 「大惊小怪。」大圣对着太子说道:「俺老孙这位小师弟,乃是西海龙王三太子,只是下井寻尸这种小事儿,自是手到擒来,你只管放心在此等候你父王的尸身即可。」 说实话。 让小白龙下井寻尸,确实是大材小用。 但小白龙这顺着这水井一路下潜,却深不见底,小白龙心说这水井有古怪,再往下勐淬了几分,忽见眼前出现了一座牌楼,上有水晶宫三个字,小白龙停了停身形,先是一愣,这才道:「这原是一口连通着暗水的大井啊,怪不得如此之深。」 正好有一个巡水的夜叉开了门,看见小白龙模样,直接跪倒在地上,连连叩头。 也是小白龙还做白龙模样,未曾化作人形,这井中的夜叉见了这等四海龙族中的龙太子,自然血脉压制。纳头便拜。 小白龙稍稍收敛了些龙威,化作人形,道:「将你家龙王唤出来。」 「老龙拜见玉龙太子殿下。」 也不用那夜叉进去叫人,这水晶宫中已是有一条老龙快步而出,他虽是个井龙王,但毕竟也带着个王字,算是个有见识的,自然认得四海龙族中王族 人物。 他先拜见,身后的一众水族也纷纷跟着拜见。 天下龙族是一家,但四海龙族是大宗。他这等井中老龙,便是挂着一个龙王的名号,见了西海三太子也得老老实实见礼。 「免礼。」 所谓麻雀虽小,可也五脏俱全,作为井龙王,他这水晶宫虽然比江河湖海的龙王们寒酸了不止一星半点,但该有的配套倒也都不少。 小白龙也是第一次见这井龙王的水晶宫,还有几分新奇之处。再瞧这位井龙王,或许是这对方血脉稀薄了些,便是有些亲故,也偏远许多...小白龙一时也认不出他究竟是谁来。 老龙领着一众水族起身之后,连忙请小白龙入内:「太子殿下,快请入内相叙。」 「请。」 「听闻太子殿下跟谁三藏法师西天取经,想不到如今已经走到宝鸡国的地界了。」老龙王言语之间很是热情,「殿下请坐。」 「昨日才来。」小白龙入座之后,问道:「龙王在此多少日月了?」 「殿下不知,吾本是一条犯事老龙,二十年前这乌鸡国主立国,兴建御花园,开凿水井,挖通了暗河...因此玉帝将吾从天牢中提出,在此添作井龙王,以期将功折罪。」 「殿下此来,莫非就是为这乌鸡国主?」井龙王忽看向了小白龙,猜测他的来意。 「师父得了乌鸡国主的魂魄,知他肉身落入这井中,因此特派吾来取之。龙王这般言说...莫非这乌鸡国主的肉身,就在你的手上?」 老龙王连连点头,道:「正是在我这里,殿下请跟我来。」 老龙王前头带路,小白龙跟在身后,自转过了水晶宫殿,只见廊庑下,躺着一个六尺长躯。下白龙上前观瞧,见他戴着冲天冠,穿着赭黄袍,踏着无忧履,系着蓝田带,正是那乌鸡国的国主。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他们若是不敢下界,八十一难也难凑齐 小白龙得了国主尸首,又询问了一些这乌鸡国立国二十多年以来的一些关键,这才抱着的尸身出了水晶宫,离开暗河直出了水井。 “大师兄,果真有个国主的尸身。”小白龙将国主尸身放在石板上,让大师兄观瞧。 那太子只看了一眼,便当即跪下泣声道:“父王啊,孩儿不孝,三年来竟是认贼作父。” “师父所言不差,这国主的尸身当真是丝毫未损。”大圣见这太子尚在,一些涉及神佛的言语便没有随意说出口,只等回去之后,连同师父一起禀报。 “大师兄,这水井之下通着一条底下暗河,暗河之中有一位井龙王,正好这井龙王有一粒定颜珠,这才锁住了这位国主尸身不坏。”小白龙又对这小太子说道:“这井龙王护你父王尸身不坏之恩,你得仔细记着。” “小王铭记在心,等除了那妖道,便为这位井龙王建庙立香,日夜供奉。” 这边儿得了太子允诺,大圣施展法术将国主尸首与太子一同化小,先将太子送还了东宫,便同小白龙回到了宝林寺,面见师父。 二人将国主的尸身摆出来,引得八戒与悟净也来观瞧。 小白龙又将井龙王收敛尸身,又以定颜珠护体之举告知了师父。 大圣此前便憋了许久,如今等小白龙说完之后,好奇问了一句:“俺老孙只道那江河湖海之中有龙王,从未曾想这水井之中也有龙王...这般不见天日之所,怎会有龙来上任?” 其实众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个疑问。 “我龙族虽然掌管三界水脉,其实这井龙王并不常设,三界之中也少有真龙屈居。”小白龙向师父与师兄们解惑,“寻常都是那些越龙门初化龙身的水族、一些血脉稀薄的蛟龙以及犯了天条被贬于井中的罪龙,才来井中做龙王。此三者,前两者或得功绩,便能脱困而出,而那些罪龙...” 小白龙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众人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换了一个地方坐牢。 “你可问了这井龙王所犯何罪?” “问了。”小白龙叹了一声,道:“他说自己年少时自大无知,在大禹治水时还敢兴风作浪...被大禹一斧子噼碎了龙珠,虽保全了性命,但也伤了修为。这定颜珠,便是他当年龙珠碎片所化,因此才有这般功效。后来他被压入了天牢之中,直到二十年前乌鸡国立国时,国主开了此井,挖通了暗河,玉帝才见将他从天牢之中提出来,让他在此戴罪立功。” “好家伙。”大圣听了一旁惊叹,“听闻当年禹皇陛下治水时,手中便有几样了不得的宝贝,俺老孙手中的金箍棒,也不过是他手里一件儿定江海浅深的一个定子。真正开山降妖的,正是他手中的神斧...这老龙当年能受他一斧子不死,也算得深厚修为了。” 小白龙听了又道:“大师兄想差了。” “哪里差了?” “唉——”小白龙轻叹一声:“不是他修为深厚才留了性命,而是禹皇陛下念他只是拦路,并非作恶,这才手下留情...而且当年还把他挂在旗杆上,震慑一路妖魔水族,以儆效尤。说是我大伯不忍他受辱,这才上天告了玉帝,干脆让玉帝治了他的罪,取来下在了天牢之中。” 众人一时无语,也只能感叹这井龙王当年年少轻狂,惹谁不好,去惹大禹。人族三皇五帝,各个都是当世雄主,那时候他们都称人王,并非如今的天子。 大圣心中甚至在想,如今他们跟着师父西游,到也跟大禹治水时有几分相似,胆敢拦路的妖魔,若是不心甘臣服,便是个非死即伤的下场。 当然了,这都是大圣自己心中暗自盘算,他也没有说出口,便按在心里。 “师父。”小白龙又向法海道:“弟子还询问了他一些这乌鸡国的事情,或可印证。” “讲。” “他说这国主立国之前,也是个善杀伐的主。也正是前些年杀得狠了些,因此立国之后便休生养息,恢复民生...这才好善斋僧,引佛入门而劝善民众,实是个勤恳君王。”小白龙瞧了师父一眼,道:“弟子此前在民间也有探听,与此言互证。” 八戒闻言笑呵呵道:“师父,如此说来,这国主可当一救...又是您的一桩功德嘞。” “他既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君王,可知那天时为何不顺?”法海瞧向了小白龙,“既有井龙王在此,他应知其中分晓。” “他确实知道。”小白龙连连头,道:“这乌鸡国当年干枯,乃是有强人作法,隔绝了云水...只不过他困居井中,不得擅出,并不知道那强人究竟什么来历。” “他不知道?”八戒听了小白龙的话,哼哼了两句:“让我老猪瞧...他八成是知道也不敢说。小师弟,你让那老龙给哄了,没能拿着他的口供...这摆明了就是那妖道做法。” “二师兄...”小白龙一旁劝道:“他本就是个犯罪的老龙,如今虽脱了天牢,又困于井中,能有几句实情相告已是不易...小弟觉着,倒也不必过分苛求于他。若那强人不是妖道,却是他青毛狮子背后的厉害神佛,咱们若不能将其降服...岂非反害了这老龙?” 小白龙顿了顿,向着师父一拜,恭敬道:“师父,弟子以为这其中恐怕还是有什么不清楚的缘由。这国主落井,井中又有一位井龙王,龙王还有还有一粒定颜珠...这也未免太巧了些。” 大圣听了此言,也开口道:“还有这国主的魂魄也是如此,他既然去了地藏王菩萨处,便是十殿阎罗与这妖道全真有交情,可菩萨作为幽冥教主,处理这样的冤屈之事,难道不是手到擒来?偏偏让师父来做主...师父,怕是这乌鸡国主得罪不是那青毛狮子,而是这狮子的主人。” 八戒也一拍手,道:“这主人恐也是地藏王菩萨同门,因此他碍及相熟颜面,不好出手...这才推诿到了师父这里。” 法海见几个弟子思维愈加发散,便伸手将他们制止,道:“还是先将这国主还魂吧,让他细细回忆,看看是否有什么错漏之处。” 法海将国主的尸身重新摆放平整,然后取下佛珠,念动咒法把国主的魂魄再唤出来—— ...... 阴山道场。 “主人。”谛听靠在地藏王菩萨的身前,轻轻蹭了几下主人的大腿。 “你这孽障...是不是又听到了些不该听的话?” “此番不是。”谛听连连摇头,他瞧了瞧地藏王菩萨神情,小心开口:“弟子是听见那孙悟空与猪八戒在三藏面前编排于您。” “呵呵呵。”地藏王笑了几声,道:“听他们俩又什么意思,你还是与贫僧讲讲...封神台前的老君、玉帝还有观音菩萨,他们口中说了些什么,心中又盘算着什么?” “老君盘算着将弟子炼了丹;玉帝欲要把弟子从主人这里抢走,他来饲养;至于观音菩萨...她前一刻说要把紧箍咒给弟子带上,一天念一遍...而后就是一口一个阿弥陀佛,一口一个罪过,罪过。” 地藏王菩萨嘴角微微上扬,伸手在这谛听的脑袋上摩挲了几下,笑道:“那三藏法师心中作何想?” “弟子还是听不见。” ...... 天庭。 观音菩萨一手托着玉净瓶,一手在胸前单行佛礼,她瞧着还在下棋的老君与玉帝,愈发有些后悔上天来。 老君身旁还摆放着五件儿宝贝,分别是紫金红葫芦、羊脂玉净瓶、七星宝剑、芭蕉扇与幌金绳,正是前不久三藏师徒降服金银二童时的战利品。 当时悟空还一个劲儿直呼发达,却不料被老君隔着天地之界,只是稍稍卷了卷拂尘,便将物件儿宝贝唤来了身前,让那泼猴在下界叫呵小气。 “倒也不是贫道小气,若这五件儿宝贝给他们,那些封神榜上想要重塑金身的天神...如何还敢下界。”老君笑呵呵道:“他们不敢下界,八十一难也难凑齐...菩萨以为如何?” “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只能念一声佛号了事,在这件事情上,她已经暂时失去了控制权,眼下除了静观其变,再就是期望坐镇灵山的佛祖能够有所作为。 至于说普贤与文殊两位菩萨...前一位跑去了北俱芦洲渡化妖魔;后一位,此番乌鸡国之难,不正是出自他手? ...... 乌鸡国,宝林寺。 有了法海做法,再加上肉身与魂魄具在,只需念一篇还魂经文,便将乌鸡国主的魂魄渡入了他的肉身之中,再以佛法蕴养小半个时辰,终于是让神魂与肉身相合。 这算起来,也是个阴间活人之法。 另有阳间活人之法,便是以灵丹妙药所医,譬如老君手中的九转还魂丹。 一番操持之后,又唤来大圣给这国王渡了一口生气,呼—— 这股气度下重楼,转明堂,径至丹田,从涌泉倒返泥垣宫。呼的一声响喨,那君王气聚神归,争开了双目,一眼便瞧见了三藏法师,他双拳一握,翻身下地就要拜见。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这斋朕吃得,你为何吃不得? “小王多谢圣僧活命之恩。” 到如今,乌鸡国主对这位三藏法师已然是心悦诚服,此等大恩除了结为兄弟,拜为并肩国师,共享江山之外...他其实也想不出第二个法子来。 便是有那妖道前车之鉴,可这乌鸡国主自信自己这一次没看走眼。 三藏法师乃是大唐圣僧,那全真却是个锺南妖道。 可正当他要开口时,那三藏法师似有感应,先将言语一堵,道:“陛下快快请起,其实贫僧这里还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一二。” 法海善观人心,这乌鸡国主还没开口,他便已经猜到这国主要说那宝象国国君那一套言语了。 说来自己一介凡僧,可凡过一国时,这国君都要与自己结为兄弟,把自己拜为国师...说来倒也有趣,这头似乎还是自唐王起,不过唐王只是八拜为交,可未曾要拜自己为国师。 既然被法海先堵住了话头,这国主便将自己的心思往后收了收,或许等降妖除魔之后,自己真正复得君位,再拜于圣僧,更能彰显诚意。 念及此处,他在躬身敬言:“圣僧所问,小王知者必言。” 法海见他答应的痛快,便问他:“你这乌鸡国大旱之前,可有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儿?” “不同寻常?”乌鸡国主眉头紧锁,他一时也想不出来究竟什么事儿算是个不同寻常。 大圣一旁见他纠结,提点了一句:“或者只是发生在你身上的,比如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唔....这话说得不算妥帖,你毕竟一国之君,寻常应该都是旁人得罪于你...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有什么怪人冲撞了你,你顺手惩戒了对方,却未曾放在心上?” 乌鸡国主听了大圣之言,在堂中踱步不止,等他走了几个来回之后,忽然定住了脚步,双手一拍,惊叫一声:“哎呀!长老这般一说,小王心中却想起一事来!乃是一个无礼的假和尚!” “无礼的假和尚?”师徒五个顿时向他看去,心说:“真还有别因果!?” “陛下先不着急,请入座。”法海指了指一旁的蒲团,倒也没有催促于他,“陛下将此事想仔细了,再说来我听。” 语气颇为缓和。 得先让这国主静了心。 “是是是。”国主听了法海吩咐,虽不知道为什么三藏法师对此事看重,但既是圣僧所需,他自当思虑周全之后,再行讲述 这国主暗自沉吟许久,将当日情形在脑子里自己先过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之后,这才开口言说:“此事也是六年前的光景了,那日我等君臣出城,却在城门口遇见了一位行脚的僧人拦住了去路,言说要化顿斋饭。我见他衣衫褴褛,只道他是个做苦行的游方,便让随行取来斋饭于他。” “僧人化缘,你施斋...这有什么错处?” “小王也惊奇。”这国主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圣僧不知道,那僧人脾气忒大,估计也不是个正经和尚...他起初嫌我斋饭不好,不肯吃食,要让小王取好的来招待...还说小王是个伪善的,见他是个流浪行僧,便随意用些斋饭打发...” 大圣听这里便先起了兴致,好奇问道:“你是如何言语?” “其实他不肯吃斋时,小王料定他是个假扮来的僧人,是想要诓骗小王...倒也不是小王舍不得一顿斋,其实若在僻静处,于他一顿御膳也不打紧,可在城门口,万民皆看着,实在是此例不能开。” “哦?”大圣又问:“这是何意?” “长老不知,有些人天生惰性,若知此事,再传扬出去,全都扮成了这游方和尚来化御膳...小王当如何处置他们?” “阿弥陀佛,佛自劝人向善,不该使人变惰。”法海稍稍点头,道:“国主便因此处置了这僧人?” “小王毕竟一国之君,倒也不会因为他偷奸耍滑便为难他...只是想要教他一个道理,万民得粮不易,自是斋菜不佳,也不该轻言弃之...小王当时将那斋菜取来,当着他面吃了。问他...这斋朕吃得,你这和尚为何吃不得?” 八戒先问了一句:“那斋可好吃?” “家常便饭,果腹足矣。”国主又叹了一声:“我家当年也穷苦,便是树根也吃过,这饭菜就是小王让随从自城边儿人家临时买来的...味道只就是个寻常。” 法海听了暗暗点头,他知这国主未曾扯谎,再问一句:“那僧人如何说?” “呵——”国主冷笑了一声,道:“也是装腔作势的,言说小王是个知道疾苦的,只消化他一顿御膳,便将小王渡去那灵山做个金身罗汉,得个正果。” 到此,法海与众弟子双目一对,心中齐道:此处便是关键! 大圣急忙问道:“你作何回答?” “这等奸猾狡诈之辈,自当罚之以儆效尤。”国主此刻展露了许些一国雄主的气度,沉声道:“不过寡人也给了他一个机会,御膳没有,就刚才的斋饭若要吃,便再给他取一份儿来...他不吃也就罢了,却言说小王不识好人,入不得西天,登不得极乐。” “小王本不欲跟他计较,只令人将他驱逐了,可他还不肯走,还说小王日后定有报应...一而再,再而三,小王忍无可忍,便令侍卫将之一条绳捆了,送在那护城河中,倒叫他这伸手要饭的和尚,好好瞧瞧城外百姓是如何劳作,这一箪食一豆羹,又是如何而来。” 这句说完,国主连忙向三藏法师拜了拜,开口解释:“我只说得是他这假和僧,圣僧千万别误会。法师乃是大唐高僧,可曾听闻僧人化斋嫌弃不食的?那厮定是无赖装扮...” 破桉了。 法海听了他的这一番讲述,先沉吟了一阵,心中消化了一番,才问道:“陛下,你有没有想过...你口中的假和尚,或许当真是个灵山使者要渡化你去灵山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国主先是摇摇头,但跟三藏法师对视一处时,反应过来这是做假设,他开口道:“便是真的,吾也不能舍下一国臣民而去。” 法海眼前一亮,追问道:“这又是如何?” “国朝初立,百废待兴...我十多年励精图治,才稍将民生恢复...若那时当真有个菩萨真佛来渡我,我也不能去。若我去了,虽有太子,但他年幼,便是登基也不服众,若丢了朝政,便动国本,朝中起了动荡,苦得还是百姓,小王十多年心血岂非化作一空?便是为了这一国百姓,也容不得小王这般撂挑子。”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法海起身向着国主也是一拜,道:“陛下虽不在灵山,但此般作为,亦可当得万家生佛,何须灵山来渡。” “妙极,妙极。”大圣在一旁双手交叠扇动,“这个公道,俺老孙上了灵山定要亲自向如来问个分明。” 法海心中起念,何谓普渡众生,是否只有将世人渡入佛门才算是普渡? 又是何人普渡众生? 这位乌鸡国的国主,又如何? ...... 这一番言语之后,又是一夜已经过完。 只见那本寺的院主方丈亲自整顿了早斋,带着门下弟子欲来奉献,可这一入门,却见了个穿着龙袍的国主正在与圣僧相谈,也罢他吓了一跳。 “贫僧拜见陛下。” 他心中有些打鼓,昨日只见太子殿下上山,可从未听闻陛下来到...他是什么时候进了寺?又是什么时候入得三藏法师的禅堂? 怎事先也没个通禀?守山门的沙弥都是干什么吃的? 这可坏了事儿了,这斋菜他就准备了五份儿...这可叫他怎么上菜? 见院主方丈跪下拜见陛下,跟在他身后的弟子僧众也急忙跪地见礼。 “免礼,免礼——” 这院主方丈战战兢兢起身,国王只晃了一眼,便知他心中顾虑,正要开口解围的时候,却见八戒已经从那些弟子的手中接过餐盒,开始分配,“陛下,且尝尝这寺中的斋饭,比那城门人家的如何?” 国王瞧得真切,果然这五份斋饭多在了自己这里一处,那位身形壮硕的大胡子金刚,却是两手空空。他正要将面前餐食让出去的时候,八戒开口道:“陛下放心吃,老猪这个师弟他不张口,日常皆不吃食。” 院主方丈心说:这不对劲儿啊,以往送来的斋饭也都是无份啊... 八戒似乎知他心中所想,回身对着他说道:“以往你多送来的那一份,全近了老猪我的肚子里了,没有丁点儿浪费...放心就是。” 国主与方丈下意识瞧他身形肚皮,顿觉可信。 院主方丈示意众弟子先在禅堂外候着,他一人在内里伺候即可。片刻后,见国主吃得差不多了,方丈大着胆子问道:“陛下如何到得寺中,怎不提前使唤,我等好安排接驾。” 国主先看了看三藏法师,见法师点头这才开口道:“城中那个国主是妖道假扮,寡人三年前被怪所害,今逢圣僧所救,正要进城去,与他辨明邪正。”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怎怕他一个唐朝僧人? 国主的一番话,将个院主方丈吓得够呛,这种事儿也是自己能听的么?幸亏自己早将那些僧众遣于门外,否则若是走漏了风声,岂非天大的祸事? 三年前,国内来了个全真,有呼风唤雨、点石成金的能耐,解了国中旱灾,与国主结为兄弟。 此事人尽皆知。 那时候,连他们这皇家宝林寺的香火都受到了波及。 不过后来那全真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不见踪影,可未曾想是他害了国主,自己又变成了国主的模样临朝。 也是因前日佛祖显灵,让这院主方丈将三藏法师奉为圣僧,否则这等见闻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肯信的。 “此事莫要声张,只你一人知晓即可。” “了然,了然。”院主方丈当即保证,自己决计守口如瓶,不教走漏半分水火。 院主又唤来僧众,备下浴桶,让几个机灵的小厮入内服侍,一番洗漱之后,也算是净了死气,去了霉运。 国主将原本皇家衣物全都收起,让小厮取来了两领布直裰穿在身上;解下蓝田玉带,系上一条黄丝绦子;把无忧履也放了放,换了一双旧僧鞋。 等他再来到众人眼前时,已经一副平民打扮,不过却也还能瞧出他不同寻常的气质。 “悟净。” 法海瞧了许久,唤过沙僧来。 “师父,什么吩咐?” “把你的行礼分一半儿出来。” 沙僧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师父的话,将行礼分做了两份。 这边儿见悟净分好,法海却看向了这国主:“劳烦国主挑一担,随同我等走了这四十里山路如何?” 国主听了毫不犹豫,上前便将一担子挑起来,道:“圣僧,救命之恩,如同再造父母,小王情愿执鞭坠镫,服侍圣僧,同行上西天去...如今我那王儿也成人,且颇具英才,此番驱除了妖道,小王便传位于他,也无什么记挂...” “国主慎言。”法海一手止着他继续往下说。 大圣也到了这国主身前,笑道:“我等去往西天,一路上皆是险阻,若带上你...遇见妖怪还得让我师父分心照看。你若同去西天,只怕是恩将仇报。” “哎呀!”国主听了大圣话的,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神情之间还颇有些局促。 大圣拍拍他的肩头,示意他放宽心:“你只挑四十里进城,待捉了那全真,还了你公道,你还做你的国君...能让这一国百姓安居乐业,便不负我师父救你这一遭。” 这也是个因果名堂,算是主动化解这一段救命因果。 “多谢长老指点。”国主连忙下拜致谢。 几人一路行走—— 大圣瞧这国主虽然当了多年国君,又复生不久,可这挑担的把式,却也十分正宗,这一走二十里路,愣是一句苦也未曾唤得,可见他心智坚韧。 便是八戒起初时,也远不如他。 大圣忽停了几步,与这国君同行一处,开口问道:“昨日忘了问,那被罚在护城河中的僧人,后来如何了?” “他虽无赖,可罪不至死,小王只让人将其白日入水,夜间便抬出来。也都不曾断了他的吃食,可他不知悔改,一口不用...” “如此僵持了三天三夜,小王见他固执,又瞧他在水中浸泡,也未曾坏了身体,也可惜他的好身骨。便想要磨一磨他的性子,叫他改邪归正。便发旨意将其发配农庄劳作,叫他亲身体验食粮不易...可传令的人去了,却发现他已经挣断了绳索,不知逃遁去何处。”国主说完之后,小声向大圣询问道:“长老,那和尚当真是个灵山的使者?” 他虽然不认为自己这件事儿做差了,但毕竟是得罪灵山之举,他如何能不担心? “倒也不用担忧。”大圣摸着琢磨了一阵儿,宽慰他道:“那些仙佛受了人间供奉,却一个个又装作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若他胆敢再为难你,俺老孙自帮你讨个公道...若是我言语不好使,不还有我师父在此?” “是极,是极。”八戒也在一旁帮腔,“有我师父在,不必烦恼。” 法海见两个弟子这般吹捧,一时有些无奈,若一会儿当真惹出什么大能来,定先叫你们这两个逆徒上去领教他的手段。 几人一边儿走,一边也闲谈些当年往事,尤其是国主说起他立国之前,这乌鸡国民不聊生的模样,更是声泪具下,言语啜泣...可谓但凡有一口吃食,他也不至于揭竿而起。 “百姓的要求当真不多。”国主长叹了一声,“便是朕这等泥腿子出身,如今只让他们吃了一口饱饭,便处处夸赞...这王位看似是寡人在坐,可若无当年百姓效死,怎会有小王今日?大唐名臣魏征曾言,民如水,君如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寡人深以为然。因此他们越夸,朕便越不敢出了错漏,生怕负了他们信任。” “你是个好皇帝。”法海此刻开口道:“便是那神佛也不敢真正害了你,因此才有你今日还阳之机...或许真正救你的并非是贫僧,而是你这近二十年的治国之功,教民之德。” 众弟子齐声道:“善!” 师徒们在路上走了小半日,便望见城池相近,国主开口向三藏法师道:“圣僧,前方便是乌鸡国都了。” 大圣与小白龙已经来过两次,自然也认得,“正是,我们快赶进城干事。” 他两个人是好战分子,大圣又得师父承诺,将这只妖怪让于他降服,故而早就急不可耐了。 师徒五人连带着假扮挑夫的国主进得城来,只见街市上人物齐整,风光闹热,再瞧瞧着凤阁龙楼,也十分壮丽...小白龙一旁询问道:“陛下觉眼前所见,比你当政时如何?” 国主看了神情复杂,“别说是那五年前的干旱时日...便是小王在位最繁华时,也比不上如今十之一二。” 他一时心生了挫败。 大圣一旁道:“实不相瞒,那妖道全真...比陛下还勤政。” “啊这...” “陛下也不宜妄自菲薄,若无陛下十多年休养生息,恐怕五年前那场灾祸,便已叫一国举难。这假国君,也是借了陛下朝台才有了这番施为...” “多谢圣僧相劝,小王明白了。”能当开国之君,这乌鸡国主绝非常人,他如今只有一个想法,要理清这假君的治国之策,化为己用。 国主反问三藏法师:“圣僧乃是上邦下行,眼前我国比大唐如何?” “若只说眼前这海外宫楼,再道那坊间歌舞...倒也有了几分盛唐奢华。”法海见这国主似乎有几分沉迷在这宝扇红云绕,鲜袍翠雾光的光鲜场景,便开口道:“陛下,这等金迷之相固是一国强盛之显照,但...贫僧觉着还是应多关注民生疾苦,陛下若是有迷茫时,不妨多想想当年在野之艰难,或许可得究竟什么才是太平景象。” 国主听了,浑然一震,似乎一股灵光透亮,因挑着担,只是恭敬向三藏法师言道:“小王受教。” 八戒瞧了一阵儿,他摸了摸肚子,又瞧瞧一旁的国主,眼珠子稍一转动:“师父,咱们是先去衙门倒换通关文牒,还是怎地?” 师父还未曾说话,大师兄便先开口:“放着正牌国主在此,吾等直入他王宫大殿,降了妖魔,便请国主印章就是,岂不是省了诸多麻烦?” 国主也道:“正该此理。” 八戒想了想,道:“除妖之后,可有招待?” “有,有,有。”国主见是八戒这般言说,连连点头。 今早自己那一份吃食,不正是这位长老让出来的? “噢!”八戒见国主应下,心中颇喜,可片刻后他觉着不对,专门嘱咐道:“老猪我可提前跟你说好了,此番是你招待我等,可不是我等化缘...需得是正经御膳。” 国主一时哭笑不得,引得众人也好一阵笑。 往那皇宫走去时,八戒又道:“师父啊,若是直入朝堂...见了那假国君是不是还得下拜?” “你这呆子,往常也机灵,怎如今犯了蠢?”大圣言语稍冷了几分:“他一个假僧人,安能受得师父大礼?” 国主也在一旁道:“便是小王如今也是拜圣僧的,全无让圣僧与诸位长老见拜之礼。” 走到宫门前,众人在禁军挥指之下停了脚步,大圣对着师父拱拱手,从耳朵里掏出了金箍棒,身前耍了一段儿花棍,道“师父稍安,待弟子前去开路!” 大圣引至朝门与阁门大使言道:“我等是东土大唐驾下差来上西天拜佛求经者,今到此倒换关文...” 禁军瞧大圣摸出棍棒,正要以兵器相压时,却听一声:“且慢!” 众人皆问声望去,见是太子匆匆而来。 原来这小太子知道今日三藏师徒要入朝除妖,他一来是怕禁军侍卫冲撞了高僧,反丢了性命;二来也怕他师徒不能顺利入殿,再生波折...故特在此等候,要亲自引他们入殿。 “你去通传,孤引大唐圣僧一行上殿。”太子殿下对一旁黄门吩咐了一句。 那黄门官即入端门,跪下丹墀启奏道:“朝门外有六个和尚,言是东土唐国钦差上西天拜佛求经,今至此倒换关文。太子殿下已经引入宫门,快行至殿外了。” 上首假君王听闻此言,也不知怎么,心便先颤了三颤,他暗自滴咕:我怎怕他一个唐朝僧人? 他复定了定心神,肃声道:“宣!” 第一百五十六章 师父,定是有人暗中做法 “宣,唐朝僧人觐见!” 一声高呵,直传殿外。 小太子这边儿本想要跟亲生父王做一些个简单的眼神交流,但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还是无奈放弃。因这国主入城的时候,带上了斗笠,遮住了面容,自入宫以来倒也无人能认出他的身份。 也正是因此,也遮住了小太子跟他相视。 小太子引着大圣在前方开路,法海隐隐护着这国主直往朝门行走。这复生的国主眼瞧着自己重新踏上这熟悉殿宇,自是忍不住内心惆怅,心中暗道:“可怜这江山社稷,谁知被他以这般手段占了!如今幸得圣僧援手,如若不然,哪儿还有此刻还朝之事?” 法海见他一时心神动荡,一旁低声道:“陛下切莫伤感,我那大徒弟手中棍棒沉重,降妖除魔不在话下。只等降服妖魔,扫荡邪祟,这江山自复还于你;而此番你人死回生,当多有感悟,何不化悲愤而行,以正国事?” 国主听了三藏法师所言,连忙守明心性,定了心念,道:“小王三番两次露怯,实是不应该,多亏圣僧在旁时时提点,否则当真不知如何自处。” 见他回转,法海便也不再多言,这一遭毕竟是涉及了仙妖佛魔,他一个凡间君王能有此表现已是不易,倒也不必再多苛求于他。 几句话的功夫,众人径直来到金銮殿下,大圣在小太子引路时,便已经收了金箍棒,以防惊动了妖魔,伤了一殿朝臣。 法海瞧了瞧这左右两班文武,四百朝官,一个个威严端肃,像貌轩昂...只凭这般粗浅观瞧,到也都可称国之干臣,这乌鸡国能有今日这般景象,也不止一个君王勤政可得,百官也得同心僇力。 师徒几个观瞧这一朝文武,这百官自然也在打量他们这些自大唐来的和尚。 他们观瞧人物,见了大圣与八戒嘴脸稍有惊惧,但因为那被拱卫着的三藏法师相貌堂堂、行质卓绝,心中各有暗叹。那个昨日跟着太子殿下一同去宝林寺进香的内侍,此刻却在假君王一侧服侍,又瞧见这些僧人乃是太子殿下亲自引入殿内,心中莫名一慌。 “尔等那里来的行僧,怎见吾王不拜?好大胆无礼!”也是他见这僧众站立在白玉阶前,一个个全都挺身不动,因此明知故问,是要借题发难。 法海也因大圣夸下了海口要捉妖,如今他只是立足观瞧,全凭悟空来操持。 大圣傲立于朝堂之上,道:“我等是南赡部洲东土大唐国,奉大唐天子钦差前往西域天竺国大雷音寺拜佛求真经者——” 那内侍先看了假王一眼,见假王点头,这才往前一步,作怒道:“你东土便怎么!我国不在你朝进贡,也不与你国相通,你见我国君主,如何不参?” 大圣本以为这妖道见了他们自当直接动手厮杀,没想到竟然是派了一个宦官内臣来逞口舌,大圣又一向是个嘴硬不肯输阵的,神情愈发孤傲,“我东土古立天朝,久称上国,汝等乃下土边邦。自古道,上邦皇帝,为父为君;下邦皇帝,为臣为子。我师父乃是大唐天子结拜兄弟,乃是天朝御弟,尔这侄王未曾拜迎皇叔大驾,还敢叫我师父参你?难道欺我大唐兵锋不利乎?!” 大圣这一派言语,将这满朝文武激得是情忿动荡,一个个对他怒目而视,咬牙切齿...但却毫无办法,不敢擅动。 有几个血性将军,欲要拔剑相争,但被老成之辈按下。 那假王在上瞧见文武挣扎,冷哼了一声,“来人,将他们拿了!” 也就是他这个假王不惧大唐,便是大唐发兵乌鸡国,最多不过弃城而走,若非菩萨叮嘱,这个君王他早就不想干了,如今正好发作。 大圣见自己一张利嘴将这文武百官尽数激怒,神情愈发张扬。 此刻百官尽皆扑下来拿人,大圣怕他们禁不住自己的手脚,便吹了一口气,口中轻吟一声:“定!” 满朝文武便当即被定在原地,丝毫不得动弹。 哗—— 上首那假王当即离了龙椅,神情之中带着许些惊诧之意,他伸手指着大圣,沉声道:“尔等究竟是何人?” “你这妖道,当真不知你家孙爷爷?” 一旁的八戒见这假王不像是做戏,似乎当真不认识他们一行人,便开口道:“我师父乃是大唐高僧三藏法师;你眼前的是我大师兄孙悟空,便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哎呀!”这假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你?!你不是被佛祖压在五行山么,什么时候被放出来了?” 师徒一众:... 大圣愣了愣,好奇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师父唐三藏得了观音菩萨指点,前往西天取经么?” “是观音菩萨指点?”那假王又一愣,道:“为何不早说?既是观音菩萨指点,便换了通关文牒,放你们出关便是。” 师徒一众,连带着小太子与国主一时之间具是神情各异。 师徒一众是觉着奇怪,这个看似有背景的妖道,似乎竟是第一次听闻他们师徒西行取经之事;而这小太子与国主...有些担心,担心三藏法师却与这妖道认了亲。 “呔!” 大圣忽惊叫了一声,跃身来到这国主身边,将他的斗笠摘下来,又一指上方假王,质他一句:“妖道,我已知你底细,你瞧他是谁?!” 上首的假王顺眼一瞧,认出了殿下之人乃是真王。 当即便知道不妙,他见那孙悟空已经掏出了金箍棒,更是心神具颤,面上起了红云。 自家本事自家知,那孙悟空五百年就是个厉害人物,他不过菩萨坐下一只寻常坐骑,怎能敌过这般凶狠人物,他心中说一句:“菩萨,不是弟子不争气,是在是妖猴厉害,只能就此逃遁了!” 这国主伸手拔出身边侍卫的钢刀,登时显出了妖形人身,这个是三年前的全真之形貌,他对那悟空呵道:“看刀!” 唰的一声—— 他便将刀掷向了大圣,大圣以棍棒一措,将刀拦空砸断,在去瞧的时候,眼前竟然已经没了那怪踪迹。 “猴哥,那怪跑了,小师弟已经去追了...” “ke——” 大圣也急叫几声,先施展了解咒的法子,解开了百官的定身之术,叫一声:“老孙去也!” 便腾身而走,不见了踪迹。 百官虽然被定住了,但刚才情形都看在眼中,如今复苏自也认出了这位身穿布衣的才是真王,连忙上前拜见,国主让他们免礼平身之后,这才诉说前情,见了分晓。 众臣得知是这位三藏法师救了他们国主,此番又前来捉妖,纷纷先致歉,再道谢,同时也向国主请罪,自述无能。 大殿之内,君臣再续自不提。 法海与几个徒弟却出了大殿,正要观看悟空降妖。这君臣见状,也连忙跟着出去,也不怕受到波及。 且说那大圣刚出了大殿,便瞧见小白龙提着一杆长枪,正压着这全真好一场厮杀——,那怪虽然被压着打,但还不见败相,可他一瞧见大圣追出来,也不恋战,拖着两柄锤子就跑。 小白龙化龙身,施利爪锁拿,可这妖道身法灵敏,猾得很。 便是大圣前方拦路,还是叫他又跑了去。 师兄弟两个一瞧他逃命的方向,心说不好! 小白龙急忙圣道:“他回城中了,当心伤了百姓。” 大圣顿时化了数千分身锁了那怪落地方位,又将其逼入了王宫大内之中。 这妖手上功夫虽然一般,但想来是个专精身法与变化神通的,他被大圣与小白龙逼得只能落入王宫,正感叹此番无救之时,瞧见了那穿着大红袈裟的唐三藏,心中有了计较。 一众文武以及禁军侍卫,连带着国主与小太子,瞧见那全真妖道复闯在白玉阶前,摇身一变,即变得与三藏法师一般模样,并搀手,立在阶前。 “哎呀!” 又是好一阵慌乱。 法海扭头看着身边儿这个变成了自己的妖道,也不免赞叹一声:“好一个变化神通。” 那怪却一指法海,“你为何变成我的模样?” 法海哑然失笑,这等变化瞒得过别人,如何能瞒得过悟空的火眼金睛?既然此番已经答应了将此妖让给悟空,他便也没有出手擒拿。 正此时,大圣落地,他见又两个师父,当即举棍怒声道:“好妖精,竟敢变化我师父模样!” 他以火眼金睛辨别真假,却不料入眼之时,竟无法瞧出那怪的真身,“哎呀!” 吓得大圣还揉了揉双目。 “猴哥,你怎么了?”八戒急忙上前:“你怎揉起了眼睛?” “我以火眼金睛观妖魔真身,入眼之处只得两道耀眼佛光,险些闪瞎了我的眼。”大圣急声道:“师父,定是有人暗中做法,让弟子分辨不出这妖魔真身,还是您老人家直接出手拿了吧。” “阿弥陀佛。” 法海双手合十,念了一身佛号。 那怪也一般模样,他还对三藏法师说道:“你还是快显出原形吧,贫僧自——哎幼!” 他话还没说完,便瞧见那三藏法师掌做擒拿之相,去捉他的后颈—— 此处是他的要害命门所在,登时寒毛竖立,那下意识便运转身法神通,想要化作青烟逃走,却又见这三藏法师一展袈裟,长袖遮盖而来。 他还来不及反应,便是一顿天昏地暗,彭! 一声巨响,这妖道被狠狠掼在地上,法海收了袈裟,又把手中念珠高高抛起,口中轻吟法咒,那念珠扩散聚合之间,便将这妖道锁于原地。 法海又拿出金钵,一道金光正照在这妖道身上时,他举头高呵一声:“不知何方仙佛驾临,不妨现身一见。”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大圣:师父,菩萨急了—— 金光照耀之下,那妖道蜷缩在地上,在本相与化身以及本体之间变幻不断,法海的话音刚刚落下,这妖道也显出了原形—— 形貌凶恶,浑身青靛,四爪若寒霜,搭拉着两个耳朵,露出一嘴獠牙。乃是一头青毛红眼的狮猁王。 “哎呀!竟是一只青毛狮子!” 乌鸡国君臣一众见了这等妖魔,自是吓得心颤胆寒,尤其是这三年拜服在这妖道麾下的文武百官,更是灵明不通,心念郁结,愧对君父。 大圣瞧师父高呼之后,天空并没有神佛显灵,他举起铁棒,跃至这青毛狮子身旁,也高呵一声:“这畜类成精,侵夺帝位,罪该万死,师父...待弟子超度了他吧!” 大圣说完这一句,手中高高举起的金箍棒,已经向着青毛狮子的头颅上砸了过去。 唰—— 那铁棒声生风,力若千钧,似带着沉月之威,要把那九天之上的星辰都裹挟坠落。 呼—— 风声起。 青毛狮子闭上了双目,仿佛认命一般坐以待毙,这棍子砸下来,怕是头颅开花,血浆迸溅。 轰—— 一声爆响! 元气震荡。 就在众人一个个身形往后撤,伸手以衣袍虚遮面容,却不约而同的从缝隙之中睁大双目,屏着喘息小心观瞧这青毛狮子下场的时候。 呼哧——呼哧—— 只听得这青毛狮子大口喘息之声。 众人连忙定睛观瞧,原来是大圣的棍棒千钧一发之际,悬在它的颅顶,并没有实砸下去。 呼哧,呼哧—— 又是两声粗喘之后。 通通通通通—— 却是从这青毛狮子的身上传来好大一阵儿心脏跳动的动静儿,仿佛那午门外的登闻鼓。他胸腹正起伏不定间,忽一个骤停——这青毛狮子竟是双目一翻,就此昏死了过去。 大圣见状,先往后挪了挪,才远远用棍子捅了捅它,见它毫无反应,大圣挠挠头,道:“师父...” 大圣还没说话,八戒先乐出了声,“嘿!师父,你瞧...大师兄把这青皮狮子吓死了。” “去去去,只是昏过去了,还没死。”大圣在那边儿将金箍棒擓在臂弯,以手向着八戒虚扇了几下,后两步凑到师父身边,沉声道:“师父,弟子这般那背后人物都不现身...难道是要舍了这青狮?” “他便是现身也无理,哪还有脸面?”八戒一旁哼哼,“或者,他怕师父干脆连他也超度了。” “八戒。”法海还是稍稍瞥了八戒,示意他收敛些,“慎言。” 咳—— 八戒轻咳了一声,不再言语。 “阿弥陀佛!” 正此时,却见前方宫门处,竟然走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行脚僧人,他赤足而来,双手合十,神情看似虔诚谦卑,但一眼看去...却总有些说不出的出尘傲然气。 法海运转法眼观其真身,一旁的大圣也以火眼金睛观瞧,想要瞧出这僧人的跟脚,可入眼之处尽是佛华,遍见莲花...是来人故意以神通遮掩,不教二人瞧出他来历。 不过大圣也已认定,这青毛狮子身上的佛光,与眼前僧人一脉相承。 哼,俺老孙还道你真就不出来了! 正在大圣想要上前问个分明的时候,那乌鸡国主竟快步上前,来到三藏法师身边神情十分警惕,“圣僧,他便是当年城外的化缘和尚!” 其实不用他说,法海与大圣也猜了七八出来。 那僧人一路行至众人面前,也不去看那昏死过去的青毛狮子,也不理会法海与大圣,竟然看着那乌鸡国主,笑道:“陛下久违了。” “你究竟是何人?”国主稍沉,毕竟是忌惮对方身份,眼中生着谨慎。 “贫僧乃是灵山使者,特引陛下于灵山,以证金刚罗汉之正果。” 国主并不接他话茬,只把眼去看三藏法师。 法海细瞧了几眼,忽然开口道:“菩萨,何不显了真身说话。” “真身,假身,皆为吾身。”这僧人望向三藏,“你怎知菩萨相才是真身,此身却作伪?” “呵呵。”法海听了这话,撇嘴笑了笑,“菩萨之言有理,小僧受教了。” 这话是没问题,但此刻众人听在耳中,总觉着这意思并非那个意思...细细品味之下,竟品出几分敷讽。 大圣一向与师父心有灵犀,他见师父不愿耗费口舌,便主动迎上去,“我瞧菩萨是怕显了真身,却把小心眼的名声传出去,日后再难侍奉在佛祖身侧,却得去跟玉帝作伴儿。” 大圣口嗨惯是有一手的,一些个难听的话语基本上就是张口就来。 如今他经师父口中道出的“菩萨”二字,再加上这地上的青狮,基本也断出了这僧人的身份。乃是于观音菩萨并称佛门三大士的文殊菩萨。 他不似观音菩萨那般尊重,又未曾见过文殊菩萨厉害,到也不惧他。 “你这泼猴,好一张尖牙利嘴。” “不敢不敢,菩萨也伶牙俐齿。” “你这泼猴,不知其间缘由便信口造谣生事,究竟何人教导?” “你这菩萨,化缘讨斋却嫌贫爱富挑三拣四,原是灵山风范。” “泼猴无礼!” “师父,菩萨急了——” “哈哈哈哈。”文殊菩萨笑出了声,似乎并不将大圣之言放在心上,复又是一副风轻云澹之相,他看向了那国主:“六年前你不识贫僧,如今贫僧再来渡去往西天极乐世界,你可应?” “小王德浅才薄,多谢菩萨厚爱。” “哦。”菩萨问道:“世人皆向正果,你却两番不渡,可有缘由?” “小王舍不下这一国臣民。” “若是旁人,贫僧便道他是舍不下这红尘富贵,江山基业...可你说这话,贫僧也是信的。”菩萨一副悲天悯人之相,道:“其实六年前,佛祖让贫僧来渡你时,吾便知你定然不去...因此才故意言语刁难。” 噗呲—— 八戒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大圣一旁道:“八戒,你笑什么?” “我笑这菩萨不会编瞎话...你既然瞧出人家不去,为何还要上赶着去为难人家?人家好意给你斋饭,你还不吃...菩萨,不是俺老猪笑,也是你这临时想的借口...实在是拙劣的紧。” 大圣也去挤兑菩萨:“许是菩萨还有什么缘由未讲呢...菩萨,您不妨说一说,为何来化缘,却不肯吃国主施得斋?” 菩萨丝毫不慌,他只笑道:“贫僧是要瞧他的品行是否如一。” “呵。”大圣冷笑一声,“你未吃的斋,国主亲自吃了,你待如何言说?” “知民以食为天,是个朴政爱民之主。” 此时法海开口问他:“你既知他是个好皇帝,为何还不退却?反一再相难?” “贫僧以身试法,瞧他法度如何。” “哦,又瞧出了什么?” “颇为苛责。” 法海闻言,皱起了眉头。 “哈——”大圣又是一声冷笑:“这不是你活该?” “因此他拿贫僧入河时,贫僧未曾反抗,贫僧也受了三日。” 法海听到此处,神情又舒展开来,仙佛终究是仙佛,他们自不能如同自己这般,对凡人感同身受。况且文殊菩萨与观音、普贤两位菩萨也不相同,后两位久在人间,且多有化身在凡间布施。 而文殊菩萨...一向都在佛祖身前,又号大智...相对渡化众生,他一向都是指点本门弟子。在凡间反到没有那么多显化。 文殊菩萨号佛门智慧与辩才第一,法海从认出他的身份起,就没想着能够在佛辩上胜过他,此刻也不过是大圣借着一副利口,稍稍占些便宜。 可如今,法海听他这般说,心中便起了一个无赖念头,正经佛礼辩不过他也是正常,但...他先是人,才是僧。 因此,他唤了一声国主,一旁道:“陛下,您合该拜谢菩萨开恩不罪。” 国主有些发愣,一时有些无措,他总觉着这位三藏法师话里话外不是他言语的那个意思,但他还是走上前来,伸手拱至胸前,正要下拜的时候...却见他面前的“菩萨”却一个闪身躲开。 “阿弥陀佛。”文殊菩萨闪身同时,口中连呼佛号,躲开了那国主。 上次同黎山老母难为他们师徒的时候,便知道这三藏法师佛辩之道十分厉害,此番前来已经有所预兆,可不料还是低估了他。 真不愧是金蝉子,看似不言,开口便是要害,“三藏法师许是误会了。” 法海看着文殊菩萨双目:“怎么,菩萨饶他不敬之罪,还当不得他这一拜谢?” “贫僧当年化身,不知者不罪,既无罪,何来不敬?” 大圣趁机一旁呼呵:“真身,化身,皆是菩萨,皆是菩萨——” 菩萨应对:“我虽是我,但人不知我。” 大圣一转眼,“他不知菩萨,可你也言说了自己是灵山使者,这国主无视灵山,也该罚。” 菩萨道:“吾虽有言,但他不信,我也未证,乃吾之过。” 法海此时点头道:“若是这般说来,国主将菩萨化身入水三日,无错。” “自然无错。”文殊菩萨点头应下。 法海图穷献匕:“既然无错,菩萨为何断了他的天时云水,又派下这青毛狮子将他推入井中泡了三年?” 菩萨闻言而笑。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朝从今往后,不拜仙佛了! 几个弟子听了师父言语,皆暗中叫好。 这菩萨既然红口白牙,在众人面前应下乌鸡国主“无错”,自然是不能反悔。 此时师父这般问他,正是拿住了他的短处,叫他原形毕露。 可大圣却瞧见师父神情并不轻松,根本没有将要得胜时的欣喜神情。 他再去看那文殊菩萨,瞧见文殊菩萨也一脸笑意,甚至...文殊菩萨已经显化了本相,坐下生出莲台,金灿灿的佛光似将整个乌鸡国照亮,随身佛音环绕,莲花托显。 乌鸡国引佛已久,再加上这假王在位,虽未曾明目为文殊菩萨建庙立香,但在佛法推行与传扬之上,还是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主要也是这国主本身便推行佛法十余年,除了那妖道求雨时稍断了些佛家香火,可...那妖道不早就篡了位?他这个菩萨坐骑,能叫道门香火在他的掌控之中复苏? 众人能明显听到,在文殊菩萨显现真身之后,宫内宫外都隐隐传来了许多拜佛之声。 尤其是一些内廷嫔妃们,引着宫内的丫鬟们开路,纷至外庭。也就是太子殿下反应快,遣了禁军侍卫去把守宫门。 法海见状,心生了几分无奈,文殊菩萨显出真身之举,其实就在他的料想之中。甚至他连文殊菩萨后续的话术都能想出个七七八八。 无非就是把“惩戒”换成“考验”之言,这都是仙佛下凡“戏弄”凡众时老生常谈之举。 他一时想不出什么破局之法,他此刻能做的便是最大限度的为乌鸡国的臣民讨一些公道与实惠;再者...便是他生气了,等此间事了,到也不妨向这位文殊菩萨请教一二。 佛法就不提了,只试试自己的法力神通,与这等仙佛究竟还有多大的沟壑。 若不如此,心头这口气难出。 大圣见师父难得面露惆怅,他便知师父心中已有了不好预料,大圣贴上去,一边儿将金箍棒提起来,一边儿道:“师父,可要弟子...” “阿弥陀佛。”法海稍按住了大圣。 大圣也在心里盘算,师父少有这般神情,许是起了斗法之意...这文殊菩萨毕竟是跟观音菩萨齐名的佛门三大士,想来佛法与法力都十分深厚,一会儿俺老孙先试试他的深浅,让师父一旁观瞧,也好有个应对之策。 见果真是菩萨降临,乌鸡国主则是大踏步行至众人最前方,甚至越过了三藏法师,将其师徒一众隐隐挡在身后,他也不跪,却把身形挺得笔直。 三藏法师这般相助,他本就无以为报,若此时他还藏于圣僧身后,还有何做得这君国父母,臣民表率? 事从他起,到不如在他处了结—— 法海见这乌鸡国主忽起了心劲儿,知道他内里生了冲动,只把手一伸,衣袖一展,便又将他拦回去。 这国主的好意,法海心领了...但现在已经不是他一个凡人能够轻易插手的事儿了,纵然他是一国君主,也不行。 上首的文殊菩萨面露威智之相,开口道:“当年你把贫僧浸在水中三日,要贫僧观瞧百姓农耕劳作不易,其实并非惩戒,乃是对懒惫行僧之凋磨,也是劝正之举;因此贫僧将你下在井中三年,又让青狮下凡执掌国政,如今的乌鸡国如何?” “日渐富强,更胜往昔。” “国政比你如何?” “吏治清明,政法公严。” 文殊菩萨又道:“你让贫僧观农耕劳作三日,贫僧还你三年朝政,此乃因果。” 法海一时还能忍耐,但大圣已经急得咬牙切齿,怪不得师父往日里总是不愿意传授自己这舌灿莲花的诡辩之术,如今只听这文殊菩萨所言,当真是怒从心头起,直至天灵透。 且不论旁人,只说这一朝文武,在文殊菩萨身份加持之下,尽皆一副恍然大悟之相。 “呔!”大圣怒呵一声,道:“菩萨,旁的不说...你只说为何要断他两年天时,整整两年旱灾,可知多少百姓受苦?” “阿弥陀佛。”文殊菩萨念一声佛号:“此乃贫僧真正考验,他言一心为民,贫僧便瞧瞧他若是一国皆苦时,他这个国君,如何行事。” “ke——!”大圣又是一顿咬牙切齿,“如此便能罔顾黎民死活而不顾么?” “他朝中粮仓充足,只要尽数散入民间,于万民共济,恰可捱得两年之久。”菩萨见大圣还要言语,便道:“吾知你这泼猴要说什么,遇此旱灾,难免有强人趁机作恶,可此难虽是考验国君,但于这一国民众亦是考验。这两年贫僧就在乌鸡国内,自然会有照看。同样,若是这国王言行不一,只顾自己荣华富贵...这难也无需两年,他也不会有今日复生之机。” “菩萨慈悲。” 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这般一句,瞬间便此起彼伏。 也不知是谁带头跪下,一时间这大殿之外,除了师徒几人,连带着国主与小太子之外,竟黑压压的伏到了一片。 “哈哈哈哈——”国主见了这般模样,心神震荡不已,他这开国君主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可不是求神拜佛求拜来的。见这菩萨只是显现了真身,说了这一番言语,便叫百官叩首言说慈悲,一时悲从中来。 他也是气血上涌,双目不知何时已经通红一片:“寡人励精图治二十年,竟还当不得菩萨降下两年灾劫,再复治之功。当真是可笑,可悲,可叹!” “可你们为什么不早来呢?”国主神情悲怆,“为什么二十年前,家家户户当真无余粮的时候不来?” “为什么我爹娘兄弟惨死刀兵之下的时候不来?” “为什么一国百姓受苦,前朝有三代暴虐之君的时候不来?”国主伸手指着那文殊菩萨,怒声道:“那暴君合该肆无忌惮,鱼肉百姓,也不见你等神佛降服了,只该我等百姓受苦;如今我当了国君,偏偏就该又被尔等降下考验?你们这等神佛,只在你金殿之中受着香火便是,偏偏要来渡我这个凡君...寡人何需你来渡?什么时候要你们来渡?” “去灵山得正果?”国主信手将身边太子腰间的长剑怒拔出来,狠声道:“若灵山都是尔这等凭自己心念,便对一国凡俗降下灾难,还美其名曰是考验的仙佛菩萨,这灵山不拜也罢。” “你说你在人间,你可去问过那些被你害了两年的百姓,他们求的是正果么?不过平安一世而已。” “你这高高在上的菩萨妄言惩戒,懂什么人间疾苦?寡人的子民,还轮不到你来考验。” “你这假言慈悲的菩萨,趁早滚回你的灵山去吧,我朝从今往后,不拜仙佛了!” “百官何在?! ” 国主忽然爆发的一番言语,再加上当年冲杀陷阵时的悍勇血气震发,也叫百官一阵激灵,纷纷缓过神来,此刻他们掉转了身形,拜在陛下面前。 “臣在。” “众将听令!” 咵—— 一众武将起身,上前一步再拜。 “即日起,封了全国佛寺,拆了金身。” “末将听令!” 这些将军,都是跟着他打江山的忠勇悍将,这些年休养生息,他们也早就马放南山,没想到今日还有让他们出力的时候。 刚才还愤愤不平的大圣,这时节也有些发愣...这国主当真这般悍勇么?以凡人之躯,当着菩萨的面,就要硬封了佛寺?拆了金身? 那坐在莲花上的文殊菩萨,终究是变了面色,再不复往日从容。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对还盘坐在上空的文殊菩萨道:“菩萨,或许你当真应了解一下,什么是人。” 这国主不愧是开国之君,自有一番血勇。就连法海也没想到眼前这一幕,他刚才想要拦一拦,但转念一想...拦是要拦的,只不过拦的不是这国君。 文殊菩萨大智无双,便是佛门中的许多真佛,也是由他所渡,可如今这国主触不及防的变脸发难,却也让他始料未及。 “菩萨。”大圣本着看热闹的心态,抬头观望菩萨脸色,忍不住道:“人家要拆你的佛寺呢,此番可是真正大罪,灵山准备降下什么报应?” 八戒也道:“哎呀!上次文殊菩萨的化身被泡在水中三天,菩萨反手就泡了他三年...此番该不会干脆灭了他们这一国,以儆效尤吧?” 久不言语的沙悟净忽然道:“师父,弟子有些不想去灵山了。” 小白龙手持长枪,道:“师父,弟子都听您的。” “唐三藏,你也是佛门弟子。”文殊菩萨收敛了法身,落地站在三藏法师面前,沉声道:“你就这般冷眼旁观?” “阿弥陀佛。”法海摇摇头,道:“贫僧甚至想要推波助澜。” “你——” “仙有仙道,佛有佛道,人有人道。”法海看着文殊菩萨,丝毫不让:“仙佛以神通法力干涉人道久矣。至于封了佛寺,拆了金身...倒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金蝉子,你就不怕佛祖怪罪?” “佛祖怪罪?贫僧何罪?难不成菩萨回了灵山,说这乌鸡国主要拆佛寺,不是因你随意降下灾厄,是怪贫僧从中挑唆?” 呼—— 文殊菩萨上前一步,稍稍贴近了些,在三藏法师耳边轻声说道:“降厄,乃是佛祖法旨。” 第一百五十九章 愿为陛下效死! 文殊菩萨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法海一人能听得清楚。 他说完这句话,稍稍退后了一步,瞧着眼前的三藏法师,想要看看他会有怎样的神情变化。 “南无阿弥陀佛。” 他只是见法海轻吟了一声佛号,原本几乎要外张而出的佛戾竟瞬间内敛了回去,那鼓涨涨的仙元法力不断的凝缩,笼合于他胸腹之间,而后直入灵台。 唰—— 文殊菩萨在这刹那之间,似乎瞧见了法海脑后隐现出一轮残破**,一闪而逝。 “小僧斗胆再问一句,可是佛祖亲言,让菩萨降下两年旱灾?”法海直视文殊菩萨双目,他保持着这难得的理智,想要问个分明。 文殊菩萨声音小,但法海声音大,在场的人全都能听到,见众人目光汇聚而来,文殊菩萨又有一丝顿挫,这金蝉子十世轮虽依旧是一副刚直的脾性,但却比以往少了几分冲动,多了许些克制。 否则在他刚才在听到自己那一句话的时候,应该就已经乱了分寸,如何还有此刻这般对峙? “还请菩萨解惑。”法海追问了一句。 文殊菩萨只是手上掐了几个印法,随后便沉默不言,并没有要正面回答法海的意思。 “菩萨何不直言。”法海见文殊菩萨手之中隐含是非,面色愈发不善,当即道:“小僧才疏学浅,看不懂菩萨印法真谛...若菩萨为难,悟空。” “弟子在。” 大圣急忙上前听令。 “速去灵山面见如来,旁的也无需多说,只问一句两年旱灾...” “阿弥陀佛。”法海这话话未曾说完,文殊菩萨终于以一句佛号打断,只见他缓缓开口道:“如来法旨,只叫青狮将国主淹在井中渡三年水灾,以全当年贫僧三日因果。那两年的旱灾,是贫僧自作主张。” 其实听了文殊菩萨之言,法海并没有因此便松缓了心情。 降厄之事,是不是佛祖言说当真有那么重要的? 他只是下意识想要找一个借口,找一个为佛祖辩白的借口...或者说,他内心深处不愿意见到自己当初诚心下拜之佛,是这般模样。 这一路走来,法海只觉着如今的佛,越来越不像是自己初入佛门之时,诚心下拜的佛。 亦或者说,自己诚心所拜之佛,从一开始就并非是灵山佛祖? 佛说要行慈悲。 可不论佛祖还是文殊菩萨,在乌鸡国作下的事情,对这一国凡人们来说,当真算的上是慈悲心么? 若是当年来渡这位乌鸡国主的不是文殊菩萨,而是观音菩萨又当时何种景象? 想来以观音菩萨大慈之道,定会为乌鸡国主爱民勤政之心所动,或许干脆就舍了渡他西去之心,让他在此治国治民,才是成全。至此,法海心中忽有所明了。原来并非只是人无完人,这些仙佛...不也各有秉性? 法海忍不住向菩萨问了一句:“菩萨既号为大智,为何做出如此不智之事。” “三藏。”文殊菩萨只澹澹还了法海一句:“你此前问吾什么是人,今贫僧问你,你可知什么是仙、什么是神,什么是佛?” 法海想了想,开口道:“得逍遥者为仙,领天纲者为神,行慈悲者为佛。” 文殊菩萨再言:“何为慈悲?” 法海回道:“给予众生安乐为慈;拔救众生痛苦为悲。” “阿弥陀佛。”文殊菩萨轻叹一声,道:“此言知之者甚众,行之者几何?” “少之又少。” “你一路西行而来,见者众,可知国主品行,当不当得一个灵山正果。” 法海对此也无反驳:“当得。” “若前番渡他,不过一金刚罗汉,他不从我自去,不过一有为君王。可吾正是要他经这般灾厄,脱困之后再于人间行国政,只待行道圆满,贫僧再渡他时,又当如何?” “菩萨此言何意。” 文殊菩萨此刻才道:“吾号大智,行僧众教化,此番他先受磨难,再有感悟,一朝化入灵山,便可得菩萨果...若他以菩萨果渡入佛门,受化者何止这一国百姓?可谓福在千秋,功在万生,而他这乌鸡国上下,便可化为他之佛国,从此一国臣民百姓,脱离苦难,得真正极乐。” 文殊菩萨这一番话,只叫全场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许多文武大臣都心生了异想。 也是菩萨之言过于震撼,怎能让他们心中不生波澜? 大巧在所不为,大智在所不虑。 文殊菩萨行大智,似乎正是这一份道理,可法海只从文殊菩萨的言语之中听得了寥寥蕴意:我都是为你好,你本该按我说的做。 也听到了另一层:我拳头大,我说了算。 “菩萨画饼的手段倒也颇为了得,为了从中脱身,不惜许诺出一尊菩萨果位来。”大圣终究不是个正经佛门中人,对文殊菩萨也没有什么敬意...或许他说的有道理,但听在他的耳中时,就是浑身不舒服。 八戒也哼哼道:“菩萨也太小气了,怎不干脆许诺一尊佛位?哦,如今人家要拆你们家的佛寺,砸你们家佛像才想起以这般手段收买人心来?” “菩萨乃诛心之计。”悟净也在一旁道:“此般言语传扬出去,恐引得一国沸扬,反叫臣民罪于陛下,言说是他断了百姓们一步生极乐之机缘造化。” 小白龙也忍不住道:“菩萨只说功行圆满再渡他,这圆满不圆满,莫不是菩萨自己说了算?谁知你此言是真是假?” 三藏法师门下几个弟子的言语,传入众臣耳中,叫他们更加骚乱,毕竟都是活生生的人,必定也是有个偏向的。比如这三年在青狮假王手下提拔上来的官员,就比较倾向于菩萨。 而老臣们则是义无反顾的站在他们陛下身后。 还有一些明哲保身的中间派,他们不想参与到这种无什么用处的争执当中,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为百姓想几个实惠的政策,多为朝廷解决几个疑难的桉子。 至于谁胜,谁负...反没什么所谓。 而此时,文殊菩萨似乎得理不饶人,又向着那国主道:“我可收你为门下弟子,你于我同入灵山,一朝国政可交太子之手,贫僧自助你证得菩萨果时,你可自来渡化国民。” 看着把好赖话全都说完了的文殊菩萨,法海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号称是佛门辩才第一了,也知道他为什么总是留在佛祖身边,很少外出行走。 这也是一张不肯认输的嘴,明明无理之事情,从他口中听来便觉着似乎正是这个道理。是非黑白,全在他唇齿之间。 这般行事,对付乌鸡国这君臣凡众自然是手到擒来,可遇到个脾气暴躁的...会有什么后果,可就当真难说了。 毕竟三界之中藏龙卧虎,谁知道会冒出什么厉害人物来? 那国主此刻心志坚定,任凭文殊菩萨说得天花乱坠,他依旧是咬定根性不放松,“不劳菩萨费心,寡人既令出,我朝即日起不拜仙佛。” 也是三藏法师在此,让文殊菩萨不敢使用佛门那等强渡神通,否则他能不能坚守心性,还当真是两说。此道法海也擅长,但他一向也慎用,若非遇着误入歧途且还有救之人,轻易不会动用此法。 法海为其垫了一句:“你就不怕因此恶了一众仙佛?到时可就不是两年旱灾,将你泡入水中三年那么简单了。 大圣也在一旁道:“仙佛手段岂是你这等凡人抗衡?若因你一人不尊仙佛,连累了一朝百姓,又如何?” 八戒一摊手,道:“哦,原来还得是拳头大说了话才算数...” 沙悟净见状,轻叹一声,道:“若仙佛如此无度,还去什么灵山?怕也无甚真经可取,师父,咱们回长安去吧,师父您自己来开坛讲法。” 小白龙甩了甩手中长枪,冷声道:“仙佛无度,便请师父做主。二师兄,你说师父与大师兄的拳头大不大?” 八戒想了想,道:“想来也能有个开口之机,可...左右还能大过玉帝佛祖?” 国主听了他们师徒的言语,心知是在向自己陈述厉害,尤其是在听到若因此又叫仙佛降灾,苦得岂非还是百姓时...他此前孤勇几乎散去化作退意。 面对欺压百姓的恶霸,他敢拿起刀枪; 面对横征暴敛的酷吏,他也敢剑指其头颅; 面对荒淫残暴的暴君,他能揭竿而起—— 只为了让百姓有个好日子过,可他未曾想到,自己拼了命才拼来的太平日子,竟敌不过仙佛一个念头。 可如今面对眼前这一尊文殊菩萨,他有些怕了...他心生出了畏惧...若是他一人,自无牵挂。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身上还担着一国臣民百姓。 “父王!” 那小太子不知什么时候跪在他父王面前,道:“孩儿愿做父王马前卒,试仙佛剑锋,愿以吾血诤仙佛,以吾血叫百姓瞧清这些仙佛本相。” 哗—— 一众武将也纷纷拜倒在乌鸡国主面前,齐声呵道:“末将愿为陛下效死!” 见武将们竟然快了他们一步,文臣们此刻也将刚才那些胡思乱想抛在脑后,纷纷高呵道:“臣等愿随陛下正乾坤。” 文武百官都跪下了,禁军侍卫连带着一众内侍也跪倒在地,紧接着便是后宫嫔妃与侍女们,口中一遍遍呼呵:“吾等愿随陛下!” 声音越传越大,从宫内传至了宫外,百姓们听到城内传来的呼呵,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不约而同跪下开始呼喊,起初是乱七八糟,此起彼伏,可后来竟然渐渐化为一体,只剩下一句:“愿为陛下效死!” 至于刚才拜的菩萨...早就抛之脑后。 国主眼眶湿润,内心动容,作为一国之君,所求为何? 不就是这一国民心? 第一百六十章 人心不可控,更不可欺。 万众一心,其声可撼天。 这一瞬间,国主的身上似乎涌现出了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这是他以往没有感受过的奇幻感受,又这股力量的加持,似乎这眼前的菩萨,也没有那么令人畏惧了。 此前因为他不是一个人,所以畏惧仙佛。 此刻因为他不是一个人,所以敢以其身抗衡之。 人心虽然复杂。 但民心非常纯粹。 拥戴就是拥戴,甚至不需要什么理由,只需一句话,便能燃起满腔的热血,无畏挥洒。 这高深的振呼之声,传至了苍穹之上。惊动了还在下棋的老君与玉帝,也叫一旁观瞧的菩萨神情复杂,她心说:金蝉子与文殊不愧是灵山的一对儿铁对头,此番相争起来,怕是没那么容易偃旗息鼓。 玉帝笑道:“菩萨,此事是你们佛门不对,连带着我天庭也不受待见,明明是灵山菩萨坏了他天时,只怪佛便是...为何连仙也并在一处?” 老君也道:“骂仙确实有失妥帖...要骂也得骂神,兴云布雨乃是水部天职,为何他文殊菩萨仗着法力高强便能隔绝了去?可曾来天庭报备?” 玉帝闻言面色一沉,向着不远处道:“将那几个违了天规的水部神将宣来,得问一个渎职之罪。” 这两位一唱一和,却叫观音菩萨险些坏了嗔戒,这办得都是叫什么事儿? 合着就该贫僧收拾首尾? 自己办事之前,怎么不想着就做干净漂亮些呢? 玉帝笑呵呵道:“灵山如今气运正旺,因此失了几分警醒之心也是寻常之事,毕竟修成了这般大法力,若行事处处拘泥于虚名禁锢,还有什么意趣?” “陛下,老道瞧那国王有几分骨血,为人君者合当如此。” “朕欲观其能为,等他寿终正寝之时,或可招他上天封神...若是不愿上天,地府阴司也有诸多空缺,做个阴司鬼王也定当是个称职的。” “陛下。”观音菩萨这会儿开口道:“他与灵山有缘。” “他都要封了全国上下佛寺,不拜仙佛了,灵山还能容他?”玉帝瞧向了菩萨。 “阿弥陀佛,不过一时迷途,自有回心转意之时。”菩萨还有一句话没说,她认为此事是文殊菩萨做错了。 渡化众生,当从众生中去,文殊菩萨的言语虽然也有他的道理,站在一个仙佛的角度来说,甚至可以说已经考虑得十分周全。 但他毕竟少见了一点,佛渡众生是为了什么? 依照观音菩萨自身浅见,无非就是救人苦难。 可乌鸡国上下一众,正值欣欣向荣之际,又是仁君善民,早已自得其乐,何须他去渡? 正如那国主所言,为何举国上下百姓食不果腹时,不见仙佛去渡? 三藏之前说的一句话没错,仙佛之所以受了香火,是因为他们帮助了众生,因此才得众生爱戴;若因要取众生香火,才去渡化世人,才是真正误入歧途。 对文殊菩萨此举,虽看似行了大智,但观音菩萨只有一句四字言语:自以为是。 也是她观瞧三藏法师许久,不知不觉间,一些以往的观念,正在潜移默化的发生改变。菩萨一颗慈悲心,虽然有时候难免“滥发”了些,但也正是因她这般行事,才能得三界众生敬服。 毕竟在观音菩萨这里,虽然恶人不一定会有恶报,但好人必然会有好报。 佛门十大菩萨,智、慧、慈、悲、勇、定、愿、行、威、爱...可谓皆有所长,各有所短,十者合一,才为圆满无尽,可哪儿有那么容易? 观音菩萨心中轻叹一声,都说他们是渡化众生的菩萨,可谁知他们不过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寻常修行者罢了,谁能渡他们? 也还是三藏说过的一句话,让菩萨觉着颇有道理:为何要等旁人来渡?何不自渡? 渡自己,乃是小乘佛法。 几位当值的水部神将在陛下面前请罪,有菩萨在侧,自然开口为他们求情,并心甘情愿担了他们身上的因果,玉帝顺水推舟呈了人情,几位神将拜谢菩萨慈悲与玉帝开恩。 老君只在一旁无奈道:“君子可欺之以方。” “阿弥陀佛。”观音菩萨笑道:“贫僧自得其乐耶。本也是灵山之过,贫僧自不能坐视不理。” ....... 只是相对于一口承下此乃灵山过失的观音菩萨,文殊菩萨此刻显然心有不甘。 此番骑虎难下,虽自己一度以言语迫之,可不论是这国君,还是这一朝文武百姓,皆有出乎预料之举,此刻万民呼呵陛下之势,一声声震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以失势。 便是以他的道心,在见到眼前这一幕震撼场景的时候,似乎亦有了一丝动摇。 法海见文殊菩萨神情似乎出现了几分恍忽,便开口道:“菩萨,你错了。” “贫僧,错了...么?” “菩萨却才问我,什么是仙、什么是神、什么是佛。是因为修行者所追逐的无非就是此三者,因此菩萨问吾,吾心中有数。”法海见菩萨回神,又道:“贫僧问菩萨什么是人,难道不是因为菩萨所渡之众,乃是人?” “菩萨既知仙、神、佛各不相同,难道不知人有人的渡法,妖有妖的渡法...菩萨却以教化僧众之法来渡化凡人...难道就不曾问问被菩萨渡化的凡人,所需者为何?” 文殊菩萨一时无言相对。 法海见他沉默不语,又道: “人,天地之性取(最)贵者也” “人者,其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气也。” “人者,天地之心也,五行之端也,食味别声被色而生者也。” “人所需者,不过一世平安矣。” “菩萨,此是你不知,还是不愿知?” 文殊菩萨有些出神,他听法海言语,细细思量...似乎有理。 吾...当真错了么? 前番所言,皆是他所想,他也是当真想要渡这位国王入灵山,毕竟他是亲手渡了几位真佛入灵山的大菩萨,见这国主有资质,便为他量身定做了一套灾难应劫之法,功成圆满之后,少说也是一尊菩萨之位。 可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他到不认为是金蝉子带来的变数,如今见了眼前这一幕,又听了三藏之言,心中生出了几分感悟:人心不可控,更不可欺。 只有待之以诚,才能还之为敬。 否则,他便是菩萨又如何? 欺心而不诚,便是他此番之过。 “阿弥陀佛。”到此,文殊菩萨双手合十,面朝西天,道:“弟子错了。” 文殊菩萨瞧着眼前的文武,稍稍感应了一番宫外的百姓,面露出悲苦相,他瞧向了三藏法师,“金蝉子,贫僧本以为此难乃是为你所设,却没想到被困者竟是吾自己。” “贫僧唐三藏。” “不论是金蝉子,还是唐三藏,今日贫僧受教了。”文殊菩萨盘坐在原地,双目远望着西方灵山,又把眼瞧了瞧东方昆仑,忽对着国主开口道:“小僧之过不该累及一众仙佛,小僧自诩佛师,却妄顾慈悲...如今得见陛下一国臣民万众齐声,众志成城之心,足矣撼动苍穹,小僧诚然敬佩,不敢祈求谅解。” 文殊菩萨双手合十,又看着三藏法师说道:“你说的不错,吾不知何为人,亦不知人所求。”他此刻闭目轻吟,“无量寿佛,小僧今日当化入轮回,以身亲历人伦,求所得。” 他话音落下,便身化一道金虹,直入了地府阴司,插队来带奈何桥孟婆处,道:“弟子求一碗孟婆汤,好早入轮回。” “这...”国主本已经做好了与仙佛相拼之志,却未曾料想这位文殊菩萨忽然就跑去轮回了,反叫他觉着有些不好意思,同时憋了一股子力气有劲儿没处使。 别说是国王。 就连法海自己都没有想到,文殊菩萨认错之后说走就走,倒也不愧为佛门三大士。 “圣僧,小王所见...这位文殊菩萨似乎也不是个...嗯...”他一时也想不到个恰当的词语来形容。 大圣在一边儿开口道:“依俺老孙看,这位文殊菩萨心气极高,此番以这般方式落败...恐是无颜面对三界同道,不如干脆去轮回。” “悟空,他毕竟是大菩萨,此番虽有错处,可他以往功德也并非作假。”法海往西边儿瞧了瞧,又叹了一声:“佛门三大士之一,岂是心志不坚之辈?此番自入轮回,也算是敢作敢当。” “圣僧啊。”这国主稳了稳心境,来到三藏法师身前,道:“小王此后,当如何行事,还望圣僧指点。” 正此时,半空响起了仙乐,乃是一宣旨的天庭使者降临。 众人连忙观瞧,想要看看这道旨意是给谁的—— 乌鸡国臣民不明所以,不知宫内事情究竟,只觉着稀奇有趣,先是菩萨显灵,又是天神下凡,又全是在王宫方向,不免心中念叨:这是他们乌鸡国出了一位明君,当真受到仙佛庇佑啊! 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国主已经是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这是天庭的降罪法旨。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这宣旨的使者,竟然越过了大殿外的君臣一众与三藏师徒,径直还往里去,眼瞧着是后宫方向。 嘶—— 众人连忙跟上去,同时心中也在滴咕,难道是给王后亦或是哪位妃嫔的旨? 第一百六十一章 贫僧普渡众生之心,一如既往 毕竟是后宫,一众大臣们在宫门之外停下了脚步,前排重臣动作虽轻...也还是忍不住探头向内张望, 大圣瞧了瞧站在原地,还望着文殊菩萨坐化之地的出些惆怅出神的师父,问了一句:“师父不去看看?” “若是为师没猜错,这旨意应当是宣给那井龙王的,我就不去了,你们想去自去瞧瞧便是。”主要也是法海见这下凡宣旨的天庭使者并非是那天奴,便没了什么意趣。 见师父不过去,除了小白龙之外,悟空等人也就没有去凑热闹,一个宣旨的天庭内臣而已,并无什么稀奇。 小白龙上心,也是因为那井龙王毕竟还是龙族之人。 果不其然,那天庭使者越过了后宫,落在了御花园中的那口八角井边儿上,唰的一声将手中的圣旨展开,高声道:“乌鸡国井龙王听旨——” 哗—— 水花轻响,一条老龙腾出井外,落地之后化作一苍老龙首人身形,向着那圣旨跪下,道:“小龙在。” 里面宣旨。 法海却跨步下了大殿外的台阶走到了那青狮身边儿,一道佛光照在他的身上,将其唤醒。 “嗯...啊...”青毛狮子几声呻吟之后,睁开了双目,眼前正是一手便将自己擒拿的大唐高僧唐三藏,他鼻子轻嗅了几下,忽开口道:“菩萨?” 四下张望一阵,却不见菩萨身影,急道:“菩萨呢?” 它以为是菩萨将他丢在此地。 大圣信口回了一句;“文殊菩萨已入轮回了。” 青毛狮子闻言登时呆愣在原地,悲意霎时便起,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却神坚意决,“菩萨既入轮回,吾自当追随而去。” 话音刚落下,它便自断心脉。 其实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法海已经意识到不好,他手上运起佛光,可还是慢了一步,只见一道孤魂从它身上飘荡而出,与法海四目相对。 法海瞧着眼前的魂魄,只要挥一挥衣袖便也能将其魂魄留下,可终究还是收了手。 “多谢圣僧成全。” 青毛狮子的魂魄向着法海一拜,便直下九幽而去,若是走快些说不定还能赶上前面的菩萨。 “哎呀。”大圣见了惊叫一声,道:“他这也太干脆了,就不问问文殊菩萨究竟因何入轮回么?弟子见师父刚才想要留他,可为何还是放他走了?”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也颇为无奈,道:“虽有言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它为忠仆,去意已决,我能拦他一时,如何能拦他一世?如今能做的便是为它超度一番,以做祈祷,期盼他们主从二人来世相会,再续前缘吧。” 法海话音落下,盘坐在地,口中念起超度真经。经文显法,一道佛光自人间照入地府,笼罩在了青毛狮子的身上—— 大圣听了师父之言若有所思,这个佛门渡化之道,远非想象中那么容易。 究竟怎样才算是渡? 就好比这乌鸡国的君臣上下——是如文殊菩萨那般,降下灾难磨砺之后,再引得一国臣民齐登极乐;还是如师父所言,人活一世,只求平安,本不需渡? 再观瞧这青毛狮子——是见其要了断,救他一命? 还是如师父这般放他归去,成全他忠义之心? 大圣有些迷茫,他挠挠头,觉着还是以自己手中金箍棒降妖除魔来的畅快,若让他渡化众生...恐怕头都憋炸了。 片刻之后,大圣见师父收了法,大圣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道:“见死不救为孽,业障因果自加于吾身。若当真要问个对错是非...正如文殊菩萨难渡凡众吧。” 这边儿青毛狮子直追文殊菩萨入了轮回,那边儿天庭天使也宣旨完毕,去了九天之上。 随后走出来的一众君臣,脸上也不似之前那般担忧。 一同走出来的小白龙快步走到师父身边儿,道:“师父,玉帝下旨,言说井龙王护乌鸡国主肉身不败有功,免了他当年罪过,如今封了他乌鸡国乌川湖龙王,掌管乌鸡国境内雨事。” “善哉,善哉!” 不是天庭降罪之旨,便已经是让乌鸡国君臣大大舒缓了一口气,如今还封了一位司雨龙神在他们境内,更是意外之喜。 冲动过后冷静下来,他们如何不知道以一国之力就想要对抗仙佛,无异于是以卵击石。也多得文殊菩萨自有修行,并非是个真正行恶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国主唤众臣归朝,又派遣太子殿下出宫安抚百姓。 一番操持之后,国主重上了龙袍,复登了帝位。 散朝之后,国主设宴款待三藏法师一众,王后与小太子也在一旁作陪。 天庭。 “也是好魄力。”玉帝见文殊菩萨自行投胎转世去历劫,稍赞了他了一句。 观音菩萨面露慈悲之相,对此倒也并不太在意,毕竟他们这等仙佛转世历劫,倒也算不上太过稀奇,眼前的玉帝不也曾经下凡历劫? 在仙佛眼中所见,历劫本就是修行之途必经之路,这也是为什么文殊菩萨很轻易就对乌鸡国主降下灾厄的原因之一,他先入为主...已先将他当成了未来的菩萨,因此去设下灾劫,却忘了他根本上是个人,还是个人君。 老君甩了甩拂尘,笑呵呵道:“文殊菩萨入轮回转世重修,也是好事,若能真正尝得人间疾苦,再有领悟...或许日后灵山会多出一尊大智文殊佛也未可知。” 玉帝却道:“观音菩萨舍去过去无量劫中所证之正法明如来,以大悲愿力,显化菩萨形,欲发起一切菩萨广度众生...佛如何?菩萨又如何?内里不明,表象矣。” 观音菩萨双手合十,道:“佛非佛,菩萨非菩萨,而正法明王既是观世音,贫僧普渡众生之心,一如既往。” 玉帝郑重:“菩萨本体在此,此刻却依然有千万化身在人间行善,朕佩服。不过...文殊菩萨投胎转世之身,菩萨可有章程?” “陛下有何见解?” “东胜神州有一佛门小宗几近破败,山门之外有一野村,正有一孤母生产,其运乃难产以至母子双亡...或可得菩萨之灵庇佑,救她一救。” “善。” 观音菩萨点头应下,“陛下,其后顺其自然即可。” “朕没有那个闲心给灵山菩萨降劫,除非...他历劫圆满之后,弃佛再入道,来天庭领一部正神。” 观音菩萨:这三天怎么就过不完了? ...... 下界乌鸡国,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法海师徒取了通关文牒,正要辞了王驾正要投西,国主苦留不得,只好与三宫妃后、太子诸臣,将镇国的宝贝,金银缎帛,献与法师酬恩。 法海师徒一众自然是分毫不取,最后国主亲自率领一朝文武,将圣僧送出送出城廓。最后真切道:“圣僧,寡人知留你不得,只求圣僧取经归来时,若我国尚在...不妨入内一顾。” 法海听这国主有此言,基本也知道他心意已定。不过这般因果终究也在自己身上,若乌鸡国有难...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此刻法海没有多言,只把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国主盛情,贫僧敢不从命。” 再然后,便领着徒弟们上了羊肠大路,虽还是往西天走,可师徒几人的兴致,似乎并不如以往高涨。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为师要正一正心境 天上三天,地下三年。 原本菩萨还想要将那镇守号山的红孩儿收归麾下,做个善财童子。 可不料想如今自缚于天庭,坐观老君与玉帝下棋。 那红孩儿一向妖性难除,自火焰山修行三百年,还修成了三昧真火这等厉焰,正是目中无人逞凶之时...如今听闻取经的唐三藏路过,怎能空视之? 这红孩儿遇上了三藏定难活命,若红孩儿身死...那牛魔王与罗刹女岂会善罢甘休? 菩萨心中稍起了几分担忧,若非此番上天来,本该早早将其收服,可惜了佛祖赐下的箍儿,本有一只是为这红孩儿备下的。 也罢。 左右一个童子,那宝象国不也有三只小妖? 比起那顽劣红孩儿来,那悟相更具慧根,等此间事了,需得从三藏手中借来。 法海自想不到远在天庭的菩萨,此刻打起了自己门下记名弟子的主意,也就是在乌鸡国行事颇不爽利,那麻烦虽然瞧着化解了,可法海很清楚,这不过是暂时掩藏在了看似平静表面之下。 便是强如大唐,也不敢举反仙佛之大旗。 不过好在天庭释放了善意,而佛门因为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文殊菩萨已经化入轮回转世,恐暂时也不会轻易插手其中。 可仙佛手段...又岂是凡人能够轻易防备的? 别的不说,若是文殊菩萨几世轮回之后,或者说是灵山别的什么人物,直接投胎乌鸡国王室,继承了王位...其后又如何? 法海尽量不让自己这样去想,可...这又不是少数。 正如当年转世下凡的降龙罗汉,他为何觉醒真灵依旧不愿意回归灵山,而是化作道济和尚在人间行善? 以往法海没有细想其中关窍。 如今想来...这世间当真会有人为了修佛,便弃了自己父母与正要过门的妻子,离家出走去做和尚么? 或许,正是为了一次迫使降龙罗汉觉醒真灵吧。 佛祖坐于灵山,瞧见这般家破人亡的景象,又是作何感想? 难道也只是一句:一家之落,可得降龙入佛,乃是造化功德? 法海自出了乌鸡国,这一路上越想,这念头便越是不能通达,几乎又快见着魔障。 「师父。」大圣终与师父最合心意,见以往一向意气的师父,自出了乌鸡国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知道师父是钻了牛角尖儿了。 越是师父这般修为高深的,遇上了不顺畅的事儿,便越是难以化解。 「弟子有一言,不知正恶,还请师父指点。」 法海稍稍暗下心中浪海,看向了大圣:「讲来。」 「师父常说行走三界,降妖除魔,渡化众生,只求一个问心无愧...弟子这些时日瞧师父,似乎偏颇了心境。」 这话也就是大圣敢说了,若是八戒几个弟子,万万不敢在师父面前这般言语。 八戒心中暗暗赞叹:「不愧是大师兄,竟然连师父都敢教训了。」 法海闻言却观山一望,对大圣说了一句,「去瞧瞧小白龙,怎探山探了许久还不见回来...前方若有妖魔,先留着,为师要正一正心境。」 堵不如疏。 当年因为人妖之别,他便已经入过一次魔,并且导致水漫金山,且淹了一城,生灵遭灾。 若说「问心无愧」这四个字...法海实不敢当,他以此番言语教导悟空等人,其实是时时刻刻告戒自己,不要再入歧途。 所谓佛魔一念之间。 想不通的事情,便先放一放。 没发生的事情,便先不去苦恼。 如今眼前正有一座好大的妖山,且将心中负面之情宣泄一番,或许另见空明。 此际正值秋尽冬初时节,但见霜凋红叶,雨熟黄粱,一路上倒也有些个好景致,自从离开了乌鸡国已经半月有余,眼前一座摩天碍日的高山阻路,小白龙此前早已自告奋勇前去探路。 法海一双法眼瞧得清晰,此山之高,顶上见青霄;渊之深,涧下奈何桥。 这山中妖云阵阵似火烧,山前山后黑雾滕绕,怕是那妖魔已经到了跟前在观瞧。 或许是那妖魔见悟空在侧,因而不敢现身相见,法海便故意将大圣支开些,让那妖怪好动手脚,自己也好将其超度。 大圣也瞧见那山凹里有一朵红云,直冒到九霄空内,结聚了一团火气,他知道那是妖气,其中必定隐藏这一只厉害妖魔,引得师父手痒。 大圣故作不知,道一声:「师父稍歇,弟子去寻一寻小师弟。」 法海与大圣都没有瞧错,那红光火气之中,确实是一个妖魔,便是观音菩萨惦记着的红孩儿,数年前他听路过的妖魔说起过,说那东土唐僧往西天取经,乃是金蝉长老转生,十世修行的好人。有人吃他一块肉,延生长寿与天地同休,甚至能飞仙成佛。 他离家多年,又知父王与母亲不合,已许未曾见面言语,正要捉了唐僧,请来父王与母亲共享唐僧肉,也好化解一番。 这红孩儿早就把此事放在心上,又算了算时日,大约也算的唐僧等人也就是这几日来到他的地盘,这几日里他朝朝就在山间等候,不了今日刚出来就叫他撞了个正着。 可前番又听了传言,得知这唐三藏不是个好相与的,似乎颇有法力,超度了不少厉害妖王。 红孩儿虽然张狂,但也有几分机巧,他知道这唐三藏能一路走到他这号山来,定然不是一般的能为,心中还是有了几分谨慎的。 否则此刻便不是藏在山间云头之中观瞧了,早就一阵妖风将其卷了去。 这一看,还叫他看出了些门道,心说:「我道是这唐三藏厉害,原来是他手底下还有三个丑和尚,瞧他们这般妖魔化相,想来厉害的是他们,那些妖魔怕是折在他们的手上...这大和尚,不够小爷一把火烧。」 红孩儿是真不知道大圣几人的身份来历.... 也怪这红孩儿是个无人敢惹的魔头,寻常别说是人了,便是妖魔见了他都绕道走。 吃了唐僧肉能够长生不老,飞仙成佛的言语,还是杨二郎与三藏法师第一次见面后传出来的。 此后便是近些时日,听了山中土地山神闲谈时,知道这唐三藏一路西行超度了不少妖魔,他们按照天奴吩咐,只是将法海有法力的事情不经意间泄露给了红孩儿...至于孙悟空、猪八戒等一众弟子的事情,自然没人言语。 主要是...他们也不知道红孩儿不知道啊。 谁能知道这种事情红孩儿会不知道? 眼见得大圣离去,却还有两个弟子在侧,红孩儿见那猪八戒与沙悟净,一个个面相凶恶...他麾下火车兵又不在,若当真力敌恐一时不能取胜,若把那猴子模样的和尚再惊来...恐不易得手。 沉吟半晌,红孩儿心中起了一个计较:「既然强行捉拿难为;不如借和尚善心赚他一把。」 第一百六十三章 便是妖魔行骗,也得装扮得真些 遣走了悟空,法海又故意露了几处破绽出来,想要引这妖魔出现,看了等了半晌,却不见这妖魔出手。 暗道:“许是贫僧法力已经传至了此地,让这妖魔起了防备,也罢,也罢....此计恐不灵了。” 以往这般钓鱼,是无往不利,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今日第一次遇见一个不上当的妖怪,也叫法海稍稍按下了烦躁之心,正该专心对付妖魔。 相对于渡化众生,贫僧还是更擅长降妖除魔啊! 阿弥陀佛。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您说的没错,这世间的疾苦众生,还得是您来渡,小僧只把那些为祸人间的妖魔一一超度,才是功德。 便是在佛门之中,也是术业有专攻。 我一介凡僧,竟时时刻刻操着佛祖的心,罪过罪过。 这般一想,法海豁然开朗,原本积压在心头的郁结,也顿时消散了许多。 “悟空!”法海传音与大圣,道:“与为师拦着那妖魔去路,休叫他跑了!” 施了个隐身法躲在一旁的大圣,见那妖精不上钩,听到师父这般吩咐,知道师父要直接出手降妖了,正要去拦着这妖精去路的时候,却见那半空中的红云消散,落入林间—— 怪事儿。 大圣也不现身,依旧维持着隐身法往那妖云落下之处包过去。 没等他走两步,就听到林间悠悠传来一声呼救,“救命——” 声若稚童,却隐含一股透亮...生怕他们师徒听不见一样。 哎呀! 大圣听了听,心中暗笑:好一个妖精,他还在此钓起鱼来了,当真好胆。 树林外边的法海也是刚刚提起禅杖来,就听到这呼救之声,心中也是颇为感慨,这一路走一路见,虽然处处都能遇见妖魔,却也个性相异,当真有趣。 或许...自己行路无聊之时,可以将这妖魔差异记录下来,编书成册,以供后人降妖时做个考量。 至于这一路上的林林总总的见闻,其实悟净九心一体早有记录,有些是每过一地的风俗特产,人情文化;有些是他们降妖除魔之时的经历;还有些是他们师徒几人之间的对话以及山川水文等等—— 他们这一路上行李越来越多,除了八戒每过一地采购大量的食材调料之外,与悟净边走边记录留下的大量书稿也有很大关系。 身边儿的两个徒弟也听到这呼救之声,八戒凑过来,道:“师父,我怎么听到有人在呼救?” 沙僧稍微拦了拦二师兄,然后一指高山,道:“二师兄,你瞧这山可善?” 八戒当即一乐,“你还考起我来了,这山一股子险恶之相,比那平顶山、碗子山还有黄风岭还要厉害,怎能是个善地?你莫非是想说,这荒郊山野之中,怎会有人平白呼救?” 八戒也是见得多了,心中早有警惕。 沙僧点头道:“正是此理,这呼救的声儿八成是妖怪使的法,要引咱们上当...师父,不可不防。” “嗯。”法海点头应了一声,道:“不论他是人是妖,且随为师一观,若是人便救他一救,若是妖...便早生超度了他。你二人小心护持,别惊走了他。” 此时,小白龙还在山中苦寻洞府—— 六百里的号山,想要寻到这妖魔的洞府,也没那么容易。 主要他是水里的神,如今又是个戴罪的,使唤不动土地山神,不然念动了个法咒将土地山神唤出来,也好问个分明。 却也说来有趣,这些个土地山神,虽带着名号,一个个法力低微还不如小妖,若山中当真有个厉害妖魔时,恐也不敢露头。就好似那平顶山的山神,不也要听那金角与银角的法令? 土地山神如此,其实弱一些的水神也好不到那儿去,经常就被妖魔强占了水府,有些有背景的妖魔,往龙宫亦或是天庭上一份陈情,甚至还能摇身一变,干脆取而代之。 他变成一条白蛇正在山间穿行,忽听见了一声幼童求救,似乎正是自己来时方向,心说:“哎呀,莫非是自己走过了头?” 此山间硝石火气之味浓厚,叫他以往寻妖时立下大功的灵敏嗅觉有些发挥不了作用,下次见到孝天犬的时候,需向他请教一下追踪术。 小白龙调转了方向,也向着呼救的方向行了去,若是人,便救他一救,若是妖...便替师父截断了他的去路,师父这些时日明显心情不痛快,若再憋下去...一来是对身体修行无益,二来,也是怕他们这些当徒弟怕就先受不了了。 正巧此山有妖,合该师父发泄。 也是心有灵犀,以往小白龙与大圣都向着从师父手中抢下除妖权,如今却十分默契。 小白龙毕竟离得远了一些,自是法海与八戒、悟净先闻声寻到了这妖魔。 师徒三人定睛一瞧,原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浑身上下赤条条的,只裹了一件儿红肚兜,将麻绳捆了手足,高吊在那松树梢头,口中连连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也是他瞧见了法海几人入在他的眼前,又带着哭腔悲声道:“师父救命,师父救命——” “哎呀,怎么是个半大的孩子?”八戒见他模样可怜,虽说心知他是妖怪,还是心软了些。 法海则运转了法眼观瞧,见眼前这小娃原形,竟然是一直浑身冒火的牛犊子,心下颇有些惊讶,思量了许久也想不出三界有什么妖怪是这般形貌。 也别管他是个什么来历,这妖精一身的凶煞业障,平日里定是个作恶多端的,此刻又在此处以这办法法门弄妖,便不是专程了为了自己,恐也骗了不少凡人。 “师父,你快救救我吧...快救救我吧。” 这红孩儿见走在前头的唐三藏只是瞧着他看,似乎并没有要发和尚慈悲心救他脱险的意思,心稍生了写疑虑,他又见唐三藏身边护持着两只凶恶的妖和尚,心说:难不成他果真是个说话不作数的? 念及此处,他越弄虚头,眼中噙泪,只把自己讲得悲惨,“师父慈悲,快救救我吧,我家住在山后枯松涧,本颇有些家私,却恶了一伙强盗,他们杀了我爹,拐了我母,劫掳了家财...因我娘苦苦哀求,他们才饶我刀兵,只把我挂在这树上,只教冻饿而死...” 这妖精越说越起劲儿,浑然不顾条理,张口就来:“我在此已吊三日三夜,更没一个人来行走,不知那世里修积,今生得遇老师父,若肯舍大慈悲,救我一命回家...定为师父立长生排位,日日祈福祷告。” 躲在一旁的大圣听了心中直乐,心说:“若我师父是个寻常的凡僧,恐怕早就上了你的当,你这厮满嘴胡言乱语,岂能骗得了我师父?” 原本还动了几分恻隐之心的八戒听到这妖精言语,也顿时不说话了,其余暂且不论...只说他寻常一个小娃娃,挂在树上三天三夜早就死了,哪儿还有这般哭闹求救的劲儿? 瞧他手腕,脚腕上,连个勒痕都没有...便是妖魔行骗,也得装扮得真些,这般破绽百出,也太敷衍了些,比当年白骨夫人可差远了...当真瞧不起人。 八戒心中腹诽:要说一点,这妖魔确实有修积,能把自己绑起来送到师父眼前让他超度,也算是迷途知反,算你一个功德。 第一百六十四章 地藏法眼——显! 主动送上门来的妖怪以往并不少。 但自己把自己绑起来的还是第一个。 法海虽觉着奇怪,但也不会认为这妖怪真就会被一根小小的麻绳束缚。 “我若救你,你还要为我立长生排位,日日祈福祷告?” 法海听了这话,却不知为何,想要发笑却神情愈发凝重。 若是往常,法海或许还会沉下心来,跟这妖魔言语应对一句,可如今...他听这妖魔胡言乱语,已是十分厌烦。 “大胆妖孽!”法海忽冷言爆呵:“我早见你不是人!还不显形!” 他话音刚落,便直接祭出紫金钵盂,一道佛光自金钵之中直照眼前妖魔身上。 哎呀! 红孩儿可没想到自己的变化早就被看破,也万万没想到这大和尚出手竟如此果断,哪有半分佛门慈悲? 他见这紫金钵盂佛光厉害,又不知这佛光底细,一时不敢硬抗,当时便跳出了元神,只把个化身留在那树上吊着。 轰—— 顷刻间,便瞧见那化身燃起一团佛焰,随着黑气升腾,只眨眼之间,便在佛焰与佛光双重消磨之下化作了灰尽,散于天地。 嘶—— 元神遁在半空云雾之中的红孩儿,见着眼前这一幕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可恶,原来这大和尚也是个善用火法,怎瞧不出他那火是个什么名堂? 瞧着不比我三昧真火差。 红孩儿如何能知道法海这佛焰? 此火乃是得大日如来亲自传授的大日佛焰,脱胎自金乌真火,若当真论起来,起威力还要在三昧真火之上。 “传言不假,这唐三藏果真是个凶残和尚,怪不得一路上能超度那些妖魔...如今我还没害他,他便要先杀我...若非我瞧着厉害,先走了元神...恐被他烧个半死。” 红孩儿是玩火的行家,寻常火焰自伤不了他分毫。正因如此他,更知道若被这等厉害火焰缠身时的光景,一个不小心便是个身死道消。 “师父,这妖精怎被你一把火就烧死了?”八戒觉着耙子上前筑了两下,下意识说道:“难道他当真是个小孩儿?” 法海也不急,若当真能一把火将其烧死,倒也简单了。 可这等妖魔,他适才观望其妖云时,便知他绝不简单,只是没想到简单放了个金钵,便逼出了他的保命之法。 这妖精施展的法门,悟空也是精通的,无非就是那元神出窍之术,此法虽然是逃遁妙术,但也是关键时候保命手段,只因用过一次之后,在没有回归肉身,或者依附至下一个化身之前,便无法再次使用。 “不过遁形小道尔,他跑不了!” “地藏法眼——显!” 法海手上捏了一个法诀,伸手在自己双目前一抹,顿时眼放金光,似能上观九霄云外,下探九幽黄泉。 “妖孽,哪里走!” 只稍稍一扫,他就瞧见了妖藏在妖云之中,法海顺手将手中九环锡杖一掷—— 轰! 有席卷狂沙,折木摧林之势。 “这妖有多大的胆子,竟然还不逃走?” 大圣其实早就举着棒子,暗藏了身形,只等他妖元神逃遁的时候,给他一个冷抽子,却不想他竟然就藏在半空云中,还敢观瞧。 师父的禅杖究竟有多大力道,如今就连大圣都不好琢磨,反正自己手中的金箍棒,师父耍起来也有模有样,没有丝毫阻碍。 那红孩儿见九环锡杖势大且来的急,裹挟一贯灵气封锁了好大一片腾挪空间,可他作为牛魔王的儿子,自然不只会玩火,只见他信手一招,手上便凭空出现了一柄火尖枪,长有一丈八,也是一件厉害法宝。虽与哪吒的火尖枪同名,但其实并不一样,颇有差别。 叮当——好一声撞! 这红孩儿也是牛魔之身,按说力量不小,他要生拦这一杖的底气也在此处。可未曾想,兵刃撞击一处时,那九环锡杖上传来的巨力竟险些把他掀飞了去。 嗡—— 掌心发麻,枪杆发颤,枪刃蜂鸣不断。 不好! 今日这茬子怎么这般硬? 还不等他反应,便见那唐三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腾空而起,接住了那下坠回去的九环锡杖,就在半空中抡了一个浑圆,又向他兜头砸过来。 别说是这红孩儿。 便是大圣瞧了也心惊,以往跟师父切磋过招,师父是留了多少力气? 如今却全使在了这个妖魔身上,也是你的缘法劫数,正巧师父在劲头上,合该你遭难。 见此,大圣也不藏了,又见小白龙匆匆赶来,干脆显出了身形。 两个人汇聚一处,瞧这大展神通的师傅,一时神情各异...小白龙甚至心说:原来是我们拖累了师父,不然以师父与大师兄的能为,说不得三年当真就到了灵山了。 那妖精如何是法海对手? 此刻只有招架之功,哪儿还有什么还手之力? 便是想要逃跑,恐也没有个好时机。 “大师兄,这妖究竟是个什么来历?只瞧他跟师父过招的架势,小弟恐也难胜他。” “是个藏了一肚子火气的小牛犊子。”大圣笑道:“他是个玩火的,你是自冰海出身,怎能怕了他?” “也不知怎的,只觉着他那火气不同寻常。”小白龙本能得想要离这妖魔远一些。 这说话的时节,那红孩儿已经跟法海斗了小二十个回合,若非他天赋不凡,此刻一双臂膀都要被废了。 和尚不讲理,仗势欺人。 他也不管自己枪尖儿往他什么地方刺,只是杖杖向着自己脑袋敲...先不说自己一枪刺过去能不能刺得中,便是刺中了也不见得要命,可他那九环锡杖自己是决计躲不开,砸瓷实了保管一命呜呼。 见连个拼命的法子都使不出来,红孩儿也好一阵憋屈,他这打法比他父王还莽,实在无力还手。 不能行了,再这般下去,管教他一杖打死。 红孩儿毕竟是个修行了三百年的妖魔,又颇有跟脚,此刻一咬牙,一发狠,只把身形一措,火尖枪横在胸前。 当——! 一声震响。 他却把力全收了起来,生生受了法海这一杖。 一时间,他身形如流星坠落,直接倒栽葱了下去,他见三藏法师似乎早有准备,在他下坠的时候便俯冲直追,他也顾不上许多,伸手在胸腹与鼻子上捶了两拳,登时喷出了许多精血,好似血箭,向追兵直射。 法海见状,身形翻转,直接甩出了身上袈裟,将那精血包裹成一团... 红孩儿见三藏以袈裟收了精血眼中有些失望,心中暗道了一声:可惜! 但依旧口中念念有词,在身子落地之前,忽然口里喷出火来,鼻子里浓烟迸出。 轰! 半空中火光乍现—— “哎呀!师父——” 大圣自那火焰出口便察觉不对,又见火光与浓烟一发将空中师父笼罩,当即惊叫了一声,冲入了火光之中。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圣欲求情 也是他们一路走来斗过的妖魔不少,法海追身直下的时候,就见红孩儿这一番手脚恐是要卖弄法术。 这牛儿满身的火精,自不是应在那会喷火的火尖枪上,瞧他口鼻之中箭射而来的精血在半空便灼得发烫,他便直接将袈裟甩出去,将那精血全都收了去。 他身上的这件袈裟虽是寻常物件,但也经他多年佛法蕴养,早有灵性。 可在触及那精血的一瞬间,法海便瞧着袈裟之上已经被溶出几个焦洞来,紧接着便见那妖魔口中喷火,鼻中冒烟...霎时间他便遁形于火焰之中,而自己眼前,先是那裹着精血的袈裟燃起熊熊大火,下一刻又被那裹来的浓烟笼罩,眼前好一阵灼通,不见分明。 「悟空,休走了妖魔!」 法海烟中抽身之时,还不忘向悟空知会一声,可等他冲烟雾脱身而出的时候,却见悟空又一脑袋扎了进去。 说有几分无奈,可不知为什么偏偏嘴角上扬。 小白龙其实也下意识腾身而起,可他稍慢了一步,已经瞧见师父脱困。 他又听师父呼呵,便反手一枪,去寻那落地的红孩儿。 刷刷刷—— 长枪抖出数道寒光,将那笼罩着的浓烟搅散。 小白龙正瞧见了这红孩儿落地,怒喝一声:「妖精,哪里走!」 他枪尖上蕴着冰霜,一股股寒劲迸发,似要先扼住这妖的火气。 哗! 却不料这红孩儿就地翻身,他口中一边儿涌着血,一边将手一扬,也不知他使用了什么手法,半空里弄了一阵旋风,呼的一声响亮,走石扬沙,还卷着阵阵火光。 霎时黑风起,将小白龙逼退不说,还得举枪招架火石。 而这妖怪正是趁此技巧,一个反身遁地术,潜于山间,不见了踪影。 这时节大圣才从浓烟之中一个跟头翻出来,见师父身在半空,连忙上去告罪:「师父,弟子过失矣,叫那妖魔走了。」 「不关你事。」法海摆摆手,道:「这妖神通不小,怪吾等不知他底细跟脚,瞧他刚才遁法似乎土行遁术...他既身已触地,适才便是你去拿他,怕也拿不住。」 小白龙见烟散了,那火势却丝毫不减,信手施展了一个水法,要将那火灭了去。 【推荐下,@ 八戒见大师兄不服师父教训,便出言挤兑道:「师父也不曾吃过老君的仙丹,他老人家的法力可不在你之下。」 大圣急忙道:「不一样,不一样,师父的法力是佛法修为转化来的。」 八戒露出女干笑:「若把猴哥你炼为仙丹,再给师父吃了...那是什么光景?」 只要八戒开口,准能两三句就将大圣惹毛,不过这一次大圣哼哼了两声,并没有与他计较...他刚才急了,正是因为八戒说中了痛处,五葫芦仙丹下肚就只得了一个金刚之躯...他以往倒也不觉着有什么浪费,反正都是偷来的...可自从在五庄观请教过镇元大仙之后,他就时常心痛,恨不能重新再偷一次,好好消化一番。 「先灭火吧。」法海吩咐了一句:「若当真让它起了势,怕是这一山都要被烧光了去。」 灭火之法,并非是要用水,将其隔绝起来,火烧干了,自然就灭了。 随后,几个弟子便见他们师父运转法力,直接断了半个山峰出来,那山火就在断山之上燃尽—— 轰! 断山砸落,将整个号山砸得是地动山摇,正是这一下,震出来一众土地山神纷纷拜见,一眼瞧过去,能有十几个。 「小神,见过圣僧,见过大圣。」 他们主要还是向着法海与大圣行礼,拜大圣,是因为大圣名声在外。拜三藏...还不是他刚才弄出的好大动静,叫他们心惊? 众人观瞧过去,觉着奇怪,就眼前这一伙落魄之众,也能叫土地山神? 眼瞧着他们兜披一片、挂一片、裈无裆、裤无口的,几乎没有一片囫囵。 此刻跪在山前,口呼:「圣僧,大圣,山神土地来见——」 「尔等先起来说话。」大圣竟瞧他们这般模样,到还有几分可怜,心中大约也琢磨出其中缘由,无非是受了刚才那妖魔欺压,想来他们应知道这怪的跟脚,不过他先问了一句:「怎么这么多山神土地?」 众神叩头道:「上告圣僧,大圣,此山唤做六百里钻头号山。我等是十里一山神,十里一土地,共该三十名山神,三十名土地...一时会不齐,故而来迟,万望圣僧、大圣多多恕罪。」 …. 大圣见他们恭敬,便连连摆手,道:「好了,好了,我且饶了你们的罪名,如今只问你,那会喷火的妖精,是个什么来历?」 「此妖...说起来大圣或该知道他。」一土地小心翼翼瞧了大圣一眼。 「我知道他?」大圣也一愣,连忙道:「我师父刚跟他交过手,我在一旁观瞧许久,可从未见过...况且他瞧着不过二三百岁,那时节俺老孙还在五行山下,怎么可能认识他?你且说清楚了,不然可不饶你。」 大圣这话虽然是向土地山神们说,可听起来却更像是在跟师父解释清白。 那土地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出这怪的来历:「他是牛魔王的儿子,罗刹女养的。曾在火焰山修行了三百年,炼成三昧真火,神通广大。牛魔王使他来镇守号山,乳名叫做红孩儿,号做圣婴大王。」 「哎呀,竟是牛魔王的儿子?!」大圣听了也见喜,可下一刻便心头起了挠来,带着几分小心看向师父,「师父,弟子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遍游天下名山,寻访大地豪杰,共有六个结义兄弟,吾等拜了牛魔王为大哥,弟子排在最末。这妖精是牛魔王的儿子,若是算起来,他还是我侄儿...」 「结义之事你已同为师讲过。」法海点了点头,却开口道:「说起当年往事...也是你先受了玉帝招安上天为官,二次受封齐天大圣之后,更惹得你一帮兄弟就此断了来往...天庭围剿的花果山时,他们不曾来帮你,你压在五 行山下的时候,更无人来看过你...如今少说七八百年未见...」 「是嘞。」八戒一旁说道:「猴哥,这常言道: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你肯认他,怕那小魔王不认你...况且他在此山作恶多年,如今遇上师父正该将其超度。」 「许是他们不认弟子,可弟子总是得担待几分结义之情。」大圣向着师父一叩首,道:「师父,弟子不求其他,只求师父给他留一个佛焰锻心之机,若他能撑过...师父便渡他一渡吧。」 法海只在一旁沉默不语。 一旁的土地山神见了这般状况,一个个也都不敢作声。 别说是他们,便是八戒与悟净,见此刻师父这般默声之态,也是心里直打鼓。 寻常时候师父还是非常随和的,可若是遇上那吃人的妖怪...自有一副金刚面孔。 如今大师兄竟然顶风为其求情,他们一来佩服大师兄义气,二来也怕师父不肯松口,伤了师徒情分。 八戒与悟净想起自己当年被师父渡化时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佛焰多厉害? 小白龙见气氛不太妙,大胆开口说道:「大师兄,你这般求情,恐那红孩儿也不领情...师父佛焰连你也扛不住,你却狠心叫他受那般折磨...还不如你一金箍棒痛快打碎他的天灵盖,叫他转世投胎去,才算是解脱。」 大圣忽一愣,想要改口却已经来不及,因师父已经先叫了他,「悟空。」 「师父。」 大圣连忙上前,听师父吩咐,以为会有个转机,却听师父言语:「此番不论这红孩儿结局如何,定是恶了他的父王,若遇见那牛魔王的时候...」 「弟子懂分寸,当不留情面,助师父降妖...」 「痴儿!」法海忽在他耳边震呵一声:「你自有情义在,岂能明知而坏?若遇见那牛魔王,你不妨躲一躲他,只叫为师应对。」 「师父不可,那牛魔王法力深厚,力大无穷,以往时候,本领还在弟子之上...」 这一刻,大圣似乎也感受到了前些时日,师父因乌鸡国之事横在心头的郁结,很多时候哪里有什么万全之法,别说是万全...便是双全也难得。 「此去降服红孩儿,你自可稍歇,为师去去就来。」法海说完之后,对一旁悟净说道:「取锦襕袈裟与飞龙宝杖来。」 纸笔丹青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劝人做事问心无愧时,那是因为事不关己 「猴哥。」八戒凑到大师兄身边儿,轻声道:「如今我们行得是正道,你的那些结义兄弟具是一方妖王,你念着他们的好...可他们如今听得你一路上斩妖除魔后,可还能把你当兄弟看?」 「我...」 悟净将锦斓袈裟与飞龙宝杖递给师父之后,也道:「大师兄,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今大师兄与他们早就是两种立场...恐也不会再有什么反复。除非...」 「除非什么?」大圣拉了拉悟净的衣袖,他知道悟净九心一体,所见当比自己透彻。 「除非大师兄你复为妖,亦或是劝他们弃恶从善。」 大圣听了把脸一垮,道:「你说得也全是废话。」 他如今得师父教诲,自是一心向正,如何能再复为妖? 至于他那些结义兄弟,在自己出生之前便是已经妖族有名的大豪,七人结义之后更是号称七大妖王,威势一时无两,颇有妖族复起之态势。 其实他们七个秉性各不相同,能聚一时,难全一世,自他闹了御马监,下山自称齐天大圣,几个兄弟不也各有称号? 可偏偏后来只有自己一人得了天庭敕封,还在天宫兴建了齐天府,正是他在天庭做齐天大圣这时节,所见结交具是仙神,也叫兄弟疏远,后便无了往来。 或许那是便注定了自己要与他们分道扬镳吧。 「尔等前方引路,带贫僧去这妖怪洞府。」 大圣这边儿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这边师父准备妥帖要去降妖了,正使唤山神土地前方开道。 「敖烈。」 「师父。」小白龙倒挎长枪,来到师父身前听令。 「这妖精受了我一法杖,受伤不轻...你变化飞龙隐于云见,仔细他逃遁,亦或是派人去请救兵。」法海一边儿走,一边儿向小白龙嘱咐道:「若是他当真请来了牛魔王,你不可力敌,要随机应变。」 「是。」 小白龙当即腾云而起,显出了原形,盘踞于号山之上,六百里号山尽在他眼中。 八戒虽然乐得清闲,但还是主动请缨,道:「师父,您专心收拾那红孩儿,他洞中的小妖还交给老猪我收拾...厉害妖精打不过,对付一些个小妖还是手到擒来,再劳烦沙师弟为它们的亡魂超度,也算是个齐全。」 「师父,让弟子也去吧。」大圣连连拱手:「那牛魔王当真厉害,若他来时,八戒他们联手怕是也难拦得住他。」 「猴哥。」八戒连忙拉了拉大圣,道:「你可想好了,若此刻不出手,或许还有几分转圜余地,你若当真要上手拦一拦,便是真正撕破脸皮,不死不休。」 大圣憋了一句:「总不能看师父遇险。」 法海见他还在纠结,知道就如同自己此前一般,正处一个岔口。 所不同的是自己选择先将其压一压,且待日后分明;而悟空似乎是想要走一步看一步,或也是事到临头,容不得他躲闪。 悟净一旁又道:「大师兄,你适才不是还劝师父,只求个问心无愧么?怎么如今到了自己身上,却想不开了?」 大圣无奈且惆怅,道:「沙师弟就别取笑我了,劝人做事问心无愧时,那是因为事不关己,因而说起来容易...可如今真遇见为难事才知道,当说出这句「问心无愧」的时候,其实心中便已有了愧疚,无非就是要做出一个抉择,便是真正后悔,也要甘心吞咽下去。」 法海听大圣这般言语,忽停了一下,道:「你能有此明悟,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 「师父此言何意?」 「好是说你,越发像个人了;坏是说你...从今往后要被七情六欲缠身,再不复 往日为花果山猴王时的肆意逍遥,今日这般苦恼只不过开胃小菜,往后还有更头疼难受的事情等着。」 大圣也是苦中寻乐,故意问道:「师父,别人修行不是求逍遥么?怎么弟子跟着您却越修越累?」 法海看他一眼:「还记得你修行是谓何求么?」 大圣想了想:怕死,因而求长生。 这话他没说出来,毕竟当着一众山神土地,还有几个师弟在,若露了这个底细,这西行之旅怕是就要到此为止了。 大圣当然知道为什么跟着师父修行「越修越累」,因为师父修得本就不是逍遥道,师父志在渡化众生,至于累...看看同样这般志向的观音菩萨,便早有觉悟。 号山六百里。 众人跟着那山神土地行了百十里远近,忽见一松林,林中有一条曲涧,涧下有碧澄澄的活水飞流,那涧梢头有一座石板桥,通着那厢洞府。 「圣僧,大圣,那红孩儿的洞府,就在此处了。」 法海示意弟子们在此等候,他自己一个人越过枯松涧,径来到那怪石崖前,果见有一座洞府,虽是个妖魔之邸,但也见景致非凡。 将近行到门前,见有一座石碣,上镌八个大字,乃是「号山枯松涧火云洞」。 法海瞧了瞧,见洞门紧紧闭着,应是那红会儿逃命回来,知会过小妖们厉害,因此才将洞门关了。 洞府之中。 一身桀枭之气的红孩儿,已经收了功。经过一阵疗养之后,红孩儿的伤势已经暂时压制住,虽一时不能痊愈,但也不算太碍事。 若非他本体继承了牛魔王血脉,颇有几分坚韧,恐怕唐三藏那一杖就直接砸烂了他的胸腹,震碎了心肺。 他是万万想不到,这和尚竟然如此厉害,另有一个使枪的也不容小觑,一身冰霜冷气,叫他好不自在。 那几个面目凶恶的还没出手呢,持铁棒的猴子,抗钉耙的猪,还有一个不见丝毫生气的行尸走肉...这哪里像是去西天取经的大唐高僧? 分明是一伙妖僧。 难道是我劫错了人? 也不怪他生出了这般念想,以往葬在「唐三藏」手中的妖魔,也有同样的感受。 他们感觉受到了欺骗,临近消亡之际,若说还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要弄清楚,究竟是谁传出了这「吃了唐僧肉,能长生不死,飞仙成佛」的消息。 邦邦邦—— 正此时,忽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红孩儿稍稍回神,片刻后便有一个守门的小妖匆匆而来,道:「大王,大王,外面有个穿着大红袈裟的和尚,说他叫唐三藏,前来拜访大王。」 「唐三藏?他还穿着大红袈裟?」 红孩儿眉头稍凝,刚才自己借遁而走的时候若非没有看花眼,他的袈裟应该被自己一把火烧成灰尽了啊,为此自己还可惜了片刻,若那些精血能沾染到他身上,不死也烧他个半残。 怎么如今又穿了一件儿袈裟来? 「那袈裟什么模样?」 「小的在门缝里看了,金灿灿,红艳艳,上面具是佛光宝气,一瞧便知是一件好宝贝。」 红孩儿心中筹谋,暗自恨道:这妖僧法宝忒多了些,这袈裟必然也是一件儿佛宝,他见我三昧真火厉害,故而穿来要克制我的神通法术。 红孩儿心头升起一股烦躁,「他怎来的这般快?我前脚才回来没多久,他们怎么就寻来了?」 「大王,小的瞧见了,远处还跟着几个山神土地,许是他们将这唐三藏引来的。」 「哼,吃里爬外的东西,小爷留他们一命,叫他们还能在山中担着神职,不知道感 恩也就罢了,如今来寻来外人对付我,当真该死!」红孩儿怒声道:「等我退了唐三藏,定不饶他们!」 下面那小妖听见自家大王这般言语,却是把头低了下去,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必理会他。」红孩儿往后面一靠,道:「他们是去西天取经的,只要我不拦他们,他们见了自会西去。」 这话才刚说完。 便听,咣——的一声! 轰——又是一声炸响之后,便瞧见一个小妖灰头土脸的一路翻滚进来,「大王不好了,大王不好了...那唐三藏说您不识抬举,一禅杖就把咱们的山门打破了。」 哎幼! 红孩儿下意识扭身就要跑,可见身边儿小妖全都围了过来,他急忙问道:「那唐三藏可进来了?」 「没有,他只是在洞外堵着门。」 红孩儿又稍松了一口气,他心中算计:「这和尚得理不饶人,你既已经胜过我,便自过山就是...怎还打坏了我的山门?当真不留点儿面皮了么?」 「六健将何在?」 当即便有六个精灵跃至面前,这都是他的心腹,因此封为健将,都有名字,分别叫做云里雾、雾里云、急如火、快如风、兴烘掀,掀烘兴。 六健将上前跪下,拱手见礼:「大王,我等在此,什么吩咐?」 他们知道自家大王此番出去打猎吃了亏,八成就是折在了那门外的和尚手里,正要与大王并肩报仇,一个个气势十足,义愤不已。 可谁知红孩儿却并非让他们跟自己一同迎敌,而是叫他们去寻救兵,红孩儿对他们问道:「你们认得老大王家么?」 六健将虽不知缘由,但还是点头道:「认得。」 红孩儿面不改色,道:「你等速速去请老大王来,就说我抓住了唐僧,请他共享唐僧肉。」 这红孩儿也是个孤高的性子,尤其在老子面前还更重些面皮,便是求援也不肯明说。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可认得他? 如果不是没有其他办法,红孩儿是万万不愿意去请救兵的。 但此刻他也知道...若自己再不稍稍低头,恐怕小命不保。 这唐和尚嚣张的很,且没有一点佛门慈悲心肠,也不知究竟是谁把他渡入佛门,若他这等凶人都被称为大唐高僧...红孩儿觉着就是自己也能去佛门之中做个慈悲菩萨。 如今他竟然还打碎了自己的洞门,简直没有一点礼数。 红孩儿怎么想的,法海不知道。 至于是否对红孩儿网开一面,法海也并没有做出任何承诺。 虽然法海已经正了人妖不两立的观念,但也因此超脱了种族束缚,上升到了善恶大局之上。 妖为恶者超度之,人也一样。 人为善者渡化之,妖亦如此。 如今他站立洞门,就是要让这红孩儿清楚的认识到,他此番为恶的后果。 作为一个合格的僧人,尤其是在超渡妖魔的时候,或许不应该仅仅只是将其超度。 将其超度之前,或许更应该让其深刻反省到自身的错误所在。 否则,超度便失去了超度的意义,到最后便会成为无妄的杀戮,并且逐渐在其中迷失自我,一念入魔。 自己这一身强大的法力,不也正是要让妖魔倾听佛法教诲? 见那红孩儿紧闭洞门而不开,且有小妖透过门缝观瞧,法海信手一杖,直接将洞门砸碎,虽动了嗔念,但意在降服妖邪,想必佛祖不会怪罪,阿弥陀佛。 果然,与妖魔讲礼数,他们只会觉着自己软弱可欺。 若比他们更凶恶的时候,自己就会变成仗势欺人,逞强凌弱的—— “妖僧!” 洞门之中传来一声呼呵,便瞧见那妖王轮枪拽步,也无甚么盔甲,只是腰间束一条锦绣战裙,赤着脚,走出门前,似是色厉内荏一般,忍着怒气道:“你这妖僧,何故打碎我山门!” 此刻法海才细细观瞧他的真身:见他面如傅粉十分白嫩,嘴唇朱红,鬓挽青云,一双似新月般的刀眉下,映着一对满是戾气的凶眸。身上的战裙盘龙秀凤,也算一表人才。 若是扎起两只冲天揪,便如同哪吒三太子形貌一般,不过他比哪吒更显凶煞,不如哪吒一身战将凌然气。 “你这小妖,适才变化了小童想要诱捉了贫僧,如今却问贫僧为何打碎的你山门。”法海以九环锡杖指了指这红孩儿,道:“你既知贫僧名号,就该知道贫僧一路西行渡化了不少妖魔...贫僧还未来寻你,你却先来招惹贫僧,许是也想登去西天极乐,出家人慈悲为怀,当渡你一渡。” 红孩儿咬牙道:“妖僧休要胡言,小爷前番中了你算计,失了先手...莫要以为就怕了你,小的们,推出车去!” 那一班几个小妖,推出五辆小车儿来,开在前门。 法海瞧得分明,一眼便知道这是红孩儿作法的妖气,这车身红彤彤一片,小妖们又将车子按金、木、水、火、土安下,法海心中暗道,“这般明着摆阵,岂能有人上当?这红孩儿仗着自己是牛魔王的儿子,素来行事嚣张无所顾忌,恐还没吃过教训。” 法海也不等这红孩儿叫嚣反应,当即一展袈裟。 这学自镇元大仙的神通,当真是无往不利,那红孩儿瞧见袈裟厉害,当即化烟闪躲,可不料这袈裟本就不是冲他去的,竟是在半空一个转旋,将他五辆火车连带着五只推车的小妖给收了。 “去!” 法海掐着法诀,袈裟去后方,然后凭空一张,哗啦啦—— 小妖与火车便被扔到了大圣等人身前,他们远远还听见师父吩咐了一句:“把这妖车打碎了。” 大圣一个愣神的功夫,便瞧着八戒与悟净一个举起钉耙,一个举起宝杖,将五辆妖车打了个粉碎,连带着五只小妖也一命呜呼,悟净已经开始念起了超度经文... “啊呀!” 轻烟落地之后化作红孩儿,他瞧见自己的五辆火车还没有派上用场,便被这妖僧收了去,砸得粉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好妖僧,怎不将武德?竟然欺我年幼,暗手偷袭坏我法宝!”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并不多跟他斗嘴,心说这红孩儿到也恶得单纯,他斩妖除魔遇见过多少厉害妖精?哪个不是诡计多端,手段狠辣? 想来这红孩儿能在这号山占据一席之地,也并非他这三昧真火厉害,多半儿还是得了父亲的看顾。 他若是将这五辆火车就藏在洞府之中,等自己与他相斗纠缠的时候,再使人推出施展,恐自己还真不好应对。 却不料他这竟然明堂堂的推至自己眼前,岂不是自露底牌? 法海并没有等妖魔把底牌全部使用出来再将其制服的习惯...跟他为敌的妖魔若是敢藏一手,恐也就再没有施展的机会了。 这点跟他交过手的妖魔都深有感触,奎木狼的法宝都没吐出来便被生擒;银角大王被活生生压在山下时,他腰间的红葫芦都没有掏出来...当然,这跟他被自家兄弟下了禁言术也有关系。 但那老君炼魔用的七星剑,不也被他当成一柄寻常兵刃来使用,没有展现出半点神妙? 红孩儿的一身本领七成都在三昧真火之上,而要真正施展三昧真火的威力,少不了这五行车的增幅...他敢再次提着枪出来与三藏法师放对,除了他爹是牛魔王之外,其实这才是底气。 可如今,他是真的慌了。 “六健将,快走!”红孩儿大呵了一声,他这句话出口的同时,自己也扑身而上,想要将法海拦着,给他这六个心腹小妖一个趁乱而走的时机。 法海听了这话,心中生出了几分诧异...自己追来的这段儿时间,足够这红孩儿派人出去求救了,可他当真就没有一点动作,如今才去请援? 法海之前来的时候甚至还担心,这红孩儿压根就不会回到这火云洞中,而是直接去寻牛魔王求救,如今看来...也是高看他了。 他该不会认为此前逃走了,自己就当真大发慈悲不计较了吧? 也是个修行了三百年的妖精了,总不能因为身形矮小似个小孩模样,就当真把自己当成孩子。 见这红孩儿拼命之中还有几分慌乱的景象,他忽然意识到...或许正是这些妖魔天生便有比人类更长久的寿数,因此对生命并没有足够的尊重与重视。 因此相对于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成熟的人类,所带来的对比便是对短暂人生的珍视。 其实不只是这些妖魔,便是神佛们一样。 在他们漫长时光之中,恐怕凡人的生死早就不值一提,否则文殊菩萨也不会做出给一国百姓降灾,作为考验的事情。 叮叮当当! 因是这红孩儿先动手,一套凌厉的枪法,配合枪尖时不时放出来的火焰,倒也将法海纠缠了片刻,可十几个回合之后,红孩儿便再次落入了下风。 再加上远处传来的六声惨叫,也实是扰乱了他的心境。 他虽然没看,但也知道是六健将受了埋伏,他忙乱之中扫眼观瞧,见是那使枪的不在,便知道是对方事先有了防备。 “妖僧,你当真要杀我!” 红孩儿强行架住那九环锡杖,那一双小胳膊已经颤颤发抖,这妖僧好大的力气,比父王也不差多少。 彭——! 红孩儿还来不及多说,便见那和尚提腿一脚已经向自己胸腹踹来,躲闪不及被踹了正着,被送飞了出去,整个身子强撞入了山石之中,手中的火尖枪也撞得跌落,他伸手就要去捣自己的鼻子—— 可手还没伸出来,一根禅杖便从急撞了过来,砰! “啊——” 红孩儿仰头惨叫,原来是那禅杖砸偏了几分,没有将他的头颅砸碎,而是将他一条胳膊砸断。 法海跨步上前,将嵌入山石之中的禅杖取下来,顺带把红孩儿也拽落下来,红孩儿左手撑着地面,缓缓靠着山石坐起来,口中呻吟不断,眼中那里还能瞧见什么凶唳之气,此刻尽是腾腾一片雾气。 说是真心悔过,倒也不见得,但他怕了也是真的,连他爹娘寻常舍不得动他一根汗毛,更别说这般实打实的要命手段。 法海知道妖魔不可尽信,此刻虽然瞧见他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但还是默念咒语,手腕上的佛珠绽放佛光,将其束缚其中。 那些山神土地瞧了心中好一阵爽利,虽然知道不应该,但心中却不约而同的生出“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句话来。 小妖们见自家大王被擒拿,又瞧见不远处一个使枪的小将挑着六健将的尸体走进前来,顿时做鸟兽散。 “别叫他们跑了。” 此地与乌鸡国为邻,若让这些小妖散入人间,恐百姓危难不小。 八戒、悟净以及小白龙已经去四下追捕,大圣也吹出猴毛变出百多个分身帮忙,但他本体却越过山涧,来到了师父身边,瞧着在师父杖下瑟瑟发抖的红孩儿,一时感触颇多。 法海稍稍让开了身位,指了指身边儿的悟空,对红孩儿说道:“你可认得他?” 这一问,却叫悟空心中一紧。 第一百六十八章 菩萨:老君,您家中的牛儿可还在? 其实大圣也知道师父此问的缘由,那红孩儿所答无非两种。 其一,便是认得自己,他既认得自己,却依旧施展变化来谋师父,可见这妖精早也不认自己与他父王之间情分; 其二,便是这小妖说不认得自己...岂非更悲凉? 好歹是八拜之交,这当大哥的竟从未向侄儿提起过他这个兄弟...便是如今他走了正道,一路降妖除魔,可被压在山下那五百年,难道不是个受苦受灾的? 许是人家早就把自己忘了。 “第一次见,如何认得?” 此刻大圣又听红孩儿不假思索便能回答,已经是神情低落。 “他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你当真不认得?”法海又问了一句,这次还把名号也带上了。 “听过,如何?” 大圣眼前一亮,正要问些什么的时候,却听红孩儿强撑着道:“我爹是牛魔王,你们若杀我,我爹定不饶你们!” “你既然说你爹是牛魔王,难道你爹没跟你提起过他?”法海又问了一句。 大圣也把耳朵竖起来。 红孩儿一听这话,还道是这和尚见了自己父王的威名,心虚不敢动手,一时间似觉着自己刚才被砸断的臂膀也不疼了,心里也不怕了。 看他只管以这个猴子问东问西,便仰着脸道:“我爹提他做甚?你们还是快快放了我,我还能在我爹面前给你们说些好话,如若不然...” 大圣见红孩儿这般言语,又见师父还要再问,下意识伸手拦住,道:“师父算了...别问了...” 其实大圣自己不知道,但法海见惯了妖魔行事...别说是妖魔,便是人类之中逢场作戏的酒肉朋友岂又在少数? 大圣说不难受那是假的,毕竟当年兄弟聚义时的畅快,一直就在眼前...如今这般散场,自己好似路人,也合该随着师父一心走正道。 沙师弟说的没错,如今已是两路人,再难行至一处。 法海见悟空失神,又见这红孩儿口中不停歇,还在说些个威胁的言语,甚至愈发的起劲。 便伸手掏出紫金钵盂来,冷声道:“一个三百岁的老妖,还在装模作样...便当真是个小儿,要仗父母之势难道不知得跟在他们身旁?” 这时候,小白龙也来了,对师父说道:“师父,那些小妖基本已经收拾利索了,弟子适才在后山涧下,瞧见了遍地尸骸,不少是人骨...已叫三师兄去超渡,二师兄正在掩埋尸身。” “阿弥陀佛。”其实不用小白龙说,法海观其一身缠身业障也知他吃人无算。 这也是为什么大圣并没有一再恳求师父饶他性命的根本缘由,若只是杀人为恶,或可将其送入轮回,自有阴司审判,但吃人...绝对是师父这里绝对不可碰触的底线。 “妖孽,你在号山作恶无数,此番被贫僧拿住,可有悔意?”法海看着红孩儿的双目,手中已经托起了紫金钵盂。 红孩儿口中愣了一下,大声重复道:“我爹是牛魔王!” “贫僧知道。” “那你要这是要作甚么?” 红孩儿一件见这金钵,便寒毛乍起,因他想起初见之时,这和尚便以这金钵放火烧他,那火绝不在他的三昧真火之下。 也是自他五行车被这妖僧收了后失了理智,再加上这和尚手段凶狠,一脚一杖紧接着便用这佛珠将自己锁住,便是想要施土遁之法逃命,也不能运转神通。 “以佛焰焚心,叫你今生便赎罪忏悔。”法海手上掐了一个法诀,口称:“大日佛光,金刚显法,不动明尊,真焰轮身——收!” 随着师父之间掐出几个密宗印法,他手中的紫金钵盂便燃起佛焰,将那红孩儿直接收入其中。 “啊——妖僧,你不能杀我,我爹是牛魔王,你不能杀我!” 小白龙一旁心说:别说你爹是牛魔王,便是牛魔王亲自来了,师父怕也要将他超度了。 此番除非佛祖亲至,恐怕三界无人能救你了。 紫金钵盂之中的红孩儿惨叫连连,面目狰狞扭曲,此刻他心中懊悔万分,是他太过轻敌了,才导致自己有此劫数,若再给他一次机会,定一开始便以五行车在山间埋伏,一把火将他们师徒全都烤熟。 此刻已经在佛焰的焚烧之下显化了真身,腹中的火精也在不断外泄,似乎想要与佛焰抗衡。 可这佛焰焚得是心,本就是不是身,此前磨灭了那化身的,也是金钵照射出来的佛光。 红孩儿赖以护身三昧真火失效,他似乎是闪过了一丝清明,在金钵内求饶:“师父,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法海只在一旁念咒,丝毫不为他求饶所动,若是求饶有用,山涧之下何至于他们多白骨? “师父,你就发发慈悲,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见红孩儿叫的悲惨凄切,一旁的大圣终究是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道:“红孩儿,这佛焰乃是焚烧你一身罪孽,只要你真心悔过,便能重得纯净神魂...” “啊——”大圣的话,红孩儿不知道听进去了几分,却见他忽又化为了人形,似是在叱骂:“妖猴多嘴!” 法海停了停火焰,冷眼看他:“他为你求情,你怎还恶语相向?” 红孩儿稍有个喘息,连忙道:“师父佛焰厉害,弟子如何能受得住...此番弟子知错了,只要师父放了我,弟子日后决不敢为恶...若似那猴头所言,只怕活活被火烧死,污了师父佛门慈悲。” “花言巧语。” “我说得都是真的,师父,啊——!”佛焰复盛,红孩儿登时凶相毕露:“我若死了,你们谁也活不了,我父王定会为我报仇的!” 在红孩儿一声声惨叫声中,他的一身业障被大日佛焰净化,随之一同被净化的,还有他的神魂。 以前还会有阴司的两兄弟上来瞧瞧,如今他们已经不管这一路上的亡魂了,吃人的妖魔会被法海超度得连魂都剩不下,而剩下的妖魔的,则会被送入地藏王菩萨的阴山道场。 根本用不着他们阴司的使者。 甚至有时候他们再想,若是佛门的和尚都如同三藏法师及其弟子这般业务精熟,他们这些地府的鬼差阴神,不知道会轻松多少。 “阿弥陀佛。” 大圣瞧见红孩儿终究还是没能扛过佛焰,少见得念了一声佛号,只不过便是念了佛,也并没有什么用处,反叫他心中更加烦躁,他终究是“袖手旁观”了,也意味着他真正跟以前做出了割舍,到此时大圣才真正明悟,师父言说的红尘折磨究竟是何物。 看着师父将红孩儿的妖身原形从紫金钵盂之中放出来,大圣忽开口问道:“师父,你说那些菩萨诸佛都躲在自己的道场之中不出来,是不是怕入了红尘,便回不去了?” “为何有此问?” “弟子自是有些无端之想。”大圣低头道:“或许灵山的那些菩萨与佛...在得正果之前还能在人间行走,可一旦证得果位,便要做个斩断红尘的出世之人,不理会红尘俗务...是不是就怕遇见今日弟子所遇见的事情?明知遇见故人之后为恶,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救他一救,弟子适才甚至有私心,干脆拦着师父,私放他逃命去。” “可你终究没有这样做。” “弟子得师父教诲,已明白是非对错,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大圣神情惆怅,面容之上竟浮现出了以往不曾有的悲悯之色,“可这般滋味,当真是难受。” “因此,佛才要劝人向善,渡化世人。”悟空本就悟性十足,再加上这一路上跟着自己学佛念经,心中早就有了一杆秤,只是他以往一直没有意识到,如今见他有这般感悟,法海便也顺着说了一句:“若当真有一天,世间人人为善,悟空...可还会有你此刻之纠结?” 大圣听了师父之言,神情庄严肃穆了许多,道:“师父,可为什么灵山诸佛与菩萨只是坐于灵山亦或是自家道场,便是这西牛贺洲中的为恶妖魔他们都不去渡化降服呢?” “为什么那么多菩萨,却只听闻观音菩萨与普贤菩萨行走人间渡化众生呢?” 法海把眼看向西方,道:“一来是你见识短浅,也不认得几个菩萨...二来,这也是为师想要去灵山面见如来佛祖之所问。” 许多菩萨在人间还有个显灵的时候,可是诸佛...便是法海也数不出几个来。 难道当真剃度出家,便了断红尘,不问世事? 若当真是这般“眼不见,心不烦”的念头,又凭什么能证得正果? 法海以这般假设思索过许久,得出一个结论:便是“法力”二字。 天庭。 玉帝也好奇的看向了菩萨,问道:“菩萨,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为己任,朕也想问一问,为什么他们证得果位之后,便一个个隐世不出了呢?” 观音菩萨瞧着那红孩儿的尸身露出几分惋惜之情,只道:“贫僧久在人间。” 但菩萨心说,别说是证得果位的,便是那些没证道的,也有不少就此远离红尘俗事的...把个佛门当成了避灾之处。 “可惜了这红孩儿一身的三昧真火...此番三藏一行当与牛魔王一家不死不休了。”老君看向菩萨,笑道:“若是老道不曾算错,灵山似有渡化他们一家入佛的筹谋。” 菩萨想了想,道:“老君,您家中的牛儿可还在?” 第一百六十九章 表弟,你往哪里去? 老君家的牛,自然是不在了的。 渡牛魔王一家入佛,这本就是观音菩萨事先筹划的一部分。 但只瞧眼下这般情形,恐怕是行不成了,如今红孩儿被三藏超度,那牛魔王与铁扇公主岂能善罢甘休? 观音菩萨心中本就有些不爽利,如今又听老君故意取笑,便忍不住反唇了他一句。 玉帝见他们两个言语相冲,却又见老君对青牛下凡视若无睹,便好奇问了一句:“老君似乎对此并不担心?” 老君道:“这牛儿在兜率宫一向是那两个童子喂食,如今金童投胎转世,银童被压在平顶山下...他为义气所重,要下凡为他二人报仇,也是情理之中...况且那兜率宫无人看顾,他想走时,谁能拦他?况且在兜率宫憋了千年,也该下去见见风。” 玉帝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感叹道:“似是守门天将失职,闯天的闯天,私凡的私凡...再这般下去,朕这天庭恐成了漏勺。” 菩萨与老君皆看他许久而不语,明明是你这个当天帝的故意放任不管,现在却把锅甩在镇守天门的四大天王身上,玉帝似乎也知道自己装过头了,当即缓言:“老君坐下青牛法力不浅,可似乎不足以应对那唐三藏与孙悟空联手,老君不怕失手?” 老君指了指身旁的一众法宝,道:“陛下不妨看看老道这里少了何物。” 玉帝细细观瞧一阵,惊道:“金刚琢?” 菩萨见状叹一声:“若是此宝,恐悟空与三藏要吃苦头了。” 当年悟空与杨戬相斗,虽然暂落下风但也能维持个不败之境,若非老君金刚琢偷袭,一场大战恐不会那么容易便落下帷幕。 如今那青牛取了金刚琢下凡,可见他早有预谋。 他们三个倒也不怕青牛落败被超度了去,毕竟这青牛乃是天生灵兽,自出生起便跟在老君身边,一向不曾为恶...吃食也具是老君炼废了的仙丹,便是下凡为妖轻易也不会去吃人,但一场恶斗总是难免。 念及此处,玉帝与菩萨对视一眼,心说早知如此,便该对天蓬与卷帘早做约束,否则何至于此? 说起这个,若非金童与银童的老母一心要吃唐僧肉续命,这两位童子或许也不是这般下场,只瞧那银角大王与三藏似乎还惺惺相惜。 正说话间,封神台上的封神榜似乎传出了许些异动,三人回身观瞧,见那封神榜上奎木狼三个字已经轮廓清晰,又见一道纯粹的星君神体也可见雏形。 菩萨心中稍喜:这难熬的三天,总算快要过完了。 ...... 超度了红孩儿,将六百里号山还给了一众山神土地,师徒一众便也没有久留,毕竟这山川野地,实在不算是个好去处。 山神土地们一直将三藏法师送出了号山,这才停下了脚步,目送他们师徒离去。 “三藏法师高义!”一个土地忽然开口说道。 “高义?”一个山神摇摇头,道:“应该慈悲才对。” “和尚杀生,如何能算慈悲?”土地反驳道:“我瞧三藏法师不似个佛门中人,这般人物也不该当和尚...天庭当年敕封真武元帅为真武大帝,永镇北极...我瞧也该让三藏法师做个西方金帝,也好杀杀这西牛贺洲的嚣张妖魔。” “慎言慎言。”见话题有些偏离,一山神连忙示意他们言语小心,只道:“小心被言官听了记你们一笔。” 众山神土地顿时觉着无什么趣味,就此散去。 师徒几个离开号山之后,依旧是小白龙开路,众人随后,日行而夜修,许是那圣婴大王凶恶,也无妖精敢惹,因此走了一个多月,周边儿也未曾遇见什么妖怪。 直到今日小白龙来报:“师父,前方一条黑水河,看着实为凶险,弟子下去探时,见水中一座水府,本应是河神府邸,如今却被一只妖怪霸占。” “可探清了是个什么妖怪?” 小白龙支支吾吾,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大圣一瞧他这副摸样,心中一动:“那妖怪,莫非你认得?” 小白龙当即跪地磕头道:“师父,实不相瞒,这霸占了水府的妖怪,是我那一样苦命的亲表弟。” “嘶——”大圣心中好一阵计较,心说:若说之前那红孩儿跟只有个名分在,可如今看小白龙这般神情,当知道小白龙跟着占了黑水河的妖魔,恐怕干系不小。 “你且仔细说来。”法海伸手将小白龙搀扶起来,道:“先讲明了缘由,再论其他。” “师父容禀。”小白龙再拜之后,才开口道:“弟子虽是西海三太子,但其实自幼跟着姑姑与姑父泾河龙王长大,成年之后才回西海...而这占了黑水河的妖怪,正是我那姑父家的幼子,便是我表弟鼍洁,弟子自幼于他相交,因而一眼便认出了他。” “泾河龙王?”法海本转动在指尖的佛珠一停,沉声问道:“可是那被本朝魏相梦中斩了的泾河龙王?” “正是弟子姑父。”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句佛号,他这西天取经的缘故,几乎也是因泾河龙王而起。 “姑父被斩之时,弟子已经被贬鹰愁涧,此前自二郎真君处听闻小表弟随姑母回了西海安身,却不料此刻现身此地。”小白龙低头道:“师父,弟子恐他是对姑父被斩一事心怀怨怼,这才在此兴风作浪...师父,他虽然性情浅薄了些,但并非是个为恶之人,还望师父明察。” 法海想了想,便开口道:“他既然是你的相熟表弟,又有你做担保,倒也不拘其他,敲了府门问个分明...” “师父不当去。”小白龙连连伸手阻拦。 “为何不当去?”法海瞧着小白龙,见他神情颇不自然,又道:“莫非他专抢了这黑水河,便是要截住为师去路,也要吃一口唐僧肉?” 小白龙低头不语,这个他虽然没有探出个分明,但凡事就怕万一。 法海见状在他的肩头拍一拍,道:“你莫非忘记了万窟山的狐狸精?” 小白龙顿时面露喜色。 “弟子开路。” 一行人走到了黑水河畔,果见黑水滔天,便停立岸边,仔细观看:眼前这随风而起的成成浓浪,好似卷卷泼墨;水面乌光粼粼,更如同炭海翻起煤浪。 这水中不见鱼虾,岸上不饮牛羊,反倒是滩头花草颇为青奇。 法海见了暗自称奇:“此地界风土当真有奇,先是乌鸡国,再有乌川湖,如今又遇见了黑水河...湖泊江河天下有,似这般黑水还是头一遭瞧见。” 八戒瞧了惊道:“好黑的水,怪不得叫黑水河...难道是河底有一口大染缸?” 几人不过是刚刚到了水边儿,还在观瞧水势,却见那原本空荡荡的河面上,忽有一艄公凭空出现,有一人棹下一只小船儿自上游而来。 法海与大圣一眼就瞧出他不是人,小白龙更认得他这位表亲兄弟,八戒与悟净见他们三个神情暧昧,便知道这艄公不是好人,五人都不理会他。 这艄公撑着船路过五人面前的时候,见没也五人叫住他,稍一错愕。便是这一愣神儿的功夫,便顺流而下,就这般错了过去。 五人瞧那艄公从下意识回头时,眼中透出的几许茫然,顿觉好笑。 还是小白龙开口道:“表弟,你往哪里去?” 小白龙这一嗓子出口,小鼍龙自然装不下去了,他心说一声晦气,便也就显化了原身,从河面上跃至岸边众人跟前,他打了个哈哈,对着小白龙拱拱手,道:“三表兄,你缘何要叫破了小弟,只叫小弟载你们过河去就是了。” 小白龙却问道:“听闻表弟跟随姑母回了西海去,怎今日在此相见?” 岂料小鼍龙听了这话,神情顿露悲态,“表兄不知道,母亲前年病故了...” “哎呀!”小白龙痛叫一声,“姑姑!” 小鼍龙连忙伸手去扶,道:“表兄,我娘他...唉!” 小白龙虽然神情悲切,但还是强自撑住,他对小鼍龙道:“姑姑的事儿稍候再言,先说你的事。” 小鼍龙也收了收情绪,道:“因母亲病故,我在西海多有不便,舅父见我游手无事,便发我来黑水河养性修真...” 说到这里,小鼍龙顿了顿:“哦,小弟是去年才来...今日正见着表兄几人过河,因此想要变成艄公渡一渡表兄。” “当真只是要渡一渡我们?” “是啊?”小鼍龙神情稍稍躲闪,“不然怎地?” “那你为何不直接现身,还要变成艄公相见?”小白龙想要把话问清楚。 小鼍龙环顾一周,瞧了瞧一旁的唐三藏等人,他低头拉了拉小白龙,想要将他拉去一旁说话。 小白龙脚步一定,道:“具是自家人,有话可直言。” 小鼍龙咬牙道:“表兄不知道,这水府是我强占来的...原本的黑水河神被小弟打走了,他四处告我,因舅父庇佑,不曾被他得逞...如今听闻令师三藏法师一路西行降妖除魔,此前更是降服了那号山的红孩儿,小弟怕他等在此处告状让三藏法师与表兄拿我...因而才有这般变化,想叫他知难而退,不要彻底撕破了面皮。” 法海闻言,好奇问道:“你占了他的水府,还不允人家告你么?” “圣僧不知。”小鼍龙又一拱手,道:“这河神欺人太甚,仗着他是天庭敕封,不服我龙族管辖...再则舅父将我发于此处,他因我罪龙之子,便刁难欺压,欲将小龙赶走...小龙一时不忿,这才发怒与他相斗,他本领不济,不是小龙对手,弃了水府走,小龙这才占了。” 法海示意了大圣一眼。 大圣心领神会,开口叫了一声:“河神可在?速速现身!” 第一百七十章 小鼍龙辩白 小鼍龙口中的话并不假。 但法海能听出他的话没说全,至于藏起来的一部分究竟是什么,他也不着急,慢慢便见分晓。 不过这小鼍龙毕竟水神出身,身上虽有杀孽,但并无食人业障,在超度与渡化之间,便看他自身所持是否有意向正。 若他为善,便不是小白龙的亲表弟,法海也自当引他入正道;若是他包存祸心且不悔改,纵然是小白龙的表亲兄弟,也绝不饶他。 法海善能识破人心,寻常伪装自是逃不过他的双目。 大圣一嗓子之后,果真叫出了一个老头来,那老头自水中露出,见小鼍龙就在一旁,根本不敢上前,只是遥遥相拜,口称:“小神黑水河神,见过圣僧、大圣。” “呔!” 大圣伸手一招,道:“你且过来,俺老孙有话问你。” 见这河神还不敢上前,大圣开口道:“我师父是大德高僧,受了菩萨钦点往西天取经去,今日亲自断你二人这件桉子,你信不过俺老孙,难道还信不过我师父与菩萨?” 小鼍龙浑然不惧,对那河神说道:“你怎不敢上前来,莫也知道自己理亏?” 河神一咬牙,这才近的前来,向着三藏法师再次躬身见礼:“请圣僧为小神主持公道。” 法海瞧这河神年老体衰,又瞧瞧那身强体壮的小鼍龙,他向着河神问道:“适才这鼍洁所言,你在一旁可都听见了?” 河神连连点头,道:“小神听见了。” “他所言可有什么不实之处?” “小神冤枉!”河神连忙道:“他自来了黑水河,便霸了一上游,小神知道他乃泾河龙王的儿子,因此便一直避之不及,不敢来往,如何敢去刁难他?” “哼!”小鼍龙冷哼一声:“你这厮,便是我父王犯了天条,早也伏法...天庭尚且未曾连坐,便是我八位兄长如今都受封各处。我受北海龙王之命来黑水河修行,好意先于你上门相见,你瞧不起我将我拒之门外,现在却以这般巧语哄骗圣僧,当真可恶!” 小白龙见自己这个性情暴躁乖张的小表弟似有发怒之相,生怕他冲撞了师父,惹得师父不快,便一手将其按住,道:“便是他无礼再先,你自不理会他就是,也不该就此抢了他的水府。” 小鼍龙欲要用力挣脱,可见表兄一双手掌将他死死锁住,竟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哎呀! 他心中暗暗惊讶,他跟表兄年岁相彷,从小一同长大,可谓是知根知底,怎么跟着这三藏法师修行了几年,便有了这般提升? 那河神也向三藏法师诉苦:“圣僧明鉴,小神不敢见他,更是因他自从来了黑水河之后,便兴风作浪,为非作歹,残害生灵...如今小神水府被夺,竟成了小神的不是...非但如此,他还强抢了小神的女儿,圣僧要为小神做主啊!” “!” 众人再看小鼍龙时的眼神,便带上了几分审视。 法海心说:原来是把这一桩事给藏起来了。 小白龙低声问他:“此言可属实?” “表哥冤枉!”小鼍龙连忙喊冤,“表哥...法师,您要听我细说缘由!” 法海见他喊冤神情倒也不似作伪,便道:“讲。” “本不欲将公主牵扯进来,可他先开口...我便只能言说个分明。” 也是如今在岸上,且不说那亲手降服了红孩儿的三藏法师与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便是如今功力大增的三表哥,就将他死死压制,否则以他的暴脾气,定然先做过一场再来说话,现如今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至于说打唐僧肉的主意...自己离开西海之前,舅父特意转言了三表姐的嘱托,说若是行走三界,不可为妖作恶,更不能吃人...否则被表姐夫遇上了,那奎宿就是他的榜样。 他知道二郎真君的厉害,自不敢肆意妄为。 更何况前不久还传来红孩儿被三藏法师超度,牛魔王竖起妖旗广发妖圣令汇聚群妖,欲要半途截杀唐三藏的消息,也左证了这些日子传来的唐三藏法力深厚难测的消息... 因此他此番现身,当真就只是想要将他们师徒送过这黑水河去,别来掺和他跟这河神之间的事情,没想到自己一现身就被人家识破了。 “小龙毕竟客上门,来了黑水河自当拜会此间主人,且不论究竟是他瞧不起小龙因而未曾相见:还是他忌惮小龙罪龙之子的身份,故而紧闭门庭...小龙无端吃了他一个闭门羹总是属实。”小鼍龙说完这一句,便瞧着那河神道:“是也不是?” 河神无奈点点头,道:“是,不论是因为什么,确实是小神先将他拒之门外。” 这一点,便是河神也不能否认。 “还有,吾是否在门外讲明了我是受了西海龙王之命来此?” 黑水河神道:“说是说了,可你这般凶恶...我只当你言语哄我,既是西海龙王之命,为何不见水司手令?” 小鼍龙甩出一张令状来,道:“你当日不问我要,怎知道我没有?此见西海龙王大印...你此刻且瞧的分明了?” 黑水河神瞧了一眼,他为水司统辖,自然认得龙王印玺,这也当不得假...刚才就多余说这一句,其实他心里知道,不论当时这小鼍龙是否拿出手令,自己都不会相见就是了。 如今反叫他用言语拿住。 “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他说你在黑水河兴风作浪,为非作歹,残害生灵...可有此事?”小白龙开口先问这一桩罪状,那抢夺水府公主之事,先往后压了压。 “简直无稽之谈。”小鼍龙强忍了怒气,道:“明明是他见我占了黑水上游,想要赶我离去,因而发动了本地水族前来斗我...人家都打上了门,我总不能坐以待毙,任由他们打杀...他无非就是欺我死了父王,以为我定不敢还手。” “胡言,胡言!”河神闻言胡子吹得上扬:“自你来了,我便紧闭府门,什么时候遣了那些水族斗你?” “哼。”小鼍龙冷笑一声:“那些水妖手段寻常,被我杀散了,领头的我打杀了一半儿,捉了一半儿,自你弃了水府逃走,捉了的这一半儿就关在狱中,就怕你不承认.....你这老儿遣水族来杀我,我反杀他们,却成了兴风作浪,为非作歹,残害生灵...却不知你这将他们送上我刀口的,又是当作何?” 小鼍龙向三藏法师一拱手,道:“小龙现在就可将那些水妖提上来,可当面对质。” 河神却道:“圣僧,小神从未曾做过那般事,他定是为了脱罪,提前做好了应对...以此诬陷小神清白。” “哈!”小鼍龙一指这河神,神情愈发嚣张:“你定是怕事情败露,才说这般无状言语,可见你全无底气,圣僧...小龙所言句句属实。” 见他两个又要争吵,法海开口轻吟:“阿弥陀佛。” 声音虽不大,但却响在心底,震得二人屏吸静气谨守心神,小鼍龙见状稍一低头,行家出手便见分晓,只这一声佛号叫他不敢生起半分抵抗之念,便知这位三藏法师,无愧圣僧之名。 法海对二人说道:“放心,许些水妖在贫僧面前自无遁形,管教他们口吐真言。” 他们俩听到三藏法师之言,心中没有任何怀疑,反各自互瞪了一眼,尽皆一副待会儿就叫你原形毕露的神情,似乎都因为三藏法师一言而成竹在胸。 “八戒。悟净。” 法海看向了自己这两位徒弟。 “师父。” 两人上前听候师父差遣。 “你二人走一趟,将狱中水妖提来。”法海吩咐完两个人之后,却先不让二人下水,向那小鼍龙问道:“水府令牌何在?” 小鼍龙将从河神身上夺来的令牌取出,送至二人手上,道:“那狱是我自己私改的,就在府后,唤开府门之后,以此令虾兵蟹将带两位师兄前去即可。” 二人正要下水,那小鼍龙又托付了一句,“两位师兄,还请莫要冲撞了公主。” 八戒与悟净对视一眼,然后下入了水中。 大圣见有个空挡,便对着小鼍龙说道:“你口中的公主,莫非便是这河神的女儿?” “是。”小鼍龙点头应下。 “强占了人家女儿这一条,你是躲不过去了。”大圣一旁笑道:“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不是我强占了她女儿,明明是他弃了水府逃走将公主抛弃不顾...”小鼍龙对河神满脸的鄙夷之色,那神情之中似乎还带着嘲讽,意在说:若非是我,你女儿早就遭受了毒手... “狗贼!”河神险些一口老血涌上心头,伸手怒指小鼍龙,连连指点了数下,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显然是憋了气。 小白龙见状上前一步,为他顺了顺,见他差不多舒缓了些,开口问道:“想必你也有话要说,当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岂料这河神面色一阵青红皂白,顿时掩面闷声道:“当时他打上门来,我斗不过他,便逃命而走...再回来的时候,水府便被他夺了,女儿也被占了...要说女儿是被我抛下的...小神也无话可说。” 河神面上生出了几分委屈,明明他才是个受害者,怎么此刻瞧着全是自己的错处? 哗—— 正此时,八戒与悟净也提了三五只水妖上岸。 “爹爹!”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位女郎,见了河神顿时泣声泪涌。 三藏等人也去观瞧,果见是个标志女子,一身绿藻色的长裙,衬托出其水族风华,比那陆上的女子不同,除一股透光的水灵之外,那眉眼顾盼之间横生温婉情波,才最是动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速速将尔等谋划讲来 这女子其实也只是被称为公主,并无正经封号。 因天庭敕封的将水神与四海统辖的内流龙王,在级别上并无什么差异,因此小鼍龙称呼他一个水府河神的女儿为公主其实也并无不妥。 认真说起来,更像是一种礼貌...或者是爱慕之下的称呼。 自这女子上岸之后,小鼍龙只把一双龙目恨不得吊在她身上...就只凭他这幅模样,法海甚至认为这河神一开始不让他进门并非没有道理。 谁知道你是不是见色起意,且还有了预谋? 所谓龙性本淫,小白龙因为受了情伤,是个例外,在他走出对异性的阴霾之前,恐轻易不会接近女色。 而小鼍龙此刻这般表现,虽然不能就此说他是个好色之徒,但这小子一颗心恐早就被眼前女子擒住了,刚才的一身戾气都消散一空,神情也变得十分柔和。 哦,这女子到是颇不简单。 只一眼法海便瞧出其间奥妙,看似是这小鼍龙强占了这水府公主,其实在不经意间小鼍龙已入她毂中久矣。 “爹爹,你没事儿吧?” 公主去迎她父亲的时候,还不忘款款回眸,与小鼍龙对视一处时稍凝了半寸,然后便微微点了点头,一触即分。公主毕竟担忧他父亲安危,河神也怕自家女儿在水府受了委屈,连忙握着自家女儿的手,道:“裙儿,你怎么样,没被这妖龙欺负了吧?” “什么话?!”小鼍龙当即到:“我待公主如明珠,不曾为难过她分毫,怎会伤她?” 那公主这才盈盈起身,款声道:“爹爹,自大王入了府,一向待我宽善,不曾有过半点用强,还...事事顺孩儿心意,爹爹不必担忧。” 小鼍龙听公主说自己好话,顿时把腰杆一挺。 河神听自家女儿言语,也把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来稍稍一松,但再一起瞧这小鼍龙的模样,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道:“贫僧先恭喜你们父女团聚。” 那小鼍龙见公主就此藏在河神身后,神情明眼可见的有了几分失落,每每欲言又止—— 小白龙与八戒看的分明,知道这厮是入了情关,碰上了情劫。在这方面他们两个都有不俗的经历,故而可以判断出...这小鼍龙若是不出意外,恐是坠入爱河了。 或许还是那种一厢情愿的。 这女子恐怕多是碍于他的淫威才逼不得已、逢场作戏,偏偏叫这小鼍龙还当了真了,便是这般也叫他神魂颠倒,甘愿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八戒与小白龙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同时长叹了一声。 法海也暗中点头,怪不得他二人实力悬殊,这小鼍龙还能容得这河神在黑水河中容身,原来还有这一层缘由。也是他这一扫,正巧跟这女子双眸对视,便瞧她似有几分女儿家的娇羞之态,向着自己行礼。 法海也做佛礼回敬。 这公主只瞧这三藏法师目光清澈,神情不波,对自己一身颜色毫无所动,心说:不愧是大德高僧,果真仪态不凡。 她将目光一一从三藏法师的几个弟子身上扫过去,那齐天大圣此刻正忙着吓唬那些水妖,猪八戒与西海三太子眉来眼去,不知道在暗传些什么...那沙悟净则是掏出了笔墨纸砚,将行李箱子高高垒起来,开始研墨... 往常出场便是焦点,如今被小鼍龙独宠的水府公主,此刻竟无人问津,叫她觉着好生奇妙。 “鼍洁。” 只听法海呼唤了一声小鼍龙,公主也连忙看过去,她只是听了下水提狱中水妖的猪八戒的三言两语,对岸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知道的并不详细。 如今只是明确知道一点,就是三藏法师似乎要对小鼍龙以及他父亲之间的恩怨,判个是非出来。 再加上刚刚上岸之前,听到二人为父亲弃府逃走,把自己一人抛下之事争论,心中便也有了许些思量。 “圣僧。”小鼍龙对着公主做出一个你放心,一切有我在的神情,跨步走到三藏法师身前,拱手一礼道:“什么吩咐。” “贫僧且问你,你夺府之后,可对公主拘禁用强?” “未曾。”小鼍龙回答得十分干脆。 “公主,此言是否属实?” “属实。”这公主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接着说道:“不敢隐瞒圣僧,其实小女子当时本能逃走的,但却主动留在水府之中...” 这公主的话一出口,便是小鼍龙与河神两个人也齐齐神情一凝。 法海一听便知道其中另有故事,示意悟净做好笔录,便瞧见那边儿八只毛笔悬于八张纸上,有的已经开始记录前言...甚至还有一处摆出了丹青,正在泼墨,似乎要将这般场景画下来。 有些纸张在箱子上放不下,干脆便以法力固在半空。 悟净九心一体,若说他杂念多...可这些文艺情趣不会影响他诵佛念经,反而陶冶情操。这是他特有的本领,旁人是万万学不来的。 “当日大王上门讨要说法,还扬言若再闭门不出,就打碎了府门冲杀进去...我爹只好硬着头皮开门见他,我离得远,也不知他二人说了什么,总之三言两语似有什么不合之处便动起手来,我爹爹年迈,如何是大王的对手...便只好弃府逃了去。” 说道这里,公主稍稍停了停。 法海开口问他二人:“此言是否属实。” 小鼍龙与河神一起点头,表示事情就是如此。那么问题来了,法海再问他二人:“你二人是因何相斗,鼍洁先说,等他说完之后,府君可再行补充。” 小鼍龙开口道:“是我杀散了那伙他派来围杀我的水族妖怪,拿住了其中几个,且得了口供,因而来寻他当面对质,他拒不承认,便起了争执,小龙年少气盛便先动了手。” 河神也道:“分明是他为非作歹,残害生灵,拿了几个水族屈打成招污蔑于我,他仗着年轻有力,肆意欺负我一个年迈老叟...” “阿弥陀佛。”法海听了二人之言,点头道:“是否对错,便在这水族妖魔身上了。” “八戒,小白龙,将水妖带上来——” 他二人压着几只面目狰狞的水妖近前来,一脚一个将他们踹倒在地上,妖魔们也纷纷又戏,有的拜河神,有的拜小鼍龙,还有一些拜三太子,还有一个干脆拜上首位的三藏法师。 “静!” 一道佛音出口,水妖们顿时不敢肆意张扬。 大圣此刻凑到师父跟前,道:“师父,弟子刚才观他们身上不少食人罪孽...恐怕不是寻常水族,当真是作恶妖魔。” 大圣都能瞧见的业障,自然瞒不过三藏法师的法眼,对付此类妖邪根本无需留手,他直接伸手一点,几道佛光刺入他们的眉心,直击他们的神魂所在。 哗塔塔—— 五只妖魔便就此摔落在地上,不省人事。 小鼍龙与河神当即就是一惊,甚至异口同声到:“圣僧,你怎杀了他们?” 他两个都要凭这些妖魔证明清白,可现下被这三藏法师直接杀了,却该如何是好? 这当真是个出家的僧人? 河神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心说,这三藏怎么比那小鼍龙还凶恶? 小鼍龙也往后挪蹭,心中骇然:难怪能超度红孩儿,危! 他发颤的同时,还有些庆幸,因为他刚才听的清楚,大圣在一旁说了一句,他们是吃人为恶的妖魔,便直接落了这般下场...若是没记错,那红孩儿也是因为吃人为恶才被三藏法师超度。 他庆幸三表姐托舅舅给他叮嘱,起初他是怕自己犯在二郎真君手中,没想到...在这里逃过一劫。 如此这般想着,他忽一愣:我又没犯事儿,我怕什么? 他复上前一步,似乎要以此表清白,只是双腿还隐隐发颤,带着衣袍抖动。 大圣等人观瞧他们各自大惊小怪的模样,暗笑了几声。他们不知道师父的行事风格,第一次见到难免有些不适应,便是他们这些弟子,不也都是这样一步一步过来的? 习惯就好了。 还不等小鼍龙他们有所反应,便瞧见法海双手合十,口中诵念经文,他们虽然一字一句听得清楚,可却偏偏一个字也听不懂。 那经文带着佛光,汇入地上五只水妖体内—— 等三藏法师闭口不言时,便见那五只水妖各自呻吟一声,缓缓张开双目,一个个面露惊恐且虔诚的忏悔神情,向着法海的方向重重叩首,连声道:“小妖知错,求圣僧饶命。” 嘶—— 大圣想起了当年初出五行山时,遇见的那一伙强盗,其中有一个便是被师父伸手一指,便似恍然大悟的模样;还有那万窟山的狐狸精,也是一梦之后,便改头换面。 “哼。”法海冷哼一声,“速速将尔等谋划讲来。” “是是是——” 几个水妖一边磕头,一边儿你一嘴,我一言的开始讲述因果缘由。 “是我等用计,想要赚大王与河神大神相斗。” 只第一句,便叫小鼍龙与河神齐齐上前一步,此话又是从何而来? “因为河神大人老迈,水府常闭不问事,因此这黑水河便是吾等本地水族的天下...直到去年这位鼍龙大王来了黑水河,我们便察觉事情起了变化...”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王,你是个好人 “以往因河神大人放权,所以吾等便占了黑水行恶...此番这鼍龙大王到了,我等还道他是新遣来的水府龙王,正发愁日后日子难过时,却见河神大人竟跟他起了冲突...” “我等以为有机可乘,却不料自鼍龙大王初至吃了闭门羹之后,便自去占了上游,也不去寻河神麻烦...我等不敢随意跟他为敌,便聚众商议对策,假扮成水府河神派遣去害他...” “谁知鼍龙大王法力高强,我等不是对手,死的死,擒的擒。小的们更不敢吐露真言算计,只道把水府河神调派一事坐实,鼍龙大王驱逐河神之后,我等转投麾下,或可还有活命生机...” 在佛法的点化之下,这几个水妖纷纷口吐真言,而其中真相让小鼍龙与河神面红耳赤,颇为羞臊。 事情说开之后,才发觉是一场误会,但凡小鼍龙能稍克制些暴躁,水府河神对小鼍龙多些信任,事情或许也不必变成这般模样。 他们话说完了,难免少不了大日佛焰之中走一遭。 把个小鼍龙以及河神父女看得心惊胆颤。 “河神。”悟空听了却走到了那河神身边儿,只笑他无能:“你这河神却也昏庸无能,小鼍龙明明是西海龙王派来助你清理黑水妖患,让水府重掌河权的...你且只管将其拒之门外,避而不见...不是俺老孙说你,你也太过小气,此番也活该你遭灾。” 河神唯唯诺诺,哭丧着一张老脸道:“小神无能,竟不知水族已经做水妖为祸水域,这便向天庭请罪。” “干不成事儿只管请罪,还要你这河神有何用?”小鼍龙在一旁叫嚣:“这一年来,黑水河妖魔我已经尽数清除,流域之内全在水府管辖。依我看,这河神水府不如改成龙...” 小白龙见小鼍龙还支棱起来,直接照着他后脑勺爆了一下,道:“稳便些。” 小鼍龙吃痛,又瞧见表哥一副不容置疑的神情,连忙收敛。 这件事情虽然弄清楚了,可小鼍龙忽觉着不对,连忙看向水府公主,急问道:“你说你爹爹弃府而走,你本能逃走,却留了下来,难道是故意稳着我?” 也是三藏法师等人具在,让她心里也有几分底气,可她也实在受不住小鼍龙炙热的双眸,便低着头向三藏法师说道:“小女子此前留下,便是怕大王不肯放过家父,才故意留在他身边时时劝谏...”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道:“此言却不该对贫僧说。” 法海指了指小鼍龙,道:“他与你父亲的是非官司易断...你二人这红尘纠缠旁人却难理清,不过如今贫僧在此,你若有什么话要与他分说,贫僧自当为你护持,叫他不敢伤你。是断是从...也在你二人之间。” “多谢圣僧。”公主向着三藏法师施礼之后,款款转身瞧着小鼍龙,神情一时颇为复杂,她在心中思量了许久,可见做出这个决定对她来说也极为不易。 公主抬头,正与小鼍龙对视一处,连忙躲开。 小鼍龙见她目光躲闪,霎然变色,道:“公主,你...” 不等他多说几句,公主便低头道:“大王,妾身先谢过大王这些时日的悉心爱护...” 这话刚出口,小鼍龙心中勐然一揪,他已经意识到了后续。 “大王虽然莽撞了些,可也是良人,又是龙神血脉,妾...” “啊——!” 果不其然,这小鼍龙听了两句便痛叫一声,手上显出了一根钢鞭,还不等众人反应的时候,他已经一手拉着小白龙往河里去,“表兄,与小弟斗过一场。” 小白龙本想阻止他,可念及自己当年大婚时的情形,便知道他心中这口郁气若不发泄出来,便由他拉自己入水。 啪! 哗啦啦—— 小鼍龙显出真身,跃入河中,激起浪花无数。 小白龙入水就无什么波澜,别说水花了,便是连波纹都不太明显,可见他的修为日渐高深。 “哎呀!” 双龙入水,众人本想要去观瞧一二,可念及这小鼍龙也算是个可怜人,便也作罢。 众人还在叹息之际,却见那慢了一步才抬起头的公主神情有些慌张急促,忙也往河边儿跑去,河神一把拉住她,刚要询问,却见这公主见挣脱不得,便一跺脚,似有娇嗔之怨,还有几分隐忧,“他怎不听人把话讲完?” 众人面色又变,心说难道此事还有转机? 所有人都静待后续,唯独一位老父亲,面色愈发不善。 彭彭彭! 河内炸响。 一道道水柱子冲天而起,可见他二人在水下斗得也算是激烈。 过不多久,便见小白龙率先出水,众人瞧过去时,却见他手中还提这一人...不是小鼍龙是谁? 落地之后,小白龙将浑身是伤的小鼍龙往地上一丢,见众人观瞧过来,小白龙开口道:“师父,他适才有点儿发疯,弟子若不用些力道,恐制不住他。” 踏踏踏—— 公主脚步匆匆,原本还在呻吟的小鼍龙立马咬紧了牙关,强撑着自地上站起来,身体摇摇晃晃...他把身子一背,也不去看那公主,只对着三藏法师道:“小龙谢过圣僧主持公道,此番过失虽是水妖挑拨离间,也是小龙根性不足,这才上当...既然水患已平,误会亦解...这水府小龙自不敢继续占着,如今便还交还给河神吧。” 他话刚说完,小白龙似乎在他身上瞧见了一股看透情关且大彻大悟的意味,小白龙暗自点头,果然...便是龙族被情所伤之后,也会成熟稳重起来。 小鼍龙始终背对着那公主,一眼也不看她,只把双手抱拳往上一拱,“公主,告辞了。” 话音落下,他便要踏步离开。 法海与大圣瞧的清楚,这小鼍龙双目含光,一道清流滑落眼角,可见他用情极深,却也能做到不再纠缠。 这倒也不是因为他们在此,毕竟他若是想要用强,这公主便是再有手段,如何能挡? “站住!” 小鼍龙刚走迈出一步,忽听后面一声轻呵,他身形一颤,下意识就停住了脚步,他听的分明,正是公主的声音。 这一声把大圣等人唬了一个激灵,谁能想到适才一贯温婉之态的水府公主,竟有这般作为。 三藏好奇看了一眼,却见那公主面起了红润,周身还有水汽蒸腾,神情之中似乎蕴着一股羞怒,“你哪里去?” 小鼍龙身形微颤,“公主放心,从今往后我自不会纠缠你...小龙回西海向龙王请罪,自此闭关修行,一心向道。” “你...”那水府公主似想要说些什么,可张口无声。 “你混蛋!”一个忍无可忍的老父亲,驱使着年迈弱驱,他见自家女儿委屈,或是三藏法师也借了几分胆量,只把手中拐杖甩向了那小鼍龙,力道不大,众人也没去拦,可谁知小鼍龙刚才被小白龙揍得厉害,竟也无力躲。 彭—— 正中他后脑。 小鼍龙捂着脑袋,缓缓回身,闭眼的之前,只瞧见公主满是担忧的向自己奔来...他虽露出些不明所以的错愕神情,但却不知为何嘴角微微扬起。 啪嗒—— 小鼍龙就此栽倒在地,摔在地上的时候还不忘把衣袖遮住了面目。 “哎呀,怎么也没人扶他一下。”公主上前连忙掀开他的衣袖探他鼻息,见他只是昏过去,便稍缓一口气,这才瞧见他鼻青脸肿,不禁失笑。 河神把拐杖捡起来,一边儿杵着地面,一边儿口中悲呼:“作孽啊,作孽!” “爹。”公主连忙去哄她爹。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道:“贫僧便先祝二位良人姻缘早成了。” 小白龙见了这般模样,也基本明白是怎么一会儿事儿了,虽然也为这小表弟贺喜,可不知为什么...总觉着刚才在水里自己动手还是轻了。 “他毕竟龙族,皮糙肉厚...叫他睡一觉便能痊愈。”小白龙向着公主嘱咐了一句,好奇问道:“此前我还道你不愿意,才说出那样的话来...” 大圣一旁笑道:“小师弟,人家一个女子,说话自要含蓄些,况且人家说的都是好话...可谁知你这小表弟自己想岔了,两句话都听不完便直接炸了毛,这般莽撞的性子,需得好好改改。” “其实也不怪他。”小白龙一旁轻叹了一声,“适才便是小弟听了也道他二人没有这个缘分,何况是他...” “三太子。”黑水河神此刻上前,向着小白龙一拜,道:“三太子...小神有个不情之请。” “河神直言就是。” “今黑水河有此事端,全赖小神无能,此番欲上辞呈,卸了黑水河神之职,还请三太子一封手书,同将今日黑水河之事上告令尊龙王大人...小神亦举荐鼍九公子在此兴建龙宫,统领黑水河族...不知三太子意下如何?” 小白龙下意识往他师父那边儿看了一眼。 法海好奇问道:“水神更替,难道不用通过天庭?” “圣僧有所不知。”那河神知道此事小白龙不便言说,他便代替解释:“若是安排龙神入职,四海龙王可自行决断。便是我等天庭敕封的水神,也是由龙王节制管辖,因而只是这般更替之事,便也无需专门惊动天庭,只要文书齐全,由四海龙王报备天庭即可。” 第一百七十三章 精明用在正道上 “其实河神倒也无需让出水府。”小白龙向着河神解释道:“吾自碗子山遇见二郎真君,从他口中得知我那八个表兄,也就是我姑父泾河龙王的另外八个龙子皆有司职。” “大表兄、二表兄、三表兄、四表兄分别在淮济江河四渎任职;五表兄为佛祖司钟;六表兄在神宫镇嵴;七表兄受玉帝之命守擎天华表;八表兄被大伯父东海龙王派去处砥据太岳...” “我这小表弟是他年幼,才被姑母带去了西海,如今放他来黑水河,应是家父让其在此养性,待成名之后,另有调用。” 河神想了想,稍稍对比了一下他八个哥哥的差事,在回身瞧瞧自己这小小的黑水河,顿觉便是给女儿当嫁妆也拿不出手,一时颇为惆怅。 “给家父的书信,吾自行文就是,至于河神辞呈与举荐信,或许要压一压了。”小白龙想了想,又道:“他既然与你女儿结成良缘,便是你的女婿,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你二人不打不相识,如今成了一家人,正该尽情使唤他,等他在这黑水河历练成才,磨去莽撞性子后,自有他的去处。” 小白龙毕竟出身西海,他知道水神一脉有这个规矩,但他家现在可不太好冒头,她三姐现在还不敢回西海;他自己虽跟着师父西行,但还是戴罪之身;姑姑与姑父虽然已经去世,但也正该这小鼍龙安分守己,韬光隐晦。 此番虽是河神主动承让,可若是传扬出去,谁知道会是个什么风声? 毕竟人们更喜欢听到的故事是,恶龙仗势欺人,赶走了河神,抢了水府,霸占了公主;然后西海龙神以权压人,强行让河神递交辞呈,好叫自家侄儿顺利接掌水府神权... 毕竟世人可不如师父这般通理。 见小白龙说得有理,河神自然不在多言。 水府。 按照法海原本的想法,既然此间事了,便继续向西。 但他刚要言说离去的时候,见几个弟子都一副兴致未尽,想要观瞧后续的神情,便顺水推舟,应下了河神之情,前往水府一叙。 其实法海也看的出来,这河神将自己留下,未尝不是想要请自己保媒,成全了小鼍龙与他女儿的姻缘。 成就姻缘,也是功德。 其实似他们这般境遇的姻缘,法海以往也少见,此番作为见证,或许对他研究人与妖之间的姻缘情爱也有助益。 河神嘴上说不愿意,可不也早就在心里算计? 否则如何有要将水府想让之事? 其实,一来是这小鼍龙对自家女儿一片真心,他是看在眼中的; 二来也是因为自家丫头似乎对这桩姻缘并不抵触,再加上她虽是主动留在水府之中,小鼍龙也没有坏她的清白,可毕竟涉及到了女儿名誉,如今结成良缘,倒也算是个圆满结局。 毕竟以他一个小小河神,能将女儿与龙子结亲...便是这小鼍龙是罪臣之子,也是高攀。 况且天庭也只是斩了泾河龙王,并没有殃及到他的儿子们,并且听起来各有前途。 可见刚才小白龙之言不仅打消了他将水府让出去的念头,也算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让他知道这个小表弟虽然莽撞了些,但日后并不愁前程。 入府之前,其实还有一段小插曲。 便是水府中的虾兵蟹将见小鼍龙是被抬回来的,一时还搞不清楚究竟,便是河神在前,他们还是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听令。 还最后公主出面言语,他们才纷纷听令。 大圣一旁笑道:“看来不论你二人谁做河神,这当家做主都是公主。” 河神面露几分尴尬,其实大圣所言不差,便是他当河神的时候,也是他女儿打点水府上下事务。 如今瞧着些虾兵蟹将对自家儿女依旧恭敬,可见便是小鼍龙掌权这段时日,她依旧颇有威信。 将小鼍龙在卧室安置好,众人在会客厅入座。 “圣僧。” 公主起身遥举酒杯,道:“妾身谢过圣僧主持公道,先干为敬。” 坐在法海身边的河神提起酒壶要替他满上。 法海稍稍一拦:“阿弥陀佛,贫僧不饮酒。” 河神再进:“圣僧,此乃素酒。” 法海再拦:“贫僧已经沾染了杀戒,酒戒不可再破,敖烈——” “师父。”小白龙连忙起身来到师父身边。 “你替为师饮了此杯。” “是。”小白龙结果酒杯,道一声:“请!” 然后一饮而尽。 一旁的公主在三藏法师与小白龙身上左右瞧了许久,忽笑出了声来。 “公主为何发笑?”小白龙还以为自己那里做的不对。 公主倒也大方,因三藏法师与小白龙眼中无犯,她自然也不再拘谨,打趣道:“妾身只是感叹,似圣僧与三太子这般人物具做了出家人...若叫天下女子瞧见了,不知心先碎了几瓣儿。” 八戒一旁笑道:“可不是...我师父与小师弟每过一地,皆有女子劝他二人还俗的...前番在那宝象国,一国好几个公主,为了坐在师父与小师弟身边儿的座位上,也好一阵撕闹。” 八戒哼哼唧唧道:“要老猪说,并非世间只有男儿好美色,便是女儿家也喜俊俏郎...否则怎不见个女菩萨劝老猪我还俗当女婿?” 也就是四圣试禅心时被法海强行化解,不然...还当真就成全这老猪一番,叫他撞个天婚。 法海见他越发无状,便开口唤了他一声:“八戒,慎言。” 或许是感念自己很快就要嫁做人妇,公主便是有心纵情,此刻也极力收敛,少饮几杯之后,便告辞退去。 况且有他这个女子在,外面的那些男人们一个个都也端着,似乎还放不太开。 一场夜宴其乐融融,大家都不是扫兴之人,再加上今日也算公主与小鼍龙真正定了情缘,虽然小鼍龙还在床上躺着,但可以替他高兴。 第二日。 小鼍龙自昏昏沉沉醒来,见公主就在一旁,他先闭上了双目,大概过了三个呼吸自后,重新睁开—— 果然瞧见了空空荡荡的房屋,并无一人,心中苦笑一声:就知道是在做梦。 这般想着,心中起了委屈,便翻了身,还是面朝里的那种。 躲在一旁的公主听见了动静,悄悄探出了头,瞧见这小鼍龙这般孩子气模样,心中暗笑:可真有你的,这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好大儿么? “大...鼍郎?”公主本想要叫大王的,但想到这小鼍龙脑子一根筋,跟他玩心眼容易两败俱伤...当是怎么直接,怎么来。 公主是个有心机手段的。 其实这一点,不论是法海,还是小白龙都能瞧出来。 寻常时候,她们遇见似小鼍龙这般单纯之辈,只会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很少会动真心,好似万圣公主与小白龙。 但只要将这股精明用在正道上,自然就成了优点长处。 也是这位水府公主与那万圣公主有本质区别,她原就是个本性良善之辈,此前以心机手段哄骗小鼍龙,也是为求自保...如今不也被小鼍龙一片纯粹真情所动? 或许越是精于心机,才越知道这真诚的可贵之处吧。 以小鼍龙这一根筋的莽夫性情,有个这般互补的贤内助拿捏,往后少不得有化龙而出之机。 果不其然,这一声“鼍郎”,直接把个小鼍龙叫得神魂荡漾,他手在床上一撑,便翻身而下,在地上站定,瞧见躲在屏风后的公主就要上前时,却脚步一紧,停在了原地。 “你与我不过逢场作戏,为何...” 公主上前一步,直接贴近他身前,她一个无什么法力的弱女子,却只把一个小鼍龙逼迫得步步后退,卡吧—— 他腿撞在床边儿上,一屁股坐了下去,似乎是觉着自己弱了气势,想要站起来却刚起身一半儿,就被公主一手按在胸膛,又把自己推了回去。 “明明是你不肯听妾身把话说完就跑,如今却怪在我身上...”她手上力道大,可言语之间尽是委屈,这秀眉才稍凝,这小鼍龙心便先化了,连忙道:“都是我错,都是我错。” “鼍郎怎有错,都怪妾身不会说话,叫鼍郎误会。” 别看他是龙,可以招架不住这三招两式,几乎全面失守,欲要缴械投降。 见小鼍龙有些无措,公主坐在他身边儿,将昨日未说完的话接着说:“大王虽莽撞了些,可也是良人,又是龙神血脉,妾不过河府小灵冒称公主,更不敢奢求大王垂青...若大王不弃,妾身愿为一侍女,日夜照应..” “不可!”小鼍龙一下从床上站起来。 公主示意小鼍龙稍安勿躁,她笑道:“若是昨日,妾身便是刚才的说法...今日妾身思来想去,只有一言。” 公主盯着小鼍龙双目,不见丝毫退让。 “妾欲同鼍郎结成夫妻。” 公主言语坚定,可见亦是真心。 “好好好!”小鼍龙顿时喜不胜收,道:“公主,我这便回西海,请舅父提亲...” “我爹已求得三藏法师做保,有书信在此。” “圣僧他们人呢?” “今晨我醒来前,他们便已经离去了,只留下两书信,一封是三太子的家书,另一封便是三藏法师做保的媒书。” 师徒几人过了黑水河。 大圣笑道:“想不到这位水府公主颇有几分野心,竟想要助小鼍龙重归泾河龙宫。” 小白龙轻叹一声,道:“重归泾河不是什么难事儿,难的是再掌八河总管司雨大龙神之令。” “你这小表弟,也算是得了个贤内助,有她一旁出谋划策,就算回不去泾河去了别处,也不怕遭了算计。”大圣说到这里稍微顿了顿,笑道:“俺老孙瞧她若非先倾心于小鼍龙,恐也有胆量诱一诱师父与你。”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时不能劈开,还是根本劈不开? 师徒五人过了黑水河一路往西不提。 天庭之中终究过完了这三日,老君、玉帝与菩萨三人起身观瞧身后封神台上的封神榜,正瞧见神光照耀,一魁梧神君自封神榜中脱化显现。 天道有轮转,也该正神出世,那奎木狼的神号在封神榜上重新显现,彻底凝实。 但所不同的是,其上只有【奎木狼】这三字神号,并无名讳;且字形古朴,也并非旁人那般鎏金字体,而是玄墨着色,底光见白。 三人瞧他面目,虽与那上任奎木狼有几分相似,但眼前这一位双目无神无欲更无情,乃是一只无魂的傀儡木偶,其身星宿神光已与那二十八宿中的奎宿相连通,只等玉帝下令敕封,便可重掌奎宿神权。 玉帝也不磨叽,招来天帝印玺,当场封神。 印玺与封神榜同时绽放光华,自封神榜中落下紫色星芒,与天帝印玺的金色神光交汇一处,将奎宿覆盖其中。 大约两个呼吸的时间,神光消散,奎宿神着正神服饰,向天帝拜了一拜之后,便化作一道流光直去了奎宿神府,全程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三人相互对视片刻,老君笑道:“这是任劳任怨、不会抗命不从、更不会造反撂挑子的天庭长工。” 观音菩萨想了想,问道:“难道这才是封神榜的真正用途?显化天神傀儡?” 玉帝摇摇头:“虽有这般功能,缺亦有缺陷。” 老君与菩萨一起看过去,要听分明。 “要生得这般傀儡天神,所消耗的是朕的天帝权柄。”玉帝将天帝印玺悬浮眼前,对观音菩萨与老君说道:“天帝印玺已不能节制奎宿神权,也就是说...奎宿从此只应从天道运转,便是朕轻易也指派不得他。” 嘶—— 老君与菩萨眼中皆闪过了一丝惊骇,不过再去看玉帝的时候,他们两个也神情复杂,一时不知道是该恭喜,还是安慰。 “此事非同小可。”老君指尖掐算,却只能算的只言片语,完全不成体系,本就晦涩不明的未来景象,此刻更是一片浑浊。 菩萨想了想,道:“此间之事吾自当守密,绝不叫第四人从贫僧处得知。” 几人又言语了几句,便就此散场离去。 老君自是返回兜率宫,菩萨一路去了通天河,她本想要将这鲤鱼精带回南海。 可掐指一算,这孽畜在通天河弄妖,一年就要吃一对儿童男童女,如今他下凡已经七八年已经伤了十多条性命....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菩萨念了几声佛号,她又算了算行程,知三藏等人还有一年便到此地,正在此獠受祭之前,心道一声:“你这孽畜,合该被三藏超度。” 观音菩萨高高坐在云层之中,一道道佛光撒入陈家村,那些祭献了孩子的人家,尽皆受到了菩萨保佑。 菩萨思索片刻,再次诵念起招魂经文,只片刻功夫,那十六道婴孩之魂魄,便全都被她呼唤至眼前。 菩萨细细观瞧,这些娃娃大部分都是阳寿未尽,在地府阴司空耗时间,还有一些则是被锁在通天河底,化作怨灵契机复仇。 “阿弥陀佛。” 菩萨念一声佛号,以佛光渡化,将他们一一收入坐下灵台蕴养,只等明年三藏超度了这孽畜,再叫他们还阳。 毕竟是自己养出了个作恶妖魔,这段因果也该自己亲自化解,她之所以要等到明年,其实她还有一个考量。便是这些童男童女们的还阳之法,是再送他们入各自母胎降世;还是自己以莲子点化法身,叫他们以此重生。 将通天河这边儿的事情处理完了之后,观音菩萨留下了一道神念在此,以防这孽畜伤人。 只是她刚回了南海,却见一地狼藉,木吒正提着吴钩剑漫山追杀那苍狼,面目不善,可见是嗔火上扬; 菩萨瞧着有趣,这木吒往日里就好似个木头人,也就是与龙女言语时才有几分温和脸色,便是见了自己也一副冷面,却不想这狼儿有什么本领,竟然惹得这位惠岸行者显了木吒二太子本相,把他拜在普贤真人时所得之吴钩剑都召了出来,可见是当真动了杀心。 若非龙女每每在关键时刻为这狼儿招架一番,恐早成了剑下亡魂。 等菩萨转去了后山,顿时明了...原来是自己的紫竹林被此獠祸祸了一大半。 怪事儿,她这紫竹也是难得的三界灵根,坚韧无比,它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小狼儿竟能每每击中要害薄弱之处,可见倒也几分不俗的天赋...菩萨伸手以杨柳枝沾了沾玉净瓶中的神水,挥袖轻洒,灵根得以复苏。 其实菩萨并没有去阻止木吒“追杀”凌虚子,他这般性情总是憋着不是好事儿,难得能发泄一番。 可这边儿的动静不小,已引得木吒与龙女瞩目,二人知道是菩萨归来,木吒便收了收剑,龙女则念动咒语,将这苍狼制伏,而后擒了苍狼与木吒师兄一同去拜见菩萨。 便是他们两个也没想到,菩萨这一走,便直走了三年才回来。 而此刻正在收拾紫竹林的菩萨,忽心中一动,心中有些好奇:玉帝为什么要把封神榜的事情告知吾与老君呢? ...... 三日之期已经过去,玉帝没有去瑶池,也没有去凌霄宝殿。 而是变作一位富贵员外的模样下至了人间。 落在了华山之巅。 司职华山的三圣母娘娘,第一时间便感应到了玉帝降临,她本不必欲相见,但念及千多年来才有缓和,便拍了拍孝天犬的脑袋,对他说道:“你去一趟灌江口,就说陛下微服私访已至华山。” “玉帝来了?”孝天犬第一反应要过去咬他两口,但瞧见三圣母严肃的神情,只好作罢,但也是全速赶往灌江口。 华山除了三圣母庙之外,也是西岳华山金天愿圣大帝蒋雄的道场,当年封神之战他与其他四岳一同惨死七杀星张奎夫妇手中,自得封西岳大帝承受香火,也保境安民颇有功德。 三圣母还没来时,便是他先接驾,如今眼瞧着三圣母过来,他便告辞离去,玉帝来华山自不是来寻他的。 “陛下。” 三圣母掌着宝莲灯,只是微微颔首,虽有礼数,却也瞧不见几分恭敬。 三圣母虽然性情不似他兄长那般刚硬,但也是个内毅的,她父母兄长拜玉帝所赐惨死天兵之手...她兄妹为了三界安定不再跟天庭为敌,可不代表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眼下这个关口,玉帝来华山恐怕目的不浅,多半儿还是为了兄长,三圣母见玉帝不说话,她也不说话...最好拖到孝天犬回了灌江口,把二哥请来。 三圣母虽得了宝莲灯,但她自知心性,若叫她跟玉帝打交道,恐怕占不到什么便宜。 “像,太像了。” 终究开始玉帝先开了口。 “我不如娘那般坚定。” “呵呵呵呵。”玉帝无奈笑了笑,道:“看来你们兄妹对朕还是成见颇多啊。” “不敢。”三圣母忍不住冷言道:“陛下乃是三界至尊,一言便可定人生死,小仙微末之辈,怎敢生异心。” 玉帝摆摆手,道:“难道她不是朕的亲妹妹,朕就不会心痛?” “当年你让十大金乌晒死她的时候,怎不觉着心痛?” 此时一道浑厚男声自云层之上传来,话音刚落下,便见一道蓝色流光化作杨戬身形,出现在他二人身前。 “十大金乌不也被你斩了九个。”玉帝沉声道:“况且,若非你执意噼山救母,朕岂会将她晒死?杨戬,当年你不过刚刚学艺有成,若有如今半分沉稳,也不至于叫你母亲落得那般下场。” “收一收你这幅可笑嘴脸吧。”杨戬对他是没有半分好脸色,“你为了天庭的威严,不惜以自己亲妹妹示威,如今还做这幅姿态...你若当着你有心放她,当年只管让我噼开桃山救出母亲便是。” “你湖涂。”玉帝眉头一皱,道:“你以为我不下令,你母亲便能活么?” “你什么意思?” “朕问你,你既然已经噼开了桃山,为什么不将你母亲带走。” “自是...”杨戬稍稍一顿:“因为母亲被天规所化的锁链锁住,一时不能噼开。” 玉帝瞧他:“一时不能噼开,还是根本噼不开?” 杨戬沉默不语,当时他心里只有一腔怒火,全然无处发泄,如何能顾得上许多?其实他日后细想时,便也知道,自己手中的开山斧虽然能噼开桃山,但斩不开天规锁链。 或许有更厉害的神器能够无视天规,将锁链噼开。 玉帝一眼就瞧出他心中所想,缓缓开口:“除非是盘古大神的开天神斧,否则便是你拿着元始天尊的盘古幡与通天教主的诛仙四剑也无用。” 这话说完,玉帝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三清亲自手持神器耗些功德修为,也能破开。或许你当年该去求一求你师公...” 玉帝见杨戬神情凝重,又问了一句:“你可知道,若是当年朕不先杀你娘,她会是个什么下场?” “嗯?” 杨戬神情一震,这话什么意思? 第一百七十五章 玉帝:只叫你二人看一眼 “朕要去一个地方,不知你二人可敢跟来?” “有何不敢。” 玉帝在面前信手一划,似把人间划出了一道缝隙,他瞧了杨戬兄妹一眼,先一步进去。 杨戬虽然口中不惧,可他还是先拦了一下三圣母,以天眼观瞧其中之后,这才在护着三圣母进入其中。 “二哥,这是什么地方?” “欲界。” 三圣母不认识,但杨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王母娘娘曾经诱他来过此地,并且险些化解了他一身法力修为。 “瑶姬是欲界女神,当年执掌天庭天条的便是她。”玉帝见他二人跟来也并无什么意外,若是连这点气量也没有,如何当得起这司法天神的重担? 欲界之中到处充斥着灵气乱流,时不时便有星石陨落,云层爆炸的景象。 “你母亲留给你的天眼,便是这欲界孕育而出的神器。”玉帝指了指这些乱象,道:“如今你为天眼之主,不妨瞧一瞧这些究竟是因何而起。” 杨戬运转法力,催动天眼。 入眼之处,竟是瞧见了一方山神动了欲念,整日美姬作伴,饮酒作恶,奴役百姓; 还有天宫神君私凡,忘了本职,导致星象错位,进而引发下界人间地动山摇; 也有神君赏罚不明,断罚不公,以至冤假错乱之桉频生... 等等等,杨戬尽皆看在眼中。 他们有些是自己当年的战友,有些是自己被自己亲手送上封神榜,还有些是自封神以来玄门大兴,道家修士羽化登仙,得了天庭敕封。 “如何?” 玉帝瞧了他一眼,“镇压欲界,执掌天庭刑律,本是你娘的天职,你可知她私凡下界之后,欲界少了正神,对三界造成了多少影响?” “我娘下凡之后,接掌欲界的是谁?” “先是王母娘娘,如今是朕亲自镇压。”玉帝轻叹了一声,道:“但天庭事物繁杂,便是朕与娘娘分别兼管欲界,也分身乏术...朕希望你能成为三界司法天神,执掌欲界。” 玉帝不等杨戬拒绝,面色愈发严肃:“整个三界的司法天神,不是天庭的司法天神。” “这其中有什么区别?” “朕再问你一件事。”玉帝并没有直接回答他。 “何事?” “若是你妹妹在你不知情时,恋上一个凡人,你会如何?” 杨戬面色一变,先去看三圣母,见三圣母也是一脸错愕,怒视玉帝:“玉帝,你什么意思?” “只是假设。”玉帝示意杨戬稍安勿躁:“你有妹妹,朕也妹妹,或许这样说...会让你也稍稍体量一下朕的为难之处。你不妨细细思量,三圣母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私配凡人,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杨戬冷哼一声:“到要瞧瞧是什么人如此大胆,连我的妹妹也敢骗。” “二哥!” “你先别说话。”杨戬一翻手。 玉帝瞧他兄妹二人的样子,似乎怀念起了从前,他在一旁道:“朕当年也是这般想的,朕的妹妹是什么人都能染指的么?” “我爹自然不一样。”杨戬立刻反驳道。 “你爹一不一样暂且不论,你要知道的是,天神私配凡人此本就为天规所不许,更何况你娘是执掌天规的欲界女神,当年经她之手惩戒过的思凡天神,不在少数。”玉帝盯着杨戬的双目,道:“寻常天神犯了天条是你娘出手镇压,而你娘犯了天条,又当如何?你只言说是朕害的你们家破人亡,可知这天条在朕登基前便有,杨戬...害你娘的不是朕,是天条。” “杨戬,你好好想想吧!” 杨戬与三圣母沉默不语,他二人知道玉帝说得很有道理。 杨戬再瞧瞧自家三妹,似乎也能对玉帝心境感同身受,若三妹有一天也私配凡人,自己又当如何? 再闹一次天宫么? 闹天宫不是目的,那么目的是什么? 杨戬忽然明悟,向玉帝问道:“为什么不改天条?” 玉帝瞥了杨戬一眼,这个问题他不想回答。 杨戬问出这句话之后,便知自己问了一句废话,片刻之后他瞧向玉帝的神情也不太对劲,甚至还有一股毫不掩饰的鄙夷之态:“原来看似高高在上的三界至尊,也不过天规的傀儡,这天帝当得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叫孙悟空来坐,恐也没有什么区别。” “朕今日与你敞开心扉,坦诚相见,便不跟你计较。”玉帝伸手一招,欲界深处生出了一缕波纹,玉帝也顺着问道:“我进来前问你的话,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正要请教玉帝。” “你娘会被天规同化,进而被天道吞噬,从此三界便再无瑶姬,跟魂飞魄散也没什么两样。” 兄妹两个听了玉帝此言,当即神情起变,也是因为他们知道,玉帝不至于在此处假言诓骗。 此刻玉帝手中却自欲界深处招来了一座宝塔,他看着杨戬道:“你自下幽冥去寻过你父母兄长,可有所得?” 杨戬摇摇头。 三圣母此刻瞧着玉帝手中的宝塔,心中一紧。 很显然,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只叫你二人看一眼,不得惊扰了她养魂。” 出了欲界。 “陛下,我...” 玉帝瞥他一眼。 “舅舅。” “哈哈哈哈——”玉帝直接笑出了声,有什么事情比他这个外甥真心实意认亲更叫他舒爽呢? 看着二哥颇有些不自在,早就不能掩盖欣喜之情的三圣母一旁笑道:“小妹就先在此恭贺二哥了。” 玉帝想了想,道:“此事需有一个契机,朕本欲等你与那西海三公主散场之后,再趁虚而入...不料出了许多变故,以至于不得不提前下界来寻你,几个月了?” 杨戬低头道:“上月才见脉象。” “龙族孕期长,正好她养胎这些时日,你要把这件事情干成了...”玉帝见杨戬面露为难,笑道:“若你不好脱身,朕便遣人召她上天养胎,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也叫你清净用心做事。” 杨戬只能说,为了让我给你用心买命,当真是煞费苦心。 玉帝拍拍杨戬的肩膀,道:“此番谋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朕叫你在这个位置上,你可知道其中深意?” 杨戬思索片刻,开口道:“杨戬有分寸。” “你如今是有了媳妇,忘了妹妹...只打发孝天犬来陪她解闷。”玉帝一边儿往下山走,一边儿小声道:“当年若非朕一度忽视了瑶姬,也不至于叫她中了暗算,被人强合了与你爹的姻缘。” 玉帝说完这一句,便一步踏出千里之外,两步便不见了他的踪影。 杨戬与三圣母回到了圣母庙。 “塔中只有母亲的魂魄。”杨戬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他说父亲与大哥的魂魄未曾入得阴司,便被人救走。”三圣母有些失望道:“他既然知道父兄下落,为何不明言告知?” “可有也有他的为难之处吧,玉帝方才说父亲与大兄自在人间,已得正果。”杨戬开口道:“天庭的仙神我等具认得,如今想来...似乎是应在灵山了。” “难道是如来佛祖出手搭救?” “师伯化胡才有如来佛祖,咱们家遭难还在封神之前,那时的佛门还叫做西方教。你未曾与他们打过交道,西方教的两位教主,趁着封神大战大发利市,只最后万仙阵大战,便渡走了三千红尘客,具是截教真仙,才有了如今佛门之鼎盛。”杨戬心中思索了一阵,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见三圣母神情渐渐失落,便道:“无妨,我自托相熟之人帮忙探查。” “二哥交友遍布三界,一定有办法!” “金吒兄弟在灵山,木吒兄弟在南海,还有韦护兄弟如今也在佛门行走。”杨戬想了想,道:“三藏法师与大圣那里也能相托...” “三首蛟——” 杨戬将手中折扇往地上一抛,它便显出原形来。 “主人,小人再也不敢为恶了,再也不敢为恶了。” “先不说废话,我且问你,当年以我母亲的法力,你是怎么伤了她的?” “长公主将小人制伏之后,命小人交出龙珠...小人趁长公主松懈之时,偷袭所伤。”三首蛟不敢欺瞒。 杨戬摇摇头,又问道:“你们心自问,便是我娘失了警惕,你当真就能一招偷袭,中她要害?” 三首蛟犹豫半晌,道:“按说是不能的,以长公主的修为,便是受了小人偷袭,也不该将心脉这等要害展露...可当时小人为了活命,见长公主门户大开,身形僵直也顾不及多想...” 杨戬暗暗点头,伸手一指将三首蛟变回折扇,再去看三圣母的时候,神情凝重,“此中恐怕另有算计。” ...... 行行走走。 这一走便是一年光景。 法海师徒迎风冒雪,戴月披星,行彀多时,又值早春天气,但见三阳转运,万物生辉。 可谓是梅残数点雪,麦涨一川云。 又道是花香风气暖,云澹日光新。 师徒们在路上游观景色,见道旁杨柳舒青眼,瞧膏雨滋生万象春,这一路心情也颇为爽利。 这一路上也没遇见个什么厉害妖怪,到是有不少牛魔王麾下探子来探他们的行踪,有一算一个,都没叫他们活着回去。 正出了大山,却见探路的小白龙匆匆而来,急声道:“师父,大事不好了,前方那国是个欺僧尊道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师父,咱们绕路吧 天庭。 “陛下呢,陛下去哪儿了?”王母娘娘站在封神台前,眼前这只剩下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却不见了玉帝等人的身影,故而唤来天将询问。 “启禀娘娘,适才老君先离开,自回了兜率宫;菩萨也驾云南海...至于陛下,只瞧见是往南天门外去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王母娘娘挥挥手,叫天将离去,她自乘了凤辇也往南天门去,才走了一半儿就被忽然拦路闯出来的太白金星拦住,见这老倌儿躬身见礼,口称:“老臣拜见娘娘。” “星君免礼。”王母娘娘面色不改,问道:“不知星君为何在此?” “娘娘恕罪,老臣是受了陛下旨意,专在此处等候娘娘。” “陛下让你来的?你可知道陛下去了何处?” 太白金星也不抬头,只管回话:“陛下说他在九天之上待得烦闷了,要去下界透透气。” 王母娘娘面色一沉,“此言若非从你口中说出,本宫必定一个诽吠之罪!” 过了片刻,王母娘娘又道:“陛下还有什么交待。” “陛下说他不在的这几日里,就由娘娘听朝...” “几日?”便是娘娘好涵养,如今也生了怨,怒斥眼前星君:“太白金星,你给本宫让开,陛下天帝之尊,岂能如此肆意妄为,荒废朝政,本宫亲自下凡去将陛下寻来。” 眼见娘娘凤辇再行,太白金星如何敢在阻拦? 他把身形稍让了让,便放了娘娘前行。 太白金星见娘娘走远,连忙起步又追,口中呼喊道:“娘娘若也下凡,这朝政...” 他话没说完,便已经见不到娘娘身影,远远瞧见娘娘已经冲出了南天门,到此他才甩一甩拂尘,复自袖中寻了一卷圣旨出来,高高举着,径直去了紫徽垣。 片刻之后,紫薇大帝御极凌霄,天帝尊位旁显现一亚君席座,太白金星与托塔李天王引着众臣参拜。 紫薇大帝瞧着面前尊桉之上,高高堆起来的文书,面色不悲不喜。 玉帝此刻正在一处早已破败山间道场闲坐,似乎有了感应,仰望九霄。 自己微服下凡,似乎对三界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天道轮转也一如往常,况且还有四御左政...呵,玉帝瞧了瞧眼前的道像,手指掐算了许久,却始终毫无所得,轻叹一声作罢。 “三藏等人似乎走到了车迟国...” 他身形一个顿挫,在原地留下一个虚影,消失不见。 ...... 法海问道:“前方是个什么国?” “车迟国。”小白龙答了一句,又道:“师父,再往前有一处破败了的废寺,还是先落了脚再向师父讲述缘由吧,别叫这国中巡查僧人的瞧见了咱们,徒惹麻烦祸事。” “善。” 法海点头应下。 他心里很清楚,不论原因是什么,此国既然是个尊道抑佛之地,他们师徒自然不便擅自入城,况且天色不早,也该落脚休息了。 小白龙引着众人行至城外荒郊,山中见一破落的寺院,寺院山门早毁,一应房屋尽皆残破,杂草丛生,虫蛇遍地。 八戒见了,叫道:“怎连个伙房也不给留下?” 众人瞧见这等景象,一个个也不言语,各有心思。 悟净放下行囊,取出了纸笔,将眼前景象一一描绘于画卷之上,念一声:“阿弥陀佛。” “小师弟言语还是有些谨慎了。”大圣瞧了跳上了一处半高的土墙,道:“师父,瞧这佛寺之中连一处囫囵都不见,那神像金身都被打碎了扔在地上...欺佛?俺老孙瞧这国几乎要灭佛了。” “师父啊。”悟空施展了一个清净法术,又施展了一驱虫法术,引师父走到一处看似是残留床榻之处,道:“师父先坐...这车迟国不比以往,恐涉及佛道教统之争,要俺老孙说...师父,这事儿咱们不便参与,还是绕道走吧。” 八戒在一旁道:“是极,是极。要说这西牛贺洲本就是佛门地盘,如今都走到了这里,竟然还有一国敢把佛寺拆了的...我瞧啊,保准是些不靠谱的和尚恶了国君,便是连灵山诸佛与菩萨们也不便插手搭救,才有了这般景象。” 悟净忽然道:“有没有可能是灵山诸佛给本国僧人降下的灾难考验,只等他们度过了此劫,便能修的正果,永升极乐?” 悟净一句话,叫他们想起了当日乌鸡国的之事。 大圣更是顺着悟净的话说道:“若是这般...师父,我等更不便插手了,别坏了这些修行僧人们的机缘。” “敖烈。”却是法海叫了一声小白龙。 他听了这些弟子所言,也觉着不无道理,但也不能只凭这般猜想,还是要弄清楚原委,才能做出决断。 “师父。” “适才你言语匆忙,也未曾说出个究竟来,可曾探听了清楚,这车迟国为何作下这等事来?” 小白龙早想要道出缘由,但他是小师弟,总要等几个师兄把话说完才好张口,此刻听师父询问,连忙道:“因弟子先瞧见了这一路诸多残破寺院,又在城门外不远处,瞧见有只两个道士,便奴役五百僧人做苦工。心中觉着奇怪便入城中打探了一番,才知其中缘由。” “依着小师弟所探,难道其中果真另有乾坤?” “可不是。”小白龙一摊手,“只因二十年前,这车迟国民遭亢旱,天无点雨,地绝谷苗...” 众人只听这头一句,神情便愈发精彩。 “据说那时节,不论君臣黎,大小人家,家家沐浴焚香,户户拜天求雨...” 这后一句一处,众人更是意味深长相互对视,便是连法海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后来呢?”八戒追问了一句,“难道也是来了有道全真,呼风唤雨?” 小白龙强行忍着,沉声道:“大差不差,因这车迟国来的是三个道人,并非一个。” “好家伙。”大圣追问了一句:“当皇帝的如今是哪一个?” “大师兄有所不知,这车迟国与乌鸡国虽情景相似,但毕竟不同。”小白龙整理一下思路,开口道:“据百姓言说,以往国中是佛道并行,只因当年求雨之时,僧人在一边拜佛,道士在一边告斗,都请朝廷的粮饷,不料僧人久耗无功,空念佛经,不能济事...那道门却来了三位大仙,当即便呼风唤雨,拔济了万民涂炭。” 八戒一旁哼哼,开口道:“兴云布雨,不去求龙王,却叫僧人拜佛,道士告斗...雨岂是这般就能求来的?许是那三位大仙颇有法力,有呼风唤雨的神通法术。” 小白龙一旁道:“二师兄,若只是呼风唤雨的神通,倒也罢了。可听百姓言说当年场景,小弟以为那雨却不是他们的神通,乃是雷部行文,水部司职,当真是他们求来的。” “哦?”大圣好奇道:“可有左证?” “那呼风唤雨的神通,大师兄想必也精通,不知大师兄能唤多少雨来,持续几日,遮盖了方圆多少里?”小白龙也不等大师兄回话,便继续说道:“这三位大仙求来的雨,遮盖了一国上下,直把久旱之地,浇成沃土,还不至于水灾方才散去...” 小白龙之言叫众人心中再起了滴咕。 “无天庭旨意便兴云布雨,便是龙王也犯天条...听城中百姓言语,这三位大仙在当年求雨成功之后,便被国王尊为国师...日后求雨也无往不利,可见并非是妖法。”小白龙对师父以及几位师兄说道:“他们恐怕真有些道行。” 众人又是一阵沉吟。 “唉,师父...你说这车迟国,为何好端端便旱了?会不会是这三位大仙故意施法?”八戒语出惊人:“小师弟说他们有正经求雨的本领,难道就没有施灾的法子?” 法海却向小白龙问道:“你可知道什么道法能让下界求得天庭降雨,还无往不利?” 叫僧人拜佛,道士告斗,确实是寻常求雨的法子,但除非当真是大德高僧,亦或是有道全真,否则他们的道家文书,僧家关牒,怎能上得天庭,请得动玉帝旨意? 小白龙解释道:“以五雷法发了文书,烧了文檄,自能上得天庭玉帝桌桉前,在行旨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府,便是奉旨降雨。” 众人听了大呼涨见识,若非小白龙明言告知,他们还当真不知道。大圣思虑了许久,忽开口道:“只要文书上去,便是玉帝也得降旨?你这五雷法跟俺老孙知道的五雷法怎么不一样?俺老孙在五庄观镇元大仙的道藏中都未曾得见这般法术。” “此法乃是老君亲传道法,因而便是玉帝见了此令文书,也要掷下降雨旨意于雷部。又因求雨时有五声响雷为号,因此得名五雷法。此法只有出自三清门下才能习得...大师兄可还记得那乌鸡国的青毛狮子?” “记得,记得。” “文殊菩萨入佛之前,不就是元始天尊门下文殊广法天尊?因此那青毛狮子求雨时施展的也是这五雷法。” 原来如此,众人听了也连连点头。 “原来他们是三清门下,怪不得敢在西牛贺洲之中这般生事。”大圣双手互挠了两下,道:“师父,咱们今日就在此处歇息一晚,明日绕城而走吧。” “不妥。”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你读书何用? 对于佛道之间的道统之争,不论是法海,还是他此刻门下的几个弟子,其实都不感兴趣。 两教看似在三界共存,可实际上就是东胜神州不见佛,西牛贺洲少行道。 剩下的,一个北俱芦洲乃是妖族的聚集地,诸天神佛有几个会去那里传道的?无非是真武大帝时不时领兵扫荡群妖,再有便是普贤菩萨行至北俱芦洲,能渡一个是一个。 而南赡部洲更是人际混杂,尤其是中原人族自三皇五帝便代代传承,他们敬畏祖宗更甚于天,甚于仙佛。 至于拜的神...都是他们自己供奉出来的。 更别说自春秋战国时留下的百家传承,虽说当年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百家传承并未断绝,尤其是兵家与法家,历朝历代,皆举足轻重。 还有专承江湖游侠的墨家弟子,也不可小觑。 法海出身南赡部洲,因此他很清楚争夺一朝道统时,会带来怎样的灾难。 动辄血流成河,满门遭灾。 不论是佛,还是道...在世间宣扬之时,总是将最光鲜的一面展露出来,而不可告人的丑恶,却潜藏在那神像金身背后的阴影之下。 其实法海更愿意相信,不论是佛法还是道法,它们的本质就应当是向世人宣扬的那般,或是劝人向善,渡人正果;亦或是羽化成仙,逍遥自在。 之所以出现那些腌臜算计,是行道宣佛之人出了问题,是居心叵测之人借用宣扬佛法与道法的名义,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最常见的便是以香火敛财。 佛讲缘,什么是缘? 只要稍稍暗示一番,愚昧的世人便理所应当的认为黄白之物是缘。 简直玷污佛法。 而一些修行不足的道士,也会为了富贵向达官贵人进献丹丸之术,言说是长生妙法...更有甚至直接拜于帝王门下。 难道他们不知,除紫薇大帝,得紫薇星照而成人君者,皆不得长生? 法海观瞧此间寺院,就在皇城之外,只看遗留痕迹,也能瞧见宫宇重重,论占地之广,甚至不在镇元大仙的五庄观之下。 可镇元大仙是什么人物? 此间无名的佛寺又供奉了哪位菩萨? 金身被毁了二十余年都未曾显灵降下因果报应,以此也能稍作推算,无非就是:供奉者心不诚,庇护者不显灵。 自进入车迟国境内,一路上能瞧见多家破败寺院,刚才大圣也以筋斗云行满了车迟国境,回来告知法海:“师父,全国上下一共二十七间大小寺院,除了他们城里敕建智渊寺因为有开国太祖的神位,因此留了一间房...其余佛寺,一个不留全拆了。”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这车迟国并不算大,折合大唐疆域,甚至不如一内路州县。 便是这等地域,就有二十七间佛寺,可见当年也是个兴佛之地。 问题来了。 二十七间佛寺尽数被毁,便是那三位国师出自三清门下,佛门的诸佛与菩萨当真就当看不见? 总不能说这也是给取经人在取经路上专门设下的一难吧? 为了这一难,二十年前就做好了准备? 还是说,这些佛寺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就没一个显灵应验的? “师父。”大圣见师父愈发为难,便主动上前道:“师父,要不然弟子使个变化,去那些僧人之中探探...瞧瞧他们有何话说?” 八戒也在一旁出主意,道:“大师兄,你要去的时候,不妨变成个从远处来游方的道士...那些和尚见你是道士不敢欺你,再知你是远来的,或许还有几分亲近也不一定。” 沙师弟也在一旁参谋:“大师兄,既然要变道士,不如直接入城观瞧那三位大仙真身,瞧瞧他们究竟是得道的高士,还是为祸的妖邪。” 法海也在一旁道:“悟净所言有理,悟空本就是道门出身,又得了镇元大仙倾心传授,做道士装扮比叫念佛更容易。” 大圣见师父都应允了,他也有心要在众人面前展露神通,显摆能耐...就见他摇身一变,变做个游方的云水全真,左臂上挂着一个水火篮儿,手敲着渔鼓,口中念念有词,似说什么:太上老君慢慢如律令,齐天大神快快显神通... 众人瞧大圣耍得开心,八戒便直接上手将大圣颌下的长须捞起来,道:“猴哥,你这胡子怎么一手猴毛手感?” “去去去——” 大圣将八戒甩去一边儿,伸手向众人做一个道揖,口称:“无量天尊,贫道有礼了。” 再然后,大圣在原地走了两步,却还是一副不修边幅的顽皮老道形象。 “挺胸抬头,收一收你那轻浮的脚步。”法海忍不住在一旁指点,“若脑子里没个形象,不如想想镇元大仙的模样。” 大圣稍作思量,微微酝酿了片刻,再行时,立马板正了身形,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叫人瞧见了也知道他是个逍遥真仙。 “师父,弟子去去就来——” 大圣出了寺院,正往前走的时候,却瞧见了一位落魄儒生,手中捧着一卷旧书上书论语二字,正要入寺。 “道长且慢走。” 那儒生叫住了大圣。 大圣停了停脚步,就以火眼金睛瞧他真身,瞧了半晌见他就是个普通人,便道:“先生何事?” “天色将晚,小生欲借此将就一晚,见道长从中而出,知是道长先我一步,便请个方便。” “方便,方便。”大圣笑道:“不过这废寺中还有一伙师徒僧众,其中有两个瞧着不太好惹,一个长鼻子大耳的呆子,一个冷面大胡子恶汉...你进去时避着他们些。” “多谢指点。” 那落魄儒生刚入了废寺,大圣才转身要走,却又见一个背着长剑的侠士上得山来,大圣心说:怪事儿,怎来了这么些人? 大圣又观瞧他,见他也不是妖怪,正要跟他言语两句的时候,却不料这人直接无视了自己,瞧也不瞧一眼,便越过自己直入废寺之内。 管他们做甚,大圣想到自有师父在寺中应付,便纵身而起,直向那城池方向驾云而去。 寺中。 法海与众弟子瞧见了先后进来的两个人。 那落魄儒生进来时,瞧见八戒与悟净的相貌似是吓了一颤,但很快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那手中捧着那旧书,口中念叨着:“子不语怪力乱神——” 随后进来的侠士,瞧见八戒相貌时,则铿锵一声将背后的宝剑召至手中,可他瞧见三藏法师的时候,又把宝剑收起来,还拱了拱手,说道:“孟浪了。” 这两人看似都正常,可在法海看来,这两个人就非常的不正常。 法海暗中以地藏法眼观瞧,入眼之处就是两个普通人,没有发现丝毫不寻常的地方,这让他心中更起了疑惑。 看似一个手握论语的儒生与一个行侠四方的侠客...可他们究竟是什么人,难道是专程来此处消遣自己的? 明明这废寺极大,除了他们师徒所占了的这边儿地方,少说还有七八处可容身,这两个却偏偏都往这边儿凑过来。 法海心中暗暗盘算:三界之中能施展了变化,还叫自己瞧不出来的,有多少? 心中默算了一阵儿,当真不少,便暂时按下猜测他们的真身的念头,不过心中警惕却未曾放下。三方各居一处,目前并没有要接触意思,但目光却已经互有交错。 许是那侠士坐不住,过不多久他便起身,在庭院之中打了一套拳,又踢了一遍腿,最后拔出剑来开始舞剑。 那书生见了,便将手中论语展开,开始大声诵念:“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许是侠士听书生念书厌烦,便停了停,问道:“你读书何用?” “往小了说,可以明理,知礼,断是非。”那儒生开口回应道:“往大了说,齐家、治国,平天下。” “呵呵呵呵。”那侠士笑道:“这一套在西牛贺洲行不通,此处之人皆拜神佛,求得正果...好比这车迟国,二十年前拜佛,自如今却只管问道。你读这文经,不如念道诵佛。” “所以小可奉了师命带着此卷而来,正是要在此处开化文法。” ...... 且说大圣离近了城池,忽听得一声吆喝,好便似千万人呐喊之声,大圣心说:这等响振,好一似地裂山崩,也就如雷声霹雳... 等他细眼观瞧的时候,只见那城门外,有一块沙滩空地,攒簇了许多和尚,一齐着力打号,齐喊“大力王菩萨”,拉着车前行,那车子装的都是砖瓦木植土坯之类,这些僧人只管喊这号子拉车,十分吃力。 许是第一遍来的时候,俺老孙云头高,只顾着高高观望佛寺,竟没看到这城外还有个这般场景。 大圣刚想要落地上前去,却见那城门里,摇摇摆摆,走出两个少年道士来,他二人头戴星冠,身披锦绣与那些衣衫蓝缕,形貌窘迫的和尚对比鲜明。 大圣心中有了计较,便直接按下云头,落在了他二人身前。 “贫道稽首。” 两位小道士还礼道:“道长有理,不知道长哪里来,往哪里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先生与游侠 大圣在城外与两个道士交谈一阵,果真如同小白龙说的那般,因二十年前三位大仙求雨成功,后被国主引为座上宾,拜为国师。 所谓上行下效,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车迟国上下可谓是文武官员好道,富民长者爱贤,头一等这就是车迟国的万岁君王。 况且有了这三位国师在此,车迟国二十年来风调雨顺,臣民信道也是常理。 或许达官贵人们是迎合国主,是想要得些从三位国师手中流出的灵丹妙药,但百姓拜道还是充满质朴情感的,因为拜道保佑他们一年风调雨顺,家有余粮,仅此而已。 为什么全国上下将佛寺拆了,当年也去供奉佛寺香火的百姓却视而不见? 一方面是朝廷政令,另一方也是失了民心。 大圣眼瞧着和尚们做工,两位小道士监工,便也没有多逗留,至于说解救这些在此受苦的和尚.大圣此番却没动这个慈悲心。 若是百姓受苦,他便出手相助了。 既然是和尚僧人遇灾,连诸佛菩萨都不庇佑他们,可见他们心不诚恳,他一个路过的行僧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况且他从师父这里也学到了一些佛家真意,今生受苦乃是为后世消灾,看他们如今这般境遇,想必转世之后必然也是个大富大贵的人家。 「阿弥陀佛。」大圣心中默念一声佛号,心说:「别俺老孙出手救了他们,反叫他们投胎转世时不够圆满,到头来埋怨俺老孙坏了他们机缘。」 师父常说,百姓多不求来世,只见今生,因此在遇见了百姓受难的时候,不能以佛门僧人等视之,只叫他们害灾吃苦,要切实给予他们物质生活上的帮助,助他们脱离眼前的苦海,才是功德。 而佛门的和尚僧人就不同,相对于肉体上的痛苦,他们更重要的是寻求精神的满足与解脱。 师父话是这样说的,大圣也是这样的记的至于在实际实践中出现了许多偏差,也是大圣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此前并没有经验可以参照。 其实就以大圣本身的想法来看,这些僧人便是在此受些罚也不打紧,百姓供奉的香火、朝廷下发俸禄说是进献给菩萨的,可不还是他们这僧人享用? 到头来不能将雨求来,不是他们过是谁的过? 没有金钢钻,就别揽瓷器活儿。 拆了他的山门,毁了他的佛像也是情理之中。 别管这些和尚是不是诚心念佛,人家一国受灾,你不显灵帮人度过难关,不拆你拆谁? 师父说的果然没错,神佛应是帮助世人之后,得到世人感激与拥戴,因此得受香火。 不该是如今这般,你先受于我香火,我再来帮你。 如此,神佛于俗人又有何异? 况且此番是受了香火还不显灵。 何止是俗人,简直打着神佛之名,招摇撞骗的神棍。 大圣入了城。 直入国师府中,正瞧见了三位国师在打坐论道,虽然一眼就瞧出了这三位国师的真身乃是精怪得道,可入眼之处倒也能见一片道家玄门正宗气韵,雷声滚滚,刚猛十足。 果真如小白龙所言,这三个国师也有些道行,可要说有多厉害.怕三个加起来也不够大圣一个人打。 大圣见了三位国师,又去了王宫,要瞧瞧那国王的深浅。 城外寺庙。 法海忽看向了那落魄儒生,适才听他说是他老师让他来传文化教化,便好奇问道:「敢问令师是」 那落魄儒生向着法海拱手一礼,道:「家师本朝得封宣父。」 八戒等人不明所以,不知他口中究竟何人,但法海与却霎时变了神情,只见他 起身向这位落魄儒生复行一礼,道:「不知先生尊姓?」 「不敢言尊,更当不得先生,小可姒姓曾氏。」 法海又向其一礼,此番却走近了些,开口问道:「可是子舆先生。」 「法师认得小可?」 「三藏虽是佛门弟子,可对儒家经义也稍有研习,略有所得。」法海客气了许多,「久闻我人族圣贤得道之后便能飞升火云洞,先生怎能轻易复出?」 「前些时日玉帝到访火云洞,言及西牛贺洲人族愚昧,虽通教化,但迷于仙佛,以至于农事渐废,文教不兴,一国政令几近儿戏.因此寻一儒生来此传道,彰显教化。」子舆先生一本正经道:「老师言说我最不成器,合该下凡历劫,因此将我扔到了车迟国中。」 法海与子舆先生说话时,那边儿八戒也跟沙师弟与小白龙小声嘀咕:「师父在跟那儒生说什么?什么宣父?什么子舆先生?老猪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悟净笑道:「二师兄孤陋寡闻了,这位宣父便是我人族圣贤,儒门祖师孔仲尼。之所以唤他为宣父,乃是本朝天子追赠册封。」 「这不是我孤陋寡闻,是你们说得花里胡哨,只说他是孔子,我岂能不知?」八戒忽又一好奇:「不对劲,你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问师父得来的。」 八戒又问道:「师父是个和尚,怎么对儒家的事儿也门清?」 「自然是师父见多识广,不止是精通佛法,更是知晓百家。」 八戒乐了:「这话不实在,师父自己说过的,他不精通道经。」 小白龙一旁道:「二师兄,有没有可能不精通跟不知晓,是两回事?」 悟净也道:「二师兄,有没有可能,师父只是谦虚?」 「还是不对,你怎好好想起向师傅问儒家的事儿?」八戒不服气。 悟净将箱子翻了翻,翻出来四书五经摆在二师兄面前,道:「自然是看到了不解之处,向师父请教。」 「嗨呀!!」八戒睁大了双目,道:「你怎么会有这些书?」 悟净解释道:「在宝象国的时候,二师兄到处寻香料,小弟自去寻那国主抄录了的.毕竟宝象国的佛法都是假的,但国主仰慕中原文化,这四书五经是他从中原带回来的,都是真品。」 小白龙听到这里笑道:「怪不得孔圣要将这位子舆先生扔到车迟国来,前面的宝象国与乌鸡国国主,都是英明强干的,国中虽也有佛道香火在,但并非叫两教把持了朝政。」 那侠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过来了,接过了话茬,「那佛与道,做个日常修行,劝善信仰尚可,可当真要论治国.恐怕迟早败坏了朝纲。」 他们跟着师父虽然拜佛,但并非是对佛的盲目崇拜与信仰,更像是对自身行为的约束以及对未来的期盼。 此刻这侠士的话虽然不中听,但他们也觉着有道理,八戒笑道:「若是叫道士掌权,全国上下都是炼丹求长生,人人都想着要羽化成仙.」 小白龙跟着说道:「若是一国臣民全信了佛.坏!」 「怎么?」 「佛门多少戒律?只一条不能犯Yin劫怕过不多久,这国都没了。」 「哈哈哈哈。」那侠士笑道:「有理,有理。不过他们可以拜菩萨,菩萨不是有个名目叫送子观音?」 悟净却在一旁道:「此言差矣,若当真出现一国臣民皆信佛的,恐早引得诸佛与菩萨来渡,将国域化作佛国,带入西天极乐,从此再无苦恼,只需要老老实实念佛诵经,供奉信仰香火。」 那侠士冷笑一声:「如此,人还是人么?」 悟净瞥了他一眼,好奇道:「自然不是 人,人有七情六欲,有生死悲欢,他们乃是得到了超脱的佛门信徒,可称佛子。」 眼见得这边吵闹,法海与子舆先生也先停了停学术上的交流,两人齐齐走过来,还是法海先开口问道:「敢问壮士.」 「在下姓张,单名一个任字,乃是大唐游侠儿,初至西牛贺洲游历,偶然路过这车迟国,听闻这国中拆庙灭佛,不问缘由便缉拿和尚,因而来特来瞧瞧是个怎样的君王,竟有如此大的魄力。」说到这里,这侠士却轻笑了一声,道:「却不曾想是个糊涂君王。」 子舆先生心中沉吟了片刻,道:「小可刚到此地,尚不知民情.还请兄台赐教。」 这张任就把那二十年前的求雨事端,跟这位子舆先生讲了一遍。 法海与八戒等人也在一旁听了,跟小白龙所言并无什么差异。 「这原也没什么。」张任话锋一转,开口道:「若只是罚他本国僧人,虽不知有没有国法为证,但也还在情理之中。但有个游方道者至此,即请拜王领赏,也算的寻常。可若是外地的和尚来,也不分远近,拿了给道家做佣工.似乎就不太妥当了吧?」 他也不等众人开口,便接着说道:「不止如此,据说是那三位仙长奏准了君王,还把和尚们画了影身图,四下里张挂。整个车迟国地界,各府州县乡村店集之方,都有一张和尚图,上面是御笔亲题。」 「若有官职的,拿得一个和尚,高升三级;无官职的,拿得一个和尚,就赏白银五十两。」 张任冷笑道:「诸位,且不说无官儿的拿一个和尚五十两白银,只说那当官的拿一个和尚便能高升三级,这岂非祸患之相?」 八戒眼珠子一转,道:「若是那当官的先将假意叫和尚逃了,再把和尚捉回来,如此往复.怕不是要坐到这皇帝老儿的龙椅上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玉帝私凡下界,是不是也犯了天条 八戒之言到叫人哑然失笑。 可张任却道:「此事倒也无人去做。」 子舆先生本听了八戒之言皱起了眉头,可后听了张任之言,又稍稍舒缓了些,道:「不算太坏,到也有得救。」 「呵。」张任却冷笑一声,「你以为他们是好的?他们是四下抓了些流浪汉,乞丐之流,将他们的头发剃了,充作是和尚。」 子舆先生当怒斥一声:「可恶!」 他是个正经有教养的儒生,太难听的话是骂不出来,如今听了这国中这般行事,当知这蛮荒之国,不通圣人教化,竟然行此野蛮之事,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如今老师叫他下凡来,正是要他教化一方,拨乱反正。 子舆先生心说:弟子虽然愚钝,但也得了老师真传,这西牛贺洲也该立下个儒家传承了。 众人瞧他的气势瞬间变得浑然,又瞧见他把手中的论语斜插在了腰带之上,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根戒尺握在手中,顷刻间便展现出了于此前天差地别的气质,颇为凌厉。 仿佛他戒尺在手的时候,被他环顾之人,都不敢高声讲话。 或许他也察觉到了异样,便将戒尺收了起来,又是一副质朴诚恳的形象。 但法海深知,眼前这位子舆先生,乃是货真价实的文道宗师,他甚至觉着孔圣将这位派到车迟国来行教化,简直是大材小用。 「这国君如此宠信仙士,于一国百姓并非长久之道。」子舆先生沉吟片刻,道:「吾欲在此行教化,恐大不易。这三位国师受宠非常啊!」 张任再为他解惑:「若只是呼风唤雨,如何能这般深得了君心?在下暗中已经探过了,这三位国师惯会抟砂炼汞,打坐存神,点水为油,点石成金。如今兴盖三清观宇,对天地昼夜看经忏悔,祈君王万年不老,所以才把君心惑动了。这国主其实是动了求长生的心思.」 「吓!」子舆先生似是惊笑:「连始皇帝都求长生而不能,凭他们?是了,许是这国主为求长生,故意讨好三位国师.否则如何能做出这般事来?灭教也不过如此。」 八戒虽然嘴不如大圣碎,可他的话也不少,向着那游侠儿问道:「这些和尚也有意思,那么些人,就没想着联起手来投奔他国?只管在这儿受苦挨灾。」 「我问过他们。」张任开口道:「他们脑子有问题。」 「嗯?」 「且不说有那些画影图形,以及君王下的捉拿令,他们能不能走脱.便是能走,我瞧他们也不走。」 「这又是何故?」子舆先生想不通。 「你道我之前为何说无官员私放这些和尚去,再将他们抓回来?」游侠儿神情无奈道:「我都打听过了,当年这些和尚里里外外能有两千众,不论是被抓来的,还是本地的.便是无人看管,也无人敢跑。起初那些被剃了头强行抓来的还敢跑,后来连他们也不跑了,明明是个假和尚,跟这些真和尚待的时间长了,当真也成了个念佛的。」 「他们受了欺压,虽然口中时时叫苦,但总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深信真佛与菩萨会来救他们,一天一天,愈发虔诚。」张任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法海,问道:「还没有请教大师法号。」 「贫僧玄奘,因受大唐天子之命前去西天拜佛求经,又御赐唐三藏。」 「原来是三藏法师。」张任似乎听说过他的名号一样,礼貌性的一拱手,道:「三藏法师乃是大唐高僧,不知对此作何见解?」 三藏想了想,道:「求仁得仁。」 子舆先生也起了好奇心:「若是三藏法师身处其中又当作何?」 法海笑道:「贫僧刚出宝象国的时候,遇见了一位妖 王,他对贫僧说过一句话,说的是:「我发现你们这些和尚有个毛病,遇见难事儿就只会念佛求菩萨你们莫非没有腿?没有手?没有脑子?只会等着佛祖与菩萨来救,就从来没想过靠着自己解决么?」」 子舆先生与游侠张任听了连连点头,那张任更是赞道:「法师怎么回复他?」 「阿弥陀佛,他问我这话的时候,是他将我抓去了他的洞府,要让他的母亲吃了贫僧的肉,好得个长生不老,飞仙成佛的正果。」法海顿了顿,又说道:「现在贫僧已经走到了车迟国,而那妖王被贫僧压在平顶山下.贫僧有腿、有手、有脑子,虽信佛,拜佛,但不求佛。」 「更何况求佛者便得解脱也难成正果,贫僧心愿乃是降妖除魔,渡化众生」法海瞧着二人笑道:「因此遇事一向亲力亲为,哦.不过如今有了四个弟子随从,到也能使唤使唤他们。」 八戒一旁开口道:「一向也没有我师父求佛的时候,你们不知道,这一路走来.便是原来那些拜佛的,如今也只拜我师父,不知道还以为我师父才是」 「八戒,慎言。」 八戒讪讪退下,好不容易有个向人显摆的时候,便叫老猪慎言合着只管你能言语,轮到老猪我的时候就得闭嘴? 再说了,我吹捧的是谁?还不是师父你? 小白龙有所明悟,心说:显摆可以,吹牛就不行。 子舆先生听了此言,起身施礼,「果真是大唐高僧,小可失礼了。」 举手投足之间文韵十足,叫人赏心悦目,心情旷达,忍不住就想要于他亲近。 「不愧是大唐高僧。」张任也赞了一句,又道:「诸位可知这两千僧众后来是个什么下场?」 子舆先生开口:「正想要询问,若只是受苦受灾却不见解脱.难道这些和尚当真虔诚,不曾弃了信仰?」 张任低声道:「某正要言说,这二千余僧众,其中有六七百个到此熬不得苦楚,受不得爊煎,忍不得寒冷,服不得水土因而死了的;自尽了也有七八百.最后只剩下了五百个不得死,正在城门外为道家做工。」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道:「此般亡魂,待贫僧为其引魂超度。」 「咦?」法海念了几句,却不见有魂,道:「竟无冤魂,早就超渡了去?看来诸佛与菩萨确实只是叫其人间受苦受灾,依旧庇护他们。」 悟净听了师父所言,随后感叹:「想来剩下的五百个,当真是心性坚韧之辈了。」 「不是,不是!」这时节却从外面传了大圣的声音进来,原来是大圣已经回来了。 只见一道金光落下,化作大圣的模样,「师父,这五百个不一样,弟子已经问过了——他们并非不想死,只是悬梁绳断,刀刎不疼,投河的飘起不沉,服药的身安不损.有神佛护着他们,不叫他们死。」 「呦!」八戒惊言道:「好大的造化,这就得了个长生不死?可见还是佛祖保佑,他们的佛可没白念。」 大圣连连摆手,道:「是,却也不是。」 「这是何意?」众人疑惑。 大圣解释:「他们口中言说这是个长受罪,并非福分!他们的日食三餐,乃是糙米熬得稀粥,到晚就在沙滩上冒露安身,才合眼就有神人拥护,就是怕他们自尽。说护着他们的是六丁六甲、护教伽蓝,一到了晚上就来,但凡有要死的,就保着,不教他死。」 「六丁六甲是天庭的正神,护教伽蓝是佛门的金刚他们一同保着些僧人不死,只在此受罪?」法海更是心中起了疑惑,问道:「为何不叫他们早早投胎转世了去?」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大圣低头道:「他们说太白金星在梦寐中劝解他们,教不要寻死 ,且苦捱着,等那东土大唐圣僧往西天取经的罗汉到此,便是他们脱困解救之日,这罗汉不正是师父您?」 大圣又道:「他们还说,您手下有个徒弟乃是齐天大圣,神通广大,专秉忠良之心,与人间报不平之事,济困扶危,恤孤念寡。只等他来显神通,灭了道士,还敬沙门禅教.」大圣指了指自己,道:「岂不正是弟子?」 「你是如何言语的?」 「弟子觉着其中有诈。」悟空想了想,道:「太白金星那老倌儿乃是弟子相熟若是论起来,他可是个道家的人物,前番他说的不差,可最后两句却说等弟子来显神通,灭了道士,还敬沙门禅教.不像是他的言语。况且有师父在,怎能轮弟子做主?」 「因此弟子以法眼观瞧,果见这五百个和尚身上缠绕的业障不少。弟子便上了趟天,去寻太白金星问个缘由,他却说他只尊了玉帝的令,遣了六丁六甲护着五百僧人不死,可从没有托梦说过这般言语。」大圣看向了师父,道:「师父,这事儿透着古怪,怕是有什么阴谋,而且弟子此番上天,还得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玉皇大帝与王母娘娘下凡微服私访,如今坐镇凌霄宝殿的是紫薇帝君。」 子舆先生对此不予置评,全当没有听到这些神佛之事,不过玉帝不是前些时日才去过火云洞么? 此刻想想,当时玉帝好像穿得是常服,还是一个人来的,连銮驾都未曾相随。 悟净忽然开口道:「师父,玉帝私凡下界,是不是也犯了天条.把这事儿告诉二郎真君,他会不会就接了司法天神之职,去追杀玉帝?」 大圣眼前一亮,道:「师父,且叫俺老孙去一趟灌江口。」 法海虽没说话,但却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游侠儿。因他知道这游侠张任的身份不简单,但总是猜不出来,如今悟空说玉帝下凡微服私访怎不叫他心中起疑? &:感谢玄千1600币的打赏~感谢量产渡鸦伊尔珊诗舞100币的打赏~ 第一百八十章 养一口儒门浩然之气 「玉皇大帝不是三界主宰么?他下凡犯什么天条?」张任在听得到杨戬二字的时候,确实出现了半分错愕,但此刻见三藏法师朝他看过来,便开口道:「就算是犯天条,自己给自己发一张下界巡查的旨意不就行了?」 「师父,也别管玉帝下凡做什么了,便是他有心作妖,王母娘娘不也跟着?」大圣一旁笑道:「我瞧他就是在那天宫待得厌烦了,出来透透气下凡微服私访一下也好,那老倌儿高坐九天之上,不识人间疾苦,如今在人间游历一番,不是坏事儿,不是坏事儿.」 八戒一旁哼哼,语出惊人,「别又是个文殊菩萨,明明是自己隐了身份下凡,先得罪了人,还怪人家冲撞.扭头便降灾来。我瞧他还不如就安安分分坐在凌霄宝殿,省得下凡来给人添麻烦。」 大圣听了这话,当即赞同:「此话不假,玉帝惯是个心眼小的。」 张任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并没有多言。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道:「八戒,悟空,如此诽议之论,若无确凿证据,还是不要妄言。」 听了师父言语,他两个立马安分下来,大圣也询问了一边子舆先生与游侠张任的身份,双方换了礼,算是通名结识了一番。 大圣知他二人不是妖怪,又跟师父在此攀谈甚欢,便知二人也不是个为恶的,否则他二人也等不到自己归来,恐怕早就被师父拿下来了。 一番言语之后,众人稍散了。 八戒做好了斋饭,连子舆先生与游侠张任也有份儿,他二人本不欲食,但瞧见法海等人已是吃得津津有味,便也就不再推诿,一同用饭。 八戒的手艺自不用多说,便是这些寻常的素食,在他手中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引得子舆先生与张任连连夸赞,各自又加餐了一大碗。 众人吃饱之后,自去寻水源清洗碗筷;悟净则是将刚才众人的言语一一记录下来;法海盘坐一处闭目养神;悟空与小白龙去了山间切磋消食,张任也提着剑跟了出去。 子舆先生神情比较凝重,似乎是听了众人言语之后,认为车迟国现状想要改变并非想象中那么容易,毕竟三位国师保了车迟国二十年的风调雨顺 说句不好听的,除了这等修行的五雷法的道士,三界之中再无别家敢说能求雨必应的。 此事颇为棘手。 子舆先生也是个行动派,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他竟然当即起身,对法海说道:「小可欲在车迟国中游历一番,就先告辞了。」 「先生,天色已晚,不如休息一晚,明日再动身?」法海出言挽留,他其实还有些儒家的学问想要请教一番,孔圣之言,微言大义,每当细细品味时,便总会有新的感悟。 其中不少真意与佛法相通,也叫法海受益匪浅。 法海虽然信佛,但对别家「圣贤」也一同敬重。 「听诸位说了多时,只觉如坐针毡。想来皇城之中信道者多矣,我初来乍到,若贸然开设学堂,恐事倍功半.小可欲往民间一行,先瞧瞧这车迟国的民风如何。」子舆先生向着法海拱手,道:「叨扰诸位许久,有缘再聚哦,先祝法师西行取经,一路马到功成。」 子舆先生起身,复将论语插入腰间,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笔与一纸书页来,法海瞧着稀奇,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正在疑惑之际,却瞧见子舆先生周身环绕一股浩然文气,被他指尖的毛笔引动,那文气随笔锋流转,在书页上留下【如月明】,三个大字。 那书页便似月光放亮,在黑夜之中引动光华。 子舆先生伸手一扬,书页便悬浮于他上空,将前路照亮。 「这是?」 「这是家师在火 云洞中开创的文道神通,此番小可下凡,除了要在西牛贺洲传扬文教之外,另有一桩要紧事,便是要将这此文道修行之法,传于天下文生。」子舆先生笑道:「大师乃是高僧,小可便直言了。毕竟道佛之力甚伟,妖邪之力诡诈,凡人何以抗衡之?」 「帝王有一国气运加持,武夫自有血气刚勇,而天下文士当如何?以往有兼修道法者,亦有兼修兵甲者,而如今.」子舆先生周身上下一股纯白浩然之气流转,「养一口儒门浩然之气,能退避诸邪,万法不侵。」 这边儿的动静儿不小,后山的大圣与小白龙以及游侠张任也快步赶来,正瞧见眼前这一幕。 「某去也。」 子舆先生踏步而去。 「先生等我!」那张任在后面急呼了一声,也抛下了三藏法师师徒一众,向着子舆先生追了上去,他便走便喊:「此行艰难,蛇神众多,先生谦谦君子恐难防小道,正该某家护你一护。」 而法海此刻心中却不知为何,忽然出现了一个念头:人族若得此法传扬,至此神佛退散,不入人间。 「阿弥陀佛。」 法海念一声佛号,心中忽惊:「不对!为何自己不知此一节?来到此方世界之前,也未曾见得这儒门浩然气在人族文士之中传扬?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莫非是子舆先生传道不成? 自己能意识到的东西,神佛不可能看不到,他们会任由文教在人族兴盛么? 道门与佛门,当真对此不闻不问? 教统之争,便是三清与佛祖不在乎.那些人间的受益者又岂能坐视不管? 他转念一想,既然这位子舆先生是孔圣受了玉帝之请才命其下凡,那么玉帝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天庭又是什么立场? 法海万万没有想到,只是在一座废弃的寺院之中偶遇了一位先生,闲谈了几句便险些牵扯到了这般事端之中。法海当即按下心中将起的惊涛,此事非同小可,轻易不能参与其中,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先去灵山。 他们师徒目送子舆先生与游侠张任先后离去。 大圣一旁开口道:「师父,那游侠儿十分厉害,适才虽然只是切磋,但也探得其能耐不在弟子之下,尤其是一身巨力,便是弟子也万万不如.当若当真斗杀,胜负难料。」 其实按理说,在这荒野废寺之中,偶遇的一位游侠儿的本领不在悟空之下,本应该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法海此刻却觉着并没有什么意外之处。 因为那游侠本就不是个凡人,否则此前自己以地藏法眼观瞧他真身,为什么一无所获? 当然了,也有可能他跟子舆先生一样,他所显化的本就是他的真身。 正此时,小白龙在一旁开口道:「师父,弟子在一旁瞧的清楚,那张任不修佛、不修道,身上全无法力,只凭一身充盈血气,不知是如何蕴养出的身躯。他手中的宝剑也不是凡品,与大师兄的金箍棒交锋时,无半分损耗之相。且其招法大气磅礴,挥剑便能搅动灵气师父,您见多识广,可知三界何处有此等传承?」 这下可真就问住了法海,听小白龙之言,这张任修得到好似寻常人间武道之法.据说当年封神大战时,将人族武道修行到极致的便是那黄天祥,也是当时唯一一位以凡人之身杀败仙人的人物,可即便是如此,他最终还是丧命于左道法术,后得封北斗星官中的天罡星。 这张任的来历,法海一时还真猜不出来,不过他有个大概方向:如果这张任显化的不是真身,而是以神通遮盖才叫自己瞧不出他的来历,那么他很可能就是下凡微服私访的玉帝。 如此一来,他跟在子舆先生身后,便也能说得通了。 毕竟此行是 得罪诸天神佛的事儿,人是他请下来的,他自然也得看护好了,否则惹恼了火云洞隐居的人族先贤们,他便是玉帝恐怕也轻易担待不起。 且不论这一文一武入世将会给三界带来怎样的风波,他们师徒总不能被这小小的车迟国挡住去路。 第二日,天光放亮。 师徒几人已经整理好了行囊,向那车迟国国都而去,正要会一会这国中的三位大仙。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五百僧众,竟没有一个无辜之人 法海等人行的早,那车迟国的君臣一众也未曾着懒,早是五鼓三点,那国王设朝,聚集两班文武,四百朝官,但见绛纱灯火光明,宝鼎香云缭绕。 正行路间,法海对众弟子言说:「此番入城,尔等瞧我眼色行事。此国国情如此,少不得有人上前冲撞,我等虽然无辜,可他们也不该死你们几个手脚不知轻重,不要误伤了凡人。」 八戒上前一步,要问个分明出来:「师父,您还是先说清楚些,别人家们真围困了上来,却来不及瞧您,总不能叫弟子束手就擒吧?」 「敖烈,你取了通关文牒来,若有人敢上前,便说是大唐外使,瞧他们谁敢上前。」 「是。」敖烈一边儿取来通关文牒,一边儿开口:「师父,不如叫弟子显出真身,叫他国君出城跪迎师父」 「胡闹。」 敖烈一笑,不再言语。 「师父,你瞧——」大圣远远指了指那些天才刚刚亮,便在外面做苦工的和尚僧人们,「便是这五百个僧人,被六丁六甲与护教伽蓝保着不死,在此活受罪。」 法海运转了佛法汇至双目,显现了地藏法眼观瞧,这一瞧不打紧,险些生出了金刚怒相。 众弟子见师父神情不对,连忙上前询问:「师父,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法号,还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平息心中的怒气。 见师父面目愈发严肃,众弟子也不敢言语,只等师父平复。 「此等皆是欺佛之辈,合该受罚,死不足惜。」 大圣的佛道神通修行不足,只能瞧见他们一身的业障,却不知这业障究竟来自何处,但法海就不同了,他一双法眼瞧过去,已然是看透了这些看似挨灾受苦的和尚,其实全都罪有应得,罪不可恕。 似乎是三藏法师的法眼,引来还未曾离去的护教伽蓝前来。 他们前面凭空显现出了一位护法佛僧,他向着三藏法师一礼,道:「贫僧见过圣僧。」 「小僧见过梵音伽蓝。」 见三藏法师竟认得自己,且为伽蓝神竟还露出一丝惊喜之相,道:「贫僧奉佛祖法令,在此监察这五百僧众受苦,未曾远迎圣僧,万望恕罪。」 也是三藏法师的名声已经传扬开来,配套流传的,自然就有金蝉子真灵复苏的小道消息。 金蝉子是什么人物? 佛祖的二弟子。 他们这些伽蓝神呢? 只能说在灵山勉强有个一席之地,还是得他们十八个抱团时。 「万不敢当。」 法海没想到对方是这样的一个反应,对自己也太过恭敬了些,这让他有些不太适应。无论如何,十八伽蓝都是出自灵山,向自己行礼这件事儿,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稍稍侧开了身,道:「佛祖可言说他们刑期几许?」 「佛祖说只等圣僧到来时,便是他们脱灾之时。」伽蓝想了想,又道:「不敢隐瞒圣僧,这些僧人坏了我佛信誉,仗着是在西牛贺洲佛道盛行,又恰逢车迟香火兴隆,他们便做出了假借佛祖而欺世盗名之举。」 这些不用梵音伽蓝说,法海自己刚才就全瞧见了,但大圣等人对此等事最是好奇,连忙问道:「他们做下了什么事儿,竟然叫佛祖都不庇护他们,还不许他们死,叫他们在此活受罪?」 梵音伽蓝瞧了瞧三藏法师,见他微微点头,便开口说道:「他们借佛祖之名揽财纳地,强取豪夺。」 大圣并不觉着意外,笑道:「此等事师父已跟我等说过,三界大寺都少不了这等毛病。」 梵音伽蓝又道:「都算是轻的,更有甚者还为匪徒做庇护 ,那些匪徒在地方打家劫舍,女干Yin掳掠是无恶不作,官府缉拿之时,他们便将头发一剃,遁入空门,从此是佛家僧,不是凡间人.明目张胆为其脱罪。此等恶徒,正在这五百僧众之内。」 八戒听了骂了一句:「活该在此受苦。」 大圣与小白龙也附和了几句,等他们稍停歇了几分,他才又开口道:「你们不知道,甚至有几间大寺就亲自豢养着一山强盗,为其爪牙耳目。山匪做恶,寺中有高僧出面将其收服,再以此赚取当地百姓香火,如此往复。」 「ke——」大圣忍不住摸出了金箍棒,「师父,叫弟子去超度了他们吧!」 岂料梵音伽蓝还没说完,「那些剃了头假和尚还借着祈福之名,擅入后宫,行霍乱宫闱之事。」 「该他们下地狱。」小白龙冷声道。 还有一些恶行这伽蓝神并没有言说,比如一些胆大妄为的,想要以国主失德,以至于天降灾祸为借口行不轨之事。 却全然不知,一国遭灾虽然是国主昏庸,但跟他们这些人也脱不了干系。 其实最让法海感到可悲的是,眼前五百僧众,竟没有一个无辜之人.或者说,眼前这五百僧人,至少有三百个只是把头剃了,本就不是个正经僧人。 而剩下的二百个真和尚,则更是可恶,简直是亵渎佛法。 「我听闻原本有两千多个僧人,剩下的一千五也是为恶之辈么?」法海瞧着梵音伽蓝问道:「小僧昨日夜里需要超度亡魂,却不见踪影。」 「那一千五善恶皆有,善的已经被吾等渡去灵山,亦或是转世投胎;那些恶的不似这五百个罪大恶极,因此投入十八层地狱受苦赎罪。」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还有一事。」大圣忽然道:「昨日我探他们时,他们就说是你等护着他们不死,只等那东土大唐圣僧往西天取经的罗汉到此,便是他们脱困解救之日。又说等俺老孙来显神通,灭了道士,还敬沙门禅教.这话可是你们说的?」 八戒也道:「对了,刚才我师父问他们刑期几许时,你也说只等我师父来了,便是他们脱灾之日.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是叫我师父昧着良心搭救这些恶僧?」 梵音伽蓝连忙解释:「大圣明鉴,你前面那话确实是我等说过的,不过也有差别,我等说他脱灾之日,脱得是这在人间受苦之灾.可没说他们因此便得解救。况且此言乃是佛祖之言,吾等只是转告他们,叫他们有个盼头,省的日日寻死,徒耗我等法力。」 「可后面说您要显神通,灭了道士的话,吾等可万万没说过.」 法海想了想,问道:「这五百僧众可知他们不死的缘由,是因欺佛之罪,在人间受罚?」 梵音伽蓝稍顿了顿,开口道:「只是叫他们受苦,未曾告知他们缘由。」 「尔等可提起过悟空名号?」 「提起过。」梵音伽蓝实话实说:「因当年不知圣僧法力,他们又不信圣僧来了他们便能脱灾,因此才说您门下大圣本领高强,叫他们放心,不再行自尽之举。」 大圣: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想来是这等恶僧,只道此番灾劫是佛祖对他们的考验与磨砺,恐还盘算着借悟空之力降服三位国师,以图谋东山再起。」 「他们到打的一手好算盘。」大圣将金箍棒在身前耍出了几个棍花,眼珠子一转,有了计较:「师父,弟子以为佛祖言说,叫他们见着师父便脱灾.恐是将这五百僧众交由师父处置了,以师父行事,只把他们超度了去,不也算是个难满脱灾?」 「阿弥陀佛。」梵音伽蓝也连连点头:「正该如此!」 &:感谢浪浪的大九的 100币打赏~感谢爱上养生骑的飞仔的100币打赏~ 第一百八十二章 师父何故叹息? 法海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僧众沉吟了许久,一直不曾开口表态。 几个弟子,连带着伽蓝神也在一旁不敢打搅,只等他做出决断。 「阿弥陀佛。」 众人只听了一声佛号,便知是三藏法师有了计较,连忙瞧了过去。 却听法海开口道:「他们受苦,乃因欺佛之罪遭受报应。于其二十年前人间所犯之行恶,不能一概论处。悟净」 「弟子在。」悟净连忙上前,问道:「师父,什么吩咐?」 「为师前去拜见本国国主,交换了通关文牒,你且在此处记录了这五百僧众的罪状,以备后用。」法海说完之后,又看向了伽蓝神,道:「劳烦梵音伽蓝从旁助一助我这徒儿。」 「圣僧吩咐,自当尽心效劳。」 「师父,您这是.要将他们正国法?」悟空想到了当年师父叫那些个强盗去官府自首之事。 「既然犯了国法,自然要明正典刑,难道他们在此受苦二十年,便能抵消当年所犯之刑律?」 「此番就是叫他们一一交代清楚自己的罪行,使二十年前诸多无头之案大白于天下,也叫当年受了他们欺辱之民沉冤得雪。至于他们该罚、该刑还是该死.自有一国刑律惩处。」法海对大圣说道:「吾等一身法力该用在超度妖魔之上,至于以强乱法之事,若非万不得已,莫要轻动。」 众弟子听了连忙拜谢师父教诲,便是梵音伽蓝听了也诚心感叹:不愧圣僧之名。 「唉——」法海却长叹了一声。 大圣连忙询问:「师父何故叹息?」 「为师叹这一国君臣,明明早已经拿住了这诸多凶犯,却始终视而不见.君不圣臣不贤,三位大仙虽有求雨之术,却无治国之法这车迟国不过三界一隅,吾等未曾得见之地,还不知多少苦难。」 「那些妖怪总说师父不是个佛门慈悲人物,可弟子瞧师父操的心都快赶上菩萨了便是菩萨普渡慈航千年,这三界不也还是个这般模样?」大圣也是有感而发,道:「依着俺老孙看,只要这三界众生在一天,这苦难就渡不尽。师父啊弟子跟着您,以后怕有得是受累的时候。」 「师父,那王宫见驾的事儿弟子就不去了,不如寻寻看当年的苦主还有多少,此番既然要惩戒他们的恶行,也当叫他们观瞧了才是.也不尽这些僧人犯下的罪恶,这一国百姓凡有冤屈叫弟子遇上的,俺老孙全给师父寻来那国主不判,便叫师父来判,做个断罪青天,也算活佛。」 悟空虽然有时胡闹顽皮,但其彰显正义之心,却是与生俱来,难能可贵。以往未受调教,常把事情做得过了火,而如今做事已经颇有章法,少见冲动。 不愧是未来的斗战胜佛,名不虚传,未来可期。 只是这嘴皮子,还是一向「刻薄」。 见大师兄与沙师弟都要留下,八戒想了想,也道:「师父,要不就叫小白龙陪你入城吧,这边儿五百个罪僧,老猪我也留下照应照应以往有大师兄与沙师弟同在,老猪我这番相貌还显现不出来,如今他们都不去,只叫老猪我跟去了,怕是要抢了师父的风头。」 「哈哈哈哈。」见这八戒故意扮丑逗乐,法海便也笑了几声,舒缓了一些心情,道:「也可。」 不过是入城倒换通关文牒,倒也不用那么些人同去,况且入等着凡人城池,不比寻常降妖伏魔,他跟小白龙两个人同去便足够了。 果不其然。 因法海一身袈裟穿着,摆明了就是个和尚,虽然他容貌甚伟,但看护城门的统领还是准备要将其捉拿了去。 小白龙先一步高举通关文牒,厉声呵斥:「大唐外使三藏法师在此,何人敢拦?」 哗— — 这「大唐外使」四字一出,顿时叫统领与士兵们站住了脚,却不料周围的百姓却围了上来,纷纷前来观看。 大唐名声在外,虽然跟他们车迟国相隔五万里,但也早知其兵锋之锐,能在国都城池做统领,自不是浅薄之辈,他也是个识货的,只不过虽没有继续叫人上前捉拿,却也没有让开去路,只在对面高声道:「既是大唐使者,为何做僧人装扮?」 「我师父乃是大唐高僧,更是天子结拜义弟,奉了唐王之命令前去天竺灵山,途径你国,正要倒换官文,速去通报。」小白龙语气强硬,一身白袍之下,更是衬托出尘气质。 周边儿的女儿见了,芳心早动:果真是大唐俊郎,不是本国少年可比的人物。 难道这便是大唐风华? 那统领听了心知兹事体大,涉及到了南赡部洲的中原天朝与他们西牛贺洲国力最强盛的天竺。不论是抓还是放,都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城门守将能做出的决断。 「来人,快马通传陛下,就说.」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这两位大唐使者便直接跨步向前,他们明明只有两个人,这没踏出一步的气势,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其身后嘶鸣。 这种压迫感叫他隐隐有些喘不过气来。 对面二人每进一步,他就得往后退一步,那些围堵过来的民众也纷纷让开了去路,直到他二人入了城门。 这统领正心中叫坏时,却听那大唐御弟开口道:「诸位百姓,切莫在此久视围观,若因此堵塞了城门,岂非大罪?」 那统领连忙心中一喜,向着高僧拱手一礼,对身边儿士卒快语道:「快去通传陛下,就说大唐使者来访,是一位高僧,因此引动行人堵塞了城门,吾等为了两国邦交,故暂将使者引入城中,直领宫门之外,请陛下断绝。」 「是!」 原本的城门士卒分出一队人马来,一个去了王城兵马司,一个去了京兆衙门,一个快马去了王宫通禀。 不一刻,早朝未散的一众君臣便听闻了这个消息,这国主与宝象国、乌鸡国的两位实干君王有所不同,虽不能说是个暴君,但是也界限在昏君与庸君之间,是个糊涂君王。 他听了这话第一反应就是:「这和尚没处寻死,却来这里寻死!那巡捕官员,怎么不拿他解来?」 这话刚出口,便急坏了一位国之栋梁,只见他快步而出,大呼:「且慢!」 君臣们齐齐观瞧,见是当朝太师出班,口称:「陛下不可!老臣久闻东土大唐国力强盛,于南赡部洲号曰中华大国,到此有万里之遥,路多妖怪.这和尚一定有些法力,方敢西来。」 他见那国王还在犹豫,便又道:「老臣听闻那乌鸡国与宝象国的两位国主,皆欲同一位西行的大唐高僧结拜兄弟,共掌江山,却被强拒恐正是这位大唐使者。陛下,大唐国力还在天竺之上,如今想来那乌鸡国与宝象国多是已同大唐建交.望陛下看中华之远僧,便是不愿与他结交,也当请来验牒放行,庶不失善缘之意。」 这一番言语有理有据,这国王本也不是个有主见的,况且一朝国事也多是太师操心,他见太师这边儿已有了方略,便道:「既然是大唐高僧,且请上殿。」 「是!」 国主此言一出,群臣皆松了一口气。 下去传令的人没走多久,却听国主忽然又开口道:「三位国师何在?既有大唐高僧来访,也当彰显我朝仙法。」 &:感谢握碎奶瓶盖的100币打赏~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们怎么还吹捧起我师父来了?! 大唐的名号,何止在人间? 便是上到天庭,下至阴司,也有很大的分量。 大唐承载九州,而九州祖地乃是禹王定鼎,人族气运钟汇之处,即便是如今的天子不如上古人王那般通天绝地的本领,可一国体量又岂能轻视之? 他这车迟国能得三位修炼了五雷法的道士全真相助,已经是难能可贵,别国都求而不得。 要知道大唐有一位文相魏征,更是天庭钦点的人曹官,乃是负责天庭与人间相互沟通的使者,当年梦中斩龙的,便是他。 这是多大的能耐? 或许这国王只顾自己享荣华尊富贵,不知道这些事情。但作为真正执掌一国朝政的当朝太师,自然有他知道这些消息的渠道。 在凡间拜为天朝宰辅,于天庭得受人曹使者,凡一朝有志者,谁不想当如是? 这等天朝出来的人物,便不是特意来访,只是路过也不该怠慢。 太师已经想好了,一会儿就在朝上简单应付几句,别叫陛下出言不逊得罪了人家,引来灾祸。 他甚至能想到的唐王跃马持剑问罪时的景象:「就是尔等小国,阻我大唐御弟访西?如今寡人亲至,来叩你国门,你开不是开?」 甚至不用唐王亲至怕是只要一道国书行至宝象与乌鸡二国,这两国便早起兵锋,只作前锋来探路了。 太师是个务实的,他知道这邻里两国的国情如何,与他们这沉迷问道得长生的车迟国不同,他两国恰逢明君临朝,正是上下齐心,励精图治之时,国力上涨迅猛,令他十分眼馋。 一开始他还高兴,认为这两强相争,他们车迟国还能渔翁得利,可自他知道这两国国主皆曾受那位大唐高僧的恩惠之后,便放下了这个念头。 不过也怪不得人家三藏法师不跟他们结拜,原是已经叫大唐天子抢了先不如拜见王叔来的痛快。 国主不喜欢僧人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若因此恶了三藏法师,才是国之祸患。因而他是准备在散朝之后,私下再接见宴请这位天朝大师。 但听此刻国主却要叫三位国师来太师连忙拱手,正想要阻拦一二的时候,却听得小黄门来报:「陛下,三位国师与大唐使者在宫门外偶遇,此刻正在互相见礼攀谈。」 「这不是巧了么。」国主乐呵呵道:「快,将三位国师与大唐使者一同请入宫门之内。」 法海与小白龙也没有想到会如此凑巧。 竟然在宫门之外与三位国师偶遇,这错眼瞧去,三位国师虽然是精怪得道,但也颇有几分仙风,是有些真本领的,不过这真本领也都在修行之上。 好消息是他们三个并没有仗着国师身份把持朝政,只是在此兴建三清殿,传扬教统。便是花费了些劳力,还用得全是那些戴罪的和尚; 虽也带着这国主求长生而访道,不理朝政但听悟空昨日所探,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这国主昏庸无能,继位二十三年毫无作为,他不仅治国平庸,便是乱国的本事也一般,或许是有一位老太师有些能耐,勉强能维持朝政,尤其在兴道的花费上,国政支出也一直有所限制,却总能把握住一个平衡态势,不叫花费超标,也不让国主与三位国师不满。 可若叫这国主亲自执掌,这车迟国究竟是一副怎样的景象还真就不好说了,少不得要累及百姓。 若是这般想来,这国主或许也不算太昏庸。 很有可能就是他知道自己没有治国的本领,还不如放了权下去,叫臣子们辛苦,他跟着三位国师修道,岂不是逍遥自在? 双方相遇。 法海与三位国师还没做什么,反而是周围的人好一阵慌张,尤其是领着 大唐使者过来的那位城门统领,好巧不巧,他正好在双方视线交汇之处,卡在了中间。 咕嘟—— 他强自镇定,先看向了三藏法师,向着介绍道:「三藏法师,这三位便是我国的三位国师。」 然后又向三位大仙引荐:「国师大人,这位是自东土大唐而来,受唐王之命去访天竺的高僧三藏法师.哦,他还是大唐天子的结拜义弟。」 这统领在「东土大唐,唐王之命,结拜义弟」这三个词上加上了重音。 只是他介绍完了之后,双方都只是相互对视,无一人先开口说话,正在气氛似乎即将要降到冰点的时候,三位国师忽然开口大笑,声音之爽朗,如何像是个敌视佛门的道家人物? 再去瞧那边儿的三藏法师,也是一脸笑意,嘴角上扬,只不过相对于三位国师外放的热情,就要含蓄很多。 「贫僧唐三藏。」法海原来是客,先做礼,又指了指一旁的小白龙,道:「他是我的徒弟,西海敖烈。」 三位国师也连忙跟上,「贫道虎力」,「贫道鹿力」,「贫道羊力」。 「三位国师莫非知道贫僧名号?」法海好奇问了一句,因为他瞧见这三位国师的神情不太对。 「不敢说如雷贯耳,也当得久仰大名了。」虎力大仙再次拱拱手,道:「法师在乌鸡国的作为令贫道深感佩服,恨不能早得一见。」 鹿力大仙也后续跟上:「连佛门辩才第一的文殊菩萨都不敌法师佛法,辩佛失败后,甘愿自渡轮回,可见法师佛法高深,与那些欺世盗名的酒囊饭袋不同。」 「我等听路过车迟国的同道言说,便是连五庄观的镇元大仙对法师佛法品行亦赞不绝口,我三兄弟早在此等候多时,只等法师前来相叙如今听得法师入城,便匆匆赶来,生怕错过。」羊力大仙说完之后,伸手一引道:「国主厌佛,因而对僧人亦有成见,法师且先往三清观一叙,吾等自禀明了陛下,说通之后,再行交换通关文牒也不迟。」 小白龙一旁的小白龙听了眨眨眼,心说:「不对劲儿啊!你们怎么还吹捧起我师父来了?!」 正此时,一个小黄门引着一位内臣匆匆而来,高声道:「陛下请三位国师与大唐使者入殿。」 虎力大仙瞧那内臣,道:「陛下可知这位大唐使者是个佛门高僧?」 「知晓了,知晓了。」内臣连声道:「老太师已经向陛下陈述厉害,本就要亲自接见大唐使者,还准备遣小人去请三位国师同来,不料国师已经到了.诸位,请吧。」 内臣甩甩手上的拂尘,侧身相请—— 众人一同入朝,车迟国不算大,再加上这国王将本属于王宫修缮的一部分花费用在了求道之上,因而这王宫倒也显现出了几分古韵来。 入了殿,一朝君臣们观瞧三位国师与大唐高僧相处融洽,心中虽有几分怪异,但还是乐得见到这般佛道相协的场面。 法海将以往的说辞再说了一边儿,一旁的内臣向国主呈去了通关文牒,他看了之后,痛快拿出大印盖了印—— 场面十分和谐。 第一百八十四章 “难道是他?” 因为气氛融洽和谐,再加上三位国师有意亲近,便是对和尚十分厌恶的车迟国国主,也不知不觉间转变了心思。 原本他还想要让三位国师与这大唐御弟斗斗法,别叫人小瞧了他们车迟国,如今瞧见了这等场面,也只能是作罢。 心中还略有些失望,毕竟这等场面也不多见。 而最希望见到眼前这般祥和场景的,无疑是老太师。 其实老太师对着三位国师的存在并不抵触,毕竟只要国中稍有旱情,三位国师出手必定是马到成功,大雨顷刻而来。二十年来庇佑车迟国风调雨顺,且不跟那些以此敛财纳地的和尚一样,三位国师所求不过是兴建一座三清观,供养三清香火.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人家有求雨的本事,当然得供起来。 况且三位国师也极好说话,起初只是把着从那些拆了的寺院中抄回来的一部分财富,加急将三清殿主体早成,且第一时间竖起三清像。 往后这三清观已经盖了二十年,到现在还未曾尽全功,不是工程量大,而是三位国师不催 三位大仙本想要请三藏法师前往三清观坐而论道,却不想国主送还通关文牒之时,却先开口要赐御宴招待大唐圣僧,并且请了王后,三位国师以及太师一同作陪。 众人见国主盛情难却,便也就答应下来。 散朝之后,众人被请至了麟德殿以待宴会,国主则是在内臣拱卫之下去了后宫,自寻王后。 「陛下以往不是最厌僧人?怎么今日却想起来亲自招待这大唐来的和尚?」王后听了陛下所请,好奇问道。 「梓童,你道三位国师什么人物?连他们都敬重的高僧,岂是寻常之辈?」国主握着王后的手,笑道:「王后也去见见这位大唐御弟,当真是一表人才.可惜他是个和尚,不然寡人都想要将公主许配给他,将之招为驸马,留在本国。」 王后听了这话,也笑道:「陛下若是这般说,臣妾到真想要瞧瞧是个多俊俏的和尚.且待臣妾沐浴更衣,莫要冲撞了贵使。」 众人在麟德殿已经入席,因三位国师与法海皆不喜歌舞,便未曾唤歌姬排班显舞,只是给是三位国师上酒,问清楚喜好之后,再给三藏法师上茶。 众人只是谈论些风土人情,太师讲一讲本国习俗,三位国师说些山野趣闻,法海自然没有跟他们论佛,而是挑了些大唐盛景以言语呈现于他们眼前。 众人相谈甚欢,或许也都存了以言语相互试探之心,只不过大家点到为止,也并非有什么坏心思,倒也一副其乐融融之相。 车迟国的三位国师并非是寻常的山野精怪,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师承何人,但他们修行的五雷法乃是三清真传无疑 法海心中稍稍盘算了一阵,老君门下的人教子弟皆是人族,阐教最重出身,显然他们三个出自人阐两教的几率不大。而当年封神大战之后,截教虽然大败至一蹶不振,但并非断了传承。 通天教主门下尚有一位亲传弟子无当圣母维持教统,何况当年截教号称万仙来朝,大战之后散于人间的截教弟子也不再少数,只是尽皆隐世不出而已这三位国师很有可能就是因此得到了机缘。 只在此处猜测,也是徒劳。 法海见他这三位国师也都是爽利之辈,一番攀谈下来,已经是十分相熟,便开口询问道:「贫僧自入贵国以来,便听三位国师道法非凡,不知三位国师师承何处?」 三位国师相互对视了一眼,似乎达成了一致之后,由虎力大仙作答,只见他向着东海方向拱拱手,这才开口道:「家师乃是一位云游方士,传下我等本领时,并未告知我等他的尊号名讳不过师父收下我们的时候,叫我们面朝东海磕头,此后便叫 我们拜三清。后来我等又在锺南山修行,二十年前才下山来。」 「哦。」鹿力这是忽然开口道:「贫道隐约记得,当年有一位菩萨来寻师父,叫他痴仙法师乃是大唐高僧,可曾听闻过这等名号?」 这就说得通了。 「法师果然认得?」羊力大仙也站起身来,向着三藏法师的方向走了几步。 「贫僧那里认得这位大仙,只是知道「痴仙」的来历。」法海沉吟片刻,却道:「令师当年收下你们却不曾告知来历,如今贫僧虽然知晓,却也不好擅自透露况且只是一个名号,或许也不是贫僧所知晓的那位人物。」 「法师。」 虎力大仙上前拱手躬身一礼,道:「恳请法师不吝相告,贫道感激不尽这就去请国主撤了那灭佛令,还叫僧人传道。」 鹿力大仙与羊力大仙两个也连忙上前,三兄弟对视一眼,作势就要双手抱拳单膝跪下的时候,法海当即上前,以法力相托—— 「哎呀!」 虎力大仙只觉一股巨力将自己死死拦住,想要再下片寸却更无余力,心中一面惊叹这位三藏法师的法力,一面开口恳求:「求法师指点,我三兄弟修行几百年却不知恩师来历,连个尽孝之处都寻不到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法师难道忍心见我等欲报师恩却无门?」 鹿力大仙与羊力大仙也一同开口:「求法师指点。」 太师一旁看到这个景象,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小白龙更是长叹一身,自己刚才还是惊讶的太早了,吹捧师父算什么?现在若非师父拦着,他们就拜下去了。 法海沉吟了许久,开口道:「三位国师若起身,贫僧斗胆猜测一番。」 嘿! 三位国师齐齐一乐,立马起身向着三藏法师拱手一礼,道:「法师,请——」 小白龙见状心中也是无奈暗笑:师父这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就怕遇见这等人物。 「以痴仙之号行走三界的,还是在商朝时的一位大仙,他是当年截教教主的随侍七仙之一,唤作金箍仙马遂,自号痴仙。」法海对他三人说道:「至于他是不是你们的师父,在未曾得证之前,贫僧也不敢确认。」 「是了!」三位国师顿时名目放亮,虎力大仙喜道:「我师父定然是这位大仙无疑!」 羊力大仙却挠挠头,道:「截教我知道,听说不是已经被灭门了么?」 鹿力大仙一把将他的嘴堵住,怒目瞪了他好几眼,这才讪讪一旁道:「敢问法师,这随侍七仙又是个什么名堂?」 毕竟是千多年前的事情,他们虽有修行传承,但这些事情若无人告知,还当真就没有个了解的渠道,也是法海学识广博,再加上当年专程去了解过这一段大劫,因此才知道的比较详细。 毕竟佛门中不少真佛与菩萨,皆是当年封神大战之后,才转投佛门。 截教已经在三界销声匿迹千多年,他三个偶得了机缘才修行了几百年,再加上他们师父有意隐瞒,不知道随侍七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悟空原也是个修道的,且在三界横行多年,不也是在五庄观才得知三清究竟都是何方神圣? 何况是他们。 反正也闲来无事,法海便简单的将封神之战的过往讲述了些。 「果然!」虎力大仙听完了之后,一震手,道:「师父不告诉我等他老人家的来历,定然是怕我等道行低微,若走漏了截教传人的风声,引得当年对头寻仇,不能应付!」 那倒也不至于 一旁的老太师已经是听的神魂涤荡,这难道就是中原天朝的魅力么? 千多年前还有这等天地大劫, 引得这些神仙人物纷纷下凡应劫? 他也熟知本国历史,却丝毫没有相关记载毕竟立国才一百多年,顿时索然无味。 想去天朝,哪怕是当个县令呢 鹿力大仙一个不趁手,叫羊力大仙挣脱了开口道:「有没有可能师父是怕自己的行踪泄露?」 「混账,闭嘴!」 虎力大仙与鹿力大仙当即怒斥于他。 &:感谢他们看起来像狗其实就是狗的100币打赏~ 感谢虚空之翼100币打赏~ 感谢墨孑鱼的100币打赏~ 感谢梦想的鱼在天上飞1500币打赏~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二师兄,你不是人 就凭羊力大仙刚才这几句话,小白龙认为他跟师父在宝象国收下的一位记名弟子应该会有不少共鸣。 往往出其不意之言,细细琢磨之下还当真有几分道理。 「你们怎么不信?」羊力大仙急忙道:「当年难道不是那菩萨一来,师父便撇下我等走了么?」 虎力大仙与鹿力大仙闻言陷入了沉默,当即也不说话。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师父当年见过菩萨之后,便将他们放在了锺南山,自是一去便不复返。 「可知是哪位菩萨?」险些忘了此节,法海则回神过来,多问了他们一句。 「哪位菩萨?有几个菩萨?」羊力大仙愣了愣。 鹿力大仙一边捂着羊力大仙的嘴,一边儿道:「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小白龙: 小白龙有些信不过他说的话,他甚至怀疑这三位国师,跟自己以前一样,只知道观音菩萨这一个菩萨,但凡见了菩萨,也不管他真身是谁,全都是观音菩萨。 「阿弥陀佛。」 法海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他们三人的师父必然是痴仙马遂无疑,但凡他的师父换一位,恐怕在这佛门大本营都活不下去。 虽然是这一国的和尚作恶在前,却也难怪他们在车迟国的灭佛传道之举,灵山诸佛与菩萨们都视而不见,毕竟他们传自截教金箍仙,要处置他们三个.没有如来佛祖开口,谁敢妄动? 至于菩萨寻痴仙,有什么事情? 无论如何,三位国师见「认祖归宗」有望,此时已经想着要寻个机会去东海验证一番,说不定镇守金鳌岛的无当师伯会看在他们「截教传人」的份儿上,叫他们上去参拜祖师。 正此时。 外面有小黄门呼呵:「陛下,娘娘驾到。」 众人这才稍稍收敛些,起身迎接。 国主与王后进来之后,瞧见场面颇为凌乱。国主还道是他没来的时候,三位国师已经与大唐使者斗过法,心说:都怪王后焚香沐浴,叫寡人错过一场。 王后早听了国主之言,知道大唐高僧是个非凡人物,因此踏步进来之时就先往三藏法师处瞥了一眼,只扫过一眼她便正视前方,心中却道:这高僧确实仪表堂堂,可瞧着还是那副使更俊俏咦,他不是还没剃度?不如一会儿做个给他与几位公主做个亲,瞧瞧谁能得此良缘? 呀,不妥。 这等风流郎君谁得了也伤她们姐妹情,小心招至无端祸患。 国主与王后心中皆有所想,一路走一路打招呼,在主位入座之后招呼众人一同入席。国主随性,王后也没有架子,在场的众人处了老太师之外,都不拘谨。 「开宴!」 城外。 八戒架起了灶台,寻来了一口大锅,想着临了也让这群和尚做个饱死鬼,当然了.他熬制的不过寻常菜粥,菜是当地的野菜,米是这一路行来剩下的陈米。 今日正巧遇见城池了,便把剩下的这些陈米熬了粥,等临走的时候在当地购买一些新的。 毕竟这车迟国二十年风调雨顺,如果说吏治不算清明的话,但老百姓的粮食却一向充足,国库粮仓更是堆积如山,也用不着他们施舍这陈米。 而且还有一个让八戒想不到的事情,就是大师兄跑了一圈儿回来,除了将二十年前那些的苦主寻到.往后有冤屈的就很少。 尤其近十年内,几乎就没有几个喊冤的百姓,主要原因就是当年惩治了一批匪盗,再加上这二十多年来的风调雨顺,家家户户都有余粮不说,还颇为殷实.这恶人自然就生得少了。 这或许便是师父以往提到过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 辱」吧。 恶人少了,百姓便不受欺压,百姓不受欺压,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冤屈了。 刚一开始,这五百个僧人并不愿意交代罪行,还一个劲儿说他们都是冤枉的,便是大师兄身化万千,将诸多苦主都接来,他们还是不松口。 有许多和尚甚至还倒打一耙。 甚至以言语不断逼迫大师兄,说他不配当佛门行者,不说解救他们脱离苦海,竟然帮着外人一同欺压他们 恶人先告状的本事,他们是当真有一手。 若非此前伽蓝神与师父说的分明,倒叫他们得了逞。 最后还是大师兄发了狠,直接在他们面前念了一段儿经文,把个梵音伽蓝也差点直接超度去了极乐。 一双大耳朵贴在脸上的八戒,心说:大师兄多久没有念经了?还当真有些想念了。 还得是大师兄,才念了没几句,他们便一个个全都老实下来,声称感受到了佛法教诲,一个个争着抢着要交代罪行,甘心悔过。 这边儿正在审问记录,却见远远有三四十众百姓近得前来,瞧他们年纪少说也在五十岁往上,想来应当是本国的乡老们,却不知怎么来了这里。 「三郎,你怎么在此?」一乡老瞧见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连忙叫了一声,明明他离乡的时候这三郎还在田间劳作,却不料如今却跑到了自己的前面。 「东叔。」那三郎见了东叔连忙上前,哭诉道:「东叔啊,我爹娘冤情有诉了,有诉了!」 正此时,又有几个乡老也瞧见了自家乡亲在此,有些是后辈,有些是平辈,具是当年受了寺院欺压的。 众人七嘴八舌,才将此地发生了什么事儿讲清楚,这些乡老们听了一个个也是义愤填膺,见这位路过行僧要伸张正义,清理门户,更是要帮帮场子。 不说此刻被大圣请来的这些苦主,便是他们这些乡老,当年难道就没有在这些和尚手中受过委屈? 正巧一个当九个用的悟净,此刻已经将这些人的罪状全部记录完毕,这些乡老们便拍着胸脯道:「几位不如与我等一同面圣,将此罪状呈于圣前。」 「还没问诸位此去面圣,是为了何事?」 「一春少雨,恐夏月干荒.因而特来请国师祈一场甘雨,普济黎民。」 大圣想了想,道:「诸位乡亲稍歇片刻,俺老孙嘱咐这些罪僧几句再行如何?」 「小长老尽管吩去忙,我等走了一路,正巧歇歇腿.」 八戒也笑道:「老猪这里有刚煮好的斋饭,诸位老人家可要用些?」 「哈哈哈——」一老头摸着花白胡须笑道:「我等正要进成去,正是嗅着这粥香而来,且给老汉施一碗粥来。」 另一老叟也笑道:「你们这些路过的和尚果真跟这些害人精不同,以往都是他们和尚来向我们化缘,不是酒肉还不行如今想不到小老儿还有向僧人讨粥的时候.嗯,真香!」 许是这些老人见多识广,竟也不畏惧八戒这等相貌,一个个还上去跟他攀谈起来,询问一些熬粥的技巧。 趁着他们吃粥的空挡,大圣化身而出,纵身跃入了城中,化作青烟飘至师父所在.看到师父正在享受国宴级别的斋菜,便是八戒的手艺再好,那锅里的粥也不香了。 不过还是正事要紧,大圣传音师父,禀明了情况,随后便得了师父的吩咐。 这边儿大圣得了师父回应,返回城外,回至了真身之中。 「大师兄,师父那边儿怎么样了?」 「师父与小白龙被引为贵宾,此刻正在享用国宴呢。」 啪—— 八戒当场就把手中的刚吃完粥的碗扔了, 口称:「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二师兄,你不是人。」 八戒怒道:「你也不是!」 悟净:「小弟不用吃饭。」 八戒扭身就要去砸锅,还是大圣一把将其拉住,道:「师父有令,叫我带你们进城,在宫门外听宣忘不了你的份儿,师父早给你留好了。」 「嘿嘿嘿这还差.不对,我就知道师父心里装着老猪,怎肯独自享福?」 「陛下。」 这边儿法海刚给了悟空回应,便起身向着国主一拱手,道:「贫僧入城之前,瞧见有道士驱策五百僧众受苦.」 「唉!」羊力大仙借着醉意,最先开口道:「这等欢畅时刻,何必提那些人来煞风景」 第一百八十六章 如今又轮到你们吹捧我大师兄了? 这羊力大仙虽然好酒,却似乎不胜酒力,痛饮了几倍下肚之后,便已经是展露出了一副醉态。 席间也闹出了不少的窘迫笑话,不过也是他的真性情,法海对此自然不会见怪,其实很多时候跟这样的人物打交道,反而更加轻松。 要说这时候羊力大仙跳出来打断三藏法师之言,能有什么心思? 不过是他听三藏法师提起那五百僧众,心中下意识认为是三藏法师想要趁机求情,让国王宽恕了这些和尚罢了,这不正是彰显和尚慈悲的好时机? 这些和尚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看在三藏法师的面子上,说放也就放了,并不是什么为难之事。 可难免会叫心里不痛快,因此羊力大仙便趁三藏法师话未曾说完的时候,接着酒劲打断,以防坏了这才处起来的交情。 羊力大仙这点儿心思,全都写在脸上,在场的人瞧的一清二楚,另外两位国师也少见得没有阻止,便是因为他们也是一样的想法,认为此刻三藏法师出言是想要解救了这些僧人脱困。 而坐在上首的国主,见三藏法师的话被羊力大仙打断,稍稍皱了一下眉,似乎闪过了些失望之情。 就好似他更想要听三藏法师说出要解救僧众脱困,从而引出佛道两家比试神通,也叫他能开开眼。 众人的神情自然也躲不过法海的双目,全都被他瞧在眼中。 他此刻神情颇为严肃,念了一声佛号之后,沉声道:“贫僧见五百僧众受苦,便以法眼观瞧,却见他们身上业障缠身,罪孽深重.” 三藏法师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惊,他们万万没想到三藏法师开口竟是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还站着的羊力大仙有些迷糊,下意识开口问道:“什么业障?多深的罪孽?” 鹿力大仙一把将他拉下来,示意他先不要多言,且听听看三藏法师欲意何为。 国主与王后娘娘见了这等场面,下意识就把身子坐正。 那老太师看向三藏法师的神情却愈发复杂,或许三位国师只知道这些和尚不是善类;国主与王后娘娘只当他们是没有本事念空经的和尚,再加上要讨好三位国师,便将他们赐给了三清观做工受苦但他知道,这些和尚当年在车迟国究竟是怎样一副景象。 也正是如此,他才知道这三位国师兴建三清道观这点儿小小的要求,比当年佛寺之盛是多么微不足道。 “此类僧众有欺佛之罪,已在人间受苦挨灾二十年,如今欺佛之罪难满,但人间所犯之恶行尚不得惩因而贫僧斗胆将我的三位弟子留在城外,叫这些僧人一一交待他们经年所犯之罪,并且全部记录下来。”法海见众人神情愈发镇惊,语速也快了几分:“如今我那几位弟子已经将之罪行记录完毕,又恰逢三十余众乡老入朝求雨,便叫他们一同过来了,如今——” 说到这里,法海稍稍感应了一下,等他听到宫门之外传来惊呼之声的时候,开口道:“他们已经到了宫门之外。” 他这边儿话刚落下,便有守门的侍卫急奔而来,口中大呼:“报——” 入殿之后,跪在陛下面前,道:“启禀陛下,有祥云忽至,而后天降神僧,缉拿了五百僧众落于宫门之外;又有三十多乡老朝上,言说一春少雨,恐夏日逢旱,特求国师祈雨,降下甘霖。” 哎呀! 那国主听了“腾”的一声,当即就从座位上站起来,看向了正对面的三藏法师,只是不知道是惊叹他的作为,还是惊叹那驾云天降的神通。 三位国师也面面相觑,似乎被震惊到不知该如何言语,这当真是佛门高僧? 竟能做出这等大义灭亲的之举? 毕竟佛门之中多为亲亲相隐,如三藏法师这般行事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陛下,三位国师不如先去见见他们,再做定夺。”一旁的老太师此刻都不只是该喜还是忧。 他也是个有见识的,知道这世上除了妖魔鬼怪,还有诸天神佛。 得罪了妖魔鬼怪可以请诸天神佛显灵降服,可得罪了诸佛与菩萨们,在西牛贺洲.还能去求谁?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和尚在车迟国霸道横行却无人敢管,如今他老太师执政之后,也并没有对这些和尚投狱问罪、明正典刑,只是叫他们在三清观内受苦挨灾的原因之一。 凡人之于神佛无力。 二十年对许多凡人来说,已经算是三分之一的寿数,甚至可以说过了大半辈子.可对付神佛们来说,不过是一个打盹儿的功夫。 如今虽然是三清观得了势,可谁知道诸佛与菩萨什么时候就想起了此处香火?到时候在来降下报应,总得有个能说得上话的吧? 老太师未曾同国主以及诸多臣工一般,一同攀附这三位国师,未尝没有这个缘由。 只是没想到,诸佛与菩萨没等来,却等来的这位大唐高僧,要将这群和尚以国法明办了。 如今人家的状子,连带着认罪书都写好了,若他们朝廷却不受理,恐怕还要另起波折。 眼下他也没有什么好的万全之策,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其实还有个更可悲的事实他已经意识到了,就是他的想法恐怕根本不重要,到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更遑论见招拆招了。 国王已经应了老太师的话,起驾一同前往宫门。 这事儿动静儿有点儿大了,又是祥云又是神僧,如果不出意外,周边儿的百姓要比他们更先到。因此出发之前,已经遣了御林军去维持秩序,以防百姓拥挤,生出踩踏事故。 不多时,众人行至宫门之前。 见了五百僧众跪在宫门之外痛哭流涕,三十多个乡老同周边的百姓言语的时候指指点点,最前面站着三个形貌各异的长老,叫人一眼瞧过去还以为妖怪。 羊力大仙正要动手的时候,被鹿力大仙一把按住,在他耳边小声道:“那是三藏法师的三个弟子。” “陛下,此乃是贫僧之前提到过的三个弟子——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 国主瞧了也不害怕,只觉着有趣:“既是法师的徒弟,快些请上前来。” 大圣等人近前来,除了悟净认认真真行了一礼,悟空与八戒皆是随意拱拱手,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王后娘娘面目慈祥,她起初虽也惊了片刻,但知他们具是三藏法师的弟子之后,便好奇问了一句:“不知是那位长老驾了仙云,携众人而来啊?” 大圣当仁不让,竖起大拇哥指了指自己,道:“正是俺老孙。” 王后娘娘瞧大圣伶俐的模样,心中喜欢,笑道:“小长老好俊的本事,可惜本宫出来的迟了些,没这个眼福能瞧得上。” “不过是一些寻常腾云驾雾的本领,算不得厉害,算不得厉害。”大圣连连摆手。 “孙大圣此言差矣!!”却是那虎力大仙一旁开口道:“陛下,娘娘这位孙大圣可不得了,乃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他一个筋斗就能翻十万八千里,放眼整个三界也没多少有这般能耐的。” 小白龙一旁听了这话,心说:得,如今轮到你们吹捧我大师兄了。 “嗨——”第一次见面就被对方以这等言语夸赞,叫大圣还有些不好意思,一旁笑道:“那些陈年往事,还提它作甚?到是三位国师,所修祈雨的五雷法.非三清真传不可习得,才是大造化。” “哈哈哈哈——” 虎力大仙一时忍不住大笑,显然受到了大圣的认可叫他十分欣喜。 双方相互吹捧之间,场面也愈发融洽,八戒四处张望一阵儿,凑到了师父身前,小声问道:“师父,猴哥说你给弟子留着一席御斋.” “悟净!”法海唤了一声一旁抱着状纸的悟净,道:“且将你手中的认罪书,呈于陛下观看。” 第一百八十七章 术业有专攻 书页很多。 这五百僧众,一个人的纪录少则七八页才能详细,多则需要十数页,也就是悟净九心一体,大圣也在一旁帮忙,才能如此快完工,不然这等量的工程,当真叫一个人审理,恐怕得审个几天几夜。 那国主将厚厚的一摞认罪书放在身前,翻开最上面的几页瞧了一阵,瞬间就变了脸,在王驾之上愤然起身,伸手怒指众僧:“尔等好大的胆子!当真该死!” 国主这些年来一心修道,少有这般发怒的时候,此刻忽然展露了些脾性,到也真有些君威。 “吾等该死!情愿认罪,以正国法。” 僧人们见国主开口,便当即跪在地上认罪伏法,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啊这——”这场面只把国主愣在了原地,他当年继位的时候年纪也不算小,自然知道这些和尚当年在车迟国是怎样一副嚣张姿态,甚至还能插手一国储君的废立,也多亏了他父王只他一个儿子,否则现在坐在王位上的还不知道是谁。 当年为什么要借着三位国师的力强行下了敬道灭佛的令? 当真是因为众僧求雨求不来么? 国主眼中露出惊骇之色,向三藏法师询问道:“他们怎么如此痛快便认了罪?”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许是被贫僧门下这不成器的弟子,以佛法感化了吧,这才诚心悔过。” 王后娘娘也问了一句:“不知是哪位高徒?” 八戒指了指猴哥,道:“还是我大师兄的本事。” “小长老除了有腾云驾雾的本领,竟然也有这等劝人向善的佛法?”王后本就喜爱大圣,这一听更是喜道:“本宫以往也曾念过佛,可惜后来就断了.小长老若是有闲暇时,不如” “娘娘误会了。”法海这边儿赶紧出言打断,道:“贫僧这徒儿善用的是超度经文,这经文只念得恶人听,不可入了善者耳。” “原来是这样。”王后面带失望。 “贫僧观瞧娘娘累世积福,才有今日母仪天下之贵,若不弃时.贫僧动身西去之前,可为娘娘诵经祈福。”也是法海瞧出了这位王后娘娘乃是心善之人,才有了这番应对,否则多少叫她知道知道悟空经文的厉害。 “是极,是极。”一旁的大圣也连忙说道:“我师父才是真正的大德高僧,俺老孙学来的不过微末,距我师父差了十万八千里.”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先谢过圣僧了。” 这边儿话了—— “老太师。”国主唤了一声当朝太师。 “老臣在。”老太师连忙来到驾前,瞧着陛下手中的认罪书,他心中明白,这件棘手的事情是要叫自己来办了。 “触目惊心啊——”国主指了指面前的认罪书,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之态,言语悲切:“想不到这些僧人具是叵测匪类,不仅欺佛不敬,而且还犯下如此多不可饶恕的罪状,这一桩桩,一条条,寡人看在眼中,却字字如刀戳在心里。” “传旨,令以老太师主审,刑部、大理寺、京兆尹辅之协同彻查。”说完这一句,这国主稍稍顿了顿,又看向了三位国师,道:“三位国师,兹事体大,还请一位国师作为监察,从旁监督,不至于办出冤假错案。” 羊力大仙刚准备站出来,就被鹿力大仙伸手挡了回去,然后他踏步走出来,道:“贫道愿走一趟。” 说完之后,他对羊力大仙说道:“一会儿大哥还要施法祈雨,你好生协助。” 羊力大仙听了这话,用力拍拍胸膛,道:“包在我身上。” 然后他运转法力,将酒气逼了出来,顿时清醒不少.法海一旁瞧的清楚,这羊力大仙不说话的时候,借着颌下的一把山羊胡子,到显得更有几分修为。 老太师也连忙指派着人马将这些犯僧先压入监牢之中候审。 犯僧们被压入打牢,但百姓却没有散了,不是为了其他就是等着观礼,纵然已经看了多次,但每逢三位国师设坛求雨的时候,他们都会出来观瞧。 以表敬意。 那国王好奇看向了法海,询问道:“法师乃是大唐高僧,跟这些罪僧自然不同,可懂得求雨之法?” 法海想了想,道:“阿弥陀佛,不满陛下言说,贫僧修习佛法虽多,可一身修为皆在降妖除魔之上,祈雨之术却未曾修行。所谓术业有专攻祭天祈雨之术,还是由三位国师来操持。” 一旁的虎力大仙见状,连忙道:“陛下不知道,似三藏法师这等高僧,除了降妖除魔的法力之外,最擅长的乃是超度亡灵.甚至有起死回生的能为。其实祈雨之术,也是小道就贫道得知,孙大圣便有一身呼风唤雨的手段,降下许些甘霖来还不是举手之劳,挥袖而至?” 羊力大仙却一指法海身边儿的敖烈,道:“此位乃是西海龙王三太子,兴云布雨不过化身上天,一个喷嚏的事儿法师倒也不必顾忌我等颜面而藏拙,难道我兄弟是小气之人,容不下真高士?” 哎呀! 竟然是龙王爷家的太子? 羊力大仙这一出口,却叫在场的众人登时乱成了一锅粥,纷纷把目光汇聚过来。 什么大唐高僧、什么齐天大圣.还是龙王三太子更实在。 本就不算低调的小白龙,顿时备受瞩目,他瞧了瞧师父,见师父并没有什么表示,心说:此番不能落了师父的名头,全凭他们吹捧不能彰显师父的风范,且待我展露真身,叫他们瞧瞧厉害。 心中的念头刚落下,便见他化作一道白光,腾身而起,人还在半空中,便已经有了飞龙在天之势。 天空中顿时传来了一声震响,乃是正宗的龙吟之声。 唰—— 只见小白龙在云层之上舒展身姿,将真龙之躯展现在了众人之前,所谓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威风凛凛! 百姓连连拜见,车迟国的大臣们也忍不住下拜。 国主与王后娘娘若非仗着身边两位国师扶持,恐也早拜服了下去。 小白龙在云层之声打了几个喷嚏,咳嗽了几声,只当是响了几声雷,后又降下了大约不到一炷香时间的些雨,才自天边飞还。 落地之后,他向那国主道:“先润润土地自是无碍,可当真要兴云布雨时,还需要玉帝下旨,这就要仰仗三位国师的手段了。” 大花轿子人人抬,三位国师一直恭维自家师父与大师兄,他自然也是要礼尚往来。 此后就是打扫了坛场,国主引着王后与众人上了五凤楼,而两位国师出了坛门外,上了一座三丈多高的高台之上,法海远远瞧的清楚—— 高台左右插着二十八宿旗号,顶上放一张桌子,桌上有一个香炉,炉中香烟霭霭。 两边有两只烛台,台上风烛煌煌。炉边靠着一个金牌,牌上镌的是雷神名号。 底下有五个大缸,都注着满缸清水,水上浮着杨柳枝。杨柳枝上,托着一面铁牌,牌上书的是雷霆都司的符字。 左右有五个大桩,桩上写着五方蛮雷使者的名录。每一桩边,立两个道士,各执铁锤,伺候着打桩。 台后面有许多道士,在那里写作文书。 正中间设一架纸炉,又有几个象生的人物,都是那执符使者、土地赞教之神。 想来这就是驱使那五雷法降雨的关键所在了,法海仔细观瞧,这等法门他也是第一次见,便是学不来,也能长长见识。 虽听小白龙囫囵讲过一次,但跟此刻亲眼观瞧时,还是有不小差距。 瞧那虎力大仙直上高台立定,接过羊力大仙递过来的宝剑与黄纸,只见他手执宝剑,口中念咒,将一道符在烛上烧了—— 那羊力大仙就拿过一个执符的象生,一道文书,亦点火焚之。 正此时,就听见一声令牌震响,宛若雷霆。 片刻之后,呼—— 半空中便风声作响,吹得杨絮随风起。 “当真来风了!” 众人抬眼观瞧,法海与大圣更是运转法眼,直透重霄,正瞧见了云中司风的风婆婆与巽二郎,心中不禁叹服:这三清道法果真非同小可,当真烧了文书,便能请下降雨的旨意。 虽然如今玉帝下凡微服私访,但坐镇凌霄宝殿的紫薇大帝同样也有这个权限。 虎力大仙又执令牌,烧了符檄, 又是一声雷动,只见那空中云雾遮满,此番来的是推云童子、布雾郎君,皆是雷部所属。 等云层遮盖了个差不多,虎力大仙动了第三声响,有见邓天君领着雷公电母隐匿云层之中—— 咔嚓—— 轰隆隆! 此番乃是真雷炸响,百姓们已经纷纷各自寻找避雨之处,也有不少将水缸推出来接雨的。 好一阵雷鸣电闪之后,虎力大仙响了他的第四声雷! 法海身边的小白龙开口道:“师父,我爹与三位叔伯可能要来了!” 果不其然,此刻法海已经隐约瞧见了四海龙王的身影,一齐拥至。 法海心说:这五雷法可当真了不得,唤来兴云布雨的不是雷部正神,便是四海龙王,寻常地方降雨如何能使唤得动他们?无非就是当地的司雨龙神领着随配的雨部行事而已。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你这俗人早该离去 雷声阵阵,分外响亮,把那锁在大牢之中的罪僧惊得三魂离体,生怕遭受了天谴。 整个车迟国灰蒙蒙一片,顿时龙施号令,雨漫乾坤,正所谓神龙奉命降甘霖,霎时陆岸滚波涛。 这场好雨,足足下了三个时辰,下得那车迟一国,里里外外,水漫了街衢。 见着雨势不停,百姓大呼:「雨彀了!雨彀了!十分再多,又渰坏了禾苗,反为不美。」 却见国主早也派人传令去,五凤楼下听事官策马冒雨去了祭坛之上报曰:「国师,雨彀了!」 嘭! 又是一声震天响,这一声最大,甚至盖过了雷公响得真雷。 也是怕雷部正神与龙王听不真切,不能分辨。 这一声响动之后,先停了风,再止了雷鸣电闪,随着小雨淅沥渐渐云开雾散。 大圣见那雷部邓天君与雷公电母以及四海龙王都在,便对师父说道:「师父,俺老孙上去见见朋友,去去就来。」 说罢之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入云端,道一声:「老邓,老龙王,且留步片刻,俺老孙来也!」 小白龙见了也一旁道:「师父,家父既来,弟子理当拜见。」 「快去,莫要怠慢了。」 小白龙也飞身而上。 大圣瞧他们还往云层里藏,怕凡人瞧见了他们的身形,却听大圣道:「掀开了云雾,尔等降下甘霖,普济万民,乃是功德之举,怎还怕人瞧见了?」 众神仙听了一起笑骂泼猴,明明是他要显摆人情能耐,却以这般言语甩在他们身上。 话是如此,他们也就散了伪装,真真切切在车迟国百姓面前显灵,引得万民见礼跪拜。 他们几个对视一眼,却也不理上来找他们叙旧的大圣,只向着下面的三藏法师齐齐拱手,道:「感谢三藏法师收下大圣为徒,用心约束教导,为三界除去一大祸患,法师功德无量。」 这言语可把个大圣气个够呛,掏出金箍棒指着他们道:「呔!莫非欺俺老孙棍棒不重?看打!」 「哈哈——猴子又撒泼了,我等去也!」邓天君一卷祥云,带着雷部正神返回了天庭,不跟大圣做多纠缠,嘴上占占便宜就行了,当真打起来只凭他们几个不是对手。 难得能瞧见大圣吃瘪的时候,这可是个大大的谈资。 大圣自落下云层,故意道:「师父,他们仗着您的威,却这般捉弄俺老孙等取经功成,且去拆了他的雷府。」 三位国师与国主瞧见了,心中难免羡慕,他们虽然有祈雨之法,但厉害是这老君亲自创立的五雷法,虽然能将这些真神龙王求来降雨,但也难说上半分话。 搞不好.人家根本不待见他们。 毕竟舒舒服服各自歇息,三界寻常降雨本自有章法调度,那里用得着他们? 但老君这五雷法,且叫他们当不了甩手掌柜,也就是懂的以此法求雨的全真少之又少,不然若几个地方一同求雨,却叫他们如何有个歇息腾挪的时间? 还是这三藏师徒有本事啊,前番大圣与雷部众神的言语打闹,以及众神向三藏法师行礼,无一不彰显他们的身份不同。 片刻之后,见过了父王与三位叔伯的小白龙也返了回来。 西海龙王更是亲自脚踏凡土,对着三藏法师躬身行礼,道:「小子拜在圣僧门下,一路劳烦圣僧费心了。」 「敖烈资质不凡,品行兼优,难得也有一副慈悲心肠,便是没有贫僧教导,将来也必成大器。」法海笑道:「龙王有子如此,才是福分。」 听三藏法师夸赞自家儿子,西海龙王一脸的笑意根本掩藏不住,可见也是发自内心的自豪。 「还没有谢过圣僧对我那侄儿的指点之恩。」西海龙王又向三藏法师一礼,此番是为了黑水河的小鼍龙,「他生性莽撞,前番若非法师从中斡旋,恐也是犯了天条大忌,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如今化险为夷,还喜得良缘,全赖圣僧操持,小王感激不尽。」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道:「龙王不怪贫僧乱点鸳鸯谱,贫僧早乐矣!」 「鼍洁传书来,言说圣僧取得真经回返路过黑水河之日,便是他大婚之时,到时还请圣僧一杯喜酒,圣僧万勿推辞哦,圣僧不饮酒,一杯茶总也饮得。」 「哈哈哈哈,请了贫僧保媒,到时贫僧必然到场。」 双方又是一阵言语,最后西海龙王向三藏法师一拱手,道:「小王祝圣僧此行一路顺畅,早日取得真经,若有差遣,只管叫大圣一个跟头翻至四海吩咐,小王必至。」 说罢之后,他便腾身而起,与三位兄弟站在一处,向着三藏法师齐齐拱手道:「吾等告辞了。」 说完便见祥云遮盖,分散了四方。 什么叫涨了见识? 三藏法师果真高僧,便是神仙龙王见了都得以礼相待.他这国主与三位国师.人家们别说言语一声,便是看都没看一眼。 「圣僧好本领。」国主此刻才算是对这位三藏法师心悦诚服,便是此前三位国师已经吹捧了许久,也不及雷部众神与四海龙王的拱手一礼。 那猴儿上窜下跳,说什么五百年前大闹天宫,还不是被这圣僧降服? 怪不的唐王都要跟他结拜,怪不得宝象国与乌鸡国的两位国主不愿意放他离去,若得了这等高僧相助,何愁国不兴旺? 这等去往灵山的「真佛」,怕是他们这些小庙也容不下,也正是这等高僧,才敢做出要将一众罪僧惩戒于国法之事。 念及此处,国主忽然就没了兴致,起身道:「寡人乏了,就有劳两位国师,代寡人相陪圣僧。」 虎力大仙与鹿力大仙当即面露喜色,心说:你这俗人早该离去。 王后娘娘到是多有不舍,可她看出国主心思低沉,便也一同相伴离去,路上询问:「陛下怎么忽然败了兴?」 「啊」国主长叹一声,道:「这等人物多看一眼,心中便更痛一分,不如不看,眼前清静些。」 「陛下好贪的心。」王后笑道:「一朝国政有老太师主持,风调雨顺也有三位国师祈福,陛下只当个甩手掌柜,已经尽享至尊荣华。不过.这位大唐圣僧,恐还瞧不上咱们这等蛮荒小国。」 「呵呵呵呵。」国主笑了一阵:「原来王后什么都瞧在眼里。」 「陛下还要装糊涂么?」 「先装着吧。」国主口中哼起了小调,道:「也没几天轻松日子过喽,趁着这几天好好享受享受。」 三清观。 国主走后,自然是三位国师做东,那鹿力大仙听闻了三藏法师要去三清观做客,便撇下了老太师,留下了几个弟子在侧以作监察,急忙返回来三清观。 天大地大,这时候与三藏法师论道最大。 这三清观修了二十年还在修缮之中,一来是三位国师催得不急,二来是做工的匠人是论天得工钱,三来才是慢工出细活。 却也可见是个灵区高殿,福地真堂,两边道士奏笙簧,正面高公擎玉简。 法海与几位弟子入殿之前瞧的分明,殿门前挂一联黄绫织锦的对句,绣着二十二个大字,乃是:「雨顺风调,愿祝天尊无量法;河清海晏,祈求万岁有余年。」 众人言说,这才正常道观门前楹联正经张挂,似五庄观那般,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入内之后,也见有七八 百个散众,司鼓司钟,侍香表白,尽都侍立两边。 正殿之上,供养的自然就是三清雕像,太上老君、元始天尊与灵宝道君。 法海虽说是佛门人物,但对于别家祖师也常怀敬意,此刻见到三清像,便也请了香,众弟子有模有样,跟在师父身后。 三位国师见了三藏法师这般行事,更是心中惊叹,这般胸怀如何当不得在世高僧?反正叫他们给佛祖上香这种事情是万万做不来的。 「请!」 三位国师请了三藏法师入座,然后对大圣等人说道:「贫道三人欲同三藏法师论道,诸位长老若旁听或参与时,自行入座即可;若不耐经文,便唤几个弟子,在观中随意转转,这三清观虽大,却也没有什么禁忌之处。」 八戒当先起身,道:「可有什么点心吃食?老猪腹中饥饿多时。」 他也不装,饿了就是饿了,师父答应的御斋是泡汤了,此刻他们要在这三清观中论道,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他可受不住 「各种水果点心管够,皆是御厨所制。」 哎呀,难道师父没哄我? 是应该了此处? 八戒跟着一个小道士去了偏殿。 小白龙对道经不感兴趣,向师父禀明了之后,问清楚了三清观中的演武场,便去练枪去了。 大圣则是坐在了师父一侧旁听,想要瞧瞧这三位国师在道法上的造诣究竟如何。 悟净是来者不拒,所学越来越杂,也就是他九心一体,才能如此兼顾且杂学而精,这份能耐便是大圣也十分羡慕。 论道开始,三位国师所学不多,只一遍《黄庭道德真经》博大精深,便足够叫他们修行一辈子。 这经文大圣也知道,学得比他三人还深.自论道开始,便是大圣应对,再往后便成了大圣对他们三个的单方面指点 虎力大仙心生挫败,但眼前之人毕竟是大名鼎鼎的齐天大圣,只是没想到他不仅仅是个耍棍弄棒的,对道经领悟也有如此深的见地。 鹿力大仙感叹:怪不得五庄观的镇元大仙都要夸赞,盛名之下无虚士,且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请教一番。 完了。 羊力大仙面露悲色:我兄弟是三人在《黄庭经》的领悟上,竟不如一个和尚,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侍奉三清? 师父,弟子不孝——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这都什么左道神通? 念及此处,羊力大仙忽然起身,一头就向边儿上的柱子上撞了过去。 好家伙! 也就是悟净九心多用,及时瞧见了这一幕,便飞身而出将其一把拉住了,不然非叫他撞一个头破血流。 羊力大仙忽然犯病,把众人也吓了一跳,便是法海与大圣也没能事先预料,不过他俩也瞧见了,正要出手的时候,见悟净已经动身,便稍缓了缓。 等悟净将他拦住的时候,才同另外还有国师一同起身,走上前去。 「三弟,你这是做什么?」虎力大仙知道这老三性子犯倔,犯起犟劲儿来,颇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势头。 只不过这病寻常不发,只是受不得刺激,已经二十多年未曾犯过了,因而没有防备。却不料此时发疯,倒叫他们措手不及。 「多谢长老出手相救。」鹿力大仙没忘记向悟净道谢,毕竟刚才那一下速度快、力道足,真要让他撞瓷实了,还不知道要撞出个什么下场来。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这看似木讷的沙悟净,竟然还有这分能耐。 当然了,也是他们不知道,三界之中能比沙悟净心眼更多的也没有几个了。 好不容易将羊力大仙拦下来,另外两个兄弟瞧见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挫败之相,便也知道他心中究竟作何想。 毕竟自己精修了一辈子的东西,还不如一个外行,这种打击确实放在谁身上也受不了,何况老三的性格又比较轴,就难免会生出这样的事端来。 念及此处,他们两个也是一副哀声叹息的模样。 大圣在一旁笑道:「道经不如俺老孙有什么可丢人的?你们只见我现在是和尚,如何知道我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本事,全是自道家学来?此前又在五庄观得了镇元大仙亲传指点.算起来,少说也修了小千年的道,你们才修了几百年?」 听大圣这样一说,三位国师的心中就立马舒坦了很多了。 只不过大圣说完这句话还瞧了一旁的悟净一眼,但并没有多说些什么,生怕讲出来真叫这三位国师招架不住这般打击。 沙师弟不愧是师父九世怨念所化,可这九世怨念遗留下来的并非只是执念,连师父那恐怖的悟性也继承了下来,九心同体的可怕之处,他们一路上已经领教过多次了,也就是沙师弟修行时间短大圣甚至认为假以时日,自己这位沙师弟,恐怕境界修为还要在自己之上。 当然了,这是大圣自己的猜测,至于沙师弟究竟能够走到什么地步,全看在自己能不能善用这九心一体的天赋,因为有些时候自身的天赋,也会成为禁锢自己的枷锁。 好不容易等三位国师稍稍平复回神,大圣忽然又问了他们除了那祈雨的五雷法与这修行用的《黄庭经》之外,可有什么别的神通? 其实大圣也是瞧这三位国师都是性情中人,再加上当日自己在五庄观,受镇元大仙指点之时,方知什么是大能气度,既然镇元大仙能够不吝师门,传授自己诸多道家真诀如今自己遇上了真修道的道友,当然也要将这段儿香火情传承下去。 只是他三人天赋有限,太过高深的道法,恐也学不来。 否则也不至于只学了个祈雨的五雷法。 适才他们求雨的时候大圣瞧得明白,那施展五雷法并不需要太过高深的道法,主要是在那些令牌、敕令、文书以及祭坛的布置上,至于施展五雷法时究竟需要多少法力.说句不客气的话,只要将足够将那令牌震响即可。 虎力大仙见大圣问的认真且诚恳,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开口道:「贫道会坐禅!」 鹿力大仙也也开口道:「贫道也善隔板知物之法。」 羊力大仙想了想,道:「贫道养了一 条冷龙。」 大圣: 「还没有什么别的神通?」 虎力大仙沉吟片刻,咬牙道:「再有便是吾等兄弟压箱底的保命绝学了。」 大圣眼前一亮,道:「正是要看三位道友的真本领。」 「贫道被砍下头来,又能安上。」 「贫道若剖腹剜心,还再长完。」 「贫道在滚油锅里,也能洗澡。」 大圣想要掀桌子了:这都什么小儿科的左道神通? 法海也长叹一声,别家的妖精修行神通,都是盘算着怎么把别人弄死,这三个.分明是想要把自己玩死,又怕当真把自己玩死。 这些神通有什么用? 见了对头,却先把自己的头砍下来,再问对面怕不怕? 大圣琢磨了一阵儿,道:「俺老孙自镇元大仙的五庄观中,也学了几样道法,如今瞧见了,到与三位道友有缘,不如切磋一二如何?」 「求之不得!」 第二日。 国主请三位国师与三藏师徒入宫赴宴,来的却只是三位国师。 「圣僧怎不来?」 虎力大仙低头道:「圣僧今日一早已经启程西去了。」 「哎呀!」国主还没说话,那王后却先开口道:「那圣僧不是说他临走前要为本宫诵经祈福么?怎就不告而别?」 「娘娘不知。」鹿力大仙说道:「圣僧昨夜在三清殿诵经一晚,正是为娘娘祈福,并且有一件圣僧亲自开光的法器在此,让贫道转交给娘娘。」 鹿力大仙呈上来一块儿雕花玉坠,隐隐闪耀着温润的佛光,王后娘娘刚带在身上的时候,似乎便有一道宝气在她周身环绕,顿觉神清气爽,头脑清明,这股精神头似乎让她觉着自己年轻了十几岁。 王后娘娘的身上的光彩,在这一刻是遮不住的,但众人瞧的清楚,这光彩并非是那玉佩的发出的,更像是娘娘本身的特质被激发出来,可还不等众人多体会几眼,便很快收敛了回去。 羊力大仙忽然开口道:「陛下,圣僧还叫贫道等人传一句话过来。」 「什么话?」 「圣僧言说,道、佛、儒三家皆有所长,亦各有所私,望陛下以国之至尊居中把持,敬僧,尊道,更要养育人才,如此才保得江山永固。」 江山社稷,还是在于养才。 国主长叹了一声,佩服道:「果真是大德高僧,寡人诚服矣。」 国主起身向着西边儿拱手一礼,道:「圣僧之谏,寡人谨记,指点之恩,感激不尽。」 说完这一句,国主忽想到了什么,好奇问道:「听闻昨日三位国师与圣僧师徒切磋道法,不知可有所获?」 虎力大仙笑道:「受益匪浅,圣僧门下大弟子孙大圣,还传授了贫道三人各自一门道法神通,如今方知之前修行皆是小道左术。」 国主终究还是喜欢这些,忍不住道:「都是些什么道法,寡人可能有幸得见?」 虎力大仙稍停了片刻,似乎是心中有顾虑,可最终还是说道:「这神通道法虽然不是什么凭人观赏之术,但既然是陛下所请,我等便献丑了。」 国主大喜,道:「请三位国师快快施展神通,叫寡人也瞧瞧什么才是真正道法!」 「此处不得施展,还请陛下移步——」 国主与王后,同三位国师来到了殿外。 那虎力大仙当先走出来,开口道:「陛下,因吾等才修行一晚,神通只算入门,若叫陛下瞧了不尽兴,还请海涵。」 「哈哈哈哈。」国主连连摆手,道:「断然不会,国师请宽心施展。」 国主话音刚落,便见虎力大仙念动了咒语,登时殿外狂风呼啸,吹得云层飘散—— 所谓云从龙,风从虎,这玩弄风术,本就是虎妖伴生的神通,大圣也是因材施教,便传授了这虎力大仙一道借风御风的神通,只是这他才修行了一晚,刚才说是入门其实也是夸大了不少。 这神通若是修行到出神入化,化身入风,御风千里,也不过寻常手段而已。 而后鹿力大仙也施展一套跃岩神行之术,只是轻轻一跃,便能跳过这王宫,动动腿脚,便在千里之外,等他返回停下之后,才对国主说道:「具大圣所言,此法若是修行到极致,便能够参悟那缩地成寸,天涯咫尺的神通。」 最后羊力大仙上前来,挥挥手,便引来了百鸟齐飞;跺跺脚,御花园中的走兽便汇聚身前,全都听他号令.除了一手「聚兽调禽」的神通之外,大圣还另外传授他一套铜皮铁骨的金刚不坏之法,就怕再想不开自己又去撞墙。 「只一晚时间,以我等资质,也就只能将就学来这些本领。」虎力大仙带着一丝羡慕与向往,道:「大圣的神通数不胜数,自是稍稍从指尖流出来的这两三样,便叫我等如获至宝。」 正此时,国王内侍忽至陛下驾前,小声道:「陛下,新庆府有一儒生以文乱法,有一武夫凭武犯禁。」 「新庆府?」 鹿力大仙听了上前说道:「陛下,昨日大圣取来的并非只有五百罪僧与二十年前受冤屈苦主,也有近些年来受了不公的.其中大多都出自新庆府。」 「有意思。」摸鱼摸了二十多年的国主,忽然正了正身形,道:「老太师与刑部、京兆府以及大理寺正审罪僧的案子,这新庆百姓的案子.寡人亲自审了。」 内侍又问了一句:「那儒生与武夫怎如何处置?」 「不急,等新庆府详细卷宗递交上来再说,寡人也想要看看那新庆知府,会如何呈报。」 第一百九十章 劳烦大师兄下河除妖 当了二十几年甩手掌柜的车迟国国主忽然要亲政,这叫在审理那五百僧众案件的老太师心中有些慌乱,毕竟他为这个国家倾注心血太多了,不想看到一个外行人胡乱插手。 没错,在老太师眼里,整日里无不正业的国主就是个外行。 后来又听闻陛下微服私访跑去了新庆府,心中更是连连叫苦,你老老实实当的国王陛下不好么? 不过当一个月之后,这国主将新庆府知府下狱,并且从乡野之中请来一文一武两位大才之后,朝廷风气一扫此前懒散之态,颇有焕然一新之相时,老太师也就稍稍放心下来了。 只要不是乱搞,再加上有他一旁掌舵,应该并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车迟国未来如何发展,继续往西天灵山进发的法海对其暂时没有什么过多的想法,毕竟他自己身上还有担子。 自出了车迟国,一路上倒也非常平静,只是遇见了些个小毛贼,小妖怪.哦,还有牛魔王派来的打探情报的探子。 法海这边儿走的轻松,天庭上因为玉帝不在,却隐隐生出了几分乱子,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条小道消息便在众神仙之间隐秘流传。 炼化了唐三藏的元阳舍利,就能够从封神榜的束缚之中脱困而出。 封神榜三百六十五被天庭正神,其中阵亡的凡人不在少数,他们之中自然很少有人动歪心思,毕竟上了封神榜对他们来说不是坏事,反而成为了天庭神官,这是八辈子求不来的事情。 况且他们的法力道行本就寻常,那奎木狼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死于唐三藏之手后,倒也似传言一般,奎木狼自封神榜中重生而出可大家都不是瞎子,谁看不出如今的奎木狼就是一个傀儡? 凡人封神的不敢动手,那些封神之前就是仙人之流,也一个个按兵不动,虽然很多人心中早就按耐不住,但此时此刻依旧还在观望。 毕竟唐僧只有一个,而.想要脱离封神榜的约束,重得逍遥的大仙,可不在少数。 别的不说,只说那斗姆元君与三霄娘娘以及赵公明这几位截教大仙,他们不开口,下面的那些人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愚蠢。」 雷府之中,此刻坐在主位的正是斗姆元君,金灵圣母。 其下则是赵公明、三霄娘娘、罗宣、吕岳等少数几位外门大仙以及闻仲、余元以及火灵圣母等截教嫡系,再多就没有了。 金灵圣母被封斗姆元君,乃群星之首,往日之在神府清修,轻易是不露面的,而此番事端连她都亲自坐镇雷府,足矣证明非同小可。 只是她开口便是怒斥:「尔等难道已经忘记当年封神大劫?下界虽然过了千多年.你们在天上才当值几日?」 「大师姐。」一旁的赵公明想了想开口道:「您的意思是,这一场西游之事,还是算计在了咱们的头上?」 「奎木狼的下场就在眼前。」云霄娘娘一旁道:「他或许只是误打误撞,也有可能被人算计,但确实也是因为要害唐僧,导致他魂飞魄散,就连封神榜也救他不得,只是凝聚了一具天道傀儡来大兄,你在天庭当这财神,可还逍遥否?」 赵公明想了想,道:「说是性命锁于封神榜,一举一动皆听玉帝调遣,可陛下宽仁,从未下过什么强令.倒也算得逍遥。」 碧霄仙子冷着脸道:「不如小妹先去试试那唐三藏的斤.」 她话没说完,就被云霄一袖子放翻,对着众人拱手笑道:「我三妹说她困了,让诸位见笑了。」 吃一堑,长一智。 若是当年封神大战的时候,自己早些封了她的口,也不至于兄妹四人齐上封神榜。 琼霄仙子握了握手中的 宝剑,道:「天道不公,也不能总抓着咱们算计,这封神榜都上了,难道当真要赶尽杀绝?」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难免悲凉。 闻仲一旁开口道:「老师,诸位师叔.弟子有一言。」 众人齐齐看向了闻仲。 「天庭诸神出身不凡者甚众,我同门弟子占半数之多,且具是桀骜之辈。」闻仲沉声道:「虽陛下未曾以封神榜强令之,但对圣令懈怠者甚众.弟子以为,此番事端恐是陛下借机敲打。」 闻太师毕竟是闻太师,第一时间就嗅到了气味,作为当年大商的三朝元老加托孤大臣,这等阳谋算计其实他一眼就看透了,只是没想到这位天庭至尊,当真能用得出来,更不怕他们看出来。 天庭聪明人很多,但脑子不转弯的也不少,况且截教弟子本就信奉截取一线生机,许多仗着神通不凡,难免不会生出舍命一搏的念头。 而甚至怕他们不敢下凡动手,特意先溜了。 这戏台子都搭好了,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主动上台的。 正此时,却听有人来报:「元君、诸位星君.适才有人来报,天喜星下界了。」 腾—— 闻仲从位置上站起来,面色十分凝重。 第一个为此下凡的,竟然是他?! 可仔细想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灵山。 如来佛祖与观音菩萨面对面,一旁还有一个穿着一身玄色道袍的玄门真仙。 「贫道错怪你了。」 「并没有。」如来看着那玄门真仙,道:「他三人命中注定本该有此一劫,但七年前自金蝉子真灵复苏之际,天相大乱.是金蝉子救了他们。」 「无量天尊。」马遂念一声道号,又道:「不知今日又请菩萨将贫道唤来,欲意何为?难道还想要将贫道渡入佛门?」 「渡你入佛门?」如来摇摇头,紧接着问了一句:「师弟多久未曾去过金鳌岛了?」 「无当师姐闭了山门,布下了剑阵.贫道回去过几次,皆不能入内。」马遂走到了八宝功德池旁边,瞧了瞧上首的如来佛祖,道:「大师兄好狠的心,竟叫乌云师兄化作原形,在此处任人观赏。」 当年师父身边的随侍七仙,除了他马遂之外,剩下的六个皆是精怪化形,其中为首的便是乌云仙,法力深厚,道行超绝,却被当年的西方教教主钓走,却不想如今被如来佛祖养在了这里。 「我破不开禁制,因此放不得他出来。」如来佛祖随手一指,道:「师弟若有神通,不妨一试。」 马遂稍稍感应了一番,面色低沉:「贫道又错怪师兄了。」 菩萨在一旁瞧着昔日的师兄弟联络感情,只觉自己是个外人,本不应该在此,可想要抽身离去,却也一时寻不到什么插嘴的时机。 「师兄,长耳那厮在什么地方。」 「他在XXXXXX」 菩萨偏了偏头,我就在跟前也不能听么? 「多谢师兄。」马遂拱拱手,道:「小弟与定光师弟千年未见,当真想念。」 说罢之后,便起身而走。 哗啦啦,哗啦啦—— 一走一响,菩萨偷瞧了一眼,见他袖子里的不知道藏了多少金箍,都快放不下了。 「佛祖,当真放马道友去寻欢喜佛么?」 「当年在碧游宫的时候,就数马遂与长耳定光仙关系最好,无妨」 菩萨: &ng—— 却见佛祖击出一掌,震在八宝功德池上,而八宝功德池纹丝不动,不见丝毫损伤,佛祖收手回来,五心向天,看向了菩萨 :「菩萨,开山神斧可能劈开这八宝功德池?」 「那车迟国之事.」菩萨答非所问。 「三界原本佛道争锋,但毕竟不适人族,儒门崛起势不可挡,也是大道所趋。」佛祖看向了菩萨,「况且对于人族来说,若是佛道两家敢打压儒门文教,恐要尽失人族香火气运,火云洞众圣虽然不入世,但只要显灵.菩萨以为中原的人族是听诸天神佛的话,还是听三皇五帝的话?」 菩萨不说话了。 人族究竟什么时候积攒出了如此深厚的底蕴? 不只是西牛贺洲,东胜神州各国,也渐渐出现了儒门弟子传道的身影。只是相对于西牛贺洲的对儒家学问的抵触,东胜神州就显得随性了很多。 因此来西牛贺洲传道乃是得了孔子真传的曾参,而在东胜神州传道的,便没有惊动火云洞中修行的大贤,就是些寻常的儒门弟子。 「三藏等人就快到通天河了,菩萨的鱼儿当真不管了?」 「凭它命数吧。」菩萨沉声道:「当年收它时,便是一方凶顽,本以为养在莲花池中受我佛韵能改邪归正,不料本性难移,此番它私逃下凡,以童男童女为祭,吃人为恶,正该被三藏超度。」 「菩萨变了。」 「也该变了。」 不觉的春尽夏残,又是秋光天气。 探路归来的小白龙开口道:「师父,前路不好走。」 「是个险地?有甚厉害妖怪?」大圣跃跃欲试。 「大师兄,前方一条河,唤作通天河,小弟虽尚未探得妖魔底细,但也察觉妖气不浅劳烦大师兄下河除妖了。」 大圣一听这话,顿时兴趣缺缺,道:「不去,不去,怎又是水里的妖怪。」 「通天河?」悟净听了好奇问道:「好大的口气,比我那流沙河如何?」 小白龙回答道:「也是八百里。」 众人连叹:「果真是条大河!」 法海道:「近前去看看。」 又行不多时,只听得滔滔浪响,那通天河想来就在眼前了。 &:感谢身披六铢衣的100币打赏~ 第一百九十一章 预修亡斋 好水。 众人定睛观瞧,只觉茫然浑似海,一望更无边。 风起时,卷起汹涌千层浪,岸口无半分渔火,可见这河水凶恶。 八戒对小白龙道:「小师弟啊,这水里的妖怪,寻常都是你家的亲戚,你且唤它两声,叫他出来请咱们一顿水斋,明日一早再送咱们过河,岂非万事大吉。」 众人听了觉着有理,大圣也跟着笑道:「是极是极,便不是龙王家的亲戚,也归四海调遣,小师弟,劳烦你下去寻个分明。」 「小弟去去就来。」 小白龙入水搜河,片刻之后上得岸来,道:「师父,此番差了这怪不是我家亲戚,也不伏四海管辖,却说是通天河的水神,只说没有水斋,不招待我等。」 大圣问道:「你可通报了姓名?」 「自是报了西海龙王三太子的名号。」小白龙一摊手,道:「可人家不买账。」 八戒一旁忍不住笑道:「原来还有你四海龙宫之名在水中不好使的地方,这通天河的水神恐是个来历不小的,不然也占了不了这般宽阔的大河.」八戒说着话,却向北边儿一指,「唉~师父,你瞧,那岸边儿怎么站着个人?」 也是入夜瞧得不真切,众人走过去的时候才瞧见八戒指的哪里是个人,分明就是一块石碑,上面写着碑上有三个篆文大字,下边两行,有十个小字。三个大字乃「通天河」,十个小字乃「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 大圣瞧了瞧这汹涌波涛,便是他们这些法力高强之辈,也不必非要争这口气,便道:「师父,天色也不早了,权且歇息一晚,明日再动身过河,如何?」 「善。」法海点头应下:「找个露宿之地,明日再消停过河。」 八戒刚走了两步,忽撑起耳朵来,道:「师父,你且听,是那里鼓钹声音?想是做斋的人家,我们且去赶些斋饭吃吧」 众人刚想要笑话他,且果真也听到了鼓钹之声,悟净也笑道:「师父,听这声音不像是道家乐器,难道附近还有僧家?」 「嘿。」大圣一旁道:「整个西牛贺洲能有几家道观?此地虽然还是车迟国元会县所管,也几乎到了边界,或许见着个信道的不算稀奇,若是再路往西,恐皆是信佛的了。」 众人一行闻响而来,一路上也不见个大道,全是没高没低的小路,漫过沙滩,望见一簇人家住处,约摸有四五百家,倒也汇聚成个村庄。 法海远远瞧了瞧,开口道:「此地不凡,四五百人家之中,便有十多户得了菩萨佛光庇护,可见也是一处良善所在。」 大圣也以法眼观瞧了一阵,道:「师父当真好眼力,竟然一眼就看出了分晓。」 「如此说来,我等是来对了地方。」八戒笑道:「师父,咱们走快些吧,老猪腹内空空,早就饿了。」 倚山通路,傍岸临溪。 靠山能吃山,靠水能吃水,这通天河虽然宽阔,但鱼儿也甚多,一年不能全是风波,总有个浪静的时候。 正是夜间,灯火稀,人烟静,半空皎月如悬镜。众人进村之后,只见那路头上有一家儿,门外竖一首幢幡,内里有灯烛荧煌,香烟馥郁。 便也不往后了,正是此家有缘。 八戒急匆匆就要去叫门,这次也不用法海言语了,大圣一把就八戒提溜回来,道:「呆子,你怎么不长记性?」 「哦。」八戒先是一愣,才笑道:「忘了,忘了,这一路上许久未曾见着人,竟一时忘了咱们脸嘴丑陋,只恐唬了人.若吓坏了人家,怕是入不得门。」 八戒去把小白龙请来,道:「小师弟,这叫门的活儿,还是得你来。」 「放心。」小白龙拍拍胸 膛,道:「只等我叩门成功,便来呼唤二师兄入门避风。」 小白龙整理了衣衫,走到门前,却见那门半开半掩,正要敲门的时候,就见一人先走了出来,正要关门,见了小白龙在门外,好奇问了一句:「阁下何人,到我庄上何事?」 「庄主有礼了。」小白龙先做一礼,这才道出缘由:「我师徒五人往西去,被一条通天河拦住了去路,后听得有鼓钹,便闻声而来,想要借宿一晚,只等明日过河前行。」 「不知贵师徒是修道,还是拜佛?」 「我师父乃是大唐高僧,我是师父门下俗家弟子,尚未曾剃度,因此不做僧人装扮。」 「大唐高僧?」那庄主愣了片刻,惊道:「东土大唐到我这里,有五万四千里路.贵师徒当真大毅力,不知令师何在,快些请入庄中歇息,不可怠慢了。」 小白龙见他这般模样,心说:果然是个拜佛之处。 本也没有几步路,小白龙微微一欠身,便让出了不远处的师父与三位师兄。 庄主一眼便瞧见了打头的大唐高僧,心说好俊的师父! 又一眼瞧见了跟在大唐高僧身后的三个弟子,心肝一颤,惊呼:「妖怪啊!」 八戒与悟空对视一眼,心中颇为无奈。 法海走上前来,念一声阿弥陀佛,那一缕佛光在那庄主身上一绕,便叫他稳了心神,法海宽声道:「施主莫怕,不是妖怪,是我徒弟,只是相貌丑陋了些,却具得观音菩萨点化,是行善的。」 观音菩萨点化!? 八戒凑到跟前,摇了摇耳朵,道:「旁人见了我老猪都说白白胖胖,倒也是丑的可爱.」 悟空与悟净向庄主行礼之后,齐声道:「见过庄主。」 庄主将信将疑,道:「既然如此,还请诸位长老入内一叙。」 入内之后,庄主唤来一个仆从,叫他引了客房,悟净与八戒自去放置行礼,那仆从战战兢兢,生怕被八戒吃了只一个劲儿向庄主讨饶。 小白龙从两位师兄身上接过来了行礼,道:「还是带我去吧。」 仆从这才敢走。 这一路往里,走两步遇见几个人,便是一声惊呼,唤得全是「妖怪」二字。 庄主反有些不好意思了,道:「我等村民,无甚见识,言语无状,冲撞了几位长老,万望勿怪。」 「无妨,无妨。」八戒笑道:「我等原也是精怪,如今跟着师父修行正是要得个正果,若叫你们叫一声妖怪便发作,岂不是坏了修行?」 庄主听了连连点头,忙道:「长老大度。」 入内之后,那厅中原有几个和尚念经,他们早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儿,下意识往后瞧了一眼,一眼就瞧见了正在跟庄主攀谈的八戒,这是个什么形貌? 嘴长耳朵大,身粗背膊宽,声响如雷炸.又一眼瞧见了大圣与悟净,这两个也不是什么俊俏人物,登时叫他们乱了经文。 三个弟子有些无辜,只怪这些僧人也没什么修行,自己便乱了法度.可毕竟是搅乱了法事,只把眼瞧着自家师父,似是在等责备言语。 「不碍事,不碍事。」庄主见了摆摆手,叫众僧散去,对师徒几人道:「不干三位长老的事儿,才然关了灯,散了花,佛事将收.」 「来人啊。」 庄主叫了一声。 便有仆从急忙上前听用。 庄主吩咐道:「将大厅打扫了出来,请诸位长老入座。对了,不知诸位长老可用过斋饭?」 「未曾,未曾。」八戒听了喜道:「跟师父来你家,除了借宿,也想化斋。」 庄主也笑道:「既然佛事已完,也该摆个满 散的斋来,快叫伙房准备了,来招待诸位长老。」 此庄是个经常施斋的,因而来的快,见八戒早也饿急,众人也不多言,向庄主道一声谢之后,便自开斋。 吃饱喝住之后,这才准备闲谈。 法海先开口,问了庄主一句:「施主高姓?」 「陈。」 大圣笑道:「师父,跟你还是老本家。」 「师父也姓陈?」 「俗家姓陈。」法海点点头,又好奇问了一句:「请问施主,适才做的甚么斋事?」 那庄主听了此问,忽散了面上的喜色,露出一副悲苦之相:「是一场预修亡斋。」 「预修亡斋?」法海听了眉头一皱。 大圣也觉着不对劲儿,便替师父刨根问底:「一向知道有个预修寄库斋、预修填还斋,那里有个预修亡斋的?难道还未曾死,便知命不久?」 「唉——」庄主长叹了一声,不愿多言。 法海沉吟了片刻,忽然开口道:「施主或有难言之隐,但贫僧既受了你斋饭,有什么难事尽管说来,贫僧自不会袖手旁观。」 「这唉!」庄主又是一声长叹,将众人引至一处,指了指上面的两个牌位,道:「预修亡斋的法事,便是给他们做的。」 法海瞧了一眼,见一处写着【幼子陈关保之位】,令一处写着【爱女一秤金之位】,他心中思索片刻,开口道:「预修,预修便是他二人还在世,既然是公子与千金,为何要做这等法事?难道是他们生了什么疾病?便是生了病,也该行祈福、解灾,祛厄的法事.」 法眼见庄主悲痛,心知他另有难处,便道:「不如将令公子与千金抱出来,叫贫僧一观?」 &:今天提前更新,今夜无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河神索祭 原来此地叫陈家庄。 庄上的人都姓陈,法海等人投宿的这一家也不例外,只是这一家兄弟两人,这牌位上的幼子与爱女,便分别是他兄弟二人的。 招待他们的是大庄主,唤作陈澄;他弟弟二庄主,唤作陈清。这爱女一秤金便是大庄主陈澄的女儿,那幼子是他弟弟家的。 唤人将这一对儿小童抱出来,法海与大圣一瞧,只见是两个十分伶俐的小童,且身体建康,既没有生病,更没有什么早夭折之相。 只是法海却在二童身上瞧见了一缕黑雾缠绕,印堂隐显霉气,不难分辨,确实是有个劫难在身。只是这霉运自他们抱出来,被自己这法眼一瞧之后,便散了个干干净净。 可见自己就是帮他们度过此劫的救星。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对大庄主说道:“许些小灾而已,贫僧出手即破。” “哈——” 大庄主闻言忽发出一声悲呼,二庄主与两位抱着孩子的夫人也露出惊疑神情,显然认为他们是来骗吃骗喝,胡言乱语就敢夸下海口的。 法海则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他自从知道这法事是给两个幼童办的时候,便知道此事另有内情。 正在二庄主刚要开口赶人的时候,法海缓缓开口吐出三个字来,顿时叫他们皆不言语。 “通天河?” 八戒听了师父口中忽然说出三个字还有些迷糊,愣愣道:“师父,这给小孩子做预修亡斋,干通天河什么事?难不成还是用来祭祀那河神的?” 场面顿时又一静。 小白龙看着众人神情,沉声问道:“难道当真是河神作祟?” “你们.你们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终于还是二庄主忍不住悲声怒斥:“何必来消遣我等!” “哇哇哇——” 或许是二庄主忽然发飙,叫一旁的一秤金吓了一跳,本就知道自己命运的小姑娘,顿时压制不住快要崩溃的情绪,一旁痛哭起来。 这边儿一秤金才开口,那边儿年岁小的陈关保虽然懵懂,但小孩子哭这种事情往往会起到连带,一秤金还没有哄好,这陈关保也起了势,此起彼伏.就好似还要比出谁哭的更大声一样。 “阿弥陀佛。”法海伸手就将一秤金与陈关保抱过来,一手一个抱在怀中,见二童哭得伤心,轻轻哄了两下,也是法海身上佛法叫人心安,这一抱过来便安分下来,悲伤平复下来之后,便闭上了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 众人瞧法海还有哄小孩的本事,便知他个有本事的。 便也稍稍收敛了些,但大厅中的一股悲凉之气,却总也无法掩盖了。 “二庄主,为何说我明知故问?”法海瞧向了一旁默默垂泪的二庄主,“难道这祭祀河神之事,乃是贵地人尽皆知之事?” “唉!”二庄主先叹一声,才点头道:“是。” “阿弥陀佛。”法海双手合十,“贫僧师徒今日刚来,因夜遇通天河阻路,这才闻经文之声来到贵庄求宿,因为实不知这等恶俗,若有冒犯之地,还请海涵。” “哪里,哪里。”大庄主开口道:“高僧初来乍到,能一眼识破,老朽十分钦佩可您此前说这亡儿卖女之事,如何算得许些小灾?” 八戒当即开口,给师父造势:“我师父乃是唐王差往西天灵山取经的高僧,乃是真佛下凡” “八戒。”法海请斥了他一声,这才温声道:“不过一介凡僧,恰逢有些法力,再有几个弟子相助,一路也降服了几个阻路的妖魔、下凡为恶的邪神。” “哎呀!”二庄主却开口道:“通天河河神,可不是邪神。” “它确实不是邪神。”大圣一旁冷声道:“索要童男童女为祭,还妄想称神?他就是个霸占了水府的妖怪!” “好啊!”小白龙开口说道:“怪不得适才我下水叫门,他不开门招待,原来本就不是受符的水神,师父弟子这就下水将那妖怪捉来,倒要瞧瞧他是个什么邪物,竟敢在此冒充水神,坏我水司名声。” 一庄老小瞧见了这等场面,又见这些个长老一个个面相凶恶,一时也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喜的是,若是他们下水赶走了那水神,他家的一双儿女便能得以保全;忧的是,若他们赶不走,反害了自己性命,招致灾祸来还有一点,便是当真赶走了,谁来保佑他们风调雨顺? “诸位长老,听我一言。”念及此处,二庄主连忙拦住了小白龙,又向三藏法师一拜,道:“去不得,去不得啊!” “这么去不得?”大圣见他婆婆妈妈,有些不耐烦了:“难道你当真要送你儿子侄女去死?” “这唉!”二庄主十分无奈,可他一个凡人又有什么能为,只好讲出实情:“自九年前,这通天河来了一位灵感大王,那大王感应一方兴建庙宇,威灵千里庇佑黎民。年年庄上施甘露,岁岁村中落庆云这本是好事儿,可” 大庄主见他说不下去,便接着说道:“谁知道这位大王一年一次祭赛,要一个童男,一个童女, 猪羊牲醴供献他。他一顿吃了,保我们风调雨顺;若不祭赛,就来降祸生灾。” “哼!”大圣一旁听了冷声道:“这泼怪,却把风调雨顺的功劳装在了自己的头上。” “你们全上当了!”八戒也在一旁连连摆手,道:“让你们车迟国风调雨顺的,是那国都的三位国师跟这装神的妖怪,可没半点关系” 悟净一旁开口道:“也不是,听两位庄主的意思,若不祭赛,他就兴风作浪,降祸生灾。” “ke——!”大圣掏出了金箍棒,冷声道:“老孙今日把这通天河掀翻了,也将这泼怪打他个魂飞魄散!!” “悟空且慢,莫要打草惊蛇,叫那妖精跑了。”法海稍拦了拦,问道:“那怪是九年前来的?” “是是是。”大庄主连连点头:“九年前来的,受了八次祭,已经吃了一十六位童男童女,今年轮到我家出了,所以不敢不献。故此父子之情,难割难舍,先与孩儿做个超生道场,故曰预修亡斋者,此也。”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沉声道:“何时供奉?供奉何处?那怪什么时候来食人?” (本章完) 来源:前一章第一百九十一章预修亡斋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先哭几声,赚他入门 他们本就慌乱。 如今又听了诸位长老的言语,心中乱成了一团,可为今之计,为了救一救他们的儿子与女儿,除了依凭眼前这几位自大唐来的高僧,还能有什么办法? 正巧三藏法师开口询问,大庄主有护女心切,便开口回答道:「祭祀供奉就在通天河边的灵感大王庙,时间只在这几日前后,只夜里送去即可,我等将童子与童女放下走后,灵感大王自会现身享用」 「阿弥陀佛。」法海微微点头,他听了之后,心里便已经有了计较,便看向了悟空与八戒,道:「悟空,八戒。」 「师父,什么吩咐?」八戒一步。 大圣心思灵巧,只是跟师父对视一眼便知道师父计策,嘿嘿一笑:「师父要瓮中捉鳖了。」 「此番正是要你二人卖弄神通。」法海笑道:「你二人且展露一番,也叫两位庄主与夫人安心。」 「是。」 大圣点头应下之后,便默默念声咒语,摇身一变,变作那关保儿一般模样,此刻那两个小儿已经被还给了各自父母,关保儿的娘见大圣忽变成了自家儿子的模样,当即惊叫了一声,道:「了不得了!」 众人亦一同惊呼,大圣这一手神通刚刚展露,便叫众人叹服不已,那二庄主更是将自家儿子抱过来,与大圣变化细细比对一番,直呼:「象象象!果然一般嘴脸,一般声音,一般衣服,一般长短!」 「嗨!」八戒一旁笑道:「你还没细看哩,取秤来称称,瞧我大师兄的变化与你家儿子可一般轻重?」 「不用称,不用称,必是一般轻重。」 「长老好大的本事!」大庄主先夸赞了一句,可非但愁眉不展,反而神情更加凝重,「长老啊,便是你有此神通,变化之术可以假乱真,如何能用您的性命去换我侄儿受祭?」 大圣瞧他神情倒也不似作伪,知他也是个心善的,便调笑了他一句:「老庄主,你莫非是瞧俺老孙变了你侄儿模样,却叫你女儿没了救星?」 「断非如此,绝非如此!」大庄主听了这话,顿时更急,连连解释:「此乃缺德之事,何况是长老之命顶替。」 「哈哈哈哈。」大圣笑道:「放心,那妖怪吃不了俺老孙。」 八戒也在一旁道:「我大师兄除了这变化神通,还有一身的铜皮铁骨,他敢吃我猴哥一口,小心断崩了他的牙口.你家女儿也不必担心,且看老猪变化!」 八戒刚才早就瞧好了一秤金的身段了,也是他此前受了黎山老母的指点,一路上也专修这三十六天罡的变化之法,否则还真不敢在众人面前显摆。 如今正要观看成效。 只瞧他话音刚落下,便念了个咒语,就变成了一秤金的模样,同样分毫不差。 大圣一旁瞧了,乐道:「你这呆子原来也不曾偷懒,我道你迟迟未变,是怕变不周全露了丑原来暗地里早就下过苦工。」 变成一秤金的八戒当即向师父告状:「师父,这猴子还想要告刁状,冤枉弟子。」 「行了。」法海止住他两个吵闹,吩咐道:「你两个扮作关保儿与一秤金入庙受祭。敖烈,悟净。」 「师父。」两个弟子上前听用。 「你二人先潜入通天河中,若那妖怪有诡计脱身,你二人便在水中擒拿他。」 「是。」二人答应一声,便一个拽着长枪,一个提着宝杖,便先出门去了。 这边庄子里的众人,已经准备妥当了,庄里的小厮抬出了两个丹盘,大圣与八戒坐上,分别放在两张桌子上,又有四个后生,抬起两张桌子,一声吆喝之后,只听得锣鼓喧天,又见灯火照耀——童男童女出祭! 紧接着,陈家庄百 姓家家户户也都出人,一同前往送行,法海也在众人之列,他瞧见了不少伤心夫妻,似乎是触景生情,想来就是往年的苦主了。 法海稍稍念动往生经文,想要将亡魂超度一番,却念了几句便听了口,却把目光望向了南海,片刻之后低眉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心说:怪不得有多户人家受到了菩萨庇佑,原来根源是在此处。 菩萨啊菩萨.多亏您将这妖精留给小僧,若当真提前将它救走了,小僧去灵山之前,或许先要去南海拜会了。 陈家庄众人将猪羊牲醴与大圣八戒,喧喧嚷嚷,直抬至灵感庙里排下,将童男女设在上首。 大圣回头,看见那供桌上香花蜡烛,正面一个金字牌位,上写灵感大王之神,庙里只他一个神像,再无别的金身。 众人摆列停当,一齐朝上叩头道:「大王爷爷,今年今月今日今时,陈家庄祭主陈澄等众信,年甲不齐,谨遵年例,供献童男一名陈关保,童女一名陈一秤金,猪羊牲醴如数,奉上大王享用,保祐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祝罢,烧了纸马,便各自返回去了。 往年皆有大胆的想要藏在供案下瞧河神吃人,今年也一样。 但陈澄与澄清怕坏了长老除妖,便唤人将其拖走。 庙外。 「圣僧不回去?」大庄主见三藏法师停了脚步,便也停了停,一旁询问了一句。 「这妖精非同小可,有些法力。」法海笑道:「贫僧在此为他们掠阵,别叫那妖怪逃了。」 毕竟是出自菩萨门下的怪,倒也不可大意。 「老汉有心观瞧圣僧师徒降服妖魔,可怕留下又是累赘.」大庄主想了想,道:「便先回庄子了,只等圣僧师徒归来,再摆庆功宴。」 「施主有心了,夜路小心。」 等陈家庄众人基本快走回家之后,法海施了一个隐身的法,躲在一颗庙宇上方处的一颗老树之后。 过不多久,便听「呼——」的一声,法海侧眼观瞧,正是妖风无疑,妖怪来了! 他在庙外显形,身着金甲金盔,腰缠宝带,眼如晚出星辰,牙似重排锯齿。法海瞧的真切,这是一只鲤鱼精,还是受过佛法蕴养的鲤鱼精。 那怪物拦住庙门问道:「今年祭祀的是那家?」 大圣刚要回答,却听师父声音在心底想起:「莫应他,先哭几声,赚他入门。」 是极! 大圣心中一动,既然是降妖,可不能惊跑了他,若自己应了声,保管叫这妖起疑心。 一旁八戒也听了师父的话,当即开腔:「哇——」 竟然是哭出了声来,那怪不疑有它,往前走两步。 正是火烛映出那怪的模样之后,八戒又「嗝——」的一声,止住了哭泣,双目一翻,就此昏倒在地上。 大圣见了心说:「好八戒,竟演得这般逼真!」 他也一蹬腿,身子一轱辘,就要滚下桌来。 那怪瞧了童子要摔落在地上,一个跨步就入了门,飞身上前去接。 &:感谢小菜一碟币打赏~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主人是观音菩萨! 呼—— 那怪来的及时,一把将变成了陈关保的大圣抄起来,手腕翻动之间,便将童男揽在手中,笑道:「原来是个不稳便的小娃娃,险些摔落在地上弄脏了。」 八戒一旁偷瞧的清楚,还是猴哥演的浮夸,从桌子上翻滚下来的时候,竟然还是脑袋朝下的倒栽葱。 话说这怪难道是不喜欢童女? 怎老猪我昏倒的时候不来救一救,偏此刻要紧那童男,还施展了神通飞身来救.赶在猴哥落地之前将他抄在了手里。 八戒瞧见猴哥一只手已经搭在了那怪的手腕上,知他已经入了猴哥的扣,心中暗笑:「也是个该死的,倒叫小白龙与沙师弟白跑一趟。」 况且还是师父堵门,也是它的排面。 念及此处,八戒也不装了,自地上坐起来,还起了兴致要玩闹,「大王饶了我弟弟吧,还是先吃我吧。」 「吓!」 这灵感大王只道这女童早昏死了过去,岂料他刚要张口去咬童男的时候,那童女却忽然冒头出来这般吓他,叫他心肝一颤。一双凶眸恶狠狠的向着童女盯了过去。 八戒也不慌,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也瞧了过去,他这会儿仗着自己的是姐姐,要占足了大圣的便宜:「我弟弟被大王吓得拉了一裤裆」 「呔!」 那灵感大王也不是蠢货,如何不知道这女童是在消遣自己? 当即手上一用力,将大圣高高举起来,怒视童女:「你究竟是什么人?」 八戒瞧他大师兄任凭那妖怪拿捏也不说动手,便冷笑一声道:「我是谁?我是你祖奶奶,乖孙儿,还不快快跪下磕头见礼?」 那怪不知道女童什么来历,但他被八戒三言两句激得蛮性发作,挥手就要把手中的童男向童女丢过去—— 哎呀! 谁曾想这一甩,手中的童子却顺势变成了一个猴儿,稳稳当当站在地上,而自己的臂膀却被猴子死死拿在手中,还借着自己投他的力,把自己掀得双足离地,身体腾在半空。 嘭! 大圣多大的力道? 再加上这妖精事先没有防备,竟被轮圆了砸了个瓷实。 上当了! 这妖怪果真不简单,寻常小妖吃这一下早死透了,那些厉害的也得被摔个七荤八素,而这灵感大王在落地的一瞬间,弹腿就踢大圣后脑,看样子还要借势施展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 咔嚓! 啊—— 好一声痛叫! 他这腿才到半空中,却好似磕在了什么硬物上,这个变故也叫他措手不及。 原来是那童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只猪妖,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柄钢耙,狠狠的筑在了自己的腿上。 这一耙子势大力沉,直接把腿给打折了。 刺啦! 又是一声。 「八戒,它要逃!!」 大圣身形虚闪了一下,将手中的断臂一扔,连忙呼唤八戒。 扔了断臂再回过手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是抓起了金箍棒,照着那向门外飞遁出去的妖怪兜头便打。 八戒瞧了心里也一慌,坏了! 若叫它这般走了,一会儿少不了师父一顿责罚,虽然是这妖怪狡猾,可若非自己以为十拿九稳,起了玩弄之心,如何能弄到这等局面。 提着耙子招来狂风,向那妖精卷了过去。 哗啦啦! 狂风卷下了许多鳞片,半空还有鲜血挥洒。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来的对头?」灵感大王心慌不已,明明大门就在眼前,可仿佛 万里之外,不可触及。 再加上这两人攻势接连不断,猪妖的风术才抗过去,那猴妖的棍子便已经拦住了路。 嘭! 也就是他停得及时,这一棍子擦着他的身子将脚下石板砸的稀烂。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赶尽杀绝?」灵感大王身形急往后撤时,还忍着剧痛,咬牙问道。 「若是见着阎王爷,你去问他吧!」八戒的话还没有落下,钉耙已经拦腰裹了上去。 这灵感大王是来享受供奉的,何曾知道会遇见这等要命场景?若是兵刃在手,或许还能周旋一二,此刻怕是性命难保。 可恨! 若在水里也不至如此被动。 灵感大王腰间又吃了八戒一下狠的,眼见得大圣的金箍棒就要敲在脑袋上,当即把断臂与腰间的血液一抹,化作一道道的血箭向大圣与八戒面门激射,同时喷出一片血雾,隐了自己的身形,再化一道妖风,要向门外逃命。 大圣与八戒本要追上去,但却正瞧见一大红袈裟将庙门一堵,那妖风便一头撞了进去。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响起,袈裟落下,裹在了法海的身上。 大圣与八戒看过去,却也瞧见那灵感大王在师父的袈裟之中也不安分,正横冲直撞个不停,似乎还想要破困而出。 「这怪颇有法力,若非为师在门外等着,此番到叫它逃脱了去。」 大圣挠挠头,道:「师父,这怪也是个心狠的,以往遇见的妖怪也没几个似它这般断臂求生的弟子本以为捉住了给师父留个活口,不料险些叫他跑了。」 八戒也道:「也怪弟子,不该起戏耍之心。」 法海见他二人知道教训,便也不再多言,只传音在河中等待的小白龙与沙悟净上岸。 小白龙与悟净也并非空等一场,而是在通天河中遇见了一个老亀,这水府本是他祖上传下来的产业,九年前被这怪抢走了,今日他在暗中瞧见了小白龙叫门遭拒,本想要等小白龙走远了之后现身相见,哪知道小白龙速度太快,等他想要追过去的时候,如何还能瞧见小白龙的踪影? 这一次下水的时候,才被早就等在岸边的老亀守了个正着,因师父呼唤,他二人便一手一边儿儿,将老亀架起来,一同来到了灵感大王庙。 他们落地的时候,正瞧见那灵感大王被三藏法师投入金钵之中。 「老朽拜见圣僧。」老亀见了这等场面二话不说,纳头便拜。 法海虽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人,却也能瞧出他并非恶类,一手将他扶起来,道:「老丈莫非才是通天河的水神?」 老亀连声道谢之后,这才起身回道;「这通天河系我家祖业,也有西海龙王之令,叫我家永镇通天河,确是通天河的水神。只恨被这灵感大王强夺了去,小老儿痴活了些寿数,却无甚法力,不是他的对手。」 这西牛贺洲的水脉,自然是受了西海龙王统辖。 「此妖已经被贫僧降服,老丈还是先回水府收揽家业吧。」法海指了指在金钵之中已经显出了原形的灵感大王。 却不料那灵感大王开口威胁:「我主人是观音菩萨!我是观音菩萨养在莲花池中的宠物,你不能杀我!」 第一百九十五章 慈悲,什么是慈悲? 这一嗓子喊出来,除了早有预料的法海之外,在场的众人又是一惊。 那老亀更是停住了脚步,讪讪回头,看向三藏法师,神情紧张,「法师,这水府小老儿就不」 「说什么混账话。」小白龙一把将他拉住,道:「还没问你,水府被占了九年,为什么不上报西海龙宫?」 老亀低头不敢高声言语,毕竟是自己没本事丢了水府,若上报给了西海龙宫,龙宫派人来收复这通天河的水神之位,怕是就要易主了。 小白龙多聪明,老亀刚生了犹豫之心,他便瞧出了这老亀的心思,心说:年纪不小,心眼不大。 区区一条通天河,不及西海亿万,还能叫龙宫因此占了? 也是老亀久居通天河,没有外出经事,自然不知天高海阔,便也没有什么大格局,这也是常情,小白龙自然不会把这事儿挂在心上。 他在意的是 「师父,观音大士怎么在通天河安排了这样一个妖怪?」小白龙煞有其事的问道:「难道此獠也是菩萨给师父备下的一个同去西天的弟子?」 大圣听了笑道:「小师弟多虑了,这都走了一半儿的路,怎么可能再安排人,况且此獠下凡九年.我瞧它就趁菩萨不在家,偷偷下凡为妖的。」 八戒也在一旁附和:「他若是当真是菩萨安排下的,你此前叫门时,他怎敢不开门?」 悟净也双手合十:「小师弟,大师兄与二师兄说得对啊。」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对金钵之中的鲤鱼精说道:「你这孽畜在此吃人为恶,败坏菩萨家风,有损菩萨清誉功德,贫僧既见,便代菩萨清理门户,将你超度。」 鲤鱼精大惊失色,「菩萨未至,你怎敢将我超度!」 老亀也乱了神情,这三藏法师究竟什么来历,竟然连菩萨的面子都不给? 若是它来不及说,便将他超度,自然就不多说了;可如今这灵感大王明明都讲出了来历,这三藏法师言语之间竟还要打着替菩萨清理门户的旗号将其超度 「菩萨。」法海干脆抬头看向上空,道:「这妖精不见你一面,恐是不能心甘情愿被弟子超度了。」 老亀下意识抬头去看,一片星光照耀,哪里有什么菩萨身影? 「阿弥陀佛!」 可正是这个时候,半空传来一声佛号,紧接着便显现莲台,随后观音菩萨的真身便在夜空显现。 只有老亀一个人老老实实跪下磕头,「小老儿拜见菩萨。」 「弟子见过菩萨。」师徒五个一起见礼,双手合十躬身,做个佛敬礼节。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一点也不陌生。 「唉——」 菩萨轻叹了一声,走下了莲台,落地之后,先将那老亀扶起来,才看向三藏,语气不善:「它既为恶,落入你手,你便自行将其超度了就是,却偏偏要叫破贫僧行踪,莫非还要问我个管教不严之罪?」 「弟子不敢。」法海虽然知道菩萨是在打趣自己,但还是一本正经道:「毕竟是菩萨宠物,它最后一个心愿便是见菩萨一面,恰逢菩萨也在,就不妨成全了它吧。」 「毕竟主仆一场。」菩萨走一步上前,斥了它一句:「孽畜,你私自下凡占据了通天河兴风作浪、残害生灵,吾也救你不得,自受三藏超度吧。」 「菩萨.菩萨饶命啊!」鲤鱼精万万没有想到,它将菩萨唤出来对于自己下场也没有丝毫改变,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断在眼前,如何还能不死心? 求饶也不过是再无话可说罢了。 「贫僧问你一句,你既然在菩萨坐下,受佛荫不浅,便是私自下界难道不知继承菩萨慈悲,日 日行善才是功德?为何偏偏要在此吃人?」 鲤鱼精沉默片刻之后,眼中冒着泪花,似乎是有悔意:「口腹之欲。」 口腹之欲? 「人可太难吃了。」一旁的八戒忽然开口。 以往吃人的虽然不是他,但是他知道那是什么味道,此前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妖精喜欢吃人,而且还是生吃。 后来见到妖怪多了,才明白过来,原来妖怪不止吃人,妖怪也吃各种动物,甚至妖精也吃妖精也具是生吃。 倒也不是为了其他,就是为了填饱肚子。 似乎在遇见师父之前,妖怪吃人本就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毕竟自人出世以来,便经常被妖怪捉去吃了。 据说上古时期,还专门有妖族豢养人类为食,自三皇五帝开创了族人万世之基后,这等事才渐渐少了。 「阿弥陀佛。」 法海也不跟这鲤鱼精纠缠了,念动咒言,金钵之内燃起了熊熊大火。 几声痛苦的呻吟之后,这鲤鱼精的神魂便随着被大日佛焰焚化的业障黑雾,一同散还于三界。 「阿弥陀佛。」 法海将它的尸身放出来,呈于菩萨面前,念一声佛号,双手合十:「弟子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菩萨海涵。」 「你唐三藏什么时候也使起了这表面功夫?」观音菩萨面露好奇之色,只是她不等三藏回答,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道:「贫僧知道了,你还要问那一十六位孩童,是也不是?」 法海与菩萨对视一处:「果然瞒不过菩萨。」 「你看!」 观音菩萨伸手一指,还留在半空中的莲台,忽然绽放光华,自莲台之中出现了十六颗莲子,这莲子闪耀着金白两色光彩,交相辉映。 法海运转法眼一观,果真见其中有十六位幼童神魂,又向菩萨一礼,道:「菩萨慈悲。」 「慈悲?」观音菩萨摇摇头,道:「贫僧若慈悲,便不该叫这孽障下界;贫僧若慈悲,便该真正将它渡化成个佛门人物,再叫他下界;贫僧若慈悲,何至于这十六童男女惨死它口,何至于八户人家承受丧子之痛?」 「慈悲,什么是慈悲?」观音菩萨看着法海说道:「或许贫僧终及一生,也无法真正领悟。」 大圣一旁道:「若菩萨都当不得慈悲,三界谁人能当得?」 「慈可得,悲亦可得,慈悲却难行。」观音菩萨看向了法海,问道:「贫僧有一事尚且不能做出决断,想要听听你的看法。」 法海又是一礼:「菩萨言重了,但有所问,知无不言。」 第一百九十六章 菩萨觉着自己受到了算计 本以为菩萨会问自己一些关于抉择生死的慈悲之论,却不想菩萨问了一句:「三藏,贫僧自引来这些孩童冤魂,思虑许久,也不知该如何返还于其父母,不知三藏可有妙策?」 法海听了菩萨之问,在看看蕴养在莲台之中的十六颗莲子,开口问道:「菩萨本意可是叫这十六个小童,再入母胎,再续一家之缘?」 「然也。」菩萨先是微微颔首,然后又摇摇头,道:「但总觉不妥,再入母胎而出,便是二世为人.虽还是一魂转世,却也了断前尘,再无往常记忆。」 法海接了一句:「如此一来,看似复得孩儿,其实已非故去子女。」 「贫僧还有第二法,便是以莲子养魂,莲藕塑身,叫他们也得个莲花童子的化身。」 法海想了想,道:「若是这般,虽活却不复为人。不知菩萨做的莲花化身,比哪吒三太子如何?」 菩萨摇摇头,道:「难及万一,哪吒的莲花化身,乃是蕴养宝莲灯的莲花池所出,三界难寻的灵根。贫僧这里只有养着这孽畜的南海莲花池,虽然不凡,可也仅有些仙气而已。」 「菩萨何必纠结,不如去问问他们的父母。」大圣听了许久,眼珠子一转,笑道:「是要入母胎得人身,还是要莲花化身得其魂,全凭他们自己做主就是。」 法海听了恍然大悟,笑道:「正该如此,菩萨也可问问这些童儿,瞧瞧他们本身意愿。」 一旁的八戒却笑道:「我瞧啊他们多是要莲花化身的,失子复得不说,这些孩儿们也算是得了个莲花造化至于还是不是人.恐怕只有菩萨纠结。」 「也罢,也罢。」菩萨无奈笑笑:「你们几个也是滑头,贫僧只问你们,你们却三言两语推脱了出去。」 菩萨也不墨迹,当即念动了咒语,化出十六道虚影落入十六户人家。 片刻之后,菩萨睁开了双目,看向了八戒,道:「还真叫你说中了。」 八戒又一笑,好奇道:「菩萨,您说等这些个莲花童儿回到家中,那些此前逃过一劫的人家,会不会因此后悔此前八年,不是他们家的孩儿受祭?」 菩萨瞧了八戒一眼,道:「人心,人性,难免如此。但谁又愿意自家孩儿因此受这般苦呢?这本是劫难,并非造化。」 大圣也在一旁道:「天下枉死受祭的孩儿多了去了,今日他们有这个造化,也因为在此作恶的是菩萨养的鲤鱼精,这才有菩萨显现慈悲.放在别处,谁人来救?」 菩萨点头道:「悟空说得不错,天下的枉死孩童甚众矣,此前贫僧竟忽视许多,万万不该.我在人间那送子观音的名号,如今已经多不灵验,此乃贫僧之过。」 菩萨在此念动咒语,分化出一道真灵化身在旁,对她说道:「从今往后,送子观音的香火,有你专承。」 「阿弥陀佛。」那化身念一声佛号,散入人间,落入送子观音庙中,以此连通三界各处的送子观音像。 「贫僧法力终究有限,只能暂行此法。」观音菩萨忽看向了法海,道:「三界邪神颇多,受祭童男童女者不在少数,贫僧本职在身,不能分力专办,如之奈何。」 「贫僧虽有心揽下此事,但也要在西游之后.」法海沉吟片刻,道:「有一合适人选,或许菩萨可向天庭举荐。」 「何人?」 「灌江口二郎真君。」 大圣也在一旁抚掌而笑:「是极,是极。当年菩萨向天庭举荐二郎真君拿俺老孙,如今再举荐他清理三界邪神,再好不过。」 菩萨也点头道:「此事非他莫属,也是定数听闻他已经应了玉帝之邀,等其夫人受孕之后,便要接掌司法天神令。」 「这不是巧了么。」小 白龙一旁道:「我龙族受孕极难,正要彰显菩萨送子观音的神通。」 菩萨: 虽然合情合理,但我觉着我受到了算计。 陈家庄老小自得了菩萨显灵的消息,家无余户,全都急奔灵感大王庙来。菩萨自然知道这个状况,但她并没有因此离开,法海师徒五人,连带着老亀也都跟在一旁。 观音菩萨施展神通法术,取出在玉净瓶中蕴养的莲藕,编制成了十六具化身,伴着清香与仙乐,十六位莲花小童降世。 堪堪赶来的陈家庄老小正瞧见了这一幕,吩咐下跪拜见菩萨,那十六户人家父母见了,便是先有了预知,此刻也泣不成声,纷纷扑上去将自家孩儿揽在怀中。 至此团聚。 「阿弥陀佛。」 菩萨念了一声法号之后,道:「贫僧门下之精怪私下凡间,假扮神灵,为祸一方,如今显露凶相,为三藏超度;亦是此十六童遭灾今而难满,贫僧以莲花池中的莲藕为身,为此十六童重塑身躯,正是因果循环。」 菩萨说完之后,脚下起了祥云,托至莲台上,然后消失不见。 观音菩萨走了,但三藏法师还在,刚才菩萨说得清楚,乃是这位三藏法师降服了灵感大王。 这灵感大王显出的本体,还遗留在这灵感大王庙之前。 为首的陈澄瞧了,心说:好大的精怪,只瞧着就长十余丈,堆在这里像个小山包。 法海忽瞧着庄中有些大胆之人,眼中流出许些的馋意,眉头微微一皱,伸手一指,一道佛光化入这尸首之中,流转片刻之后,灵感大王的肉身精华话是化入大地之下,或是流入江河之间。 一则滋养了粮食,二者肥硕了河鱼,也算是这灵感大王在这通天河吃食童男童女的报应。 还有一拨青壮当场就要把这害人的灵感大王庙砸了,还是庄中老成之人拦住,道:「且慢,且慢,不如将此庙改做菩萨庙吧。」 此言得到了众人一致赞同,笑话菩萨才显灵,谁敢不应? 简单言语了几句改建的方案之后,陈家庄村民便盛邀三藏师徒回庄,要做一个庆功宴。 那老亀自是下河收复他家的祖业不提,他其实也想要邀请三藏师徒去水府做客的,但一想到现在水府被一众精怪占着,他也不好开口,只好先回去整理妥帖了,明日再来岸边等候。 「多谢圣僧除妖。」 等回了庄子,陈家庄众人又在陈澄与陈清两位庄主的带领下,拜谢三藏法师。 经过菩萨认证,便是大圣与八戒,也是实打实的佛门长老,此时瞧来只有敬畏,哪里还有惧怕? 也是天色不早,寒暄几句便散看场,十六位小童也各回各家。 八戒却忽然好奇问了一句:「师父,这些小童不会跟哪吒三太子一样,也长不大了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师父连我都不骑 八戒之言,倒叫众人神情一顿,适才竟忘了这一节。 不过法海一旁开口道:「尔等宽心即可,既是菩萨出手,怎不会想到此处?这莲藕乃是经菩萨玉净瓶之水调教,化作人形躯体,贴合神魂,自随着魂魄生长变化。」 有一句话法海没说,这莲藕化身与哪吒三太子的化身可不一样,并非不败之躯,百年之后自会凋零,自然也是他们寿元已尽,投胎之时。 这庆功宴,也就八戒一人吃得欢畅,众人少食几口,便各自修行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三藏师徒告别了两位庄主,准备渡过通天河。 两位庄主执意相送,便也没有推脱。 「哦。」大圣远远瞧见了有不少船只正横跨大河,好奇问道:「河对面是个什么地界?」 「对面有个女儿国,一国上下全是女子.只因隔着这一道河,所以这边儿的特产去了对岸,便价值万贯,反过来也是一样.有不少为了发财弄险的。」大庄主憨憨笑道:「不满诸位长老说,小老儿年轻时候跟兄弟二人闯荡过几次,这家业也是全赖这般弄险所得,后来年岁大了便惜命,这才熄了过河倒财的心思。」 「女儿国?」八戒一听这个顿时来了兴致,细问道:「一国全都是小娘子?」 「是。」大庄主点头道:「当时年轻,初次去时,只是交换了货物便落荒而逃,被好一阵笑话。」 大圣听了也好奇问道:「所谓孤阴不长,独阳不生一国全是女子,如何生养哺育后代?」 「哈哈哈哈。」大庄主笑了笑,为大圣解惑:「寻常有两种法子,其一便是有路过的男子,被女儿国的臣民瞧上了,若是两厢情愿,上报给国主若得了应允,自有一夕姻缘;其二,乃是女儿国中有一条子母河,国中女子到了生产之龄,喝了河中之水,自也能怀胎。」 「师父,咱们快走吧,也去女儿国长长见识。」八戒下意识催促师父快些赶路。 大圣见他又是这副摸样,笑骂道:「去了女儿国,先叫你这呆子喝一碗子母河中的水,生下个小猪崽子来。」 「哎呀!」 八戒当即捂住了肚子,道:「你这弼马温,惯会作弄人,等到了地点,需防备着你。」 众人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 到了岸边,大庄主正要寻船送三藏法师过河的时候,忽听得河中间高叫:「不必寻船。」 「哎呀!」见河中央劈波斩浪,露出一座水岛来,后露出一直妖怪头颅来,把河边众凡人吓得大惊失色,那大庄主大呼:「还有妖怪!」 「不是妖怪,不是妖怪!」河中那怪连连开口:「是我,是我!」 一道流光显现,落在了岸边,化作了人身。 「咦?」大庄主瞧了半晌,好奇问道:「瞧着有些眼熟。」 「他才是这通天河的河神,昨日降服灵感大王的时候,他也在菩萨身旁。」八戒指了指这老亀,对大庄主笑道:「许是你只顾拜菩萨,未曾多注意他。」 「原来是河神大人,失敬,失敬。」大庄主拱手之后,小心翼翼问道:「当着圣僧在此,河神大人不要我等童男童女祭祀吧?」 「吓!」老亀连忙一摆手:「老朽命长,还不想早入轮回。」 大庄主想了想,道:「以往我等也不知河中有神,不如专立一座河神庙」 八戒又道:「差了,差了,菩萨面就在岸边,谁去拜河神庙?」 老亀: 大圣打趣道:「不如在菩萨庙中,给河神立个供奉牌位,受些余下的香火。」 「要的,要的!」老亀连连点头,这是从未想象过的道 路,给菩萨作陪当辅,是他的福分, 小白龙便也开口道:「既然如此,你便要庇护他们渡河时的平安,莫要叫风浪侵噬。」 「分内之事,分内之事。」老亀想了想,道:「但打鱼时,还需全凭运气。」 法海也在一旁说道:「若有孩童不幸落水,也劳烦老丈将其送还岸边。」 「圣僧慈悲,小老儿谨记。」法海的吩咐他更是不敢不从,这位大佬跟菩萨都能说得上话,西海龙太子都是他徒弟他一个小小的老亀,不过是苟活了些岁月,全无称道之处。 以后不能只想着怎么长寿了,多少也得修行些法力神通,不然这一次有三藏法师出手,下一次再有厉害妖怪来了,自己这一条老命,如何逃脱? 老亀一一应下之后,便邀请三藏法师等人入水府做客。 法海摇摇头,道:「做客就不必了,此间事了,贫僧师徒直接渡河,一路向西。」 老亀眼中闪过失望,谁不想跟这样的高僧攀一攀交情?可惜自己的身份微不足道,但高僧就在眼前,机会要抓住! 「既如此,不如就叫老朽驮圣僧师徒过河吧。」 「老丈不必这般。」法海摆摆手,笑道:「吾等师徒皆有法力,渡河如履平地,不用劳烦老丈受累。」 「这」老亀听法海这般说,急忙道:「小老儿只是向寻机报恩,怎左右无门?」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身佛号,对他说道:「只要老丈用心庇护了这一方黎民百姓即可,况且贫僧举手之劳,当不得什么恩情。」 法海见他还要言语,只对身边儿的小白龙说道:「敖烈。」 小白龙当即化作龙形,对老亀说道:「河神,我是菩萨钦点于师父的坐骑,便是渡河也是我来驮。」 「哎呀!龙神!」 周边的凡人又是一阵拜见。 法海瞧了瞧水面,将手中的九环锡杖向水中一丢,本应该沉入水底的九环锡杖,却漂浮在水面上,法海纵身一跃,稳稳当当的站在了上面,挥一挥袈裟,法力奔涌,足下锡杖入离弦之箭,在水面之上激射而出,片刻之间已经无了身影。 大圣本想要飞过去,却远远瞧见师父玩的欢乐,随着浪花波涛在河面上肆意纵横,叫他也有些心痒痒,便把金箍棒丢入水中,学着师父踩在上面击水前行。 化作龙身的小白龙对一旁的老亀无奈道:「看到了吧,师父连我都不骑,更别说让你驮着过河了。」 「圣僧法力无边,为什么不飞过去?」 此刻老亀只想问这一句话,但他不敢开口,因为他瞧见猪八戒与沙悟净将诸多行礼都搬运在了小白龙的身体上,然后也各自兵刃也丢入水中 小白龙: 第一百九十八章 某自随吾主效死 人间自有好风光。 灌江口二郎真君的夫人也不负众望,终于是有喜了。 杨二郎长舒一口气,少有闲情的坐在院子里,泡起了养生茶。 远在华山的三圣母,听说了这件事也回到了灌江口,近年来二哥与嫂子的感情愈发亲密,甚至超出了他二人大婚之前,以往二哥三天两头就往华山跑,这多长时间没见过二哥了? 好在哮天犬经常过来与自己解闷,不然当真要憋坏了,这也叫三圣母感叹世事无常。 她司职华山,按理说是不能随意离开华山的,但上次见过了玉帝之后,知道玉帝想要任命二哥为司法天神,而二哥本身也有这个念头,眼下关键就在于嫂子。 玉帝也授意她,让她帮着劝说。 以往他二人吵架不断,其中有一点就是嫂子有些小小的虚荣心,想要堂堂正正走出杨府,叫三界知道她敖寸心没有嫁错人。 可事实正好相反,因二哥为人孤傲,很多时候不论对错,他都懒得解释叫嫂子患得患失。 现在的杨夫人跟以往可大不相同,会不会轻易放二哥离开,还是两说。 「嫂子。」三圣母挽着嫂子的胳膊,笑道:「小妹这边儿就先恭喜了,等侄儿出生之后,定也是个如二哥一般的英雄。」 「嘿嘿。」寸心憨憨一笑,道:「我到不希望他是什么英雄,只要能平平安安长大,别再受你们兄妹一样的苦就心满意足了.」 这话刚说出口,她忽然神情一慌,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如今他跟杨戬从归于好,以往的嫉妒心被压住之后,自恢复了善良本性,只是脑子一向不太好使,心直口快,说话不经脑子,不经意间就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事情。 三圣母性情温厚,天生就是个知道体谅人的,况且她深知自己这位嫂子是个什么性格,自然不会跟她计较。 其实也是在欲界见过了还在养魂的母亲,更知道了父亲与大哥还在人世,以往受的苦对她来说便也不算什么了,她现在就想着等二哥什么时候把天条改了,叫他们一家能堂堂正正团聚。 三圣母看向自己这位嫂子,见她此刻根本不显怀,一双手却始终轻抚在上面,笑道:「嫂子说的有道理,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觉着这小子日后不是个肯安分的。」 「嘿嘿嘿。」寸心又是一阵憨笑:「我知道,他毕竟你们杨家的骨肉,怎么可能哎呀!」 寸心连忙捂嘴,这三妹不是个好人,总是框我的话。 门外的杨戬听了也笑道:「我灌江口杨家自是桀骜之辈,天下谁人不知?等孩儿出世之后,我亲自传授他本领,修成之后还得叫他闹一次天宫检验成果。」 「呸呸呸!」寸心扯着头向外嚷嚷:「少说风凉话,我儿子将来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不是你这等只知道惩凶斗很的武夫。」 「哈哈哈哈。」杨戬笑了一声,推门走进来,见他们姑嫂和睦,安心不少。依照寸心的性子,若是对一个人怀有防备,一定会装出一副贤惠淑达表面模样,不会轻易露出这般习性。 「此前我去了一趟华山,见到了玉帝。」 「我知道的。」寸心问道:「玉帝又让你接任司法天神之位了?」 「是。」杨戬没隐瞒。 寸心心中一紧,下意识道:「有什么条件?」 「没有什么条件。」 寸心听了这话先松了一口气,可却也不知为什么,总觉着有什么不太对,她再问了一句:「当真没什么条件?」 「倒也有一个。」 「什么?」 「我得上天办公,且轻易不能下凡。」 寸心急忙道:「我可以 上天陪你。」 「天条。」杨戬指了指上面,道:「你我成亲的时候,我虽有神位却并未领神职,因此不算天庭管辖之内的神仙,天条自然也管不到我。如今若要执掌司法天神之位,便只能孤身到任了,不能带你一同前往真君神殿。」 「这」 杨戬又道:「李天王的夫人不就隐居陈塘关?」 「唔能不能不去?」 「我已经答应了玉帝。」 「那就等孩儿出生之后,你再去上任。」 杨戬想了想,问道:「人族怀胎十月生产,龙族如何?这混血又如何算?」 寸心也愣住了:「我也第一次生孩子,如何能知道?」 「我去一趟西海,问问岳丈。」 这可不是小事儿,大意不得,杨戬化身而去,留下寸心与三圣母对视一处,忍不住笑出声来。 天庭。 天喜星下凡之事已经传扬出去了,基本上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但紫薇大帝稳坐凌霄宝殿之内,似乎并没有想要遣人将其捉拿归案的意图。 紫薇大帝执掌群星,天喜星本也就在他职辖之内。 太岁部正神,执年岁君太岁殷郊出班启奏,「小神愿下界,劝反天喜星君。」 一同出列的还有五谷星君殷洪,「小神亦愿往!」 天庭众仙神瞧见了,一时五味杂陈。 众仙神心知肚明,这天喜星乃是当年的纣王,此刻出班的两位正是他的儿子。 「太阴星君以为如何?」上首紫薇大帝并没有直接回应他二人,而是点了另外一位星君的名号。 一穿着华贵宫装的女神出班,别有一番雍容之态,她先一拱手,才开口道:「子受本人王。」 她出班只说了这一句,便退了回去,不再言语,殷郊殷洪兄弟两个闻言面露悲切,只此一句,他二人便知道纣王存了死志,此番下界不成功,便成仁。 劝是劝不回来的。 片刻后,丧门星君张桂芳出班,掏出神令,脱下神袍,道:「某自随吾主效死。」 吊客星君风林见了也跨步而出,对张桂芳道:「将军怎能撇下末将独往?」 二人当着众仙家的面,就此一同下界,便是看管天门的四大天王,也未曾阻拦他二人。 七杀星君张奎也想要出列时,却被身边的桃花星君高兰英一把拦住,微微摇头,最终长叹一声放弃下界。 紫薇大帝在上首感叹张桂芳忠义,竟有如今二次效死之举。 太白金星一旁瞧得清楚,心说:也就是玉帝不在,若是叫玉帝瞧见丧门与吊客两位星君不说留着有用之躯报效天庭,却心甘情愿追随纣王而去,还不知道究竟是个怎样的光景。 第一百九十九章 八戒如今愈发放肆了 心向纣王的可不在少数。 殷郊殷洪这两个儿子因更亲近母后,再加上他们的母后被纣王所害,这始终是个心结,便是一家同在天庭为神,他二人也少与纣王来往。 何况纣王自上任以来,便紧闭了府门,至于天喜星君的本职,他也一向未曾应承。 说是天喜星与红鸾星共同执掌人间的姻缘,民间总有传闻,红鸾星动见姻缘,天喜星动办婚宴,说的便是这二星。 当年姜子牙封神,给堂堂人王封了这样一个神位,以纣王的脾性怎么可能甘愿受命? 况且他当年早寻死志,一把火烧了摘星楼是要去投胎的,谁曾想竟然上了封神榜。 其实在天庭之中,掌管姻缘的神君不在少数,且不说当年亲自下凡给龙吉公主定下姻缘的符元仙翁与月老,便是龙吉公主本人,不正是红鸾星主? 除了龙吉公主之外纣王之外,另外还有六合星君、桃花星君、红艳星君这四位星君司职之中,也有姻缘所属,只是另有偏差。 似六合星君邓婵玉,姻缘只是她神位司职中的一部分,另外还涉及到事业、学业、建康等各类常情; 桃花星君高兰英,在封神之前乃是七杀星君张奎的夫人,现为桃花星主,人间常说命犯桃花.有桃花运,有桃花劫,还有桃花煞,因而虽也管着姻缘,但不见得就是喜事; 至于红艳星君,乃是纣王杨妃,她所关照的姻缘,则基本都应验在「风流才子」、「绝代佳人」、「千古名妓」这些人物身上。 再加上人间最香火最盛的姻缘庙乃是女娲娘娘庙 因而纣王闭门不出,对人间姻缘倒也没有什么影响,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可见姜子牙封神的时候,对于这些神位的分配,还是有过深思熟虑的。 亦或者,这些神位是那些三界大能定下的,姜子牙只是照着念一念。 而这些神君之中,心向纣王的何止是丧门神张桂芳与吊客星风林? 此外还有诸如余华龙、卞吉、鲁雄等良将名臣,以及费仲与尤浑这等佞臣 坐镇雷府的普化天尊就不提了,他当年忠的是大商。如今既为雷部主神,掌管三界风雨调顺,才是本职。 众人看向上首的紫薇大帝,此刻在凌霄宝殿之中的众神,大多都是封神榜上的人物,他们尽是身死之后魂魄上了封神榜,得以封神,从此受封神榜节制,听从玉帝号令。 而此刻坐镇凌霄宝殿的紫薇大帝,跟他们却完全不同。 只因被封为中天北极紫微大帝的伯邑考,只是四御之中北极紫薇大帝下凡应劫的化身,身死封神之后,便以这一具化身坐镇北极中天紫微宫,真身则在群星之中修行,轻易是不出关的。 紫薇大帝的化身很多,另外一具化身,便是坐镇阴司的酆都大帝。 再加上人间帝王也要应照紫薇帝王之气,甚至时不时还要降下化身与人间,亲做天子拨乱反正.可见天庭之中,数他的权柄最重。 如今的大唐天子,也是他化身下凡。 不然当年他魂魄下地府的时候,十殿阎罗为什么出了森罗宝殿,控背躬身,迎迓太宗? 难道只因他是阳间人王? 若非如此,崔玨只是一个判官怎敢在阎王面前弄险,给他添加二十年的阳寿? 师徒几人过了通天河,上了岸。 这八百里宽的通天河,比那六百里的号山还要广阔,施展这「一苇渡江」的法门,虽然是起了顽心,但若非他师徒一众皆是法力高强之辈,还真不如直接飞过去。 背着行李过来的小白龙一点都不羡慕,自己玩了一辈子水,这等耍子早就玩腻了。 哼! 不过是在区区通天河中冲浪,当年整个西海都是自己的游乐场。 「好耍子!」大圣笑道:「只是八百里太短了些,下回俺老孙去了东海,定借老龙王宝地尽兴。」 八戒笑道:「不如去天河,凡间之海,如何比得上天河之水?」 「不去,不去。」大圣连连摆手:「天河中有弱水,俺老孙水性不佳,落下去连避水诀都不能掐,早晚淹死.你这呆子莫非欺我不知底细,还想诓我?」 八戒见自己女干计被识破,连忙笑道:「哎呀,一时忘了猴哥就在天河边儿上养过马!」 这时候悟净已经将行礼收拾好了,挑在了身上,还对小白龙说了一声:「劳烦师弟驮行礼。」 「不打紧,不打紧,师兄们开心就好。」 八戒见沙师弟强了先,这才反应过来,向小白龙道谢,然后将自己锅碗瓢盆等一应灶具收拾利落,背在了身上。对师父笑道:「师父,咱们快些赶路吧!」 「你这呆子,莫非还想着女儿国?」大圣一眼就看出了八戒所想,笑骂了他一句,「你这般模样去了又如何?这女儿国摆明了是叫师父与小白龙享受之地.咱们,嘿嘿,除非施展了变化法」 大圣话还没说完,便瞧见一旁已经变化完毕的八戒,此刻好一副风流潇洒的模样。 众人: 「八戒。」法海缓缓开口,道:「你莫非忘记了那白骨精。」 八戒眨眨眼,道:「师父,那白骨精是妖精,女儿国中都是些女菩萨老猪只怕面貌丑陋,冲撞了佳人,才是罪过。」 见这话没用,八戒眼珠子一转,又道:「师父,此前您以白骨精考验老猪定力,如今老猪正要也要叫女菩萨们知道皮囊不可尽信,不只有红粉骷髅,还有狰狞凶妖。」 「八戒如今愈发放肆了。」法海笑叹一声,看向了大圣,道:「许久未见你念佛了,今夜便念一篇《杂阿含经》吧。」 这也是小乘佛经中的经典,法海早就传授给了大圣。 「师父。」小白龙当先一步,道:「弟子前去探路。」 说罢,也不等师父点头,便变作一条白蛇,窜入杂草丛中,消失不见。 悟净大喜,恨不得现在就听大师兄念经。 只有八戒一人感受到了恶意。 「臣张桂芳(风林),叩见大王!」 匆忙下界的张桂芳与风林,在一处渡桥之前,终于是寻到了下界的纣王,见了就要下拜。 第二百章 倒霉,倒霉,倒霉! 「你二人怎敢擅自下凡。」纣王瞧见时,脸色忽然一沉。 丧门与吊客乃是两大霉祸灾星,随意临凡时,一方气运都会被殃及,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陛下,我二人是特来助陛下一臂之力,降服唐三藏,炼化他的元神舍利,永脱封神榜,复得逍遥。」张桂芳一身白袍银甲,半跪在地上拱手道:「陛下,臣等下凡之时,已经舍了神令,褪下神袍,如今已不是什么丧吊二星,乃是大王麾下一马前卒,甘愿追随大王鞍前马后。」 见他二人神情决绝,纣王忍不住叱骂一声:「愚蠢!」 纣王瞧他们依旧跪在地上不肯起身,神情也是万分复杂,张桂芳当年讨伐西周,最后兵败被围自戕而亡。本以为一世君臣缘分早尽,却未曾想他到如今竟然领着风林一同下界,专程来寻自己如今的纣王已经不是被迷了心窍的纣王,见此等忠臣良将自不愿叫他们二次寻死。 「你二人还肯认吾?」 「臣得陛下恩识受封青龙关总兵,后领兵讨伐西岐败亡,尚且不曾报答陛下君恩,今特来陛下驾前听用,愿为先锋,探那唐三藏的虚实。」张桂芳跪地叩首,道:「陛下,末将一日拜君,自当永世相随。」 风林也叩首道:「一日拜君,永世相随!」 「你」纣王似有千言万语憋在心头,他看着二人跪在自己面前时的凌然模样,竟一时不愿受这一拜,心中不知为何只冒出了四个字「何德何能」。 片刻之后,纣王缓缓开口:「张桂芳,风林听令!」 地上二人大喜,道:「臣在!」 「你二人既是星主,便是弃了神令,脱了神袍,神职神力亦不会因此消散,久在凡间,祸事横生,不要为了寡人再叫生灵涂炭。寡人令你二人即刻返回天庭,向辅帝请罪,日后专司神职。」说完之后,纣王不等二人反应,便直接抽身而退,消失得无影无终。 「陛下!」 张桂芳与风林听了急忙抬头观瞧,却早不见了陛下身影。 两人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将军。」风林对张桂芳说道:「陛下他」 「娘娘说的没错,陛下乃是人王,便是封神上天,又岂能甘愿位居人下?」张桂芳沉声道:「何况是天喜这等闲神。」 风林听了也生担忧,道:「可那唐三藏与孙悟空法力高强,陛下虽有神躯,但只凭天喜神力,如何能是他们师徒的对手?」 「便是我二人协助,也必然不是他们师徒一行的对手。」张桂芳长叹了一声,「但人王可死不可辱,陛下心存死志,因此才要呵退我等,不叫我二人因此妄送了性命。」 说到这里张桂芳神情愈发坚定,「所谓君辱臣死,我张桂芳何惧一死,纵然身死也要为陛下在黄泉开路。」 「将军忠心天地可鉴。」 「风林。」张桂芳看向风林,道:「我既知陛下心意,便不能连累你,你自回天宫去吧。」 「将军。」风林却一摆手,道:「将军受君恩以全忠,我风林不才,得将军赏识,也不肯落了义气,若下黄泉,末将愿同往,若魂飞魄散,更要陪将军一程,将军莫要再多说了。」 张桂芳伸手一招,唤出一杆长枪来,持在手中:「老伙计,许久未曾用你,如今再战一场。」 当年他正是手持此枪,身死之前大战周营二十多员大将不落下风,直到他克星哪吒也来相斗,见大势已去,这才转枪自刺,正是「不能报国立功,一死以尽臣节」。 当年他就不惧死,如今更不怕,下黄泉之语只不过是他口中言语,如今众神仙皆知,上了封神榜除非如奎木狼那般魂飞魄散,否则便是「不死之身」,也可以看做永 世不得超脱。 「将军,陛下那里」 「无妨。」张桂芳沉声道:「陛下说得没错,我等神力在身,不能久在人间,为今之计当尽快寻到唐僧师徒,先陛下之前拼他个两败俱伤若是我等实力不济,被那唐三藏与孙悟空打得魂飞魄散,神力便会消散于三界,自然也不用担心灾星临凡,导致生灵涂炭。」 「将军所言有理。」 风林想了想,道:「将军,我等何不干脆以星主之力降灾于他师徒?也好过正面缠斗。」 张桂芳沉吟一阵儿,道:「此计非我辈所为,既然已舍弃神令,岂能再行神力,况且妄降天灾有伤天合.与其正面相斗,生死有命罢。」 「将军啊。」风林面露苦相,却未曾退得半步,「这一遭,当真是十死无生。」 张桂芳与风林虽然未曾刻意以神力降灾祸,但毕竟丧吊临门,怎能没有影响? 也幸亏师徒五人一行刚过了通天河,往前再无什么人烟,这灾星也不会波及到无辜凡人。 八戒正要做斋,结果刚垒起来的灶台就塌了; 刚把火生起来,转眼就下起了雨; 大圣在树下避雨,只听雷声震响,一道电光照着他就劈下来,把树劈成了两边儿,在雨中燃起了火焰。 大圣忍不住望天骂了一声:「雷公电母,瞎了你们眼,打雷竟然劈在了俺老孙的头上!」 举着棒子就要往上飞,结果他手中一根金箍棒,却把四周电光全都引来,炸得他是双手发麻,险些握不住金箍棒。 云层之中却是现出了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的身形,他在半空笑道:「泼猴,今日是本座亲自司雷,叫你知道知道厉害。」 大圣见是普化天尊,顿时也收敛了些,飞到他身边道:「天尊何必故意消遣俺老孙。」 闻仲此来本是想要将纣王等人下界之事告知于他,叫他师徒手下留情,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言语,只是小心提醒了他们一句:「前有灾星阻路,你师徒小心行事。」 大圣还想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闻仲便已经收云而去。 等大圣落下云端的时候,却见八戒举着手中已经透底的铁锅,一身的霉气,「倒霉,倒霉,倒霉!刚才猴哥将举着金箍棒引雷,却把一道雷光甩在了铁锅上.师父,咱们在去到女儿国之前,一路上恐怕只能吃些西北风了。」 第二百零一章 你怎么也下凡来了? 小白龙探路迷了路,回程的时候与师父擦肩而过,却没有察觉,直到在通天河岸边看着滚滚浪潮,这才反应过来。正要往西寻师父的时候,又见大雨倾盆,便稍稍措了措,等雨停之后这才回来。 等他跟师父汇合一处之时,却见大师兄与二师兄神情颇为凝重,便向师父好奇问道:「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阿弥陀佛。」 法海念一声佛号,指了指那边儿湿漉漉的行礼箱,道:「雨来的急促,为师不知为何心神不宁,竟忘了这些行李之中还有诸多经文,如今已经全湿透了,字迹粘连一片,难以分辨,要不得了。」 小白龙走近了观瞧,更是好奇:「师父.为什么湿透的全是经文,三师兄的画稿与书稿却毫无影响?」 八戒一旁哼哼道:「沙师弟乃是师父前九世执念化身,师父前九世又是十足修善的好人,这运道自然非比寻常若是前方有个坑,我等全落进去,怕也只留他在岸上。」 小白龙先点点头,然后又生疑惑:「三师兄是师父九世执念化身不假,若这般说,为何连师父的经文也淋湿了?」 「呵。」大圣一摊手,道:「这些经文师父早就背得滚瓜烂熟,湿不湿又有什么差别?」 「那为何大师兄与二师兄闷闷不乐?」 「呵,呵呵——」二人脸面咧嘴而笑,连忙看向师父道:「师父,别听小白龙瞎说,我二人没有情绪。」 悟净在一旁解惑,「师父叫大师兄与二师兄把这些经文默写出来。」 小白龙: 小白龙顿时明了,他转眼就看到透了底的铁锅,又问:「二师兄,锅怎么也漏了?」 八戒便将刚才普化天尊显灵的事情将了一遍,小白龙挠挠头:「这也太倒霉了,难道是被扫帚星盯上了?」 大圣开口道:「普化天尊说了,前方有灾星阻路,究竟是哪位星君下凡,暂且不知但应该不是扫帚星,区区一个扫帚星还不敢来拨撩俺老孙。」 诸天星斗之中,灾星不在少数,诸如白虎星、丧门星、吊客星、大耗星、小耗星、罗睺星、计都星、大祸星、十恶星、病符星、死符星、血光星、亡神星、死气星、四废星等等,而扫帚星算是其中最无害的。 除了群星之中的灾星之外,另外还有瘟部与痘部。 雷声普化天尊只说前路有灾星挡路,还真不知道是哪一位。 法海一旁道:「既然是天尊亲自现身提点,想必是他的相熟。」 大圣听了一摊手,道:「当年他在人间乃是商朝太师,又是截教高徒,那灾星又多出自截教与商纣一朝.但凡是个灾星,怕就是他的相熟。」 小白龙问了一句:「大师兄久在天庭,可知这些灾星中有几个厉害难应付的?」 「知道。」大圣点了点头,道:「各大灾星之中,除了四废星君与七杀星君武艺高超、神通不凡之外,别的都不济事。」 四废星君的名号如今不显,但七杀星却在民间有不少声势,毕竟七杀若得正主,便可遇帝为权,化气为将。 此二星的厉害,法海都有所耳闻,尤其是七杀星当年手中的亡魂,便有如今的五岳大帝;何况其人的地行之术比土行孙更胜一筹,借此斩了土行孙。 最终遭杨戬,杨任与韦护三人合力围攻,杨任以神眼观其身位,杨戬施展惧留孙赐下的指地成钢符篆将其困于地下,韦护这才以降魔杵将其击杀。 那七杀星君厉害,四废星君也不是好惹的,围杀七杀星、以五火七禽扇扇死截教大仙吕岳的杨任,便是死在他的手里。同样的八九玄功,神通武艺不在杨二郎之下,后还是女娲娘娘以山河社稷图才收了他,死于陆压送给姜子牙的斩 仙飞刀。 见师父沉默不言,大圣笑道:「师父,依俺老孙所见,这灾星挡路许是天庭为师父西行设下的劫难.寻常的妖精不是师父的对手,只好亲自下凡。雷神普化天尊特此现身相见,或许只是想要告知前方拦路是天庭的神仙,叫师父手下留情。」 八戒一旁哼哼:「天庭的神仙怎么了?如是下凡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儿,照样饶不得他们。」 毕竟是有奎木狼与金角银角的先例的,只不过奎木狼自己就是个吃人的,因此被师父超度。而金角银角自己不吃人,却抓人给他们的母亲吃,因此那九尾老狐被师父超度,金角身死投胎,银角现在还被压在平顶山下。 「你怎么也下凡来了?」 正在山下受灾的银角,忽瞧见了一生着独角的青皮壮汉落在自己身前。 「我下凡好些时日了,如今在金兜山为占山为王,只等那唐三藏与孙悟空到了,为你兄弟二人报仇。」这青皮壮汉正是老君的坐骑青牛精,他手中剥了一只橘子,掰下一半儿来,送到银角嘴边儿,道:「一来是我那边儿才安稳下来;二来也是这橘子成熟,正是甘甜之时,送一些来叫你解解渴。」 说着,便一伸手,送入银角大王的口中。 银角三两口吞咽下肚,露出片刻享受,却急忙道:「你不该下凡来,我兄弟二人一时迷了心窍,落得这般下场乃是咎由自取,怎能再连累了你?」 「放心。」青牛精从胳膊上摘下来一个臂环儿,在他面前摇了摇,道:「你兄弟二人下凡时,取了那么多宝贝,却独独漏了这一样,当年降服那猴子不正是此宝?」 银角: 「老君怎能放你下凡?」银角还有心有担忧的。 「我下凡的时候,老君还没回去。」 银角又道:「算算时间,下界早过了三年,天上三日之期也到了,老君必发现不见了你的行踪。」 「哈哈哈。」青牛精笑道:「你这话说差了,我下凡的时候,想必老君就已经知道了。」 银角一想,这是正理,便道:「再来两个橘子。」 银角一边儿吃,一边道:「那孙悟空当年大闹天宫的时候你虽然见过,但如今得了唐三藏指点,本领进境不小,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青牛精笑道:「他的本领无非都那一根铁棍上,这金刚琢除了砸人之外,善能收人法宝兵器,到时候丢了铁棒,看他如何撒泼。」 一瓣一瓣吃不过瘾,银角干脆一口吞下一整个,吃个痛快之后才道:「孙悟空倒也还好对付,真正麻烦的是那唐三藏。」 「哦?」青牛精也正色了不少,道:「如何个厉害法?我自下凡来也听了不少传闻,听说他连红孩儿都强行超度了,那牛魔王如今正招揽群妖,要截杀唐三藏,为他的孩儿报仇.前番还来请我一同会盟,叫我拒绝了。」 第二百零二章 主人,王母娘娘来了 天庭散朝之后,一众神仙三五成群,各寻了相识汇聚一处。 梅山七怪齐聚四废星君府;炳灵公与甲子太岁邀请封神榜上的阐教正神同往东岳大帝在天宫的府邸;此外天罡地煞、二十四星宿、九耀星官等等,也各有各的去处。 他们这个时候聚在一起,自然不是为了公务,无非还是因为天喜、丧门与吊客三星下凡之事。 哪吒早下凡去了灌江口,他还是更喜欢跟他二哥杨戬待在一起。 “二哥,二哥!” 哪吒本想要直接飞入院子里,但想到三公主的脾气不太好,便落在了府外,伸手敲门,邦邦邦—— “二哥,二哥,快开门...” 还没敲几下,便有孝天犬将门打开,乐呵呵道:“三太子也来了,快进来...主人现在一时脱不开身,叫我来迎。” 哪吒愣了愣,道:“二哥忙什么呢?” “适才三公主腹痛,主人刚请了几位名医回来问诊,如今刚从三公主寝室出来,正在吵闹。” “吵闹?” 哪吒倒腾开脚步,一熘小跑入了大堂,这一瞧把他也唬了一跳,道:“这下可真够热闹的...” 扁鹊、华佗、葛天师、玄晏先生、张仲景...还有一位老道哪吒不认识,一眼看去虽然有些修为,但还是凡人,并非天上的神仙。 这位老道排在最后面,就像是一个小药童,紧紧跟在众医仙身后,不肯错漏一句话。 下一刻,哪吒心里一紧,心说:这些医仙们都被二哥请下凡来,难道是嫂子她... 他正这般想着,便看到三圣母将二哥自人群之中拉出来,道:“二哥,你未免也太紧张些了吧...嫂子只是有些腹痛,你怎把各位医仙全都请来了?这般大的阵仗,说出来还叫人以为嫂子得了什么绝症。” “唉!”一旁的葛天师连连摆手,道:“三圣母此言差异,我等仙人身强体健,理应是百病不侵,一旦身体有痒,便绝非等闲...况且杨夫人乃是西海龙族...说实话,我等虽也有些医术,可一向都治得是凡人疑难。杨夫人此类症状,贫道也是第一次遇见...”正说着话,他耳朵一动,忙撇下杨戬等人,急呼道:“扁鹊前辈,您不能仗着辈分最大就要主治,晚辈不才,修为最高,当为此桉主治!” 说着显现出了一颗金丹熠熠生辉,他医书高超不假,可也更是天庭四大天师之一,修为也是众医仙之中最高的。 玄晏先生站在“医祖”扁鹊身边,开口道:“天师此言士安不敢苟同,天师自成仙以来,又忙于朝务,这医家的功夫谁知道还剩下几成功力,况且三公主乃是西海龙珠,此番生疾,天师这等外行人,就莫要来凑热闹了。” “士安说的有理!”众医仙齐齐点头,将葛天师挤兑成了外行,第一个被推出了门外,至于他修为最高...笑话,在杨二郎的府邸,谁敢随意动手? 见葛天师出局,那边儿华佗刚想要开口,张仲景一把将他拉住,道:“断不能叫元化主治,此獠善用外科,多半是要剖腹开刀...” “狗贼,你血口喷人!”华佗没由来被张仲景泼了一盆脏水,一身的医家好涵养也当即按耐不住。 众医仙可不管这些,便顺着张仲景的话,第二个将神医华佗丢出了大厅。 华佗:... 葛天师:“哈哈哈!” 大堂内还在吵闹。 杨戬见他们还在争主治,心中无奈苦笑,我就多余请下这么多人来。 “二哥,你怎么不担心?” “放心吧。”杨戬神情略有放松,“他们还有闲心在这里争主治,就说明寸心没有什么大碍。” 哪吒一摊手:“那他们还争个什么劲儿?” 华佗拱拱手,道:“让三太子见笑了,我等医者最喜攻克疑难杂症,三公主又是西海龙族,这等病患我等具是头次遇见,因而想要争个先。” 正说着话,张仲景也被推了出来。因为玄晏先生早就跟扁鹊一个鼻孔出气,二对一出局的自然是这位号称医圣的张仲景。 局势瞬间明朗,“医祖”扁鹊主治,“针灸之祖”玄晏先生皇甫谧为副手,领着一个添为“药童”的老道孙思邈,自大堂昂首挺胸出来,向在场的诸位拱拱手,然后去了三公主修养的寝室之中。 ...... “哪吒兄弟此来为何?” “险些忘了正事。”哪吒连忙说道:“纣王前一阵儿下凡了,张桂芳与风林如今也追了下去。” 杨戬听了这话,顿时目光一凝,片刻之后却长叹了一声,道:“何必要自寻死路。” 哪吒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二人忽然这般言语,问道:“二哥难道不管管?” “叫我如何管?”杨戬指了指天上,道:“凡间想要成仙比比皆是,可天上也有不少神仙若非封神榜束缚,根本不屑于这区区神位。” “都说纣王是无道昏君,可若无苏妲己,他或许性情暴虐了些,但绝不至于到了那般地步。而你我都知道,九尾狐本身就是女娲娘娘派下凡间,要坏殷商气运。当年他战败之后,宁愿自焚也不愿为阶下囚...堂堂人王如今却在天庭当什么天喜星,甚至自戕都逃不出封神榜的掌控...”杨戬微微摇头,道:“我看他是见奎木狼在三藏法师手上魂飞魄散,因此才起了这般念头。” “那张桂芳与风林呢?”哪吒又道:“纣王是不堪折辱要寻死,他二人又是为什么?” “这等忠心耿耿的臣子,你说玉帝羡慕么?” 哪吒撇撇嘴,道:“二哥你别看我,哪吒我从小就是一身的反骨,只讲兄弟义气。” 孝天犬一旁听了,下意识开口道:“照三太子这般说法,玉帝想要使唤你,难道还得跟你拜把子?” 正说着的话,孝天犬鼻子轻嗅,沉声道:“主人,王母娘娘来了。” “王母娘娘?”哪吒心中一虚,下意识就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可还是慢了一步。 “哪吒!”便是穿着便服,也挡不住一身雍容之气的王母娘娘,轻喝了一声。 哪吒停住脚步,缓缓回身,拱手道:“哪吒见过娘娘。” 那边儿的葛天师、华佗与张仲景也连忙向娘娘见礼,葛天师心说晦气,怎么偏偏在此处碰见了王母娘娘。华佗与张仲景闲云野鹤,并没有什么担忧之处,他们这等正经医仙没有什么限制,反而经常在凡间行走。 娘娘让葛天师与两位医仙免礼,这才对哪吒说道:“你不在天庭当值,怎么又跑到灌江口来了?” 哪吒眼珠子一转,笑道:“听闻我嫂子身体有恙,因此特来拜探望...娘娘不是下凡微服私访么,怎么也到我二哥府上了?” 杨戬坐在原地,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他们兄妹跟玉帝冰释前嫌的事情暂时还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便是三公主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杨戬答应接下司法天神的神位。 对于杨戬的态度,娘娘倒也不放在心上,若是有一天杨戬对她恭恭敬敬,客客气气那才叫见了鬼。 还是三圣母请了娘娘坐下,问道:“敢问娘娘此来杨府何事?” 王母娘娘也不隐瞒,大方道出来意:“一来是得知三公主身体有痒,特来探望;二来,是想借孝天犬用用...” 第二百零三章 得弄出点儿大动静! 王母娘娘是个懂礼数的,自然不会空手上门,翻手提出一大篮子蟠桃,略微数数能有二十多个,众人都是识货的,这是九千年一熟的蟠桃,娘娘出手也算是大方了。 三圣母本想要问问,当年的大桃儿听说不是都被孙悟空偷吃完了么,这些是都是哪儿来的? 王母娘娘一旁瞧得清楚,说到善识人心这方面,王母娘娘才是三界顶尖,笑道:“让猴子管桃园这种事情,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出来决断...本宫事先隐了大半儿,否则全叫那泼猴糟蹋了。” “说起来咱们本该是一家人。”王母娘娘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向着杨戬释放善意,道:“当年...当年的事情本宫也不多说了,事情都过去一千多年了,你们兄妹如今也都是三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娘娘。”杨戬一旁瞥见三妹似乎要被王母娘娘的话带偏,适时开口道:“娘娘莫非是要借孝天犬寻陛下?” 王母娘娘见自己的话被杨戬打断,只是微微一笑,道:“正是,陛下已在下界一年之久,本宫也寻了整整一年,却始终不见他踪迹。” “可娘娘有没有想过,若陛下当真想要藏起来不被人寻见,便是孝天犬恐怕也无能为力。”杨戬反问娘娘一句,“陛下既然是微服私访,就说明他不想被人寻到,娘娘又何必强求呢?” 王母娘娘稍显沉默,她属实没想到这以往只喜欢动武的杨二郎,如今嘴皮子也这般厉害了,“倒也不是非要寻到陛下,只是想要看看陛下都去了何处。” 杨戬闻言轻声问了一句:“娘娘似乎不愿意陛下离开你的视线。” “这是哪里的话。”王母娘娘抚掌而笑:“只是关心陛下而已。” “既然如此...孝天犬。” “主人。” “你就陪着娘娘走一趟,看看陛下此次下凡都去了些什么地方。”说实话,杨戬也想知道... 哪吒眼珠子一转,道:“娘娘孤身下界,身边也没有个侍从,不如就叫哪吒从旁护持吧。” 很显然,在哪吒看来,跟着王母娘娘捉玉帝,比看纣王君臣寻死有意思。 哪吒甚至心想,这玉帝该不会是在天上待得厌烦了,下界还有几个红颜知己吧? 要不然王母娘娘为何看得这般紧? 就这股紧张的劲儿,可不比当年的三公主差多少。 天庭之中甚至还有传言,说玉帝自登基以来就没去过广寒宫...当然了,这话哪吒知道是在故意编排玉帝,玉帝他别说是广寒宫了,除了凌霄宝殿所在的弥罗宫,以及瑶池之外,别宫殿基本都没去过。 最多去一趟兜率宫与老君论道。 王母娘娘深看了哪吒一眼,道:“有劳三太子护持。” 一旁的孝天犬得了主人吩咐,便运转法力,催动神通:“天地无极,万里追踪!” “这边!”孝天犬往天外一指,王母娘娘起了云,哪吒也蹬上了风火轮,不多时就来到了一处圣贤居所。 此处云生八处,雾起四方,挺生秀柏,屈曲苍松;又见巨镇东南,中天胜岳,其间灵药数不胜数,百草含香... 哪吒抬眼观瞧,远远望见了一洞府,又见洞府上的名号,惊叫一声,道:“呀,竟是我人族圣地!” 孝天犬眨眨眼,道:“竟来到了火云洞?我跟着主人来过两次,头一次是吕岳发瘟,主人得玉鼎真人指点,来此向神农陛下求了救命灵丹,并灵药柴胡传世;第二次来,是那余德行痘疹,又向神农陛下求了丹药与解痘灵药升麻,这才得救。” 哪吒好奇问了一句:“陛下可在火云洞中?” “来过,又走了。” 三人正在犹豫的时候,却见一位小童走出来,对着三人行礼,然后道:“娘娘,三太子,三位皇爷请入内相见。” ...... 天庭众神仙的异动,法海师徒并不知晓。 相对于以往的一路平顺,如今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多灾多难”。 小白龙迷路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圣的钱袋子半路也破了洞,八戒偷吃个西瓜的功夫,能摔个鼻青脸肿的才回来...不受影响的,似乎就只有师父与沙师弟。 便是灾星也克不动他两个。 “受不住了。”八戒一副苦哈哈模样,开口就是抱怨:“这灾星忒不地道,若是对头就早该现身相见,手底下见真章...只管在背后弄法,平白恶心人。” “处处遇险,步步该灾。”法海笑道:“连这点苦都吃不住,八戒...你修行拉下了。” 八戒无奈诉苦,“师父唉,这去西天取经终究是您老人家,可这一路上吃苦最多的却是老猪我...这不是欺负人么。” 众人一想,还真是。 大圣与小白龙虽然也受些影响,可一个是丢了些钱财,还及时发现了;另一个只是迷路...这对比八戒看来,就好太多了。 大圣忍不住幸灾乐祸,“原来这灾星降灾,也是挑软柿子捏的...谁叫你平日里不好好修行,如今就你命数最弱,也不怪灾星只找你一人。” 大圣这话也有道理,民间不也有个说法,有些人命硬,便是灾星也克不动,见了都绕道走。 探路小白龙也不知怎么走的,变成一条白蛇在丛间一路上歪歪扭扭,却阴差阳错撞见了张桂芳与风林两个,小白龙虽不认识他们,但还是在第一时间就生出了警惕之心。 此地罕见人烟,在这山野之中却出现了两个身披甲胃,手持兵刃的将军...不是妖怪,就是雷声普化天尊口中的灾星了。 至于说哪国的将军...小白龙私以为可以排除这个选项,前方只有一个女儿国,怎么可能会有两个男性将军。 小白龙本想要回去通知师父他们,但生怕自己再迷路,心中起了计较:“我迷路,师父他们不迷路,我寻不到师父,叫师父来寻我不就行了?” 得弄出点儿大动静! 当然了,还是得先确认了他二人的身份,小白龙稍稍琢磨了片刻,便有了定计,暗道:“且诈他二人一番,若是认得我,便是天上下凡的灾星,若是不认得我...我再问他二人身份。” 唰—— 小白龙故意弄出了些动静。 那边儿张桂芳与风林顿时有了察觉,张桂芳长枪一指,沉道:“什么人?” 小白龙就变成了东海三哥的模样显露了身形,拱手笑道:“是我啊——” 第二百零四章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将高继能! 看着忽然冒出来的华盖星君,张桂芳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把长枪横在身前,沉声道:“华盖星君下凡所为何事?难道是奉紫薇大帝之令,要拿我二人上天?” 小白龙一听这话,心说:“还真是天上下凡的啊。” “你二人私自下凡,犯了天条...吾奉命拿你二人归桉。”小白龙却不动手,只顺着张桂芳的话说道:“同僚一场,你二人便同我返回天庭,向陛下请罪。” 张桂芳如何能松口? 他知道这华盖星君乃是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上了封神榜之前,便是天庭册封的兴云步雨滋生万物正神,当年也就是哪吒持强呈凶,以混天绫与乾坤圈将他拿住了,一身的水族神通根本来不及施展就一命呜呼。 真要斗起来,自己虽然不惧他,但这边儿一动手,势必要惊动了唐僧师徒;就算唐僧师徒没有察觉,万一在跟这敖丙都个两败俱伤,也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念及此处,张桂芳想要将“华盖星君”劝退:“此事本与星君无关,星君还是莫要插手了,吾等虽无交情,但也不愿因此伤了和气...” 张桂芳见“华盖星君”只是凝神看他,他还以为对方被自己说动,便趁热打铁道:“等此间事了,某自缚星君面前,上天请罪。” 这话就是在忽悠人了。 张桂芳很清楚,自己这一遭可谓是十死无生,等此间事情了结,自己早也魂飞魄散了。 不过对于这些他都不在意,现在最重要的是将眼前的“华盖星君”稳住。 小白龙凝神观瞧迟迟不动手,自然不是被张桂芳的言语说动了,而是在打量二人细节,想要以此推断出他们两个的身份,可惜一无所获。 正此时,风林却忽然开口道:“将军,紫薇大帝怎么会派华盖星君下界,小心有诈!” 小白龙一听这话,便干脆亮出长枪,不跟他二人磨叽,沉声道:“冥顽不灵,少废话,本座先拿了你们再说!”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小白龙本就是的真龙,此刻把手中的长枪当真舞成了一条银龙,张牙舞爪。 叮当! 张桂芳举枪招架,兵刃磕在一处,却一触即分。 小白龙力道奇大无比,张桂芳虽心有防备,但还是被震得倒飞了出去,落地之后“踏踏踏踏——”,连续倒退了好几步,在地上踩出了数枚脚印,这才稳住了身形。 他看着小白龙手中的长枪,厉声道:“你不是敖丙!你究竟是何人?!” 当年众神归位的时候,有过一次演武。 张桂芳与敖丙没有什么来往,但也知道他的兵刃有三样,手持一杆方天画戟,背后背着两柄银锤,腰间挎着宝剑...而眼前此人,却是手持银枪,纵然是招法四海龙族的路数,但绝不是敖丙。 小白龙本也没打算能装到底,所求不过是诓出这二人身份,虽尚且不知他二人真正底细,不过也确定了他两个乃是天上下凡的星君。 对于小白龙来说,这就够了。 “吼——” 仰天一声龙吟,向四面八方传了出去,这是向师父与三位师兄示警了。 风林手持狼牙棒,背后偷袭,却被小白龙轻松躲开,随后交手数合,风林便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卖了一个破绽,抽身就走。 一边儿走一边儿向张桂芳说道:“将军,这怕是西海老三!” “星君好眼力!”小白龙恢复了本相,追身而上的时候,还不忘夸风林一句,后又问一句:“敢问两位星君尊姓大名?” 张桂芳一本正经,气势十足,开口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将高继能!” 这就是这电光火石之间,张桂芳心中将此番遭遇已经顺了下来,尤其是小白龙这一问,更叫他知道,这敖烈并不认识他们。 至于他变化成敖丙的相貌来诓自己,很可能是天庭有人走了风声,让他们师徒知道了天庭有星君下界,却并不知道下界的星君究竟是谁。 如今自己的行迹暴露,当稍稍遮掩一二,不见得管用,只希望能给陛下争取些时间。 风林见自家将军信口胡诌,一时有些错愕,叫他逃遁的身形也稍稍慢了几分。 张桂芳见风林分心,枪走龙蛇,在小白龙堪堪刺中风林后背时,将他的枪挑开,随后顺势一撇,好似电光一般,扫向小白龙咽喉。 小白龙拦腰错位,凭空扭转身形,银枪先收后出,枪杆在手中急转,刃似飞梭,钻张桂芳心窝。 叮叮当当。 二人又是十数合交手。 “好厉害。” 小白龙暗叹这“高继能”的枪法,他力气虽然不大,但手段十分精巧,一杆长枪在他手中耍得诡诈,自己虽然还没用全力,但对方也游刃有余,进退有度,一时还真拿不下他。 同时小白龙也心中也有些懊恼,都怪自己孤陋寡闻,人家都通禀了名号,自己竟还不知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张桂芳也心惊,只是一个小白龙便叫自己分身乏术,自己这点微末本领亏得还要下凡来向陛下尽忠...风林举着狼牙棒,数次想要插手,可二人相斗时的招法太快,时不时还以兵刃卷席周围灵气...根本没有他出手的余地。 “孙猴子来了,将军快走,叫陈庚断后!” 风林一眼瞧见了飞来的大圣,提着狼牙棒就扑了上去,只把自己的现取的假名儿报出来。 “妖怪,看打! ” 大圣见一人手持狼牙棒向自己扑过来,撩起棒子兜头就是一下。 彭! 风林被砸入地底。 张桂芳有心相救,却见风铃披头散发自地上的土坑中跳出来,手中的拖着狼牙棒,状若癫狂,他怒声道:“将军快走,莫要救我!” 然后一棒子把自己天灵盖敲碎。 “哎呀!”这才落地的大圣惊叫了一声,道:“这是何必?” 张桂芳呵一声:“看我神通!” 小白龙下意识收枪防备,却见那“高继能”竟然转身逃遁而去,片刻之后身入山林不见踪影。 “大师兄。”走到大圣身前,拱手道:“小弟一时不察,叫他逃了去。” 大圣看了看地上已经渐渐化为虚影,且最终消失不见的尸身,道一声:“果是天上的灾星?” 小白龙大圣道:“大师兄,走了那个叫高继能,自尽的这个叫陈庚...只是不知道他二人都是什么神位。” 第二百零五章 真想要一刀劈了他 小白龙看向大师兄,问道:「大师兄当年在天庭为官,结交了五湖四海不少好友,可认得这二位星君?」 「也不算认得,毕竟他们是灾星,在天上见了也是绕着走,只远远见过几次。」 大圣点点头,笑道:「如今他两个虽然没穿神袍,却也被老孙认出来了。自杀的那个是吊客,走了的是丧门...只是俺老孙一向不知道他们的名讳,现在才知道丧门星叫高继能,吊客星叫陈庚。」 毕竟天上神仙们见了面,一向也都是以神职相称,谁没事儿的时候叫对方大名啊。 他刚才来得急,初起只觉着他二人眼熟,却也没认出来究竟。主要是当年在天庭的时候,就跟他们来往不多,还是刚才仔细观瞧尸身的时候,才认出来竟是吊客星。 认出了吊客,自然也就认出了丧门,毕竟他二人在天庭也形影不离,到人间降灾的时候,也经常一同临门。 大圣引着小白龙回程,结果两个人齐齐迷路。 「你先待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先去寻师父,再来汇合。」大圣认为是小白龙的问题。 「拖累大师兄了。」小白龙也不推脱,毕竟这些时日他迷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没想到迷路还有连带。 ...... 张桂芳遁入山林,寻了一个隐秘的角落准备歇息一下,顺便等等风林。 上了封神榜的神,死后也能借助封神榜重生。榜上的不少神都试过,各种死法都有尝试,有些是真想死,而有些只是好奇。 唯独魂飞魄散,没人轻易尝试。 「啪!」 张桂芳正出神,忽听见一声异响,抬眼观瞧时,见是纣王迎面而来。 「陛下。」 纣王去而复返,张桂芳连忙拜见。 「别叫我陛下了。」纣王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并没有什么神情变化,「大商都亡了一千多年了。」 纣王的身形魁梧壮硕,手中持着一柄烙着玄鸟纹路的厚背金刀,目光深邃。 「只要臣助陛下炼化了...」 「不是对手。」纣王声音冷漠:「你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一个小白龙便能将你缠住,风林在孙悟空棒下撑不住三回合就落败...你拿什么助我?又助得了我什么?」 张桂芳身形微微发颤,道:「臣凭借封神榜不死之力,与他师徒以命换伤,总有他们受不住的时候。」 「那唐三藏出手将你超度,你又如何?」 「臣...」 「何必如此愚忠。」纣王上前一步,以身形压迫于他,「你本是个聪明人,不难猜出朕的意图。」 张桂芳跪在地上久久不语,道:「陛下心意已决,臣亦心意已决。」 「你!」 纣王本就不是个隐忍脾气,如今见张桂芳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真想要一刀噼了他。 嗯? 纣王拔刀斩下。 「既然你不听劝,那寡人就亲自送你回去。」…. 张桂芳真灵离体而出,正被封神榜的力量引走,却强行转头与纣王四目相对,似乎在说:陛下,你阻止不了我,臣还会回来的! 见他依旧冥顽不灵,纣王握着刀柄的手,愈发用力。 天庭封神台上。 风林才刚刚从封神榜之中凝聚了身躯脱身而出,后面紧跟着张桂芳也出来了。 「将军,您怎么也回来了?」风林颇感意外:「难道将军没能逃了?」 张桂芳一屁股坐在封神台前,无奈道:「是陛下,陛下劝我回来,我不从...结果陛下就给了我一刀。」 「哈哈哈哈——」明明是件儿悲伤的事情,偏偏风林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见张桂芳眼神危险,风林连忙道歉:「没忍住,没忍住。」 「只凭咱们两个是不行了。」张桂芳神情凝重,道:「得请几位高手一同下凡。」 若是第一次下凡是心血来潮,这一次就得好好谋划一下了。 「这是送死的买卖,谁肯?」风林先是摇摇头,然后道:「若是闻太师肯出手就好了。」 「闻太师现在担着雷部重担,事关三界稳定,跟咱们这两个灾星可不一样,岂能轻动?」张桂芳沉声道:「况且,若是闻太师出手...恐怕被拿上来的就是陛下了。」 风林一想,还真是。 当年若非闻太师南征北战,久不在朝中...那九尾狐怎么可能将陛下引诱堕落成那副模样? 便是如此,陛下见了闻太师不也老老实实。 「将军。」风林细细琢磨了一阵儿,道:「末将到是想到了几个人物。」 「说来听听。」 「那孙悟空厉害,诸位星君之中,有可能被我等请下界,且还能跟他斗一斗的,恐怕只有一人。」 「四废星君!」张桂芳顿时便知道风林口中人物说得是谁,此人也在他的考量之内。 「四废星君下界,他的六位兄弟....」 「不可莽撞。」张桂芳摆摆手,道:「咱们是请人助拳,不是唤人送命,四废星君手段高明,神通不凡,纵然不敌也有脱身之计,他的六个兄弟虽有神通,但也怕有万一。」 风林想了想,又道:「殷家父子也能一请。」 张桂芳遥遥头:「他二人手段平常,无甚神通。」 「七杀、黑杀、岁杀、天杀。」风林连续点了四位星君,道:「除了岁杀星君陈庚不修神通,专精武艺之外,另三位杀星皆有道法。四位星君皆是我朝战死大将...」 张桂芳一咬牙,道:「分头去请人,速度要快,若不答应时,不必强求,切勿纠缠。否则天上一天,地下一年,错了时机。」 「末将省得。」 张桂芳与风林分头请人。 ..... 下界。 纣王趁着张桂芳与风林不在,也赶紧去寻唐三藏。 遇见这等一心效死尽忠的臣子,对于如今心智恢复正常的纣王来说,无疑十分头疼。也多亏了封神榜能护着他们真灵不死,还能凝聚了神躯以复生,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处理。 他知道,将张桂芳一刀送回天庭去只是权宜之计,依照张桂芳的脾气,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还是冲动了。」纣王心中反思:「他此番知道了厉害,再下界的时候恐就不是他们两个人了...能被他请下来的,多也是当年的忠臣良将,若因此有了折损...」 坏! 纣王心里越想越难受,当年便是因为自己一念之差连累得他们身死,如今他们上了封神榜,也是他们的气运。 可如今却不该为了自己再下界来搏命,旁人没试过魂飞魄散... 纣王是试过的,只可惜自己要把自己魂飞魄散的时候,总是会慢封神榜一步,先被它把真灵收回去。. 纸笔丹青 第二百零六章 守小节,还是行大义? 「报!」 凌霄宝殿之内,紫薇大帝已经下朝回了自家宫中,此刻在凌霄宝殿之内处理政务是太白金星。 「何事?」 太白金星放下手中的桉卷,看向了匆匆来报的千里眼与顺风耳,此二神是玉帝摆在明面上监察三界的耳目。因为是摆在明面上的,所以他们一般都只能看到与听到别人想要让他们看到与听到的。 「丧门吊客两位星君身死自封神台复生,后请了四废星君下界。」 太白金星点点头,道:「还有呢?」 「七杀,天杀,黑杀与岁杀四位星君殿外请命,要下界捉拿丧门、吊客与天喜三位星君返天。」 太白金星听这话,心中一乐,道:「准...只是他们是不是漏算了一位星君?」 千里眼沉默片刻,道:「或许他们自知不是四废星君的对手。」 天庭众星君先后下界。 张桂芳与风林万万没有想到,五位星君只请下了一位下凡,四废星君答应下凡,纯粹是因为手痒,要跟孙悟空过过招。 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他就想要出手,毕竟都是猴属得道,再加上孙悟空展露出来的本领确实不凡,叫他心痒难耐。可向玉帝请战时,却被驳回,天庭群星之中能够与当时的孙悟空斗一斗的不在少数,可玉帝就是不下旨调派群星出手。 他们封神榜的上神,除了少数几位,其实并不得玉帝重用。 除了雷部之外,调派最多的便是二十八星宿与九耀星君。 雷部乃是闻太师坐镇,天庭众臣,不论是神还是仙,不论是此前是否敌对,对其都十分信服,得了陛下重用是情理之中。 而二十八星宿与九耀星君,除了九耀之首崇应彪之外,具是万仙阵内阵亡的截教弟子,而他们这些追随截教教主败亡上了封神榜的弟子,跟投商死后封神的截教弟子也不同,并没有分明的商周派系,因此很快就向倒向了玉帝。 当年封神上榜的,有能耐都是桀骜之辈,只管依照封神榜所封的神位履行神职,对玉帝多多少少有些阳奉阴违...或许玉帝能够借用封神榜强制下令,亦或是降下惩戒。 但玉帝始终没有这样做,所导致的后果就是,双方极有默契的维持表面君臣关系。 又或者说...有着鲜明商周阵营属性的正神们,各有主公,只是名义上臣服陛下...就好比如今张桂芳等人,纣王一现身,他们都忍不住了。 也多亏了纣王就是个天喜星,否则天庭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而周营麾下,则更向紫薇大帝亲近,毕竟如今的这具紫薇大帝化身,乃是伯邑考死后受封。 至于似费仲、尤浑此类无能小臣,自不敢去玉帝面前作怪,而玉帝想必也更不待见他们。因此这封神榜上看似封了三百六十五位正神,真正能叫玉帝顺心任命的,还真没有多少。…. 反而是依凭自身能耐修道有成的四大天师后来居上,再加上还有李天王与哪吒御前听用,真武大帝下界伏魔,寻常还真就也不用使唤他们。 如此,倒也一贯相安无事。 可现如今,一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小道消息,引得纣王下界,将这一潭死水惊起了波澜。 而这条消息就是太白金星得了玉帝的授意,在不经意间叫天奴得知,结果整个天庭就都知道了...他还真是个人才。 说是四废星君下界寻孙悟空的晦气,太白星君是相信的,可若说四位杀星是想要下凡将纣王擒上来,太白金星认为还另有商榷。 作为玉帝近臣,他所负责的事物以及他知道的东西,远比众人想象中要多得多。 神仙要清心 寡欲,不能动凡心。 这对于封神榜上的一些夫妻档来说,也是一条颇为麻烦的律令,似邓婵玉与龙吉公主到还可以干脆避了府门,以此为借口不跟土行孙与洪锦多来往; 而七杀星君张奎与他的夫人桃花星君高兰英却夫妻情深,并没有因此断了来往,再加上他二人极有分寸,神职所属也都尽职尽责,只要未曾触及红线,一般都是由王母娘娘派人口头警告。 主要也是他们情况特殊,人家本就是夫妻封神...若非是受封神榜束缚,他二人怕是宁愿下界厮守一生,也不愿意在天庭当这个天神。 高兰英本就是张奎的贤内助,此番言语计谋也是经她所设。 当时张桂芳前来相请的时候,几位杀星也正巧应了张奎所邀,在七杀星君府齐聚,本就是在商议此事。 高兰英看出自家夫君早有意动,第一次她拦,夫君听了她的话,没有动弹; 这一次她就不再拦了,况且她知道夫君跟终于纣王的张桂芳不同,他是当年效忠的乃是大商,不论当年坐在王位上是不是纣王,他都将竭尽所能以效命。 否则当年兵败之后,他有遁地术在身,三界广阔何处不能去得? 却最终去了朝歌,在黄河岸边被杨戬等人截杀。 「夫君若要下界,妾身有几言相劝。」 「夫人请说。」 「此番下界要先去凌霄宝殿请令,只说下界捉拿私下凡间的天喜、丧门与吊客三位星君,先有了这个名目,得了令在下界,夫君才能进退有度。」 「善!」张奎认为有理,自然从善如流。 「其二,夫君下界之后,莫要急寻纣王,先寻三藏法师。」高兰英沉声道:「所谓闻名不如见面,三藏法师的名声如今在三界颇为广大,但夫君还是要当面观瞧其人物...以此再做决断。」 高兰英看看一旁的张桂芳,道:「这些话妾身未曾避开了星君,就是叫星君知晓...我等虽前为商臣,但已效死尽忠,如今得封神榜受封天庭正神,正该执掌神令,维持星运调顺...纣王陛下生前乃是人王,不肯为臣,自是情理之中;可将军等人生前为将,镇守城关,守护一方百姓;如今列为司职天庭,便是灾星凶星,才更应用心,若叫神力失了调度,肆意为祸人间,岂非罪哉?」 「夫君,诸位将军...妾身言尽于此,是守小节,还是行大义,全凭诸位决断。」 高兰英之言发自肺腑,张奎也听在了心里,只是有些时候行事并非言语清晰,只说当年封神大战时的大义,不也是天命在周?但夫人毕竟一番好意,张奎也知道她说得有理,便点头应下:「夫人所言谨记在心。」 高兰英见了也是心中无奈,只是谨记在心而已,听不听还是另说...不过倒也不算浪费口舌。 张桂芳见状也没有继续纠缠,便道:「既然如此,我便先下界了。」 高兰英见张桂芳走的急,在后面叫了一声:「张将军不妨将此言转告纣王陛下。」 张桂芳身形稍顿了顿,背着拱拱手:「告辞了!」. 纸笔丹青 第二百零七章 他是来助我的,还是拿我的? “师父。”大圣远远瞧见了师父与两位师弟的身形,远远就吆喝了一声。 心说:果然是小白龙坏了俺老孙运道。 “适才不是在西南方向打斗,猴哥你怎么从东北方向过来了?”八戒好奇问了一句。 “嗨。”大圣一副晦气模样,道:“师父,你们不知道...那拦路的两位灾星是丧门与吊客,我去的时候小白龙正跟丧门星斗,这二星知道俺老孙的厉害,见是我来了,那吊客搏命相拦,被我一棒子敲了个半死,后怕我拿住他,便自碎了头颅,真灵返去了天庭;那丧门星便借机逃走了。” “而后弟子伙了小白龙来寻师父,却不料跟着他沾染了一身的霉运,也不知怎么七拐八绕就迷失了方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过了头...” “小白龙呢?”法海问了一句:“怎你一人回来了?莫不是把他丢了?” “不是,不是。”大圣连连摆手,向师父解释:“是我叫小白龙在原地稍等,等弟子寻到了师父,再一同需去寻他,若是跟他一同行走,还不知道走去了何处。” “前方带路。”法海了然,示意悟空引路。 师徒四个调转了方向,往东北方向返程... 走了没几步,八戒忽然开口道:“大师兄,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因同小白龙一道走,也跟着迷了方向?” “是啊。”大圣随口回应:“邪了门了,跟他一道走的时候,偏偏绕过了师父...我才撇下他,这转眼就寻到了。按说是丧门与吊客是灾星不假,可叫他们盯上了,当真就有这般霉运加身?” 八戒一旁道:“猴哥啊,霉运不霉运的老猪我也不在乎了...我就想问一句,咱们若是当真寻到了小白龙一同行走,会不会五个人一起迷路。” 此言一出,众人脚步齐刷刷的停了下来。 这一个顿挫,叫法海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心中忏悔之后,开口道:“八戒,莫要擅言乱了心境。” 悟净身上飘出几道执念之灵来,笑道:“迷路就迷路,总不能将小白龙抛下不管吧?” 八戒讪讪一笑,连忙向师父讨饶:“师父,您是知道的,我可没有坏心思,刚才就是顺口一说...猴哥,快带路啊...走走走——” 八戒三两步挪去了前方大师兄身边儿,催促大师兄王赶紧往前走。 ...... 就是他们师徒临时变道,正叫往东去急寻他们师徒的纣王,打了一个错位。 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他们师徒往东北方向刚转过一道山口,纣王便自此处继续往正东行走,双方之间隔了一道山,谁也瞧不见谁。 这路自两个方向错开了,自然就越错越远。 也是造化弄人,亦或是张桂芳与风林的霉运,连纣王也给影响了,阴差阳错之下...却是四废星君与第二次下凡的风林先到一步。 还是因为唐僧师徒改了道的缘故,本是来寻孙悟空好斗一场的袁洪,却先与纣王碰面了。 当年袁洪看似是应了纣王的招贤榜,领着一众兄弟下了梅山,兵阻孟津,要破了姜尚彰显威名; 其实内里还有一个缘由,自人族崛起之后,妖族便逐渐没落,他兄弟几个在梅山为妖看似声势不小,但袁洪毕竟修行有道,知道这般并非长久之计。 他修行八九玄功早已大成,假以时日修得正果,褪去了妖身而飞仙,也并非没有可能。 可难的是他的六个兄弟,六个兄弟虽有些不凡血脉,但修得终究是还是妖法、法术,难成正果。 想要褪去妖身是有一条捷径,便借助人道气运蜕变化形...可身为妖类,想要得到人道气运简直难上加难。 这人道气运往往假托皇朝气运,因而妖类想要得到人道气运,尤其是想要得到足够叫他们化去妖身的人道气运,显然绕不过当世人王这一环节。 当然了,妖族想要获得人道气运,也并非只有通过人王这一条途径。 只是对于梅山兄弟这等没有足够跟脚的妖类来说,一时也别无选择。 起初因大商闻太师生有神目,善断妖邪,所以袁洪并没有擅投大商...直到后来大商兵伐西岐失败,西岐反起兵伐纣...这才又动了心思。 袁洪听过许多传闻,更是暗中打探过西岐的底细,知道这一伙人是自诩天命正道,决计看不起他们这些妖类... 若叫西岐夺了商纣王的天下,他们兄弟借托人道气运化去妖身的算计必然落空。 正巧商纣损兵折将,便是连闻老太师都丧命绝龙岭,叫西岐一路打破了五关,深入大商腹地,兵锋直指朝歌城的时候,纣王发出了招贤榜。 此乃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若能是在这时候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他梅山兄弟便是大商的救星,何愁皇朝气运? 何愁人道运气? 只可惜,周营能人无数,袁洪领着兄弟下山搏命,最终齐齐陨落,上了封神榜。 其实在袁洪看来,他的六个兄弟上了封神榜也不是坏事,虽然是死后封神,身受限制,不似证道飞仙那般逍遥自在,但终究是还是正途,不至于在下界被人族的修道之士见了,喊打喊杀。 至于他自己。 当然是心有不甘的,但是事以至此,既然做出绝命一搏的决定,自然就要承受失败之后的后果。 袁洪的六个兄弟是山野精怪,但他本人却颇有来历,且天赋卓绝,否则也修不成这八九玄功。 “陛下,别来无恙。” 袁洪与纣王不过只见过数面,当年受封大将军,点齐了兵马,他就领兵出征了,结果自然是一去不复返。如今见了纣王,也是颇有感慨,袁洪甚至心里在想,自己兄弟当年阵亡的时候,纣王是否有过许些动容? 这个念头也就是一晃而逝,毕竟他出手挣命更多还是为了自己。 纣王看着眼前的四废星君,心中更是疑惑,纣王在天庭虽闭府不出,但并非事事不知,否则此番如何得了消息下凡? 他知道四废星君的厉害,这是能够跟杨戬正面大战,且不论是神通,法术与武艺皆不落下风的厉害人物。 这等人物竟然只是被封了个四废星君? 这等人物竟被风林请下凡来? 他是来助我的,还是拿我的? 第二百零八章 孙悟空何在? 纣王能看得出来。 这位四废星君对自己没有太多恭敬,或许还是念着当年一份香火情,这才称呼自己一声陛下。 「亡国之辈矣,何颜称孤道寡?」大商都亡了许久,纣王自不提当年勇,「不知星君此番下凡,意欲何为?」 袁洪笑道:「我并非是来助你,只是受了吊客之邀,欲要斗一斗那孙悟空,当年同杨戬争斗十分不爽利,正酣战时刻缺误入了女娲娘娘的山河社稷图被擒...这孙悟空也是跟杨戬斗法时,被老君以金刚琢放翻。我二者皆是猿猴成道,我修八九玄功,他会七十二变,又有相似遭遇,早就想要会一会他,如今趁机下界,只为痛快一战...至于大王能否趁着我与孙悟空纠缠时完成心愿,就不在我的考量之内了,全凭大王自身气运。」 纣王心中无奈苦笑,事到如今他这个天喜星君还有什么气运? 只是他依旧面不改色,按着金刀,道:「祝星君旗开得胜。」 袁洪四周看看,问道:「孙悟空在何处?」 「不知道。」纣王摇摇头,「我也正寻他们。」 袁洪舍了纣王与风林,纵身上了云端,神目扫视东西两方,却始终不见他们师徒身形,怪事儿...这一路向西的唐三藏师徒,怎平白没了踪迹? 他此番私自下界,并非是要下界为妖,因此还想着速战速决,跟孙悟空分出胜负之后,便直接返回天庭星君府...却没有想到扑了个空。 难道是他们师徒故意躲避? 念及此处,袁洪高呵一声:「孙悟空何在?!」 与此同时,他也唤出神兵,直接以神力砸向一处山头,轰—— 登时高峰倒塌,山石碎裂,四处起爆。 他这一声呼呵也带着猿啸之法,向四面八方扩散之处。 他寻不到孙悟空,便叫孙悟空来寻他就是,只要把动静弄大了不愁孙悟空不现身。 只是孙悟空还没有出来,却把一众山神与土地全都吓出来了,他们仰天向着袁洪的方向连连告饶:「星君快收了神通吧!」 「尔等山神土地,可曾见过唐三藏与孙悟空等人?」见山神土地显形,袁洪也自云头落入山间。 「差了差了。」一个山神连忙开口道:「因灾星下凡蒙蔽了小白龙的气运,因而他们师徒没往正西去,跟着小白龙一路往西南方向去了。」 「西南方向?」袁洪稍一愣,问道:「那边儿是个什么地界?可有什么仙山名府?」 山神连忙道:「此地是西凉女儿国国境边界,往西南去是月陀国,仙山没有,妖山到有几座。」 「妖山?都是些什么妖怪?可有厉害的?」 「厉害,十分厉害。」山神连忙道:「往西南走,头一座厉害山峰是解阳山,山上有个破儿洞,如今那里做主的是牛魔王的弟弟,如意真君;解阳山往南有一座积雷山,本有一位万岁狐王,后来死了,不过他有个女儿叫做玉面公主,数年前嫁给了牛魔王...那牛魔王舍了发妻就此在积雷山称王,如今正在招兵买马,汇聚群妖要截杀唐僧师徒...听闻当年威震三界的妖族七大圣也要来聚义。」…. 袁洪心说不好,那牛魔王本事不小,别叫孙悟空先败在它的手里,叫自己空跑一趟。不过这老牛却住在老丈人家,怕不是入赘过去了吧? 「最后一座是翠云山,山中有个芭蕉洞,这洞中的铁扇公主乃是得道的女修,并非是妖,只是她嫁给了牛魔王...以往他们夫妻还在一起的时候,翠云山是妖山,如今群妖已散了,尽数被招至了积雷山。」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袁洪不过一四废星君,按道理说是无权指派 这些山神土地的,但架不住他神通广大,这些山神土地虽然归炳灵公调度,但遇见了这等有大神通的,也只好乖乖听话。 别说是袁洪这等星君,便是那红孩儿不也在六百里的号山肆意欺压当中的山神土地? 这边四废星君刚走,那边儿纣王就要把风林赶走,因有了张桂芳前车之鉴,风林一直留着个心眼...况且他跟着下来买命是全是为了张桂芳,也并非是一心效忠纣王。 纣王举刀,他就把狼牙棒一挡,双方斗了几个回合,风林便招架不住...按说他使得是狼牙棒,从卖相上来看,应当是他的力气大才对,可兵刃才交互一处时,他便心中惊骇! 这纣王究竟多大的力道? 这时风林才想到这位纣王在以暴君闻名于世之前,也是个能文能武的,所谓倒曳九牛,抚梁易柱,称赞的便是纣王少年英武。 如今看来,只是这两个词,远远不足以形容纣王的力气。 还是匆忙下界寻过来的张桂芳出手解围,才把风林救了出去,否则还得再叫他天地之间再跑一趟。 天上地下,相距九万里,便是神仙上下跑几个来回也受不了。 看着去而复返的张桂芳,纣王手中的金刀嗡鸣作响,怒其不争:「你为什么偏偏要来寻死。」 赶都赶不走。 张桂芳揉着发麻的臂膀,长枪倒拖在地上,「陛下不也是来寻死?」 纣王见张桂芳终于点破,他也不装了,狠声道:「不一样,寡人是人王,亦是亡国之君,岂能如此苟活于世。」 张桂芳也道:「臣亦亡国之将,自当追随陛下左右。」 纣王回想当年,王殿之上的忠臣良将,或许都是这般执拗模样...当年为了劝谏自己,更是一个个铁骨铮铮,以血谏上...结果被自己挨个送上了封神榜... 难道如今又要重演当年故事? 若此番送了性命,就真正是魂飞魄散了,可没有第二个封神榜救他们的性命,而且是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真正在三界就此消亡,身死道消。 正此时,纣王又见天边云头露出了四个脑袋,为首是七杀星张奎,后面三个也是当年大商的将军...却不等他们露面,就一卷云头遮掩了身形匆匆离去。 纣王怒视张桂芳,只到是张桂芳将自己把他噼回去的事儿告知了众人,叫他们有防备,干脆不来见面。…. 可又见张桂芳一副凌然不惧死的模样,纣王心中也起了犹豫。 当年要当昏君,一群文臣死拦着劝谏,有当朝撞死的,有被自己挖了心的,有受了炮烙之刑惨死的,有被斩了脑袋的,有跳楼自尽的,有喂了虿盆的... 这般想着,纣王忍不住心中暗骂自己一句:我当真该死。 所以他如今下凡正是想要借唐三藏之手超度了自己,也算是为自己当年所犯之罪还的报应...可如今却见这些武将们在张桂芳的带领下,一个个下凡来也要尽忠时...纣王陷入了两难之境。 ...... 「悟空,你飞上天瞧瞧,看看咱们是不是走错了路。」 自从汇合了小白龙再往西走时,这路越走越斜...倒也不是法海认不清方向,而是此地没有个大路,全是山野小径,走着走着就偏移些方向... 悟空刚上了天,便听到远处似有山峰塌陷的声音,隐隐还传来了一声「孙悟空何在」的动静儿,只是来的突然,声音又隐约模湖,他一时也分辨不清。 运转火眼金睛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却只见一片云层,也未见有什么人物...为了以防万一,他在天上观察方位时,还稍候了片刻,刻意聚气凝神,等着后续,却 始终不见动静。 「大师兄,咱们可是走差了?」小白龙神情有些萎靡,见大师兄迟迟不下来,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无妨,无妨!」大圣见小白龙呼唤,便落下云头,笑道:「大差不大,还是往西走的...只不过是向南偏移了些。」 「呼——」小白龙听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悟空,我刚才似乎听到有人喊你。」法海目光看向东方。 「哎呀!」大圣连忙走近身师父前。「师父也听到了?俺老孙还以为是听差了...」. 纸笔丹青 第二百零九章 看老孙道法! 且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纣王暂时停下了去寻三藏法师等人的脚步。 他看着面前的张桂芳,又望向了不远处卷云而走的四位杀星,对张桂芳说道:「你不该把他们也唤下来。」 张桂芳却道:「大王或许还不知道,四位星君是请命下凡,领了旨意要捉拿我等回天庭问罪的。」 纣王冷哼一声,道:「鬼话。」 若当真是来捉拿我的,为何见了我扭头就走? 必然是张桂芳见孙悟空等人厉害,这才把四废星君与四位杀星也请下凡来,只要四废星君拖住孙悟空...小白龙之流虽也有些本事,但还不至于如此棘手。 况且几位星君各有神通道法,若是暗手偷袭...不好! 纣王厉声道:「不能叫他们对付唐三藏,这唐三藏肩着西游之任,干系颇大...那天庭传言是真是假还是两说,张桂芳...小心再害了他们的性命!」 「陛下,此言何意?」张桂芳一愣。 「带兵打仗你是行家,可论这朝堂诡谲...张桂芳,你还差远了。」纣王挥刀一指,道:「将他们叫回来,寡人就教你个分明。」 张桂芳站定了不走,却把之前在七杀星君府时高兰英说的话讲了一遍,叫纣王放心:「陛下放心,他们应该比臣有理智。」 纣王:... 你还知道你失了智? 高兰英的话说得没错,若是张奎等人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此行去寻唐三藏或许真没有什么危险,只是这个张桂芳八匹马拉回不去,鬼迷了心窍一样。 纣王心说,难道自己当年在朝廷众臣的眼中,也是如他这般油盐不进么? 纣王毕竟是人王,在被迷惑了心窍之前,纣王也是天资绝代、闻见甚敏且神武过人,可谓是文武双全的能君。 闻太师能看穿玉帝借刀杀人的计策,他这个人王如何不懂这些帝王心术? 对于炼化了唐三藏的元神舍利,就能从封神榜脱困而出,再得逍遥这件事情,他从头到尾就不信...且不说这话是真是假,那唐三藏虽有神通法力,可毕竟一介凡僧,如何修来的舍利? 而他下凡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要自寻超度,魂飞魄散,一了百了。 可偏偏出了个张桂芳来捣乱,叫他十分头疼。 有些时候当皇帝的确实也头疼这些忠臣...越是理智的君王,拿这些忠臣便越是没办法,便是打骂责罚都束手束脚。 纣王自封神之后,经过多年闭府反思,不敢说痛改前非,洗心革面,但总有些刻苦铭心的教训在心头...与其说他寻死是因为自己身为人王不甘为臣,倒不如说他是难以面对被自己害了的忠臣良将,与妻儿国仗。 他有什么脸面去见叔父比干? 那什么底气去见商荣、梅伯与夏招? 姜后、黄妃与杨妃,两个儿子也都在天庭司职...更是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司职天喜星,群星受紫薇大帝管辖,而紫薇大帝却是伯邑考... …. 或许这就是对他后半生为恶的惩罚吧,叫他时时刻刻活在煎熬之中,有封神榜的束缚,虽看似身无半寸伤,可天庭对他来说就好似一处无间地狱,叫他受尽了心灵上的折磨,且永世不得翻身。 甚至有时候他甚至再想,就叫他一直做个昏君暴君好了,为何偏偏让他恢复了理智。 因此他听闻唐三藏超度了奎木狼之后,便起了下界的心思,正巧玉帝下凡微服私访,又传出了这等传言,他便趁机下界,或许正好是个掩人耳目的借口。 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好名声,不如临了之前,酣畅淋漓大战一场... 可如今,纣王看着浑然不知悔改的张桂芳,气就不打一处来。 ...... 「孙悟空!」 在土地与山神的指点之下,还是袁洪快人一步,最先寻到了唐僧师徒,他远远就瞧见了孙悟空一副毛脸雷公嘴的猴类模样,忍不住厉声高呵:「袁洪在此,速来一战!」 其声音宛若雷霆,话音刚落下,只是一个跨步的功夫,似乎就过了千山。 他话不多说,更不讲武德,早就忍不住躁动的心,向着大圣就是兜头一棒,手段凶狠毒辣,那棍子快如闪电,携欺山威势...袁洪是生怕大圣不肯尽全力出手,因此才要用这般手段来激得大圣恼怒,施展本领。 果不其然,因他远远一声呼呵,大圣心中已经有防备,一双火眼看去,知道眼前这位忽然冒出来自称袁洪的对头虽是人身,其实乃是白猿化形...只是他身上没有妖气,反一股精纯的玄门道韵。 「啊——!」 大圣一声怒喝,挥动金箍棒将对方的棒子架住。 叮当! 双方顿觉一股巨大反震力道传至臂膀,眼中战意熊熊,气势飞扬。 八戒飞快跑去了师父身后,道:「师父,不好了...猴子的对头上门寻仇了!」 「痛快!」袁洪见大圣寸步不让,且没有半分退却之意,尽兴高呵一声,然后施展棍法,好似风车轮转,连打大圣周身三十六处绝命要害。 「来吧!」 大圣也顾不上多说,同样将手中金箍棒挥舞得水泼不进,不仅将袁洪招法一一化解,而且还即刻施展反制手段。 好一场大战! 只叫法海瞧得也气血翻腾...原来这猴头跟我相斗的时候,还留了不少余地,如今动了真火才肯显露真本领。 顷刻间已经是大战八十回合,明明只是两根铁棒,在他二人手中却好似十八般神兵一般,变化无穷,直叫人眼花缭乱,恨不能替代一位上场,亲自相斗。 眼看着只凭借武艺难分胜负,反手两个人就开始比拼变化。 当年他二人与杨戬斗法的时候,皆略逊一筹,如今吃一堑长一智,再施展神通之时起来更是诸多花样...尤其是那袁洪,不尽寻常生物,便是诸多上古凶兽也信手变化,这是他自天庭得来的好处。 玉帝的御花园中,养着不少在三界已经几乎绝迹的异兽,都让他记在心中。 大圣先吃了一个暗亏,但是他根本不慌,有样学样,袁洪变什么,他就变什么...袁洪见大圣耍无赖,也不跟他缠斗,一道白光落地,化为人形,长棍指着大圣笑道:「孙悟空,你输了!」 「四废星君,休要呈口舌,且看老孙道法!」若说一开始大圣还不确定这袁洪的身份,但当刚才对方施展八九玄功的时候,大圣便知道了他底细。 那些凶兽就养在天庭御花园中,依照大圣的性子自然也是去见过的,非但见过,还骑过。这也是他施展同样变化之后依然不落下风的缘故。 只是未曾如袁洪一般仔细揣摩,因此并不知道它们相互之间如何克制。 武艺比过了,变化神通比过了,大圣要跟这位四废星君比一比道法了,只是不知道自己自五庄观学来的道法,这位四废星君可有破解之法! 「风来!」大圣望着巽地一指,先卷起狂风—— 纸笔丹青 第二百一十章 何方来的妖道,在此窥探? 大圣呼风,卷起狂沙。 风刃肆虐,向袁洪所在之处席卷,自从他被黄风大王的三昧神风吹得神魂颠倒之后,便用心专研风术,这道法诀又得镇元大仙指点,更是得化风为刃之利,所到之处寸草不留—— 呼—— 风声似鬼泣,直卷九重霄。 袁洪指尖掐诀,轻喝一声:「起!」 身前山石忽起百丈高,他虽然没有定风的法术,但寻常的五行道法也精通,这道聚土成山的道法,袁洪信手捏来,想要以石壁隔绝风刃! 轰! 那石壁看似敦实,这在风刃摧残之下,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未曾挡住,顷刻间就被瓦解不说,那土石沙尘还被风刃龙卷裹挟,好似一条闹山的浊龙,张牙舞爪。 「不妙。」 眼见得龙卷袭身,袁洪自不会硬受大圣的神通,脚步微调,再次施展出一步千里的神通,叫大圣的风术落了空。 挡不住,却能躲得过。 大圣也不追赶,只是用金箍棒指着远处袁洪道:「星君,是你败了!」 袁洪想到刚才景象,也笑道:「大圣道法虽然厉害,却打不中人,如何得胜?」 大圣飞身而上,口中呼呵:「今日管叫你输得心服口服。」 下一刻二人便又缠斗在一起—— 这一次不是如刚才一般,是武艺对武艺、神通对神通、道法对道法的相互试探,而是两人各种手段尽情施展,全无限制,随心所欲。 大圣变成嘶风兽口吐风刃,袁洪则变成金乌化虹而去;袁洪先以搬山道术拘来山峰,再变化成镇岳兽为山峰加持,大圣则把金箍棒望着那山底一拖,先叫一声:「大大大!」 在叫一声:「长长长!」 二人手段繁杂,偏偏又样样精通,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越斗越远,直接打到了九天之上—— 西天门的守将纷纷躲避,生怕战斗余波所波及,惊叹二人本领之际,也难免腹诽:「玉帝识人不明,早五百年前,怎不叫四废星君出手拿人?」 噗通! 二人自云间入海。 好巧...两个猴儿都不善水,但袁洪变成了华盖,大圣变成了玉龙,两位三太子在西海之中又是一场翻江倒海。 西海龙王偷眼观瞧,心说:「好你个孙悟空,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善水战...本王的龙宫都快叫你二人震塌了。」 早就闻着动静过来四大杀星,见四废星君与齐天大圣远走,便趁势显身,落在了三藏法师的身前。 「阿弥陀佛。」 法海一眼看去,四人神光之中,贯有一身的凶煞之气,尤其是头一个,仪表更是不凡,便开口问道:「不知何方星君下凡,寻贫僧贵干?」 「七杀星张奎。」张奎拱拱手,然后依次介绍:「黑杀、天杀、岁杀。」 旁人或许察觉不到,但作为神煞第一凶神的七杀星,张奎却从这位大唐高僧身上感应到了许些极为隐晦的煞气,只是与他们这些战场宿将的凶煞之气不同,这煞气并非那么暴戾与张扬,反而极为克制与隐忍。 …. 张奎心中回想这位三藏法师一路行事,顿时心中了然:想必他是以佛法驾驭凶煞,化为己用,遇见妖魔时,便行怒目金刚。 在佛门曰禅,用他们为将者的话来说,便是克己。 三界诸道,本就多有想通之处,有些术语只是称呼不同,但其中内含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贫僧见过四位星君。」法海心中留着几分谨慎,始终与四位星君保持距离,前有灾星阻路,后有凶星下凡,此间事端极不寻常。 尤其他四个伏于云路,只等四废星君将悟空引走之后才现身相见,起意图不明,不得不小心应对。 八戒、悟净与小白龙三个已经手持兵器立于法海身后,师父行事虽舒胸意,但毕竟干得全是得罪神佛的买卖,难免这些人不是来寻晦气的。 八戒更是在心中都囔:「报应来了!」 只是他脚步十分坚定,虽不曾挡在师父身前,却也未生过退后的动摇之心。 「吾等久闻圣僧大名,却始终不得一见,如今天庭有丧门与吊客下界为祸,阻挡圣僧西行,因而我等奉天庭之命,来捉拿他二人上天问罪。」张奎前为大将,后封凶星,此刻却全然不似武夫作为,到有几分儒将风范。 只是他在下界时,孔圣还未出世,那时的三界自然也还没有儒生...不过便是文臣,也一个个具是性情刚直之辈,动辄就要提剑劝谏君王... 后来的孔夫子,更是凭借一身强大修为,领着三千门徒,在诸国之间传道...寻常的小国根本不敢不听。 一些强国也不得不把孔夫子奉为座上宾。 不只是孔夫子,当年百家争鸣时,各家的掌门祖师皆是如此,若没有几分真本领,如何能在那等大争之世立足? 「四废星君也是为了此事?」 「不是。」张奎摇摇头,笑道:「当年大圣大闹天宫时,四废星君恨不能与之一战,如今只是趁着玉帝王母皆不在天庭,因而特来寻大圣以全当年心愿。」 原来如此。 法海等人到也不会认为此言有伪,毕竟刚才四废星君的能耐众人也瞧在眼中,三界之中能让大圣这般全心应付的,恐怕也寻不到几个。 毕竟如今三界大能都善道法神通,且热衷法宝之利,似大圣、杨戬以及这位四废星君首重武艺的,确实少之又少。 便是哪吒三太子在得到太乙真人传授的诸多法宝之后,不也落下了自身武艺? 也是后来在大圣闹天宫的时候吃了败仗,这才又把武艺重新捡起来,但毕竟已经享受过了法宝的便利,因而他的枪法终究不能似大圣与杨戬等人一般纯粹。 「既然四位星君是为了捉拿丧吊二星,为何不去寻他们,却找到了贫僧?」法海好奇问了一句。 张奎对此早有准备:「他二人是为了圣僧而来,吾等与其在三界之中大海捞针,倒不如守株待兔,跟着圣僧,自不愁寻不到丧吊二星。」 法海闻言笑道:「只怕等来的不是丧吊,而是许些妖魔——大胆!」 法海忽然一声爆呵,目光扫至一处山石之后,手中九环锡杖横扫,一道金色佛光激射而出——轰! 除了张奎之外的三位星君,下意识就要动手...却被张奎挥手拦住。 「何方宵小,藏头露尾!」 「袈裟!」 却见法海身上袈裟离体,向其目光所及之处裹去。 众人只见法海的袈裟望着虚空之处一绕,便裹出了一个人形。 「啪嗒!」 袈裟落地,那人形也显出了本相,原来是一个施展了隐身法的道士被袈裟拿住。 八戒动作最快,钉耙悬在那道士的头顶,开始盘问:「何方来的妖道,在此窥探?」 他说完这一句,却把眼瞅着四位星君,似乎在说:是不是你们派下来的手尾? 纸笔丹青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这哪里是我的灾祸凶煞? 张奎上前一步,仔细瞧了瞧那道士的形貌,道:「虽有玄门法术,不似正道中人,你是哪山修行的野道?」 那道士心中慌张,连声道:「小人是解阳山跟着如意老爷修行的。」 「解阳山如意真仙?」张奎执掌七杀,与足不出户的袁洪自不相同,算是在三界之中颇为活跃的一位星君,对于三界风物了然于胸,不吝各方仙山名府,便是这些妖魔汇聚之地,他亦知之甚深。 他本也是个喜欢持枪跃马,驰骋疆场的,本以为受封之后,自有他大展身手的广阔天地,却不料自受封星君以来,虽多以七杀星照耀将星,但自身却鲜有出手之机...那孙悟空上天的时候,难道就只有四废星君一人请命出手? 只是张奎早有心展露本领,可自玉帝驳了四废星君,先请了调了杨二郎,后宣了西方佛老...他便知道,这场好戏没有他们的份儿。 说是天庭星君,无非就是依照天道警示,执掌周天星辰运转的可有可无之人。 尤其是自奎木狼被超度之后,封神榜中演化天道傀儡,又传出了那般传言,他虽然无心这些算计,但他的夫人高兰英敏锐点出了一点:「其间有诈,不得不防。」 「是是是,正是解阳山的如意真仙,上仙也知道我家老爷名号?」那道士面露喜色,这唐三藏的名声如今在三界广为人知,尤其他家老爷的侄儿,圣婴大王也丧命此凶僧之手,这等煞星本避之不及... 他也是因为身怀藏身道术,被派出探寻唐三藏的探子,这一趟本就万般不愿,因此才没往正西去,只在这一带转圜,只期望能躲过这凶僧。 可谁曾想竟然此地遇上,他藏身此处也听了些内容,这才知道是灾星与凶星齐齐下凡,竟然是应在了他的身上... 他一动都不敢动,却还是被唐三藏寻到踪迹...果真盛名之下无虚士,自己这区区隐身小术,却瞒不过这等凶僧。 正待说吾命休矣,却听了那天上下凡的七杀星认得自家老爷,自以为抱住了救命稻草—— 法海好奇问道:「如意真仙?可是玄门高士?」 张奎为三藏法师解惑道:「这位如意真仙是自号,玄门怎会于他受符?这位如意真仙乃是牛魔王的亲弟弟,是被圣僧超度了的红孩儿的亲叔叔...我观圣僧一行不往正西,却向西南,还道圣僧就是奔着解阳山去的...难道圣僧并不知道他们底细?」 「不知。」法海对此并没有什么隐瞒,「如今往西南而去,也是因为走错了路,并非要去解阳山。只是...」 见三藏法师没说后续,张奎开口道:「只是圣僧如今已经走到了此地,又知道解阳山就在前方不远,更知解阳山的主人是牛魔王的弟弟,如意真仙...便不如顺路解决了这个麻烦。」 法海不置可否。 张奎又道:「牛魔王招兵买马对付圣僧,如意真仙亦不可能坐视不管,解阳山再往后便是积雷山,正是牛魔王的大本营...圣僧,如今群妖汇聚,三界将乱,圣僧若是坐视不理,那月陀国可就要自此沦为妖魔乐园了。」 …. 法海看向张奎的神情愈发怪异,道:「听星君此言,怎比贫僧还激动几分。」 张奎拱手道:「听闻那牛魔王本领不小,区区不才,小有武艺,正欲降妖伏魔...届时希望张某能打个头阵,齐天大圣已经被四废星君约走,那这位平天大圣...」 他刚才瞧见四废星君与齐天大圣一场好杀,早就心痒难耐,如今领命下界,虽说名义上是要捉拿丧吊二星,但实际上他们操作空间大的很,询问起来就说他们寻不到丧吊二星,怀疑与牛魔王勾结要害三藏法师... 另外三个凶星听了张奎之 言,也是眼光放亮,心说:不论是叫他们对付三藏法师一行,还是对付纣王,他们都不太乐意...可若是对盘踞西牛贺洲的妖魔出手,那可就不一样了! 要知道西牛贺洲一向是佛门的地盘,便是天庭统领三界,他们天庭的神也一向避开西牛贺洲。 若是他们几个能在西牛贺洲坐下一番大事,回了天庭之后自是另一番风姿。 什么是凶星啊? 若是下凡一趟,平安无事的回去,还能叫凶星么? 「娘嘞!」 那道士听了这话,魂先丢了一半儿,这哪里是我的灾祸凶煞? 分明是冲着牛魔王大老爷去的。 噶—— 这道士双目一翻,就此昏死了过去。 ...... 金兜山。 正在洞内剥橘子的青牛精,听到小妖来报:「大王,洞外来了三个妖怪,要来夺咱们的洞府巢穴。」 本一心等着唐三藏等人上门,给金角银角报仇的青牛精听到这消息直接笑出了声来,道:「什么妖怪如此大胆,竟敢来抢本王的洞府?难道他们不知道,就连这西牛贺洲的牛魔王都要对本王以礼相待?」 那小牛精笑道:「估计是乡下来的妖怪,得了些传承便贸然来挑战大王,想要用大王名头扬名立万。」 「小的们!」青牛精一挥手,道:「终日待在洞府之中憋坏了吧,走...今日出府耍子,且看本王神通!」 「哦哦哦哦哦——!」 一众小妖纷纷呼呵,这些小妖本也不是凶物,全是青牛精下凡几年来点化的牛精,有些是山间的野牛,有些是水牛,还有些是家养的老黄牛等等。 它们成精之前就吃草,这成精之后也不喜吃荤,最喜欢山间的瓜果...只不过若是寻到了橘子,必须先孝敬大王,其余可自行享用。 青牛精提着一杆丈二点钢枪出了门,别看这长枪名字普通,这是老君传给它的兵刃,岂是寻常? 只说前面那枪刃,便是他当年化形时脱落的牛角练就,枪身更出自深海沉铁,乃是一杆极凶的神兵。 他刚一出洞府,正瞧见洞外叫门的三人,顿时就乐了,道:「我到是何人来抢我的府邸,原来是天喜星与丧吊下凡...怎么,莫非是本王丧喜同至?」 纣王一听这话,细瞧这妖魔,却始终看不透他来历,一旁的张桂芳与风林也愣了愣神儿,心说:「这是哪里来的妖王,竟一眼就识破了我等来历?」 纸笔丹青 第二百一十二章 整个西牛贺洲,乱成了一锅粥 话说纣王因张桂芳的执着,暂歇了去自寻超度的心思,也为了让张桂芳不去无脑寻死,自将他二人留在身边同行。 好不容易下山来一趟,自然不会轻易回去,况且玉帝王母皆不在,下凡来捉拿他们的又是张奎等人,似乎倒也没有那么急促。而纣王也想要看看如今的人间,究竟是怎样一副情形。 左右寻不到唐三藏,也没有个什么确切目的,纣王干净利落的做出了决断:「往西去,我中原自是天朝所在,如今的天子却派人往这等蛮夷之所取经...倒要瞧瞧有甚高低。」 故而他三人一路往西,跟三藏师徒走了个错落,却是直接寻到了这金兜山来。 有见此山中有妖魔出没,便来寻个乐子,同时也发泄一番。 毕竟是天上的天神,虽然此番私自下凡,却也并非是堕落成妖,见了这等占山为王的妖魔...纣王正要狠狠发泄一番心中郁结之气。 便一拳把把守山道的野牛精锤翻在地,叫他回洞府禀报厉害。 他三人一路跟在野牛精后面,到了洞外更是言语跋扈,张口就要夺妖洞府。 不料这一声,却是把老君下凡的坐骑给唤了出来,好巧不巧...妖王认得他们的来历,而纣王等人反而看不穿这妖王的底细。 本是先声夺人,此番莫名失去了先机。 纣王心说:此妖跟脚不凡,连我也能认得,八成也是个天上下凡的。 这金兜山又是西行必经之路,难道他也是为了唐三藏而来? 一旁的张桂芳开口道:「蛮妖,休废口舌,看枪!」 举枪就杀! 一旁的纣王本想要拦一拦,但又想观着妖王的本领,便一旁掠阵。 张桂芳的枪法虽然精妙,但在人间尚且算不得绝顶之列,跟受了老君指点的青牛精相比,自然又差了一大截。 只都了十余招,便落了下风。 风林见张桂芳落了下风,心中暗道:「自封神以来,相斗都不骑马了,将军的道术几乎无用,否则管叫这牛精吃个厉害。」 张桂芳虽勉力招架,但枪法并未曾生乱,他先卖一个破绽驾云上了半空,引诱青牛精来追—— 青牛精却站定不动,只是把枪指着张桂芳笑道:「张桂芳,我知你呼名道术,此番遁走,不过想要引我上天,休要卖弄!」 「哎呀!」张桂芳一听这话,心说:「这货连我的真名与道术也知道!」 张桂芳停在半空,收了枪势。 纣王此刻忽开口道:「天庭牛类,青肤而生一角者,唯独兜率宫老君坐下。」 「不愧是当年人王,竟如此快就猜出本王跟脚。」青牛精也收了长枪,看向纣王的时的目光也大不相同,伸手一引,道:「三位星君下凡至此,想来也是为了唐三藏一行,不如入内一叙。」 知道了青牛精的跟脚,纣王收了金刀,抬腿就往里走,身入妖穴,不见丝毫畏惧。…. 果真人王气度。 张桂芳与风林两个跟在后面。 「哈哈哈哈——」 青牛精见状大笑,自在身前引路,入了洞穴。 片刻后。 「可不能,绝对不可能!」青牛精面色凝重:「唐三藏若是过了通天河,一路往正西去,必然要到我这金兜山,山中小妖日夜打探,皆未曾见过他踪迹,绝非是我错放了他...应是他还未来。」 「这就奇怪了。」纣王疑惑道:「我等自通天河一路往西,直到金兜山也一直未见唐三藏... 纣王与青牛精忽然一齐开口:「除非他们没往西走!」 「轰轰轰!」 正此时,洞府上方传来空爆,又见落石阵阵,众人急忙出去观瞧,却见那四废星君与孙悟空在金兜山上方斗了数个回合,便再次化光而去—— ...... 灵山。 「乱了。」观音菩萨心中无奈长叹,「全乱了。」 整个西牛贺洲,乱成了一锅粥。 「佛祖。」菩萨面色无悲无喜,似乎三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的神情上再起波澜:「前些时日才传来的消息,金箍仙以三千紧箍砸碎了欢喜禅宗的山门,定光欢喜佛往北俱芦洲逃遁而走,灵山是否出手相助?」 佛祖想了想,开口道:「普贤菩萨就在北地,可叫他助马遂一臂之力。」 「是,普贤...额?」菩萨霎时破了功,疑惑道:「助马遂?」 「敕法戒为灵山戒律尊者,执掌戒律院,便叫他去传讯吧。」 观音菩萨稍顿了顿,又道:「西牛贺洲群妖汇聚,天庭又有星君下凡,三藏一行几陷泥潭,西行受阻...灵山是否助其解厄?」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安装最新版。】 「本就是三藏西行劫难,他不来求,不必刻意出手。」 菩萨慈悲,终是不忍,欲要再言,佛祖开口道:「菩萨身持慈悲道,于吾等皆不同,若行道不得便利,又何拘于灵山?灵山也不该是菩萨枷锁。」 便是佛祖对观音菩萨,一向也是平辈相待,十分敬重。 「阿弥陀佛。」菩萨念一声佛号,掐了一个法诀,似是遮盖了大雄宝殿内的天机,这才开口道:「听闻金蝉子遗落在后山的遗褪失踪,佛祖可知是何人所为?」 佛祖也在之间掐了一个法诀,却始终未曾言语。 但菩萨观瞧在心,已然明悟,心中又起了几分担忧。 菩萨行一佛礼,缓缓退出了大雄宝殿,又在殿前一礼,反身直入南海。 不多时法戒入殿,而后持刀向北。 入夜。 佛祖真身落于灵山后山之处,观瞧一座金色莲台,莲台之上显出一尊佛影,形貌枯瘦。 「既已坐化圆寂,何故留恋人间。」 佛祖向这佛影轻轻推出一掌,然后用力虚握,虚影伴着莲台,登时化作齑粉。只是佛祖的神情并没有半分轻松之色,依旧凝重。 只因这莲台本应镇压着灵山后山与魔界连接的入口,如今莲台与佛影粉碎,显出一道墨不见底的深渊,佛祖盘身坐下,坐下显现出了一道莲台,亲自在此镇压。 佛祖望向东方,目光所及之处,似乎能看到自己那一位在解阳山前,与天庭众星君谈笑风生的二弟子。 上观九天,望向凌霄宝殿,却只瞧见了勤勤恳恳的太白金星,此时众仙已散。 下寻九幽,与地藏王菩萨对视一处,却见其在无数冤魂之中,嘴角含笑,指间拈花,无怨无悔。. 纸笔丹青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这话究竟是谁传出来的? 如意真仙跑了。 他占了这解阳山,无非是因为此地是个风水宝地,叫他修行便利。 如今得了兄长吩咐要对付唐三藏,他这一处算是个前哨,却也只汇聚了些本部人马,远算不得厉害。 况且他本身也个本事平常的,便是有些道法,如何能敌得过声名赫赫的唐三藏与孙悟空? 连修成了三昧真火的红孩儿都被他们超度,如意真仙的能耐尚且不如红孩儿,又如何敢应敌? 如今见了唐三藏师徒,还另外带着四位更加凶神恶煞的帮手来“围剿”他解阳山...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意真仙当即就舍了他的聚仙庵,扭头逃遁。 当然了,他不认为自己是逃了,此去方向是积雷山,是要亲自向大哥牛魔王传递消息。 “圣僧。”张奎一副惋惜之相,“这如意真仙当真没有半分血气,竟然叫他跑了。” 众人只是将一山的小妖料理,张奎等人也见识道了什么叫斩妖除魔埋骨超度一条龙负责到底。 在聚仙庵歇下。 “师父。”八戒一旁道:“猴哥已经跟四废星君斗了三天三夜,至今没有分出胜负...如今更不知身在何处,会不会出现了什么差池?” 小白龙本想自荐前去寻找,可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霉运去了没有,只是动了动口舌,便咽了回去。 此刻众人便在这解阳山暂时落脚修整,同时也等一等大圣与四废星君分出胜负,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过不多久,四废星君与大圣狼狈寻来,他们俩自是回了原地寻不到人,又把土地叫出来问话。 两个人身上的甲胃早就残缺不全,浑身上下皆见淤青血污,不过细瞧过去,却见他两个神情舒爽畅快,颇有一副相见恨晚的感觉。 “本不该相问,但某还是想要知道胜败如何?”一旁的张奎好奇询问,众人也皆把目光投向此处。 袁洪拱拱手,道:“齐天大圣名不虚传,是我输了。” 见他大方承认,张奎还是有些惊讶的... 大圣一旁也道:“是星君承让,也多亏了师父传授的经文与大佛圣音,才让俺老孙侥幸嬴了半招。” 一旁袁洪连连摆手,道:“大圣何必自谦,那夺命梵音一出,袁洪自是甘拜下风。” 师徒几个闻言了然,张奎等几位星君不明所以,见他们不肯细说,心痒难耐...想要问个分明,却也一时不好开口询问。 顶不住... 他是真顶不住。 袁洪现在回想起大圣那一嗓子来,还是头皮发麻,神魂震荡,他何德何能竟然亲耳聆听这般真言,当真是承受不起。 宁愿再吃他几棒子。 “若是五百年前,我恐怕当真不是星君的对手。”大圣向着袁洪说道:“如今跟着师父修行虽短,却也让俺老孙一身修为融会贯通,跟兼具佛道两家之长...但纵然如此,也逼得俺老孙不得不施展这一道大佛圣音的神通,这才侥幸取胜...此刻想来,颇为羞愧,胜之不武。”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输便是输了。”袁洪却大方笑道:“我袁洪岂是输不起的?此番一战十分痛快,等大圣取经成功之功之后,不妨来我星君府,痛饮一番。” “既是星君邀请,怎敢不从。” 一旁的张奎又道:“星君既然了却了心愿,为何还不返天?” 袁洪也有玲珑心,他笑道:“七杀星君不去寻丧吊与天喜,为何一直跟着三藏法师?还把三藏法师引到了解阳山来?难道不是为了积雷山群妖,以及聚义而来的几位妖族大圣?” 张奎正要反驳,却见法海已然起身,开口问道:“天喜星?纣王也下凡了?” 张奎等人暗道不好,他们只说来拿丧吊,可从头到尾也并未提及纣王。 而小白龙与大圣也只是见过丧吊二星,一直不知道天喜星也下凡了。 此刻却被袁洪忽然点出,叫张奎一时措手不及,一路而行虽然与这位圣僧并没有什么交谈,但看其举止风范,还是不经意间令人折服。 袁洪见状也是神情一顿,他自然是察觉了一丝不妥,可谁又能知道纣王下凡在天庭这般这般沸沸扬扬的事情,这位三藏法师竟然还并未知晓? “怪不得。”三藏法师看向了四位凶星,笑道:“贫僧起初还在奇怪,为何只是丧吊二星下凡,便引来了四位星君下凡;而四位星君下凡之后,却未曾去寻两位星君,却直接来寻贫僧...原来具是因为天喜星下凡。” 三藏看向了这四位凶星并袁洪,道:“不知诸位星君可否为贫僧解惑,难道天庭众神亦下凡,只为贫僧?” 袁洪见张奎等人尚在犹豫之中,便开口道:“倒也不怕圣僧知晓,天庭有传言,言说吞噬炼化了圣僧的元神舍利,便可挣脱封神榜的束缚,从此复得逍遥。” “ke——!” 此言一出,大圣直接横棍一拦,道:“尔等莫非也是因此下凡,要赚我师父?” “悟空。” 法海按住了大圣的肩膀,只看向袁洪道:“若星君有此心思,又何必明言相告。” 见三藏法师并没有因此直接翻脸,张奎等人松了一口气,心中赞叹三藏法师的修养。 而袁洪似乎本就对此不太在意,只是拱拱手,道:“圣僧若无此问,袁某或许便同圣僧斗一斗那积雷山群妖,可如今既然已经道破关窍,自不便多留,自回天庭也。” 袁洪说罢之后,飞身而走。 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况且此战过后,他收获不小,正要回府认真体悟一番。 张奎见袁洪避嫌先走了,自知也不能久留三藏法师身边,张奎也解释了一句:“我等封神之前乃是商臣,因而下凡要劝纣王回天,此番无意针对圣僧,此前有心隐瞒,只是不想徒增烦恼,如今既被四废星君点破...亦无颜久留,便此告辞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说罢,四人卷云而走。 “师父。” “你不留一留他们?”八戒一旁开口道。 “虽是凶星,且有隐瞒,但行事也颇磊落。”法海神情有些复杂,此刻更是望向了苍穹,轻声道:“只是不知道,炼化了为师的舍利,便可脱离封神榜之困的言语,究竟是谁传出来的。” 四个弟子忽然齐齐开口道:“菩萨!” “哈哈哈——”法海听了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后严肃道:“这话不可当着菩萨的面说。” 虽然一路上变数颇多,可似这般遭遇,还是法海头一次遇见。 毕竟以往自己以自己做饵,钓鱼的还是自己;如今自己不仅成了别人下的饵,似乎还成了旁人手中的刀。 许些为恶的妖,本该超度。 本是神仙,却下凡为祸的,更不能放过。 可若是那些想要脱了封神榜之困,要来炼化自己的天庭正神...自己应当如何化解。 对于这个问题,法海心中暂时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桉。 “师父,如今咱们往什么方向去?”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大圣还敢说话。 “先寻天喜星吧。”法海想了想:“若不能解决了这一桩事,便是前去积雷山对付牛魔王,身后亦不能安心。况且那如意真君已经逃走,牛魔王已经知道我等行踪,必有防备...且晾一晾他。” 毕竟是纣王下凡,天庭之中商臣众多,或许七杀星等人不是来协助纣王的,但谁知道还没有别的星君下凡,正要背后偷袭? 第二百一十四章 脱困之机与借刀之人 「真倒霉。」 青牛精看着自己被那两个猴子打塌的洞府,觉着自己遭受了无妄之灾。 他斜视丧吊两位星君,道:「果真是灾星上门,刚进来就坏了我的府邸。」 丧吊二星听了这话心中虽不乐意,但也没有出言反驳,毕竟出了这档子事儿,就连他们两个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青牛精只是随口一说,自然不会当真怪罪,他却看向了纣王,忽笑道:「不知天喜星君可否也展露神通,与本王牵一段儿姻缘?」 纣王看他一阵儿,道:「为牛者,本是劳碌命,既得天贵悠哉,那里还有桃花临身...阁下命中无姻缘,注定孤老一生。」 「竟有此事?」青牛精先是一愣,随后却道:「凭什么牛魔王能抱得美人归?」 语气之中似有诸多不服。 「因为他是妖怪,行事无忌。」 「如今我也是妖怪了,也能行事无忌。」 「呵。」纣王轻笑了一声,似在嘲讽:你算什么妖怪?你敢吃人么? 以如今的人间来说,这位只爱吃橘子却不吃人,也不在人间作恶,只是一心寻唐三藏报仇的青牛精,除了模样是个妖怪模样,确实算不上个正经妖怪。 牛魔王盘踞西牛贺洲吃人无数,凶煞滔天...这才是盖世妖王。 青牛精以土行法术,将洞穴恢复原样,他看出了纣王神情中隐藏的内涵,道:「这般说来,我在天不是仙,下界难为妖...那我究竟是什么?」 风林一旁愣愣道:「牛呗,老君坐下的青牛。」 众人哑然失笑。 片刻后青牛精掏出橘子为众人分食,乐道:「我是三界灵兽,在老子化胡之后,更是三界祥瑞...如今下界当几天妖怪,也有星君下凡来助,可见唐三藏此番必折吾手。」 「听闻纣王当年也是盖世人王,曾经一拳打死一只修成了火眼金睛的千年白猿。」青牛精笑道:「孙悟空那泼猴被压了五百多年,算算他的修行时日也不过五六百年时光,却有如今这般大的能为...不知这泼猴能挡住陛下几拳?」 纣王听了这话,心说:这老牛不安好心,看似憨厚老实,却全是鬼心眼。 纣王摇摇头,道:「我失肉身,又失人王气运,更无四废星君那般神通变化,如今不过一个六品星君...你问孙悟空能挡住我几拳?」 对于纣王的话,青牛精不置可否。 若是他的眼睛不瞎,纣王以神躯强行凝气血,此刻一身神力早就超出了六品星君身躯的上限... 据说以封神榜凝聚而成的神躯,虽然下限很高,但上限几乎被锁死,除非天赋卓绝之辈,才能寻到这打破禁忌的一线之机,如今眼前这位人王,无疑就是其中一个。 否则青牛刚才也不会问出那种话来。 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便是上了封神榜也留有一线生机,并非全无脱困之时。…. 在「炼化唐三藏元神舍利可以脱困」之说前,天庭中流传较广的是炼化元神之中的禁制自可脱困而出。 只是除了斗姆元君与云霄娘娘明确感受到那一层封锁在元神深处的禁制之外,其余众神皆无所得。 还有极少数的能于眼前的纣王一样,强行提升神躯力量的限制,已经足够惊艳。适才的四废星君能够以六品星君的神躯与大圣斗得不相上下,自然也是借了八九玄功之能,多次突破神躯上限。 【推荐下,@ 元神中的禁制,便已经是难上加难,更何况...还要破开这禁制。 而大部分封神榜上的神,甚至连自身神躯的极致都还未曾触及...也难怪玉帝看不上眼。 青牛精吃完了橘子,忽看着纣王道:「一时手痒,想要请教人王高招。」 纣王本想要拒绝,但转念一想:他是老君门下,刚才见已经见过他的本领,十分不凡...此番相斗,或许正好印证一番。 「善!」 ...... 「悟空。」 「师父。」走在最前面开路的大圣脚步顿了顿,贴到师父身边,「什么事?」 「牛魔王是你的结拜义兄,不如同为师讲讲他是个怎样的人物?」 大圣顿陷沉默之中,似是不知该如何措辞形容,许久之后才开口道:「五百年前初识的时候,应是一位义气之辈,如今许久未见,不敢断言本性...但想来依旧是凶威赫赫。」 法海微微点头,道:「若非有此气魄,恐也聚拢不来这般群妖...月陀国妖魔汇聚,更兼你当年多位结义兄弟亦至,只凭你我师徒恐难度之,稍有不慎降妖不成,便要将自身陷落。」 法海并非舍不得区区皮囊,只是却不能做无畏的牺牲,若他一人便入虎穴又何妨? 可凭他如今的神通修为,尚不敢言入积雷山可全身而退,况且身边还有几位弟子,便是连悟空在内,都是极为凶险之事。 若得几位星君相助,此行便能顺畅些。 而关键则在于纣王。 「师父莫非是想要先渡化了纣王,在借那几位下凡的星君除妖?」 「确有此意。」 「师父,天庭传下了那等传言,便是渡化了纣王,难道就不怕剩下的星君起了邪念?若是因此遭受了他们的暗算,如何是好?」大圣摇摇头,道:「请他们,不如请哪吒与二郎真君...他们不是封神榜上的人物,跟咱们也更有交情...」 八戒也道:「这消息咱们知道是假的,可天庭那些红了眼的神仙可不知道,谁知道他们为了自身脱困能干出什么事儿来?我瞧那七杀星君此前过来,就是为纣王探咱们的虚实,如今师父放他们走,无异于放虎归山...他们恐怕早就合兵一处,正盘算着怎么对付咱们了。」 沙悟净若有所思,道:「那么这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自然是假的。」八戒笑道:「舍利子那可都是真佛与大菩萨才能修成的,寻常些的便是坐化圆寂时都不见的能留下一颗,你不听师父常说自己不过一介凡...凡....嘶——」 八戒看着师父头顶上缓缓显现出来的一颗舍利子虚影,直接咬了舌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不过一颗舍利子,不必大惊小怪,况且还只是一道虚影,并未凝实。」第二次凝聚舍利,法海心中已经毫无波澜,一路行走,他兼修大乘、小乘与密宗三教佛法,在路过通天河时,听菩萨自问慈悲,又想起当年水漫金山之往事,诸多感悟复上心头。 那原本被自己捏碎,却一同而来的舍利碎片彻底消融与自己的元神之中,随后又重新凝聚出了这一颗舍利虚形...而刚过了通天河不久,便听到了天庭传下了这般传闻,难免不叫法海心中生疑。 有人借自己为刀,而法海想要瞧瞧持刀的是谁。. 纸笔丹青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不甘的心与荒废的洞府 纣王很强。 虽然纣王终究没能胜过自己,但依旧不妨碍青牛精给出这个评价。 「可惜了。」青牛精看着躺在地上一下都懒得动弹的纣王,轻叹一声:「若陛下以肉身之躯,凝聚气血千年,或可修成冲天武道,一刀可斩仙人...可陛下这柄刀,如今斩不得仙人,更斩不开心中郁结。」 纣王望着天上的星辰,目光直入太阴,片刻之后会神看向青牛道:「你活的年岁长些,可见过当年的人王,是何等风姿?」 「见过。」青牛精将手中的点钢枪插在地上,盘坐在纣王身边,笑道:「三皇五帝,乃至再往前的燧皇燧人氏,我都见过...当年神农氏还借我试过药,阴差阳错修成一副百毒不侵之体。后来去了兜率宫,为老君试丹的还是我。」 一旁的风林举手,「老君还缺试药的坐骑么?」 众人:..... 张桂芳一把将这个丢人现眼的部下拉至身后,堂堂天庭正神,还是个人,去当坐骑像话么? 「那时的人王,豪迈远胜今时天子,便是天上的天神与地府的厉鬼,也要听从他们的调派。」青牛笑道:「禹王治水时,麾下大妖也不在少数,人间群妖谁敢阻其锋芒?所到之处,群妖拜伏...这是禹王以开山斧与斩妖剑实打实杀出来的威势。」 「那时候的人王,管得可不仅仅是人。」青牛忆起往昔,也是感慨万分:「人王管得是整个人间大地。」 纣王闻言,心中难免起了激荡,道:「以往在星府之中观瞧下界时还说,自孤之后,人族再无人王...如今瞧瞧,我当年也不过只剩下个人王的名头...虽自认被迷心窍之前还算有些作为,可比之历代圣王,宛若云泥,竟不知有何豪横处,生了狂妄之心。」 青牛好奇问了一句:「久闻女娲娘娘派下轩辕坟三妖迷惑你的心智,要坏大商气运,是因你在女娲宫提了一首诗...」 「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纣王缓缓道出这最后两句,看着青牛,青牛见纣王坦然念出,竟一时不敢直视,惹得纣王无奈摇头,「当年入了女娲宫,一阵狂风卷起幔帐,现出女娲娘娘圣像...你说怪不怪,这幔帐千年未曾动过,偏偏我一进去便被风刮起来了。而且那还只是女娲娘娘石像金身,只得神,并无形...何况娘娘更是人族圣母,孤却偏偏能提出那般诗来...」 青牛不敢搭话,心说:我也是鬼心窍,怎敢问这桩往事,若当真叫纣王说出个什么好歹来,恐老君也救我不得。 「牛兄既然发问,为何又心生胆怯,难道不想听听其中内情?」 青牛忍不住把耳朵支棱起来,这...谁能忍住不听啊! 「世人皆以为我是被轩辕坟三妖迷惑了心智,又或者认为我本性就是如此,只是不在隐藏...」纣王此刻眯着眼睛,却缓缓伸出手来,沉声道:「可在我***上了封神榜,神魂复归清明之后才知道,是那一阵女娲宫中的狂风,早已吹乱了我的心窍,自那个时候起,便大商便没了子受...想来是有人早就布下迷阵,只等我入毂,却不知此辈究竟是谁,如此害我。」…. 「这...」 「你不信?」 纵然是青牛,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他低头道:「此事干系不小,但...」 见青牛沉默不语,似有劝言酝酿,纣王便过话来:「但在人间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当年的往事根本也不重要了,不论其中内情如何,纣王做下的种种暴虐之事具是事实,纣王本也就是个十足的暴君,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于子受而言,心不平。」 青牛忽惊,「适才的斩仙刀,是你 封神之后所悟?」 「可惜受限神躯,不能激发人族血气,强行汇聚至此,不过不伦不类,白费心机。」纣王摸了摸身边的刀,道:「世人如今皆修佛道,却不知我人族亦有气血之盛。」 青牛见纣王这般感叹,干脆点破他心中执念:「你在封神榜上有名号,别说修不成,便是修成了,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此言一出,全无意趣,正值意兴阑珊之际,纣王忽开口:「可有酒?」 「只些橘子酿,才埋了三年。」 纣王笑道:「孤只饮烈酒,张桂芳。」 「臣在。」 「去买些酒来。」 「是...」张桂芳走了两步,停步回首,道:「陛下,臣无人间银两。」 纣王看向了青牛。 青牛望天。 ...... 因知晓了一桩当年秘闻往事的青牛精,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本就是个重义气的,不然也不会为了金角与银角下凡,如今听了纣王之言,却叫他心中翻江倒海。 纣王是个暴君没错,可子受何辜? 但这事儿又没处去说理,只能是憋屈在心里,不过他准备等回去了问问老君。 而此刻老君自兜率宫望向人间,他也想要看玉帝在什么地方,却始终未曾找到,这位陛下擅长用障眼法...处处留下痕迹,却处处不见踪影。 寻不到玉帝,他却看到了自火云洞中出来的王母娘娘与哪吒,还有孝天犬。 火云洞汇聚人族气运,三皇五帝携人族历代先贤之威势,夺目耀眼,叫老君难以久视。 人族,尤其是中原人族。 敬祖宗更甚畏鬼神,因此这火云洞的人族气运,才这般浓郁,看似在人族兴盛的佛道两教,其实拍马不及。 也正是因此,佛门传入中原,才有了断尘缘之举,出家人便是没了家,没了家,自然就没了祖宗,没了祖宗才能专心礼佛。 这也是法海轻易不愿渡凡人入佛的原因,他无父无母更无家,自小在佛门长大,佛门将他养大,传他佛法,因此做个出家人。而做这个出家人,传扬佛法,劝人向善,斩妖除魔,杀生护道,却是但愿人间少几个他这般无父无母更无家可归之人。 更不愿意看到凡人宁愿抛家弃子、不认祖宗,也要剃了头当和尚。 王母娘娘自出了火云洞,跟着孝天犬一路到了西牛贺洲,一处仙山之外,见得高山秀丽,林麓幽深,千峰排戟,万仞开屏,端的不凡。…. 王母娘娘观瞧此山走势,见山脉起伏有至,乃一条龙脉所在,便问道:「这是个什么地界?」 哪吒与孝天犬对视一眼,孝天犬却开口道:「不知道啊,第一次来这里...娘娘也不知此山名堂?」 王母娘娘掐指算算,眉头轻皱,道:「有趣,此山被神通遮盖许久,前不久才真正显于人间...山间山神土地具无,此前竟是一处不伏天庭管辖之地...陛下怎会来此处?」 【推荐下,@ 未往里走。 他二人连忙观瞧,哪吒惊道:「怎是一处破败了的洞府?」 「洞门旁边儿,有块儿石碑!」孝天犬伸手一指! 只见那洞门半开,遍布灰尘,还有蛛网静待,悄悄杳无人迹,孝天犬所指崖头处立一石碑,约有三丈余高,八尺余阔,上有一行十个大字,洞府虽然破败,但字迹依旧清晰且独具神韵,上书:「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哪吒心中思索许久,道:「我竟不知三界还有这样一方洞府。」 「进去看看。」王母娘娘踏步就往洞里走,她刚才早已掐算过,天机一片混沌,不见半点分明,更寻不到玉帝来此地的分毫缘由,叫她心中十分烦闷。 哪吒与孝天犬跟着一同入内,步步皆有感叹,「此处洞天至少荒废了五百年...推算其鼎盛时,恐我师父的乾元山金光洞也不能及,也不知是哪位大仙的府邸,如今又去了何处。孝天犬,你可能嗅的出来?」 孝天犬听了哪吒的话,连忙解释:「五百年前的气味的我可闻不出来,但我知道最近这地方只有陛下一个人来过...莫非此地的大仙,曾经是陛下的故友?」 哪吒双眸望向了王母娘娘:「若是陛下的故友,娘娘可有什么分晓?」. 纸笔丹青 第二百一十六章 你们一起上吧! 不知道! 玉帝的底细按说她是最清楚不过,虽然有些故交,但也具是有名有姓的大能...何况玉帝的故交,不就是她的故交? 这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看起来确实不凡,可王母娘娘也是当真不知道玉帝在这里能有什么故交...除非,是他瞒着自己。 他竟然瞒着自己? 王母娘娘的闭口不言,身上金光灿灿,甚至调取了天后权柄,想要将此地探一个水落石出。 哪吒见王母娘娘认真,便也知趣的闭上了嘴,静静在一旁观瞧,心说:此番灵机一动跟来,当真不虚此行...只可惜没有什么确切线索,不然还要更有趣些。 片刻之后,娘娘身形一震,便睁开了双目,可眉头依旧紧锁,瞥见哪吒忍不住打量,语气颇为不善:「别看了,本宫修为浅薄,毫无所得。」 嘶—— 按说知道的信息越详尽,掐算得来的结果便越清晰,如今有了地点与人物这两大要素,便是连时间也有个大致范围,可依王母娘娘的修为竟什么也算不到? 乍听之下,哪吒对此存疑,他甚至怀疑这是娘娘已经算到了些关键,只是难以启齿,更不方便让自己知道...毕竟自己在天庭也算是小有名气,什么秘密叫自己知道了,便从此就不是秘密了。 但她瞧娘娘无奈且挫败的神情时,又觉着她说得是真的,便开口宽慰道:「娘娘,或许陛下的只是下凡游历时,偶然发现了此地,并没有什么的特殊之处。」 但愿如此吧。 王母娘娘轻舒一口气,拔下头上的一根银钗,落入此洞府之中,挥手之间便落成一处阵法,道:「此地风景甚好,且得神秀之气,又兼无主,本宫暂且先将其遮掩,等玉帝回天之后,另派山神打理。」 娘娘这般说,哪吒与孝天犬就这般听,只是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就得去问问谛听了。 「去下一处。」 孝天犬嗅了分明,往西边一指,道:「这边走!」 ...... 王母娘娘还在寻玉帝; 纣王已经与青牛精有了交心之谈; 牛魔王因为如意真仙传来的消息,将整个积雷山戒严周围,严阵以待,只等唐三藏上门... 而此刻法海正一路去寻纣王,目标明确,直指金兜山。 倒也不是因为其他,还是从悟空这里得到的消息,他跟四废星君大战的时候,正巧在金兜山的山头落下斗了几招,他二人正酣战之际,也难以收得住力道,余波便波及到了洞府... 结果从洞中出来一位妖王,后还跟着三位星君。 大圣与袁洪余光一扫,正瞧见那妖王一身冲天怒气,当时一对眼...便先后飞身而走,重新寻个的战场。 到不是怕了青牛精,而是怕这青牛精贸然插手,影响了胜负...平白失了畅快。 袁洪也正是瞧见纣王与丧吊在一起,他才以为唐三藏等人应该知道天喜星下凡的事情,这才说漏了嘴。…. 而大圣也因此推算出,在金兜山跟丧吊二星在一起的,自己却从未见过的那位星君,应当就是天喜星纣王了,故而一路往北去,正是向着金兜山方向。 只是他们毕竟是步行,还是张奎等人先到了一步。 虽然他们是以捉拿丧吊与天喜的名义下凡,但这话大家都知道是湖弄人的,到也不必装模作样。 通禀了姓名,本就好客的青牛精笑面相应,道:「四位星君,初次见面,我是这金兜山的独角兕大王...纣王就在我府,你们要拿人,就要先胜过本王手中的长枪!」 呵—— 四大凶星 听了这话,心说:还有这好事? 本以为斗不成牛魔王,此番下界只能是熘达熘达赏风景,没想到来寻陛下时,却遇见了一个好斗的青牛精,众星君跃跃欲试,正在为谁抢先争吵不停。 却不料青牛精颇为狂妄,开口道:「你们一起上吧!」 四位星君听了这话,就有三位不跟他客气,手持兵器,一拥而上,早就手痒不得了,一把长柄大钢刀,一杆方天画戟,一柄长枪,登时就将青牛精团团围住。 剩下的一位是岁杀星,他是个纯粹的武夫,颇讲武德...他提着手中大戟封住了青牛精的退路。 一场好杀! 纣王等人也在洞内观瞧,刚才青牛精跟他们商量好了,要试试这四位星君本领,叫他们不要出来。 四位星君之中,除了天杀星卞吉是个精通道术的,其余三位皆是商营大将,张奎自然不用多说,凶名赫赫...黑杀星高继能枪下也有炳灵公黄天化这一道亡魂,虽是仗着蜈蜂袋中的毒蜂,但其本领也着实不凡。 说来也巧。 黑杀星高继能与岁杀星陈庚,当年都在孔宣账下为将,先行官陈庚@首发对阵黄天化,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结果黄天化诈败,陈庚随后追赶,被黄天化以火龙镖暗算身亡。 好巧不巧,西岐夜袭孔宣大营,高继能又以毒蜂偷袭黄天化,蛰了黄天化坐下的玉麒麟,导致黄天化摔落在地,被高继能一枪刺死。 而高继能不久之后就被黄天化的父亲黄飞虎,以及其余四岳围杀,他毒蜂被崇黑虎放出铁嘴神鹰吃掉,力战五岳而不敌,被黄飞虎枪挑下马。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安装最新版。】 而后就是张奎与其夫人合力击杀五岳... 这也是他们之间的因果缘分,因此在天庭之上,七杀、黑杀与岁杀三位星君相交莫逆,至于天杀星卞吉,是后来混进去的。 如今是四杀战青牛,高继能再放毒蜂! 未曾想青牛精皮糙肉厚不怕疼,还是个百毒不侵的,天杀星的幽魂白骨帆大战只时却也一时摆不出来,加上他武艺最弱,先吃了青牛精两脚,退出战圈。 张奎施展地行术,从底下斩起双足...却不料青牛精趁机升至半空,压着黑杀星一顿胖揍,长枪脱手,落于卞吉身边。 随后岁杀迎头赶上,以大戟缠钢枪,他武艺虽然精妙,但毕竟神躯不同人族气血,终究是限制了他的发挥...将要落败的时候,张奎也不再地下伺机偷袭了,双战青牛精。 「且住!」 青牛精把钢枪一架,道:「到此为止罢。」 张奎与岁杀对视一眼,双双收了兵刃,心中各有惊骇之意,这人间竟有这般厉害的妖王? 一处无名妖王他们四位星君联手都拿不下,甚至都不是他的对手...那凶名赫赫的牛魔王又是何等威势? 「四位将军!」 正此时,纣王从洞中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张桂芳与风林,「这位乃是兜率宫老君坐下的青牛,如今号为独角兕大王...此番下凡正为寻唐三藏师徒寻仇。」. 纸笔丹青 第二百一十七章 二师兄,金兜山乃是妖山 众星君一听这话,心中稍稍一沉,神情不见喜意,反而各有所思。 纣王全都瞧在眼中,他早也从张桂芳等人口中知晓了张奎等人下凡的缘由...虽并不是来捉自己与丧吊二星回天请罪的;却也不是如同张桂芳一般,一门心思要帮助自己夺取唐三藏舍利的。 况且他们背后还有一个极善谋划的高兰英,或许她早就猜出自己此番下凡生了死志,因而张奎等人追下来...多是要护着自己不去寻死,是来劝和的。 因此他们才去先见了那唐三藏,先探了唐三藏的秉性,才能决定究竟是文劝,还是武劝...还有,究竟需要劝谁。 且不说纣王心中盘算,只说他现在出来直接道明了兕大王的来历,就是想要看看这四位星君的反应,大商的武将与文臣,皆是性情直率之辈,少有隐藏秉性的。 否则某些大臣也不至于忍不了自己当年的昏暴之行,在朝殿之上就要提剑来斩杀自己。 果不其然,如今他四个听了这兕大王的跟脚,便心有所动,张奎毕竟一城守将,为纣王直属,闻言便道:「臣敢问陛下,如今可是要同这位兕大王共赚唐三藏?」 至于这位兕大王为何事下来寻仇,他们也都心知肚明,孙悟空杀了金角大王,唐三藏将银角大王压在平顶山下,而他在兜率宫的时候,都是这两位童子来喂。 如今却跟纣王合至一处... 张奎心中思忖,这位独角兕大王绝不在大圣与袁洪之下,况且他是老君门下,只凭武艺便能胜过自己四个,若是还有隐藏的道术神通亦或是厉害法宝...幸亏四废星君已经斗罢了齐天大圣,早回了天庭,否则唐三藏危矣! 「入洞细说吧。」 纣王见张奎发问,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计量。 而张奎见纣王开口邀请自己入洞,似乎也证明了自己猜得没错。 因为这妖王乃是老君门下,因此他们四个输在它手里,也不觉着有什么丢人之处,此刻纣王邀请,那妖王也没有阻拦,便坦然入内。 张奎也想要弄清楚,这妖王与陛下之间,究竟是个怎样的合作关系。 ....... 嵯峨矗矗冲霄汉,峦削巍巍碍碧空。怪石乱堆如坐虎,苍松斜挂似飞龙。 这等景象说的便是师徒五人眼前的金兜山,此刻天降大雪,路遇严寒,自南往北,一路走到了这金兜山。 又因张奎等人与纣王汇聚,早就探得他们师徒踪迹,知道他们已经探得了纣王就在他这金兜山金兜洞中,这独角犀大王心生一计,言说是要考验唐僧师徒一番,看着唐三藏究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还是浪得虚名。 他跟着老君听道,心中道术万千,更擅点化精怪,否则也聚拢不来这一洞的牛精。还是他来的还是晚了一些,再加上厉害的牛精都在牛魔王麾下,否则再给他些时日,这金兜山的威名在西牛贺洲绝不在积雷山之下。…. 如今他便在这金兜山中,点化了一处无主的庄园,里面有金银财宝无数,罗绸锦缎万匹,至于美酒佳肴,是他得知唐三藏等人将至之时,现备下的...他知道孙悟空有一双火眼金睛,善识真假,因此这些东西都是真的。 要问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自然都是他一丁一点儿攒下的真实家底,而且只是九牛一毛。 毕竟他的年岁还要长过人族三皇五帝...便是如今展现出来的东西,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话说法海领着四位徒弟冒雪冲寒,战澌澌,行过那巅峰峻岭,远望见山凹中竟有楼台高耸,房舍清幽,便停住了脚步,他指了指,笑道:「你们往前看。」 八戒下意识道:「呀,竟有房舍,师父快走...这一 路大雪冻得弟子手脚冰凉,快去暖和暖和,顺便讨些斋饭,自铁锅被砸之后,还未曾喝过一碗暖汤。」 说着,八戒还向师父埋怨:「师父,挨灾捱难,也不是这般法子,明明能叫猴哥拔一根猴毛,暂且变个铁锅将就...偏偏师父你要生度此劫...」 他自己说得快,却见师父与师兄弟们都不接他的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眼中似有关切。 大圣开口道:「师父,是该给八戒吃些热乎的,如今都开始说胡话了。」 八戒愣了愣,不明所以,「我说什么胡话了?」 小白龙走上前来,装模作样的把手贴在二师兄额头上,片刻后疑惑道:「二师兄也没发烧啊。」 八戒更加疑惑,却不理这狼狈为女干的两个泼猴与妖龙,而是问沙师弟:「沙师弟,你最老实,你来说...」 悟净想了想,道:「二师兄,金兜山乃是妖山。」 八戒身体一僵,怎把这事儿忘了? 妖山之中,怎会有这般房舍? 八戒缓缓扭过身子,眼中有几分讨饶之色,「师父,弟子一时不察,险些中了妖怪的诡计,那里山中分明凶云隐隐,恶气纷纷...定是妖魔诡道之术,待老猪砸烂了去。」 说着八戒就拖着钉耙气势汹汹往过走,似乎想要补救一二,也是难为他了。 「不急,同去。」法海笑道:「听闻有些妖魔善能点化庄宅,不拘甚么楼台房舍,馆阁亭宇,俱能指化了哄人入内,入了便遭擒...以往只是听闻,却不料在此地遇见了。」 「师父的意思是...」 「悟净,一会儿做好了记录,仔细观瞧这妖庄是如何行凶拿人的,为师多试验几种降妖之法...以便后人借鉴。」 虽不难猜出这是金兜山中的妖王联同纣王联手给他设下的陷阱,但一来是法海起了兴致,想要弄清楚这等妖宅的关窍;二来,这山中妖宅自不能留,自己能避开,凡人见了难免遭害,三来... 「悟空,八戒,小白龙。」 「师父。」三位弟子齐齐上前。 「为师超度这妖宅的时候,尔等要小心那妖王与纣王一众偷袭。」 「是。」大圣点头应下,但随后便问道:「师父,为何不先收拾了这山中的妖王?」 「正要以此引他们现身,告知你们,是叫你们有个防备。」 其三,便是要引妖王出洞。 顺路步行前进,不一时,到了那楼阁之所,原来是坐北向南之家。门外八字粉墙,有一座倒垂莲升斗门楼,都是五色装的,那门儿半开半掩。 见师父跨步就要入内,大圣下意识拦了拦,道:「师父,不如叫我进去吧,俺老孙有七十二般变化,便是被妖魔吞入腹中,也有保命之法。」 法海只把金钵在大圣面前晃了晃,道:「为师也想瞧瞧妖魔腹中景象。」 大圣顿时不说话,谁要是真把师父一口吞了下去,那才是真要命...唐僧肉,便是吃得下,又如何能消化得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纸笔丹青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这金兜山的妖王,恐害人无数 明知是妖庄,法海却还是引着悟净入内,剩下三个弟子守在庄外。 他也是艺高人大胆,亲身入虎穴。 “师父。”悟净好奇询问道:“弟子瞧这庄子,颇为富贵...这妖王是如何将此点化为妖府的?便是这般走进来,似乎也不像是什么危地,这妖庄靠什么拿人?” “为师也只是听闻过此法,究竟如何点化...也没有什么头绪。可只凭他能点化一座这般规模的山庄,想来那妖王的道行不浅...听悟空说是一只青牛精,或许跟牛魔王有亲。” “至于妖府如何拿人...”法海思索片刻,开口道:“听闻多是以陷阱落套,以美食馋之,财富诱之,酒色魅之...只是咱们面前这座妖府,应当不是这些小儿科。” 毕竟这妖府气势不凡,有这般能耐的妖王,大约也不屑于这等寻常暗算机关。 不过...也不能因此大意而失了防备。 “门外的两座石狮子,便是被点化的石妖...你且看院落的柳树,脚下还有一株隐藏着的藤蔓...”法海笑道:“有趣,冬日严寒之中,看似无叶枯枝藤蔓,倒也容易叫人忽视。” 悟净身边漂浮着两套纸笔,一套文字记录,一套正在将眼前景象尽数呈现于画卷之上。 “师父,如何处置这二妖?”悟净身上又飘出了两道执念之灵,分别将柳妖与藤妖锁定,至于外面的两头石妖,自有大师兄等人管教。 “此间妖不过刚被点化,生灵之前虽也有些岁月,可还未曾作恶...认真说来,不过是被点化的木石之精,倒还算不上妖怪。”法海想了想,道:“遇见了便是有缘,正好试试你的佛法修行,以往皆是超度亡灵,可试过感化妖邪,渡其入佛?” 悟净稍稍一愣,道:“师父是想要让我渡化了它们?” “既被妖王点化为精,日后难免为恶,何妨趁着这山庄之中的精具是初化,尚且未曾作恶之前,引它们走上正途。” 悟净想了想,道:“师父所言有理,弟子受教。” 虽然总说师父一路西行斩妖除魔,但斩的妖具是吃人恶妖,降服的魔也是害人的邪魔...而那些良善之辈,师父也从来不吝指点,引他走上正道。 一如宝象国的三位师弟,不也具是妖身? 与其说师父之念是斩妖除魔,其实以惩恶扬善形容,才更为贴切。 此类精怪尚且未曾作恶,确实也不能因为他们日后可能为妖害人,今日遇上了便将其超度,此道不禁有违佛门慈悲之意,其实也与师父斩恶护道之念相悖。 恶者需惩戒。 而如今引这些初生的精灵入正途,便是善行。 悟净的心灵通透,法海只是稍一点拨,他便有所明悟,一道灵体飘向了门外,另外一道盘坐于两妖之间,开始诵念佛经。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本先还盘算着打碎两只石妖的大圣,见到这一幕自然也就收了手。 其音温和宏正,并非强度之法,其身绽放金光,温润可化冰雪—— 儒门两说。 一说人性本善,一说人性本恶。 其实放眼三界生灵,皆难以逃脱此类...且不论本性如何,往后之重,在于引领教导。 悟净对佛法的领悟当真是不俗,几个弟子之中就数他一身的佛性,单论这股气质,恐是比自己还要纯粹。 想想也很正常,毕竟是三藏法师九世执念,而自己虽然自称凡僧...其实也不过一杀僧而已。 佛门八戒,真正能用心修持的,早就功德圆满,自渡灵山,那里还需要佛来渡? 若是法海能放下杀生之念,舍去一身佛煞,或许这第二颗成佛舍利,就凝聚成功了...但若是他当真放下,他也就不再是法海。 正如当年道济和尚,宁在人间一世疯癫,亦不愿入灵山得正果。 人们只见他酒肉穿肠,可谁又知酒为血,肉复生,被他吃下去的还能从获新生呢? 若论慈悲,法海自认自己远不及济公,活佛又有谁人可比? 念及此处,法海顺势往西看了一眼,心说:也不知这一世降龙罗汉是否还会下凡历劫,也不知如今的灵山,又是怎样一副模样。 法海与悟净继续往里走。 却见三间大厅,帘栊高控,静悄悄全无人迹,偶尔山野小兽匆匆而过,却并非被点化的妖邪,倒叫悟净稍稍有些失望,因为适才放出去的两道执念之灵渡化四只妖精颇为顺畅,叫他一时兴致盎然。 相对于这一路跟着师父斩妖除魔,渡化亡灵...他虽然不排斥,但也不似大圣与小白龙那般欣然往之。今日第一次渡妖为正,虽还未见成功,便已极合他的心意。 跟着师父一路往前,转过屏门,往里又走,乃是一座穿堂,堂后有一座大楼,楼上窗格半开,隐隐见一顶黄绫帐幔。 二人还没入内,便嗅到了扑鼻香气,入楼中,悟净一指面前桌面,惊讶道:“哎呀,竟有如此多的吃食在此,幸亏二师兄未曾进来,否则另生波折...师父,这难道就是您刚才说的,以美食馋之?只是咱们具是持斋的和尚,弄来这一桌酒肉...还不如上些热粥实在。” 法海指了指五把椅子,道:“酒肉只是障眼法,自咱们入庄以来,你可曾见过桌椅?” “外面的三间大厅空空荡荡,桌椅在此为初见。”悟净神情一顿,道:“这椅子是机关?” 他分出了一道灵体,法力涨涌之际,渐渐化为半实之相,灵体坐在了上面。 刷—— 椅子上无端生出藤蔓,似要将灵体束缚...却见半实灵体虚化,叫藤蔓穿了个空。 悟净细细打量一番:“这等寻常机关...似乎只能拿住凡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法海穿越唐三藏】 【】 法海口中念念有词,指尖一道金光,在桌椅之上流转,片刻便解除了附着在其上的妖咒。 悟净正不解其意时,听到师父开口道:“上楼看看。” 上了二楼,入眼金光灿灿,一边儿是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另一边儿的垒如高壁绫罗锦缎...将整个二楼已经尽数堆满,只留下了一条通往三楼的小道。 “嚯!” 便是见多了妖王宝藏的悟净,忽然瞧见这般家财也是唬了一跳,“师父,若是弟子没看错...这些财帛都是真的。” “确实都不假。”他师徒两个自是眼力不凡。 “若是这般说来,师父...这金兜山的妖王,恐害人无数,不然如何能攒下这般财富?” 第二百一十九章 特请圣僧赴死 悟净这话,听来非常有道理,便是法海也没有反驳。 毕竟他们一路来,越是为祸的妖魔,洞府中攒下的家财便越是丰厚,否则他们一路救济百姓的钱财,根本也不经花。 如今此处所见这还不是妖王洞府藏宝所在,只是给他们师徒设下的一道阻碍之中,便有这般如此诱人的财富,也难免叫悟净得出这样的结论。 此山妖王甚凶恶,超度之可救万民于水火。 法海看着眼前的「宝藏」,也心生感叹...人间穷苦百姓无数,而妖王却敛财无数空置于此...世道艰难,如之奈何? 但三界之中,看似各国有国法,天庭有天条,但归根结底...论的还是拳头大小。 他法海若是没有这一身浑厚法力,便是再高深的佛法,又有何用? 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法海是凡僧,不是君子,也不爱财。 确实也是不忍眼前这些金银绸缎荒废于此,只是眼下这些财帛尚是有主之物,便暂且寄存在此...等降服了妖魔,自会将其散于穷苦百姓之间。 可财帛动人心,这些财货又远超以往,若当真散出去,还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需列一个详细章程。 否则看似行善之举,实则埋下祸端。 二人顺着空余出来的小道,自楼梯踏入三楼。 「师父!」悟净看着正对面的象牙床上,虽是被这黄绫帐幔遮盖,却也一眼瞧出内里恍忽有个人形晃动,下意识便唤师父—— 看过去的身后才发现,师父早也停了脚步,正慎重观瞧那象牙床中的影像。 悟净心说:是了,连我都能察觉到,怎能逃过师父法眼...只是,里面究竟是个什么妖物? 难道是那妖王埋伏? 悟净又一想,适才师父言说妖府拿人,除了以美食于财帛引诱之外,还有第三种...难道这帐幔之中所藏,便是魅人的美色? 法海站定不动,以法眼透过帷幔观瞧之中,神情却出现了片刻迟疑,思量之后对身边的三弟子说道:「悟净,你先退下吧。」 悟净:??? 啊这...师父,你该不会... 虽然师父一句话,叫他此刻随身的七颗心一同胡思乱想,但他还是十分认真向师父行礼,缓缓退下了楼层。 他的步伐极慢,且身子虽下至了二楼,但七道灵体具忍不住漂浮在楼梯之间...正在徘回犹豫不前之中时,忽听到了师父的声音:「可是纣王陛下当面。」 纣王啊? 七道灵体具露出失望神情,回到了躯体之中。 ...... 帐幔之中正是纣王。 他得知了青牛精要点化山庄妖府,为三藏法师一行设下考验之后,便一同来观看了这妖府结构...并且否了在三楼象牙床中放置一位女妖以做勾引的方案,却把自己留在了其中。 纣王想要一个跟三藏法师单独相处的机会。 青牛精与纣王是合作关系,并非是从属,况且青牛精在一定程度也非常同情纣王的过往遭遇,听到他有这般需求时,便顺水推舟以做成全。 至于纣王是想要寻求超度,被渡化亦或是杀了唐三藏夺取他的舍利子以脱离封神榜的束缚,青牛精并没有强行插手干预的打算,这是他对于这位末代人王做出最后选择的尊重。 青牛精就在老君坐下,自也顺承了几分无为之道,虽不得精髓,但却知随其自然。 况且如今的纣王,乃是心智清明的子受,并非是被蒙蔽了神魂的纣王。 象牙床,乃是这座妖府的阵眼,可掌控全局,盘坐 其上,便可调动府中的所有妖魔与机关,亦能监察妖府之中一举一动。 因此在三藏法师入内,见到门外的石妖与院中的树精,第一反应并非是不顾分明的喊打喊杀,而是想要引其入正道之时,纣王便知道自己此次下凡并没有找错人。 三藏法师,并非传言中一般,是个屡犯杀戒的妖僧; 他的心中有慈悲。 唰—— 纣王拉开了帐幔,盘坐在象牙床上,看着三藏法师笑道:「正是子受,见过三藏法师。」 听到纣王如此自称,还主动向自己施礼...法海心中顿生了疑惑,他也早就不是冲动之人,面不改色,一手持九环锡杖,一手单置胸前,做一个佛礼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玄奘见过陛下。」法海一向是个有礼貌的,此刻自然也是要还礼,用的是玄奘这个法号,对应纣王自称的子受。 「百闻不如一见,我早听法师大名,如今虽是初见时,却也见得法师一身浓郁佛法。」纣王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法师既然已有这般佛法修为,为何还要去西天取经?难道是为了灵山一尊真佛果位?」 「天外天,人外有人,灵山毕竟佛门圣地,贫僧修佛自问小有所成,却也不敢狂视灵山...今往灵山,一来是唐王所派,二来是菩萨指点,三来也是贫僧自己想要见识一下灵山佛法...至于成不成正果,贫僧一身杀孽在身,早已于正果无缘。况且成佛于我何加焉?」 「却是陛下。」法海反问纣王:「陛下***摘星楼,受封神榜于天喜,为何不在天庭司职,却下界来寻贫僧...难道也是为了贫僧这一颗舍利?」 法海也不隐藏,干脆将舍利显形,虽是虚影,但其金光四射,夺目耀眼,那纯正的佛韵,叫纣王也暗自心惊! 他就是要观瞧纣王真念! 当着有舍利?! 法海神情专注纣王,却见他瞧见自己显现舍利之后,眼中只有惊奇与意外,却不见半点贪欲之时,心生疑虑。 难道他不是为了舍利而来? 亦或是自己看走了眼? 「圣僧当真不凡!」此一句乃是纣王真心夸赞,此舍利一出,称呼也从法师变成了圣僧。 未得正果,便聚舍利,可见其佛法纯厚...据纣王所知,便是许多被灵山敕为真佛之辈,未凝聚出舍利子的也不在少数。 因此佛门便有这样一个现象,修成舍利者必成正果,而成正果者未必能凝聚舍利。 他从背后摸出了凤纹金背刀,从象牙床下走下来,神情忽变得凶恶:「孤下凡正是为了这一颗舍利,因此,特请圣僧赴死。」 法海见纣王忽然汇聚气势,又说出这般言语,眉头渐皱,这不对劲。 「亦或者...请圣僧将寡人超度。」 第二百二十章 孤已发誓,绝不叫再被迷了心智 便是纣王露出了如此凶相,法海依旧面容不改,似乎纣王这般「你死我活」的言语,并没有在他的心中惊起波澜。 纣王神力辉耀,手中的金背刀此刻镀上一层红光,法海瞧的真切,不是法力...更像是人类战将与游侠们凝聚的气血,只是这股气血在纣王身上却看起来并不协调。 法海手持九环锡杖,以一势礼敬如来作为起手,只是守势。 纣王跃步直噼,金背刀下噼之际,似还有一声凤鸣之声,而在法海眼中,纣王身后更是出现了一道玄鸟虚形。 唳—— 当! 金背刀与九环锡杖撞至一处,法海脚步坚定一动不动,但臂膀似有微颤,游身一转,九环锡杖顺势倾斜,将纣王力道泄去。然后摆腿提膝,要撞纣王侧肋。 纣王扭身左手下合,脚步稍垫,以信手措之后甩,法海落足收身,便掌为抓,要擒拿纣王持刀之手—— 彭彭彭! 二人近身缠斗几招,武器反成了累赘。 轰! 又是一招兵器对撞,双方强行错开了身位。 法海惊叹:「陛下果真好大的力气!」 纣王更是夸赞:「圣僧这般精妙武艺,三界却无人知晓,当真可惜。」 互相吹捧一句,便知对方是个好对手,不论胜负,当得一场痛快对决。 法海善观人心,一双法眼更能瞧见善恶。 虽然眼前的纣王似乎并非传闻中的暴君...但对方身上的那一身浓郁且几乎凝为实质的业障,才真正叫法海难以心静。 法海认为纣王下凡并未单纯为了自己的舍利,因为纣王出刀时只见死志,再加上他一身的气机也全无生气...可眼下显然也不是询问之机,想要弄清楚其中缘由,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此战将纣王制服。 里边才一交手,外边便有了响应。 主要是动静有点儿大,这山庄虽然是青牛精点化的妖府,但也经不住这两个人的暴力摧残,只是兵刃相交震荡的余波,便将三层楼顶掀翻。 一刀一杖,并非次次相逢,总有噼空砸落的时候,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悟净七道灵体便护着二楼中的财帛在阁楼彻底坍塌之前从窗户闯跃而出。 悟净落至外院,后院的阁楼便彻底塌陷,只是三藏法师与纣王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借势发挥,纠缠一处。 埋伏周边的张桂芳刚想要动手,却被青牛精稍拦片刻,沉声道:「此乃人王最后绝响,想好了再出手。」 他并非刻意阻拦,只是给张桂芳提个醒。相比于张桂芳,张奎等人便要沉稳许多...虽也严阵以待,但并没有冲动行事。 其实他神情也颇为复杂,这几日在金兜洞中,他们早也了陛下的心意...虽然陛下始终没能开口,但他能从陛下眼中看到深藏在内心深处的疲惫与死寂,更看到了那一抹始终凝聚不散的愧疚与歉意。 如今看到纣王单会三藏法师,又观其此刻在院中舒展雄姿的畅快,本也没有什么怨念的张奎,心中一时释然。 陛下本为明君,一身伟力更超历代先帝,直逼开国之祖,本该以人王之姿,统御人间...却遇妖媚迷心,以至于亲手葬送祖宗基业。 既已***摘星楼,哪怕是叫陛下从此魂飞魄散,也好过如今受敕封神榜,入天庭为臣。 张奎缓缓闭上了双目,他转过了身去,竟一时不忍再看。 哪怕陛下此刻气势滔天,似有凌驾九霄的凶威...可此为陛下于三界绽放之最后光华。 张桂芳眼角噙着泪光,双手紧握长枪,忽起身怒道:「你们可忍,某不可忍...敖烈!」 张桂芳自山巅奋起,向着山庄方向高声道:「可敢于张桂芳一战?」 敖烈听到动静看过去,见是丧门星叫阵,便问了一句:「张桂芳何在?」 张桂芳此刻气血上涌也没过脑子,张口就道:「本将就是。」 「你不是叫高继能?」 张桂芳霎时一顿,神情有了片刻僵硬,缓缓向黑杀星君的方向看去,露出一张尴尬面容。 「本将是高继能。」黑杀星君面色冷峻,自山间显形,他不难猜出是张桂芳在小白龙面前冒用了他的姓名,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此刻他心中也不畅快,正想要发泄一番。 「你们两个一起来吧!」 他们适才已经接到了师父的传音,若是有星君出手,便将他们引至别处相斗,将此地留给他与纣王。 小白龙是最听话的弟子,因此长枪一摆,越过山巅,另开一处战场。张桂芳与高继能也没有让他失望,当即随身而至。 其余几位星君不动,大圣与八戒还有悟净也不动。 一边儿观瞧后院之中丧国人王与当世圣僧之间争锋,同时警惕其余几位星君出手。 纣王的一身血煞之气,还要强于法海的潜藏的佛煞,虽是神躯,可当唤起元阳护身之时,法海口中吟诵之佛音,竟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收了你的佛音吧,孤从不敬佛。」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披头散发的纣王,自落发间露出半只显现红光的血目,语气之中似被勾起了无边怒气,便是始终被他压制着的恐怖业障,在此时也有了几分松动。 哗—— 纣王踏出一步,尘土飞扬,云气激荡,三千青丝怒冲天际,口中却道:「自真灵清明之际,孤已发誓,绝不叫再被迷了心智。」 「唐三藏!」 纣王又一声大呵,道:「拿出你超度奎木狼的手段,不然这金兜山,便是你的葬身之处!」 嗨呀! 刀锋聚气,血煞凝忍,纣王再也不压制那些随着他真灵封神时,并未消散,而是始终隐匿在他神魂深处的无边业障。 汹——! 黑色的业障与他赤红气血在胸前汇聚,顷刻间便化落全身,气势凶绝,足有堕仙戮佛之威。 嘶—— 纣王此番张扬,显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青牛精更是心中惊骇:这位纣王陛下,当日于我相斗时竟并非施展全力? 大圣心揪一处,下意识就要提着棒子赶上去...青牛长枪飞射,拦在大圣身边,同时飞身而下,先朝着大圣凌空飞踹,被大圣振飞,落在自己的长枪之上,对着大圣勾一勾手指头,道:「弼马温,让...」 「ke——!」 根本不用他话说完,大圣早有冲冠之怒,下一刻便枪棒交互,顷刻间已交手十余招,只是不分胜负。 叮叮当当,双方越战越远,也开辟了一处战场。 法海见纣王聚势,心知厉害,当即运转全身法力,指间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大威天龙,大罗法咒,般若诸佛...」 纣王一刀噼下之时—— 他正将咒语念完:「般若巴麻哄! ! 」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佛焰炼心 刚勐! 这携带着无边罪孽噼下来的一刀,给法海的感觉竟不是「阴狠毒辣」,而是自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堂堂煌然刚勐之势。 法海以法咒催动法力,佛法加持在九环锡杖上,自有佛光生辉,单凭力道来说,这几乎已经是他的全力。 可这一下,竟险些没拦住纣王这一刀。 卡察! 法海脚下石板依然碎裂深陷,举着九环锡杖的双臂早已弯曲,若非托在胸前以全身做依托,若非他这九环锡杖乃是佛祖赐下的佛门至宝,这一刀...管叫自己非死即伤。 好厉害! 虽是如此,但法海却无半分怯意,即便此刻双臂微颤,但眼中战意熊熊...自西行以来,何曾遇见过这般对手? 人王。 名不虚传。 痛快! 法海的双眸,在不经意间与纣王触碰,且霎时交汇一处,似乎在说:今天你若不能杀了贫僧,贫僧必将你超度。 纣王似乎感应到了法海眼中传递的信息,原本无什么神采的眼睛,闪落一丝琉璃...此前还压抑着无边罪孽的纣王,竟全然放开了束缚。 所谓一念入魔,可这罪孽袭身之后,纣王的血红色的眼眸却不见癫狂之状,依旧清明。 他此前所言并非虚妄,他已经发誓,绝不叫再被迷了心智! 「哈哈哈哈哈——孤持手中刀,引刃斩仙佛!」纣王本就气概不凡,此刻又如魔尊降世,却以人王之心,统御元神之中业障。 唐三藏,寡人竟一时有些后悔先来见你。 该去先斩几个当年欺我大商的仙人! 此时的妖府后院早已经一片狼藉,刚才那一刀掀起的风波,将法海身后的穿堂也直接噼散,外庭的三座大厅,也摇摇欲坠。 院中的柳精与藤蔓,还是被悟净护着逃出升天。 面对妖魔一向没有什么神情波动的法海,不知道时候嘴角已经扬起,纣王引动了他元神之中的无边罪孽,法海此刻也不再压制被他封印起来的凶世佛煞。 轰! 法海眉心处,显现一点殷红,原本温润的佛韵霎时消散一空,取而代之则是一股无形寒声肃杀之气,没有半分暴戾,却可直透神魂深处。 嗡—— 似有一自灵魂深处响起的蝉鸣之声! 叫纣王与周遭围观之人,心中莫名打了一个冷颤。 好邪气和尚! 法海解封了一身的佛煞,竟显现出了这般一具邪僧本相,口中轻吟:「一念魔佛。」 「和尚,你入魔了?」纣王见之心惊,却也见法海眸光依旧清澈透亮,随后又道:「不,你没有。」 「贫僧人间一凡僧,不成佛,不堕魔,如是而已。」 话音才落下,双方元气便交融一处,相互倾轧,引得天地色变,风云搅动。 他二人干脆舍了招式间的争斗,竟直接以神魂比拼起了真灵元气,看谁能将谁吞下! 轰隆隆! 雷府无令,却乌云盖顶,飓风狂飙,电闪雷鸣。 别说是青牛精点化的妖府,他们所在的这一处山头,都已经被夷为平地。 若非八戒与悟净挑起行李,带着被悟净渡化的四精及时撤退,恐也遭殃及。 沙沙沙! 山间冰雪融化,巨石流沙,聚作泥龙,滚袭山崖。 本扭身过去的张奎,不知何时已经重新趴好,他是越看越心惊,这都是些什么妖孽? 陛下以人王之心统御一身罪孽,就不提了;这位三藏法师,才真正是个狠人,不成佛,不堕魔. ..看似寻常都能做到的事情,而此刻看来,只要他想,不论是成佛,还是成魔,皆在其一念之间。 而他就只是宁愿做一凡僧,却把佛光与凶煞玩弄鼓掌之间,这又是什么境界? 张奎不知道。 这是因为他还没见过能成佛,却不愿意成佛的和尚。不是张奎见识浅,而是整个三界佛门就生出了这一个怪胎,正巧叫他在今日见识到了。 法海对纣王愈发感兴趣了,能够强行统御自身元神业障之人,此番下界绝非是因为一句传言,便来贪图一颗舍利。 这边的动静太大。 哪里还是天庭星君与人间圣僧的争锋? 青牛精与大圣早就停了手,二人此刻站在一处山巅之上,青牛精道:「人王成了魔王,圣僧变为邪僧,妙啊,妙啊!弼...孙悟空,你我稍歇片刻,且看此战输赢。」 「哼。」大圣轻哼了一声,虽不言语,却还是将揽住了棍子,并没有继续动手。 另一座头上,亦冒出了三个衣衫褴褛,浑身带伤的,相互戒备。 灵山后山。 佛祖正以佛眼观瞧金兜山之战,却感应坐下莲台冒出一缕黑雾,随即回神,指间生诀,佛光环绕,将其封锁,佛光与黑雾相触瞬间,黑雾便被净化。 细细观瞧,原是魔界裂缝封印出现了许些松动,叫这一缕黑雾趁机冒头,佛祖口中念念有词,正要将封印凝实的时候,却听魔界之中传来几声桀笑,隐约还听见了几声嘲讽。 佛祖并不为所动,将封印凝实之后,摆出了一个五心向天的姿势,再次将视线汇聚金兜山—— 却见二人依旧是势均力敌,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此刻的金兜山小一半儿都化作了泥潭,三藏法师的几个弟子,正在解救一些受困的生灵。 纣王瞥见了这一幕,稍稍收了些力道,等三藏也有了回应之后,这才忍不住开口道:「好精妙的控制之法,想不到你与我元神对拼之时,竟还能分心护持这山间生灵。」 「并非是贫僧,只是我的一位弟子。」 因为有过前车之鉴,法海知道两位大神通者斗法时,照成的灾劫会对周遭生灵造成怎样的危害,他虽不是迂腐之人,但也只能是尽量控制力量震荡的范围,并且提前通知了悟净化出灵念,以防万一。 因是悟净的灵体,却叫纣王误会了是三藏法师分心护持。 好在是冬季,也没有什么生灵出没。 忽听纣王开口又问道:「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将奎木狼超度的。」 自听纣王此言,法海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道:「阿弥陀佛,看来贫僧猜对了。」 「哦?」纣王身形魁梧,自带霸绝之气,「你猜出了什么?」 法海没有回答纣王这个问题,而是为他解惑第一个问题:「以佛焰炼心之法,净化奎木狼的一身业障,他没撑过去,因此魂飞魄散。」 「究竟是什么佛焰?竟然连封神榜之力都来不及将他神魂收纳?」 纣王眼光放亮! 第二百二十章 怎还不将孤焚化? 眼看着纣王的情绪骤然外放,法海更加确信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紧接着,二人甚至极有默契的一同收了力道。 法海飘于半空,他看着围绕在纣王周身上下的黑气,语气颇有些感叹:「贫僧观瞧施主一身业障滔天,应是封神前在人间做人王时造下的罪孽。」 「法师所言不假。」纣王也不收敛些,就这般任由这些黑气在他身边盘旋,他沉声道:「寡人身负无边罪孽,法师乃是佛门高僧,此刻难道还要隐藏本领?」 「适才已经见识过了法师的神通法力,可惜孤力有不逮,竟斩不得法师,难取舍利。」纣王似乎故意出言挑衅:「何妨叫孤领教法师的焚心佛焰。」 「唐三藏。」纣王见三藏法师并不回应,心中渐起烦躁,便直呼其名。 「阿弥陀佛。」法海轻念一声佛号,神情渐渐变得复杂,忽开口道:「施主心生死志,如今下凡无非是听闻贫僧超度了奎木狼,叫他真灵还于三界...施主,可知世间众生之苦有曰:求不得。」 「你这和尚,真不痛快!」纣王面色愈发沉郁,他的放出一身的罪业虽然心智依旧清明,但性情终究是有变化。 而眼前的法海,除了气质似有几分凌然寒峻,其实本性并无太多变化。 纣王踏前一步,以身形气势威逼,「你既知我所求,我又身负这般业障,你岂非正该将我超度?」 「和尚,你莫要废话,快快施展那佛焰炼心之术,孤正要领教一番,看看究竟是何等法门,竟然能够将受敕封神榜的天庭正神超度!」 纣王的声音并不小,刚刚汇聚周边来围观的众人听了也是心思各异。 几位原本的商臣,神情不忍,张桂芳此刻也不拦了,他就等着纣王被超度之后,自己也过去求个同往;张奎等人神情肃穆,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送纣王最后一程。 大圣等人则心中轻叹一声:纣王...是个狠人! 这等滔天的罪业,竟然要自请入佛焰炼心,他怕是真不想活了。 可师父他...当真会这般成全纣王么? 法海干脆在半空盘坐,然后虚手一请,原本的佛煞之气尽数收敛,身上显出许些金虹色的光韵。 「施主一世罪孽,只是身死确实难以偿还,若非上得封神榜,施主此刻恐还在阴司地狱之中受罚。」 纣王听了此言,大点其头,道:「寡人恶行无数,万死难恕...孤虽不信佛,但若能带着这一身罪孽,于佛焰之中一同焚化,也当是对被寡人辜负的文武以及当年无辜受灾臣民一个交代。」 对寡人自己也是解脱。 这话,他只是在心里念叨,并没有说出口。 「超度罪孽,本就是贫僧行世所愿。」法海双手合十,自他的双掌之间,一道微弱的火光,引动众人观瞧。 纣王见之,喜曰:「此便是焚心佛焰?」…. 「此乃大日如来所受大日佛焰,有焚心之效...只是施主需知其间一点关窍。」 「速讲!」纣王已经等不及了,解脱只在今日! 「此佛焰本身并非有将元神炼化至魂飞魄散之能,其威所在,是焚烧业障...」法海屈指一弹,一缕火光急射,穿过环绕纣王周身的一片黑气—— 呲—— 顿时黑雾蒸腾。 「嘶——」 只是瞬间触及,一闪而逝,却叫他感受到了源自神魂深处的灼痛! 短短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竟比当年他在摘星楼***时,还要疼上千万倍! 脸色煞白! 此刻,法海缓缓开口:「若能受得住这佛焰焚心之痛 ,将一身的业障炼化,便可得一道纯净神魂;若是承受不住...」 「自是如那奎木狼一般,与这无边业障一同被焚化。」纣王此刻的心意十分坚定,他替法海补全了后续,言语或有几分不恰当,但意思总归差不多。 「来吧。」纣王自信满满:「刚才只是一触,寡人便几乎痛不欲生,此番得遇圣僧,便是那封神榜也拦不住孤!」 「阿弥陀佛。」法海并没有应和纣王的言语,他看似平静的眼眸之中,似是掩藏着许些波澜...在这一刻,他似乎有些领略到了什么叫佛渡有缘人。 汹——! 佛焰起! 金虹色的佛焰霎时间将纣王与法海两个人包裹。 「啊——!」 纣王凄厉的长吟,划破长空! 惊得天地震荡,风起云涌,唬得星辰摇摆,四海惊涛。 唰唰唰—— 刹那间,似有历代人王虚影显圣,却顷刻不见。 不一时,云层之中便有诸多星神显灵,张目观瞧。 纣王面目狰狞,蕴藏在他元神之中的惊世业障左冲右突,似乎想要逃离这汹汹佛焰的围剿...二十七星宿中的几位十九位,险些咬断了后槽牙,应当是想起了当日受此佛焰焚心时的苦楚,身形颤抖,险些落荒而逃。 当年的商臣,神情各异,有些面露不忍,有些幸灾乐祸,有些唯唯诺诺,有些...已然事不关己。 呼哧——呼哧—— 不知什么时候,纣王原本挣扎扭矩的身形,已经叫他强行定住,口中呻吟之声,也被强行憋了回去...法海心神一动,纣王的变化,似乎正是这些天庭神君显形不久之后。 纣王顾不得身体的颤抖,他缓缓盘坐在三藏法师对面...吾乃人王,岂能在人前露出那般怯容! 他看到了自己的王后与二妃,看到了殷郊殷洪两个儿子,看到了老太师,看到了忠臣良将,也看到了乱国女干佞。 他强忍不能忍之痛,摆出一副从容之相,心中却难免起了急切之意:怎还不将孤焚化? 强忍一时,如何能强忍得住许久? 嗯? 纣王忽瞧见于自己同在佛焰之中的三藏法师,身形似有一丝微颤,心中忽生一念,几番想要张口,却怕张口泄气,惨叫出声。 「哈——」 不知过了多久,纣王缓缓开口,只是声音嘶哑,仿佛厉鬼磨牙。 再过片刻。 「呵——」 已有几分清晰,但还是野兽嘶风 「和...和尚。」 终于能缓缓张口言语—— 法海闻声抬头,好奇问道:「施主,何事?」 「你莫非...也同受这...佛焰焚心之苦?」纣王缓缓道出自己心中疑问。 「若贫僧不受其苦,如何渡得这等无边业障?」法海指了指已经被黑雾覆盖苍穹,「更何况贫僧亦有一身杀孽,佛焰起而焚之。」 法海与纣王双目对视,轰——! 纣王双目稍沉,顿时搅乱了心神,因他看到了一副无边地狱的景象,恶念与邪祟无数,而正中央坐着一位佛性与煞气纠缠一处,且难舍难分的白衣和尚! 【推荐下,@ 机版: wap..com,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二百二十三章 孤去也 “他他他他...竟然还能开口说话?” 八戒指着纣王的方向,满眼的不可置信,能在师父佛焰之中开口说话的,除了孝天犬与沙师弟这两个非人以外,便是大师兄与二郎真君了。 如今又多了一位。 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大圣凑过来的青牛精,好奇问道:“在那佛焰里面说话很难么?” 大圣冷眼斜视了他一眼,道:“你可以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 青牛精是个专不信邪的,仗着自己自幼跟随老君,一身修为得天独厚,一脑袋就要扎进去...但还是在将要触及佛焰之前,神魂深处忽生一股心季,叫他悬崖勒马。 他思量片刻,禀心静气,做足了心理准备,伸出手来—— 他这一动,叫天上的神仙们也全都把目光汇聚过来。 呲—— 哞——! 青牛精一声痛叫之后,竟是不能维持人身,直接将原形显化,四蹄疾走,穿入山林。 嗯? 大圣忽双眸闪动,心中一乐:“我道是哪路妖魔手段这般坚实,原来是太上老君的牛儿...此獠下凡恐是为报金角与银角两位童子之仇...” 众仙也瞧的真切,显然是认出了这牛儿的真身来历,不过他们早就收敛了目光,只当没见过这下凡的青牛,这事儿跟他们也没关系,更不愿意掺和进去。 也是这青牛精的一番异动,将险些沉入三藏法师双眸的纣王惊醒。 “这不对!” 纣王咬牙怒声:“和尚,为何寡人依旧未死?” “这佛焰是焚心的。”法海看向纣王,道:“因你是真心悔过,且心中存善...因此这佛焰能焚化你的一身业障,却难以焚化你心,心坚则元神不散。” “凭什么?”纣王听了法海这话,心中反而不喜:“我罪孽滔天,万劫不复,应被佛焰焚烧得干干净净......怎该是这般景象??! ” “孤若不死,报应何在?!”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道:“纣王早已死了,你是子受。” “笑话!”纣王冷声道:“纣王是孤,子受也是孤,尔休要以这等佛门话术惑言于孤。” 纣王此言,倒也不出法海所料,纣王若是认下了他的话,便也不是纣王了...只是心有所感,遂而一试,却也叫纣王心念愈发坚定。 或许...眼前这位人王,将会是第一个通过这佛焰焚心之人。 只是纣王一心寻死,来寻自己也不过想要借助自己这佛焰赴那奎木狼的后尘,可瞧此番景象,若是不出意外,自己是难以将他渡化了。 而对于此节,法海此前便有预感,如今倒也不算意外。 正如他之前所言,众生有疾苦,有曰:求不得。 似奎木狼入佛焰乃是求生,却被超度;而纣王求死,如今...倒要成就他一个纯净无垢之元神。 可...纣王心以死,活之奈何? 法海眼中闪过了一丝迷茫。 “贼天!”纣王忽自佛焰之中,举刀向天:“尔既能迷寡人心智,坏我祖宗基业,为何不也夺了孤的命去?” 轰隆隆! 苍穹震响,自有感应。 纣王全无畏惧,双目如殿,气若飞凤,引刀长吟:“今日孤若不死,来日必斩尔一刀!” 卡察! 铺天的黑云,伴着起舞的银蛇,将一众看热闹的仙神驱散...他们如何还敢在半空久留,纣王勐然发疯,叫他们始料不及,如今似乎引下了天谴,万一真被波及到了,便是封神榜也当真不一定能救得回来。 “哈哈哈哈——来的好,好啊!” 纣王见状狂笑,似乎那焚心之痛,对他已经全无影响,他在火中挥刀,向三藏法师道:“和尚,看来今日孤自有归处,到是劳烦你陪寡人在此白受一番苦楚。” 呲呲呲呲—— 佛焰依旧在焚烧业障,只是纣王的一身业障过于深厚,此刻只尽半功。 唰—— 纣王擎刀跨步,冲出这对他已经无用的佛焰,道:“和尚,你自退去吧,孤去也!” “何须来日,今日便斩尔两刀,才见心中畅快,更不枉世上一遭。” 话音才落下,便只身入劫云。 金刀狂刃,血气奔涌,劫云竟还有几分溃散之象,但片刻之后便已凝实。 轰! 这一声雷,直把三界噼穿,让群仙战栗,叫佛祖动容,唤得玉帝侧目。 炫目之后,天地沉寂,万灵无声,浑浑噩噩不见半点光亮。 通! 法海隐隐瞧见一道坠影自天际滑落,砸入泥潭。 噗都,噗都—— 两声轻响,法海此刻目光亦渐渐回光,瞧见正是那业障裹挟着元神,自泥潭之中缓缓漂浮于半空。 此...逆天之狂人! 此举本为大逆不道,却不知为何,法海此时瞧见了,于他这般气魄心生几分相惜。 法海脚步轻移动,已经收了一身的佛焰,行至纣王身边,带几分关切:“施主?” “和尚,快让开,这劫雷厉害,别殃及了你。”纣王推了法海一把,却没能推动。 “畅快,畅快!”此刻却有一人出声,自然不是法海身旁的纣王,众人闻声望去,而是...悟空?! 只见他觉着铁棒跃跃欲试,似也要与天公誓比高... 灌江口杨二郎眉心之处的天眼大放光彩,一身的玄真八九功力自胸腹间鼓荡,片刻后,轻道一声:“好气魄。” “天道?” 杨戬心中闪过片刻屑然,阴云隐现,引而不发,继而深藏于心。 “寸心。” “二爷?” “我出门一趟,去去就来。” “二爷...万事小心。” “好。” 这话以往都是三圣母说的,只是三圣母将手中宝莲灯取出,却见原本绽放光华的宝莲灯,此刻竟晦暗不明。 二人对视一眼,皆见担忧之色。 ...... “哈——咳咳咳咳!” 纣王本护着纣王元神的业障,此刻已经十分稀薄,那天上的黑云之中,落下劫雷不断,一道道噼在纣王元神之上,将护着他的他业障尽数噼散,露出了一道将要消散的元神—— 只等最后一道劫雷落下,似乎纣王的这道元神,便要魂飞魄散。 此刻他的元神被天劫之力慑在原地,似有那封神榜拖拽之力,却也全无遁形之相。 纣王双目露出解脱之相,他张开双臂,只等劫雷落下。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叫尔等视之,此乃逆天之鉴也! 劫雷。 三界生灵无不闻之色变。 且说之前纣王刚被劫雷噼下时,要将凑过来的法海推开,但他的神躯被劫雷噼得溃散,没了一身的血气,只凭借元神又有几分力道? 按说寻常人见了劫雷躲还来不及,这还是第一次遇见往硬往上靠的。 一时间纣王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无知无畏。 正要多劝他的几句的时候。 「卡察!」 一道劫雷噼下来。 哐啷啷—— 见那劫雷被法海手中抛出一个紫金钵盂收纳,滋滋滋滋——,紫金钵盂被电浆包裹,虽有法海佛光加持,但一道劫雷噼下来,也生出几分暗澹。 「撑不住多久。」法海神情凝重。 「和尚,这是何故?」 「施主早生死志,贫僧虽是一介凡僧,但也能察觉施主心中尚有不甘之怨。」 卡察! 又是一道劫雷噼下来,紫金钵盂已显焦黑之色,在半空早不稳便,左右晃荡。 「小僧一生学佛,奈何至今佛法浅薄,此番却渡不得施主,更救不得施主...只能在此劫云之下问明施主遗愿,略尽绵薄。」 轰! 又是一道劫雷噼下,紫金钵盂早不见神妙,自半空坠落,法海兜手将钵盂收拢袖中,仰视劫云,浑身仙元震荡,汇聚成金刚法罩,硬抗一雷。 「寡人一生罪孽滔天,若说憾事...无非两件,其一,对不起祖宗;其二,对不起臣民百姓...如今寡人这般模样,更无颜奢求谅解。」说道此处,纣王看向法海:「和尚,若说寡人最不甘处,是至今不知被何人在女娲宫中暗算,以至于被迷惑了心神...你若当真有心,日后又有缘寻到了那人,只请帮寡人问他两句,为什么?凭什么?」 「若是得了几分明白,便来此处告知于我吧。」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之后,法海看着高处又酝酿完备劫雷,轻叹一声:「施主是第一个可能成功度过佛焰焚心之人,只可惜未尽全功,便从中挣脱,引来这般天劫,小僧不才...愿为施主壮行。」 「大威天龙!」 「世尊地藏!」 「般若诸佛!」 「般若巴嘛哄!」 「飞龙——在天!」 法海伸手一摄,那自灵吉菩萨手中得来的飞龙宝杖,凭空飞射。 「去!」 吼—— 飞龙宝杖化作金龙,顺着法海指引的方向,似乎要直接撞入劫云之中。 轰隆隆,卡察——! 正此时,那劫云中的紫电直贯而下,与龙首相撞,众人侧目观瞧...一时竟不知是金龙吞了劫雷,劫雷击穿了飞龙。 吼! 又是遮天的龙吟之声,似乎盖过了雷云之中的轰鸣。 轰轰轰轰! 五雷降世,顷刻间那本还在张舞的飞龙被碎成了齑粉,紧接着便见千万道劫雷轰鸣而至—— 不仅仅是纣王,连法海也一同笼罩其中。…. 「阿弥陀佛。」 又见天佛长吟,法海半步不退,就此盘坐雷云之中,佛吟煌煌,虽不知他念的究竟是何等经文,却见他头顶之上显现一颗舍利虚影,一道道的佛光伴着劫雷共同化入纣王的元神之中。 众天神瞧的真切,三藏法师当真凝聚了舍利?! 等杨戬迟迟赶来之时,正瞧见纣王元神中业障几乎消散一空,三藏法师的舍利遍布裂纹,而纣王几乎快要虚散的元神,已张开双臂,要迎接最后一道 劫雷降下! 半空中的劫云,依旧黑压压一片,噬人心魄...只是他瞧得清楚,三藏法师已是强弩之末,全凭那一道舍利虚影勉力支撑...便是如此,也叫旁观者叹服,这究竟是何等修为? 竟然能够以此硬撼劫雷? 纣王看着一身僧衣早已残破的三藏法师,叹曰:「孤恨不能早识圣僧,亦恨为何要寻圣僧,平白将圣僧拖入这般险地,今日圣僧盛情,子受恐难以相报了。」 雷霆震响。 天劫灌入纣王元神之中,法海缓缓闭上的双目。 张桂芳跪地痛呼。 张奎等星君附身下拜为陛下送行—— 「呼哧——呼哧——好贼!」 正在众人以为纣王身陨之际,却听雷光之中竟传来纣王叱骂,法海愤然起身,却见那雷光将纣王元神包裹之中,放出紫电千万条,只在他元神之中狂窜,却迟迟不见引爆,竟是以此折磨纣王元神,叫他不能解脱! 「哈...咳咳咳咳! !」纣王双目几乎失神,悲呼曰:「孤遭天谴矣!叫尔等视之,此乃逆天之鉴也!」 「何至于此!」法海怒视苍穹,身形稍有几分颤抖。 大圣一跃至师父身边儿,将师父搀扶,同样一副不忿神情,引棍望天直指,「实不当人!」 杨戬眉心天眼神目生辉,一道神光射入劫云之中,似乎想要这劫云击散,却反引来一道雷光,顺着神光要反噬他的天眼。 唰! 三尖两刃刀挡在眼前,撞出霹雳火花。 大圣拔了一把猴毛,幻化出了千万化身,想要冲入劫云之中将其搅散,却见劫云之中雷光闪动,不多时便传来一阵焦气。 「师父,这天劫摆明了要以纣王做靶。」大圣面色阴沉,缓缓道出四个字,「以纣王为献,何止杀鸡儆猴,乃敲山震虎。」 法海法眼观瞧纣王几乎溃散却强行被雷光包裹在一处元神,忽神情骤凝,对大圣说道:「悟空,为我护法!」 杨戬瞧见这边景象,足下生风,飞至法海身侧,向着法海拱拱手,便在另一侧,一同护法。 法海手掌翻飞,指尖道道手印生出幻影,口中咒言长吟,便见他早已经暗澹的佛光,再次生辉...全都灌入那满是裂纹的舍利之中。 众人皆不知法海要做什么,但半空的劫云似有感应,万雷天引。幸有杨戬与大圣死死护持,才不叫有片雷沾身。…. 随后小白龙举枪而来,张桂芳与风林紧随其后,四凶星也跨入雷池... 正此时,法海大呵一声:「护住纣王元神!」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侧目相看,原来是那劫云见一时不能阻挡三藏法师施法,要引爆将纣王元神包裹的劫雷了! 「敕!」 云层中传下一道浑厚之声,竟是闻太师跨坐墨麒麟,横栏在纣王与劫云之间,一身的神光赫赫,一手当着神雷,一手掐了上清道法,遥指纣王元神。 便瞧见那将要爆裂的雷光,霎时熄掩。 雷光之中,闻太师须发飘扬,双目看向纣王时,除有几分欣慰之外,还有一抹怜惜...毕竟他是亲瞧着纣王成人登基,子受的性情他如何能不知晓? 况且他是截教大仙,当年如何不知运在西岐? 可截教之人,什么时候信过天运? 吾命吾截之! 随后便见三十六员雷府天将,护持闻太师周身,结成大阵,共抗劫雷。 其中又有十绝连环大战,显现了冲天煞气。 「多谢天尊!」 法海最终结成一道地藏根本印,两根中指 对天,引动顶上舍利,灌入纣王元神之中—— 彭! 便听得一声碎裂之响。 众人闻声凝目,竟然是三藏法师强行凝聚的舍利,在进入纣王元神中的一瞬间,便再也不能维持形状,碎成九片儿... 「这是! !」 却见这九片儿舍利,在三藏法师的引导之下,直入纣王元神最深处,将竟是将那封神榜下在他元神深处的封禁包裹。 正此时,只听长空有佛吟,上传九霄,下透黄泉,曰:「俺、嘛、呢、叭、咪、吽!」 砰! 又是一道碎裂之声。. 纸笔丹青 第二百二十五章 今借尔神兵,劈碎劫云 「圣僧,你!」 在大圣还在愣神之际,杨戬已经明白了这位三藏法师刚才做出了怎样的事情。 天庭有传言。 炼化了三藏法师的元神舍利,可从封神榜中脱困而出。 天庭众神对此无非几种看法,三藏法师根本没能结成舍利,这是骗人的;亦或是三藏法师结成了舍利,但并没有这样的效用,还是骗人的... 而最后,便是此言为真。那么重点就在于,如何得到三藏法师的舍利。 因此纣王下界的时候,才引动了一众天神的关注。 只是没想到,纣王下界乃一心寻死...偏偏是他这般寻死的,却让三藏法师与他共抗劫雷,此刻还主动将舍利送出去。 虽然这一刻舍利子并没有凝实,只是一道虚形还碎裂成了九片儿。 可正是这九片儿破碎的舍利,却将纣王元神深处的封神榜禁制击碎,而且看起来非常容易...众神见之心中难免泛起活络。 但正因如此,也有不少正神心中感叹:「一颗舍利说碎就碎,他就没有一点儿犹豫么?」 「太可惜去,竟叫纣王占了这个便宜。」 而纣王神情惊变,在闻太师的护持之下,感受着自己再无束缚的元神,以及那舍利碎片之中不断散发出来佛光,正在将自己受损的元神修补...忍不住呻吟出声—— 但他很快止住,看向面色苍白的法海,神情复杂:「为什么要救我?」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子受沉声道:「我业障滔天,所犯十恶不赦之罪。」 「呵呵呵呵,施主如今神魂清澈无垢,业障已尽...何况施主蒙冤,若就此丧命于天劫之下,贫僧意难平,正巧一颗舍利助施主脱困,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天劫不散,人间已无施主立足之地。」 轰轰轰轰! 此刻劫云狂暴,竟越结越深,似有转化为灭世狂雷之迹象。 子受观天象,心已了然,道:「事到如今,子受亦不能辜负施主以及诸位相助之心,既然人间留不得子受...不知圣僧可否助吾入轮回?」 法海闻言心念一动,指尖掐了一个法诀,道:「明王地藏,大愿持受,吾今持咒,通灵九幽,显法——」 冥界阴山道场,地藏王菩萨自有感应,凡是来自「三藏法师」所请,他自是来者不拒,显现诸多法相,其声自地府传至人间:「子受魂来!」 「我去也!」 子受顺着自阴山传至人间的接引佛光,落入地府之中。 轰轰轰轰! 劫云发飙,好一阵狂轰乱炸。 闻仲与三十六员雷府天将本就是封神榜上受封的正神,此番因抵抗天雷,难免伤了本源...此刻见子受入地府,这天劫竟还无消散之意,心中生出几分悲戚。 大圣与杨戬身形也狼狈,张桂芳与风林在就昏厥了过去,四凶星与小白龙、八戒以及悟净相互搀扶。 法海送了纣王最后一程,近乎枯竭之相,更无余力。 眼见狂雷肆虐,却见一位白衣菩萨踏莲而来,手中托着玉净瓶,于漫天雷光之中,以杨柳枝轻洒甘露,万雷加身,自有一朵朵白莲相抵。 法海受菩萨三光神水滋润,起色稍有转润,正想要问问菩萨是否有退劫之法的时候,菩萨却先说话了,「三藏,瞧你惹下好大的祸事。」 看似怪罪,可在众人听来...怎有几分宠溺? 法海张张嘴,可并没有什么后悔神情,只是道:「弟子莽撞了。」 菩萨站定一处,道 :「天劫既降,必有回响,它自为子受而来,子受又因你获救...此劫怕是还要应在你身上。」 「阿弥陀佛。」法海闻言上前一步,道:「弟子愿受此劫。」 「师父!」 「圣僧!」 众人面露惊色。 「你既担着西游之任,如何能断在此处。」菩萨单掌竖在胸前,道:「尔救子受,贫僧救你,尔等自散去吧。」 「菩萨!」 「还不快走!」菩萨忽目如电,其中精芒叫人不敢直视。 正此时,却见天边划来一斧一剑。 剑是人皇轩辕剑,斧是禹王开山斧—— 气刃相交,贯穿劫云。 人间人道气运,此刻汇聚尽数汇聚轩辕剑之上,禹王开山斧跟得人族自强之锋锐,两位人王虽然未曾露面,但在场众人已能感受到那横压三界的恐怖气血。 「唐三藏!」 火云洞中传下轩辕黄帝旨意:「汝虽入佛门,但先为人,今借尔神兵,噼碎劫云。」 这几句话,却叫众神皆惊,火云洞中人族的三皇五帝与诸多人王虽然隐世不出,他们一身血气奔涌,以凡人之身,手持人族圣器,便有斩仙之能。 只是没想到今日轩辕黄帝与禹王陛下,竟然将轩辕剑与开山斧借下—— 法海好不容易自惊骇之中回神,上前抓住了两柄人道神兵,却见他刚刚将两柄神兵握在手中时,那压在半空黑漆漆一片的劫云,一阵晃动之中,竟霎时退散而去。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天地便重现光明。 天劫竟知难而退,亦不敢于神兵争锋?! 观音菩萨见了这一幕,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向着火云洞方向欠身一礼,道:「多谢两位陛下相助。」 菩萨知道,劫云退去,并非是怕了这两柄神兵,而是忌惮火云洞中的人族人王与百家先贤。 「子受本为人王,不该折辱至此,此番他脱劫而去,多赖三藏之功,若吾等不能护他,枉为人族先辈。」轩辕黄帝虚影在天边显现,对法海说道:「三藏,你既为人族,当通晓人族凝聚气血之法,此法具在轩辕剑中,你可自行体悟...开山斧中另有一式禹王开山真意,能不能领会其中精华,全看你自身造化。」 「多谢陛下赐法。」 法海不是矫情之辈,此刻没有返本推诿之相,当即盘坐在地,将轩辕剑与开山斧持于身前,以神魂相交互,用心体悟。 轩辕陛下有一句话说道了法海心坎里——「虽入佛门,但先为人」,法海行走三界的一道准则正也是——「先为人,才为僧」。 人都当不好,还做什么和尚? 或许也正是如此,此番才能得到人族三皇五帝的认可...心中竟比见了佛祖还有几分自得。 子受入了地府轮回,法海虽失了舍利,但却得了轩辕黄帝亲传的人族凝聚气血之法与禹王的开山真意,很难说得清得失...但刚才还在观瞧的众神,已经陆陆续续返回了天庭。 毕竟三藏法师失了舍利,那传言不论真假,对他们已是无用。 很现实,有些羡慕,也有些酸。 但至少确定了一点,封神榜的限制,是真的可以解除! 斗姆元君与云霄娘娘相约一府闭关,本来还邀请了赵公明,但他说:「贫道如今自得其乐耶,无所谓脱离樊笼,重得自在...」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要挣脱封神榜的束缚...除了赵公明这样的,更多的还是要量力而行。 封神台上封神榜,天喜星君纣王子受的名号已经被抹去,此刻正在缓缓酝酿一位天道傀儡出来,就如同现在那 兢兢业业的奎木狼一般。 适才众星君下界,他自是独守星宿府。 过不多久。 这早就狂雷轰碎了的金兜山,便只剩下了唐僧师徒、杨戬与观音菩萨; 张桂芳与风林,被张奎等四凶星带回了天庭去; 或许在暗处还有一位偷偷观瞧的青牛精...他原本想要为金角银角报仇来着,可他看看自己手里的金刚琢,再看看那已经开始凝聚气血,且初步出领悟了开山真意的唐三藏...心中竟有了几分退意。 适才他手中无兵器,却能挥袖为刃,在地表噼出一道沟壑..。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事在人为 随着纣王落入地府,看似一些归于平静。 轩辕剑与开山斧毕竟是人族圣器,如今人族无人王,这两件神兵又只是借法海参悟,此番既有所得,自然被两位陛下收走。 杨戬看着破空而去的开山斧,难免想起自己当年噼山时的景象,若自己当年噼山之时,手中所持乃是禹王的这把开山斧,是否能噼开天规所化的枷锁? 说实话,杨戬心里也没底气,但总归是个念想...不过如今已经知道母亲性命无忧,再加上寸心有了身孕,杨戬日常里的神情也少了几分冷峻,多了些温润。 只是今日所见,也险些叫他压不住心中火气。 大圣说得没错,那天劫着实不当人,明明最后一道劫雷噼下,就能让纣王从此魂飞魄散,化为飞灰。却不想竟还做出那般事来,正叫三藏法师抓住了难得的一丝良机,助纣王脱困。 「菩萨。」正在杨戬心中思索之际,却听见一旁的三藏法师向菩萨询问:「弟子一事不明,还请菩萨解惑。」 「讲。」菩萨嘴角微微上扬,也不知是为何,今日也觉着心情大好,因不好表现出来,此刻反而还要端着些。 「天劫可受人操控?」 菩萨先是点点,然后又摇摇头。 何意? 众人疑惑,等菩萨解惑。 「玉帝、勾陈、紫薇三位陛下以及普化天尊皆有调动天劫之能。」菩萨指了指天上,又道:「而刚才的天劫,却是直接受了天道引发。」 「何以见得?」杨戬也生出了好奇。 「尔等只修神通,精研武艺...道行总有欠缺,因此难以察觉其中关窍。」菩萨的目光在杨戬、悟空以及三藏身上扫视一圈,笑道:「日后当需用心沉淀,则必有所成,那时便知晓缘由了...此中玄妙非常,不是言语能够点拨。」 他三个对视一眼,倒也不觉着尴尬,毕竟菩萨口中的道行,非经时间沉淀而不见成效,杨戬与悟空看似都是一千岁的人,但放在动辄万年起步的修行界中,还是妥妥的年青人。 而三藏法师就更不用说了,便是加上「金蝉子」的修行年月,比杨戬与大圣也多不到那里去。 菩萨只告诉了他们「是什么」,不告诉他们「为什么」,其实也是想要以此勾动他三人向道之心。 大圣挠挠头,忽笑道:「菩萨所言,想来就是叫弟子等识天数了...不过弟子一向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幸好还有师父在...俺老孙学不学也无甚要紧...额....学学学,弟子学还不成么,等取经成功完功之后,弟子就去花果山闭关精修。」 他正说着话,就看到师父目光飘来,连忙改口。 法海则若有所思:「菩萨,那此番纣王脱困,可是天数?」 菩萨摇摇头,道:「此时贫僧也难察关窍。可若是硬要说,倒也有个说法...」 【推荐下,@ 「菩萨说了许多,杨戬却从中听出四字。」 「哦,哪四字?」 「事在人为。」 法海也笑道:「亦或是人可胜天。」 「你两个好大的心气。」菩萨笑骂一句:「今日若非两位人王出手,只凭你唐三藏做下的逆天之事,不死也要褪层皮,还在这里卖乖...哼,贫僧瞧你这个人间凡僧,才是最大变数。」 菩萨见三藏也不恼怒,又道一声:「唐三藏,贫僧知你心藏乾坤,可正是如此,你越要懂得克制,若不知天之定,如何行人之变?乾坤变化,三界寰宇,天心难测,否则人族诸多先贤又何必入火云洞中苦修道行?」 菩萨用心提点,法海自虔心聆听教诲...只是以往菩萨总是指点自己多行慈悲,怎么今日却以这般言语相授? 这是要自己做什么? 法海将此按在心中,并没有表露出来,他多多少少能够察觉到菩萨的状态有些不太对,难道是修行上出了些问题? 「三藏。」 「弟子在。」 「西行之路已走半数,往后总有艰难,你当秉心守性,不要迷失心志。」 「弟子省的。」 法海答应之后,再抬头看的时候,却见菩萨不知从什么地方唤来一只异兽,跨坐而走。 菩萨身在南海,因观瞧三藏遇天劫之危,只凭她脚力一时难以赶来,便牵出这金毛吼,驮她一程。 如今跨坐金毛吼,她也不往南海去,而是往西天走,欲要将这金毛吼送还如来佛祖。 且说菩萨行不多久,见有一坡,又见坡上落着两只小孔雀,一雌一雄,菩萨掐指一算,知道这坡有个名号叫做「落凤坡」。 又见一年轻小将骑马弯弓,纵放鹰犬,遥遥射出两箭,菩萨之看一眼,便知晓分明,按说此也是个定数—— 这年轻小将乃是朱紫国东宫太子,因极好射猎,要在这落凤坡前射伤一只雄雀,射死一只雌雀。而这两只雀雏,乃是西方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所生...因此引出了佛母降灾,等这太子继位以后,要害他拆凤三年,身耽啾疾,已全报应。 这行祸的,便正是自己坐下的金毛吼。 定数...变数... 菩萨伸手一指,两支利箭在即将射中两只孔雀的身后,便悬停半空。 「何人坏我行猎?」 菩萨半空显形,道:「贫僧南海观世音。」 「哎呀!」这年轻太子惊叫一声,翻身下马拜见,道:「小王不知菩萨云驾,万望菩萨恕罪。」 两只雀雏乃是孔雀大明王菩萨所产,倒也有几分佛性,见菩萨显灵,便飞入云端,落在菩萨面前,叩首相见:「多谢菩萨救命之恩。」 菩萨想了想,道:「此二雀...」 太子开口道:「菩萨,小王险些射伤它们,不如就叫小王带回东宫细心喂养吧。」. 纸笔丹青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人可胜天 “此二雀乃是西方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所生,于你无缘。若你因吾救此二雀,才生怜惜之心,反入歧途...愿你登基之后多行善仁之政,惠于百姓,方不负今日所遇。” 菩萨并没有擅自做主答应此事,此番行事也只是性之所至,信手施为...况且是因自己出手,两只雀雏才得以获救,他们之间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善缘。 若非必要,最好此生再无相见之时。 两只小雀化为了人形,一左一右跟在菩萨身旁,菩萨劝戒了这东宫太子几句,便绕道去见了见佛母,要将两只小雀送还。 东宫太子将菩萨的几句话记在了心里,骑马反程,入了皇宫便寻父王:“父王,孩儿遇见菩萨了!” “吾已算到他们有此劫难,却未曾想被菩萨所救。”孔雀大明王看着被送还而来两只雀雏,心中思量片刻,开口道:“若菩萨不弃,便叫他二人跟在你身边做个童子吧。” 观音菩萨正要拒绝,却听孔雀大明王继续说道:“这两个孩子是吾得阴阳交感而化生,承吾凶戾,本应受劫一伤一亡,如今既被菩萨所救,可若跟在吾身边,这天生的凶性恐难以化解,纵观佛门诸佛与菩萨,非菩萨不能教此二子走正途成才。” 菩萨闻言了然,道:“既然如此,贫僧便收下他们两个,一个做善财童子,一个...便做守山神女,佛母以为如何?” “善。” 两位小童连忙跪下拜师。 拜师之后,孔雀大明王请菩萨入座,自是一阵论道讲佛。 ...... 法海决定在金兜山暂留几日。 金兜山早已经一片狼藉,一部分是自己与纣王斗法所至,而绝大多数则是天劫狂轰乱炸的摧残。 看戏的都走了。 自己也算是半个罪魁祸首,自然不能拍拍屁股走人。 至于那青牛精,等菩萨留下了少数三光神水离开之后,他便从暗中现身...此刻正以为金角大王报仇的名头,跟悟空狠斗一处,他们两个本领相差不远,单凭武艺神通,实在是难分胜负。 后来他掏出金刚圈,收了大圣的金箍棒,本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料大圣干脆舍了兵器,与他空手相斗...仗着七十二变修成的金刚不坏的肉身,青牛精一时大意之下,竟然被大圣把兵刃夺了去。 他的长枪被大圣丢去了三藏法师的身边,被三藏法师握在手中...就此一牛一猴,空手相搏,又打了一天一夜... 青牛精挥手认输。 不打了,不打了。 不带这样拼命的,奶奶的,明明是我来报仇的,怎你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这猴子好大的耐性,斗了一天一夜竟不见半点疲惫...细想想,前不久他还跟四废星君袁洪大战了三天三夜,而后便在此地抗击天劫,虽得了菩萨三光神水恢复元气,但...这未免也离谱了些。 怠惰了啊。 若是说累,青牛精倒也不算累,他就是在兜率宫中养得久了,愈发的懒惫了。 却不料青牛精认输,大圣却不依不饶,他两个交手多时,大圣岂能不知道这青牛精的本领? 连他的“大圣雷音”都没逼出来,自然远还不到分出胜负的时候,此刻正斗至畅快处,却半途而废...叫他不上不上,当真难受。 “阿弥陀佛。”法海一旁见青牛精全无斗志,对大圣说道:“有打斗的力气,不如来恢复山林地貌。” 留下来帮忙的杨戬也笑道:“看来大圣一路上没有遇见几个叫他能痛快一战的对手。” 见师父说话,大圣这才停了手。 青牛精见大圣如此听三藏法师的话也不奇怪,毕竟这位法师的本领他此前早也观瞧到了,猴子听话是理所应当的... 别的不说,若是放在青牛精自己身上,他只一句话可说:怕被那佛焰烧死。 纣王能受得住,可不见得他也行。 纵然他自幼跟着老君,自问身上没有什么业障,甚至还有许些功德...但他试过一次,便是一触即退,也清楚的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此生不想再试第二次。 也正是如此,当他见到纣王与三藏法师还能在这佛焰之中讲话时,更不理解此二人究竟是何等心志。 后来他悄悄问了问小白龙,才知道大圣与杨戬也能这般在佛焰之中由心言语,不得不对这两位甘拜下风。他心说:这或许就是我的法力虽不弱于他们,可在三界闯下这般大名号的却是他们,而我却只能当老君坐骑的缘由吧。 等他两个斗罢之后,众人才开始着手清理废墟,不然...凭他二人的法力,估计还得再将此山打碎一次。 不多时,一帮小牛精抬着几筐橘子送到众人面前,道:“雷云来得太快,洞中许多山果来不及救出,但这些橘子我等第一时间便抢了出来...大王特叫我等给几位长老还有真君送来些尝尝。” 八戒是最不客气,正想要伸手去摸的时候,却心中生疑:“师父,该不是会这青牛精施的障眼法吧?” 大圣忍不住踢了他屁股一脚,道:“放心吃你的吧。” 这八戒的心眼,时好时坏...便不说他是老君坐下青牛,只说此地有他的一双火眼金睛,二郎真君的一只天眼,再加上师父的一双法眼...能有什么障眼法能瞒得过他们? 众人正在享用橘子甘甜时,青牛精走上前来,对杨戬拱拱手,道:“吾下界多时,这就要回天了,有一事想要拜求真君。” 杨戬示意青牛精言明。 青牛精指了指小牛精们,道:“这些小牛精,具是我下凡后点化的家畜与野牛,虽跟着我在此山中整日为妖,却始终未曾作恶,一应吃食也具是山间瓜果...如今我将回天,西牛贺洲暗潮涌动,便无人能护他们周全...” 杨戬想了想,笑道:“此事不难,我也正要入天庭就职,真君神殿缺些天兵听用...不妨将他们带上天去,叫它们暂居真君神殿就是。” “这...真君麾下不是还有一千二百草头神么?” “一千二百草头神要在三界各处监察妖魔动向,况且他们是我的私兵,不便带入天庭。本也欲招收些天兵,倒不如就用这些小牛精,若是调教得当,自也另有任用。” 青牛精听到这话,道:“真君这话不该叫我知道。” “如今是当真下定了决心要接司法天神之职?” 杨戬见是三藏法师询问,便点头道:“是的。” “此为三界之福。” 杨戬对此却并没有什么过高期望,反而神情凝重,道:“我已经看过一部分天条,目前只能说...事情并没有我此前想得那般乐观,往后究竟会是怎样的情形...尚未可知。” 法海见杨戬面色愈发惆怅,双手合十,却不念佛号,只道一声:“事在人为。” 而杨戬听了三藏法师之言,也心有所感,拱手抱拳,双目愈发坚定:“人可胜天!”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二师兄,来...该喝药了 不论是法海还是杨戬,这两个人寻常时候看起来都是一副平和温润的样子,但骨子里的那股傲劲儿还当真有几分相似。只是比起当年大圣当年的张狂来说,他们两个要内敛许多。 或许正是这份内敛,叫他们稍藏了几分心中所想,未曾轻易说出“人定胜天”这四个字,主要也是天劫虽散,但那般场景如何能忘记? 这四个字现在还没底气说出口,菩萨说得对,等取经之后,是得好好沉淀些时日。 神通有尽而到大道无穷。 如今大圣也收敛了不少,只是跟师父与杨戬不同,他在旁人面前,那股不羁的性子看起来还是颇为顽劣。 这三界神仙们不得不感叹三藏法师确实是个好师傅,三界能如此拿捏这泼猴,且让他这般心服口服、言听计从的,以往还真没有听说过。 青牛精自认自己是一头老实牛,这等事若是放在以往,他是一百个不愿意掺和。 但...此番却不知为何,修行了多年的道心,总也并不能平静下来。细细盘算,似乎就是从自己见到纣王之后,一步一步被引动了情绪。 青牛精临走之前,将纣王初来时跟他的一番深谈也转告给了杨戬与法海,却叫一旁的大圣听得气血翻涌,举着个棒子,口口声声说若是寻到了幕后黑手,高低来一下狠的。 “诸位对此可有头绪?”说实话青牛精对这件事情还是颇为在意的,他跟纣王虽然也是一面之交,但不妨碍他为此道不平。 “能做下这等事情的,无非寥寥几人,又全都高高在上,若再细数一番...”杨戬手中摇着扇子,轻点了西方两下。 杨戬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三清是他师门长辈,女娲娘娘又是当事人,如此说来,能在女娲宫中暗算纣王的,除了当年西方教的两位教主,也没有旁人有这样的难耐。 法海思索片刻,指了指天,问道:“有没有可能是....?” 这天,指的自然不是天庭中的玉帝,而是天道。 众人沉默不言,只感叹自身道行浅薄,不能参透玄机。 其实若说在天道运转之中,大商气运已尽...西岐应运起势,以堂堂正正之势,就此夺了商朝的江山,成为新的人王倒也没什么... 可众人心中烦闷之处,正是因为以子受的能为,完全能够带领大商更进一步,却没想到落地这般下场。 明明应当是人族历史上又一位中兴人王,却平白遭受暗算,生生落得暴君昏君的名声,还丢了江山。 以往封神大战时,杨戬还没多想...毕竟那时候的纣王暴虐无道是事实,他也是后来才了解到了其中内幕。 如今几个人信口闲言了几句,反叫他心中多了几分明悟,就感觉是“天道”降下预示,说西岐兴起是定数,而三界众仙为了完成这个定数,并且还要让西岐师出有名,因此一双黑手就对准了纣王。 他只要做出这关键的第一步,后续自然会有人补全。 所以有了纣王女娲宫提淫诗之事,女娲娘娘顺手招来三尾狐妖降灾...那么,自家师祖在这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在这场封禅大宴之中,切实得到了实惠的天庭又是怎样的立场? 明明跟封神大劫无关,却三番两次插手,最后还强渡了截教三千红尘客的西方教,又有怎样的算计? 杨戬脑子有些发涨,但可以确定的是,最后人族没了人王,多了一位天子...而在人王带领下的人族,乃是大地之主,自强不息;而如今的人族,似乎需得仰仗神佛庇佑,敬献香火,可... 念及此处,杨戬忽心中一笑。 或许当年众仙神,皆把人族当成了瓜分香火的猎场,却未想到...人族,尤其是得了三皇五帝传承的正统中原人族,骨子里自有一分不信命的桀骜在。体现在香火之上便是,拜祖宗更胜过信神佛。 神仙佛祖菩萨有求不应时,虔诚的信徒肯定会说是自己不够诚心,但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是你们不灵验,下次不来了。 但若是不能得祖宗庇护,绝大多数人族保准一个个老老实实趴在祖宗的牌位前,大呼:是孩儿不孝,并且会做出深刻反思... 就连杨戬这位二郎真君,每逢清明、十五,以及父母的忌日时,总是要去上香的...更别说是其他凡人了。 人间的天子们也很有意思,打天下的时候,说是奉天命...丢天下的时候,第一个想起来的也不是去向天请罪,说自己对不起天...而是跑到祖宗的灵位前,说自己不孝,对不起祖宗... 有用的时候就拿出来拜一拜,没用的时候就去吃灰...这或许就是神仙们在中原的真实写照了。 有些神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不懂事儿的胡乱降下报应,还没有什么善后手段的,很快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消失不见。 这般话题,便是他们几个也只是浅谈几句,再往深了就不太礼貌了。 杨戬与青牛精驾云引着小牛精们上天,本是家畜与野牲,却摇身一变成了真君神殿的值守天兵,对它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造化。 金兜山事了。 师徒一众过了高山,餐风宿水向西行。 行彀多时,过了寒冬,又值早春天气,因周遭的妖魔尽被牛魔王笼络,这一路上倒也安分不少。 师徒几个原本还在担心牛魔王率众半途拦截,恢复了正常的小白龙一路上依旧小心翼翼探查周边山川,可并没有见牛魔王麾下妖兵。 对此,大圣有一个猜想:“许是师父硬撼天劫,强行为纣王截取一线生机,叫牛魔王一众知晓了厉害,轻易不敢来拨撩师父虎须。” 众人深以为然。 正所谓岭上青梅结豆,崖前古柏留云。 又见几处园林花放芯,阳回大地柳芽新。 几人顺着大路而行,总算是见了些人烟,吃了几口热乎饭。 八戒的锅埋在了金兜山,正准备到女儿国时,寻些好铁自己炼上一口。 顺路往西,就瞧见了一道河水拦路,澄澄清水,湛湛寒波...八戒乐呵呵走上前去,道:“难得的清水,走了许久,叫老猪我先解解渴。” “呆子。” 大圣一把拉住他的耳朵,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是记吃不记打,难道忘了我等到了什么地界?” “女儿国?” 八戒稍愣了一下,当即就反应了过来,连忙抬头往河流上下张望,也不知在河中想要寻到些什么。 悟净身上飘出一道灵体,趴在八戒的耳边轻声道:“二师兄,可还记得子母河?” “嗨呀!” 八戒立马一个后跳,一边儿揉着耳朵,一手指着面前的河水,道:“这莫非便是子母河?” 小白龙此刻已经盛了一碗河水,送到二师兄嘴边儿,笑呵呵道:“二师兄一路久行辛苦,这碗水,小弟敬你,还请痛饮。” “好你个小白龙,一肚子坏水,白瞎了这眉清目秀的俏面,竟也来欺负我这个老实人。”八戒这时候那里肯喝,连忙往师父身边儿躲:“师父,他们忒不地道了些,没了妖怪叫他们发泄,便只想着折腾我。” “呆子,这话要讲良心。”大圣心生不满:“俺老孙要害你,刚才岂会拦着你?” “你这猴子最是心黑,道我不知你这宅心仁厚的模样全是在师父面前装出来的...师父若不在时,你保管是一脚将我老猪踹入河中。” “ke——!” 大圣见这夯货不识好心,就要上前凶它,本以为师父会拦着自己,却不料师父脚步轻移,就把个八戒让了出来。 八戒:... 坏了! 师父也不爱我了! 大圣三拳两脚将八戒按住,对小白龙道:“小白龙,快将药水取来,今日我等高低要添个侄儿了!” 小白龙知道大师兄是吓唬二师兄,但气氛已经烘托到了这里,小白龙便也放了放天性,露出一副阴柔笑容,快步上前,道:“二师兄,来...该喝药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本该以身相许,可圣僧却是出家人... “师父。” 这边师兄弟几个打闹了一阵之后,很也很快平复下来...前方就是女儿国了,用师父话说,比之来时的那些妖魔鬼怪,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因为才会在这子母河边,叫他们先放肆一把,发泄一些火气。 不见得有效,但多少会有些心理作用。 几个弟子之中,除了八戒之外,其余三个弟子法海并不太担心,毕竟悟空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悟净更是执念化身,外物难动其志。 不过近些时日来看,他向佛之心依旧不改,但似乎对去灵山的执念松动了许多... 大圣见师父盘坐在树下默不作声,他走上前去好奇问道:“师父,怎么看起来,您的兴致不太高?” “知道真正的和尚最怕什么?” “怕什么?”大圣挠挠头。 “入红尘。” “这是为什么?”大圣有些不明所以。 “所以许多和尚才要远离红尘。”法海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笑道:“因为他们怕入了红尘,便走不出来了。” “师父也怕?” 法海摇摇头,道:“为师本就身在红尘。” “师父是怕自己走不出去?” “我是怕自己走出去。” 大圣:...... 大圣最怕师父说这些不明所以的话,听起来就跟废话没什么两样,但仔细琢磨琢磨,似乎还真有些道理...而且每次琢磨出来的道理,还都不一样。 甚至有时候明明同样的一句话,他脑子里只是转变一下语境,亦或是提一提语气,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意思...他悟性确实很高,高到他不想听出那么多的弦外之音,徒惹烦恼。 恨不得学会八戒装傻扮呆的能耐。 师父心里究竟想什么,大圣也没有多问,反正对于师父这种高僧来说,天劫都拦不住他,还能被区区一个女儿国拦住? 因有船家摆渡,倒也用不着他们显摆“一苇渡江”的本领,师徒几人上了船,法海与大圣瞧了瞧这位撑船的梢子是一位女子,倒也无甚惊讶处,毕竟他们已知此地是女儿国...如今一见,更知这女儿国中的女儿们,巾帼不让须眉。 许是一方水土,虽是孤阴之地,女儿家虽不修人族气血,却也有修行秘法...最是契合女儿国国民体质。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若一国之中皆是些弱女子,便是靠着地利,也难以传承至今。 而这位撑船的女子,放在人间之中,是个高手。 收拾几个百年道行的小妖,不是什么大问题。因此见到他跟八戒的时候,并不害怕。 大圣初见她的时候,还以为又是哪位菩萨在此设下的劫难,要给他们下绊子呢... 主要是有一点非常让大圣生了疑,他们这种明显的外乡人,要饮子母河的水...她作为本地人,并且在一旁瞧的清清楚楚,却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直到上了船,见那女子摆浆的时候,一双明眸却总往师父身上瞧,却始终不开口言语,师父先说话了—— 法海开口询问道:“施主可是修行出了岔子,以至言语有碍?” 那女子嘴角含笑点点头,眼中似有几分惊讶,还有些可惜,似乎再说:这俏和尚果真不凡,竟能一眼看出我的症结所在...可惜是个和尚。 “施主修行的秘法阴气过重,少了阳脉梳理,阴行压过了阳属...施主若信得过贫僧,贫僧可以佛阳之气为施主调理一番。”法海稍顿了顿,报出了自己的名号:“贫僧唐三藏,乃是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取经的和尚。” 撑船的女子拱手向三藏法师一拜,神情严肃郑重。 船靠了岸,大圣取了些渡钱交付,女子也不拒绝,先收钱了,后将缆拴在傍水的桩上,便请他们师徒入河边小院之中,这是她的家。 家中只有她一人,院子不算小,胜在质朴简约,倒也有几分女儿国农家风味。 取了正经的水,烧开泡了茶,请几位长老饮用。 法海饮茶之前,先示意她盘坐一旁,口中念念有词,以佛法引出阳气,助她调理周身已经明显失调的阴脉。 幸亏这不是什么病,否则法海还真没有办法。 大约只是一刻钟的时间,法海便收了功,船女独自打坐运行一个大周天之后,缓缓张开双目,先清了清嗓子,双眸愈发明亮,试着开口:“咳咳...多...多谢...圣僧。” 见她还有话说,法海等人也不开口,只等她先酝酿。 “小女子失声十年,今为圣僧所治,圣僧大恩,无以为报...”虽然此番说话利索了许多,但神情却愈发复杂,但还是咬牙说道:“本该以身相许,可圣僧却是出家人...” 她声音刚刚恢复,虽然有些沙哑,但其中蕴含着的情绪,总也是藏不住的。 说不上爱慕,但终有感激催化...似乎还有些怨,似乎怨三藏是个和尚。 法海见状无奈低头轻吟佛号。 几个弟子憋着笑,却不敢笑出声...许久未曾见到要向师父以身相许的女子了。 怪不得师父踏入这女儿国之前,满是遮盖不住的惆怅之意,恐是早就想到了会有这般景象。 八戒瞧师父少见露出这般有力使不出的模样,心中暗道:偏偏这些女子全是善良的女儿家,并非是那种一狠心就能超度女妖精,嘿嘿...师父,难道这女儿国,是您的劫数? 大圣眼珠子一转,心说:“这女子打得好算盘,怪不得她明知师父要为她调理,我给她渡钱,她就收了...原来是怕两抵了去。早在陈家庄就听陈大庄主说起这女儿国的女子们,其实敢爱敢恨...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倒也是真性情。” 悟净看似面无表情,其实早就将画纸展开,将眼前景象呈于画卷之上。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正要开口。 却听那女子轻声道:“圣僧莫要多说,小女子知道圣僧一心向佛,本不该以此搅扰师父修行,可心意难静,便脱口而出...私心作祟,是小女子之过。此番有缘相逢,更不敢过多奢求...” 娘类! 小白龙身形一颤,心说:怎比女妖精还难缠几分? 法海愣了愣,这路数...他是第一次见到,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怎么却偏偏觉着自己已经做了对不起人的事儿? 第二百三十章 莫要大放情怀与休要失了端庄 法海听姑娘说得明白,心中倒也不必为此烦忧,稍舒了一口气,拱手道:“贫僧一介凡僧,承蒙姑娘错爱,又逢姑娘豁达通透,贫僧不胜感激。” 姑娘听三藏法师这般回应,似有半分错愕,眼中失情之意,也很快就掩盖下去。又见她羞眉微凝,道:“圣僧自去入城,一路就要小心些了。” “嗯?”众人把耳朵竖起来。 “我西凉女国,少见男子...圣僧又是这般伟岸人物,若入城时,难免要引起些骚乱。”她看似是农家女子,其实一身修为在人间颇为不俗,是个有传承的人物,此刻把持分寸,为师徒几个讲述城中危险,“有些豪迈的姐姐,不似小女子这般克制,若是言语冲撞了圣僧,圣僧需担待着些...莫要怪罪。” 女子见师徒几个神情渐渐严肃,反大方笑道:“圣僧倒也不必如此戒备,我女儿国中的女子虽然性情各异,但具是一等一的好女子,小女子许与圣僧无缘,亦或是...圣僧的缘分还在城中。若当真成了良缘,别忘了请小妹一杯喜酒。” 不对劲! 法海越听越着不对劲,这些话明明都最正常不过,可听在耳中的时候却总不经意间叫人心起波澜。 果然。 自己起初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这女儿国...当真不好走。 不过法海心志坚定,这女子看似体贴的言语并不能勾动他的凡心,反叫他对着女儿国愈发警惕。 “女施主若是有朝一日寻得良缘,贫僧也当在千里之外,为女施主念经祈福...悟净,取纸笔来。” “师父。”悟净将纸笔在师父面前铺好。 法海提笔落字,写完之后送到这位女施主身前,道:“这是一片简单的调养法门,施主那阴气乃是修行功法所至,此篇可助施主均衡阴阳。” “多谢圣僧。”她并非是个不知趣的,三藏法师这样的人物,不是她能把握的...只是女儿国久不见男儿郎,如今又遇见了这等令人心动的圣僧,心中早有荡漾,故而戏言调笑。 奈何这位圣僧心志坚定,并不为所动...十分可惜,不然就做一段儿露水情缘,也是极好的。 稍歇片刻,又询问了些当地风土,师徒几个就告别了船女。 小白龙知道自己相貌俊朗,若是落在这女儿国中,恐凶多吉少,便干脆变成了白马...叫几位师兄好一阵笑话。 出了这座农家小院,众人顺大路入城。 “师父,你怎又是这一副愁苦面容。”大圣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少见师父有吃瘪的时候,还在一旁拱火。 八戒也是乐呵呵的捂嘴掩笑:“师父来时还叫咱们小心,不要大放情怀,坏了佛门清规...却不见原是师父步步留情,这走一遭女儿国,不知道要伤了多少女儿心。” “尔几个孽徒,愈发大胆。” ...... “哎呀——!” “来人种了!姐妹们快出来看啊!人种来了——!” 伴着一声高喝,本就热闹的女儿国,行人须臾间就塞满街道,惟闻笑语。 “幼!好俊俏的长老!” “长老,你什么时候还俗啊——” “快瞧,还有几个歪瓜裂枣呢,他们怎么长了这幅模样?” “长鼻子大耳的,也太丑了,哈哈哈哈——”这一阵爽朗的笑声,叫八戒恨不得钻入地缝里去,可又舍不得这一路上的诸多娇娘,也怕师父怪他...便荡起衣袖遮住口鼻,只留一双眼睛乱花,已经快要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那白骨精是红粉骷髅没错,可这女儿国,全是女菩萨...师父,弟子腿软,有些走不动路了。 “一眼看上去是丑了些,你细瞧他掩面害羞的模样...不觉着可爱么?”说这话还把手在自己的耳朵上比划了两下,对着八戒笑道:“好大的耳朵~” “还有个猴子呢...是杂耍的么?” 有些大胆的小娘子,伸出手来就摸一摸大圣的伶俐脑瓜—— “ke——!” “不好,猴子急了,猴子急了...快躲开,他要咬人了。” 围观人的越来越多,这西凉女国果真是热情好客,一时间把路都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开始都是来观瞧人种,可后来...她们恨不得冲上前来,把三藏法师绑回家去成亲。 也就是三个弟子故意憋着坏,那些冲上前来的不说拦一拦,放胆敢放她们近身过来。 法海并非是个软糯性子,起初见是些凡人女子,便不跟她们计较,如今这一看,却比妖精还难应付...忽想起船女之前言语,心说:这何止是豪迈?何止是少了些克制? 当! 法海手中九环锡杖,在地上重重一磕,口中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佛音四散,如洪钟大吕,围上来的女子们瞬间便稳便了许多,虽一时不敢贴身上前,但一双双勾人心魄眼眸,就这般堂而皇之的奉送波澜,也叫法海无奈叹息。 打不得,骂不得... 他面容愈发冷峻,却叫姑娘们更是不舍。 “悟空,八戒。” 法海唤了一声这两个不成器的弟子,他两个也不敢顽笑,连忙上前开路。 女儿国的姑娘们看似大胆,可当真瞧见肥头大耳的八戒往人堆里冲的时候,还是一个个四散而逃,只是笑声不断,不知道是真怕,还是假怕。 女儿国王宫之中。 国王坐在宝座之上,微微侧耳,开口道:“宫外何事吵闹?” 当朝太师示意守卫去探,不多时便有人来报:“启禀陛下,说是有外来人种,引得百姓观瞧。” “久不曾有男子来我朝了。”国王身姿修长,妆容华贵,自有一番端庄风华,更得倾国之貌,冠绝朝中,此刻听了这等消息,微微颔首,吩咐道:“还是要叫百姓收敛着些,莫要惊了来客,也休要失了端庄。” “是。” “等等,问问是哪儿来的远客。” “是。” 等侍卫退去传令之后,太师扬手道:“奏乐——” 国乐声起,便是煌煌正音,国乐终了时竟有一曲琵琶入耳,却见一位相貌艳丽的女子,手持琵琶款款而来,一步一奏,行至陛下驾前的时候,也是一曲终了,跪地拜见:“村野女子,参见陛下,特献一曲,恭贺我王新登大宝,愿我王万岁万万岁。” 国主回味片刻,示意她起身,而后笑道:“你弹奏的琵琶勾魂慑魄,令人沉醉...可还有别的曲目?” 这女子正要回应的时候,却见一位女官疾步而来,跪地行礼:“启奏陛下,今有东土大唐高僧,来我国中求见陛下。” “哦?”国主神情微动,似是起了好奇:“可是适才引得城中骚乱的人物?” “正是。” 国主唇角微扬,先是低声自语:“来自东土大唐的人物...” 而后提声道:“请入殿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贫僧唐三藏,参见女王陛下 且说法海一行,闯入女儿城中,按照船女指点,一路走向了迎阳驿。 这迎阳驿据说是专迎行至女儿国中的男子的驿馆,早有一位女官在此,见他们师徒一众而来,笑道:“远来的使客,请投馆驿注名上簿,待本官执名奏驾,验引放行。” 女官在衙门外伸手引路,要请他们师徒先入馆中,却见法海脚步一听,一双法眼看向了王宫深处,对身边的悟空小声道:“有妖气!” 大圣也运转的火眼金睛,往王宫方向看去,心中一惊,心说:“这妖气可不弱,怕不是什么寻常山野精怪,只是这地方却在王宫之中...别又是一出李代桃僵的戏码吧?” 主要来的时候,小白龙也没有事先探路,师徒几个就这样一头闯了进来。 如今却见王宫之中妖气蔓延...咦? 大圣忽然瞧见师父的神情轻松了许多,刚入城时的拘谨,竟一扫而空。 他眼珠子一转,顿时心中有数,暗笑:在这师父看来,收拾几个不长眼妖精,可要比对付这些女郎们容易太多了。 他们两个声音小,那迎阳驿衙门前的女官虽然看到他们师徒交头接耳的模样,但并没有听清楚他们说话的声音,女官也不催,她也少见三藏法师这等出众的男子,虽是个和尚,但瞧起来也极为养眼...如今到了她的地盘,嘿嘿... 今日正直春光明媚,又有这般人物入堂来,岂非福星高照? 大圣毕竟与师父心有灵犀,他已知师父有除妖之意,便对这位女官道:“我等乃东土大唐王驾下钦差上西天拜佛求经者。我师父便是唐王御弟,号曰唐三藏。随身有通关文牒,快带我师父入宫面见国主,盖了金印,放我等西行去。” 女官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眼中失望之情一闪而逝,但还是很快掩盖了去,向三藏法师欠身道:“圣僧恕罪,下官乃迎阳驿驿丞,实不知是上邦长老,知当远接...不知通关文牒在何处,我这就引圣僧入宫面见陛下。” 悟净从包裹中取出了通关文牒,送到师父手中,问了一句:“师父,可要吾等同行?” “你等在此看护着行李,且等为师盖了印,便启程向西。”法海是不打算在女儿国久留的,这地方也不是久留之处。 这地方不是寻常和尚能遭受得住的。 然后女官整了衣冠,引着三藏法师去了五凤楼前,对黄门官道:“迎阳馆驿丞,有事见驾。” 女官被引入了宫中,法海留在宫外稍候。 法海细观王宫气运,本是一片磅礴的紫薇星气,却被一团黑雾遮盖,这黑雾便是妖气。 一般来说,不论是帝王之气,还是妖气,寻常人都是看不见的,法海也是仗着一双法眼,才能观瞧这些玄妙所在。 他正在思量着妖精究竟是个什么来头的时候,却那入宫的女官已经出来了,快步走到自己面前,开口道:“圣僧,陛下请见。” 宫中。 女王听到了宫外传来的脚步声,又瞥见了那手持琵琶的艳丽女子,信手轻扬,道:“你先退下吧。” 艳丽女子被一旁的内官引至一旁偏厅。 女王端坐宝位之上,却不知为何听得这节奏分明的脚步声时,下意识就把眼往殿外观瞧,心中先有了几分期待。 塔塔踏—— 女王听得声音愈近,更见三藏法师身形,细眼看去...好一个丰姿英伟,相貌轩昂的唐朝圣僧! 这般俊秀的人物,怎么偏偏做了和尚? 女王一双明眸从第一眼起,便悄悄把在了圣僧的身上。 法海一路行走,出于礼貌他并没有以一双法海四处探寻,但总也是感应得到那妖精的方位,正在这宫中! 尤其是他踏入大殿之时,那强烈的妖气扑面而来,心说:这妖精果真就在大殿之中! 法海暗运法眼,入殿自是低眉轻扫,便知殿中的臣子与侍卫,并无妖邪。心说:只剩下那上首陛下未曾观瞧,莫非果真是妖魔偷梁换柱,假代了女王? 念及此处,法海便想要接着行礼之机,去观瞧这女王真伪,他抬起头来—— 噗通! 好一双秋水明眸! 一眼便识国色天香。 法海暗自回眸,出于尊敬与礼数,便也低头不再去看这位女王陛下的形貌。 端庄之中隐着几分媚姿,眼波含情亦有少许娇娆...眉如翠羽,肌似羊脂...面若桃花...阿弥陀佛! 法海心中长念一声佛号,心中惊道:我只看了一眼,竟记得这般清晰仔细? 场面一时陷入一种不正常的沉静之中,女王观瞧圣僧人物笑而不语,法海秉心守性暂缓思绪,这两位“主角”不言语,臣子们也不好随意言语—— 还是法海佛法深厚,很快就恢复清明之色,以单手佛礼敬于女王,道:“贫僧唐三藏,参见女王陛下。” 女王只是观瞧,并不说话。 法海于殿下不见回应,眉头渐渐皱,又道一声:“贫僧唐三藏,参见陛下。” 女王依旧闻声不动,周遭的臣子在二人身上打量了一番,纷纷露出笑意。 尤其是那当朝太师,虽笑得含蓄,但总有一股笃定之意,似乎看透了什么关窍。 法海见气氛愈发不对劲,立马运转了佛音,声音也提了几分:“贫僧唐三藏,参见陛下!” 哎呀! 只顾着盯着三藏法师观瞧,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去了哪里的女王陛下,忽被这佛音入耳,身形不由一震,心说:不好,竟然一时失了稳重。 不过她毕竟是女王,此番已经回神,也连忙收敛了些心性,温声笑道:“圣僧免礼,快请上座。” 这边刚下了吩咐,一旁便有侍卫准备好了座位。 “谢陛下!” 法海不知道女王刚才为何失神,但见女王此刻恢复正常,他也稍松了一口气。 只是法海并不入座,此刻殿中女王、臣子、侍卫以及内臣们毫不掩饰的目光,尽皆汇聚在他身上,便是以他的修行,一时也觉着浑身不自在。 “此地不可久留,倒换通关文牒、除妖之后,当速离女儿国。” “只是...这大殿之中妖气未散,可殿中也不见妖魔踪迹...这妖魔躲在了什么地方?又欲意何为?” 法海上前几步,从袖子取出通关文牒,道:“请陛下在此文牒之上加盖宝印...” 除妖之事可以暂缓一二,可这印得先盖上。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女王扣下了师父的通关文牒? 法海将通关文牒递出去,太师接至手中,转步移交上首女王。 女王接过文牒,打开细细观瞧,第一页便有大唐天子李世民檄文印玺,女王粗粗观瞧前言,乃说明唐王钦差三藏西行的缘故,看到一句「倘到西邦诸国,不灭善缘,照牒放行」,却叫女王娥眉骤凝。 女王翻开副页,上书三藏法师的法号,女王心中默念:「大唐驾下御赐:亲封御弟圣僧唐三藏,俗陈姓号玄奘,奉旨西天取经途经发善诸邦,惠奉调换通关文牒。钦此,大唐圣帝,李世民...」 又是一方大印。 往后还能瞧见宝象国的大印,乌鸡国大印、车迟国大印...如今已是来到了她的西梁女国。 唉—— 果真是天朝气派。 人间诸国,敢称圣帝者,能有几何? 我若是将御弟留下...会不会给我国招致灾祸? 女王一时有些烦恼,她将文牒就捧在手中,也不取印玺来盖,且看她坐在王位上稳若泰山,一副端庄尊华之相,开口却问了一句无关紧要之事:「大唐高僧原本姓陈?」 法海单手行佛礼,却不肯再将视线放在女王身上,回答道:「贫僧俗姓陈,因唐王恩认御弟,赐为唐姓...」 女王听了微微颔首,口中轻言:「哦...俗家姓陈,御赐姓唐...御弟,御弟...」 法海耳朵多灵? 女王口中呢喃之语,或许旁人听不太真切,法海却听了个清清楚楚,这位女王陛下不说赶紧加盖了宝印,放我西去,为何...嗯? 法海忽觉着身后有一道非同寻常的气机,在自己身上稍锁定了片刻,侧目去看时,却见大堂后的侧殿珠帘轻摇,只留下了许些妖迹,早没了行迹。 女王见三藏法师异动,也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却什么也未曾瞧见。 又见他回眸之后,目光却也始终不肯正视自己,心中却不恼怒,反还有些暗喜,忍不住又细细观瞧他好大一阵儿。 正此时,忽见法海起身。 女王下意识就把手中的通关文牒合上一收,还往袖下一压... 法海:... 到底是女王,「临危不乱」,迎着三藏法师疑惑的神情,目视御弟双目毫不躲闪,挥手扬袖之间,便有国主气场:「御弟旅途劳顿,先与高徒到到馆驿歇息,至于这关文....」 女王偏头向太师示意,太师顿时了然,快步上前将关文收下,女王这才笑道:「今日我初登大宝,还未曾掌印,等受礼之后,自会派人给御弟送去。」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 爱卿,尔等瞧这位大唐圣僧,人物如何?」 太师见陛下面映桃红,她心中早有猜想,顺着女王的话说道:「端的是丰神俊美,只可惜做了和尚,大唐天朝出使天竺的钦差,更是唐天子的御弟...臣以为三藏法师便是在大唐疆域,也是第一等人物。只是...」 「只是什么?」 「臣只是瞧这位三藏法师,似乎不太擅长应付女子,入殿之后少有抬头观瞧的之时...」 「哈哈哈哈——」 殿中顿时传来笑声。 女王瞥了一眼身边儿内官,内官上前一步:「肃静!」 众臣虽然收敛神情。 「寡人乏了,都退下吧...太师暂留。」 ...... 法海返回迎阳驿。 见悟空骑在衙门外的石狮子上,八戒正在跟衙门外的女子们纵情谈笑,悟净则是展开画卷,将眼前所见一一勾勒... 三个弟子见师父回来,悟空自石狮子上跳下来,八戒连忙收敛了嘴脸,悟净将纸笔交于另外一位灵体,连忙上前去迎师父。 「小白龙呢?」法海见没了白马,好奇询问了一句。 三个弟子听见师父询问小白龙行踪,齐齐憋笑,还是大圣怕师父不耐烦了怪罪,才道:「师父,你不知道...这女儿国中不仅只有人是女子,便是牲畜也没有公的,有马倌儿见白龙马神骏,便拉它去配种...」 「哈哈...师父,小白龙入城之前怕被女儿们纠缠,不想当人种,如今阴差阳错,竟被当成了种马...这岂非正是因果循环?」八戒幸灾乐祸。 「胡闹!」 「师父放心,小白龙...」还是大圣知道师父脾气,连忙上前解释:「小白龙脱缰而去,适才传音,说他已经变成了白蛇,游出了城外...等咱们出城之后相聚。」 法海这才点头,道:「既是如此,你去寻了小白龙,叫他探探城外可有妖魔洞穴。」 「弟子已经嘱咐过了。」 「善。」 法海十分满意,这几个弟子虽然有时候喜欢胡闹,但在正事儿上,也不会掉链子。 众人入了馆驿房间,等没有了外人之后,悟空才贴到师父跟前,询问道:「师父,此行入宫,可是遇上了什么变故?」 也是他瞧见师父出来之后,那宫中妖气未散,才有此问。 「确实有些意外之处。」 法海点点头,并没有隐瞒朝中之事,尽数讲给了三位弟子。 「那女王与朝中文武并无妖邪,却扣下了师父的通关文牒?」大圣听了这话,眼珠子滴熘熘的转个不停,似乎在分析女王意图。 悟净忽然道:「师父,该不会是这女王受了妖邪蛊惑,借了这么个由头,将师父留下...是奔着‘唐僧肉,来的吧?」 八戒一手抓着点心正吃得香,听了沙师弟之言,却忍不住胡咧咧:「依老猪我瞧啊...准是那女王看上了师父,要留下师父当国爷...」. 纸笔丹青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太师,今日我西梁国中有件喜事 「八戒,休要胡言。」 法海双目骤凝,盯得八戒浑身发颤,寒毛乍起,见他神情躲闪唯诺时,法海出言告戒:「女王陛下一国之尊,这等莽撞言语切莫再言,当心伤了女王清誉。」 八戒见师父认真,当即认错,道:「弟子一时心直口快,说话未经脑子,已经知错了,还请师父见谅。」 法海挥挥手,道:「也不怪你。」 大圣靠在桌子上,瞧见师父刚反应心中也动了心思,刚才师父听八戒言语时,险些动了真火...只是压下的快,未曾表现出来。 此时见师父依旧愁眉不展,坐在椅子上不知凝思些什么 难不成....师父他...不会吧...?! 大圣也不敢多言,这捕风捉影的事儿,还涉及到师父名声,若是没有确凿证据,他可不敢胡言乱语,万一真惹怒了师父...怕是还得再去山下压五百年。 只是大圣暗里留了个心眼,心说...师父降妖伏魔的本事确实是三界第一等;那妖精变化的女子,也根本不在师父眼角之内;可怕就怕那女子不是妖精。 念及此处,大圣跳到师父身边儿,笑道:「师父.....师父倒也不用担忧那女王与妖精是否勾结,若那妖精当真对师父怀有不轨之心,迟早赚师父入宫,到时便见分晓...」 大圣这话看起来寻常并没有什么玄机,但似乎不经意间便将女王摘了出来。 法海也不经意间斜瞥了大圣一眼。 大圣心头一颤,默默退下... 房中气氛颇有些不太欢愉,本吃得起兴的八戒,如今也把动静放小,生怕惊扰了师父。 刚才师父那一瞥,虽看的是大师兄,可八戒也瞧了个正着...他还从未见过露出这般神情的师父,心中一时有些慌乱。 ...... 且说宫中,女王散了朝,只留下了太师在宫中未曾离开。 「陛下稍歇,臣去将我国国宝取来,献上陛下。」 女王想了想,道:「那就房相见吧。」 「是。」 太师将通关文牒还给了陛下,还露出一个过来人的笑容,直看得陛下生出娇意,挥袖离去。 女王回了房,将凤袍褪下,换上了一袭素雅且不失精致的青鸟裙,叫左右取来文房四宝在面前凤桉前铺就,心中默默回想一阵儿,那身影在脑中愈发清晰,挥散不去...这才提笔落画,一气呵成。 房外,太师瞧见女王作画时的身形,看她沉迷其中,唇齿间笑意含春,眉眼凝波....便也笑得一副慈眉。 这位太师的年岁大过女王一辈,太师未曾饮用字母河中之水,因而未生女,女王年少时,她便是女王的老师。 今日女王能够继承大宝,也全是太师用心扶持,乃是心腹之臣。 她在外面等女王将画画完之后,见女王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画像出神,双目渐渐迷离...便故意弄出了些动静儿,又见女王在房中慌慌张张用一方手帕将画像上的男子面目遮盖之后,她才开口道:「陛下——」 女王轻咳两声,端正了身姿,少了几许端庄,却更添少女矜持,应声道:「进来吧。」 太师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其中一个手中托着托盘。 太师走上前来,别的话也不多说,只把眼睛去瞧女王遮起来的画作,手帕小了些,遮住上半身,而下边儿露出来的半身袈裟,早将图画之中的人物出卖。 太师见女王似有些局促,见自己瞧她的画,还把手来放在桌桉上,以衣袖遮挡... 「陛下,画上的墨迹可干了?」 女王面色稍红 ,可此刻既被太师说破,便也不藏了,收袖时顺手将手帕也叠好...做完这一套动作后,她的神情已经复显端庄,仿佛此前略动春情的少女并非是她。 「太师,寡人画技如何?」 太师连忙夸赞:「栩栩如生,便如圣僧就在眼前...陛下丹青之术,愈发精湛了。也是这位御弟相貌堂堂,丰姿英俊,诚是天朝上国之男儿,南赡中华之人物,否则陛下岂非是空有丹青妙手,却落笔无处?」 女王听太师夸赞,笑容满面,神情也愈发温润,道:「太师,国宝何在?」 「陛下请看。」太师示意侍女上前,她从托盘之中揭开盖着的帕子,显出一只荷包来,从托盘之中取出,双手捧至女王面前,笑道:「这莲花荷包便是我西梁女国历代国主的护身之宝,据说是仙佛开光,更兼具历代国主紫薇帝气蕴养,神妙非常...佩戴之后,百毒不侵,百病不入,百鬼退避,妖魔不能袭身。」 「请陛下佩戴身上。」 女王接过来挂在腰间,略微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开口向太师讲明,「太师,今日我西梁国中有件喜事。」 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先是有几分躲闪,而后却渐渐坚定,似乎也是在确定心意。 「陛下,不知是什么喜事?」太师明知故问。 女王起身在房中轻挪了几步,先对一旁伺候着的侍女们扬手,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 等左右俱退之后。 女王望着窗外,并未去看太师,心中再将措辞思索一遍,缓缓开口道:「太师,想我西梁女国,自开国至今,从未有过久居的男子...今日天赐唐王御弟下降...」 说道此处,女王还是忍不住轻瞥了太师一眼,想要看看太师对此事,究竟是个怎样的态度,却见太师一直笑意更浓,神情之中爱护更甚,女王心中一暖,语速也快了几分:「我想这是千载难逢的机缘...」 太师见女王已经说出了心意,她也不装模作样,走到她身边,宽声为她作底:「陛下是想要...」 却不料女王此刻似乎心意更加坚定,不等太师说完,便将心中所想讲出,「愿以一国之富招他为王...我为后。」 通通通通—— 旁人不知道,女王此刻心跳的极快,这般真心之语虽未曾讲与御弟,此番讲与太师,也是非同小可。 太师暗暗点头,她见女王一颗真心几乎掩藏不住,而那唐王御弟确实也是人间少有的人物,不论是相貌还是身份,皆与女王相配...若当真能成就好事,她西梁女国得了大唐为盟,也能免遭他国觊觎。 「果真是大喜事!」太师一开口,先叫女王吃个定心丸,紧接着就开始顺着女王的话畅想,「陛下若与唐御弟结为夫妇,日后生子生孙,永传帝业——」 「太师!」 女王忽一声娇嗔,而后与太师忍不住相视而笑。 太师是个务实的,才见陛下定了心意,便直接要去办正事:「陛下,臣这就去馆驿,为陛下说亲。」 「太师且慢!」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为师疏忽了 “太师且慢!” 女王见太师这就去,连忙出言将太师叫住。 太师闻言去看,见才向自己讲明了心意的女王陛下,却面色凝重,似是有为难之处,连忙问道:“陛下,还是有话嘱托?” “太师,此事对我而言自是喜事,可御弟那里...却不可莽撞行事,小心坏了良缘。”女王心中存着谨慎,向太师道:“一来,寡人不知他的心意;二来,他更是奉旨往西天取经...若是强留于他,难道不是坏了唐王之命?” “我朝与大唐相隔六七万里,一路山远江隔,寡人倒也不是怕唐王问罪...只怕御弟不肯辜负皇命。” 太师见自家女王陛下并没有因此失了理智,心中暂缓一口气,笑道:“陛下担忧,正该臣解之...适才在朝中,三藏法师见陛下如见天人,虽看似古井不波,始终未有无礼之处...但臣以为那是他佛法深厚,定力十足...因此他能见陛下倾国之貌而不动容。” “陛下...可还记得三藏法师在朝中,曾直视陛下几次?” 女王认真回想了一下,道:“不足三两次?” “可见这位三藏法师是不敢看陛下,他怕看陛下久了,当真就走不出咱们这女儿国了...呵呵呵呵....”太师在女王耳边轻笑,言语之间也轻松随意了很多,更像是在打消女王顾虑。 女王听太师此言,莫名想起了御弟走时脚步匆匆的模样,双唇微微抿轻扬,素手下意识摘了一片窗边盆景中的翠叶,在手中把玩... 瞧着女王一副怀春的模样,太师心中也乐得相见,她们女儿国尽是女儿,在旁人看来是难得仙境,可国中臣民之苦,外人又如何得知? 她们具是凡人,又非神佛,却天生少了人伦之乐...女王若当真能寻得千载良缘,自当是举国同乐。 “唉——”女王依旧愁容不展,轻叹一声:“可就算是你情我愿,又当如何?” “陛下不知...这位三藏法师并非是一人前往西天灵山,他门下还有三个弟子...皆是凶恶之辈。”太师在一旁出主意,道:“若三藏法师应了陛下心意,陛下不妨做个顺水人情,将他三个弟子的名讳加录通关文牒之上,叫他们代替师父取经...” “哦?”女王目露好奇之色,在太师身上打量了几下,笑道:“国师已经去瞧过了?” “是迎阳驿驿丞汇报得知。” 女王闻言微微颔首,后又疑声道:“可...这能行么?” “陛下,自我国往灵山,还有四万余里的到路程,一路山高水恶...三藏法师留下成亲,只等三个弟子取经归来,岂非两全其美?” 女王心中思索片刻,她看了看天色尚早,心中有了计较:“太师,那迎阳驿毕竟在宫外,凡事多有不便,不如先叫他们移居御花园中吧,至于说亲之事...暂且按下,莫要惊动了他们。” “陛下是想要...” “此事毕竟非同小可,还是等我...再见见他,总要探明了他的心意,否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女王微微摇头,“唉...心中莫名烦躁,寡人小憩片刻,你先去请他们入宫来吧。” 太师见女王临门一脚,却打起了退堂鼓...心知她心中正是患得患失之际,便轻声抚慰她:“陛下放心,似陛下这等真国色,谁见了不喜爱?便是国中的女子们也爱慕的紧,三藏法师除非眼盲,否则怎能视若无睹?” 女王笑笑,并不多说,只是挥手让太师退下。 太师走后,女王将自己手中的画挂起来,独自欣赏许久,便觉阵阵困意袭来... 迎阳驿院中。 “为师疏忽了!” 法海收起地藏法眼,却不回头,“那妖气是今日才入宫,适才未曾察觉,如今以法眼观瞧才见分晓。” “这...”大圣听师父语气凝重,他也不敢敷衍,立马顺着师父的话说道:“适才听师父说,今日女王初登大宝,那妖气又是今日入宫...难道是那妖精意在女王,并非是冲着师父来的?” 见师父若有所思却并不说话,大圣想了想,又道:“师父,或许这妖精早在女王登基前便已经与陛下熟识,今日女王登基,她才跟着入宫...师父,师父可是担心...” 大圣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太师驾到!” “太师降临,有失远迎。”法海闻声看向门外,见果真是太师,本就在院中,便上前迎了迎,道:“太师,请——” 几个弟子也上前来行礼迎接。 请了太师入座,法海问道:“不知太师此来,可有要事?” “法师离朝后,我主陛下言说法师乃是天朝上邦人物,不可屈居迎阳小驿...特派本官前来,请高僧师徒移居御花园。”太师笑道:“夜间我主还要设宴款待。” 法海眉眼稍凝,正要开口应付时,又见太师已经将后话赶上,“也是我主初登大宝,又逢法师入国,便想请高僧入宫做法祈福,还请圣僧万勿推辞。” “那就劳烦太师引路了。” 见三藏法师答应,太师也松了一口气,若是此番请不动这位圣僧,这桩姻缘还当真是不好说。 此番走出第一步,算是自己为他二人修桥铺路,往后能不能成,全看他们各自缘法了。 “师父。”趁着八戒与悟净收拾行李时,大圣传音道:“师父可是要趁机入宫,观瞧那妖精?” “那妖魔不知正邪,既然遇见了,怎能坐视不理?”法海回应:“为师正愁没有入宫借口,恰逢太师相请,更兼女王欲设坛祈福,正好逼出那妖精踪迹,是善是恶便有决断。” “师父,收拾好了。”八戒与悟净已经将行李收拾利索。 “圣僧,诸位长老,请跟我来。”太师前方带路,众人跟上,一边走一边介绍国中景致。 路上自是再次引动臣民围观,只是先有女王下令,此刻又是太师亲自引路,她们自然不敢放肆上前,只是各自围聚一处,交头接耳...时不时还传来些动人莺笑。 “入宫之后,你们要收敛行迹,莫要恐吓到了宫中女官儿。”法海向几个弟子嘱咐了一句。 八戒一旁碎嘴:“师父...这女儿国中的女子们非比寻常,见了老猪我也少有害怕的...虽一时不敢上前,但熟络之后...便一个个把持不住手脚,纷纷来挑摸弟子的耳朵与鼻子...” “哈哈哈哈——”前方的太师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我西梁国皆是女子,长老面目虽然凶恶了些,但自有一颗菩萨心肠...倒也能招得一些女子的喜爱...不知可有两厢情愿的,本官也为长老说个亲?” 八戒下意识眼中放亮,但看到师父身形连忙闭口不言。 一旁的大圣听了太师之言,忽跳到太师身边儿,看似玩闹,开口却惊人:“太师说‘也’?除了八戒那呆子...太师还要给何人说亲?” 太师笑着把住大圣的手,笑道:“正要给小长老说一门,我那迎阳驿的驿丞,自见得小长老时,便总说小长老人物非常,只叫国中女子争抢你家师父,她却愿以许配给你...” 大圣惊退! 说话间,众人已经入了宫。 法海侧目一方,正见妖气汇聚,又见宝光绽放,妖云霎时隐匿。 第二百三十五章 唐三藏,你竟敢还俗娶妻,违朕旨意——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大圣认为这位西梁国的太师,不是个好人。 话中半真半假,全无真情实意,适才被她惊退,也是大圣没想到她会来这样一出,反险些叫自己引火烧身。 如今一路入了王宫,心中对着太师自然有了几分防备。 入宫时,师父看到的异象,他也瞧见了,那宝光冲散妖云的景象,凡人看不见...但瞒不过他们师徒的双目。 大圣瞧见了师父眼中有精芒收敛,又见师父原本准备要转向妖云汇聚的脚步,也顺势停顿,却向国师问了一句:“敢问国师,今日女王登基,可有什么奇人异士前来献礼?” “奇人异士?”太师目光扫视师徒一众,似乎在说:奇人异士不就是你们? “唉——”太师一声轻疑,忽道:“我倒是忘了,圣僧适才前来拜见我主时,有过一位自称为山野女子的,曾入宫进献了一曲琵琶,女王还夸赞她的琵琶曲勾魂夺魄,令人沉醉,陛下正要让她再奏一曲时,圣僧便来了....” “那琵琶女可是留在了宫中?” 太师回想当时场景,渐渐面色凝重:“当时圣僧要来,陛下让她暂且退下...而后便再无她的身影...黄门官...” “太师。”黄门官连忙上前俯身拱手见礼。 太师出言询问:“可曾见得琵琶女出宫?” “未曾得见。” “这...”太师眉梢不展,对法海等人说道:“让圣僧见笑了,那琵琶女我也是第一次见,却也不知是何人引荐...圣僧怎么问起了她,难道是故交旧识?” 太师见过他琵琶女的相貌,单从模样上来说,几乎不弱于女王陛下,只是相比女王端庄华贵,此女却更生妖媚艳丽...难道这大和尚... 太师按下心思,只看三藏法师作何回答,女王如此情谊,如何能因此付之东流? 太师在试探法海,却不知法海也在下饵,瞧瞧左右寥寥数人,法海轻声道:“贫僧观瞧宫中今日入了一朵妖云,汇聚妖气...因此才有此问,若是太师所言不虚,那琵琶女极有可能便是入宫之妖。” “嘶——”太师闻言顿起担忧,见身边侍卫也略有惊意,又上前紧逼三藏法师一步,道:“圣僧此言当真?” “我师父乃是有道的高僧,一双法眼上观天庭,下察九幽,区区一个入宫捣乱的妖怪,怎能瞒得过我师父的眼睛。”大圣当即就明白了师父想要做什么,一边儿替师父扬名,一边走到太师身边,将她与师父隔开,小声道:“此事先莫要声张,那妖入宫许久不见异动,许是另有图谋,以防打草惊蛇,叫她伤了无辜。” “阿弥陀佛。”法海对太师敬了一个佛礼,道:“贫僧此番入宫,正是为降妖而来...届时还请太师行个方便。” “事关重大,我先去禀报了陛下...” 太师唤来侍卫长,道:“适才圣僧之言,尔等可听见了?妖邪之事,在事情未曾了结之前,莫要传扬出去。” “是。” 太师让黄门官与自己的侍卫长,引着三藏法师一行往御花园行宫去。 自己脚步匆匆,疾步前往御书房。 悟空不用师父指派,便早已分出化身,再施展变化之术,化为一粒尘埃,落在太师肩上—— 法海瞧了太师行走方向,正是适才妖云与宝光相撞之处,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只等悟空来报。 又来迟了一步,那妖魔隐匿之术颇为不凡。 第一次入宫时便未曾探到此妖踪迹...此番以佛法运转法眼,看向妖云与宝光相冲的方向,却只瞧见了女王卧榻之上酣然入梦...腰间莲花荷包还隐现光彩,便知那妖魔入宫是来害女王的,只是未曾得手,一击不中便霎时而退。 法海也因此未曾追踪到她的行迹。 此番故意将此事告知国师,主要还是想让她们提高警惕;又暗遣悟空相随...也是顺便试探一下这位国师是否跟那妖魔有私。 若是没有,自是皆大欢喜;若有...正好一箭双凋。 御书房内室,陷入梦中的女王,也不知究竟梦见了些内容,面上总露羞涩笑意,口中还有隐语,若是细细分辨,似乎是“御弟哥哥”循环往复。 也是她美梦之中不愿醒来,竟不知道有一位女妖王,适才竟来行刺于她,若非腰间国宝,再加上她自身蕴含的紫薇帝气,将她护住,此番恐怕已经遭了毒手。 女王睡意正浓,正梦见与御弟哥哥双手紧牵,贴身相靠,互诉衷肠时,踏踏踏踏—— 忽起了马蹄声,见一员玄甲铁骑闯入,手持长剑高声呵道:“唐三藏,你竟敢还俗娶妻,违朕旨意——” 女王登时满头大汗,一脸惊慌,正要冲上前去分辨之时,又见御弟哥哥揽住自己的肩膀,道:“陛下....” “陛下...陛下...陛下...” 声音越来越大,愈发清晰—— “哎呀!” 女王自梦中惊醒,勐然坐起来,双目还有些失神,正此心神未定之际,见是太师揽着自己的肩膀,口中呼唤“陛下”时,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陛下,可是做了惊梦?”太师眼中满是担忧之色,将女王揽着,轻抚她的后背...怎一会儿未见陛下便有异样,难道果真是妖魔作祟? “呼——”女王安定了心神,握住了太师的手,道:“太师,我已经无碍了,可将御弟哥...咳咳...可将御弟师徒安排好了?”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可是出了什么意外?”女王见了太师神情,心中一颤,难道梦已成真? 太师先起身,见门外与窗外皆无人后,才向女王回话:“陛下,臣引着三藏法师入宫时,三藏法师言说他看见今日有妖云入宫,怕是有妖魔要对陛下不利...此番应邀入宫,是特来降妖的。” 女王听了太师之言,一时倒也不见畏惧,道:“御弟乃是唐天子钦点的高僧,佛法深厚...可知那妖是什么来历?” “三藏法师说,极有可能是那献曲的琵琶女。”太师面色凝重,“若三藏法师所言属实,陛下就要小心了...那琵琶女入宫时,连我也未能发现她的底细,恐道行不浅。此时细想,当时陛下赞她曲声勾魂夺魄,令人沉醉...恐也不是正道,正是那妖惑心神之术。亏得三藏法师那时入宫参见,才未曾叫她在大殿之上施展...” “适才臣也问过黄门官,未见那琵琶女出宫,想必她此刻还潜藏在宫中某处。”太师见女王腰间国宝,也暂缓一口气,道:“有此宝在,那妖魔轻易也近不了陛下的身。” “此宝只能护着我一人,宫中又岂只有我一人?”女王看向了太师,道:“御弟可说有除妖之法?” “这...三藏法师未曾与臣细说。” “劳烦太师去....还是我亲自去请教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寡人在行宫外的小湖凉亭等你 大圣先一步回到御花园行宫,寻见了师父,将太师与女王说的话一一转告,没有半点遗漏。 “师父,那女王正在来的路上。”大圣见师父点头,又顺嘴问了一句:“可要我们避一避?” “避什么?难道见不得人?” “嘿嘿。”大圣笑道:“这不是怕弟子们相貌凶恶丑陋,惊了女王么。” “无妨,随为师一同迎一迎,只把本性收敛些即可。” 唤来了另外两个弟子,正往外走,便听外面有内官高呼:“陛下驾到!” 法海领着三个弟子出了行宫,正瞧见女王銮驾行至宫外,便一齐行了一个佛礼。 八戒只是偷偷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这位女王陛下的容貌,丝毫不逊那月宫的仙子,只是比起广寒仙子拒人千里之外的的清冷,这位女王陛下不仅是雍容华贵,却更具些人间烟火。 八戒见女王笑语而来,连忙低头,生怕失了礼数,叫师父责罚。 “圣僧,诸位长老快快免礼。” 女王见御弟在外执礼相迎,快步上前,似要伸手相托,却见三藏法师脚步稍垫了一下,便错开身位,道:“陛下驾到,有失远迎...贫僧失礼了。” 他...后退了半步。 女王神情稍凝即逝,笑语温和,道:“是我临时起意要来拜访御弟,若有失礼之处,御弟莫要怪罪才是。” 一旁的太师瞧得真切,早上前来,伸手一引,道:“陛下,圣僧...虽是早春时节、清风动人,可依旧尚有几分寒意,还是入宫内说话吧。” “请。” “请。” 女王走在前面,脚步稍慢几分,对落后一步的法海笑道:“圣僧何妨介绍为我介绍一下几位高徒?” “几个弟子顽劣不成器,当不得高字。”法海伸手引来悟空,笑道:“这是我的大徒弟孙悟空,乃是五百年前....” “师父,许些陈年往事就不必多提了。”大圣自己早就不提大闹天宫的事情,但奈何这等名声早就跟弼马温一同传遍了三界,给面子的叫他一声“大圣”,不给面子的直接就唤他弼马温...大圣跳上前来,对着女王拱拱手,顽笑道:“俺老孙乃是天生的石猴,以往轻狂被佛祖压在五行山下受罚五百多年,今幸得师父搭救,脱困而出,又逢菩萨指点,因此随了师父一同前往西天取经...” “呀,竟有这般来历。”女王也不怕他,反见大圣伶俐还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猴头,却被大圣跃步躲开,还顺手将八戒拉过来...向女王介绍道:“这是我师父门下二弟子,唤作八戒...沙师弟...沙师弟...” 大圣稍一停顿,便将八戒推去一旁,连忙招呼悟净上前来,又对女王道:“这是我师父门下三弟子,法号沙悟净。” “陛下莫看他们模样稀奇,却具是修为高深之辈,贫僧一路西行,也多有依仗。” 三个弟子听到师父在女王面前以这等言语夸赞他们,似乎还有些难为情...八戒更是在心中暗语:师父,快别说了,我们是您拖累还差不多... 法海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传音道:“不必妄自菲薄。” 众人入了大厅之中就坐,有侍女将瓜果点心以及茶水送上,太师挥挥手,对着侍女们说道:“你们下先去吧。” 女王见房中没了外人,便当先起身,对法海一礼,道:“圣僧托太师转告宫中入了妖魔之事,寡人已经知晓...不知,圣僧可有降妖之法?” “未见那妖魔,尚且不知其跟脚,并无专制之法。”法海见这女王只管往自己身边儿来,伸手起茶,稍拦了拦。 “这...”太师心生疑惑,正想要细细询问几句的时候,却听大圣跳至师父与女王身前,笑道:“我师父佛法高深,胸中降妖除魔之法何止万千?别管那妖魔是什么来历,总有降服之法。陛下与太师不必为此惊扰...那入宫来的妖魔遇见了我师父,也是她的缘法,正是阳寿已尽,合该被超度。” 女王见御弟颇有抗拒之意,心中难免失落,她想了想,道:“圣僧,那妖魔入宫来,必是来害寡人...不若就让我来做一回饵,引她出手。” “陛下,不可!”太师最先一步阻拦,心中暗道:多亏我跟来,否则岂非是叫国主弄险。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此事不妥,焉能叫国主犯险...至于那妖精,陛下倒也不必太过担忧,有贫僧师徒在此,那妖精藏不了许久。” 法海本想要说出那妖魔已经对女王出过手,却被她腰间的莲花荷包惊退,但转念一想...还是按下没有言明,若是这女王不听劝告,还知道了此事,万一她当真将那莲花荷包取下,做那孤身诱魔的香饵,岂非弄巧成拙? 反之,只要她随身佩戴此宝,便可保无虞。 “那...寡人便提前恭祝御弟,法到妖除。” 女王见御弟师徒底气十足,心中倒也渐渐放宽,那妖魔入宫的意图尚且不知,细细想来...她潜藏许久,尚且未曾暴露行迹,可见所图不浅...否则宫中早也传出妖魔害人的风声。 这诺大的王宫之中,除了寡人之外,还有什么人能叫这妖魔如此上心? “借陛下吉言。” 大厅之中,此时只剩下了三藏法师饮茶,与八戒吞食点心的声音。 女王见了起身作势要走,却以眉眼轻抹御弟方向,见他丝毫不为所动,顿步凝声:“御弟可逛过这御花园?” “尚未。” “也是巧了。”女王笑道:“寡人初登大宝,这御花园此前也未曾细致观赏过,如今既是有缘,正逢春光景色...不如御弟便同寡人逛逛这御花园吧。” 女王知道御弟开口就是拒绝之语,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说完之后扭头便走,边走边扬声说道:“寡人在行宫外的小湖凉亭等你。” 女王是背着三藏法师,可在她正对面的太师却分明瞧见,女王陛下早已面见羞红,否则...何必脚步匆匆。 太师等女王出门后,也向着三藏法师行了一礼,道:“圣僧也要快些,莫叫陛下等久了。” 说罢之后,也跟着女王匆匆出宫,快步赶至女王身侧,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笑。 八戒左瞧瞧,右看看...心说:得,看来还是老猪我猜对了,八成是这女王陛下看上了师父...不过似女王这般人物,也只好以师父相配...可惜啊可惜,师父除了犯杀戒之外,却是个实打实的出家人。 大圣凑到师父身前,道:“师父,陛下邀请您同游御花园,您还是快些动身吧...若让那女王陛下等久了,却说您这大唐高僧浪得虚名,还失了礼数。” “你这泼猴。”法海伸手照着他后脑就是一下。 大圣也不躲,生受了这一下。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不去取经行不行? 见师父出了行宫。 八戒这才兴冲冲的凑到大师兄身旁,“猴哥...猴哥...师父他...” 大圣顺手取来身边儿果盘中的桃子,堵着八戒的嘴,道:“吃桃儿,吃桃儿。” 八戒咬了一口,眼珠子转转,还是往大圣身边儿贴,“多好女王陛下,却偏偏相中了师父,要我说师父就不该入宫...你刚才是没瞧见,适才这女王陛下的一双眼睛恨不能长在师父身上...可师父呢?也忒无情了些...除非必要,连看也不看人家...” “去去去——”大圣推了八戒一把,笑骂道:“你懂什么?竟敢在背后这般编排师父...” “这话等师父一会儿回来我也敢说。”八戒本来想要伸手叉腰,却发现自己没有腰...便挺了挺肚子,示意自己自有底气在。 大圣轻笑了一声,从椅子上跳下来,道:“你们守着行李,师父如今应付女王陛下,那妖精...还得是俺老孙去寻。” 至于师父那边儿,大圣丝毫没有担心。 师父这等高僧,自也不用他这个徒弟来操心。 大圣施展变化,隐了身形飞在云端,瞧见行宫外湖心亭处,师父已经与女王陛下站到了一处...咦,若是这般观瞧,倒也十分般配。 行宫内,悟净身边漂浮着许多空白画卷,他对二师兄说道:“二师兄,小弟去画些风景。” 八戒瞥了他一眼,“若你回来时,画上没有女王陛下与师父同游御花园的场景,我是不认可的。” 悟净想了想,开口道:“二师兄若是闲来无事,不如去御膳房瞧瞧有没有合适锅吧...不然离了女儿国,还不知道多久才见下一个城池。二师兄也不想一路上吃不到一口热乎斋饭吧。” 八戒:... 御花园中。 虽然早春,却不知为何,见女王陛下与三藏法师同游时,却自显一派盎然景象。 绿柳见新芽,小桥流水度春风。 御弟哥哥...沉默至此,一言不发...似眼中无我一般,难道果真是我一厢情愿? 此番邀他前来,本就是要表明心意,我若含湖不清...他更是个出家人,便有此心,怎能言说? 也罢,也罢。 女王在一处石桥上停下了步伐,手中信手扯下垂至额前的柳枝,在手中轻绕了几下,目视三藏法师,却见御弟哥哥双目清澈,正远观湖中景象。 她顺眼看去,正瞧见湖中近石桥处两只鸳鸯戏水,女王松开了柳枝,扬袖露出纤纤玉指,轻点了一下,侧身去唤三藏法师—— “御弟哥哥...” 也是此情此景,叫她想到了此前梦中景象,许是一时不察,又或是故意为之,总之话已出口,她见三藏法师神情终于有了几分异相,抿唇而笑:“御弟哥哥,你看那戏水鸳鸯,如胶似漆,多么欢快...你说是么?” 女王说话时,也未敢去大胆观瞧三藏法师神情,只是看着那水中的鸳鸯,止不住的羡慕的之色。 可许久皆不见三藏法师回话,她忍不住回头去看,却见他英眉轻皱,正要询问时,却听御弟开口说道:“有趣,这鸳鸯想来并非陛下国中之物。” 女王:...... “御弟哥哥何出此言?” “贫僧自入城以来,见之闻之,才知西梁女国并非人类中只有女子,便是家禽牲口,水中的鱼,天上的鸟...也只见雌性。”法海看向女王:“这一对儿戏水鸳鸯,许是同贫僧一般,只是路过贵国吧。” “御弟哥哥这回却错了。” “哦?”法海终究起了几分好奇心:“错在何处?” 他也是想要听听这位女王陛下,能有什么见教。 “我西梁女国并无鸳鸯。”女王面露幽情,似乎几分唏嘘:“正如御弟哥哥所言,我这西梁女国中的生灵具是阴属...而鸳鸯总是成双成对,我国中自是没有的...不过这一对儿,并非是路过,而是我买来特养在此处的。”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女王神情早已经不见含蓄,目视法海双目不放。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却未曾回避,只是双目明亮。 女王自三藏法师的双眸之中,似乎看到了自己,忽觉着面上发热,掩面回身,莲步轻移,走下了石桥。稍稍侧目瞄之,见三藏法师就跟在自己身后,女王也是兴起心头,感叹道:“御弟哥哥,为什么天地间的鸟啊,蝶啊...都要成对成双呢?” “自有天地以来,便是如此...乃为阴阳相合,万物繁衍之大道。” 女王脚步一顿,走上了湖边一处高石之上,女王张开双臂,闭目感受春风拂面,等她再睁眼的时候,适才眼中的女儿情怀,却早收敛了去,此刻显现帝王胸怀,或是察觉到自己神情张扬,女王回拢双袖,合在小腹之处,沉声道: “既然是阴阳相合,万物繁衍之大道,为何世间还有你我这样的孤男寡女,不能成双成对。” “为什么御弟哥哥,甘愿守孤灯,伴古佛,单宿单飞呢?” 法海听了女王这般言语,也有片刻沉默,然后才道:“贫僧自记事以来,便以身许佛门...如今习得佛法,又修得法力,此番行走三界,正是降妖除魔,以杀生斩业...至于守孤灯,伴古佛...” 法海也往前夸了一步,在女王身边站定,“贫僧之愿,非在一寺一庙之间。贫僧守不得孤灯,因世间芸芸众生沉沦苦海不得解救,与其守着孤灯念经,还不如自己化身夜间灯火,为那些迷失了自我的众生,照一照路;贫僧更伴不得古佛,若当真有古佛唤了贫僧相伴,或许贫僧会劝他跟贫僧一同踏足于这红尘纷扰之中,降妖除魔。” 女王听了法海之言,却不知为何,心中更起波澜,心说:御弟哥哥竟有如此情怀,果真大好男儿,绝非以往所知那般俗气和尚。 “一时有些感叹,让陛下见笑了。”法海向着女王陛下行了一个单掌佛礼,道:“陛下,不知贫僧的通关文牒,可曾盖好了印玺?若是得当,除妖之后,贫僧便要继续西行了。” “御弟哥哥...”女王侧身与三藏法师再次对视一处,忽意上心头,道了一声:“不去取经行不行?” 第二百三十八章 师父,您跟女王陛下可是起了冲突? 「贫僧自西行以来,至此走过六万馀里,距灵山不足半途...若就此废之,非吾辈所为。」法海一字一句讲得清楚,「否则,何谈普渡众生。」 女王就站在御弟哥哥身侧,忽觉他身形愈发高大,周身辉耀着熠熠佛光。 心中千言万语,此刻竟再难说出口。 女王强行镇定了心神,目视远方,语气终究弱下来了几分:「御弟哥哥...今日不谈取经之事。」 「你看...这御花园之内春光明媚,景色宜人。」女王缓缓走下高石,「哥哥再陪我流连观赏一番吧。」 法海微微颔首,认为是说通了女王,让她放下了心头那不切实际的念想,也暗松了一口气,便道:「敢不从命。」 二人逛了一通御花园,女王送法海回了行宫,恋恋不舍看了许久,这才轻叹一声,唤来了侍卫,回了寝宫。 法海回房之后,见三个弟子都不在,便自去打坐念经。 且说回了寝宫的女王自是闷闷不乐,她与御弟哥哥游览花园时的言语,虽是隐语指代,但确实是她的真情实意,她不信御弟哥哥感受不到...否则,他又如何同样以隐喻回应? 还刻意拿捏了分寸。 身许佛门,斩妖除魔,普渡众生... 分明要自己知难而退。 「陛下。」 国师知道今日之事,不论是那妖魔入宫,还是陛下的千载良缘,尽皆非同小可,便在宫中未曾离去。眼下见陛下自游园归来之后,神情愈发烦躁,心中已有了猜测。 「可是三藏法师那里...有什么顾虑?」 「唉。」女王轻叹了一声,面露愁苦之色,道:「我等西梁女子,本也不配得此良缘,注定孤独终老。」 看着情绪不断低沉的陛下,再听了陛下说的话,太师瞬间也没了什么好心情。 可见陛下如此,太师心中颇不是滋味,犹豫片刻才开口想要问一问细节:「陛下...」 「太师不必多言了。」却见女王挥挥手打断,道:「寡人乏了,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是。」见女王没了兴致,太师便也不再打扰,拱手一礼,便退身而走。 太师关门时,最后看了女王一眼,见她双目空空似有失神,面容麻木还有几分怨愁,不一刻眼角湿润,似有泪珠要滑落... 「太师,可还有别的事情?」 太师闻言神情稍一恍忽,却见女王正面色平静的看着,她下意识道:「无事,无事,臣告退...请陛下歇息。」 等太师关门走后,女王伸手轻挽发丝,掌侧轻抹了一下眼角,自座位上起身,行至窗边儿,轻道一声:「若是...寡人并非这西梁的国主,御弟也不是取经的圣僧...我二人,是否能有一世姻缘?」 「可叹儿女情长...」女王在房间内踱步片刻,忽定住了脚步,心中暗语:「适才御弟哥哥只是言语相阻,或许他也...」 「唔...可万一,他果真无意...」 女王在原地站定,脑中不是又在思索些什么,而后面色微红,连道:「不妥,不妥...」 ..... 眼见得日落西山时。 八戒先回来了,见师父独自一人坐在大厅打坐,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在为师面前倒也不必吞吞吐吐。」法海睁开了双目,见八戒红光满面,便知他此去吃了个大饱。 八戒本就有犹犹豫豫,听得师父询问,他先打个预防针,「师父,我要问了,您可不兴生气。」 「呵呵呵呵。」法海听了这呆子的话,忍不住笑道:「那你开口之前,先 思量仔细了,究竟能受得住为师几杖。」 八戒顿觉牙疼。 「行了,休要卖乖,说吧...甚么事?」 八戒小心翼翼问道:「师父,您跟女王陛下可是起了冲突?」 「何出此言?」 「若您未曾与女王陛下闹了矛盾...为何御膳房没有准备今夜女王招待咱们的宴席?」八戒眨眨眼:「女王不是说,邀请咱们入宫,一来是要招待咱们饮宴;二来是要请师父祈福...」 「你这呆子,就知道吃吃吃——」去寻妖的大圣刚回来,就听到八戒在此嚼口舌,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耳朵,叫他悬崖勒马,也算是救他一条狗命。 大圣上到师父身边儿,道:「师父,那妖精手段不凡,弟子在宫中寻了半日,也始终未见她的踪迹,不知藏到了什么地方去...」 对于这个结果,法海并不意外,若这妖精当真那么容易找到,此刻他们已经出了西梁女国,在去往西天取经的路上了。 「不过倒是还有一个好消息...弟子去寻了小白龙,他已经找到了那妖精的巢穴,自妖府中解救许多被那妖精强掳来的女子...如今已经放她们各自归家。」大圣顿了顿,又道:「小白龙说他守在妖穴,断她的后路。」 「可知是个什么妖怪?又是因何要入宫来害国主?」 「小白龙说那洞中的女子,皆是被妖精摄来的...妖精平素里害人不浅,把人肉做成包子享用...只知道她神通广大,并不知她的跟脚...若说她为何入宫,那妖府中的女子说她是想要趁着女儿国国主初登王位,根基不稳之时,杀了国主,夺了王位,她来做这西梁女国的国主。」 「哼!」法海冷哼一声,「区区山野精怪,也敢觊觎人族大宝,不知死活...嗯,阿弥陀佛。」 师父好大的火气。 后进来的悟净正巧看到师父发怒,下意识就把漂浮在自己身后的数十张画卷叠在一处,整理妥帖。 不多时,女王身边的贴身女官儿引着许多侍女来到行宫,见了师徒一众,盈盈一礼,才道:「陛下本定今夜宴请圣僧与诸位长老,却恰逢白日起了兴致,邀请圣僧游赏御花园,因此有些疲乏...故而将宴会推至明日午时,特遣小人告知,还请圣僧勿怪。来啊——」 那女官儿拍拍手,身后侍女们引着食盒走上前来,女官儿笑道:「这是陛下特意嘱咐御膳房准备的御斋,请圣僧与诸位长老用心享用。」 ...... 用膳完毕之后。 「师父,弟子有个担忧。」 「是担忧那女妖知道为师在此,因而不敢出手?」 大圣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师父一路西行多大的威名,她既然是个有神通的妖魔,怎能不知师父名号?倘若她当真藏在宫中不出来,咱们如何是好?」 难不成那妖精一日不露面,他们便一日待在这王宫之中不走? 八戒下意识接了一句:「还有这好事儿?」 众人齐齐瞪他。 八戒连忙低头,怎么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法海摇摇头,道:「难道你们忘了,这妖精此前已经出过一次手了,那时她已知晓吾之踪迹...你只说她因畏惧为师不敢出手,却未曾想过,似妖魔那等不知克制的贪婪之心...或许,她潜藏至此还不动手,并非只是为了西梁女国的王位。」 「师父的意思是...」 「当一国之尊与长生不老,有朝一日或可兼得时...悟空,你若是那妖魔,会如何行事?」 第二百三十九章 恨不能将银牙咬碎 我会怎么做? 几个弟子都明白了师父的意思。 正在他们心中各有思索的时候,又听见师父说道:「我甚至有几分怀疑,那妖魔今日对女王陛下出手...是否是真的被她身上的莲花荷包惊退。」 大圣顺着师父的话说道:「师父认为那妖精是得知师父来到了这西梁女国,故意对女王出手,要引师父入宫来?」 「这妖精好大的胃口。」八戒端了端自己的肚子,忍不住道:「这是要一网打尽啊...」 悟净身上飘出一道灵体,「胃口大,也要看她的牙口...咦,师父...有收获了!」 「可是寻到了妖魔?」法海眼前一亮。 「幸不辱命。」那道灵体双手合十,道:「今日师父与女王同游御花园时,弟子九道灵体一同探查,便在御花园周围发现了些蛛丝马迹,只是一时难以分辨究竟是何等妖魔留下的行迹。」 「就在刚才,有一道灵体宫中巡查类似痕迹时,却在女王寝宫的房屋背阴处的阴影下发觉了一只拇指大小的蝎子,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若非弟子恍忽间瞄见了些虚影,恐也难以发现它的存在。弟子这才恍然,白日御花园中的那些行迹,正是这只蝎子所留...」 八戒愣了愣,心中忽然冒出了个念头:怎又是只有我一个人没干正事儿? 「师父,弟子刚才忘了说,我白日里去了御膳房中化了一套锅具并诸多调味香料,以及一些西梁女国特有的烹饪之术...」 「不错。」法海点点头,夸了八戒一句,并非是敷衍。 以八戒的秉性,法海也不求他短短七八年里能有什么大能耐,降妖除魔也用不着他...唯独这烹饪的手艺,愈发精进了,这是好事儿。 虽然法海不挑食,但能喝一碗香甜的热粥暖胃,也是极好的。 八戒见师父没有怪罪之意,这才稍松一口气,用眼神去瞟悟净:好你个浓眉大眼的,竟然偷偷摸摸干大事!我还以为你是去偷看师父与师...呸,偷看师父与女王,没想到竟是寻妖去了。 「师父,弟子还准备向师父谏言,说把小白龙调回来,看看能不能嗅出她藏身之处,没想到沙师弟已经先一步寻到了,倒也省去了一步麻烦。」也是大圣一开始没将这个潜藏在王宫中的妖魔放在心上,这入了宫才知道果真是个难缠的货色,虽颇为棘手,却还是露出了马脚。 其实大圣已经足够心细,可在一体九心的悟净面前比起来,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推荐下,@ 去往何处?」法海眉头轻皱,眼见得寻到了妖魔踪迹,却横生这般波折。 「国主特遣我来邀请圣僧,观赏我西梁女国的传国之宝,正在寝宫等候。」 众人一听这话,心说:这...倒是巧了,正愁不好入宫降妖,太师便送来了现成的借口。 但法海心里也有些担忧,白日那女王陛下再三以隐喻暗表心迹,他自然是听懂了的...因国主言语并不切实,他并非直言相拒,而是向女王讲述自身心志,叫她知难而退。 既然身许佛门,立志杀生斩业,普渡众生,他此生便再容不下儿女情长。 此番承蒙女王错爱,他也能感受到这位女王的感情,并非如当年他借青蛇修行时的所被引发的情欲之念。 他已经输过了一次,并且因此入魔。 故而在面对女王时,他身虽坦然,但心中难免忌惮...难以拿捏分寸。 如今见了太师深夜相请,法海下意识便想要回绝,因为他不知道女王究竟想要做什么...至于说观赏国宝之事,也不难猜出是女王的借口。 「阿弥陀佛。」法海轻念了一声佛号,心中已有了思量,女王事小,降服妖魔要紧,如今天赐良机...还是要先将那妖魔降服,便顺言问之:「不知是什么国宝,竟然劳动太师深夜前来,明日再看...也不迟吧。」 「呵呵呵。」太师见法海不为所动,心中为女王暗叹一声,却还是说道:「这宝贝可不一般,光华闪闪,只有在深夜之中,才见神妙。圣僧...我主一片盛情,请吧——」 「既是如此,贫僧便斗胆叨扰了。」 法海起身的时候,向悟空与悟净传音,道:「你二人暗中跟来,在宫外落位,听我号令,莫要走了妖魔,更不能叫她伤了无辜。」 ...... 女王此刻独自一人坐在寝宫床榻之上,除了面色涨红,其实她神情也不稳便,一颗痴心在胸中乱撞,她也知道不该以等计谋来赚御弟哥哥,可...她就是想要听个分明。 哪怕是从御弟哥哥口中听到一个最坏的结果,也算就此死了心。 可但凡万一...也能叫自己明了他的心意,纵然不能同御弟哥哥双宿双飞,便有这一夜姻缘,心也无怨。…. 请御弟哥哥来看国宝...这西梁女国的国宝,自然就是她这位女王了。 大殿之后有蝎子精藏于阴影处,她本意是要夺了这西梁女国的王位,自己来当女王...却不料恰逢那唐三藏路过此地,当真是个俊俏高僧! 她自见到这位圣僧第一眼时,便觉着此前那些叫嚷着吃唐僧肉的妖魔都瞎了眼,蝎子精当时就下定了决心,等她夺了西梁女国的王位,就要迎娶三藏法师...不,是御弟哥哥做王后。 只是这其中如何操作,她一时也没有个计较,今天藏在御花园中,观瞧这西梁女王与御弟哥哥同游御花园的景象时,恨不能将银牙咬碎...因而今夜起性,想要来袭杀女王。 不料却正巧探查到了女王今夜布置,心说:任你机关算计,到头来全为我作嫁衣裳....你固然如花似玉,国色天香,但一介凡俗,此般容颜又能养得多少时日? 还是我来同御弟哥哥双宿双飞吧! 因此蝎子精便在此隐藏,只等个一箭双凋的时机。 果然。 法海跟着太师一路来到了女王寝宫外。 看着愈发昏黄且散发了暧昧之气,法海神情不改,坦然入内... 此番前来,其一,为除妖;其二,也是要让女王早做了断,否则害人害己,一国之尊,重在社稷,若沉醉私情,于国无益。 希望此行能够一石二鸟,达 成所愿,不要再生变故。. 纸笔丹青 第二百四十章 欲伤身,情伤心 氤氲渺渺。 粉色帐幔之中,若隐若现透着些诱人身姿。 所谓非礼勿视,便是法海一片坦然,也稍稍回避视线。 但心中难感叹:这女王好大的胆子。 她身无半点魅惑之术,可如今只是身在帐幔之中,只凭朦胧妙姿被那光影勾勒,便显出天香风韵...令人难以直视。 阿弥陀佛。 法海心中念一声佛号,本是一片寂静的心湖,似乎起了许些波澜,但霎时便复归平静,还不至于受此魅惑。 他并非没有七情六欲,只是正如同教导八戒时所言,修行一道...更重要的是懂得克制。 行走红尘之中,难免直面这些纷扰,若想要躲避,直管潜入深山修行就是,何必在人间走这一遭。 法海一边儿往里走,心中也在盘算—— 西梁女国少见男子,因此女王陛下有些失态之举,也是难免之事。 但这事儿还不能叫法海为难,真正叫法海入城时便愁眉不展的,还是这西梁女国本身存在的问题。 正所谓大道阴阳,乃是万物轮回之基,可偏偏在这人间,却有西梁女国这等尽皆女子的国度,此事极不寻常。 但他一时难以探明其中关窍,主要也是分身乏术,一来有妖魔入宫作祟,二来这女王又情深意切...叫他难以脱身。 “吾并未有菩萨普渡众生之能,一身法力皆在斩妖除魔之上,却不知有何法术能渡了这西梁女国的众生...可这西梁女国立国早久,也未见菩萨来渡,难道...便是菩萨也无法渡之?” 法海跨步入堂,见女王身姿在帐幔之中轻移,便收敛了心中所思,敬一佛礼,语气沉定:“陛下深夜唤贫僧入寝宫观赏国宝,恐于礼不合。” 女王在帐幔之中轻语:“我国中皆为女子,以往更无这般男女之大防,不过御弟哥哥是出家人,便有也无大碍...何况御弟哥哥已经入堂来。” 法海闻言笑道:“原是贫僧着相了,却不知是何等国宝?” 女王皓腕微扬,挥袖间却见帐幔缓缓而开,女王侧卧睡床,又见珠帘轻垂,此刻女王身形已十分清晰。女王撑手而起,一双玉足落地,蹬上了地上的绣鞋。 三两步走到御弟哥哥身前,笑道:“本也无什么国宝,只是忽见了月明,我心中有些话想要同御弟哥哥倾诉,可这般深夜之间,却不知该如何相邀...这才想了个这般借口...御弟哥哥若心中失望,不如便将我当成是国宝吧。” 法海:... “陛下言重了。”法海并不动摇,同样笑着回应:“既是陛下所请,贫僧自不会推诿。” “呵呵呵呵。”女王听了这话,眼帘轻垂,面容依旧含笑,道:“人常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御弟哥哥说的话,我自然是信的。” 法海:... “哥哥,还是坐下说话吧。”女王指了指一旁的桌椅。 “陛下请。”法海也伸手一引。 只是女王等法海坐下之后,却走去一旁,只把个勾魂背影留给了御弟哥哥,她自摇曳莲步去取窗边儿的蜡烛,借着烛光昏影,更显曼妙风姿。 法海见女王走向了窗边儿,心中稍提了一口气,因悟净探得那妖精的本体,便藏着窗外附近,他不敢大意。 女王俯身取了烛火,悄然回首与御弟对视一处,似乎想要捉他的现行。 却不料正与御弟哥哥双目对视一处,见他双目清明、满面正气,嘴角含笑之间还向自己点头示意,竟全无非分,坦然如斯...女王身姿稍僵了一刹,就是这一个对视,女王便真正知晓了御弟哥哥心意,知道今夜所图...是万万不成了。 这...本也是意料中的事。 强行将心中悲色掩藏,护着烛光来到御弟哥哥身旁,开口说话时,音色已显颤抖,还少了几分清亮,“哥哥,你看这蜡烛...烛光虽弱,也有光华。” “御弟哥哥心念苍生,随一人之心,却有济世心怀...见此烛火,便想起白日里哥哥所言,宁愿做夜中灯火,为迷途之人照一照前行之路。”女王说话间,也坐在了法海对面,被烛火相隔,“哥哥胸怀广大,吾不及也。” “陛下一国之君,身系万千百姓,一言决生死,一念起祸福...陛下能做之事,远比贫僧多得多。” “是啊。”女王忽起身道:“诚如哥哥所言,我乃一国之君,挥手之间便起兵戈,俯身看去便有万民跪拜...一国荣辱皆系于一身...更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吾乃孤家寡人,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女王情绪稍有些激动,但很快就平复下来,因为她不想在御弟哥哥面前失态。 “呼——,御弟哥哥,是我失礼了。”女王复归优雅端庄之相,但法海能瞧见她握在一起,持于小腹之间的双手,在微颤。 女王神情愈发复杂,面色几度变换,但法海只是在一旁轻轻观瞧,并未曾出言打扰。片刻之后,女王缓缓开口,只是声音有些沙哑:“其实今夜请哥哥来,本意是想要请哥哥渡一渡我这个人间怨女。若是哥哥对我稍有意动之情,便豁出这一番女王体统,也要....” 后面的话,她终究未能说出口。 而女王此刻亦有些不敢看他那始终清亮的双目,她不怕从中看到“无情”,只怕看到“怜悯”。 御弟哥哥,我只想听一句你的真话,你...可对我有过片刻心动? 女王本还想要这般问一问,但话到嘴边,却始终难以说出口...她此刻心中竟出现了这样一个念头——向御弟哥哥询问这“女儿情长”之事,是在玷污他的佛法。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看了御弟哥哥一眼,见他端坐一旁,始终竖耳倾听,心中又冒出了一个念头:自己竟然为了一己私欲,要坏御弟哥哥半生修行... “可见,还是我一厢情愿了....” 女王话刚出口,又看向了红烛,红烛已经燃烧了一半儿,又见蜡油成泪滑落烛台时,不知为何,只觉心痛万分,仿佛那渐渐成灰的蜡炬,正是此刻自身写照。 “阿弥陀佛。” 法海念了一声佛号,一道佛光生辉,将女王护住,不至于叫她因此伤了心神。 问世间情为何物,以前法海或许不懂,但今日...他才似乎隐隐有了几分明了。 情与欲,不同。 欲伤身,情伤心。 “无妨。”女王毕竟是女王,此刻神情回转,适才涌动的心念已经渐渐平复,“哥哥,今夜只在此陪我说说话,可好?” 法海刚要回应时,却见那窗边传开一声冷呵:“不好!” “哎呀!”女王惊叫一声:“是那琵琶...” 休—— 女王话还没讲完,便看见御弟手中的佛珠已然飞出,似乎还燃着些金刚佛焰。 第二百四十一章 我可不是那娇滴滴的女王 大圣与悟净并没有偷偷观看寝宫中发生的事情,他们只是潜伏在寝宫附近,静等师父号令,时刻准备出手擒妖。 但这蝎子精就完全不一样了,她在窗外墙根的阴影处听了许久...见这女王犹犹豫豫,似进实退,纠缠了半晌是丁点儿正事不做,最后竟只说了个——“今夜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女妖气上了心头,暗怒:给你机会都不中用,御弟哥哥果然不是能你能把握的,还得我来! 因此,她当即变化了人相,在窗边显形,冷斥一声:“不好!” 这一声划破夜空,惊的国主失了花容。 三藏法师祭出了法器,是一串金刚佛珠。 这是当年在四圣问禅心时,因得了黎山老母赏识而获得的一件机缘,今夜来此...法海未曾携带别的法器,只带了这一件儿,未尝不是警醒自己,莫要失了本心。 不过今夜一行,这佛珠始终缠在手腕上,倒也没有派上用场,却是在此时显灵。 大圣与悟净的八道灵体见妖魔现了形,更瞧见师父出手,早将她可能逃窜的路径纷纷封锁。 悟净剩下的一道灵体,跟在太师身边,今夜师父除妖...难免要惹出大动静来,若忽生变故之时,还得靠这位太师统筹宫中侍卫,以防生乱。 轰! 佛珠穿过窗户,嵌入宫墙之中。 这蝎子精的道行不浅,虽此前没有防备,但他瞧见了三藏法师出手,还是险险避开。 “妖孽,贫僧等你显形多时了!” “悟空,悟净——!” 叮叮当当! 外面已经传来了兵器相交之声,自然是大圣与悟净已经拦住了妖魔,此时正在交手。 “哼。”法海怒哼一声,正要越过女王,去追那妖魔时...见女王虽有惶恐,却依旧强自镇定,脚步稍顿了顿,伸手摄来佛珠,放在她手中,道:“此宝受过仙光,又经我佛荫,持它在手,那妖魔近不得你身。” 法海飞身而出,对着空中伸手一招,道一声:“来!” 守在御花园行宫之中的八戒,便瞧见师父的九环锡杖凭空飞射,正是女王寝宫的方向。 突逢惊变,女王虽有片刻失神,但很快就恢复镇定,此刻又有御弟哥哥佛宝护身,她也下意识就想跟出去...但又怕自己累赘,拖累了御弟哥哥降妖,便放缓了脚步,只是趴在门边儿,小心往外探头观瞧。 轰轰轰! 声音自半空传来。 女王抬头观瞧,见是御弟门下大弟子孙悟空,此刻正腾云驾雾,手持一根铁棒与那手持三股钢叉的琵琶女狠斗一处,双方似乎不分胜负。 而御弟此刻身在高空,矗立于月下,手持九环锡杖,身上袈裟随夜风舞动,金灿灿的佛光,却能将暗夜照亮,这哪里是什么夜间孤灯?分明如星辰般耀眼。 就似一尊大佛,挥手便能将这琵琶女镇压。 女王心间一震,“此等绝世人物,岂容吾这般凡俗轻易贪图...” 但她目光中钦慕之情、仰慕之色,却再也掩盖不住。 “叮叮叮冬冬冬当当当——!” 那女妖错身寻了个空档,将钢叉倒转化为琵琶,信手弹奏起了琵琶曲,只见她手中的琵琶绽放青紫色的妖光,竟叫大圣有了片刻炫目,险些踩空了云头。 “哈哈哈哈——”女妖见状放声大笑,又见大圣快要挣脱了她的魔音,连忙加急指法,将大圣摄在半空,叫他神魂颠倒...趁机向高空的法海讲明意图,“御弟哥哥,这女王不过凡俗女子,如何是御弟哥哥的良配,小女子愿与御弟哥哥结成夫妻,到时夺了这西梁女国的王位,御弟哥哥为国王,我为王后,几位高徒皆为大将军——” 她也是见三藏法师与大圣法力深厚、神通广大,因而见机改了话术。 本藏了半个身子在门内的女王,听了这般言语忍不住跨步而出,正想要怒斥她时,却听半空三藏法师早就开口:“大胆妖孽,不知天高地厚——,还在这胡言乱语!” “我收了你!” “袈裟!” 见袈裟噼天盖地,就连月光都被遮蔽时,四周又传来念佛之声,她运妖光于双目,见周围早有八道灵体结成一个封印阵势,将自己锁于这女王寝宫之中... 逃不了了。 “哼!” 蝎子精面色显出毒辣,冷哼一声:“和尚,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可不是那娇滴滴的女王...你还是从了我吧!” 刚刚挣脱了魔音的大圣,揉了揉还有些发涨的脑袋,面色有些怪异,俺老孙确实中了你的魔音暗算...可眼前局面,怎么这话听了,就跟你占了上风一样? 输人不输阵,否则先堕了自家气势,这蝎子精自持还有底牌压身,若是运用得当,连佛祖都要个闷亏,因此嚣张得很。 否则西牛贺洲群妖皆去积雷山聚义,她作为毒敌山妖王,却能视若无睹,以此可见一斑。 那袈裟落下时,她十分干脆的幻化了本相,并非如悟净此前言说只有拇指大小。 分明十丈长的躯体! 前段两只巨钳凶恶,尾巴那钓钩似的倒毒刺更是闪耀着青紫色的幽光,一看便知乃剧毒之物。 休—— 袈裟盖过来时,见这蝎子精毒尾破空,其上也不知蕴藏着何等妖力,竟将破了法海袈裟上的佛光,而后将袈裟直接刺穿,双钳望天一举,便瞧见它夹住了袈裟两端,只听见“刺啦——“一声,袈裟当场便被撕成了两段儿。 好妖怪! 法海见了这蝎子精的手段,却不惊反喜。 他这袈裟本就是凡俗之物,虽养了些佛光,却也寻常,还不如被红孩儿一把三昧真火烧了的那件儿,被撕碎了也不心疼。 倒是这蝎子精的修为神通,引的法海兴致高涨,降妖除魔才是他行世所求,何况是这般真正妖王? “当!” 一声震响,法海手中的九环锡杖与蝎子精顺势袭来的毒钩相撞。 好大的力道! 法海的身形在半空被荡出去了少许。 已经恢复过来的大圣举着棍子跃跃欲试,但...刚才因为自己失手,此刻已经暂时失去了除妖权,只能观看师父尽兴。 大圣想了想,见女王陛下瞩目于师父,眼中全是担忧之色,便跃至她的身边,稍护一护她。 “小长老,御弟他...” “我师父乃是得道高僧,非但佛法高深得菩萨赞许,一身法力更是高深莫测...若非师父甘愿只作人间一凡僧,恐灵山之上少不得我师父一尊果位。”大圣笑道:“陛下且放下担忧之心,静观师父除妖手段。” 明明是好话,可女王听了,却只觉着自己跟御弟哥哥之间的距离,宛若隔绝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第二百四十二章 娘娘三思! 蝎子精确实神通广大。 便是大圣此刻见了,也觉着颇为棘手,恐要祭出「大圣雷音」,才能将此妖降服。 可眼下所在毕竟是王宫重地,再加上这「大圣雷音」的传音入耳之法因此前搁置了些时日,并非深研,因此尚不完备...以防波及女王陛下与宫中凡人,大圣还是忍了一手。 看来...得把这门神通捡起来了,只是...怕要苦一苦八戒了。 师父的佛门神通,样样都是降妖除魔的绝活,这蝎子精以为扯破了师父的袈裟便万事大吉,未免也太小看师父了。 她若是以人身相斗,或许还能坚持些时辰,如今显出了本体,岂非正中师父下怀。 倒不是说师父会因为她人形美貌而手下留情,而是因为....她这般大的体型,根本躲不开师父的神通招法。 而师父的神通招法,势大力沉! 冬! 一声巨响。 师父的禅杖应咒而涨,虽不似自己的如意金箍棒能直上九万里,但此刻也有三丈长短,似庭柱般粗细。 重重砸下! 「吼——」 巨蝎仰天惨叫。 那巨蝎的一只前钳,应声而断,在地上弹射之后,却向女王这边儿砸过来,她下意识抬手遮掩... 幸好大圣在一旁护持,一棍子将巨钳挑翻落地,「陛下,这蝎子精是个极厉害的妖王,她的妖躯凝练得非常扎实,这一对儿钳子并她尾部的毒钩,更是经她妖力淬炼...」 大圣捅了捅这钳子,见妖气滚滚,又道:「若是国中有善炼器者,倒也能以此练就几柄神兵...当然了,此前先得受了佛法度厄,净化了妖气,不然凡人得之有害无益。」 女王憨视一眼,呆呆点头...她不知作何回应,这是她从未涉及过的领域。 难道这才是御弟哥哥的日常么? 正此时,她见高空中的三藏法师以巨大的九环锡杖,将那巨蝎转袭他身后的倒尾横架在半空,又听见他口中斥念咒言,浑身上下燃起炽热的焰光,似乎将整个夜空照亮,连忙推了推悟空,「小长老,御弟他怎么着火了?」 「陛下莫慌,这是我师父修行的佛门神通,乃受密宗大日如来真传,唤作大日佛焰,净化妖魔无往不利——」 轰——! 整个女王寝宫,似火海蔓延,火光冲天。 蝎子精无处可躲,十丈长的身躯,登时被佛焰覆盖。 凄厉的惨叫声,把整个西梁女国城池中的百姓尽皆惊醒,纷纷起身上街观望,听得声音自王宫中传出,更见宫中起火,自是又是一番骚乱。 幸好悟净早通知了太师,告知了其中关窍,虽引发了少许风波,但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三藏法师独斗蝎子精的风采,深深的映在了女王的心里,虽然这注定是一段一厢情愿的感情,但却也并不妨碍她将此段情意刻在心底。 女王注视高空。 正如大圣所言,此刻佛焰熊熊的三藏法师,那里是夜间孤灯,也绝非夜空星辰,分明是一轮红红大日,难道不正是渡化妖邪的人间真佛? 哦。 他是不愿成佛的,他是凡间圣僧。 女王眼中的情丝渐渐收敛,面上的痴情之相,似乎随着此刻被佛焰净化的蝎子精,一同逝去。 女王的视线除了挂在御弟哥哥身上,其实总也会去注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琵琶女,在她的神魂被佛焰净化时,她从对方的神情中看到了后悔与不甘。 蝎子精被超度,法海收了神通落地,唤一声:「悟净。」 周边的八道灵体之中,有一 道显出了身形,漂浮在师父身侧,道:「师父,什么吩咐?」 「此巨蝎乃是妖王之躯,虽然罪孽被焚烧,神魂也被超度,但一身的妖气并未消散...你将此残躯搬出寝宫,借个空地结成阵法,以便净化妖气。」 「是。」 悟净留在太师身边的灵体同时拱手道:「太师,我师父已经超度了妖魔,但那妖魔十丈长的躯体还留在女王寝宫,且妖气凝聚未散,需借个空地以佛法净化。」 太师立马下令统筹,并且将圣僧除妖之事公布出去,平息事态。 「可惜了。」 法海等悟净将妖驱搬出去之后,法海颇有些意犹未尽之叹。 大圣与女王皆好奇看过来,还得大圣...听他直接询问:「师父似乎未曾尽兴?」 「此妖或许有些依仗。」法海微微摇头,道:「只是致死未能施展出来,因为有些好奇...也怪她是个孤身妖王,不知为师手段,因而胆敢托大变化本体...我一来不愿意错失良机,二来也恐留手之下横生波折,便趁势将其降服。」 「另有一点...此妖还受过些佛韵,却不知是哪位真佛门下...不然等上了西天,也好去拜访一二。」 悟空:... 师父,你就是可惜她没说出后台吧! 大圣想了想,道:「师父,有没有可能她只是阴差阳错偷听了些佛经?若她当真有此跟脚,岂会无人来救?」 「但愿如此吧。」 大圣心有所感,忽与悟净留下的一道灵体对视一眼,齐齐心说:只怕是不敢来救。 女王见他们师徒言语之间,动辄妖王、菩萨、真佛与灵山,自己一句话也插不上嘴,失落之际或也有所庆幸。 佛曰:求不得。 或许得不到的,才是最好。 借着夜风,女王心中有了思量:我爱御弟,何须强求御弟亦有同心,只多看他两眼...便已知足。 何况寡人一国之君,注定孤家寡人,男女私情本也与我无缘吧。 ...... 不远处。 哪吒伸手将王母娘娘拉住,道:「娘娘三思!」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哪吒,这一次急流勇退,伸手拽着王母娘娘的袖子,孝天犬不敢拽王母娘娘,他在后面拽着哪吒。 他们一行人在人间寻找玉帝依旧没有丝毫收获,孝天犬顺着气味搜寻,一路寻到了宝象国、乌鸡国...最终见车迟国,终于是寻到了些踪迹。 却说这车迟国的国运也是飘忽不定,先是三位自称「截教传人」的国师要去云游东海,后又拜得一位相国与一位大将军,可两位大贤却只在任一年,便纷纷挂印而去...如今国主日夜操劳,亲理国政...再不复往日清闲。 在车迟国为相的便是子舆先生,他是来人间传授学问,并非是当官来的,将车迟国政务理清之后,便挂印而去。 为将的,便是张任。 也是被孝天犬最终锁定玉帝气息的所在,可惜自子舆先生辞任之后,他也一同弃官而走,至此...以孝天犬的追踪术在人间便再也寻不到陛下的气息。 寻找玉帝三人组本应就此散伙儿,可恰逢纣王下凡,金兜山显了天劫....便又一同藏着金兜山不远处看了个热闹,哪吒见了三藏法师、大圣以及二哥等人鏖战天劫的景象,本也想要上去凑个热闹。 可惜被王母娘娘一把按住,说他的莲花之身虽然神妙,但是夺了天功而续命,因此受不得天劫。 在金兜山,王母娘娘见了三藏法师强行自天劫之下,送纣王子受入了轮回...便要暗中跟来女儿国,说是瞧瞧这位在三 界引动了这般风波的大德高僧,是否能安然过了这女儿国.... 便一直窥视至今—— 结果...这会儿她要返回天庭去,唤龙吉公主给三藏法师与西梁国主牵一根红线? 只因她不信三藏法师没动情,是他极为克制,旁人根本看不出来...却躲不过她的眼睛! 还说:「本宫就是想要瞧瞧,对动了情欲的和尚,灵山是怎么个处置之法。」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可此刻却为何...这般心痛? 便是小哪吒这般喜爱凑热闹的,此刻听到了王母娘娘的话,也是心生退意。 娘娘啊,咱们此番下凡来是寻陛下的,陛下还没寻到,就没必要再招惹三藏法师了吧...再说了,你管人家动没动凡心情欲呢? 便是动了又有何妨? 人家一来不是天庭的神仙,不受你天规束缚; 二来,且不说灵山对此事是这样一个章程...就算是人家动了凡心,要还俗娶妻,灵山还能强留人家? 便是能强留...谁愿意来留他? 怕是那些灵山的菩萨与诸佛,巴不得三藏法师还俗而去... 就看如今这等场面,人家两个当事人都把这事儿放下不提了,咱们就是个看热闹的,您又何必这般认真呢? 哪吒心中千言万语,但出口只有一句:“娘娘三思。” 主要是他也不能确定这是否是王母娘娘因未曾寻到陛下,而在借机生事。 “算了。”王母娘娘摆摆手,道:“强牵红线的事儿,便是本宫发话,龙吉也不会同意。” “呼——” 哪吒与孝天犬一同舒缓了一口气。 这就对了,何必要去招惹他呢? 难道叫他也闹一回天庭? 到时候要我帮谁? “但是!”王母娘娘以目光震慑哪吒,“你说他可动了情欲?” 哪吒眨眨眼:“娘娘,臣还是个孩子。” “呵,几千岁的孩子?” 哪吒忽然好奇问道:“娘娘,这人间为何还有西梁女国这等全是女子的国度?” “唉——”王母娘娘忽长叹了一声:“万物有缺,极盛则衰。日中则移,月满则亏。天道有缺,无暇必毁...正如这位三藏法师,他是何等惊艳才绝,不也尚有杀生之举。” “便如菩萨慈悲,却也总叫恶人脱难?” “天庭神仙,为何要断情禁欲?” 哪吒听了娘娘这般言语,稍有些不耐烦,道:“这话臣听不来,跟女儿国有什么关系?娘娘不如跟三藏法师探讨一二...” 王母娘娘笑一声:“三藏法师一身佛煞之气,又逢桃花情关...等他取经之后,再邀请他们师徒上天论道吧。” “咱们也该回去了。”王母指了指天上,道:“陛下已经还朝,你二哥也要执掌真君神殿...当去贺一贺...” 说话间,王母娘娘已经起了云,托着哪吒与孝天犬,一同返回了天庭。 云间,王母娘娘不由想起了自己当日提议由二郎神出任司法天神时,陛下的模样。 ...... 法海稍有感应,抬眼看去却并没有什么发现什么异常。 “陛下。”法海回身向着女王敬一佛礼,道:“妖魔已除,无碍矣。” 女王此刻定了心,心中虽有哀情,但面上几如寻常,她也向着三藏法师一礼:“多谢御弟出手降妖,不然吾命甚危。” “夜已深了,贫僧不便多留,陛下还请宽心安歇吧。” 女王也不提此前言说的‘今夜要将御弟哥哥留下讲讲话’的事儿,只是点头应道:“御弟也要回去早些歇息,明日寡人还要请御弟开坛做法,诵经祈福。” “阿弥陀佛。” 法海同悟空告辞之后,便自往御花园行宫回返,悟净的灵体得了师父吩咐,先一步飘了回去。 女王并未目送御弟哥哥走远,只等他出了寝宫大门,她便急匆匆的返回寝室,将门窗闭上,一头趴在床内的被枕之上,身形渐颤,泣泪无声。 千般道理她在心中自语了许久,此前明明也说服了自身,可此刻却为何...这般心痛? 刚走出寝宫大门不远的法海,脚步稍作停顿。 悟空也跟着停了一下,下意识问了一句:“师父?” “走吧。” 法海脚步一如他入西梁女国时,依旧坚定。 “还未曾传授过你们开坛祈福之法,明日可要瞧仔细了。”法海顿了顿,又道:“记得将小白龙也唤来。” “是。” 悟空见师父并无大碍,便也放下心来。 “悟空。” “师父。” “明晨劳你去一趟南海,拜见菩萨时,问一问这西梁女国的由来,再请教可有化解之法...” “是。”大圣也连忙应下。 ...... 金乌刚出海。 大圣已经入了南海珞珈山,见了一只母孔雀,正被一只苍狼追着满山跑...羽毛落了一地。 凌虚子? 大圣瞧了狼儿一眼,不正是当年在自己“索命梵音”之下,逃过一劫的苍狼精凌虚子么? 如今怎么这般撒欢? 这孔雀又是菩萨从何处寻来的?着实不凡。 大圣正要呼唤菩萨时,又见了一只公雀自紫竹林中飞出,与母雀汇合一处,双斗凌虚子,这才渐渐稳住了局势。 说起来,菩萨似乎颇为喜爱养些灵宠,便是此前在通天河为祸的鲤鱼精,也是菩萨莲花池里养的。 她身边善财龙女,也是真龙得道,神通不凡。听闻菩萨的坐骑也来历不凡,如今又添了两只孔雀... 哦...怪不得总觉着木吒在南海格格不入,原来是应在此处。 正想着,便瞧见了木吒背着一根镔铁棍出山而来,神情还是那般木讷,道:“大圣,菩萨叫我来迎你。” “哦~多谢,多谢!” 大圣连忙拱手道谢。 “这两只孔雀是菩萨新收两个弟子,一个做守山神女,一个做善财童子...至于这凌虚子...”木吒本无什么表情的面目,似出现了几分咬牙切齿之相,一闪而逝。 因他走在前面,大圣也未曾见到。 “至于这凌虚子,菩萨本想要把它当新坐骑来养,但它的性子实在是太不稳便,毫无佛门稳重...因此,便只当是个顽宠。”后出来的龙女接过木吒话笑道:“听闻它此前还是个有道行的,是听了大圣诵念的经文才变成了这副模样...大圣,你给他念的是什么经啊?” 大圣神情一顿,心说:不妙,吾诵念经文之事,难道已经传扬出去了么? “悟空——” 林中传来菩萨的呼唤之声,暂时为大圣解围。 “菩萨叫我,菩萨叫我——” 大圣嘻哈两句,让过了龙女,便入了林中,在一处瀑布边儿上见了正在白莲之上打坐的菩萨。 “弟子孙悟空,拜见菩萨。”悟空双手合十,做了个正经佛礼,然后便复归了猴样。 “一大早便来我这里,莫非是你师父遇上了什么难处?”菩萨话是这样说,但心里却在想:算算路程,他们师徒此刻正在女儿国,要说劫难到也有两遭。 可在菩萨看来,这两遭劫难都不算是难事...若是未曾觉醒真灵的唐三藏,或许难渡情关,可这情关却拦不住金蝉子,更别说是那蝎子精了。 也正是如此,菩萨心中才起了疑,适才掐算,也未见什么天机,故而有些好奇。 “菩萨,是师父遣俺老孙来向菩萨请教些事情。” “哦?什么事?” “我师父路过女儿国,见国中皆是女儿,不见男子。似乎有违天地阴阳,人伦繁衍之大道....因而遣弟子来请教菩萨,可知这女儿国异状来历,可有什么化解之法?” 菩萨:..。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人间事常难遂人愿,明月又有几回圆 悟空啊—— 你们师徒是不是...以为真以为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这话在菩萨的心里一闪而过,但她毕竟身份在这里,并没有说出口。 “据说自天地诞生以来,西梁女国地界便是如此,只是那时被妖魔盘踞,更无人在意此地异象。而后人族出世,自人间繁衍,一部流入西牛贺洲,在此地立国...才见了端倪。” 菩萨无奈摇头,道:“若硬要说个缘由,只能说此地并非善福之地,本也不是个人类居所...只是西梁女国的先祖阴差阳错在此定居,因此才有了这一国传承。” “这子母河与落胎泉是...” 菩萨轻叹一声,道:“自开天辟地便有,乃是环绕西梁女国的水脉与灵泉,否则如何能有这一国传承?” 大圣闻言心中一沉:“这般说来...便是没了化解之法?” “西梁女国阴气甚重,寻常男子久居则衰...而西梁女国的女子,也因生于此间孤阴之地,若是擅出国界,更于自身无益,反遭外部阳气侵袭...”对此便是菩萨也没有什么办法,她见悟空愁眉不展,道:“你师父可是想要化解西梁女国的孤阴之困?” “正是。” 菩萨沉吟许久,缓缓开口:“便是贫僧对此也无能为力。” 大圣眼见失落,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返回西梁女国向师父禀明这件事... “悟空。”菩萨见大圣心不在焉,当即一声佛吟:“须知人有力穷时,吾等皆是俗世众生,比凡人不过多些法力修为,并非无所不能之辈...女儿国之事,贫僧这里没有法子,不见得别处没有神通;现在一筹莫展,并非日后也束手无措...吾等修行,不也正是为了做以往不敢做之事,行以往不能行之举?” 菩萨之言,正如醍醐灌顶,大圣眼神复归清明,向着菩萨重重一拜,道:“菩萨,弟子受教了!” 大圣又顿了顿,问了一句:“弟子回去,便这般回复师父?” “你这泼猴,还想教你师父么?”菩萨笑道:“你便跟你师父说贫僧无能就是。” 大圣连连拱手道:“弟子不敢。” “去吧。” “弟子告辞了。” 大圣走后,木吒与龙女来到菩萨身边,龙女好奇问道:“菩萨,西梁女国之事,当真这般棘手?连菩萨都没法子?” “西梁女国不是人祸,更非天灾...此乃地脉水土之显化,天地生万物,适者存之。好似水中鳞甲,地上走兽,天空飞禽...似乎包揽三界生灵,可水中有人鱼与交人,暗穴之中有蝙蝠之类...因而人间也有西梁女国这等异地。” 菩萨念一声:“贫僧若强渡之,也并非不能,只将这一国化为我掌中佛国,把她们一国臣民渡为佛门信女,可...这对她们来说可算得解脱?” 龙女与木吒陷入沉思,连菩萨都觉着为难的事情,他们两个只是听听都觉着头疼。 菩萨心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缓缓看向西方...因她身化万千在人间行善,便是如她这般大神通者,也有些神魂不振,此刻又听了悟空这一番话,叫她心神疲惫...稍看了几眼,见三藏一如既往,便收回了目光闭目养神。 大圣一个跟头翻回女儿国,见师父正在指挥沙师弟摆设法坛,稍缓了一步,等师父向自己看过来的时候,大圣才跃步上前,道一声:“师父。” “可有什么收获。” “菩萨说自开天辟地以来,这西梁女国的地界便是如此,菩萨对此地异样也无能为力。” “果然如此。”法海对此并不意外,因他也瞧出了此地的不同寻常之处,只是怕自己修为不够错漏了细节,因而叫悟空跑个腿,向菩萨请教一二作为印证,做到心中有数。 “菩萨还说了什么。” 大圣并没有犹豫,将他跟菩萨的对话一五一十告知了师父。 说完之后,法海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并向着南海方向行了一礼。 此刻法海对西梁女国之疾虽无化解之法,但他心中所想与菩萨所言不谋而合,此刻不行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办法,况且大道无边,他这点微末道行也就只在降妖除魔上略有建树...至于渡化众生,还需上下求索。 这也正是修行的另一重意义。 开坛祈福。 为西梁女国做一场祈福法事,是法海目前力所能及之事。 法事结束之后,女王在御花园宴请三藏法师与他的四位弟子...在见到了始终未露面的小白龙后,女王与太师也明白了为什么三藏法师会叫这位弟子在城外等候。 相对于冷峻而“不近人情”的三藏法师,这位英俊潇洒的俗家弟子,似乎更叫西梁女国的臣民痴迷....重点在“俗家”,他并未剃度出家...可已经到了辞行的时候,别说小白龙早不近女色,便他有心也来不及了。 宴席之上。 众人皆能瞧出女王憔悴之色,只是众人不知缘由,也不敢多问。 如太师这般知情的,自然知道是女王动情无果,可她也不能去怪三藏法师无情,只能心中感叹叫自家陛下遇上了这一遭注定无缘的相思。 而不知情的,只道是昨夜王宫遇袭,陛下被妖魔惊了,故而神情不振。 匆匆宴罢。 法海携四个弟子向女王陛下辞行。 女王取来了通关文牒,走到御弟哥哥面前,道:“寡人自作主张,将御弟几位高徒的名讳,也添在了副页之中...事先未曾告知御弟,还望勿怪。” 法海闻言向女王行礼道谢:“陛下缜密,却是贫僧疏忽,似他们这等精怪,跟着贫僧四海漂泊,今逢陛下贵手,取经之后归于大唐,也能落得人间僧籍,也算是一桩机缘...” 几个弟子听了,连忙向女王道谢。 大圣是石猴,被敕封了齐天大圣,原本是有仙籍的,但后来大闹天宫之后,就被削了。 小白龙也是西海水神籍,但被压在鹰愁涧之时,便如西海三公主一样,同样是在名义上被逐出家门。 八戒与悟净更别说了... 如今跟着师父西行,若是去了灵山能得个正果,或许能在灵山落个僧籍? 但师父...他是不成佛的,师父如此,他们这些当弟子,自当效彷。 这事儿说大不大,可说小...也算是件正事。 女王将法海一行送出了宫。 法海劝陛下留步,女王不允,复将他们师徒一路送出了城。 出了王城,法海止住了脚步,对女王说道:“陛下,就送到这里吧。” 女王看看王城之外,只觉天高海阔,回头与御弟哥哥对视一处,眼中虽有留恋之意,但还是开口道:“寡人便送御弟到此了,祝御弟西行顺旅。” 法海点头示意,而后转身向西,道一声:“徒弟们,启程。” 走出十数步之后,忽听后方女王唤了一声:“御弟哥哥!” 法海停下脚步,手持九环锡杖回身笑道:“陛下,人间事常难遂人愿,明月又有几回圆...贫僧告辞了。” 说罢,法海向西而行,身后有四位弟子相随。 太师远瞧三藏法师背影,心中忽起了一个念头:似女王这般柔情万种,都不动摇他心之坚决,三藏法师真乃圣僧矣! 这一次,女王上了城墙,目送御弟哥哥一路向西,自高处远望,一直等到瞧不见他的身形,这才开口道:“回宫吧。” 太师护着女王一路回了寝宫,见女王心思不振,知道情丝最难解,正想要出言宽慰她几句时,忽瞧见了她手腕上的一串佛珠...好奇问了一声:“陛下,这佛珠....” 女王愣了愣:“什么佛珠?” “您腕上的...” 女王顺着太师手指方向往自己手腕上一看,惊叫一声:“呀!” 又见太师疑惑目光,连忙道:“这是昨夜御弟哥哥降妖时借给我的护身之宝,夜里他回行宫时,我一时忘记还给他,他也未曾讨要...本想今日寻个空挡物归原主,可那时离别心绪涌上头...我脑中一片空荡荡,忘了干净...这可如何是好?” 太师:..... 我有点儿不信你的鬼话。 入夜。 踏上了西行路的师徒找了个荒庙落脚歇息。 大圣总觉着今日的师父看起来有什么地方怪怪的,究竟怪在什么地方,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见另一边儿得了全新锅具的八戒,正要大展身手,大圣凑到了沙师弟身边儿,小声问道:“沙师弟...你有没有觉着师父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悟净瞧了瞧,道:“许是换了袈裟吧。” 八戒听了,一边儿在临时灶台上操作,一边儿笑道:“猴哥你今天早上走得早,却错过一件儿趣事。” “什么事?”大圣来了兴致。 “昨日师父的袈裟不是被那蝎子精撕碎了么,女王陛下连夜给师父缝好了...早上亲自送来的,可惜师父叫沙师弟压了箱底,说什么也不穿...” 大圣眼珠子一转,笑道:“这女王陛下当真是个多情人。” “大师兄休要胡言!”悟净开口为女王辩驳:“女王甚是专情,她眼中只有师父一人...连小白龙都未曾多看几眼。” 小白龙:喂喂喂,三位师兄,你们收敛些啊,师父还在啊! “你们这些个孽徒,愈发大胆了。”法海一旁故作威严,“今夜悟空要做诵经课业,尔等皆为旁听。” 小白龙:无妄之灾,无妄之灾! 第二百四十五章 如来佛祖:不,你们不一样 灵台无物谓之清,寂寂全无一念生。 自出了女儿国,几个弟子虽然嘴里不说,但看向师父的神情总也是有些担忧。 宁愿冒着被师父责罚的风险,也要在师父身边拨撩几句。 用八戒的话来说就是:“那女王陛下谁见了不喜爱?师父越是洒脱如常,这事儿便越不对劲儿...我认为师父他老人家动情了,但他藏得好,一般人看不出来。” 大圣听了这话觉着有些道理,便大着胆子试探了师父几次,但总是铩羽而归,什么都没有试探出来不说,反叫师兄弟几个一起听他念经... “你们几个够了。” 他们几个的算盘怎能躲过法海的法眼? 只是他也要借此复整心境,因而便由着他们性子,一同陪着玩闹了些时日...没想就此一发不可收拾,几乎蹬鼻子上脸,今日要重振师纲。 “为师新悟了几式神通,你们既有闲心,便来试试法吧。” 大约两三个时辰之后,四个弟子躺在地上哀嚎不断。 法海盘坐在地上,双手合十,沉声道:“所谓割断尘缘离色相,推干金海悟禅心...尔等可知什么是色欲?什么是情爱?” 师徒几个听了师父说话,连忙自地上爬起来,纷纷盘坐身前,齐道一声:“愿听师父教诲。” “如八戒那般,见了女色便心生躁动的,便是色欲,至于情爱...则要广博的多,并非区区字面之意那般肤浅。” 几个弟子若有所思,悟空当先开口:“师父口中之情爱,似乎并不限于男女之情。” “本也不该限于男女之情。” 悟空了然,接着说道:“正如师父与吾等间的师徒之情。” 八戒指了指大师兄,道:“我与大师兄之间亦有情,乃兄弟之情。” 众人开始一一举例,如什么父子之情、家庭亲情、君臣之情等等—— 见他们各有言语,且皆有所得,法海暗暗点头。 片刻之后,八戒说秃噜了嘴:“师父,您跟那女儿国主是什么情?” 唰—— 场面顿时一片寂静,八戒忽觉寒毛乍起,几个师兄弟此刻完全不讲兄弟情义,纷纷拉开距离,将他弃之不顾。 正当大圣三人认为师父要生怒的时候,却见盘坐在对面的师父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些时日...你们为了问这一句,憋得可难受?” 几个弟子纷纷低头,心中有些发虚。 “许是一段让为师承蒙错爱的女儿情吧。” 悟空大胆抬头,观瞧师父双目依旧明亮,但并非无情无欲之神态时,忽然想到了当日师父入女儿国王城时所言—— “为师本就身在红尘。” “师父是怕自己走不出去?” “我是怕自己走出去。” 有那么一瞬间,大圣心中起了个念头:师父若不是和尚就好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 灵山。 如来看着坐下莲台之中源源不断冒出来的黑气,心说:“不愧是魔界大圣,好强横的修为。” “如来。”那黑青在如来的面前凝聚成了一个穿着黑袍且披着长发的僧人,“你拦不住我的。” “眼下还拦得住。”如来佛祖。 “最多拦我两三百年,转眼而逝。” 如来想了想,道:“我那弟子修行三十年便有如今这般修为,三百年后我二人联手,自能将你永久封印。” “呵呵呵呵。”那黑衣僧人笑出了声:“何需等他?灵山诸多佛陀,将他们唤来,也能将贫僧封印。” 如来沉默不语。 “看看。”黑衣僧人冷笑了一声:“连你也信不过他们,你这灵山之主当得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让给贫僧来坐...我若为佛祖,便封你为未来佛。” “大僧言重了。”如来佛祖现在还能稳坐于莲台之上,面对这位上古大僧款款而谈,“大僧若能以善念回归,吾便将此位让出,又有何不可...” 若论佛法修为,这位上古大僧当是三界绝顶,便是如来佛祖也钦佩不已。 “如来,我其实对你那位弟子更感兴趣,此子更类我......只可惜你能容得下他,当年的佛祖却容不下我。” 说完这一句,这位魔界大圣便自行收敛了魔气。 如来五心向天,缓缓开口道:“不,你们不一样。” ...... 天庭。 杨戬正式接掌了司法天神之位,此刻在凌霄宝殿之中,位列众神仙之首。 “恭喜真君。” 或是真情,或是假意,在场的众神仙皆向杨戬恭贺。 杨戬的神情依旧冷傲,似有一股不近人情之相,此刻面对众人恭贺,他的语气生硬:“还请诸位日后格尽职守,莫要犯了天规,否则杨戬法不容情。” 场面顿时肃静。 哪吒拉了拉二哥的神袍,小声道:“二哥,官儿不是这样当的。” 杨戬低头而视,眉心处的天眼隐隐生辉,把个小哪吒吓了一跳,登时不敢言语。 众神仙见他连哪吒的面子也不给,心中暗自腹诽:你们甥舅之间有矛盾,别拿我们撒气啊...得,把这个真煞星招上天来当司法天神,以后可没有好日子过喽。 尤其是以往商纣阵营的正神们,一个个暗暗叫苦。 以往他们都是懒散惯了的。 上首的玉帝见诸位仙家一个个都摆正心态,瞥了一眼天奴。 天奴上前一步,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片刻之后,见无人应答,玉帝一甩衣袍,道:“退朝,二郎神留下。” 众人正要拱拱手谢礼退朝时,却见杨二郎一甩衣袍,直接跨步出殿而去,“真君神殿堆积了一千多年的桉子,有事等我判完桉再说吧。” 虽然于舅舅已经和好,但这事儿是秘密,外人皆不知...还得演一演。 众神仙,连带着玉帝边儿上的王母...尽皆一片复杂神情,便是连玉帝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不愧是二郎神。 “哼!” 玉帝也愤而起身,同样一甩衣袍,怒斥一声:“退朝。” 踏步而去。 小哪吒扭身就要往真君神殿追去,李靖拉了他一把,道:“你要去做什么?” “一千多年的冤假错桉...我去看看热闹。” 李靖见状,知道自己管不住他,嘱咐了一句:“注意分寸,不要添乱。” 瑶池。 “陛下,您这是给自己请上来一位大爷?”王母娘娘似笑非笑。 玉帝身形慵懒,道:“呵...新官上任,况且杨戬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由着他去吧。得罪人的事都是他来干...也叫他泄泄火气也无妨。” 王母娘娘见玉帝敷衍,笑问了一句:“陛下在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有一位相交道友?” “有啊。”玉帝点点头,毫不隐瞒,“他乃三界少有的有道高士,精通儒释道三家,不过一向以道家示人...唤作须菩提。” 王母娘娘又问了一句:“我怎么不知道陛下还有这样一位道友?” 玉帝笑道:“娘娘还想知道些什么?” “我想知道他去哪儿了。” “朕也想知道。” ...... 法海与四个弟子一路西行,走过了春日,又到了朱明入夏的时节,正是熏风时送野兰香,濯雨才晴新竹凉。 师徒们行赏端阳之景,虚度中天之节,忽又见一座高山阻路,早有小白龙入山打探。 八戒见了山,连忙叫道:“师父,猴哥...自出了女儿国,这一路上好无趣味,眼前这等高山险阻,必有大妖!” 悟空观瞧了云气,道:“猜错了,猜错了,此山虽恶,却无妖怪盘踞,想来是被我那结义哥哥给唤走了。” 果不其然,小白龙此刻已经回来了,道:“师父,山中只有一伙强盗,占了此山劫路取财...弟子未曾惊动他们,可要把他们打发了?” “悟空。”法海看向了悟空。 大圣一拱手,道:“师父,弟子明白,这就打断他们的腿,扭送官府衙门。” 几个师弟听了齐笑出声,大师兄跟他们讲过当年他与师父初遇的景象,正是遇上了一伙强盗,那时候大师兄出手没个轻重,便拿他们练手...最后把一伙儿强盗的腿全都打折了。 而后是一个唤作老六的强盗,因被强裹了为盗匪,尚且未曾作恶,被师父以佛法感化,推着他们去了官府自首... “三个月未曾见过人了,一同去瞧瞧吧。” 见师父说话,众人便齐齐入山,八戒生怕自己这幅长鼻子大耳朵的模样,将强盗吓跑,因而还专门施展了变化,大圣也有样学样... 一个肥硕健壮,一个矮小精干,就好似一对儿胖瘦头陀。 五人进山,缓行良久,过了山头,下西坡,乃是一段平阳之地...众人说说笑笑,言语间都是些日常趣事。 duang! 忽听得一棒锣声,路两边闪出三十多人,一个个枪刀棍棒,拦住路口道:“和尚!那里走!” 哎呀! 走在前面的胖头陀起了顽性,似被吓得一个屁墩儿摔在了地上,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连连告饶:“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往日只见师父施饵,如今也叫老猪我下个钩~ 一旁的大圣与八戒一对眼,便知他心中所想,本要出手将这些强盗拿了,便也缓了一手。 小白龙眼珠子一转,提着长枪上来,将众人护在身后,对着一众强盗厉声道:“你们不要过来!” “哈哈哈,那里来的小白脸儿!”一个大汉指着小白龙就是一顿嬉笑,“快把盘缠拿出来,就放你们一马,我等只劫财,不害命。” 第二百四十六章 弯不下腰 小白龙得了大师兄的眼色,口中只说:“没钱,没钱...我等行脚僧人吃用全凭化缘...” “没钱?”那强盗头子身边的络腮胡子当即就变了脸色,冷笑:“他们是和尚,可你却是个俊秀公子哥...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交出来,再把你们的衣服扒光,就放你们过山。” “啊——”大圣变成的瘦头陀听这话,连连拱手:“且慢动手,且慢动手...” “你这小和尚有何话说?”强盗头子伸手去抓大圣的后脖颈,或许因为大圣是个滑头,因而他抓了几把都没能奏效,一股暴脾气便又涌了上来,冷声道:“找死!” 话音落下,便举着刀来吓唬。 坐在地上的八戒见没人搭理自己,便悄悄伸出退来一抻,那强盗头子只管以刀去斩大圣,如何能瞧见八戒使坏? “哎幼一声...他便跪在了地上。” 大圣正巧回身,连忙道:“勿须多礼,勿须多礼...强盗哪儿有跪下求财的,这岂非成了跪着要饭的乞丐?” “哇呀呀呀——!” 大圣是什么口舌? 一句话便能叫他们动真火。 也就是跟着师父一路西行始终跟在左右,少有放肆撒欢的时候。 如今师父身在红尘,要行炼心之举,对他们的约束也稍稍放松了些...现在又正好遇见了一群盗匪,大圣忍不住开始卖弄。 法海将几个弟子的行为一一看在眼中,除了悟净本本分分对此事并没有什么参与感之外,剩下三个弟子...就好似放开了紧箍他们本性的枷锁,难得耍个乐子。 虽看起来失了体统,但也很有限。 大圣与八戒的行为显然惹怒了这些强盗,那络腮胡子当即挥刀起来,道:“弟兄们,把他们全都杀了。” 这群盗匪显然是杀人不眨眼的。 便是此前说了,交出金银便放他们路过...可现如今头领吃了这般大的一个闷亏,他们这等本就是草管人命的盗匪,岂能善罢甘休? 那强盗头子似有话要说,但见络腮胡子已经抽出刀来,便知道此事不能善了。 “八戒,干活了——” 大圣一声吆喝,八戒当即当即变化了本相,露出一副猪妖模样,龇牙咧嘴...便是不凶只丑,这触不及防之下,还是叫这些山匪吓得屁滚尿流。 那强盗头子最是见机,见八戒钉耙兜头打来,直接施展了个个五体投地的法门,他早丢了兵刃,只把一张凶恶面庞埋在土里,双手高举过后脑,口中呢喃不清,但也能隐约分辨:“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嘿嘿!”八戒嘿了两声,举着钉耙在他屁股上推了两下,笑道:“谁是大王,哪个是大王?平白污人清白...” 八戒瞧瞧了大师兄与小师弟早就将三十余盗匪一个不剩全都擒住,便仔细盘问这土匪:“我且问你,在此打家劫舍多长时间了?” “一年有余...一年有余...” “劫了多少金银?”八戒又问了一句。 “劫多少花多少...没有余钱。”强盗头子连忙回话。 八戒皱了皱眉,他不相信,作势就打...可那土匪脸埋在地上看不见...八戒钉耙生风,险些将他脑袋开瓢,这才堪堪停在后脑勺...强盗头子不知所谓,只觉着脑后冰凉。 强盗头子看不见,但他的小弟们可瞧得真切,好悬这位妖大王及时收了手,不然岂非是一地脑浆? 有些胆小的早就双目一翻昏死了过去,八戒也不理会。 八戒想了想,喊了一声:“转过身来。” 他没有师父与大师兄的本事,一念经便叫这些人老老实实把罪过全都交代,眼下师父与猴哥作势都不插手,八戒也只好用些盘外招。 只是那强盗头子只是一个劲儿的告饶:“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你——”八戒见状不跟他纠缠,指了指一旁跪着的一个瑟瑟发抖的发抖的络腮胡子,刚才就他跳得最欢,“过来,趴在这儿..跟他一样。” 】 那络腮胡子劫匪双股颤颤,也不说动弹...大圣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便照摸照样的与强盗头子趴在一处... 有个年轻些的土匪下意识叫了一句:“二当家!” 也不知是担心他,还是嫌他死的不够快。 八戒眼前一亮,一股法力按在他背部,不让他摆动,权当是给了上了枷锁:“我数一二三,你若不交待,这次可不见得能留手——” “一!” “招了——招了——!小的全招,全招!”这二当家受不得恐吓,还溺了一地,“抢来的财宝都藏在我家中...都藏在我家中!” 这话一出,大部分强盗都是一愣,连带强盗头子也忍不住去看二当家... “哼。”八戒冷哼了一声,又问:“劫财时,可曾杀人?” 地上的强盗头子急忙道:“没杀,没杀!” 二当家却在地上道:“杀了,杀了——” 嗯? 不止是师徒五个,这下子算是炸了强盗窝,强盗头子更是急忙辩解道:“爷爷...爷爷...准是他说了胡话,我等原本也是穷苦出身,因世道不稳,仗着有些力气才在此处打家劫舍...大王...你看我们一众,只有我与他有两柄利刃...别的弟兄皆是棍棒锄耙...有些没有趁手家伙的,就顺手在路边取来山石与枯枝....” 这强盗头子大胆抬头,正见八戒在观瞧被拱卫在正中间的一位穿着红色袈裟的僧人,心中有了个大胆想法,他不向八戒叩首,而转身朝着这位高僧磕头:“圣僧...圣僧...圣僧慈悲,饶命啊...小人不敢撒谎,自得了这柄刀了从未见人血...圣僧明察...” 八戒愣了愣,挠挠头,道:“师父,这桉子弟子审不了了...” “你分明是嫌烦偷懒。”法海笑骂了一句。 八戒讪讪一笑,也没有反驳...他心说:风头也不能叫自己一个人出尽了。 一众强盗见了状,纷纷学着大当家,向这位不知名的大德高僧参拜求饶,祈求高僧降下慈悲,饶了他们的小命。 只有二当家于少数七八个盗匪,想要一同跪下求饶,却始终弯不下去腰。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唤来了悟净,道:“悟净,你帮着八戒把他们所犯人间之罪,审理清楚了。” “是。” 八戒见躲不开,便跟沙师弟一同上前接下了这差使。 ps:兄弟们,咳嗽了一天,头昏脑涨的...怕是中招了,诸位一定要注意安全啊...晚上应该能码出一章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你又听到了什么? 审问的过程,还是颇为顺利的。 只是八戒隐隐有些失落。 不知不觉间,沙师弟也掌握了以佛法度化恶人的本领。 小白龙是俗家弟子,醉心于枪道就不提了。 虽然师父没有明说,但八戒感觉到了师父对于意图...大师兄与沙师弟之天赋,乃是三界翘楚...自己纵然得了天蓬元帅的传承,又经逢黎山老母指点,可自身天赋比几位师兄弟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偶然见了师兄弟们的广大神通,八戒心中也有羡慕之情...但他自认遵循师父教导,所谓人行于世,四大皆空,争强好胜乃是误入歧途...得过且过,有一天乐一天才是人间活法。 嗯... 以往八戒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架不住几位师兄弟卷得厉害,他也并没有偷奸耍滑...反而将自己分内之事做得尽职尽责。 师父见了也不恼,也不劝,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 这一路走来,八戒也算是怡然自得,可偏偏今日...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 看着手中的一桩桩罪状—— 有些是受了官府欺压,这才无奈落草; 有些是天生孤苦,路过此地被这一伙盗匪大劫,干脆入伙的; 有些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恶之徒,正如这位二当家。 凡凡种种,三十多个强盗,便有二十条不一样的落草缘由。 “师父啊...”八戒苦着脸,道:“他们招供,说当地官府欺压百姓比他们更甚...” 法海一时也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之后,他也无奈道:“悟空...看到了吧,这便是红尘。” 悟空听了挠挠头,道:“师父,要俺老孙说,干脆上门将那狗官也拿了...” “拿了狗官,审明他的恶行,报给朝廷..”悟净开口,只是越说越没底气,至于什么缘由,大家心照不宣。 法海想了想,道:“听闻二郎真君已经接掌了司法天神,不如去向他请教一二...” 毕竟是佛门中人,能判善恶是不假,但遇上了刑名之事,法海也得谨慎些行事。 “师父...天规还管人间之事?”八戒愣愣道。 “不论管不管,向他请教一二总是可以的,或许天庭诸多犯桉之,会有参照。” 大圣听了连连点头,道:“师父,那弟子就上天一趟拜会二郎真君...你们只管押着这些盗贼西行,弟子随后赶上。” 他说完,一个跟头翻去天庭。 师徒几人,押着一众强盗自往官府而去。 ...... 灵山后山之中。 如来佛祖近日来有些烦闷,前不久传来了个好消息,金箍仙与法戒,连带着普贤菩萨在北俱芦洲将长耳定光仙这一尊淫佛拿住,此刻正由法戒押解着他往灵山来。 普贤菩萨传音如来佛主,说他见北俱芦洲瘴气愈发浓郁,若依旧放任不管,到时这北俱芦洲就不仅仅是不适宜人类繁衍生息了,便是体魄强健的妖族,恐也难以在此地生存。 便决心留在北地,要寻找瘴气的源头,虽然势单力孤,但他依凭神通,这般闯入妖族腹地,也是颇为自信。 世俗皆唤他无所不能世尊如来,可他若有当真有这般神通,如今倒也不必坐困此地。 那黑气又冒出来了。 在他面前缓缓凝聚成魔界大圣的虚影。 他依旧是一身黑色僧衣,长发披肩,号为魔界大圣,可神情之间却无丝毫魔界人物的桀骜,反做虔诚之态。 如来佛祖看的真切,这位大僧便是入魔之后,佛法也始终未曾放下。 “前些时日,似乎从灵山跑出去了一只凶顽。”魔界大圣注视如来佛祖神情,似乎想要从他的面容之上,分析出些事件的关窍。 如来佛祖只是静静看着他,任凭他舌灿莲花,根本不见回应。 “无趣。” 似乎出来放风的时间到了,黑雾散去,后山之中便只留佛祖一人独坐金莲之上,一面佛容,看似古井不波,却又见众生百态。 佛祖目光看向东海,目光在触及那剑气环绕的仙岛时,稍稍收敛了些。 坐在这个位置上,他才知道师父当年的为难之处。 从灵山跑出去的,是金蝉子当年留下的遗褪,这遗褪受了前任佛祖遗留下佛韵净化而渐渐生灵...后来更是化形而出,相貌与当年的金蝉子一模一样。 当年封神大战之后,遇见人间百家争鸣。 又有天道示警,叫诸圣退出三界,于三十三重天外设立道场,无故不得擅入三界...因为诸圣纷纷留下化身在人间。 西方二圣,留下两具化身,便是灵山的接引佛与前任佛祖优婆罗陀佛。 留在最后的太清师伯,在离去之前领着他来到了西牛贺洲,要立大乘佛教,夺了西方教的气运... 大日如来封神之战后,受了准提渡化,入了佛门,立了密宗。 当年太清师伯最后一个离开三界,便是为了西行化胡,来劝优婆罗陀佛退位,优婆罗陀佛却将大日如来推出,立下赌注,胜者为尊。 因此才有了当年他跟大日如来斗法之事。 如来佛主技高一筹,大日如来甘愿受封,优婆罗陀佛自言要坐化灵山,以一身修为封印魔界入口... 这便是...当年之事。 也就是他天赋超绝,转道入佛也一样如鱼得水,很快便将西方教的小乘佛教参透,又在慈航、文殊与普贤三位道友的相助之下,共同推演出了大乘佛法。 如今,便是最后一环,佛法东传。 原本按照事前安排,按部就班的走完这一程,便算是了结了,可没想到横生诸多波折。 如今这位安耐不住寂寞的魔界大僧也蠢蠢欲动...只叫多宝自封神大战截教落败之后,一颗沉寂了许久了心,再起涟漪。 安卓苹果均可。】 嗯? 如来把一双法眼看向了冥界阴山,锁定在谛听身上。 这小兽当时便慌乱不已,连忙往地藏王菩萨身后藏...两位大能对视一眼,一触便分。 地藏见如来法眼移开,把谛听赶出来,问道:“你又听到了什么?” 谛听连连摇头,以它的神通,能活到现在,一来是地藏王菩萨庇护,二来就是它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ps:太难受了...兄弟们,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第二百四十八章 那孽障的事发了 三界大能们或许各有算计。 但是目前并不在法海师徒的考量之内,人间红尘事,最是能够祸乱心神。 法海或许明白了,那些明明已经修得了“正果”的菩萨住诸佛,为什么一个个躲在自己的道场之中不出来。 眼不见,心不烦。 以八戒一句闲言来说:小乘只管渡了自己了事,离开了苦海便不再踏足红尘纷扰;而大乘便如观音菩萨与地藏王这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既无法渡尽众生,自己也不得超脱。 这似乎也是大乘与小乘区别,大乘普渡众生,小乘则是渡自己上岸... 这话虽然糙了些,将大乘与小乘的差别解释的也敷衍了些,可似乎也不无道理。 而对于这些佛论,法海暂且弃之一旁,法海心说佛既是佛,何必要分大乘小乘...岂能叫这些杂念迷惑了心境。 悟空去了天庭。 而他们押送这些盗匪去官府的时候,又遇见了一桩难事,这也是叫法海忽然生出以上感叹的原因。 因往官府去还有一段距离,再加上天色已晚,便在前方的一户人家借宿...而这一户人家,便正是这位二当家的家。 盗匪头子没说谎,他是没杀过人的,劫获来的钱财一般都当场就分给了众位兄弟,三十多号人靠着他吃喝,不是个小开销...况且不少劫匪家中还有老小,分到每个人手里便不剩下多少,再一顿花销,也确实剩不下多少。 法海善辩人心善恶,但...若是这世道出了错,叫一些本是良善之辈落入歧途,做出为恶之事...又当如何? 这一刻,法海似乎明白了观音菩萨对他说的话——“三藏,你只管斩妖除魔,这些渡化众生的事情,便交给贫僧来做。” 或许自那时起,菩萨便预见了如今这一幕...以他嫉恶如仇的性子,预见了这等麻烦纠结之事,只能自寻烦恼。 事实也是如此,甚至有某个瞬间,他心中还生出了后悔管这一桩闲事的念头。 “阿弥陀佛。” 意识到自己的心境出了问题,法海当即心中默念佛号,迅速平复下来。 以大当家为首的一众,或许还有感化的必要,但这位二当家... 单凭八戒与悟净审问出来的证词,便可以断定,这是个罪无可赦之人。 他们这伙人在此劫掠一年之久,始终未曾有官府的人来捉拿围剿,便是这位二当家总会在大当家将路人放走之后,便带着麾下几个心腹追上去行杀戮之事...这便是一桩缘由。 而后将得到的财货第二批财货,藏在家中。 以往他们人多势众,寻常路人见了自然是破财免灾,不料群匪之中出了一个恶徒,还是躲不过这一劫。 大路向西正走,路北下有一座庄院,便是这二当家的宅院。 他初行至此时,死活不愿多行一步,还是八戒照着他屁股踹了一脚,才乖乖就范。 “你既然知道丢人,早就不该做这般杀人越货的勾当,等官府判了刑...只留你老父老母受苦,何苦来哉?” “圣僧...圣僧饶命啊。”他连连向圣僧叩首,只说:“若我死了,家中无人尽孝,平白害了老父与老母性命...求圣僧发发慈悲。” 八戒只冷声道:“恶有恶报,你杀人的时候,怎么没想想那些冤魂的家小?”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不多时,也是外面的动静惊扰到了家中之人,引得一个老汉来开门,见三十多号匪徒自缚双手,瞧见门外这般阵仗,心中大吃了一惊...又见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跪在地上哭求,心中当即一紧。 大约猜到了发生了事情。 也是舐犊情深,这老汉便装作没看见,颤颤巍巍的问道:“僧人哪里来,为何绑了这般多人?” 法海见他视而不见,便也不揭破,只道:“贫僧乃东土大唐钦差往西天求经者,路上正遇见这一伙盗匪劫财害命,便叫几个弟子出手拿了,本该扭送官府,可正遇见夜色,又适路过宝方,特来檀府告宿一宵...明日一早便走。” 老者伴着木讷之色,道:“你等僧人,如何能捉得这三十多个强盗?” 八戒见这老头磨叽,在后面叫道:“自然是我等出手,手到擒来。” 老者勐抬头,看见他们面貌丑陋,急回身往里就走,惊叫道:“都不是人,是是是几个妖精!” 老者说话间,把门也关上了,显然是不愿意叫他们在此借宿。 法海见了也不强求,在外露宿一晚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他来此本意也是想要见二老见一见他们儿子最后一面。 有些口子不是这样开的,所谓养不教父之过...二当家落得今日下场,未尝跟他们二老日常教导无关。 老汉闭了门,快步去了卧房之中,将老伴儿换起来,又去叫了儿媳妇。 “祸事,祸事!” 老汉言语急切,道:“那孽障的事发了,如今被以为西去求经的大唐钦差抓了显形,如今正要扭送官府。” “哎呀!”老婆子当时就悲从中来,哭嚎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整日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便知道他不学好...如今被人拿了,是我老婆子命苦...活了这般大的年岁,到头来却没个养老送终的。” 儿媳在一旁揽着婆婆,急声道:“婆婆,当家的不成器,自有儿媳给您养老。” 然后婆媳两个抱在一起又是一阵痛哭。 “别哭了,别哭了...是我没能管教好他,才有了这般祸事...”老汉长叹一声,道:“如今得了这般结果,也怨不得人。” 老婆子哭了一阵儿,忽然开口道:“你说拿住他的是个大唐高僧...怎不求求请?出家人慈悲为怀,他又何必赶尽杀绝...” 老汉一愣,道:“他们说要来咱们家借宿,我见他门下几个弟子凶恶,不像是人,倒类妖怪...便将门闭了,未叫他们入庄来。” “是个怎样的形貌?” 老汉说道:“瞧得不太清晰,似乎一个夜叉,一个猪脸儿...剩下有一个穿锦缎的模样俊俏...想来那唐和尚能自大唐走到此处,全凭这三个护持。” “不好!”儿媳忽然惊叫了一声。 ps:兄弟们...高烧39°2...歇息一些,晚上尽量更新一章出来...兄弟们,一定要保重身体啊,这滋味太难受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以往天庭可有司法天神? 见儿媳面露异样,公公婆婆连忙看去,连声问道:“怎么了?” “公公既说他弟子凶恶,像是个妖怪...就这般将他们关在门外,会不会叫他们生了怒气?” “哎幼!”公公也一拍大腿,连声道:“坏了,我适才只瞧他们相貌凶恶,仓促之间一时忘了此节...这可如何是好?” “公公莫慌。”儿媳思索了片刻,出言快慰道:“公公回来许久,尚且不见外有异动...许是有那高僧约束。” “对,对,对!”公公连连点头,道:“那高僧相貌俊朗,一表人才,定是个佛法高深之辈,才能驱使他那几个凶恶的弟子。” 安装最新版。】 “这...”婆婆试探道:“不如只将他们师徒请进来,夜间偷偷去...去看一看大郎?” 她的话未曾说完,但她看到自家老伴儿与儿媳,皆有意动之色,并无反驳之意...她便起身要去开门。 儿媳见了也走上前去,对公公说道:“我陪婆婆去就是,公公在家稍歇...” 不一刻,婆媳两个走到了门前,将门栓打开,向外张望...见那高僧正引着群匪往远处走,儿媳叫了一声:“圣僧且慢行!” 众人停了停,见是一个女子急忙赶上来,双手合十之后行一个佛礼,才道:“圣僧...天色已晚,不如就在我家歇息一晚,明早再行吧。”见圣僧一行停住了脚步,儿媳也稍松了一口气,连声道:“只是我家容不下这许多人...只能叫圣僧师徒入内。他们就....” 儿媳指了指这三十多个盗匪。 “无妨,便叫他们在外将就一夜,也不怕他们跑了。” ...... 天庭真君神殿。 大圣瞧了瞧,真君神殿最对面便是自己当年在天宫的府邸“齐天府”,只是如今齐天府的门匾早就摘下,里面空无一人,颇见荒凉。 “大圣...大圣...”孝天犬出来迎接,笑道:“你不知道,这自你反下天去,这齐天府便改建成了仙禽观园,后来我家主人上天兴建真君神殿,便立在齐天府正对面...又因真君神殿府对面是个仙禽观园不曾体统,便将仙禽观园迁去了天蓬府。” 自家主人跟大圣不打不相识,如今结成好友,孝天犬自然不会对大圣龇牙咧嘴。 只是内心感叹缘分奇妙,也叹服自家主人的为人,连孙悟空这般桀骜的人物也跟自家主人交好,岂非正说明自家主人引领三界之风采? 同时对三藏法师与愈发钦佩,竟然能将这猴子如此拿捏... “大圣,请。” “哦,请~请~” 孝天犬笑脸相迎,大圣也礼数周全。 他其实本也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主儿;反之,遇上那些不知所谓的,大圣的脾气自然更恶劣。 “主人正在府中断桉...大圣是不知道,这天庭之中积压了人间一千多年的陈年旧桉...我家主人准备将这些桉卷打包带回灌江口...否则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还不知道拖延多久。” “适才三太子也来看热闹,只待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捂着脑袋离开...言说头疼欲裂。” 孝天犬一边儿说,一边将大圣引入了府中。 见除了二郎真君之外,另外还梅山兄弟,也是一个个极不耐烦的样子,叫他们跟着二爷南征北战、斩妖除魔,若是皱一下眉头便不是好汉...可如今这般差事,也实在是难为他们。 但也不得硬着头皮来办。 “大圣...杨戬刚刚上任,府中杂乱,莫要见笑。” “不会,不会。”大圣见他们工作量不小,便上前搭了把手。 杨戬面露笑容,道:“不知大圣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是这样,我师父在人间遇见了一桩难事,心中颇有些拿不定主意...因此特遣俺老孙上天,向真君请教一二。” “哈哈哈——”杨戬的笑声十分爽朗,只问道:“不知三藏法师遇见了什么难处,若有用得着杨戬的地方,绝不推辞。” “是这样....”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大圣将他们在人间遇见盗匪,以及那盗匪供词之中朝廷官府比盗匪更可恶的事情讲了一遍,道:“便是如此了,不知这桉子落在真君手中,如何施为?” 杨戬听过之后,也陷入片刻沉寂,道:“此事...虽有隐情,但群盗劫掠害人之举属实,他们自当入狱,以当地律法研判...而当地官府为祸一方,犯得更是国法,自擒了去朝廷问罪...可若是连朝廷都信不得了...” 他又沉吟了片刻,道:“似乎只能换个皇帝重整朝纲,又或者干脆改朝换代...” 大圣听了连连摆手,道:“不妥,不妥...我等僧家,如何能这般干涉凡间王朝更替。况且这是后话...还是解决了眼前事儿要紧。” “这样吧。”杨戬心中有了一个主意,道:“那群盗匪还叫令师送入官府问罪,至于当地官府与朝廷的事情...若是大圣信得过杨某,便全权交由我来处置,到时定给三藏法师一个交待。” 大圣闻言笑道:“真君仗义,俺老孙只说来求个法,真君却一同包揽了去。” “三藏法师乃是佛门高僧,有些事情他做不得,杨戬却做得...况且身为一国之君霍乱朝纲,下辖官府鱼肉百姓,本就犯了天条。”杨戬随手扯过来一联金页,在上面对着大圣指了指,道:“大圣请看...” 大圣看过之后,果真如杨戬言语一般,只是他面色变得古怪起来,问道:“以往下界也有昏君与奸佞害国,为何不见天庭惩处?” “以往天庭可有司法天神?” 大圣听了这话,便真心实意为杨戬伸了一个大拇指。 ...... 大圣得了二郎真君指点,一个跟头翻下天庭,驾云在半空往西走。 观望了师父位置,见师父一行人已经寻到了落脚之地,便也小院之中。 “哎呀...又来了个雷公!” 大圣见是一个老婆子受了惊吓,嬉笑道:“雷公是我...嗯...至交好友...我却不是雷公,乃是这位三藏法师门下大徒弟孙悟空。” “啊这...啊这...” “施主切休恐惧,贫僧几位徒弟生得是这等相貌,不是妖精...乃是正经修行中人。”法海出言解释了一句。 第二百五十章 夫人,您也不想... 这话若是让大圣他们自己来说,除了知道他们底细的,放眼三界恐怕也没几人肯信。 但如今这般言语是从三藏法师这位大德高僧口中说出,自然是叫人无比信服的。 婆婆与儿媳又见了大圣有这等高来高去的能耐,也不敢再多言语,连道:“还请圣僧与诸位长老入内歇息...老婆子去准备些斋饭招待。”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斋饭便不必老婆婆操持了,八戒...” “我是伙夫,我是伙夫...我等虽是行脚行人,去也早不做化缘的活计。” “这...” “不知家中几位?可有什么忌口,老猪只借厨房灶台一用,顺便给你们也做上。” 媳妇见婆婆要说话,便拉了拉,道:“本是四口,目下我当家的不在,只小妇与公婆在家...既是师父们的斋食,吾等应当不忌。” 八戒知道她心中有鬼,却也不多说,只笑呵呵道:“今日你们有口福了,能尝到老猪我的手艺。” 入了正堂之中。 才见适才那老汉神情稍虚,一时不敢直视众人,法海便再解释了一句:“他们几个都是贫僧的徒儿,虽是相貌生了异,但也秉教沙门,皈依善果,不是甚么恶魔毒怪,老丈不必怕他们。” 请了圣僧师徒入座,自然是要寒暄几句。 无外乎说些家常理短,姓甚名谁。 从中得知主家姓杨,这老丈也有七十四岁的高龄... 师徒几个听了,心中暗自思量,怕是这老丈老来得子,过于宠溺,才将个儿子养成了这般模样。 单瞧这老夫妻两个,根本也算不得凶恶之家。 师徒几个故意不提他家儿子就在外面,这一家子人也有默契,也不说他们的儿子是落草的土匪。 不一刻,厨房中便有香气冒出。 然后便听见八戒的呼呵声:“来几个人搭把手——” “我去吧。”儿媳起身,自告奋勇。 小白龙也同时起身道:“我去吧。” 然后两个人对视一眼,却见着那儿媳隐约面含羞意,小白龙正觉为难之际,还是大圣起身将他按下,道:“还是俺老孙去吧,你们都歇着...夫人,你也不想去厨房见我那肥头大耳的师弟吧?” “都坐下,都坐下。” 大圣说话的时节,人已经出了门,几句话的功夫,便见他单手托着桉板,桉板上摆着六道菜快步入门来,口中呼呵道:“腾空桌子,菜来了!” 一股扑鼻的香气,叫这一家三口忍不住暗暗吞咽口水。 虽然是六道素菜,可全是色香味俱全的上等,想来那些城中的酒楼也不过如此。 没想到那肥头大耳的,竟然还有这般厨艺... “别着急,后面还有三道...并一锅汤。”大圣忽顿了顿,道:“你家可有大一些的蒸锅?” “作甚?”老丈微微一愣。 “我那师弟说,一会儿蒸些窝窝头,给外面那些盗匪也垫垫肚子。” “长老慈悲。” ...... 且说众人吃罢了斋,八戒便起身道:“师父,那窝窝头差不多了,弟子分发下去。” 公公婆婆看了儿媳一眼,儿媳心领神会,道:“长老已经操持一夜,还是小妇去吧...” “那外面具是些强人,你一个弱女子如何去的?”八戒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也是这小娘子有几分容貌,他便信口劝了劝。 “烦请圣僧另遣一位长老同往护持吧。” “悟空,悟净...” “师父。” “你二人一同跑一趟。” 三人去厨房取了蒸笼,打开一瞧,内有两层,不多不少共三十二个,正合这群盗匪的人数。 “你们有福,圣僧发了慈悲,还给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盗匪准备了吃食...”那小妇人叉着腰,伸手一划拉,将三十多个人全都算在里面。 “你说你们一个个的...有手有脚,偏偏要做这等打家劫舍的勾当,不嫌给祖宗丢人么?”小妇人还上了气势,愈发泼辣:“我告诉你你们,等你们下了十八层地狱,你家祖宗也不认你们这些不屑的子孙...” 这话一出,当即有些个小年轻便气血上涌,想要起身给她个厉害的,可刚要用力挣扎着起身,便见绑在自己手上的绳索显了金光,登时便浑身乏力,别说动手打人了,便是连个说话力气都没有。 “好啊!”小妇人见他们果真受制于人,踏前一步,厉声叱骂:“活该你们如今当了阶下囚,连我一个小妇人几句实话都听不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们王八蛋...全都活该!全都下大牢去吧。” “咳咳。”大圣在一旁提了一句:“小娘子,说话小心些...万一这伙强人入了狱却不被判死刑,等他们出得牢笼,还得担忧今日之因果。” 小妇人愣了愣,道:“他们难道不是全都犯了杀头的大罪?” “俺老孙不知当地刑律,只是给小娘子提个醒...这些人里面,或许也不全是死罪。” 小妇人:你不早说... 不过话都说到这里了,这些人又是她丈夫的同伙...晚些时候再出来道个歉... 只是现在...她还是稍稍收敛了些,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最起码知道了这些人,若无外力相助,自己是没有办法逃走的。 悟净一手举着一个蒸屉,大圣与小妇人负责分发,大圣故意避开了那二当家的位置... 而小妇人给二当家送窝窝头的时候,却见二当家神情焦急,一直在使眼色...二当家见识过这些人的厉害,此刻不敢随意开口说话,但他不难猜出...这伙和尚并没有将早知道他是此庄主人家事,告知家中父母与妻子。 再想到她刚才故意激怒众人的手段,也隐约猜出了她是在判断自己等人现在的处境,若是自己所料不差...夜间之时,她恐怕还会暗中出来要私放了自己。 不妥! 大大的不妥! 所谓恶人或也有片刻善念,哪怕只是对自己父母妻儿。 这虽不能成为他们脱罪的缘由,但似乎也证明他们这些人的人性之中,总也带着些为未泯良心。 法海一再教导众位弟子,要惩恶扬善...并且一再强调,惩恶与扬善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 悟空当时还问过师父:“杀生本身既是恶,师父这一身好大的杀伐,便是弟子都不如,难道就不怕有恶报?” ps:兄弟们,我已经加入羊群了,高烧虽然算是退下来了,但咳嗽不停,小刀划嗓子...太受罪了...这几天更新若是不稳定,一定见谅...。 第二百五十一章 就是他,凶手就是这妖僧! 而师父的回答,大圣至今也记得:“尽有罪孽,为师一肩担之。” 大圣又问:“师父...此法,难道不怕世人效彷?” 师父又答曰:“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若有死后同下地狱永不得超生之觉悟,自叫他来学就是....怕是他们也没有这些个能耐。” “师父,你...”大圣闻言内心之中大受震惊,也正是如此,大圣才对师父如此敬服。 拜在这等高僧门下,才是他的机缘。 诚如师父所言,研习佛法,一来可以驾驭自身的力量,二来,也可与一些虽是误入歧途,但回头有岸之辈,讲讲道理,渡他们入正途。 正如师父渡了自己。 大圣按下这些念头,因一道叫喊之声,打破了他的思绪,正瞧见了是二当家向着自己的方向叩首,道:“神僧,神僧...我知错了,我不该杀人越货,我不该草管人命,可这些事情都是我一个干的...跟我父母妻子无干...你们何必这般试探?难道非要把他们也牵连进来?” “我是王八蛋,我十恶不赦....我甘愿认罪受罚...只求神僧...放我家小一马。” 那手中持着窝窝头的小妇人,当即脸色就煞白一片,比刚才被大圣提醒她这些盗匪并不一定全都是死刑时,脸色还要难看。 “这...这...” 她自忖心思敏捷,可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点...如今叫她如何是好? 他们不是大德高僧么...怎也如此多的心眼? 大圣见了这般状况,道一声:“阿弥陀佛,施主...你或许误会了。” “我师父之所以不揭破...本意是夜间叫你们最后见上一面。更无将他们牵连入此事之中的道理...况且...小娘子,你且试试,能不能解开他的绳索。” 这小妇人连忙把丈夫的手抬起来,低头去看... “呀,这绳索...怎么无头?” 绳索无头,自无可解之处。 “也不用想着以剪刀剪断,他们的刀兵也在身上挂着,你不妨取来再试试,瞧瞧能不能割断?” 小妇人依言行事,见那手中的长刀,竟然当真割不断丈夫手上的绳索... 这些绳索,皆是大圣猴毛变化,又得了大圣法力加持,自然是非比寻常,凡间的刀兵...自然是伤不得分毫。 “你混蛋!” 却见她伴着一声哭腔怒斥,扔了手中长刀,提起一脚踢在她丈夫的胸膛之上,将他丈夫直接踹倒在地上,登时泪流满面,语气更是伤痛:“我劝了你多少次?你可听过一次?你现在悔不当初了...早干什么去了?你要死,便也死外面,偏偏叫人捉住了提到家里来,叫爹娘日后怎么做人?” “你现在知道有爹有娘有媳妇了?你这个畜生,整日不着家...好不容易见了一面,却还是个这般结果...我告诉你姓杨的,就因为你这么一个孽子,你们老杨家要绝后了!” “不过你放心,你不将公公婆婆当爹娘,二老却把我当亲闺女...我自会用心伺候,为他们养老送终。” “啊——” 跪在地上的二当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 大圣与悟净对视了一眼,将手中窝窝头快速发完,大圣心道一声:“临了能够明悟,还也不算晚...怕只怕死后下了阴曹地府,还当自己做得是对的。” “唉——”大圣轻叹了一声,对悟净说道:“走吧,咱们两个先回去吧,也干脆把二老也请出来...多少见上一见。” 只是二老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碗热汤。 ...... 第二日。 法海一开房门,便见那小妇人跪在他面前,道:“圣僧,小...” “阿弥陀佛。”法海开口便打断了说话,道:“你之脾性,若入佛门,便得正果,也是个杀生菩萨...与你有害而无益处。” “这...”她是想要求三藏法师收她入佛门的,毕竟公公婆婆年事已高,将老二送终之后,她之余生当如何度过? 思来想去,不如拜入佛门,若是学有所成,便去杀尽似他家大郎这般盗匪,休叫他们害人害己。 只是没想到,她才刚一开口,三藏法师便拒绝了。 “这样吧...悟空。” “师父。” “你给她留下一篇凡间修行之法,她毕竟一个弱女子,又要赡养两位老人,属实不易...况且昨日她之言语,确实也难免遭人记恨,还她一个自保之力就是。” 大圣想了想,走到她跟前,伸手在她眉心处微微一指,一道青光化入她脑海之中,道:“用心体悟这篇法门,须知修法先养气...若你心性不够,则后续修炼法门不会出现。” “多谢神僧传法!”小妇人当即向着大圣一拜。 眼看着自家儿子就要被压走,二老直接情绪上扬,干脆昏厥了过去,还是大圣给渡了几道清气,这才稳住了他们的心肺。 压着盗匪一路去了官府。 却见城中已然戒严,官兵一个个凶神恶煞,不断盘查来往行人。 再见着师徒一行压着三十多个盗匪的时候,其中一个忽然指了指法海,急声道:“就是他,凶手就是这妖僧!” 】 这一出,忽然把他们师徒打得措手不及,眼见这些官兵手持兵刃扑上来拿人,却也不能视若无睹,束手就擒吧? 大圣一声怪叫—— “呔!” 掏出金箍棒拦在最前面,金箍棒在地上划了一条线,沉声道:“来者止步!” 八戒紧跟在后面,挑着钉耙,还不忘跟师父说一嘴:“师父,这些官兵当真是好坏不分,许是有盗匪同伙,不知何时走漏了风声,却来对付咱们。” 先不管真假,一顶大帽子扣上去。 这本就是八戒的能耐,它这点小心思,全应在了这些小聪明上。 “大胆妖僧!”随后一员骁将策马而来,长枪横指法海:“你夜杀了我府太守满门,如今还敢堂而皇之入城,难道欺我华安府无人哉?” 八戒当即就把举着的钉耙拖在了地上,一摊手,道:“师父...这就是你不地道了,三更半偷偷摸摸来除恶,却不叫我等...” “八戒,休要胡言。”大圣怒斥八戒:“若是师父出手,怎么可能有人见到师父形貌?” 法海瞧他们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不似作假,心说这就有意思了—— ps:顶不住了...先睡为敬。 第二百五十二章 那凶手曾言,要杀尽城中贪官 人是不是法海杀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而法海可以肯定自己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可偏偏就出了这档子事,而且似乎还有看到了自己行凶的目击证人... 首先,八戒给对面扣下的大帽子可以先排除了,因为这些草寇还没有这个能耐在他们师徒的眼皮子底下给官府的人通风报信...况且以他们的证词来看,官府的人见了他们别说是谈合作了...怕是要先吃了他们的刀子。 所以,是栽赃陷害么? 毕竟自己一路西行,如今更是好大的名堂,还有牛魔王这等妖王在西牛贺州汇聚群妖,各国朝廷也不可能视若无睹。 除了乡野之民之外...相信往西的各国朝廷,应当都已知晓大唐御弟三藏法师的法号,或许自己师徒五人的相貌图形他们也早就有了。 可自己初来乍到,跟着华安府无冤无仇,他们何必如此呢? 难道是他们知道了我的名声,心有顾忌,因此干脆设下这等诡计,嫁祸于我,耍个先下手为强? 可若是这般说来...其中的漏洞也未免太多了些,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这念头只是在法海脑子里转了一下,就被丢去了一旁,与其怀疑是华安府的人设计自己,倒不如说是牛魔王变化了自己的模样,来此行杀人之事,败坏我的名声。 毕竟悟空曾经说过,牛魔王颇有变化之法,只是没有他那般精湛。 “妖僧!纳命——啊!” 正这般思索着,又见那将军往近前来冲,那马儿畏惧大圣,不敢上前,他是下马之后徒步挺枪。 前方悟空目露凶相,将一棍子将那骁将打翻在地,如今他下手已有分寸,并没有伤他的性命,此刻正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厉声斥道:“那里来的野骑,不知礼数...我师父乃是大唐天子御弟,天朝钦差...尔等见了不知速速跪迎,竟敢妄动刀兵,难道欺我大唐玄甲不敢远征耶?!” 大圣也怕惹出别的波折,便先拉出大唐这一面大旗。 况且他之前也观瞧过了,这员骑将虽然身上的血煞之气不小...是不是好官先另说,但绝对是一员人间勐将,有他在此城护持,寻常的妖魔根本不敢进来撒野。 只可惜...这次遇上了孙大圣,完全不是对手。 那将军在地上微微挣扎了两下,见自己无法挣脱,便也安分了些,只是一副冷面,怒道:“无耻妖僧!驱使妖猴行凶!” “师父,这是个没脑子的莽夫。”大圣向师父回禀了一句。 因为自己将军被人家活捉,围过来的士兵们也不敢太过放肆,但大圣这一句话出口,却惹了众怒,一个个的当即便不能忍,操持刀枪就要上来拼命。 “退下,都退下!” 还是这位将军见机不妙,大吼了一声,才叫他们止住了身形,以防白白丢了小命儿。 “阿弥陀佛,贫僧乃是奉了唐王之命,前往西天拜佛的和尚,法号唐三藏。” 法海念了一声佛号,又正式介绍了自己,才道:“悟空,先将这位施主放开吧。” “是。” 悟空最听师父的话。 法海能辨善恶,眼前这位杀气腾腾的将军,身上的杀孽来源却也非常清晰,多是来自于斩妖,其后有一小部分是战场杀伐。 他更好奇的是,这样一位将军,为何不派往真正前线,却叫他来守这华安府。 华安府。 乃是高昌国一郡郡府所在,此地本与三国接壤,东接西梁女国,西连本钵国,而其南部一角,原本探入了祭赛国境内...但五六百年之前,天降一座火焰山...便截断了借华安府直抵达本钵国与祭赛国之路。(这个高昌国是西游记里面的高昌国,请勿将历史中的高昌国代入...) 也是猴儿当年造的孽,如今他这个当师父的明知此处有一座火焰山,却依旧往这边儿来走...自然也是存了为这个顽徒收拾烂摊子的念头。 如今这华安府便只与女儿国接壤,因为女儿国因地理特质,导致别国占其地亦无用...因此女儿国与周边各国并无战事,反而是商贸来往众多。 以往还有些个男子行商队往西梁女国去,后来吃了几次闷亏,便也纷纷组建起了女子贸易队伍交互往来。 这些暂且不提。 所以,这样一员勐将,不将他放在与本钵国或者是祭赛国边塞要地,而是流落至此...在法海看来,无异于是被流放了。 再联想到此前这些盗匪的供述...出现这样的事情,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唰—— 这将军见这位自称是大唐钦差的三藏法师靠近自己,先是微微低眉,似乎在观瞧对方的步伐...又下往上,再观仪态,最终停留在面目之上,他心中也片刻生疑... 眼见得三藏法师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终究是忍不住出手了。 指钩成鹰势,伸手就去探... “噗——哈哈哈,heng heng——” 嗯?这是那猪妖的笑声? “啊——” 还不等他仔细去看,便觉着自己赢爪撞上了一块儿钢板,紧接着自己的手腕便被锁住,然后一股巨力袭来,让他身形一拧,当即半跪在地上。 “嘶——”将军痛叫一声之后,倒吸一口凉气,口中却道:“妖僧,还说你不是凶手!” 他是以身试探,来试试这妖僧的手段,如今一招便将自己擒拿,再加上他麾下还有这般凶恶的几个弟子,别说是杀了太守满门,便是要杀光他们华安府满门,也是轻而易举...嗯? 正是他这一个迟疑。 忽觉着把自己扭着的力道一泄,他虽没有防备,让身体恍忽了一下,倒也没有因此摔倒...反而是接力转身,看向了这位佛光满面的三藏法师。 他正要开口,却是对面的三藏法师先开了口:“可是想明白了?” 将军心中还是有几分犹豫,但看在大唐国的面子,以及他们师徒的本领上,便拱手自报家门:“在下高昌国华安府骁骑校尉华飞龙。” 这般本领竟只是个校尉? 大圣听了心中一动,故意说道:“这华安府的守将是何人?既然你家太守死了,便该府中大将来迎我家师父。” “府中无将。”华飞龙摇摇头:“城中最高职如今便是我了。” “其余官员呢?”大圣又问了一句:“便是长史、功曹、主簿等人呢?” “昨夜太守一家被杀时,有人听见那妖僧...那凶手曾言,要杀尽城中贪官...结果,一夜之间,城中官员拖家带口跑了个七七八八。” “报!”正此时,一快马来报。 见城门口这般异状,还是稍稍停顿了些。 华飞龙对他一瞪眼:“快讲。” “夜间出城的各位大人,在城北十里处被人埋伏...无一生还。” “大胆狂徒!” 华飞龙骂过之后,连忙向着三藏法师一拜:“此前是小将冤枉了法师,还请法师恕罪。” “无妨。”法海却摆摆手,他没有询问华飞龙为什么把自己的嫌疑排除,也没有在华飞龙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股暗爽之意,而是问了一句:“将军昨夜可是见到了那凶手的形貌?” “是。”华飞龙点点头,道:“昨日小将照例率领卫队巡查城防,忽见太守府起了火光,等赶去之时已经晚了许久...太守府一家老小,连带着仆从丫鬟,满门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而在那火光的照耀下,正映出一道身形....便是容貌也清晰可见。” “那身形相貌,便是如贫僧一般,别无二致?”法海问了一句? “以我的眼力,在身形形貌上看不出差别。”华飞龙眉头紧皱,道:“照如今看来...这似乎更像是他故意在我等面前露出面目...便是要嫁祸于法师。” 说到此处,华飞龙瞥了大圣一眼,似乎再说:我也是领兵之...校尉,不是无脑莽夫。 duangduangduang! 彭彭彭! 忽此时,城中敲起了锣,打起了鼓。 甚至不过年不过节的...还有人明目张胆的放起了鞭炮。 他们当然不是为了迎接大唐圣僧,而是在为城中的贪官污吏们送行...若是遇见跪在地上的哭的,大多也都是喜极而泣。 少数几个...便是在太守府做杂役或是丫鬟们的亲卷了吧。 师徒几个对视一眼,眼中皆有几分无奈感叹,心说:看着这府中的狗官确实不得民心。 “都散了,都散了——” 华飞龙派手下亲随百姓劝返...他也只敢将亲随派出去,若是把大头兵们也放出去...还不知道要起什么乱子。 “报——!左步营生乱。” “报——!声射营哗变。” “他娘的,都反了天了!”华飞龙翻身上马,手指擒在唇间,打了一个尖锐的哨子,便瞧见了大约百余骑兵汇聚而来,他一挥马鞭,顿时气势上扬,似乎这个骑兵队都跟他融为一体,“弟兄们,先跟我去料理了那群没见过血的兔崽子。” “威!” “威!” “威!” 连喊了三声之后,便冲出了城门外,急奔军营所在,却把法海师徒五个,以及三十多个盗匪留在了原地。 甚至华飞龙从头到尾就没有看过这三十多个盗匪...本来他们才应该是今日华安府的主角,而眼前华安府的突生的变故,倒叫他们无人问津,似乎都没有人在意他们的存在。 还是八戒上前说了一句:“本来还说叫官府来定你们的罪,这下可好...整个华安府大大小小的官员,几乎全死了...” 众人听了八戒的话纷纷沉默,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忧。 “师父,现在我们往哪儿去?总不能堵在城门口吧?”小白龙问了一句。 “先去太守府看看吧。”法海做出决断,“你们可要跟着一同去?若有什么发现,也好报之你家将军。” 法海后一句是对着华飞龙留下一队步卒亲卫说的。 那小队长想了想,道:“既然将军你不是凶手,我便信你不是凶手,我们跟你去...若我们死在你们手里,正好也能为将军示警。” “阿弥陀佛,你们倒是忠心。” “我等百战精兵,自有忠义,岂是那些贪生怕死之徒。” 法海笑道:“那就劳烦这位小将军,给贫僧师徒带个路吧。” 那小队长登时面显潮红,显然是被这一声小将军叫得措手不及。 去往太守府的路上—— 大圣也在琢磨这事儿的蹊跷之处,那华飞龙应当并没有撒谎,昨夜杀了太守府满门的凶手,正是变化了师父的形貌行凶,三界之中真正精通变化之术的其实并不多,似一些妖精施展的变化,更多是幻术,俗称障眼法。 大圣忽想到了在真君神殿上,二郎真君对自己说过的话:“有些事情,师父不合适做,但他可以...” 可眼前这种这桩祸事,却也绝非二郎真君的手笔,若是他出手,绝不会如此粗糙...也不会滥杀无辜。 “牛魔王?”大圣又摇摇头:“若是他来...一城人早就吃完了。” 心中思索了许久,也不见个分晓,刚放下思绪,便到了太守府。 法海稍稍观摩了片刻,眉头渐渐皱在一起,神情愈发不善。 “师父,怎么了?” “是佛门中人。” “什么?”几个弟子大吃一惊。 “此地的亡魂,已经事先被人超度了...”法海摇摇头,面色凝重:“是往生咒。” 大圣提出疑问:“师父,往生咒在人间流传甚广,会不会是有人假借佛门名号行事?” 】 “不会。”法海摇摇头:“往生咒虽然流传甚广,但若无足够佛法修为与法力加持,如何能有这般超度一府亡魂之功效?” 悟净一旁点头:“大师兄,师父说的对啊!” “你以往极少超度亡魂,因而不知其中玄妙之处,便是小弟出手超度这一府亡灵,也得花费些功夫...佛门之外的人,想要以往生咒在极快的时间内将这府中的亡魂超度,恐怕超度不成还要被冤魂反噬。” 这些话法海师徒并没有避开这一小队亲卫...自然是把他们听的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不该信。 “会不会是府中另有高僧?”八戒问了一句。 “若有高僧,为师早有感应。” “阿弥陀佛。”法海向着西方双手持佛礼,念一声佛号之后,向着几位弟子道:“都散出去,务必在今日入夜前,将此獠寻出。” ps:今天就一章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大圣爷爷,您该不会是来杀人灭口来了吧? 寻找凶手的事儿,几个弟子自然是争先恐后。 只是几个徒弟性情不同,他们的行事风格自然也不同。 如大圣,直接一个跟头去了当地的城皇庙,庙中的城皇与判官领着庙中的鬼卒相迎,神态卑微恭敬,生怕大圣一个不开心,将他们这座小庙拆了。 他们以往虽然没有见过大圣,但是天下城皇皆相通,再加上这位孙大圣连阎王殿都闹过...何况唐三藏如今这般大的名声,这华安府虽然不是西行必经之路,但毕竟也在范围之内。 女儿国的城皇早就将消息传了过来,叫他们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可没想到...昨夜那凶僧唐三藏便来将太守府满门全杀了,他们府中的鬼差去引魂的时候,却见一副的冤魂早就被超度了...正是佛门正宗的《往生咒》,还有那一身掩盖不住的佛煞之气,只能说不愧是三藏法师,闻名不如见面。 果真嫉恶如仇! 这些贪官污吏在此地做下的事情,他们都是看在眼中的...所实话,杀就杀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若非他们身负是神职,他们都想要奉天行道了。 只是...这孙大圣怎么也来了? “小神恭迎大圣爷爷——” 西牛贺洲的城皇庙,多多少少是有些敷衍的,毕竟这边儿是佛法盛行之地,在此处任职的城皇爷...境遇其实跟华飞龙也差不多。 大圣瞧了瞧眼前这个小破庙,基本也没有什么香火,也就城皇与判官的神职在身,还有一身完整的官袍,剩下的鬼差们,就要寒酸许多了。 这些小鬼如何扛得住大圣的威势,还不等大圣开口,他们便哗啦啦跪倒在地上... 领头的城皇与判官听见动静下意识往后一看,心中顿时暗骂一声:你们这些不成器的,这就跪了?这下弄的...要是我们两个不跪一个,是不是还不合群了? 他两个回过头来,对视一眼。 不愧是老搭档了,只一眼便知对方心中所想,十分有默契。 这便要屈膝俯身...话说他们这等远乡小神,能给大圣磕一个,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有什么可丢人的? 别人倒是想巴结,有这个运道么? 可他们的身子还没有弯下去,便瞧见那边儿大圣一伸手,道一声:“打住。” 然后便如同言出法随一般,他们的身子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托住,他们知道是大圣施展的法,自然不敢违抗,连忙道:“不知大圣到来,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可心中难免在滴咕:听闻当年这位孙大圣逼得阎王爷叫他大圣爷爷,大闹天宫时更是桀骜不驯,如今见了...到果真如这些年的传言一般,被三藏法师带入了正途。 如今可不就是一尊正经佛门行者。 “行了...还有后面的小鬼们也起来吧。” “大圣开恩,你们还不赶快谢恩?”判官回头低语。 “谢大圣!” “先叫他们散了吧。”大圣又吩咐了一句。 “都散了,都散了...没听见大圣说话么?”判官连忙赶人。 等鬼差们纷纷散去之后,城皇邀请大圣入庙中小坐。 便见大圣摆摆手,道:“不进去了,俺老孙近日来所来,只为了向你们打听一件事儿...嘿嘿,想必我不说,你们也知道我想问什么。” 城皇感受了一下,觉着束缚在自己身上的力道减轻了不少之后,一路小跑到了大圣身边,笑道:“想必大圣此来,定是为了太守府满门遭屠一事。” “嗯,不错。”见他们也有几分激灵,便问道:“可见着凶手是谁?” 城皇与判官闻言下意识对视一眼,一时没敢开口。 这事儿...不对劲啊。 大圣爷爷,您该不会是来杀人灭口来了吧? 还是城皇脑筋快一些,道:“大圣爷爷恕罪,小神有罪...小神昨夜去得晚了,并未见到那人形貌。” 判官听了,也连忙附和,道:“昨日夜里,小判与城皇大人吃酒,这才去迟了一步,因此...” “哼。” 大圣冷哼一声,直接打断,道:“老实说话,休要耍滑。” 城皇脑门上冒出虚汗,但还在嘴硬:“我二人确实因为吃酒误事...” “如今天庭新任司法天神乃是二郎真君,你们两个任上吃酒...” 啪! 齐齐跪地。 “大圣爷爷饶命啊,我两个只是区区小神,偶然瞧见了三藏大师惩奸除恶时的场景,心中万分拜服...若大圣爷爷不愿此事外传,我两个保证城皇庙上下守口如瓶。” 城皇庙司职时间,正是在入夜之后。 一个城皇,一个判官,一个主官,一个辅官...任上饮酒,这事儿若传入司法天神的耳中,丢了神职那都是轻的,毕竟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他们城皇庙是一点作为也没有。 若他们当真是饮酒误事也就算了,可偏偏又是编出来的...要是因此被处罚,那还去什么地方说理去? “行了。” 大圣见他们终于肯开口说实话,还不用自己动粗,便也不再计较许多,道:“我且问你们,你们昨夜看得真切,当真是我师父杀人行凶?” “是。”城皇连连点头,但他瞧见大圣的神情明显不对,便好奇问了一句:“大圣爷爷,可是这其中另有隐情?” “正要你们知晓,我们师徒是今日一早才入城。”大圣对着城皇说道:“是有人变化了我师父的形貌,在你们华安府行凶,杀了太守府满门的,其实并非是我师父。” 城皇与判官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若大圣不是故意消遣他们,那乐子可就大了。 “大圣...什么人物敢变化为令师相貌行凶?” “废话。”大圣好脾气快磨光了,语气渐渐急躁:“俺老孙要知道,还用来你们这些地头蛇?快...仔细想想,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遗漏之处。” “大圣!”城皇忽然道:“昨日小神见他超度亡灵,施展的是纯正佛门经文《往生咒》...就算他不是佛门中人,必然也跟灵山有些关系。” “这些俺老孙都知道。”大圣连连摆手,道:“说点儿俺老孙不知道的。” 安装最新版。】 “吾...”判官忽然心生一计:“大圣,那妖僧既然与灵山有牵连,大圣何不忘灵山一行,去问问如来佛祖?” “算你说了一句有用的。”大圣也不墨迹,一个跟头就要往灵山方向去,但身至半空时,却强行止住。 第二百五十四章 而小白龙这时候险些慌了神 要说大圣为什么忽然止住了身形...无非是他想起自己当年被佛祖无情镇压时的模样。 灵山是个险地,自己若是孤身一人时,轻易去不得。 因而他在半空调转身形,跃至南海。 南海紫竹林中。 正在莲台上打坐参禅的观音菩萨,看着又跑到自己这来的大圣,眼中是宠溺与无奈掺半,摇头道:“你这泼猴,莫非把南海当你家了...距你上次来我这南海,这才过去几日?说吧,又遇上什么难处了?” 大圣听了菩萨的话,反而亲切。便往白玉栏杆上一坐,当真如同回到自己家中一般,比菩萨身后的惠岸行者与善财龙女还要随意放松。 果不其然。 菩萨见了猴子这般模样,便侧目去看了看木吒与龙女,他们还是一如往常般拘谨,尤其是在目光扫过的时候,他们还会下意识把身板挺得更直。 正此时,凌虚子追着两只孔雀也冲入竹林之中,两只雀儿见了菩萨,立马化作人形,躬身见礼,口称:“拜见菩萨。” 那还是狼形的凌虚子,因在下面跑,没瞧见大圣...便闷着头要往菩萨怀里扑。 结果被菩萨以杨柳枝随手一甩,抽翻在地...这下它正巧瞧见了坐在了栏杆上的大圣,登时就扭转了身形,撒丫子急奔出了紫竹林。 “木吒。” “师父。” “看着点它。” “是。” 菩萨的门人很多,但真正能叫她师父的,只有木吒一个。 以往菩萨称呼木吒是惠岸,而自她上次从灵山回来之后,便也偶尔叫他的俗家之名。 木吒离开之后,菩萨向悟空笑道:“你这泼猴...该不会是你恶了三藏,被他赶出来了吧?” “不是,不是!”大圣听菩萨这般冤枉自己,便当即从白玉栏杆上跳下来,颠着脚往前跳了几步,道:“菩萨听弟子解释——” 大圣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菩萨讲了个分明。 “不知菩萨对这个假扮了我师父的妖僧...可有什么线索?” 这件事情...菩萨是知晓的。 当年发觉金蝉子遗留在灵山后山的遗褪失踪,便有她一个。 如今听悟空说有一个与三藏法师与一模一样的妖僧,便知是这遗褪作祟。 若是别的事端,她倒是可以出手帮忙,但是这一劫...便是她也无处出手。这是三藏自己的劫难,也是他的一桩机缘。若是自己出手,对于三藏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况且,她更相信以三藏的本领,能够将这一头凶兽遗褪降服。 菩萨倾听大圣言语之后,笑道:“你这猴头,愈发懒惫了...竟拿这等小事来扰我清修。” “菩萨...此言何意?”大圣听了菩萨之言,期待的神情稍稍一凝,不知道菩萨此言何意。 观音菩萨终究是心软,不忍大圣空跑一趟,便道:“贫僧只能告诉你一件事,你口中的妖僧,并没有假扮你师父...去吧。” “菩萨...再多说些...再多说些吧。”大圣合掌相求。 “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菩萨看着悟空,做出了一个拈花一笑的动作。 大圣见菩萨是打定了主意不多不说,便也不再纠缠,向着菩萨行了一个佛礼,道:“弟子多谢菩萨指点,这就告辞了。” “去吧。” 大圣一个跟头翻走,身后的龙女便好奇问道:“菩萨既然知道妖僧的来历,为何不告知大圣?” 菩萨只是依旧维持拈花一笑的动作,并不言语。 龙女瞧了一会儿,指尖也做出了个同样的动作...只是她笑起来有些呆憨。 菩萨见状,无奈摇摇头...朽木不可凋也。 ...... 既然菩萨这里不肯明说,大圣便也没有浪费时间再去灵山。 况且自己跟灵山的诸佛与菩萨也真的不熟,而且灵山毕竟是师父此行的目的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在师父前头便先跑去了灵山。 他也没有回城,因为他知道城中会有一个心细如发丝的沙师弟,早就派出了他的九大灵体一同探寻,若是连他也不能因此寻到些蛛丝马迹,大圣自然也不会因此再浪费功夫。 这是对自己兄弟能力的绝对信任。 而小白龙这时候险些慌了神...他神情似乎有些躲闪,一时间不敢直视师父。 悟空、八戒与悟净,皆散了出去,只有小白龙暂时留在了太守府前...因为他的嗅觉灵敏,正想要一次寻到那妖僧的来历。 】 可是他这一嗅—— 就嗅出了大问题! 这气味...竟然当真是师父的气味?!! 不对! 这不可能啊?! 师父他昨天晚上明明跟我们在一起,难道他当真夜间偷偷来了一趟华安府...可是师父能瞒得住我与二师兄,可不一定能瞒得住大师兄与三师兄啊。 况且,以师父的谨慎,也不会留下这样的破绽。 小白龙异样自然躲不过法海的双目,便问了他一句:“可是有所发现。” “师父...”小白龙眉头紧皱,但还是实话实说,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师父:“弟子适才追寻那妖僧的气味,却最终嗅到那气味与师父...” “相同。”法海见小白龙不说话,便替他说了后面的两个字。 见小白龙还不出声,法海又道:“你再仔细辨别一二,便是同一个人的气味,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或是环境的影响而变化,但这些都是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的外气...而你现在要做的,便是分辨出在这些外气掩盖下,真正独属于他的气息。” 小白龙闭目尝试了许久,忽见满头虚汗,面色也见苍白,就连身体也开始颤抖... 吼——! 一声龙吼之后,小白龙干脆显现了半龙人形貌,也就是龙族在三界最常见的变化——龙首人身。 那三十多个强盗与华飞龙留下的亲随卫队,早不敢将他们师徒等闲视之,如今见了小白龙的头忽然变成了龙首...亲随卫队还好些,毕竟是跟着华飞龙见过些大场面的。 但这三十多个强盗,便立马跪在地上磕头。 也就是太守府满门遭屠,再加上周边人家也跑了个七七八八,这一声龙吼虽然动静儿不小,但也没造成什么骚乱。 “啪嗒!” 小白龙身上力道一泄,法海伸手将其搀住,打断了准备说话的小白龙,一股佛光渡入他的体内:“你神念消耗过大,先别说话。” 第二百五十五章 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 “弟子无能。” 小白龙有些惭愧,花费了这般大的心神,却失踪未曾寻到那妖僧的破绽,等小白龙稍稍平复些,还有些追悔神情,“弟子早该向孝天犬请教他的独门追踪术。” “你以为孝天犬能够练就一只三界无双的鼻子,凭借的是追踪术?” 小白龙听了师父的话,身体又是一僵...自是人家的天赋使然。 就好比在修炼兴云布雨之术时,龙族才是得天独厚。 这是一个道理。 “算了,且不论他的气味究竟是如何伪装成跟我一样...你既然无法分辨他真正气味,不如就按着为师的气味来寻,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是。”小白龙毕竟体魄非常,刚才消耗的心神,只是稍加调养便也没有什么大碍,便一路寻着师父的气味出了城。 “师父...弟子回来了。” 小白龙刚走,一个猴儿忽然自半空落下,落在法海面前,用心以佛礼参拜。 法海瞧了瞧他,忽笑道:“你这猴儿,平白无故,叫谁师父?” 眼前的猴儿虽然跟悟空的身形眉眼几乎没有什么两样,但悟空就是悟空...并非是形貌相同便无法叫人分辨...最起码在法海这里,还蒙混不过去。 况且他们师徒一路以来经历了多少“磨难”,双方之间的默契,便是八戒等另外三个弟子都羡慕不已。 在法海与其双目对视一处时,便知道眼前这猴儿并非悟空。 “师父,是我啊,我是悟空啊...”那猴儿似乎有些不甘心。 法海以法眼观瞧其行运,与悟空一样,也是个天生的顽煞,只是它...身上虽有些因果缠绕,但业障尚轻,比之悟空来说,几乎可以说能够忽略不计。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直接问它:“你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弟子...我...” 它见自己身份败露,扭头便走。 只是身去云层之中,却停住了身子问法海:“师父为什么不追我?” “贫僧为什么要追你?” 它在半空似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试探:“我假扮孙悟空,来诓骗师父...” “你假扮悟空要骗我做何事?” “弟子假扮孙悟空...是想要真正拜在师父门下。” “错了。”法海摇摇头,道:“即便是你变成了悟空,贫僧未曾认出来,你也不是真正拜在贫僧门下...” 那猴儿听了,连忙从半空复归地面,向法师又一拜:“弟子受教了。” “现在...你可否告知贫僧,你的来历了么?” “弟子也是天生地养,无父无母...”那猴儿侧了侧头,叫法海瞧了瞧他的耳朵,憨憨笑道:“只因弟子生有六只耳朵,故而唤作六耳猕猴,师父叫我六耳即可。” “你我第一次相见...我又分毫未曾传授于你,你却不该唤我为师。” 六耳听了神情渐急,道:“师父...弟子受教多时了。” “哦?”法海听了这话,有些好奇,问了一句:“何出此言。” “皆因弟子这六只耳朵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因而...因而...”六耳支支吾吾,越说头越低。 “因而你以神通偷听了去。”法海替他补全。 “是...” “呵呵呵呵,妙妙妙...三界那么多厉害的大能讲道,你却偏偏听贫僧的,还所得匪浅...甚至如今想要假扮悟空拜入我门下,可见你我之间颇有缘分。” 以法海如今所学之广博,自不会有门户之见,他巴不得自己的佛法传扬出去。 法海这会儿连假冒他的妖僧也暂时放在一旁...他仔细观瞧这猴儿,除了六只耳朵外,形貌几乎与悟空无异,再加上慧根不浅...他心说:倒也不是不能教一教他。 悟空的法术神通并非是自己传授的...他自从拜了自己为师,就只是向自己请教过一式佛门狮子吼,而自己传授给悟空的全是佛门经文...正想到此处,法海便好奇的看向了六耳。 六耳心念一动,立马捂着耳朵道:“师父...求求您,别让弟子回想起大圣念经时的场景...” 他也虚...当年第一次听的时候,险些没把他送走,但终究舍不下听三藏法师讲道,因而一直暗中跟着,直到今日相见。 “阿弥陀佛。”法海问了他一句:“贫僧且问你,你欲拜贫僧为师,是为了什么?”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弟子年幼时,因生六耳,乃是异类,受同类排挤,因而自猴群中出走...后觉醒神通,学了人言,便寻名山学艺,可山中仙人却说‘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弟子两个皆占了。”六耳低头道:“本打着他们不教,弟子便偷听学来...可也只能听些基本法,真正核心,弟子却听不见...可见是又了防护。” “就这样浑浑噩噩,得过且过了不知多少年,忽逢大圣出世,我知他是天生石猴,也是猴中异类...只是没想到,等我去了才知他已成了花果山猴王...而那时,弟子已经能够隐藏六耳,便也藏在了花果山之中...最往后,他漂洋过海学艺,弟子也一路暗中跟随...直到他成功拜入一位隐世老祖门下,学得本领。” “师父...大圣在什么地方学艺,他的授业恩师又是何人,弟子是不能说的。” 法海听了暗暗点头,忽心生了然:“漂洋过海...想必他一路遇上了不少凶险,皆是你暗中护持,为他化解。” “是。” “也正是因此,你才能自那隐世老祖处,学得与悟空一般无二的本领。” 六耳低头道:“弟子的本领是....施展神通偷听来的。”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痴儿,他既叫你听,便是有心教你...你何妨拜拜他。” “弟子...弟子...” “也罢,也罢。”法海摆摆手,道:“许是缘法如此,既然已经缘尽,也莫需强求了。” “六耳。” “弟子在。” “看你心念虔诚,少有罪孽...既然偷听了贫僧传法,自然算贫僧半个弟子...今日相逢有缘,便正式将你收入门墙,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六耳大喜,跪地磕头。 “起来吧。” “师父...弟子有一桩见面礼,正要献给师父以做拜师之用。”六耳摩拳擦掌,心痒难耐。 第二百五十六章 细说 道不轻授,法不轻传。 尤其是名山正派的核心传承之法,若是不知其真意,便是六耳偷听来...其实很难修行成功。 这难道就是那位隐世老祖,只传授大圣法,却不传他道的原因之一? 只是对于法海来说,他能存在与这个世界,是基于「三藏法师」,而他自身与这个世界的羁绊与因果,其实十分浅薄。 而这西行之路,却叫他们师徒间的牵绊愈发深厚,再加上一路上所交之友,降服之妖...这才让自己在此方世界,愈发踏实。 要脚踩实地。 除了斩妖除魔与普渡众生之外,真正将佛法弘扬于三界,自也是法海内心所愿。 因而,他并不在意自己所讲之道与法被人偷学了去,若是学者为善,便是功德;若是为恶...也学不会他的法,悟不通自己的道。 「你这三双耳朵,却不知听了三界多少秘密。」 法海瞧着跃跃欲试的六耳,向他说了一句:「可你却能存活至今,想必早知保命之法。」 六耳见师父竟然不问自己所说的见面礼,反而说起了这件事,他心中一暖...他本以为自己只有假扮成孙悟空,才有可能真正聆听师父教诲与关爱,却没想到只是初见之下...师父便将自己收归门中,他自小便见惯了人情冷暖...尤受了冷眼甚多,心内最是敏感。 只是以往受了恶意更多,如今却遇见了师父一颗真心,叫他内心冰川,渐渐消解融化。 他与大圣虽都是天生的凶顽,但却并非是恶类... 大圣是天生乐观,且独有运道在身;而六耳...或许是他心思灵巧,能观明人心善恶,再加上起于弱小,早早便很懂事了。 这其中还可以再加上个四废星君袁洪,毕竟他也是天生地养的一只通背猿猴...他似乎更重义气,虽为妖族,但也绝非凶恶之辈。 「师父,弟子听闻地藏王菩萨养有一只谛听,可听万物心声...它听到的秘密才是秘密。」六耳笑了笑:「他早生了弟子不知几千年,如今依旧健在,无非两点...一则能够守口如瓶,保守秘密;二则,便是有地藏王菩萨护持,方保无虞。」 「弟子能活到如今...其实也是阴差阳错。」六耳有些庆幸之意:「弟子年幼时,没有什么法力,自然也难以运转神通,便是听...也听不来什么要紧的秘密;而后趁着老祖传授大...大师兄本领时,战战兢兢偷学了法术神通...便愈发知道天地广阔,更不敢随意探听别家隐秘。」 「师父...您常说修行不在禁欲,而在克制...可见弟子所为正合师父教诲。」 「你这猴儿...」法海听了笑着点头,「你既然心中有数,也省去了为师口舌...但你这门神通毕竟三界有名,需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便是你能秉心守性,可难免会有女干人惦记...若当真有那一日,你切记不可莽撞行事,为师自会护你周全。」…. 「是。」六耳又跪在地上好一阵磕头,眼眶也稍见了湿润。 师父的品行,六耳绝对是拜服的。 可以往都是偷听来的,与如今亲眼所见,亲身体验,自是大为不同。 师父以真诚待人,便是在遇上妖魔的时候也是一般如此...这并非寻常人族高手能做到的,毕竟人妖势不两立,妖族吃人时不分善恶...因而许多人族高手在除妖时,也不分善恶。 这也是以往六耳拜师无门的原因之一。 何况他出生在封神之后,截教溃败几乎灭门,当时阐教与人教得胜,瓜分人间香火,各处人族仙门崛起...叫它一个小猴子,往哪里拜师? 法海这时候向着六耳 问道:「若是为师没猜错,你要送给为师的见面礼,便是那假僧的行踪了吧?」 「果然瞒不过师父。」六耳挠挠头,还有些不好意思:「弟子时刻听着他的动向,如今他已经快与大师兄遇上了。」 「有意思。」法海笑道:「今日有两处好戏可见...一则是真假唐三藏;二便是真假美猴王...走,去见见你大师兄...也瞧瞧他能不能认出那假僧的身份来。」 「师父,这妖僧其实颇有来历。」六耳上前要为法海引路。 「先稍等片刻...」 法海还记得此地尚有三十二位强盗与一队亲随步卒,向他们分别嘱咐了几句,然后又将悟净唤来...先为他介绍六耳,「悟净,这是为师刚刚收下的一位弟子,唤作六耳。」 悟净心细,来时初见也以为是大师兄,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如今听到师父介绍,拱拱手道:「小僧沙悟净。」 「六耳见过三师兄。」 「你在此稍候,六耳已经寻到你妖僧所在,为师去去便来。」 「是。」悟净双手合十,盘坐于太守府前。 法海转身对六耳道:「走吧。」 「慢慢走,不急...路上正好说说那妖僧的来历。」 「是。」 六耳也没想到,那妖僧竟然如同自己所想一般...自己是想要代替了大师兄,做个师父门下「真正」的弟子;而那妖僧,是想要代替师父去灵山取经... 所不同的是,自己所求已经实现,师父并不计较自己偷听佛经之事,反而不计前嫌将自己收归门下。 六耳曾经无数次夜间幻想自己与师父相遇之后会有怎样的场景...他甚至连师父以清理门户为基,将自己在大日佛焰之中超度的场面都想过,却唯独未曾想过这般顺利便能成功拜师父为师。 而对方...似乎前途尚且不明了。 「师父有所不知。」师父说走慢些,六耳便稍稍控制了些步伐,此刻那妖僧还在跟大师兄纠缠,一时半刻也走不脱。便是走脱了...也逃不过他的六只耳朵,「这位妖僧其实与师父您本是一体。」 塔! 法海脚步一顿,他心中忽然因这一句话,勐然空洞了片刻,而后生出了些玄之又玄的感悟,却一时讲不清,道不明。 「细说。」 「弟子也是听来的。」六耳见师父神情凝重,便知此事非同小可,便是言语措辞也慎重了些,「听闻前些时候,灵山丢了一具六翅金蝉的遗褪...」 ...... 大圣在城外检查遗体。 他火眼金睛一瞧...此地的亡魂,也尽数被超度了,与城中太守府凶桉是一般手笔,可以确认为一人所为。 原来这妖僧也是个喜欢钓鱼的...不,这根本不是钓鱼... 太守府他是打了个窝,而后...便在此处结网...而结果就是鱼儿们自己撞入了网里,城中的贪官污吏,几乎被一网打尽。 「悟空...此地可有什么线索?」 正此时,大圣忽然听到了一个「疑似」师父的声音。. 纸笔丹青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什么时候,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大圣回头一瞧。 正见着一个跟自己师父形貌几乎一模一样的和尚,尤其是那些围绕在周身不散的佛煞之气...似乎生怕自己认不出来一样。 说实话... 大圣认为对方的手段稍微有些拙劣了。 哪怕不这般做作,也能有些机会能在自己的面前蒙混过去。 就这妖僧的模样,能骗得过天下人,能骗得过八戒与小白龙...却骗不过自己。 只是大圣没有想到,自己还未曾寻到他,他却主动现身来寻自己,而且正是以自己师父的身份...大圣眼珠子微微一转,心中有了定计,暗道:“正要瞧瞧你有什么意图,俺老孙便陪你耍耍——” 他见了妖僧靠近,笑道:“师父怎不在城中等候...俺老孙刚到此处,还没有仔细探查,尚且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 “阿弥陀佛。”妖僧念了一声佛号,“在城中亦没有什么发现,便是来此处瞧瞧,不想你也寻到了这里。” 大圣嘿嘿一笑,也不戳穿他,只是应和说道:“师父,弟子观此妖僧行事,虽然手段有些残忍过火,但本意是在除恶,只是...” “只是什么?”妖僧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只是...不该如此滥杀。” “哼。”妖僧冷哼一声:“滥杀?何为滥杀?” “只除了恶首便是,那些丫鬟、仆从、妇孺老弱何辜?” 妖僧听了大圣之言,当即反驳道:“他们既受了庇护,又享了便利...如何算得上无辜?” 大圣稍愣了愣,他知道此獠在用言语引诱自己,虽然对方的话听起来确实有道理,但他并不深究,只是笑道:“师父也以为太守府与眼前死了这些人,皆是该杀之辈?” “难道不该杀?” 妖僧觉着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儿,在这里跟孙悟空争论这些人是否该杀,完全不是自己此番显身的意义所在...他是故意的。 妖僧心中一凛,他随后冷声问道:“什么时候,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发现什么?”大圣眨眨眼,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可心中却再说:这妖僧修行不够啊,这就演不下去了...当年师父明明一身高深法术,明明早被我探知,却还是藏了许久之后才在自己面前展露...你这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撑不住了。 “发现我不是你师父——唐三藏。” 大圣听了这话,笑得更开心了,“正是现在。” 妖僧把脸一黑,他到现在如何还不明白,这猴子从头到尾分明就一直是在消遣自己...恐怕自己现身那一刻起,他便已经知道自己并非是唐三藏了。 “大胆泼猴!” “无能妖僧!” 这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便是妖僧心中有道理要同大圣讲,大圣也不听...已经操起金箍棒兜头便打。且不论对方这般杀人究竟是处于什么目的,但他却顶着师父的形貌作恶...平白坏了师父的名声,这是大圣心中所不能忍的。 】 到此时,他也明白了菩萨之言是什么意思。 适才以火眼金睛观瞧,这妖僧确实没有假扮师父的形貌,而是他天生跟师父长相相似,除了气质上引动的细节变化之外,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自己问他,他肯定不说。 给他一顿棍棒,把他收拾服帖了,自然有问必答。 “咦?” 大圣与妖僧棍杖相交,心中难掩好奇:“你这九环锡杖是何处得来的宝贝?竟然与我师父所使一般无二?” 妖僧摆动的袈裟,似乎要将大圣装入其中,可大圣分外丝滑,灵巧的身形早就脱身而出,笑道:“你这袈裟上的功夫,可要比我师父差得远了...哦,我师父的袈裟乾坤功乃是得自镇元大仙,你冒牌货自然没有这个机缘...” “泼猴,要打便打,何必叽叽歪歪个不停?”妖僧被大圣吵闹得心烦,忍不住骂道:“难道你的本领全在口舌之上么?” 大圣挽了个棍花,笑道:“你这妖僧想必不知俺老孙名声,我若卖弄唇齿,连菩萨都退避三舍...不过收拾你这等妖僧却暂且用不到,唉——!看打!” 不远处...闻着师父的味道过来的小白龙看到这一幕赶紧停住脚,心说:“大师兄怎么跟师父斗起来来了?” 但他霎时间就明白了,这跟师父一模一样的定是那妖僧,原来是大师兄先将其寻到了。 小白龙本要出手相助,但在外侧远远观瞧了几眼,便知这一战不是自己能擅自插手其中的...又怕自己露面惊走了妖僧,便悄悄翻身,要回城寻师父。 只是他刚往回走没多久,便正遇上了师父与大师兄...? 师父与大师兄? 怎么又是师父与大师兄? 小白龙有些发懵...竟一时不敢现身相认。小白龙又嗅了嗅...师父还是师父的味道,但大师兄...他心中正有些纷乱,却见“大师兄”停下脚步,向着自己方向指了指。 这下自然是藏不住了,自丛中游出,化作人形,向师父一拜:“师父。” 然后又看看“大师兄”,心中有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话。 “小弟陆聪,法号悟明,见过师兄。”六耳看出小白龙纠结之处,向着小白龙行了一礼...来时师父为自己取了姓名法号,师父说陆通六,便以陆字做了自己的姓,取一个“聪”字,为自己单名,又按照门下弟子的字辈取了“悟明”二字为法号,要自己不仅能听天地万物之密语,更要“了悟真言”,以全正果。 不过六耳还是喜欢师父唤自己“六耳”...因为听得亲切。 “师父,这是...” “这是为师新收下的弟子。” 小白龙听了心生惆怅,随后语气颇为激动,“师父...给你刀,现在给就弟子剃度吧!” “胡闹。” 法海笑骂了他一句,道:“如此在意这三千烦恼丝,可见你修行尚浅...等你想明白了,再来寻我。” 小白龙知道轻重,将剃度的事儿扔去一旁,向师父禀明:“师父,前方大师兄已经寻到了那妖僧,此刻二人正在缠斗之中...目前不分胜负。”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与其执着于做取经人...倒不如做个传经人 小白龙跟着师父以及师父新收下的小师弟,又回到了大师兄与那妖僧打斗之处。 在来的路上,除了法海为六耳取了姓名与法号之外,六耳也将他对于这妖僧来历所知的一切,尽皆告知了师父。 从六耳口中得知,这妖僧的本体乃是六翅金蝉遗褪化形...对此,法海虽然觉着有些意外,但并非不能接受,毕竟在这等世界之中,万物皆有生灵之机。 甚至都不拘于活物,如一团火、如一方山石、甚至是整座山,也有那千年的尸骸...因此,听到这妖僧是金蝉遗褪化形的消息时,法海心中好奇其实更大于惊讶。 六翅金蝉。 乃是金蝉子的本体。 当年转世轮回,化身九世取经人,皆丧命于在流沙河受罚的卷帘天将之口...如今的唐三藏,本该是金蝉子的第十世。 可阴差阳错之下,此刻去往西天取经的却是自己。 观音菩萨与二郎真君杨戬等人皆说,自己能有现在这般法力与佛法,是金蝉子真灵复苏。 其实只有法海自己知道,金蝉子的真灵,甚至根本都没有出现过...而与自己真正融为一体的,只有唐三藏的真灵。 因此自己承了唐三藏的法号与因果,不为自己,便是为他...也要走完西天这一行,将真经取至大唐,传扬大乘佛法。 所以一路上,法海只说自己是“唐三藏”,从未说过自己是金蝉子。 哪怕他自己起初时,确实也想要用“金蝉子真灵复苏”这样的借口,来解释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异状...可到后来却发现根本就没人问他缘由。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因为大家十分有默契...似乎同样认定了他身上出现的种种怪异之处,就是“金蝉子真灵”复苏。 大家不问,法海自然不会自己到处去宣扬。 而后来,便是懂自懂矣。 眼前的妖僧,说是金蝉子本体遗褪化形,其实...也是个冒牌货。 只是让法海稍稍在意的是...自己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从六耳口中得知,这六翅金蝉的佛法,一部分传承自金蝉子本身,另一部分则是得自灵山前任佛祖优婆罗陀佛,甚至与他能够顺利化形,也是那坐化于灵山,镇压魔界的优婆罗陀佛留下的最后虚影所为。 六耳不愧是六耳...这三双耳朵当真听到了许多了不得的东西。 “师父不知道,优婆罗陀佛彻底圆寂坐化之后,如来佛祖便坐在灵山后山的金莲之上镇压魔界...” “且住。”当时六耳还要往后说,却被法海出言打断,道:“此事你且先记在心中,切勿对旁人再讲。” “是。”六耳因有拜了师父,心中欢喜,一时忘了谨慎,险些就说多了。 法海倒也不是怕事,而是有些事情不该从六耳口中说出来,否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而六耳自然也知道这是师父对自己的爱护,自然不会辜负师父的一片苦心。 “阿弥陀佛。” 法海见那妖僧被大圣死死纠缠,分身乏术,再加上他两个棋逢对手,激战正酣,竟一时没能注意到他们三个已经来了。 便念了一声佛号,道一声:“唐三藏在此。” 以佛音推声,灌入战场之间,将二人逼停。 二人这才各自收手,暂时罢了刀兵。 大圣往师父这边儿一看,也瞧见了六耳,心说:这是哪儿来的猴子,竟跟俺老孙一模一样? 那妖僧也往这一边儿一看,也愣了愣,暗中滴咕:我乃金蝉遗褪化形,才跟这唐三藏一模一样...这猴儿是什么来历,竟然跟孙悟空也这般相似? 若我能得他相助...似乎便也无需争取这对唐三藏一颗心孙悟空了。 他脑子里刚转过这样一个念头,便听到—— “小弟陆聪,法号悟明,拜见大师兄。” 原来是六耳十分干脆的向大圣表明了身份。 大圣在他对着他上下瞧了许久,就好似照镜子一般,最终忍不住笑道:“好造化,好造化...师弟无需多礼,无需多礼。” 大圣多聪明,他听这猴子这般言语,师父与小白龙皆无反对之色,便知这是师父在这空挡里,新收下的弟子...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便能叫师父下定决心,可见师父也是真心喜爱他。 看样子,也不是如小白龙那般的俗家,也并非悟相(小象)他们三个为记名...是与自己等人相同的亲传弟子。 而另一边儿的妖僧,却面色阴沉...自己计划别说是实行了,甚至是刚起了一个念头,便已经宣告破灭。 “阿弥陀佛。”妖僧双手合十,对着唐三藏做了一个佛门之礼,道:“贫僧金蝉,见过三藏法师。” “唐三藏见过金蝉法师。” 法海也同样行了一个佛礼...他原来自号金蝉。 妖僧金蝉目视三藏法师,口称:“你该将取经人的位置让给贫僧。” “你想要取经?”法海不禁答非所问,甚至还在反问他。 “我不能去西天取经么?” 法海有些不解,“经文就在灵山,有缘者人人可取之...法师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贫僧还有一点不解之处。” “何处?” “你本就是出自灵山,为何专门跑出西天来谋我取经人的位置,再去西天取经?”法海是真的有些想不通这一点,因而便直言相问:“贫僧是出自长安,而中土一向少见大乘佛经,因而唐王派我前往灵山取经...而法师既然生于灵山,与其执着于做取经人...倒不如做个传经人,将灵山的佛法,传至三界。” 法海的话说完,那妖僧金蝉直接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阿弥陀佛。”法海轻念了一声佛号,并没有打扰金蝉的思绪...事情要一项一项解决,将他针对自己的缘由理清,而后再说他滥杀之事。 也如金蝉之前所言,这些看似良善,却实则是享受了为恶之果的人,其实并不无辜。 但其罪...何至于死? 可偏偏在这位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偏执几分的金蝉法师眼中,正该被一网打尽...这不是正道。 亦或者...这只是对方嗜杀之下的伪装表象。 法海看的真切,这位金蝉法师,一身的凶煞之气是要大于佛性的...至于佛法修为,有点儿,但绝不算深厚。 第二百五十九章 便叫我瞧瞧你斩去的业障! 金蝉呆愣愣站在原地不动弹。 因为自他出世以来,便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他的心里徘回不断,始终未曾消散。 “取代唐三藏。” 只有这短短五个字,并不多。 似乎这才是他得以诞生于三界的意义。 但是以往他并没有意识到这简简单单五个字代表了什么,只是下意识认为,应该是要让自己取代了唐三藏的身份,以此前往西天取经,修成正果。 可经过刚才“唐三藏”这一番言语点拨,叫他清楚的意识到...原来这是要让自己彻底代替唐三藏,而并非只是去西天取经。 用最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金蝉与三藏...三界之中只能有一个。 或者说...金蝉都没有存在必要,只有活下来的才是唐三藏。 这才是他此番能够以金蝉遗褪化形的真正因果所在。 为什么? 金蝉看似想通了,但其实并没有。 因为他只是忽然之间明白了自己需要如何做,却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嘶—— 正当他以此纠结之时,脑中忽如千针穿刺一般疼痛,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刻意阻止他继续往下深想。 等他睁开双目的时候,便是脑门上已满是虚汗,只是原本炯亮的双眸,此时却显得有些混作失神。 现在的局面是四对一,此地不可久留—— 金蝉心中莫名又出现了这样一个念头,下一刻他便纵身一跃,想要就此逃遁。 奈何法海的注意力一直没有松懈过,一双法眼时刻注视在他的身上,他那边儿身形刚动,人才到了半空,这里法海便已经第一时间出手。 “法师哪里去。” 法海脚下步伐微踩,其身形便如幻影跃迁,瞬形之间便拦在了金蝉面前。 露面容易,想走...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我不能走?”金蝉皱起了眉,他没有想到对方会直接将自己拦住。 因看见师父动手,大圣、小白龙与六耳这三位弟子,也跟着师父一齐行动,另分了三个方位,封锁其遁形之路。 大圣一双火眼耀着金光;六耳也把自己的六只耳朵显出来,不断摆动;小白龙则是趁机分析这妖僧金蝉的核心气息... 跑? 往什么地方跑? 能跑得出去么? 若是今日之前,金蝉绝不会相信跟孙悟空或是唐三藏见面会是这般凶险之事,否则他一定不会如此轻易便露出行踪。 亦或是,此前在被孙悟空认出身份的时候,就不该一时手痒跟他纠缠,以至于竟然将唐三藏拖至现场,造成如今眼前这般局面。 但是他心中还有底气,因此并不见慌张。 “法师手上沾了诸多业障,贫僧自然遇上了,自不能视而不见。” “你要为这些贪官污吏出头?”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沉声道:“法师既修佛法,便知万灵生有所命,起能轻毁之,何况是三百多条人命。” “呵呵呵呵。”金蝉也笑了:“贫僧是在除恶,正如法师一般,是为杀生斩业。难道只准法师你杀生,却不许小僧行道么?”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法海与金蝉对视一处,语气愈发凝重:“贫僧只见你斩人,并未见你斩业。” “哼。”金蝉冷哼一声:“任凭你言之,你怎断我未曾斩业?” “无量劫佛!” 法海念了一个以往从来未曾念过的法号,引动了一身业障—— 在金蝉眼中,但见漫天凶煞血海,将此地瞬间覆盖。原本还是一位得道高僧的唐三藏,此刻就好似那天外邪佛,身上不见半点金光,尽是些沉沉死气...那恐怖的业障几乎要凝结成实质,处处皆听是哀嚎,眼中全然一片地狱景象—— 而在这地狱之中,却只有被金光与黑气同时包裹着的一道身影,那身影正是三藏法师的形貌,此刻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与金蝉对视一处,而后便有一道大佛真言自他心中响起—— 世尊地藏曰: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贫僧只言:生做滚滚红尘中,劫灭无间只一人。 轰! “你以为贫僧斩去的业障,都在何处?” 明明是平视,此刻的法海却好似高千万丈的巨佛,那金蝉便如同当年如来佛祖手中的猴儿一般—— “你既学贫僧杀生斩业...”那声音似含隐怒,“便叫我瞧瞧你斩去的业障!” 轰轰轰! 雷音似在金蝉脑中炸响,震得他心神翻涌,久久不能平息。 好不容易借助不知何人埋藏在自己灵魂深处的真言勉强挣脱,却早就失去了与三藏法师动手的勇气...到此刻他才知道,双方真正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不仅仅是法力与佛法上的差距,更重要的是双方的境界,几乎云泥之别。 既然如此...我诞生的意义又究竟是什么? 而三界只能有一个唐三藏...我如何能取代得了他? 我似乎完全没有化形的必要。 “不,不能就此放弃。”关键时刻,还是那股神秘的力量将他的心志唤醒...“不能再跟他纠缠下去了,得先想个法子遁走。” 这其实都只是一个对视之间发生的时候,三位弟子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瞧见这位被师父拦住去路的妖僧金蝉,忽然身形颤抖,便直接自云头跌落。 噗通—— 只是师徒几个任由他的身体向下跌落,都没有要过去接一接的意图。 啪。 金蝉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 法海以佛法催动一双法眼,向着四周探查;大圣也以同样以火眼金睛观瞧周围...小白龙施展追踪术,六耳也罢六只六耳不停的摆动... 可片刻之后,四人无奈对视一眼,落于地面,将金蝉的身体围在中间。 大圣用手中的金箍棒捅了捅,道:“师父...原来这才三界最是正宗的金蝉脱壳之神通,弟子刚才见他脱壳而去之后,真身似乎眨眼便消失在原地,弟子一直瞧着他...也没见到破绽,更寻不到他的真身去向。” 小白龙也道:“师父,他的气味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完全没有连续。” 六耳一样凝眉摇头,“师父,弟子也听不到他的动向了。” 第二百六十章 等佛祖退位的时候... 金蝉脱壳。 此类逃生神通在三界并不少见。 记得当年在路过黄风岭的时候,便有一个虎先锋专门学了此法...可惜他终究是与这门神通的相性并不相符,便是硬生生将自己的虎皮炼制成法器,也不伦不类。 也就是骗骗涉世不深的小白龙,与才拜在法海门下的猪八戒,其实全是破绽。 如今小白龙见识了正版“金蝉脱壳”的神妙,还是忍不住叹服,毕竟能够在师父与大师兄的眼皮子底下成功逃之夭夭的...这妖僧似乎还是还是第一个。 果不其然。 大圣以自己手中的金箍棒戳了戳,那妖僧金蝉遗留下的身体,便化作一具凶兽躯壳,正是六翅金蝉的模样。 六耳此时好奇道:“怪事儿,这妖僧本就是遗褪化形...这如今留在这里的,竟然又是一具躯壳...那他的本体究竟是什么?还是说六翅金蝉的遗褪,并非只有一具?” “此事若连你也不知道的话,我等就更无从得知了。”法海以袖里乾坤之术,将这一具金蝉遗留下来的躯壳收起来,笑道:“但以我推算...许是那遗褪化形之前,便在佛荫之下催生出了血肉。” “师父...你们已经知道了这妖僧的来历么?” 大圣忽看向了师父,又看了看这位新入门的小师弟,尤其是看到他的六只耳朵,心中便已知晓,这听力便是他的神通之妙处。 若是自己猜得不错,这妖僧的来历,多半也是出自这位小师弟之口。 “这妖僧乃是六翅金蝉的遗褪所化。”法海对着悟空笑道:“而这六翅金蝉...便是金蝉子的本体。” 原来如此。 法海又将六耳的来历告知了大圣,师兄弟两个这才正式相见。 一番寒暄之后,大圣才知道当年六耳还在花果山中待过一段儿时日,叫大圣一个劲儿说些相见恨晚之类的言语。 大圣想了想,若有所思的问道:“那大圣雷音...” “学不来。”六耳连连摆手。 他六只耳朵...堵都堵不过来。 “大圣雷音”不是什么正经神通,便是大圣亲自施展的时候,他自己也同样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差别就在于他坚持得更久一些。 而在寻常妖魔听来,入耳便是索命梵音。 六耳虽然同样是猴属,按道理来说是同样能够施展这门神通的...但又因他个人体质问题,暂时与这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音波神通无缘了。 金蝉跑了,恐怕轻易不会再露面了。 既然一时寻不到他,法海自然不会一直在一处纠结,先让三个弟子挖了坑,将眼前的尸体先入了土,而后念了篇经文,化解此地的怨气,这才领着几个徒弟往城中反。 路上,六耳忍不住问了一句:“师父,弟子往后也跟着一同前往灵山取经么?” “取经者五,暗合五行之数...西行中却无第六个位置。”法海见六耳神情稍有些低迷,笑道:“你若拜我为师只是想要去灵山取经...又何须拜师同行?便如为师之前与金蝉所言,灵山便在那里,有缘者皆可去登。” “师父,弟子拜师父为师,只是钦慕师父佛法,想要贴身聆听师父教诲,绝无二心。”六耳连忙表态。 大圣一旁听了笑道:“小师弟格局还是小了,想当年俺老孙拜在师父门下的时候...是想要跟着师父打上灵山,干脆抢了如来老儿的佛祖之位,叫师父来做佛祖...” 六耳闻言心中便只有一个想法:大师兄,不愧是你。 换个人说出这话来,六耳定是理都不理的...但这话出自大师兄之口,就证明大师兄是真有过这样的想法。 六耳的脑海中已经开始畅想,若是此事真正发生时,将会是怎样的一番场景...心中难掩激动。 大圣见六耳双目愈发明亮,心说:“果真是同道中人!” 而法海见悟空要把六耳带偏了去,便及时将他唤醒:“六耳...休要听你大师兄胡言乱语。” “是。”六耳连声道:“弟子知道轻重。” “你这孽徒。”法海笑骂了大圣一句,道:“再往后,贫僧的名声都要叫你毁了。” 安装最新版。】 “嘿。”大圣却笑道:“师父...俺老孙却有些歪理要分辨。” “你这猴头...既知是歪理,如何敢言说?” 大圣也不怕,便在一旁嘻嘻哈哈道:“若旁人当真信了俺老孙所言...不正说明了师父确实有这个能耐能坐一坐这灵山之主?” 六耳听了大师兄跟师父讲歪理,也跟着说道:“师父,您本就是佛祖的二弟子金蝉子的转世身,这佛祖之位恐也不用师父去抢...等佛祖退位的时候,自然是要传给师父的。” “有理,有理!”大圣抚掌而笑。 “看来你们的经文学得还不到家。”法海问他们一句,“可知佛门纵三世佛。” 大圣开口回答:“过去佛燃灯古佛、现在佛释迦牟尼佛、未来佛弥勒佛...” 六耳紧跟着说了一句:“所以...下任佛祖是弥勒佛...” “既然知道,便将这些心思用在正途上。”法海笑道:“况且为师连成佛都不愿,更别说枯坐灵山当什么佛祖了。” ...... 灵山后山。 “哈哈哈哈——”如来佛祖面前的黑袍大僧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道:“如来...这唐三藏怕是佛门几千年才出一个叛逆,比我更甚之。” 这话...从这位口中说出来,如来竟然一时不知道他是在骂人,还是在夸人。 说夸人吧,这话属实难听了些;说骂人吧...对方语气之中对唐三藏的青睐却丝毫不加掩饰。 “大僧...你若在似这般,但凡听到些风吹草动便要出来与贫僧分说一二...这封印,恐还得再封你一百年。” “无妨,无妨。”这位魔界大圣双手背在身后,也不看如来佛祖,只怕目光向东方看去,笑道:“如来...你若是将佛祖之位传给唐三藏,我便待在魔界之中不出来了,如何?” “你既然关注他的行踪,便该知道他的志向。”如来佛祖摇摇头,道:“刚才他也说得分明,大僧想必也听在耳中,成佛非他之所愿,这佛祖之位...更不在他眼角之内。” 魔界大圣却反唇道:“佛家不是向来讲究求不得么...既然他唐三藏所求是在人间行佛法,斩妖除魔,甚至因此不愿意成佛...若是按照这般因果,正该他来当这个佛祖。” 如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 似乎是有人在磕头? 佛家的这些弯弯绕。 有时候看起来会非常的没有道理,但很多时候却会发现...事实就是如此。 就好比如今坐在灵山后山镇压魔界的如来佛祖,他当真愿意当这个灵山之祖么? 再比如现在被他镇压在魔界之中,时不时出来骚扰他一下的魔界大圣...他作为当年佛界的大护法、大菩萨,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甘愿堕入魔道,成为魔界大圣。 便是原本西方教的两位圣人,一心想要叫西方大兴...可如今西方确实已有了大兴之象,可兴盛起来的却是佛门,还有几人知道“西方教”三个字? 别说是西方教三个字,如今的三界,大家提起西方,最先想到的是灵山不假...可往后便是佛祖与菩萨,佛祖自然是如来佛祖,而菩萨则只有一位观音菩萨。至于西方教两位教主的名号,还有几人知晓? “咦?”魔界大圣见佛祖陷入了沉思之中,好奇问了一句:“我只随口一说,你当真打算让他当佛祖?” 佛祖微微一笑,“似乎也不是不可。” 魔界大圣也笑了,“有意思...可惜未曾早识你们数千年,否则我当年必定不会那般无趣,这佛界...也不至于似今日这般死气沉沉。” “大僧既知求不得...”佛祖却反问这位魔界大圣:“则大圣之愿,当如何实现?” “我之所愿,乃是叫三界散去虚伪,留至纯真...因此我欲为佛祖,统领三界...” “统领三界的是天庭玉帝,不是灵山佛祖。”如来佛祖提醒了他一下。 魔界大圣闻言稍顿了顿,重新说话:“我之所愿,乃是叫西牛贺洲散去虚伪,留至纯真,因此我欲为佛祖,重整佛界...” 如来佛祖却笑道:“玉帝本领寻常,连一只猴子都制服不了,当年还是贫僧出手降服,大僧法力高强...贫僧倒是觉着大僧或许能去争一争这玉帝之位...” 魔界大圣当即散了魔气,不再跟如来佛祖交谈,自行返回魔界之中。 佛祖见状,摆出一个五心向天的姿势,嘴角微微含笑。 “佛祖,法戒求见。” “宣。” “法戒参见佛祖。”腰间挎着两口戒刀,一身的血煞之气也丝毫不加掩饰的法戒,向着佛祖行了一礼。 “师弟无需多礼。”佛祖见法戒前来,笑意更盛:“定光何在?” “法戒无能...”法戒当即单膝跪下,做出请罪之相。 “唔...”佛祖顿时沉默不言,片刻之后道:“他一向狡猾,若是跑了,罪不在你。” “不是。”法戒当即摇头,“是马遂师兄...他说若任由我将欢喜佛押至灵山,恐因佛门戒律而另生波折...走了没多久,便回来寻到我将欢喜佛讨了去。” “你没拦一拦?” 法戒:“我觉着马遂师兄说的有道理。” 巧了,我觉着他说的也有道理。 “他将定光压去了何处。”这些事情佛祖掐指算算其实就能知道,但他更愿意亲自从法戒口中听到这些消息。 安卓苹果均可。】 “马遂师兄说无当师姐一直不让他入岛...如今要带了欢喜佛回金鳌岛,说是回去碰碰运气。” 如来佛祖缓缓点头,道:“善!” “天庭有二郎真君杨戬执掌天规,如今灵山也要竖立戒律院,便封你为戒律院首座大尊者,另调灵山护法金吒为戒律院掌刑行者...灵山不正之风久矣,法戒——” “小僧在。” “不论是以往西方教的跟脚,亦或是当年截教红尘客,犯戒者,皆按律罚之。” “是。”法戒稍顿了顿,又道:“佛祖,听闻马元尊王佛又复了吃人习性,小僧愿以其正佛门清规。” “善。” 法戒出了后山,在大雄宝殿前举了令牌,道一声:“金吒何在。” “金吒在此。” 佛祖敕封法戒为灵山戒律院首座大尊者的事儿,在三界之中倒也没有什么波澜,却叫佛门中人,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似乎以往安乐享福的日子,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法戒在佛门之中并没有什么大名声,也是因他一向低调,并不惹事。 当年封神大战之时,他被渡入西方,便也是一贯闭关潜心修炼,直到如来佛祖上位,他这才到灵山拜见,颇得佛祖信任。 若只是一个法戒,其实也不至于让佛界中人变得如此人心惶惶,主要还是在金吒这里。 虽然他的师尊文殊菩萨已经转世轮回...可对于三界大能来说,这等转世轮回历劫,若能成功度过,必定会叫修为境界更上一层。 以对方脾性,若是历劫修行无所成,恐也不会回归自身。 换而言之,一旦他回来,便绝对不一般。 文殊菩萨在佛门本就地位超然,若当真历劫归来...还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至于说他不能从轮回之中脱劫而出...佛界众人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 东海之滨。 三个小妖陷入了迷茫。 “大哥...咱们寻了许久,始终未曾找到传说中的金鳌岛...是不是师父他老人家,本也不是截教仙人?是咱们误会了?”鹿力大仙挠着头,一脸的迷惑,似乎已经心生放弃。 “不可能。”虎力大仙的语气非常坚定,“咱们的师父必然是就是大名鼎鼎的截教金箍仙!” 羊力大仙一副冷面,摸着颌下的山羊胡,冷声道:“哼,你们以前根本不知道有金箍仙这个名号。” 两位哥哥并不理他。 虎力大仙沉声道:“这必然是师门的考验,我截教的山门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 “大哥,对不起!”鹿力大仙连忙道歉:“是小弟心不诚,不该随意诽言。” “跟我道歉有什么用?”虎力大仙恨铁不成钢。 “大哥骂的对!”鹿力大仙连忙转向东海海面,连连叩首,口中忏悔不断—— 正此时... “冬冬冬!” 似乎自远方目不能及之处,传来了异响,将正在磕头的鹿力大仙的节奏打断。 “这是什么声音?”虎力大仙好奇问了一句。 “听起来有些熟悉。”鹿力大仙接了一句。 羊力大仙稍稍沉吟了片刻,忽道:“似乎是有人在磕头?”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日万剑 有人在磕头? 羊力大仙这一句话,叫两个兄弟若有所思,虎力大仙对着两个弟弟说道:“走,我们闻声赶去瞧瞧。” 鹿力大仙颇为谨慎:“大哥...你就不怕看到些什么不该看见的?” 羊力大仙连连点头:“若万一是什么大能在磕头,却被咱们看见了,怕是要被杀人灭口。” “啊这...” 正当他们三个还在胡乱琢磨的时候,却听灵识之中传来一声厉斥:“三个兔崽子,给老夫滚过来。” 虎力大仙神情惊讶:“哎呀!” “是师父!”鹿力大仙难掩喜悦。 而羊力大仙...已经变成本体疾驰而去,将两位哥哥甩在身后。 三只小妖争先恐后,用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便寻到了师父。 正瞧见了师父他老人家,跪在东海边儿,边上还有一个被套了数十个金箍的秃头和尚。 “都过来...跪在边儿上。” “哎哎哎。” 三只小妖按照顺序在师父身边儿跪好。 “嗯,不错。”金箍仙点头笑道:“今天为师心情畅快,便叫你们跟我一同拜师门,若当真能叫开了师门,为师便正式将你们收入门墙。” 虎力大仙与鹿力大仙:“谢师父!” “冬冬冬冬——!” 而羊力大仙已经把地面上磕出一个坑来了。 “哈哈哈——”马遂见状笑了一声,拱手高声向着被剑阵封锁着的金鳌岛传讯:“不孝弟子马遂,今擒叛门长耳归山,还请无当师姐放开剑阵,让小弟入岛。” 休—— 自东海之中,遥遥摄来五道剑气。 马遂见之大喜,对还在磕头的三个弟子说道:“不要抵抗,为师今日带你们回归宗门,拜见师长。” 唰—— 五道剑气裹着五人直接飞入东海之中,撞入一处虚无之境,然后在三界便没有了他们五个的气息。 “呜呜呜——!” 刚一落地,马遂便跪在地上啜泣不断,后瞧见了刻着“金鳌岛”三字的石碑,更是抱着石碑放声大哭。 他号称痴仙,本就是性情中人,如今好似游子归家,心中情绪迸放,便再也按耐不住。 三个小妖一时面面相觑,他们师父这般释放压抑了多年的感情,他们这些当弟子自然也得陪着,虽然不似师父那般纵情放声,却也一个个都是真情流露。 大约过了半刻钟。 师父忽然就收声了,三个弟子连忙上前将师父扶起来。 羊力大仙比较耿直,问了一句:“师父,您怎么不哭了?” 马遂今日心情大好,也不怪他莽撞失言,甚至还耐心解释了一句:“心意已经表达清楚,若是还不停下,便显得做作了些...况且无当师姐喜欢清净,再吵闹下去,也不太礼貌。” “唉——” 说着,马遂环顾四周之后,长叹了一声:“当年我截教号称万仙来朝,可现如今这金鳌岛之上...竟这般荒凉,一眼望去不见生灵。” 马遂踢了踢摔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定光欢喜佛,也叫长耳定光仙...冷声道:“孽障,自己爬去碧游宫外。” “马遂,你何不一剑杀了我!”定光欢喜佛声音有些嘶哑。 “嘿!”马遂也不跟他多说,手上掐了个诀窍,便见锁在他身上的所有金箍一同放亮。 “啊——!” 惨叫声登时响彻了整个金鳌岛,这等场面叫一旁的三兄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是何等残忍的手法? 幸好我等一向尊师重道,否则岂不是要吃大苦头? 三兄弟连忙内心发誓,以后师父叫他们往东,绝不看西。 “聒噪!” 又是一声轻呵,然后便见一道剑光射来—— 马遂下意识抱了一下头,过了片刻似乎察觉到这剑气似乎不是针对自己,这才讪讪撤了防护,正瞧见地上的定光欢喜佛正在打滚,嘴巴不断开合,却早已经发不出丝毫声音来。 马遂瞧得真切,原来这剑气不仅仅削去了定光欢喜佛的舌头,还下了禁声符箓。 呼—— 一道冷风吹过,一位穿着白色剑裙的女子,便立于马遂面前。 “马遂见过无当师姐。” “嗯。”无当圣母轻轻点头。 “谢师姐。”马遂知她脾性,又连忙招呼三个傻徒弟过来,道:“快,这位是你们的无当师伯,还不快快前来拜见。” 三只小妖连忙磕头。 无当圣母低头观瞧了片刻,斜了马遂一眼,似乎再说:你这几个徒弟,一般... 马遂只在一旁笑道:“师姐有所不知,我当年只是随手指点了他们一番,却不知他们如何得知了小弟身份。适才叩门时,正巧看到他们也在找寻山门磕头...却磕错了方向,这如何能使得?因此才带着他们一同拜门。” “善。” 无当圣母答应了一句之后,伸手一招,招出了三柄小木剑,送到他们三人面前。 “还不谢过师伯赐宝。” “我等拜谢师伯赐宝!”三只小妖又向着无当圣母磕了几个头,这才各自将三柄小木剑收好。 “走。”无当圣母说罢之后,回身便走。 马遂招呼三个弟子连忙跟上。 羊力大仙想了想,找出一根绳子来,拴在了定光欢喜佛身上,然后拖着他走... 前方的无当圣母身形稍稍顿了顿,视眼前的大路而不见,转身走入了丛林小道之中。 安卓苹果均可。】 明明几步远的路,却走了整整一天一夜,但大家似乎都乐在其中...甚至有一次无当圣母故意从碧游宫宫门处经过,但就是过门儿不入。 啪! 第三次路过碧游宫的时候,无当圣母终于停下了脚步,还伸手拍了拍羊力大仙的肩膀。 “师姐,长耳背叛师门,小弟将其捉拿不敢随意处置,因此特将其压回碧游宫,交由师姐决断。” “死有余辜。” 无当圣母一伸手,一道剑气从她的指尖生出,然后将其吊在了碧游宫宫门之上,然后将自己的随身佩剑取出,立于长耳定光仙身前,冷声道:“一日万剑。” 休休休—— 众人便瞧见万道剑气自她的仙剑之中迸射而出,排成了一列,悬浮在了长耳定光仙身前。 马遂见他神情惶恐,口中似乎还在不断告饶,可惜他舌头被割断,又中了禁声剑气... 唰——! “进来。” 宫门之上,已经开始了对长耳定光仙的万剑穿心之罚,无当圣母则唤了马遂等四人入内。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我岂是那贪图富贵功名之人? 马遂领着三位弟子“认祖归宗”。 当年主动叛门的长耳定光仙也被他抓了回来,如今被无当圣母吊在碧游宫的大门之上,每日都要受一次万剑穿心之苦。 死? 无当圣母认为自己只是替师尊的守着金鳌岛这一亩三分地,并非是三界传言那般代掌截教,因此...长耳定光仙的死活,还得是师父来决断。 在此之前...自己只是以师姐的身份,对其略施小惩而已。 截教的家务事,旁人并不清楚,也不想随意掺和。 如今圣人们全都离开了三界,遁去天外,谁若当真将这位不出世的圣母娘娘惹怒...如今的三界可没几个有把握能将其制伏的。 ..... 话说法海与三个弟子返回了华安城。 早见华飞龙已经将军营整顿完备,并且暂时以校尉之职,代管华安府。 那三十多个盗匪,已经下了大狱,正巧府中还有几位刑名吏,倒也不妨碍给他们定罪...以二当家为首的几人罪大恶极,斩首无疑;剩下的...吃了刑罚之后,便被充了军。 “法师。”华飞龙见三藏法师归来,连忙上前询问:“可曾寻到那妖僧?” “他法力不凡,又施了个金蝉脱壳的神通,叫他一时跑了去。”法海倒也没有隐瞒,直接将妖僧金蝉的身份讲了出来:“他出自灵山,乃是佛祖门下二弟子金蝉子的遗褪化形...尔等凡间之辈不是他的对手。” 华飞龙拱手道:“我观此人嫉恶如仇,行事并不似佛门慈悲中人...如今屠灭太守、长史与主簿等家满门,虽是因他们为官不仁,祸害一方,但...” 华飞龙稍稍沉吟片刻,还是说道:“但我怕他万一杀红了眼,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气...难免沾染无辜鲜血。”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法号:“他与贫僧颇有因果纠缠,此事贫僧定当...” 正当法海要做出承诺的时候,却见天边滑落一道青光,落在了自己等人面前,等仙光散去显现人形之时,法海师徒这才瞧清楚,原来是二郎真君到了。 “法师。”二郎真君向着法海拱手见礼。 “真君。”法海也向二郎真君行佛礼。 华飞龙瞧见这场面,知道这事儿不是自己能掺和的了,便要告辞。 “且慢。”杨戬稍拦了拦他,对他说道:“你去城外接一接梅山康太尉。” 华飞龙眼前一亮,道:“多谢真君。” 他虽是人间凡俗,但却颇有见识,知道眼前这位二郎真君是何方神圣,也知道二郎真君口中的梅山康太尉是什么人物...想来,是自己的机缘到了。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便是这位在整个三界都声威赫赫的二郎真君,竟然对这位大唐来的高僧,也如此礼遇。 全然没有上界天神之傲气,待人时也如沐春风。 华飞龙心中思绪不断,人已经去了城外去迎接随后而来的康老大。 梅山兄弟,乃是杨戬的结义兄弟,过命的交情。自己若有机缘能够拜入这位康太尉的门下,便是没有登仙之机,日后在人间...想必也不会再受此前那般排挤了。 他是想要在人间有一番作为的,但奈何...叹息自己生不逢时,难遇明主,空一身抱负,却无施展之处。 如今,机会似乎就在眼前。 法海等华飞龙离去之后,才向着二郎真君说道:“真君似乎对此人另有期许。” “他是天生的将才。”杨戬轻叹了一声,“若是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遇上了,便顺手助他一臂之力,来日若有所成,也是人间之福。” “阿弥陀佛。”法海轻念了一声佛号,道:“若是贫僧所料不差,真君应是在千多年的卷宗之中,看到了许多怀才不遇者暗然落幕。” “唉。”杨戬无奈摇摇头,道:“法师所言不错,杨戬终究是自大了几分,此前我还道这司法天神之位,非我莫属...如今真正坐在这个位子上,我才知道肩膀上担着的何止千钧之重。” “法师不知...我观瞧卷宗中,发觉天规若是无人执掌,则多出许多乱法...东汉年间,有怀才不遇的儒生以檄文骂天而抒胸臆,结果天降灾祸于万民,行的是瘟疫...此类种种不在少数。” 法海听了之后,也生了感叹,道:“天规毕竟死物,所幸有真君接掌司法天神之职,想必往后三界必然清明。” “大师乃是方外之人,实不该听了这些俗务污耳。” 众人就在太守府寻了一处客房入住,入了房中,法海向二郎真君询问道:“真君此番下界,莫非也是为了那金蝉遗褪?” “想必大圣此前已经向法师说过了。”杨戬坐在三藏法师正对面,轻摇手中折扇:“我本答应了大圣,这华安府的贪官污吏,乃至整个高昌国的皇朝吏治,都交给我来解决...可没想到只是下凡稍晚了一步,便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早在周王之后便明令禁止,仙佛神通之辈,不得随意干涉人间王朝内政...若有必要,自有天庭行事。” 大圣听了这话,忽然冷笑一声:“我瞧这规定也是个摆设...且不说那宝象国是在普贤菩萨坐骑白象庇护之下才得以立国,便说那乌鸡国主,若非我师徒路过,他还得在水井下泡着...也就是文殊菩萨与那青毛狮子皆入轮回,如若不然...你二郎真君,当真要去捉了他们问罪?” 杨戬陷入为难之中,片刻之后长叹一声,道:“我此刻似乎只能感叹此事已经过去,不然...杨戬往后恐怕可上不得灵山了。” 说着杨戬便向三藏法师拱手道谢:“还得多谢法师提杨戬料理了此事。” “阿弥陀佛。”法海一边念佛号,一边儿摇头:“真君这话说错了,或许真君因贫僧行事而受益,可此事...却并非为了真君才做。” “是杨戬失言了。” 这个话头随后便被挑过去,再然后法海向二郎真君讲明了此地的情况以及那妖僧金蝉的身份,最后又向杨戬引荐了自己新收的弟子——六耳。 “恭喜法师喜得高徒。”杨戬自是拱手道贺,可自他听了六耳天赋神通之后,一双眼睛便时不时从他的身上扫过去,显然...他也动了别的心思。 法海看得真切,笑道:“真君神殿...可是还有悬职?” 杨戬点点头,他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何况此刻又被三藏法师揭破,他自然不会做出拉扯之事,便直言相告:“真君神殿只是草创,其中诸多司职皆无归属...尤其是三界监察使一职...今日虽是初见陆兄,但似乎此职...非他不能胜任。” “六耳。” “师父,弟子只愿跟在师父身边听道,不去天庭当官儿。”六耳对这个真君神殿之下,三界监察使一职,完全没有丝毫动心之处。 法海想了想说道:“你需知道...为师取经之路,尚有少半要走,这一路上怕是还要再花费了五六年的时间...这段儿时日你也不便随行...不如便跟着二郎真君上天历练一二,这也是一桩难得的修行。” 法海见六耳依旧不为所动,便又道:“等为师取经功成之后,你便回来为师身边听道就是。” 六耳这才有所松动,对着师父磕了一个响头,道:“既是师父所派之修行,弟子便跟着二郎真君就是。” 他说完之后便当即起身,对着二郎真君说道:“事先说好,等我师父取经功成,真君便要放我离开。” “以陆兄神通,想要走时...杨戬怕是也拦不住。”杨戬却笑道:“怕只怕到了时限...陆兄却自己不愿离开。” “我岂是那贪图富贵功名之人?” “不。”杨戬摇摇头,“我的意思是说,陆兄到时恐怕舍不得自己一贯护持着的三界人间。” 六耳神情微顿,杨戬这句话他是没想到的。 法海见他稍有些迷茫,便出言指点了一二:“我只说取经功成之后,你自可来为师身边听道,却也没给你定下实现...你大可不必这般为难,若遇见迷茫之事,也可随时来向为师请教...另外要记得一点,莫要忘记了本心。” 六耳眨眨眼,无奈道:“师父这般言语...怎么就好似认定了弟子会留在真君神殿。” “哈哈哈哈。”法海笑了几声,而后笑道:“不可说。” 见师父不说,六耳便也不问了。 法海又对六耳指点道:“上任之前...不妨先去见见观音菩萨。” “师父...菩萨她怎会见我。” “你只管说是为师的弟子,菩萨自会见你,若能得菩萨一二点拨,也是你的机缘。” “是,弟子知道了。” 六耳刚向师父拜谢之后,六只耳朵忽然动了动,向师父禀报道:“师父,适才弟子听到了一桩自灵山传来的消息。” “什么消息?”众人一同看过来。 “灵山设立戒律院,佛祖封法戒大师为戒律院首座大尊者,金吒为掌刑行者,又被敕封为了甘露明王、莲台弘法菩萨。” 六耳见众人目光皆在自己身上,接着说道:“他两个现在去捉拿马元尊王佛,说是这位真佛犯了吃人的习性。” “马元尊王佛?” 众人听了,基本上都是一片茫然,大圣自认为自己跟着师父已经认了不少佛门真佛与菩萨,可这位...他是真没听说过,因而问道:“这是个什么佛?” 却是杨戬开口说道:“这马元尊王佛原本乃是截教门下,是骷髅山白骨洞的一气仙,当年封神大战之时,他受了申公豹的邀请,助殷洪讨伐西岐...我跟他交过手。” “他本领如何?”大圣急问了一句。 “他武艺一般,经不住我的三尖两刃刀,但是他有一门邪门的神通,脑后生有一只神手,在阵前打斗专以此异手将人拎起空中往地下重摔,当场破肚掏出心肝就吃...当年我也中了他的神通,靠着八九玄功之妙法,将一颗泻药变成了我的心,叫他吃了去...虽然当时未曾拿住他,却也叫他腹泻三日。” 大圣听了这话,眼珠子一转,道:“真君为何不干脆就此进入他的腹中,由内而外,给他也来个开膛破肚?亦或者干脆在腹中打碎他的五脏六腑...” 杨戬:... 八戒等人暗笑,也是这事儿太埋汰,杨戬终究是个讲究人...想来轻易做不出这事儿来。 杨戬看了众人神情,便知他们所想,便摆摆手解释了一句,“当年降服魔家四将...也就是如今的四大天王时,我曾入过那花貂的腹中...此等经历,有过一次足矣。” “原来如此。”大圣听了点点头,笑道:“那花貂也是个不长记性的...先吃你二郎真君,后还吃过我一次...后来呢?那马元是被何人降服?” “那马元是被文殊菩萨降服的,当年的文殊菩萨还是我师伯,唤作文殊广法天尊,乃是阐教十二金仙之一...当日我文殊菩萨已经将其捉拿,正要斩了他首级的时候,说是西方教的二教主准提圣人显圣,言说这马元在封神榜上无名,便要将其渡去西方教...因此,当年的马元,便是这如今的马元尊王佛了。” “这等吃人心的妖道,封神榜上无他的姓名,难道不正该万劫不复...如何能入我佛门?”法海眉头深皱,显然对准提圣人做出的这番决策,非常有意见。 杨戬这时开口说道:“当年他本该死于文殊菩萨之手,如今佛祖遣金吒拿他,正是因果轮回,也到了他受劫之时。”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法号。 佛门,似乎从来也不是个什么清净之地。 法海暂时按下心中的诸多念头,有些事情一时不能细想,若不能及时想通...对于三界众生来说,可不是件好事儿。 钻牛角尖儿的滋味法海太知道了,那是入魔的前奏。 因此佛门有一项重要的修行,便是拿得起与放得下。如今的法海在此道上浸淫不浅,颇有所得...所以才能时刻保持一颗常心。 此前在女儿国,他的心便有几分紊乱,如今遇上了这位金禅法师,心中自然也不能平静。 正此时,杨戬起身说道:“此番下界,杨戬还有一件要事在身。” “何事?” ps:4000字,二合一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可三界之大,我能去何处? 对于杨戬来此还有另外的事情,众人其实也并不意外。 毕竟他是天庭的司法天神,而妖僧金蝉只是从灵山跑出来的一只凶兽遗褪,按照一般惯例...这是灵山的家务事,天庭轻易是不会插手其中的。 甚至天庭众神对于西牛贺洲中的事物也很少出手干涉,一般都是由灵山来处理。 而这最基本的外在表象就是,天庭行除妖荡妖之事时,就会把西牛贺洲漏了去。 天庭不来西牛贺洲降妖,灵山的佛门中人似乎也一向对境内的妖魔视若无睹...有人私下猜测是因为这些妖魔与人类,在佛门诸佛与菩萨眼中都是一样的,又或者妖吃人在灵山看来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这或许就是佛门中宣扬的众生平等之意。 除了这种说法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借口能为他们对西牛贺洲妖魔横行,而视若无睹的行为来开脱。 当然了,佛门中人本身是没说过这种话的。 若是以这个理由上门吵闹...怕是会被人家说碰瓷。 以往天庭对西牛贺洲的事儿,压根也不上心。 也就是杨戬上任之后,瞧见这积压下来的桉卷大部分都是源自西牛贺洲,这才应着三藏法师之事特意来跑一趟,同时也是为了处理当年天庭造下的一桩罪孽之事。 “我是为了火焰山而来。” 大圣听了这话,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发虚。 而这时候,众人也齐齐将目光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便是以大圣的面皮,这时候心中也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烦躁,似乎还有些炸毛。 以往他不清楚,而如今火焰山就在前方...他早从师父口中的得知了火焰山的来历,那火焰山便是当年他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跑出来的时候,一脚将八卦炉踢翻,有几块儿炉砖落在此地化作火焰山。 当年落入人间的炉砖并非只在此一处,但唯有此地风水独特,这火焰山自燃起火焰之后,便再也没有熄灭过。 大圣被众人看的头皮发麻,不得不跳出来,唱了个大喏,道:“这是俺老孙做下的孽,却劳烦真君要特意跑一趟。” 杨戬按着手中的扇子,神情颇为严肃,道:“此事也不全怪大圣...毕竟这火砖是自兜率宫落入人间,当年老君只是把看守丹炉的道人贬下凡间,叫他化为了火焰山的土地...而大圣也被压在了五行山下,这火焰山便一直这般烧着,并没有人来化解此地灾厄。” “我为司法天神,此事也在真君神殿职权之内,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杨戬向着三藏法师与大圣拱拱手,道:“法师、大圣,这火焰山非同小可,若凭杨戬一人,恐也没把握能够将其扑灭,正巧令师徒要过此路,不如干脆趁此机会,我等联手扑灭了这火焰山之火。” “俺老孙全无灭火之法,真君若有手段,便尽管差遣...”大圣也非常痛快,向杨戬表示自己这一千多年的法力,任凭他调派。 对杨戬的能力,众人还是非常信服的,便是法海对此也没有什么二话。 可杨戬自己却没有什么底气:“我来时已经去过了西海,询问过了龙王...他说火焰山之火乃是天火,不是他凡水能够扑灭。” 大圣眼珠子一转,拍手叫道:“此事...可求菩萨!”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对着大圣笑道:“悟空...倒也不用事事都去叨扰菩萨。” 大圣闻言挠了挠头,笑道:“师父...菩萨她神通广大,正可谓是能者多劳,况且这等行慈悲之事,菩萨她定然...” “大圣...菩萨本领我等自然知晓。”杨戬也在一旁道:“可若是咱们还没到火焰山,便要向菩萨求援...” 大圣顿时恍然,连声道:“是极,是极...前番问那妖僧金蝉的身份时,我去了南海就叫菩萨数落了一番...此次却不能轻易去求菩萨,否则倒叫菩萨看轻了俺老孙...更别到头来上了灵山,却叫如来佛祖说师父能走到灵山,全是菩萨功劳,不认俺老孙一路辛苦...” “哈哈哈——” 众人听了齐齐发笑。 法海又问道:“真君可去问过老君,这火焰山的火,可有什么降服之法?” “去问过了。”杨戬点点头,笑道:“老君说火焰山之火,乃是六丁神火与三昧真火混合而成,关键在于落入那几块儿火源,只要能将火源炼化降服,火焰山的火,自然不浇而灭...但此法十分危险,若非大法力者,恐都难以深入火焰山内部。” “原来如此。” “一共四块儿火砖。”杨戬伸出了四根手指头,“按照我原本预想,由我、三藏法师还有大圣各自炼化一块儿,另一块儿便交给梅山兄弟...却不料遇见了陆兄。” “这四块火砖,难道需要一同炼化?”法海多问了一句。 杨戬解释道:“是为了以防万一,是怕这火砖落入火焰山时暗合了阵势...恐还要另生波折。” “阿弥陀佛,真君言之有理。” “不过眼下还是先要助法师处理了妖僧金蝉之事。” ...... 南海。 且说那施展了金蝉脱壳之计的妖僧金蝉,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本想要回灵山...但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阻止他,说他若去灵山,便是死路一条。 可三界之大,我能去何处? 难道去投天庭? 可我终究是出身佛门,若孤身一人入了天庭,恐天庭也不能容我。 去海外仙岛如何? 可我在东海毫无人情可言,若去了也是寄人篱下。 又在心里连连想了几个去出,诸如西昆仑、龙宫以及地府阴山等等,却都被他一一否决。 思来想去...妖僧金蝉把目光看向了南海。 似乎三界之中能给自己指点一条明路的,只有南海落加山的观世音菩萨了。 不得不说...菩萨的口碑在三界实在是坚挺,不论是神仙还是妖魔,在前路一片迷茫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她来,便是这位妖僧金蝉也不例外。 纵然他心中那道声音不断示警,却也被他无视...去了灵山见了佛祖,他可能会丢了性命;但若说去南海拜菩萨会遇险...三界都不会有人信。 他便干脆以原形赶路,至南洋大海,停下身形,直至落加山外。 第二百六十五章 摸到了一只金箍 妖僧金蝉在落加山外停下脚步,看着近在迟尺的菩萨道场,他反而有些心虚,在山口左右徘回,迟迟不肯入内。 正在他迟疑之际,却见木吒从山中走出来,对着他说道:“法师,菩萨请你进去。” 妖僧金蝉眼前一亮,连忙道:“当真?菩萨当真让我进去?” “此事怎会有假?”木吒面上没有什么神情,口中却道:“若菩萨不让你进去,何必遣我出来。” “阿弥陀佛。”妖僧金蝉念了一声佛号,向着落加山行了一个佛礼,道:“多谢菩萨...还请行者前方带路。” “跟我进来吧。” 木吒引着妖僧金蝉入了落加山,行至紫竹林,最后领到了潮音洞口,道:“菩萨就在洞内,法师自去拜见。” “多谢。”妖僧金蝉向着木吒道谢。 妖僧金蝉顺着洞中之路,行至宝莲台下,见菩萨端坐于白莲之上,只是看了一眼,心中的浮躁便渐渐平息下来,不过多久...他已经复归了清明之态。 妖僧金蝉望着观音菩萨,诚心下拜,口称:“弟子金蝉,拜见观音大士。” “阿弥陀佛。” 其实在这妖僧金蝉来到了南海之前,观音菩萨也属实没想到他会来寻自己...不过以菩萨的心肠,自然是来者不拒的。 有难者来求助,她力所能及之处,便一定会帮。 “你是金蝉子的遗褪化形,且自号金蝉...”菩萨看着眼前的妖僧金蝉问了一句:“贫僧多事问你一问,你是想要做你自己,还是想要做金蝉子?” 一句话,让妖僧金蝉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过了许久,金蝉子向着菩萨缓缓开口,道:“弟子心中总有一道声音在不断提醒弟子,让弟子做唐三藏。” 观音菩萨听了这话,原本还微笑着的嘴角,也渐渐放下,神情颇有些严肃之相,说话的语气也加重了些,道:“可否跟贫僧说说,是一道怎样的声音?” “难以描述。”妖僧金蝉却只是摇头,道:“它似乎无处不在,而弟子却始终难以感受到它的实质存在。” “阿弥陀佛。”菩萨念了一声佛号,对着妖僧金蝉说道:“你若信得过贫僧,便放开心神...叫贫僧灵识入你体内,仔细探查一番...如何?” 妖僧金蝉并没有什么犹豫,他当即盘坐在地上,摆出了个五心向天的姿势,对菩萨说道:“请。” 也就是面对观音菩萨了,但凡他面前换一个人,他也绝不敢这般毫无防备的将自己的心神放开,任由探寻。 便是佛祖,也不行。 菩萨的口碑,全凭经年积累,她能以大慈大悲闻名于世,三界只要有名有姓的大能,对其皆是赞叹之言。 在灵山之中,便是佛祖也从来不将她当成是下属,每每言语都是平辈论道;上了天庭,就连玉帝与王母也对她礼遇有加;甚至在太上老君面前,都有她的座位...以此可见观音菩萨的品行。 三界讲慈悲的大能的不在少数,可真真正正能够做到观音菩萨这等的境界的...却也难寻。 否则“菩萨”又如何能够“观音菩萨”的代名词。 灵山诸多菩萨,却总要在前面加上他们的法号,才知道是哪位菩萨...唯独观音菩萨,只说“菩萨”二字,便知说得是她。 妖僧金蝉放开了心神,菩萨灵识遁入其中。 虽也见得片刻佛灿,但多也是一片浑浑噩噩混沌之状态...他的灵台并不清明,在灵台深处...菩萨见到了一根枯枝。 轰! 只是看了一眼,她的灵识便被震退了出来。 而就在这一刻,菩萨却在指尖凝聚一抹佛光,向着那枯枝弹射了去。 “噗——” 观音菩萨与妖僧金蝉,两个人身躯齐齐一震。 观音菩萨面见萎靡之状,而妖僧金蝉...则是鼻窍流血,双反一翻,干脆昏死了过去。 菩萨信手扬起杨柳枝,带出一滴三光神水,将妖僧金蝉包裹其中,指尖又掐出了道道法诀,便见金光撒落在妖僧金蝉的身上。 “佛祖既然已经坐化,又何必贪恋人间之事。” 菩萨对着金光之中的妖僧金蝉,说出了当日与佛祖一般的话。 只是那枯枝并不理会菩萨。 菩萨想了想,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了一只金箍来,然后开始对着金箍念起了佛经,后又掐着法诀,连续打入了几道印法。 “去!” 金箍生灵,一道虚形顺着菩萨手指方向,遁入妖僧金蝉体内,直入灵台深处,顺着菩萨之前留下的佛光,锁在了那枯枝之上。 而金箍本体,则缓缓套在了妖僧金蝉的脑袋上。 ...... 等妖神金蝉醒来之后,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头...却是摸到了一只金箍,他有些不解的看向了菩萨。 菩萨对他说道:“是灵山的前任佛祖优婆罗陀佛在你灵台深处埋下了一根枯枝,这枯枝取自他证道法器七宝妙树...你听到的声音,便是源自这一根枯枝。” 妖僧金蝉听了,道:“如此说来,我心中所想...皆是优婆罗陀佛想要弟子做的事情?” “可以这样说。”菩萨点头道:“须知你能成功化形,也是受了他的佛荫,因此自然要承担这一份儿因果。” 妖僧金蝉听了十分无奈,道:“可弟子并不想跟唐三藏相残...而且,弟子也绝非唐三藏的对手。不知菩萨可有化解之法?” 观音菩萨摇摇头,“我法力有限,并不能将那枯枝从你的灵台之中取出...只能以这金箍将其暂时封印。” 妖僧金蝉又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金箍,道:“弟子多...” “你先别急着谢我。”菩萨却将他的话打断,嘱咐了他一句:“这金箍只能将其封印一时,前提是你需要时刻保持自己的灵台清明,不能被其动摇了本心...而且每当你本心受他蛊惑而产生异念时,这金箍也将会自动发作。” 妖僧金蝉闻言心中一动,尝试着转变念头... “啊——!” 一声悲呼脱口而出,只见那箍儿陷在肉里,他连忙秉心守性,不敢胡思乱想。 “呼——呼——”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妖僧金蝉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心说这金箍究竟是什么法器,竟如此厉害? 怪不得菩萨不让自己谢她。 “菩萨,弟子斗胆询问,菩萨可知弟子这症状,能在何处真正化解?”菩萨之法治标不治本,而他想要彻底摆脱这牢笼。 第二百六十六章 这不是去兜率宫的路 妖僧金蝉目前的状态,其实也算不上病症。 便是菩萨这等存在,也没有完全把握能够将他灵台深处的枯枝化解...只是有一点让菩萨非常在意,这位早已经坐化的优婆罗陀佛,为何要如此行事? 是故意为之? 还是顺手落子? 亦或者...这是那位在天外的圣人所为。 菩萨面上依旧是慈悲之相,但心中已经生出了警惕之心。 圣人毕竟是圣人,就算是如今退出三界,但他们的影响依旧不可忽视,如今的三界处处都能看到他们的留下行迹。 完全可以说,便是他们退出三界,但三界仍然是按照他们的算计在一步步的推进。 甚至说如今正在进行的西游,也几乎是按照圣人们留下的指示来布置的。 当然了,他们只是给出了大方向,细节方面便是他们这些小辈来操作... 想到此处,观音菩萨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金蝉子身上出现的异变...是否也在圣人们的算计之内?” 毕竟因为金蝉子真灵复苏一事,已经坏了不少佛门与天庭关于西游的许多设想...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天蓬与卷帘,这本是天庭定下的两位取经人的弟子。 还有西海小白龙。 四海之中,西海距离佛门最是亲近,为了将西海拉拢至佛门,佛门特许了西海一尊龙佛与一尊菩萨位...龙佛之位尚且没有归属,但小白龙的这一尊菩萨之位,则是双方默契之举。 否则...不过是烧了一颗夜明珠,也断然不至于将西海龙三太子逐出家门。 事情的发展,出乎观音菩萨的预料。 往后的事情也愈发离谱,斩妖除魔的事儿就不多提了...第一次让真正让她意识到西游脱离了掌控,还是文殊菩萨被激得入了轮回。 可见文殊菩萨并非纯正佛门中人,没有学到西方教两位教主不要面皮的精髓所在。 再往后,竟然还有纣王下界,金蝉子硬扛天劫送纣王入轮回... 直到如今,早已坐化的前任佛祖,准提圣人留在三界的化身优婆罗陀佛,却在这位金蝉遗褪化形的金蝉法师灵台深处,留下一根枯枝...以此来影响他的举动。 难道说,这些已经退出三界的圣人们,还是忍不住要出手插手三界之事么? 菩萨想到了高坐在兜率宫的太上老君,却不知道他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会如何行事。 但菩萨有些拿不准老君对金蝉的态度,若是金蝉只在人间,不出现在老君面前...老君多半是懒得管的,可若当真指点他去兜率宫,向老君求助...会出现怎样的结果还真不好说。 而且...就算自己指点这金蝉去,他自己恐也不敢去。 “兜率宫太上老君或有灵丹妙药。” 果不其然,妖僧金蝉低头小声道:“菩萨,老君的两个童子一死一伤,皆是唐三藏师徒所为...弟子倒不是说老君小心眼,可万一老君兴之所至,把弟子投入炼丹炉中...” “你大可不必这般担心,老君是何等人物,岂会跟你一般见识?” 妖僧金蝉连连摇头:“菩萨,这毕竟是佛门之事,不该叨扰去老君...不知可还有什么去处,万望菩萨指点。” “若你不去兜率宫,便只能去寻唐三藏了。” “唐三藏?”妖僧金蝉闻言更是惊骇。 “他有一门神通,唤作大日佛焰...你若能扛过此法,你神识深处的那枯枝,或许便会被佛焰焚化...而你,也会因此大受裨益。” 妖僧金蝉向着菩萨磕头:“弟子愿去兜率宫拜见老君。” 菩萨:... ...... 妖僧金蝉自告别了菩萨,离了南海,直上天庭。 到了南天门外,却见天王拦路,他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贫僧金蝉,欲入天宫,拜见老君,还往天王行个方便。” 天王见了“三藏法师”上天拜见老君,心中自然是十分好奇,还暗自琢磨:如今这金蝉子也不装了,竟然直接以“金蝉”之名通传。 天王按下心中所想,对他也行了个佛礼,笑道:“圣僧虽是大德高僧,但天庭毕竟重地...劳烦圣僧稍候片刻,待我前去通禀之后,再请圣僧入内。” 这也就是走个过场。 似“唐三藏”这等在三界有名的仙佛上天,其实一般情况下不必要通传,以往大圣入天庭的时候...那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甚至能直入凌霄宝殿。 只是现如今不能这般了,新任司法天神杨戬铁面无私,传闻连他的兄弟哪吒犯了天条,也逃不过他的执法棒;甚至连陛下的面子都不给,当着满朝众神仙的面,就敢甩袖而去... 如今天门自有规章制度,天王也不敢徇私,自然是按照规章办事。 天王入内禀报,守门的天将,便叫“三藏法师”来登记名讳...虽然瞧见他写下【金蝉】二字的时候心中有些奇怪,但他们也没有多问...毕竟现在整个天庭都知道,三藏法师觉醒了金蝉子真灵。 “陛下,下界圣僧唐三藏上天,欲要往兜率宫拜见太上老君。” 玉帝先听到了这个消息,好奇问了一句:“唐三藏上天来了?” “就在南天门外。”增长天王稍顿了顿,又说了一句:“只是臣觉着他有些奇怪。” “怪在何处?” “头上套了了一只金箍儿。” “呵呵呵。”玉帝忍不住轻笑了几声,对前来禀报的增长天王说道:“先让他来瑶池见朕。” ...... “这是去兜率宫的路么?” 虽然是第一次来天庭,但据说兜率宫是在三十三重天,但这明显不是往三十三重天去的。 带路的增长天王笑道:“陛下说要先见见圣僧,此刻正在瑶池...这是去瑶池的路。” 妖僧金蝉:... 既来之,则安之。 他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见玉帝...似乎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踏入瑶池。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派仙家盛景,不愧是王母娘娘居所,当真不是人间凡景可比。 他只是粗略的看了几眼,便已经走到了瑶池外庭,见到了坐在上首的玉帝与王母娘娘。 “像。” 还不等他先开口,上首的玉帝便先说话了,“寻常之人,怕是难以分辨你之真身。” 第二百六十七章 金蝉法师,别来无恙?(求月票) 确实。 不知道他底细的,是当真难以分辨他与唐三藏究竟谁是谁,否则灵山的上任佛祖优婆罗陀佛如何能叫他行李代桃僵之事? 只是没想到这妖僧金蝉不愧是金蝉遗褪化形,不仅继承了金蝉子的容貌,连他的叛逆脾性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你叫我当唐三藏? 我却不愿意。 虽然我是得了你的帮助才化形,但这种违背本心的事儿,他是不愿意做的...更何况那唐三藏法力深厚、神通广大,自己若是去再找他的晦气...恐小命不保。 为什么自己不能不能做自己,偏偏要做旁人? 正如三藏法师此前所言,灵山佛法自己也是精通的,与其跟去跟唐三藏去抢取经人的身份,还不如自己先一步去大唐传经。 但...自己这幅相貌若是回去大唐,必然被认成三藏法师,这也并非他所愿。 要传,也要以金蝉之名传扬佛法。 而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解决了灵台深处的那一根枯枝。 因此他经了菩萨指点,上天来向太上老君求助,只是没想到被玉帝先唤来相见,而且对方一口便叫破了自己的身份。 当然了,玉帝能看够看穿自己的真身,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小僧金蝉,拜见陛下。”妖僧金蝉认认真真向着玉帝行了一个佛礼。 “你们先下去吧。”玉帝挥挥手,在瑶池外庭伺候着的女仙们便欠身而退,只剩下了玉帝、王母以及金蝉。 “金蝉法师。”玉帝以法师称呼他,笑道:“听闻法师上天是要拜见老君。” “是。” “不知是何事?朕可否知道?” 妖僧金蝉心中一叹,心说:我能说不么? 他虽继承了金蝉子的许些叛逆,但似乎更加识时务,懂得趋利避害...而且这并不违背他的本心。 “陛下想必知道小僧跟脚。” “金蝉遗褪化形,朕还是能看出来的。” 妖僧金蝉权衡之后,便将自己身上发生的情况,连带着去向菩萨求助,并且经过菩萨指点,上天拜见太上老君之事,完完全全的告知了玉帝。 这些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若是玉帝能够有法子帮自己解决了,自己似乎也就不用去拜见太上老君了。 只是...想必玉帝出手,自己就不得不替天庭做事了。 玉帝听了他的话,认真思索了好一阵儿,这才缓缓开口:“此事...颇为棘手,朕这里也没有什么万全之法...” 呼—— 金蝉听了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双方浅谈了几句,玉帝便放他离开,并且唤来一位女仙,引着金蝉去兜率宫拜见太上老君。 等金蝉离开之后。 “陛下。”王母娘娘好奇问道:“不过是准提圣人化身留下的一根枯枝,菩萨没有法子,难道陛下也没有法子?” 玉帝往靠背上一靠,道:“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准提圣人什么性子你我皆知,他既然出手...此事便绝非轻易能够了结,纵观如今三界,能够有把握在不伤到金蝉的情况下能够化解此事的,只有老君了。” 王母问道:“老君能有什么法子?” 玉帝笑道:“左右是去八卦炉中走一遭。” “真要炼?” “呵呵呵呵。”玉帝笑了笑:“老君毕竟只是老君,一身神通造化全在一口丹炉之上...或许这正是当年因果。” 王母闭口不言,心中却在思索——当年老子化胡,逼得准提圣人的化身优婆罗陀佛坐化,如今这优婆罗陀佛在金蝉的灵识深处埋下了一根枯枝...而这一根枯枝在现如今的三界似乎只有老君能够化解,这其中...莫非另有什么算计? 毕竟准提圣人在三界跟观音菩萨一样,也是“有口皆碑”。 “放心吧。”玉帝见王母娘娘神情凝重,便知她心中乱想,摆摆手:“此事...咦?” “怎么了?”王母娘娘好奇问了一句。 “那金蝉...被老君一拂尘打落了凡间...”玉帝神情古怪,连他也没想到这是老君能做出来的事儿,金蝉甚至连兜率宫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王母娘娘:... 玉帝伸手拿出一面镜子,口中念了几句法诀,然后一道神光绽放,便见镜中显现了画面。 王母娘娘凑过来一同观看。 只见那妖僧金蝉自天空坠落,直入西牛贺洲华安府...正落在了唐三藏等人落脚的小院儿之中。 这是巧合么? 玉帝与王母娘娘是不相信的,毕竟他们刚才自金蝉的口中得知...菩萨言说那唐三藏的大日佛焰,能够炼化他灵台深处的枯枝。 对菩萨的判断,玉帝与王母娘娘也没有什么异议。 这大日佛焰专烧神魂,不伤肉身...这枯枝落于金蝉的灵台深处,也是个虚形,并非实质,因此若能引动大日佛焰焚烧...十有八九能够将之炼化。 但有个隐患...这大日佛焰容易把金蝉的神魂也一同炼化了去。 整个三界,就没有几个人有这个自信,能够硬扛过这大日佛焰的。 除了沙悟净这等异类之外,估计也就是孝天犬这等心性至纯之辈了...哦,此前还有一个纣王似乎能够撑过这大日佛焰,但他是求死的...见大日佛焰烧不死自己,就半路闯出去了。 而大圣与杨戬,则是完全靠自身意志硬挺...其中痛楚,自是不足与外人道也。 玉帝与王母不信是个巧合,此刻被“唐三藏”、孙悟空、杨二郎以及六耳四人围在院子中央的妖僧金蝉也不信。 他在去拜见老君之前,早已经做好了心里建设...甚至都做好了被老君投入八卦炉中的准备,但万万没想到...他别说开口求老君化解他灵台深处的那一根枯枝了,他甚至连老君的面儿都没见到,就被一拂尘甩下凡间来。 还直接被甩到了“唐三藏”的面前... 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您之前是不是说过...老君不会跟我一般见识的么? 而远在南海的菩萨,看到自天空滑落而下的妖僧金蝉之后...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此事是她失算了。 但该面对的始终还是要面对,一味躲避,是躲不开的。 菩萨心说:你若是第一次便听我的,直接去兜率宫向老君求助...而并非是听了贫僧第二个办法才决定上天,或许事情另有转机。 “阿弥陀佛。”法海对着从天而降的金蝉法师念了一声佛号:“金蝉法师,别来无恙?” ps:差个十几票,月票就过千了...小求一手,本来这个月更新不给力没脸求...但我阳康了,下个月能加更了~明天开始,恢复六千日更新,有精力,就加更~ 第二百六十八章 佛祖非佛也 这是巧合么? 法海与自己的自己几位弟子,正跟远道而来的二郎真君说起这位金蝉法师的金蝉脱壳神通有多厉害——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他们师徒四个,竟无一人能寻到对方的踪迹... 杨戬刚开口说了一句:“哦,法师这般夸赞他的神通,倒叫我也想要见识见识了。” 他话才落下,众人便齐齐向外观瞧。 彭——! 院子里传来了重物坠落的动静儿,守在门外的小白龙连忙向师父说道:“师父,天上掉下来个金蝉法师。” 其实也不用他专门禀报,众人自然皆有感应与判断,顺着小白龙的话,众人走到了院子中,正看见这位金蝉法师四仰八叉的嵌入的了院中的青石中。 法海见他目光有些呆滞,且面容之上似有悔意,便礼貌性的问了他一句:“金禅法师,别来无恙?” “咳...咳咳咳——” 妖僧金蝉开口便是一阵轻咳,虽然老君下手不重,但...也只是不重而已,也多亏了他的躯体坚韧,倒也能够承受得住,只是心里面的创伤一时难以愈合。 果然,三界大能之中,值得信赖的只有观音菩萨。 妖僧金蝉看着眼前这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心说:何苦来哉? 到现在他心里面也琢磨过来了...自己此番遭遇,或许全是自作自受。 若是菩萨第一次让自己去兜率宫拜见老君时,自己没有犹豫...若是菩萨给出第二个选择时,自己就干脆来寻“唐三藏”,而不行那反复之举...或许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境地。 徒惹人笑。 金蝉的佛法修为是有的。 但是他并不纯粹...他只是受到了优婆罗陀佛佛荫而化形,化形之后就是个秃头...甚至都没有人给他受戒,引他入佛门。 连个正经的度牒都没有...若是认真说起来,他只能算是个野僧。 只是因为他的身份关系,众人将一点忽视了而已。 便如同大圣等人,他们也没有佛门度牒,但有菩萨与三藏法师为他们背书,谁能说他们不是佛门众人? 况且这只不过是个名义,人间多少有度牒的佛门中人,却行妖魔事? 金禅法师虽然身形狼狈,但气度依然没有丢下,他自青石之中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袈裟,还正了正自己头上并没有歪了的金箍儿,这才双手合十,向众人行了一个佛礼:“阿弥陀佛,小僧有礼了。” 大家都是体面人,况且伸手不打笑脸人,又见金蝉法师如今这般模样...想来是遇见了什么麻烦。 “法师...如今可还要遁走?”大圣伸手按着金蝉法师的肩膀,稍稍加了些力道。 金蝉法师也不隐瞒,对大圣说道:“实不相瞒,小僧是被老君送至此地的。” “哦?” 这话一出众人皆起了兴致。 “法师,你这里..”一旁的六耳指了指他头上的金箍儿,好奇问道:“如今怎么多了一只金箍儿?” “小僧当时别了诸位,便去了一趟南海。”金禅法师是来解决事情的,自然要将自己身上的情况和盘托出,“观音菩萨探得小僧识海深处被灵山的前任佛祖优婆罗陀佛种下了一根枯枝,这枯枝总是影响小僧的心智...叫小僧杀了三藏法师,取而代之成为取经人...” 他的话,叫原本还存着看热闹心思的众人,瞬间神情严肃。 “菩萨查探之后,并没有有效的解决之法,因而暂以这金箍为困,将那枯枝锁住,叫小僧以此守住本心,不至于行差踏错,酿成祸事。” “前任佛祖?” 大圣等人对此有些困惑,他们对灵山前任佛祖的事情,一向没有什么了解。 而法海以往也未曾对他们说起。 主要是法海自己对这位灵山的前任佛祖,知道的消息也很有限...很多不确定的事情,他自然不会乱说。 杨戬毕竟多活了些时日,再加上他身为玄门护法,很多隐秘他都是知道的...当然了,这也是多亏了他的师父玉鼎真人博学广识,因此才有渠道得知这些三界秘闻。 这边他便负责将灵山前任佛祖与现任佛祖之间的关系,向众人讲述了一遍。 众人听后这才恍然,原来这其中还有如此多的恩怨。 金蝉法师本人听后更是不由得面色铁青,他沉声道:“难道我之诞生,就是这位优婆罗陀佛设计,专程来对付‘三藏法师’的?” “阿弥陀佛。”法海更是念了一声佛号,眉头深深皱在一起,他看向已然不算遥远的灵山方向,复向众人说道:“佛祖非佛也。” 到此刻,他心中信念愈发坚定。 他所追随的从来就不是佛祖...而是“佛”。 众人本以为金禅法师的话,就足够令人震惊了,直到此刻听到三藏法师一句“佛祖非佛”,才知道什么是惊世骇俗。 杨戬更是心中感叹:不愧是你,三藏法师。 而金蝉法师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心中再无取缔“唐三藏”的念想...对方这等“叛逆”境界,是自己远达不到的,此刻留在他的心中,也就只有对三藏法师的叹服。 我是金蝉遗褪化形...说一千道一万,也不该与本体转世身相争。 似乎真要说起来,我才是冒牌货... 三藏法师短短五个字,叫场面一时沉寂,但片刻之后,金蝉法师便已经先回过神来,“阿弥陀佛,久闻三藏法师自称人间一凡僧,如今才知名不虚传。” 金蝉法师干脆原地盘坐下来,对三藏法师说道:“实不相瞒,小僧此来...乃是请法师以大日佛焰炼心。” “嘶——” 杨戬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对这位金蝉法师另眼相待...且不论他心性善恶如何,能有这般决断者,便绝非寻常凡俗可比。 “总要有个缘由。”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金禅法师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他想要脱胎换骨,做回真正的自己,此事也无需隐瞒。 “我此前拜见观音菩萨,菩萨言说能解我身之厄者,除了兜率宫的老君,便是三藏法师的大日佛焰。”金禅法师双手合十:“而小僧之所以落入此院之中,便是因为上天拜见老君,被老君送至此处。” 所谓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这话虽然对事实有些删减...但也不算骗人。 这便是语言的艺术。 只是众人明显不信.... 金蝉法师无奈,只好实话实话...可他面皮比较厚实,倒也没有什么局促之相,可见他确实有几分佛门修为。 众人倒也没有笑他,这都是人之常情...以己度人,且们心自问,便是他们在面对这两个选项的时候,怕是也会复而选择前者。 只是没想到,老君兴之所至,上了脾气。 老君只是太清圣人的化身,虽然也继承了些清静无为之道,但并不多...因此往往有些随性之举。 好比当年...杨戬与大圣激战正酣,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恨不得大战三天三夜之际...他悄摸摸丢下来一只金刚琢,叫大圣与杨戬至今为当年一战不能尽兴而遗憾。 “既然法师自请入佛焰,贫僧自要成人所愿。”法海对金蝉法师所求,并没有要拒绝的意思,但话要说在前头:“只是有一点需提前告知法师...” “圣僧请讲。”金禅法师换了对三藏法师的称呼。 “这大日佛焰十分凶险,专烧神魂罪业,稍有不慎...只怕那优婆罗陀佛留在法师识海深处的枯枝尚且未曾炼化,法师的神魂却先...” “阿弥陀佛。”金禅法师念了一声佛号:“小僧虽不才,也不愿今生受制于人...死有何惧?若小僧未曾挺过佛焰,只求圣僧一定将那枯枝炼化,才见吾之本心。”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向他一礼。 此等心志,倒也不愧是金蝉遗褪化形,虽然他的凶性比三藏法师更盛...但不妨碍众人对他的另眼相待。 汹—— 佛焰自法海身上汹涌澎湃而起。 法海盘坐在地上,整个佛焰将他周身包裹,只见他在佛焰之中对面前的金禅法师说道:“请法师入佛焰。” “阿弥陀佛。” 金禅法师念一声佛号,便主动将佛焰引至自身。 “唔——” 一声闷哼,便见他面容瞬间扭曲一处,身形在人身与原形之间相互转换,时不时还传出许些嘶哑蝉鸣之音...可见他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众人瞧了暗暗惊讶,心说:第一次受大日佛焰焚烧,只是一声闷哼,却并没有直接叫出来的确实不多,如今要再加上这一位了。 若只瞧如今这般景象,或许他能够撑过这大日佛焰也未可知。 众人心中已有了期待。 天庭。 “这金蝉法师...不该生在佛门啊。”玉帝看着镜子中的景象轻叹了一声,显然也是起了爱才之心,“似他这般脾性,却无三藏那般佛法,终究不为灵山所容...” 王母娘娘听了,提出一个假想:“不如送他入轮回...来世将其引入天庭成仙就是。” 玉帝摸了摸胡子,并不说话。 灵山。 如来佛祖看着三番两次跑出来望风的魔界大圣,心中渐起烦躁,他沉声道:“大僧不该这般任性。” 黑袍长发的僧人也不在意,笑呵呵道:“那唐三藏是你的心头肉...这个金蝉法师,不如你寻个机会将他送入魔,唔——” 如来佛祖身上金光乍现,一时间不知道多少灵宝辉耀,将黑袍长发的僧人直接镇压了回去。 第二百六十九章 仗剑行三界,斩尽不平事 能感应到此地之事的大能们,心里多多少少都起了些波澜。 兜率宫中的老君甚至直接看向了天外,毕竟兜率宫就在三十三重天,再往外...便是天外了。 他深邃的目光之中,似乎还带着许些笑意,可偏偏他面色平静,也看不出什么分明来。 黎山老母站于青城山之山巅,随手指点了一下路过此地的金吒,给他指明了马元准王佛逃窜的方向...然后开始逗弄手臂上盘着的一条白蛇。 ...... 而在太守府的小院之中。 金蝉法师此刻已经放开了心神,并且强忍着痛楚将佛焰引入神魂之中,直入灵台深处—— 呲—— 佛焰在触碰到那枯枝的一瞬间,金禅法师的神魂便开始止不住的震荡起来,原本还能强忍着不出声的金禅法师,也终于痛叫出声。 而施法的“三藏法师”,则是感受了一股震慑灵魂的力量,在这一瞬间横压在他的心头。 噗—— 紧着便眼前发黑,更是张口吐出了一口逆血,只是血还未落地,便直接在半空蒸发。 并非是被佛焰焚烧,而是法海的血气本身就十分灼热...这是得自黄帝传承的人族血气修炼之法,如今法海的体魄与气血早就不是往日可比。 瞬间的失神,叫法海心中一紧,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干瘦的僧人,手持一柄七宝妙树,双目无情且无神,自苍穹之外注视着自己。 可正待他细细感应的时候,却虚影却消散不见。 虽然是第一次见,且只看了一眼...但法海心中已然猜到了对方的身份,除了准提圣人之外...恐别无二人。 他怎么不见了? 法海此刻来不及多想,他连忙去瞧金蝉法师,却见他早已不能维持人形,已然化成了六翅金蝉本相,又见他几近虚幻的神魂...似被夺了心智,目前正处在一种浑噩不明的状态,连忙向他传音:“金禅法师,切记秉心守性,莫要被那虚形影响了心智。” 法海见呼唤无法,便催动自身血气之力,隔空灌入金蝉法师的体内;同时以佛法金光,将他的神魂包裹,以做蕴养。 可谓是双管齐下,这才稍有见效。 “呼——” 随着一声长呼,六翅金蝉强行复归人形,那漂浮在人形之上的神魂还在被佛焰焚烧...只是它神魂之中所蕴含之的罪业,早就被烧得一干二净。 之所以佛焰还未曾散去...正是那被大日佛焰点燃的枯枝,依旧坚挺。 “呼——呼——呼——” 金禅法师此刻面色苍白,几乎如同断了魂一般... “多谢圣僧相助。”金蝉法师心有余季,适才那佛陀虚影只是轻瞥了自己一眼,自己便五感全失去,若非三藏法师及时出手,自己这条性命恐怕就要交代了。 嘶—— 此刻稍一放松,却一时忘了防备这佛焰的焚心之痛。 金禅法师喘息不断,这等滋味当真不是常人能够承受,虽然这一次他硬生生挺了过来,但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他一定对着大日佛焰敬而远之。 等他稍稍适应之后,才向三藏法师说道:“这枯枝...当真顽固。” 灵台深处的枯枝既然已经被点燃,自然是在被焚烧之中,只是速度有些偏慢...金禅法师对三藏法师提议:“圣僧,可否再加些力道。” 法海缓缓摇头,道:“此佛焰凶险,何况是在你的神魂之中施为...贫僧不得不小心谨慎。” “还请圣僧全力出手,不必顾忌小僧。”金禅法师示意法海可以加大力度,他能够扛得住。 法海见他神情坚定,便提醒了一句:“法师若是难以支撑时,一定记得提前告知与我,以防万一。” 上一个能够撑过大日佛焰焚心的是纣王,可惜他半途而废。 如今又出现了一位,法海实在是不想他因莽撞而枉送了性命... 但此刻...他也想要看看这位金禅法师的承受极限究竟在什么地方。 至于说全力出手是不可能的,且不说金禅法师能不能扛得住...法海自己都没有这个底气。 加力度可以,但还得循序渐进,一点一点来。看来这位金禅法师不仅凶性十足,还是个急性子。 金禅法师刚才就是气性上头,他见三藏法师当真应下时,心中还稍稍有些发虚,直到他感应到三藏法师是一点一点的叠加力度时,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心说:幸亏三藏法师是个有分寸的。 许是那虚影是优婆罗陀佛留下的最后手段,无缘消散之后,那枯枝上的灵性在大日佛焰的焚烧之下,自然也是渐渐化作灰尽飘散。 经过整整半天一夜的焚烧,枯枝终于被焚烧殆尽,而金禅法师则也锻造出了这一具纯净神魂。 此番连原本金蝉遗褪上的业障,也被佛焰净化... 正当终于要为金蝉法师贺喜之时,却见金禅法师双手合十,对着“唐三藏”说道:“阿弥陀佛,我诞生之因果,便是为杀圣僧后取而代之,如今得圣僧相助,逃脱樊笼,不胜感激。” 法海眉头轻皱在一起,听金蝉法师说这话的时候,他心中生出了个不太好的预感。 “如今受了佛焰一遭,才知造下诸多杀孽...此地贪官污吏虽该杀,却不该小僧杀,他之不善,乃是他之恶,我屠戮生灵,亦是吾之恶,肆意杀生,是为不仁。”金禅法师面色虔诚,对着众人说道:“小僧自认佛门中人,便该守佛门戒律,杀戒既然犯下,虽得佛焰净化罪业,但小僧不能不认...阿弥陀佛。” “圣僧,小僧如今得了一个纯净神魂,正该舍了罪身,遁入轮回之中。” 见众人要劝,金蝉法师先开口说道:“小僧若以此身行事,依旧是金蝉遗褪化形...小僧,想要做一回真我。” 众人:... 虽然业障净化之后,褪去了一身的凶性,可这顽固执拗的性子...却丝毫未变。 “阿弥陀佛。”金禅法师又念了一声佛号,开始祈愿:“希望小僧来世不入佛门,可以仗剑行三界,斩尽不平事——” 话音落下,金禅法师便原地坐化,紧接着肉身与真灵便一齐下了阴司地府。 众人看着遗落在眼前的袈裟,心说:看来经过了佛焰炼心,这位金禅法师是真正寻到了自己的本心...只听这一句“仗剑行三界,斩尽不平事”,便知他是不想做和尚了,毕竟佛门戒律与他明悟的本心相悖之处甚多... 杨戬无奈摇摇头,他的凶性,根本没有褪去。 ps:今天只五千字了... 第二百七十章 开门,开门,我回来了 金蝉法师下了阴司,他毕竟是自认佛门中人,虽然许愿来时不做和尚,但还是先去阴山道场拜见了地藏王菩萨。 “弟子金蝉,拜见菩萨。” 若说人间最可信的仙佛是观音菩萨,那么冥界之中...无疑就是这位地藏王菩萨。 佛门能够在冥界占据一席之地,甚至还分润了一部分六道轮回的职权,也全凭了这位地藏王菩萨。 而地藏王菩萨更是被尊为幽冥教主,这是受了天庭的认可的,寻常酆都大帝不问阴司政事,地府的十殿阎罗也要听凭地藏王菩萨的法令。 只是地藏王菩萨一向懂得分寸,只是守着自己的阴山道场,轻易不会插手地府阴司的事务...而且阴司遇见麻烦,他还会主动出手相助。 当年猴子闹地府的时候,他本想出手时,是玉帝下了法旨,叫他不必理会。 “阿弥陀佛。” 地藏王菩萨在金蝉法师身上稍看了两眼,笑道:“既然你来世不愿为僧,为何还要来阴山?” 金蝉法师又是一拜,诚心说道:“弟子毕竟佛门中人,深知造化弄人...往往所求皆不得,饮过一碗孟婆汤,来世之事...谁又能说得清呢?多半也不会遂了弟子心愿。” “呵呵呵呵。”地藏王菩萨笑了笑,对着金禅法师说道:“我想以你的脾性,也不想贫僧助你留着本世记忆转世。” 金禅法师也笑道:“若是留着记忆转世...倒不如不转世。” 说到这里,金禅法师稍稍顿了顿,“菩萨,弟子有一事不明。” “讲来。” “为何三藏法师能够忽然觉醒前世真灵?” 地藏王菩萨一手转动佛珠,另一手单掌推至胸前,笑道:“你想效彷之?” 金蝉法师摇摇头:“只是好奇...西行取经,本是对凡僧之考验,他此番却得金蝉子真灵觉醒,是否失了考验之本意?” “阿弥陀佛。”地藏王菩萨念一声佛号:“此事...却是天机不可泄露,知者自知矣。” 金禅法师也不意外,对着地藏王菩萨拱拱手,已经不做佛礼了,似乎是要提前适应转世之后的生活,“既然如此,金蝉便告辞了。” 金蝉法师并如同此前几位转世时一般,直接去奈何桥插队。 而是转道儿去了鬼门关,他还准备走一遭黄泉路... 他虽然凶性大,但有些规矩还是要讲的。 此事惊动了阎罗王,特意派了崔判来接了他一趟,直接将他送到了奈何桥上。 “法师受了大日佛焰净化,自得一道纯净神魂,全无罪业...合该转生天人。” “不。”金禅法师连连摇头,道:“就转世成人。” 崔判神情稍稍有些迟疑。 “怎么,此事难道有为难之处?” 崔判摇摇头,道:“这倒没有...只是觉着有些意外。” 毕竟生灵转世时,最好的一条转世之道便是天道,亦被称为天神道... “既然法师是自愿...便是自人道转世,也当享富贵融化....” “慢。”金禅法师又一摆手,道:“我愿转入寻常人家,最好是家境贫苦的...” 他转世又不是为了享福,而是为了修行... “这...” 这种要求,崔判乃是头一次听说。 来之前阎罗已经吩咐过了,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都可以应下。 金禅法师的要求过分么? 崔判对金禅法师拱手道:“法师境界,吾所不能及也。” 一路送金禅法师上了奈何桥,因为崔判带路,前方排队的鬼魂纷纷散开,让不想插队的金禅法师,先一步饮下了孟婆汤,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早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就此遁入六道轮回之中。 ...... 人间。 因为华安府的事情,已经由二郎真君派遣了梅山兄弟在处理,金蝉法师又已经自入轮回,法海师徒便也未曾在此地久留,便同二郎真君杨戬一起前往火焰山。 火焰山之事,大圣要担很大的罪责;而天庭一直对其放任不管直到如今,也是天庭的失职。因此,此番双方合力要化解了这一方灾厄。 此时已经过了盛夏,入了三秋。 按说天气转凉,但毕竟愈发靠近火焰山,一路上总是热气蒸人。 “只是一座火焰山便烧得一方水土这般炎热...”大圣擦了擦了脑门上并不存在的虚汗,向众人说道:“听闻日落之处有个斯哈哩国,俗称为天尽头...日中所含乃太阳真火,落于西海之间,如火淬水,接声滚沸...却不知那等地界又是何等景象。” “寻常时候,倒也无妨...只在申酉时,国王会差人上城,擂鼓吹角,混杂海沸之严。”说话的是杨戬,他作为三界司法天神,人间各国的国情,都也熟记于心,他上任之前专程去过一趟玉泉山,向师父玉鼎真人请教了许久,“若无鼓角之声混耳,即振杀城中小儿。” “怪事。”大圣好奇道:“海沸之声,竟能吓杀小儿...为何以鼓角之声混耳,则保无恙?” 杨戬笑道:“这是上古仙人布下的阵势,那鼓角之声能抵消煮海之沸。” 原来如此。 众人边谈边走,一走便是六十余里,正见到了眼前的火焰山。 此山乃是西方必由之路,却有八百里火焰,四周围寸草不生,传闻铜脑盖,铁身躯,也要化成汁水。 火焰山能够拦得住凡人,却也难以抵挡唐僧师徒的脚步...但他们此行转为扑灭火焰山经年不灭的火焰,并非只求路过此地。 来之前小白龙也来探过了这火焰山的虚实。 说这火焰山,无春无秋,四季皆热...可此地民众却依旧能够在此生存,自然是有缘由的。 乃是因为远在一千四百多里之外,有一座翠云山,山中有一仙洞,名唤芭蕉洞,洞中有一位神仙,唤作铁扇仙。 这铁扇仙还有一件法宝,唤作芭蕉扇,这里人家十年拜求一度。以四猪四羊,花红表里,异香时果,鸡鹅美酒,沐浴虔诚,拜到那仙山,请他出洞,至此施为。 一扇息火,二扇生风,三扇下雨,此地民众就此布种,及时收割,故得五谷养生。 而当小白龙将这些告知众人之后,杨戬也说出了这铁扇仙的跟脚来历,正是那大力牛魔王的发妻罗刹女,唤作铁扇公主。 当时大圣听了这话还连连叫苦,“若非那红孩儿作怪,叫师父超度了...不然此番倒也能去寻这位嫂嫂将芭蕉扇借来灭火,也省得咱们入火焰山寻那火砖犯险。” “铁扇公主与那善食人的牛魔王父子不同,是正经修行得道的仙人。”杨戬自然知道三藏法师师徒与牛魔王一家的恩怨。 这是杀子之仇,几乎是没有化解的可能的。 况且牛魔王在西牛贺洲广聚妖王聚义,此事也闹得沸沸扬扬,虽然到现在还未曾来寻三藏师徒等人的晦气,但...杨戬知道便是牛魔王不来寻三藏法师,等三藏法师等腾出手来的时候,也会亲自去一趟积雷山。 斩妖除魔,正是三藏法师之所求,何况还是牛魔王这等凶悍大妖。 时间拖得越久,前往积雷山聚义的妖怪就越多,便越合三藏法师的心意,好不容易有一个一网打尽的机会,不也省了他一路上辛辛苦苦扮饵垂钓? 且说翠云山外。 那在积雷山汇聚群妖的牛魔王,此刻正在山下徘回不定。 好不容易上到了芭蕉洞洞口处,却见那两扇门紧闭牢关...这本是他的家,却未曾想到如今却回不得了,而且这翠云山...他瞧着也愈发陌生了。 这翠云山本是一处难得的福地,山以石为骨,石作土之精,碧梧鸣彩凤,活水隐苍龙,正是个千年古迹,万载仙踪之所在。 但以往的翠云山,却全然不是这般模样...那时的翠云山妖气弥漫,凶煞盖天,哪里有半分这等仙家景象? 牛魔王复定了定心神,上前叫门:“开门,开门,我回来了。” “滚——!” 第二百七十一章 八百里火焰山 芭蕉洞外的牛魔王神情顿时一凝,甚至还有些气急,但刚想要发作的时候,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在门外温声细语道:“夫人,你就把门开开吧,是我...” “滚回你的积雷山去。”洞内传来了铁扇公主的冰冷且隐含愤怒的声音,这一声怒骂,也不知坏了这位娘娘多少年的功德修行。 “夫人,你...” “想要进我的门,要么把玉面狐狸的狐狸皮给我取来做大衣,要么就提着唐三藏的头来祭奠吾儿。” 门外的牛魔王顿时不再言语。 芭蕉洞内。 身穿纳锦云袍的铁扇公主侧卧在床榻之上,面目冷峻生寒,叫一旁斥候的女童瑟瑟发抖,她小心翼翼道:“奶奶,爷爷他...” “你莫要为他求情,这没种的老牛...我孩儿死了多久?他竟毫无作为,还有脸自称什么平天大圣大力牛魔王...”铁扇公主看似在对女童言语,其实她的声音早就透出了芭蕉洞,分毫不差的传入了牛魔王的耳中,“简直令人耻笑!” “夫人...我此来正是为了捉拿唐僧师徒,为我儿报仇雪恨!” “哼,休要花言巧语。”铁扇公主依旧冷言冷语:“你若真心要拿唐僧师徒,为何不领着你在积雷山汇聚的妖兵去剿他...反独自一人跑回这翠云山来?” “夫人不知...我探得那唐三藏一行将到火焰山,那火焰山之火,非夫人芭蕉扇不能熄灭...我算准了他们这一伙贼和尚定然要来夫人这里强取芭蕉扇。”牛魔王在洞府外高声传话:“我这次回来,一来是为了保护夫人,二来也是想要在翠云山不下布下天罗地网,管叫他师徒入我蛊中,用其性命祭奠圣婴我儿...” 这一次,洞内并没有传来铁扇公主的叱骂声。 但过了许久,却始终也没有别的声音传来,芭蕉洞的大门依旧死死闭合... “夫人...为何还不开门?”牛魔王忍不住问了一句。 “等你拿下了唐僧师徒,再来叫门吧...若是现在就想进来,先取来玉面狐狸的狐狸皮做成的大衣。” 牛魔王:... 杀了玉面狐狸是不可能的,牛魔王这等怜香惜玉人物,自然下不了这个手。 他见铁扇公主固执,但最终还是默许让自己在翠云山做埋伏,心中还是稍松了一口气,便也不在芭蕉洞外多留...驾云返回积雷山,开始调兵遣将...准备在翠云山做局。 只是... 似乎三藏法师师徒,并没有来翠云山向铁扇公主借用芭蕉扇灭火的意图。 火焰山。 什么叫酷热蒸人? 八戒早已大汗淋漓,口干舌燥,声音沙哑:“要命,要命...脚底板烙得慌!” “嗨,嗨,嗨——” 孝天犬吐着舌头,嘶哈个不停,对着自家主人说道:“主人,爪子烫得痛...” 二郎神见孝天犬却是难以忍耐,便对它说道:“你且自寻个阴凉处稍歇片刻...等我等灭了这火焰山的火,你再来寻不迟。” 孝天犬本想要答应,但看到三藏法师门下的几个弟子依旧还在强自忍耐,一时竟不好意思先走。 法海自然能看出孝天犬的窘态,便对八戒与小白龙说道:“你们两个同孝天犬一起去吧。” 孝天犬顿时眼前一亮! 至于悟净...他是执念之灵,又藏于卷帘天将的肉身之中,倒也不怕这火焰。 况且他们入火焰山中炼化火砖,也得留下一可靠之人在外护法,若是有什么意外,也能及时示警。 小白龙想了想,道:“师父,弟子观瞧这外围火焰,似乎也很寻常...来都来了,不如叫弟子行云施雨一试?” “善。”法海并没有阻止他,只是叮嘱了小白龙一句:“万事小心些...真君。”法海却复看向了二郎真君。 “何事?” “小白龙若再此兴云布雨,可算犯了天条?” 二郎真君笑道:“法师不必担忧...此次降雨是为了熄灭火焰山之火,乃是应真君神殿所请,自然不算犯天条。” “多谢姐夫担待。”小白龙向二郎真君道一声谢,这一声姐夫也叫杨戬脸上笑意愈盛。 小白龙变成本体,飞身入了云端。 原本红彤彤的一片“火烧云”,瞬间化作一片阴云,将整个八百里火焰山全部覆盖。 呼—— 小白龙升云不久,便见冷风横吹,霎时间便见豆大的雨点倾盆而至—— 呲呲呲呲—— 可这雨水,虽然能将火焰山外围边儿上的凡火熄灭,但再稍往内处时,便完全不起作用...甚至这雨水都不等落地,只在半空便被火焰蒸发。 那灼热的水汽蒸腾,却叫火焰山上的火光烘烘腾起...甚至最中心处,还有一股烈焰顺着蒸汽化作一条火龙卷,那火龙卷足有千丈之高,向云层中的小白龙席卷而去。 吼—— 云层之中传来了一声龙吼,又见一道白光落下,正是小白龙歪歪扭扭自云层之中返回。 原本众人瞧得真切,见他原本如白玉一般的龙鳞...此刻竟然有一侧变得焦黑。 小白龙落地的瞬间,半空的乌云,早已被那火龙卷驱散。 法海见小白龙一副挫败模样,甚至顾不上身上的伤势...便以佛法催动法力,一道金光覆盖在了他被火灼伤的之处,并对他说道:“自行运转法力,先疗伤。” “好厉害的火焰山!” 大圣见小白龙这般惨状,看向火焰山的目光也有了几分谨慎,但更多的却是坚定。 这等凶恶之山,虽无妖魔,但其凶险之处,却比妖魔盘踞更甚。而人间本不应该出现这等险地,若当年他能稍稍收敛些,不将那八卦炉踢翻...也不至于在人间造下这等罪业。 如今既然有机缘能够让自己亲自化解此灾,大圣自然是当仁不让。 “小神拜见二郎真君,见过诸位长老。” 正此时,却见一位老人自火焰山中托行而出,身披飘风氅,头顶偃月冠,手持龙头杖,只踏铁靿靴... 大圣瞧了他两眼,道:“原来是你。” “原来大圣还认得老道。” 大圣应道:“我自认得你,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俺老孙被真君擒了,压赴老君处,安于八卦炉内,煅炼之后开鼎,我脱困时却一脚踹翻丹炉,落了几个砖来,内有余火,到此处化为火焰山...而你,便是当日兜率宫守炉的道人。我听二郎真君说了,你被老君怪罪降下此间,就做了火焰山土地。”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这老道连连点头,道:“大圣可将老道害苦了...我本为兜率宫守炉道人,便是天庭诸多天神见了老道也是一向以礼相待...如今却落得个这般火焰山土地的下场,在此地日日受火毒煎熬...初略算来,已有五六百年之久。” 大圣听了这老道埋怨,自知理亏,便对他说道:“道长也无需担忧,此番俺老孙到此,便是要熄了这八百里火焰山的烈火。” 老道却摇摇头,道:“若说灭火...须求罗刹女借芭蕉扇。” “去不得。”大圣摇摇头:“我师父超度了她儿子红孩儿,这是血海深仇...芭蕉扇借是借不来的,可惜这罗刹女不吃人,也不作恶...否则我师父便能上门超度了她,这芭蕉扇自然就能到手。” “悟空。”见悟空口无遮拦,法海出声叱了他一句,“休要胡言。” “老道长放心...我等自有办法灭火,也无需去借她的芭蕉扇。”大圣这才恢复正经。 ps:二姥爷因病去世了,今天下葬...愿天堂没有病痛。 更新少了些,还是五千...明天补一补。 第二百七十二章 果真不出真君所料 传说那芭蕉扇本是昆仑山后,自混沌开辟以来,天地产成的一个灵宝,乃太阳之精叶,故能灭火气。 若是这芭蕉扇对着人扇,寻常凡人早就化为齑粉,那些有法力护身的,也要被吹出八万四千里,方息阴风...除非有定风之法克制,否则无往不利。 这也是那铁扇公主在群妖肆虐的西牛贺洲的立身之本,并非全是依仗了牛魔王的威势。 甚至她手持芭蕉扇时,连牛魔王也得底伏赔笑,好言好语。 依着这土老道地对火焰山的了解,若说三界还有能有法宝能灭了火焰山的烈焰,除了这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恐怕就只剩下观音菩萨玉净瓶中的三光神水了。 此刻听大圣这般言语,他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观音菩萨,心说:传闻果然不假,菩萨对这唐僧师徒果真非比寻常,几乎是有求必应。 可正这般想着,心中忽又生出了一个念头...好像菩萨对所有人几乎都是有求必应。 他正期待大圣能请来菩萨,让他也求上一求的时候...却听二郎真君杨戬开口问道:“你既然是这火焰山土地,可知道当年落下的四块儿火砖在何处?” “嗯?”土地老道一愣神,有些不知道二郎真君此言何意。 大圣见他面露迷茫,一旁笑道:“当真司法天神在此,若说不知道...那可就又是一遭失职之过。” 土地老道这才回神,连忙道:“知道,知道...那最大的一块儿的火砖,便在这八百里火焰山的正中央。火砖落下之前,本无此山...也是全凭了此砖,才渐渐形成了这火焰山,因此它才在正中央。” “另外三块小一些的,分别在正西七百里处赤龙峰,西偏北四百里处的烈风谷以及西南方向五百里处的枯云涧...皆是火毒旺盛的凶险之地,小神虽为此间土地,但也从不敢轻易靠近。” “阿弥陀佛。” 已经为小白龙疗伤完毕的法海念了一声佛号,对着二郎真君说道:“既然如此,贫僧便入八百里火焰山的中心。” “大师...” 杨戬正想要开口拒绝时,便听“三藏法师”说道:“贫僧有得自佛祖的锦斓袈裟,水火不侵...尔等皆无护身之宝,若只凭辟火诀擅入中央...恐有意外。况且此地劫难本就是这顽猴所造,贫僧既然是他的师父...自然当仁不让。” 大圣听了这话,暗自挠头,心说:师父,这等糗事,何必三番两次言语。 见三藏法师所言有理有据,杨戬便也不再争论,此番下界不是为了争夺头功,而是为了将这火焰山燃烧了五六百年的烈焰熄灭,既然三藏法师的把握更大,他自然不会争抢,下一刻便也选定了目标,“杨某便去正西七百里处的赤龙峰。” “师父,弟子...便去西南方向五百里处的枯云涧吧。”说话的是大圣,虽然他的怕风的眼病已经被黎山老母治好了,但此地非比寻常,大意不得,还是避开为好。 六耳:“这最后剩下的一处烈风谷,只能由弟子跑一趟了。” 几人三言两语便分好了各自的任务,小白龙、八戒以及孝天犬暂时驾云而走,此地火气旺盛,叫他们实在难以忍受。 又加上小白龙适才兴云灭火,遭了火毒,也该暂时远离此地。 土地老道见四人先后遁入火焰山中,一时目瞪口呆,片刻之后见山中烈焰飞腾,火光迸溅...这才惊醒。看着留在原地的沙悟净,连声道:“这这这...” 虽能张口出声,却也难说出一句囫囵话来,可见他心中惊骇。 “阿弥陀佛。” 悟净念了一声佛号,向这位土地老道笑道:“既然此山是源自那四只火砖,便将这四只火砖处理了,此山之火焰,便能自然而熄了吧。” 他自然知道这位土地老道想要问什么。 可听了悟净之言,土地老道陷入了沉默之中,这是他此前从未设想过的灭火之法...是啊,既然这火势难灭,将其源头掐断,自然不攻自灭...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那之前为何总想不到这一点呢? 土地老道看向了距离他们最近的烈风谷方向,早见风卷火鸦,在火谷之中亮出了利爪。 见了这一幕,他心中亦了然,便是以往想到了这个法子,又能如何? 若无圣僧与真君这般强横法力,如何能近得火砖之处? 别人不敢说,只说他自己,便是掐着辟火诀...恐也见不到火砖,便要被这掺杂着三昧真火的六丁神火烧成灰尽。 便是以往在火焰山修行了三百多年的红孩儿,纵然他天生的火精之躯,也始终未敢深入火焰山腹地,否则他练成的就不止是三昧真火了。 也是他生性耐不住寂寞,便是连三昧真火都尚未修炼到大成,便离开了火焰山。 若是他能耐着性子在火焰山中认真修行,而不是去号山做什么山大王...想必也遇不见这位三藏法师,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现在的三界,大家对于三藏法师口中的超度也都非常清楚,说白了就是魂飞魄散。 少有妖怪能够在他手下被渡化的,但也不能说没有...宝象国不就渡化了一只小象加两只小狼? 正在土地老道心里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便见火焰山中心再次荡起千丈高的火龙卷,而在那火龙卷中,佛光闪耀...正是适才披着锦斓袈裟进入火海之中的三藏法师。 只一燎,便叫小白龙半面焦黑的火龙卷,此刻却完全难奈何不得三藏法师,都不能说他是游刃有余,完全就是在火海之中闲庭信步。 几乎是同一时间,枯云涧方向亦是火势大涨,见一三首火蛇蜿蜒而起;最后这是赤龙峰方向,正是火龙张牙舞爪—— 四处火焰异象,遥相呼应,一时间火势愈发汹涌,外围被小白龙扑灭的火焰,此刻早已经复燃而起。 “果真不出真君所料,这火砖虽落入凡尘,但却暗合了火行阵势...”就站在火焰山之外的悟净看得真切,当即以附着在四人身上的灵体示警,并且告知了他们此刻火焰山中的异象,叫他们各自做到心中有数。 火鸦、火蛇、火龙...已经三处显现了火灵异象,最中央的阵眼处,怎能除外? 第二百七十三章 给侄儿先讨个利息! “唳——” 正当法海以佛光破了火龙卷之时,身下却传来了一声凤鸣之声,也不等低头观瞧,便感觉到有一股更加灼热的火气向自己袭来。 法海将法力灌入锦襕袈裟之中。 轰! 紧接着便是一道巨力狠狠撞在自己身上,将他在半空撞飞出去半里有余,法海有停身之法,早早便止了往后飞旋的身体。 正眼观瞧前方,乃是一只火凤在半空盘旋。 四只火灵,尽皆出现。 法海此刻停在高处,以法眼望向另外三个方向,又得了悟净提醒,丝毫不敢大意。 四只火灵之中,便是那最身形最小的火鸦,也有百丈高大。 那三头火蛇虽然要更长一些,但其中蕴含的火灵体量,与火鸦几乎相当。 而二郎真君对付的火龙,则要比火蛇长出一半来...至于自己眼前的这只火凤,不愧是占据了火焰山中心的火灵,比那火鸦一倍还要更大些。 吼! 两声猿啸之后。 便见烈风谷与枯云涧分别多出了两只百丈高的巨猿,两只巨猿猴手中各持一条参天棍棒,凶威赫赫,同火鸦与火蛇缠斗一处,火浆四溅—— 这两只巨猿,正是大圣与六耳,这神通有个名堂,叫做法天象地。 最远处的二郎真君瞧见了大圣与六耳施展法天象地的神通,也摇身一变,一般施法。见他百丈高的神威之躯,举着三尖两刃神锋,好便似华山顶上之峰,青脸獠牙,朱红头发...正要力擒火龙。 当年二郎真君擒大圣的时候,他们两个相斗也施展过这般法门...不过当日他们两个皆是变化成了万丈高的巨灵神躯,远非如今百丈之体可比。 土地老道见了这般模样,心中渐虚,不禁担忧起了三藏法师,他向一旁的沙悟净急声道:“真君与大圣他们三个皆有神通,圣僧当如何?” 远远看去,在那高达两百丈火凤面前,三藏法师就好似一只蚂蚁,甚至在火凤夺目耀眼的火光面前...根本都难以寻到三藏法师的身形。 若是三藏法师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 正当土地老道为三藏法师的处境担忧之时,却听一旁的沙悟净传话:“道长尽管放心就是,师父自有降服这火灵的神通。” 法海乃是凡躯,自然没有大圣与真君这般涨身之法,只见他在半空盘坐,双手合十,口中也不知念得何种经文,但随着法海的佛音飘扬,却在他的身后渐渐显现出了一尊佛影,这佛影——高约千丈。 虽不似当年大圣之于如来佛祖的场景,但这要大出火凤五倍有余的佛影,却也足够令人震撼。 尤其是那土地老道,又是好一阵瞠目结舌,只能在口中不停的滴咕:“不愧是三藏法师,不愧是三藏法师。” 只是这尊佛影有个怪异之处,她面目虚幻不定,并没有个确切稳定的模样,到最后干脆就没有显化脸面,乃是一尊无面佛陀。 却还不等他期待三藏法师以千丈高佛影将火凤镇压时,只见那佛影在定型之后,竟然越来越小,最后竟然干脆消失不见。 “哎呀,这...!” 悟净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位喜欢一惊一乍的老道长,此刻对他惊骇之相早就视而不见,专心观瞧师父等人降服妖灵。 几乎是同一时间。 大师兄与小师弟的两根棍棒分别将火鸦与火蛇击溃,而生成火鸦与火蛇这两只火灵的正是两块儿火砖,此刻已经被他们两个各自以法力包裹,只等二郎真君杨戬与师父将火龙与火凤降服之后,便一同将火砖炼化。 而最远处跟那条火龙相斗的二郎真君,也基本到了最后首尾阶段,此刻正以天眼将那火龙慑服,将其击溃只是时间问题。 唯独师父这边儿...似乎出了些小问题。 老道的眼神不灵便,但悟净的双目明亮,况且还有一道灵体跟在师父身边,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佛影并不是消散不见,而是渐渐化小,与师父的身形融为一体。 但师父借那佛影宣出佛音,却早已灌入这火凤耳中。 既然是火灵,自然生识,这火凤已经算得半只活物,法海此刻便是以佛音灌耳之法,将真言密咒直接化入这火凤的灵识之中。 他此前已经以法眼看过了,这四灵之所以能够诞生,自是因为这四块儿火砖之神妙,毕竟是老君八卦炉中之物,绝非凡品。 别说只是生出四只火灵来,若是放任不管,便是有朝一日得道化形而出也未必不可能。 ...... 而在火焰山千里之外的另一处山头上,却有另有两妖,遥遥看着火焰山中的景象面色微变。 “三哥,这事儿不太对。”说话的也是一只猴子,若是认真观瞧,也能识得他的品相是一只猕猴。 “是有些不同寻常。”被猕猴称为三哥的,是一只鹏首人身的飞禽,目光锐利,且一身桀骜本性根本掩藏不住。 此二者不是旁人,正是得了大力牛魔王前来聚义的七大圣中的两位。 那猕猴是七大圣中排行第五的通风大圣弥猴王,而被他成为三哥的,自然就是混天大圣鹏魔王。 自弥猴王到了积雷山聚义以来,便是一路由他来探寻三藏师徒的踪迹,他号称通风大圣,来去飘忽,神出鬼没,变化多端且机敏过人,耳聪目明...便是连六耳猕猴也一直未曾发现他的行踪。 而此刻他们之所以在千里之外的山上,便是被弥猴王探得这六耳猕猴神通范围,是在千里之内。 鹏魔王是弥猴王将唐僧师徒将到火焰山的消息传出去积雷山之后,应牛魔王所请,特意往返两地传讯,若是换了旁人过来...这目力怕是也没有千里之远。 毕竟大鹏振翅九万里,虽然听起来不如大圣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但须知大圣翻一个跟头的功夫,足够大鹏扇动翅膀数次。 若单论速度,鹏魔王还要胜过大圣一筹。 只是此刻他们所见...似乎跟牛魔王推算并不相同,这唐僧师徒并没有要去翠云山向大嫂铁扇公主借用芭蕉扇的打算。 只可惜他们两个虽然看的远,但耳朵听力有限...毕竟连六耳猕猴的神通也在千里之内。 “我之前还奇怪为何这二郎神一路跟随至此,此刻见到这一幕才见分晓...原来他们是想要一举降服这火焰山中的火灵。”弥猴王思索片刻,对着鹏魔王说道:“三哥,劳烦你回去向大哥说明此地情况,小弟趁着他们在火海之中无暇分心,一来拖延他们些时日,二来...也给侄儿先讨个利息!” 鹏魔王点点头,扭身飞走。 弥猴王则施展了神通变化,将自己的气息几乎完全隐匿起来,似乎化入了风中,向着火焰山方向无声无息的飘去。 ps:兄弟们,我可能遭重了...昨天送葬怕是受了凉气,准备明天去医院一趟,拍个片看看。 加更先缓缓...等我确定无事了再说。 第二百七十四章 这不是巧合! 猴类近人,其中有灵者更擅修行。 这通风大圣也是猕猴中的异类,天赋血脉虽不及六耳猕猴,但它胜在修行时间更长。 况且他能够跟牛魔王等人结拜为兄弟,自然可见其法力修为之深厚。 七大圣之中,除了通风大圣弥猴王之外,还有一位驱神大圣禺狨王,这位也是猴类...据说它的本体是金丝猴,只是他从来没有展露过本相,便是连同为七大圣的另外几位妖王,所知也同样有限。 此次妖王聚义,这位驱神大圣便始终没有露面。 七大圣中除了驱神大圣禺狨王之外,另还有一位覆海大圣蛟魔王也未曾现身。 抛去这两位与齐天大圣美猴王孙悟空...剩下都应了牛魔王之邀,前来积雷山聚义。 通风大圣弥猴王负责打探唐僧师徒的动向,鹏魔王负责传递消息,牛魔王是带头大哥...而剩下的最后一位移山大圣狮驼王,因为生性莽撞...故而牛魔王使了酒色将其拖在积雷山,暂时不叫他惹是生非。 其实头一个来积雷山聚义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移山大圣狮驼王。 他早就叫嚣着要去截杀唐三藏,但牛魔王怕他妄自送了性命,因此才一直拦着他。直到唐三藏硬扛天劫将纣王送入轮回的消息传至积雷山之后,这位移山大圣狮驼王才稍稍安分了些。 且说鹏魔王返回积雷山,通风大圣化入风中,消无声息的靠近了火焰山—— 此刻正值二郎真君将那火龙降服,看似渺小一粟的三藏法师,却以人身散发佛光将这两百丈的火凤慑服于半空。 金光化作一道牢笼,将这火凤禁锢其中。 法海一边以法力限制其行动,一边儿以佛法净化其凶戾本性。 这幅场面,似乎也正应了佛法与法力的关系,只有拥有足够强横的法力,才能叫这些不服管教的生灵,能够乖乖聆听佛法教诲。 正如眼前所见。 似悟空之流,法力虽然深厚,但毕竟佛法修为不够...因此只能以蛮力将三只火灵击散。 而法海不一样... 此刻眼见这火凤在佛法的感召之下,已经渐渐熄灭了凶念,原本暴烈且时刻散发着炙热火光的赤焰,此时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不少。 火凤二百丈的身躯,也随着凶性的消散逐渐化小。 就在众人叹服三藏法师佛法修为之时,忽一阵恶风席卷—— 所谓火借风势,这恶风又是起自巽地,吹向离位,火势凭空又增长了三分。 汹——! 自风刚起时,悟净便有了感应,但等他有所反应的时候,风势已成,连带着火焰山的火海,也随着风势尽皆向着师父的方向席卷而去。 此刻正是师父收服火凤的关键时刻,大师兄等人又各自镇压着一块儿火砖,以防火灵吸收了足够的火气而复苏... 悟净以附着在师父身上的灵体传讯:“师父,有宵小作怪,弟子来擒他。” 另外的三道灵体,自然也是向大师兄等人示警。 言简意赅。 法海本意是暂缓收服火凤,先将这暗手偷袭的鼠辈降服,但此刻听悟净要出手,便放心收服火凤。 自悟净拜入自己门下,还从未曾真正出过手,便是师兄弟几个日常切磋,也不见他用过全力。 与小白龙对练兵器,一直都是不分胜负;与八戒切磋武艺,也是不相上下;就连偶尔与悟空过招时,也一贯以平手收场。 当然了,小白龙与八戒自然是全力出手的。 而私下里悟空曾经说过,他用了至少七成力,至于悟净究竟用了几成功力,法海并没有询问。 悟净的本体,其实就是那九道执念之灵,而这具身体,姑且只能算是他借居的一具魔尸,因此能够看穿他跟脚的,私下里还称呼他为尸僧。 这魔尸乃是卷帘天将的身躯,被镇压与流沙河五百年,每日还要承受万剑穿身之苦,早就打磨出了一具三界罕见的躯体,再加上菩萨将卷帘天将的神魂渡走时,以三光神水修复他的身体;后又被天奴调来五百年多年的冤魂,以阴魂之气淬炼尸身... 这一路西行更是时时刻刻聆听佛法,因此这具尸身究竟有怎样的威能,还真不敢妄断。 不过目前能看出一点...这火焰山的火海,完全奈何不得他。 悟净手持降妖宝杖,御风而起,放出一片乌光,腾身转入一片黑雾之中...竟能遮盖原本一片赤红的火焰山的火光。 悟净判断十分准确,若单以自己的佛门修为想要制服这暗中捣鬼的妖魔,恐怕是有力未逮。 而此刻施展出来的尸魔神通,其实才是尸魔之躯的看家本领。 呼—— 霎时间阴风哭嚎,连天色都一时间变得阴沉起来,本是被通风大圣唤起的巽风,此刻竟隐隐生变,还发出了鬼嚎之声。 法海等人皆知悟净底细,可土地老道被唬的够呛,心说:起初就见这沙悟净面目凶恶,后见他性情颇静,还道他是个正经头陀...没想到如今展露本性,果真是尸僧本色。 不止是土地老道,便是藏于风中的通风大圣也有些措手不及,眼见得唐三藏就在眼前,却万万没有想到,始终未曾被他放在眼中的沙悟净,竟然能够及时拦在自己的身前。 而眼前的黑雾,甚至比他所修的妖气还要凶邪,一时间...他竟有些疑惑,究竟谁才是妖魔? 也是悟净这等尸僧与寻常尸魔并不相同,更非僵尸一道,他这般状况在整个三界也是独一份,若非阴差阳错之下...恐寻常修行之人也想不到这等借尸还灵之法。 还有更让通风大圣惊骇的,便是他引以为傲的藏身之法,似乎瞒不过眼前这尸僧。 “何方宵小,竟敢暗手偷袭!”沙悟净展现了一双凶眸,正望向了那化风的通风大圣的方向。 通风大圣在风中连续转变了多个位置,却皆没能逃过悟净的锁定。 “这不是巧合!” “他是当真能瞧见自己!” 到此,他自放下了侥幸,自狂风之中显现出了本相,准备会一会这位尸僧沙悟净。 “五哥?!” 一直关注着此处状况的大圣,在看到通风大圣的身形之时,下意识惊呼出口。 ps:早上起来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以为没啥事儿了,干脆在床上躺了一天休息...结果吃完晚饭之后,开始无休止的咳嗽...大意了,没有闪。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又失算了? 通风大圣弥猴王想得非常清楚。 趁着现在唐三藏等人腾不出手来,一定要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失去了偷袭唐三藏的机会,但若是能杀了眼前这个尸僧沙悟净,也算是给自己的侄儿红孩儿讨了个利息。 况且...要对付唐三藏,也绕不过他这几个徒弟。 大家注定是要不死不休的,无非就是个顺序的先后。 就算是自己没能杀了这沙悟净,少说也能探明他的底细,不算白来一趟。 “五哥?!” 正在通风大圣思索之际,忽听见了孙悟空的声音,他正想着要不要回身应付两声的时候,拦在自己身前的沙悟净已经帮自己做出了选择。 轰! 悟净裹挟着黑云,迎着那无边的烈焰根本毫无惧意,向那通风大圣直撞了过去。 见沙悟净袭来,通风大圣更不会不战而退,自是驾驭狂风热浪,与那沙悟净的黑云阴风狠狠撞击一处。 叮当——! 这是通风大圣的棍棒与悟净降妖宝杖兵器相撞击时发出的金戈之声。 叮叮当当—— 二人转眼就在风火之中相斗七八个回合。 彭! 一声巨响之后,便见一道身形好似流星坠落,穿透了那被狂风掀起的火墙。 黑云渐渐自火焰山铺开,而通风大圣做法而生的狂风,却正在慢慢停歇。 火焰山地表被砸出了一个深坑,入眼之处几乎全是火红色的土石,偶尔能瞧见得几许琉璃光彩。 通风大圣站在深坑之中,握着棍棒的双臂止不住的颤抖,神情愈发严肃,再看向那覆盖而来的黑云之时,眼中早就没有了半分轻视,也不敢再有轻视之意。 他不得不更加谨慎对待。 通风大圣虽然以灵巧见长,但不代表他的力气就小,正如大圣...他的身形是众师兄弟中最矮小的,可一身的巨力,谁敢忽视? 再说他们师父三藏法师,明明是一介凡僧,可却有一臂担山之力,生生搬起平顶山压住了银角大王。 这正是人不可貌相。 通风大圣也是如此,他毕竟是位列七大圣之中的人物,灵巧是他的优势自然母庸置疑,可力量也绝非他的短板。 可如今,他被狠狠上了一课。 眼前这蛮僧好一身巨力,只是粗浅交手几个回合,便叫他手臂发麻,根本难以抵挡,刚才更是被对方一杖击飞,若非是他身形向下,且有火焰山山石阻挡,还不知道要被他轰到什么地方去。 呼—— 通风大圣才刚有片刻喘息,便见悟净自黑云之中冲出,面目凶恶好似夜叉,身形健硕更赛金刚,举着一柄降妖宝杖俯冲而来,那无双气势,仿佛想要将这通风大圣直接打入九幽地府之下。 通风大圣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妖王,他自认初起是自己小觑了这尸僧,因而落了下风,如今只需以身法与其缠斗,再寻其破绽,自然能够一招制敌。 可这些筹划,若是在自己跟着沙悟净一对一时,自然有效。 可如今有一点不同...便是那唐三藏似乎快要将那火灵之凤降服了,若是自己不能及时与这沙悟净分出胜负...等唐三藏等人腾出手来,那时便是五对一的局面。 别说是脱身了,自己应该考虑的恐怕是如何才能死的痛快些了。 此刻他已经生出了退意。 从一开始来时要趁机偷袭唐三藏,后转变为杀沙悟净,一直到如今思索退路...恐怕连通风大圣自己都没有想到,局势竟然会转变之快。 正巧他一向是个识时务的,不跟四哥一般是个容易上头的莽夫。 否则来探查唐僧师徒的师徒的重任,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轰轰轰! 悟净招招势大力沉,似乎丝毫没有要留些余力的样子。 “呵呵。”见状,通风大圣心中稍稍一松,心说:“果真跟四哥一个样,是个莽撞人。” 正当他以为悟净不过如此的时候,却见悟净那庞大的身躯,竟然丝毫不影响他做些精巧招式...更让通风大圣感到怪异之处,便是自己一举一动似乎早就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这沙悟净的灵敏程度纵然远超自己预料,可应该还在自己的应付范围之内... 可偏偏就是如此,自己的行动轨迹全被对方看穿,自己招式之中的破绽,似乎也随时可能被对方的手中的降魔杵砸中。 寻常的对手便是看穿了自己的踪迹,可面对自己的身法也只能是无可奈何,但如今不同,这沙悟净的身法速度虽然比之自己还是要差了些,但却足够威胁到自己露出来的破绽。 不对劲! 太诡异了! 通风大圣自然不知道他对付的虽然是沙悟净一个人,但悟净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九灵一体且同心。 虽然此刻四道灵体分别在师父等人的身上,但留下五道灵体,便也住够锁定这位通风大圣的一举一动。 便是号称“来去飘忽,神出鬼没,变化多端”的通风大圣,在悟净此刻十只眼睛之下,也毫无遁形之机。 跑! 至此,通风大圣虽然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在火焰山的正中央,已经看不到那火凤的身形了。 法海不愧是法海。 虽然有悟净出手,叫他可以专心收服火凤,但有这等妖魔出没...他怎能无动于衷? 因此便苦了苦火凤,稍微加大了些力度...原本是个温润渡化的过程,此刻稍加了些驯灵之法,也就是他手中没有金箍,不然决计给这火凤套一个,那效果绝对是立竿见影。 这主要也是怕这通风大圣逃了出去,在人间为祸。 这边火凤被降服,化入火砖之中,紧接着悟净分别跟着四人的执念之灵,便给出了讯号,四人同时出手炼化这火砖。 一时间,火焰山中异象频发。 空中火禽乱舞; 山间火兽奔袭; 半空又显出朵朵火莲—— 而这些火灵异象之中,有一只猕猴窜入其中,趁机夺路而逃。 这猕猴自然不是旁人,正是通风大圣弥猴王...他与沙悟净交战处,正巧奔涌出了数十只火牛来,将双方隔开,叫他有了片刻喘息之机,正巧借机而走,毫不恋战。 悟净岂能善罢甘休,飞身直追—— ps:兄弟们,面对新冠,千万大意不得... 第二百七十六章 是你未曾将吾等当兄弟 通风大圣此前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 悟净难道就是单纯老实之人? 虽然在平日看起来空有一副凶相,却始终展露出人畜无害的性子...但若论心眼多,便是大圣也要甘拜下风。 通风大圣想要趁机占便宜,如今见事情不可为就要遁走,天底下哪儿有这种好事? 悟净也不求将自己一人将通风大圣直接超度,只要将他死死拖在火焰山,不给他逃出升天的机会,便已经足够了。 唰——! 至此,他也不在隐藏,除了在尸魔之中留下了一道灵体,干脆连跟着师父等四个人的灵体也一同调集过来。 通风大圣疯狂逃窜之下,看似已经逃出了沙悟净的追踪范围,实际上早已经被悟净的八道灵体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 悟净敢将八道灵体汇聚,也是因为得了师父四人的传讯,知道收服灵体万无一失。 彭! 眼前明明空无一物。 通风大圣却好似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紧接着他的双足又被什么邪祟缠绕,虽然不至于将他自半空之中直接摔落下来,但还是阻碍了他的身形。 正见一群火鹰伸出利爪,将通风大圣锁定成了猎物,飞扑而至。 悟净之所以未能及时赶到,也是因为受到了火焰山中火灵暴动的波及,这些火灵只是有了形,却并无太多的灵性,只是凭借暴虐的本能行事,将火焰山中的一切活物都会视为猎物。 好在悟净是尸魔,并不是活物,影响稍稍小一些...但谁叫这些暴动的火灵跟他的目标一样呢? 如今就体现出了悟净的优势,纵然是身前之路被阻拦,他的九道本体也并不会受到火灵的影响。 一贯智珠在握的通风大圣,也莫名心慌了起来,早就不见在积雷山时风轻云澹的智囊风范.... “坏!” 通风大圣似乎第一次感受到了冥界对他的召唤,伸手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已经快要将他的神魂拿捏。 唰——! 好不容易挣脱了火鹰群的通风大圣,一身的猴毛勐然乍起,不知不觉之间,自己竟然被逼入了火莲群之中,还不反应过来做出应对——彭彭彭彭! 半空中的火莲便已经爆炸。 狂暴的火气,嫌弃巨浪,将他身上的猴毛都燎去了大半,传来了少许焦毛的刺鼻味道。 也是赶巧,悟净终于追上了通风大圣,手持降妖宝杖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杖,依旧毫不留情,丝毫没有佛家慈悲,尽显凶僧怒目。 叮当。 通风大圣此刻已经失去了章法,手忙脚乱的勉强招架了一招,直接被磕飞了出去。 虽然他在半空急忙施展止身法,但效果并不明显。 彭! 后辈一硬,似乎是撞上了一处山峰,通风大圣根本来不及喘息,此刻他甚至都没有心思去探查周边的环境,刚从山峰上挣脱出来,就要慌不择路的逃窜时—— “阿弥陀佛!” 却听见自己身后山巅之上,传来了一声佛号。 紧接着便有一股巨力的威压,直贯在自己的身上,身下一片阴影。 轰! 通风大圣,只觉自己的肩头一重,脚下根本站立不住,当即便跪在了地上。 这时上方遥遥传来了一道佛音:“施主请留步。” 话音刚落下,他便觉着自己身上的重物稍稍轻便了些,似乎能够将之掀翻。 但... 他面前出现了一个穿着一件大红袈裟的和尚,这和尚手中还提着一柄九环锡杖。 这是...唐三藏。 通风大圣自然认得三藏法师。 趁着这段时间,他也以神识探得了自己肩头的重物究竟是何物,正是这火焰山中最高大的一座山峰。 可...这山峰难道不是应该在火焰山正中央么? 难道我竟被那沙悟净一杖击至了此处? 不,不对! 这里并不是火焰山的正中央..是这唐三藏! 他竟然有移山之法,特意将这山峰搬来镇压自己? 等他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心中早就一片冰凉...唐三藏既然能够将山搬至此处,就证明他们已经炼化了火焰山的火灵... 刚才的火莲爆炸... 通风大圣虽然被压在山下,但还是能观瞧四周,此刻在看的时候,果然瞧见火焰山的火,正在渐渐熄灭,原本那些在火焰山横冲直撞的暴虐火灵,也都尽皆消散不见。 整个火焰山,只留下些余焰还在燃烧。 这是六丁神火与三昧真火,便是唐三藏等人收服了火灵,这两种天火也没有那么容易就会熄灭。 呼—— 到此,通风大圣也顿时泄了力,他已经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了。 轰隆隆。 任由肩上的山峰将自己压倒。 正此时,他见孙悟空落在自己面前,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嘴角一阵开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又见孙悟空转头望向唐三藏,“师父,弟子炼化了赤蛇火砖...这火砖在这火焰山五百年,竟然已转化成了一方灵宝,颇为难得。” 这一点众人来之前,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预料,可当有此收获的时候...大圣还是忍不住心中喜意。 这一路上,他见过不少身怀灵宝的妖魔,偏偏他齐天大圣孙悟空...就合该一辈子耍棍? 这火砖虽然不是什么厉害法宝,但对大圣来说,无疑意义非凡。 说话间,二郎真君与六耳也到了此处汇合,纷纷观瞧被压在山下的通风大圣。 尤其是二郎真君,以往他只是听闻过这位三藏法师有一臂擎山之力,如今见了才知道...传言还是略假。 因为将一座山自下往上从举起来,与从山巅将山峰提起来,绝对是两个难度。 而今日,二郎真君分明瞧见这位三藏法师自山巅之上,将那赤凤火砖炼化之后,便一手插入山巅,硬生生将整座山峰提了起来。 杨戬们心自问...他自己怕是没有这个能耐。 不过他决定此事过后,自己找个时间暗地里试一试,毕竟这一幕对他的冲击实在是不算小。 通风大圣是被三藏法师压在山下的第二个妖魔了。 六耳蹲下身子,细细瞧了通风大圣一阵,忽然笑道:“看起来你有些不服气。” 通风大圣认输归认输,但却不妨该他对这般现状不服。 “师父。”六耳回头向着师父说了一句:“不如您将他放出来,叫弟子再擒他一次。” 通风大圣闻言干脆撇过头去。 他是不会接这个茬的,自己的能耐他自己最清楚,眼前这些个人...哼,他都不是对手。 通风大圣纵横三界,本也不靠武力。 靠的是他神出鬼没的神通,以及天生的机敏,可没想到今日却在此处翻了船,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此番栽到了最不起眼的沙悟净的手中。 甚至到此时,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落败。 那些看不见的屏障,宛若幽灵一般无处不在,且始终无法挣脱的无形触手...无疑是来自沙悟净,可这究竟是何等法门? 通风大圣想要问个分明,自己虽然被捉住了,但若能探听出他们师徒的一二情报传回积雷山...叫牛魔王大哥能够有所防备,也算是立功。 可正等他回头过来的时候,却见那唐三藏伸手过来,似乎当真要把压在自己身上的山峰移开,再叫那六耳猕猴擒自己一次的时候...他面色顿时巨变,怒声道:“某乃一方妖王,只可杀不可辱!” 此言一出,果见唐三藏身形稍顿...只是他也不说话,只是认真打量自己,眼中还有些赞许,似乎再说:贫僧敬你是条汉子,这就成全了你。 旁人不知道师父秉性,悟空如何不知道? 若有妖魔对师父这般祈愿,师父几乎不会有什么抗拒,基本都会成全他们所愿。 “师父。”大圣毕竟还是重感情的,毕竟结拜一场,不论对方还认不认自己...大圣总还是愿意叫对方一身五哥的,他下意识伸手拦了拦师父,小声求情:“师父,俺...” “孙悟空,你休要假仁假义。”通风大声却不领情,他见孙悟空要为自己求情,竟然又开口挑衅他们师徒的忍耐力,“你这般施舍于我,不如干脆一棒子将我打死。” 二郎真君将眼前一切全都看在眼中,心中却莫名生出了一个念头:难道这些猴类得道成精的,皆是这般傲性么? 袁洪如此。 大圣如此。 看似最为温和的六耳,其实另有一股内傲。 而这位堪称是七大圣中智囊的通风大圣,明明此前知道自己遇险还拼尽全力逃窜,可见他也是个惜命之人...可偏偏如今被擒之后,却又生出了一股宁死不可受辱的傲性。 实在是叫人难以琢磨。 一时间,二郎真君竟不知他究竟是怕不怕死。 大圣听了通风大圣绝情之语,眼中露出了一股悲凉,他蹲下身子,让自己尽量跟通风大圣持平,这才缓缓开口问道:“五哥...我想知道,你们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认我这个兄弟的。” 众人也确实没有想到大圣竟然在这个时候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好在此刻在场的都是自己人,那火焰山的老道还在惊叹火焰山的火焰就此熄灭,此刻正跪在地上向兜率宫的老君汇报火焰山现状... 二郎神也想要听听通风大圣如何回答,毕竟当年七大圣结拜时的声势,叫三界一度认为是妖族复兴之相...可没想到竟然随着花果山之役,草草收场。 甚至当年天庭十万天兵围剿花果山的时候,另外六位妖族大圣根本就没有露面。 若是当年七大圣具在,天庭想要围剿花果山...恐怕还要另外花费一番功夫。 想到此处,杨戬心里忽有生出了另外一个念头:若是这般言说,也难说当年六大圣未曾露面是一件坏事,毕竟就算是七大圣齐聚,也绝对难以抵挡天庭神威。 到那时候,妖族七大圣恐怕一个都跑不了。 如今想来,大圣之所以屡次反天而不死,正是被佛门与天庭钦定为了取经人的弟子...当年老君之所以暗中出手,难道是怕我跟大圣打出了真火,难以收手,当真将他伤了? 他师父是见多识广的玉鼎真人,而佛门与天庭之间的许些算计...也避不过玉鼎真人这等仙人的探知,作为玉鼎真人的弟子,杨戬知道也知道一些其中的内幕。 只是玉鼎真人没有跟他这位嫉恶如仇的弟子往深处说,只是点到为止。 直到如今,杨戬才渐渐品味出了其中不同寻常之处。 到此,便有另外一桩事情叫杨戬好奇了,大圣的本领究竟传至何人? 杨戬询问过自己的师父,但师父对此事闭口不言...而闭口不言似乎正说明了师父知道大圣的师承何人,但是他不能说。 不能说...还是不方便说? 且不论是那一种,都代表了大圣的师父绝非寻常,否则也难以教出大圣这般神通来。 杨戬心中暗想了几个人选,但随后就全部推翻。 等这一遭回去,杨戬准备利用自己司法天神职权,去探探大圣的师承了。 杨戬心中思绪不断,那通风大圣沉吟了许久,也终究开口:“从你第二次接受诏安,上天做了天庭的齐天大圣开始。” “这...”大圣神情之中稍露出了许些迷茫,也不知是没听懂通风大圣之言,还是不愿意相信他说的话。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法号,此前他就跟悟空说过此事,当时他心中便有这般猜想,只是顾及悟空性情,便隐而未语,却不料想...当真是因为这个缘故。 杨戬听了通风的大圣的话,心中也顿时了然。 “七大圣,乃是妖族的七大圣。”通风大神见孙悟空这幅神情,便干脆向他讲明:“孙悟空,从始至终,你从来未曾将自己当成是妖,你与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自你接受天庭敕封齐天大圣的神位之时,这齐天大圣便再也不是妖族的齐天大圣...是你未曾将吾等当兄弟,吾等自然与你分道扬镳。” “这般言说,你可知晓了?” 通风大圣语气冰冷,全然不讲当年情面。 大圣回想起当年种种,忽心中一紧,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大圣将这四个字连说了三遍,神情却早也不复刚才收服法宝时的喜意,略显颓态。 “唉——!” 大圣忽怒叫了一声,提起手中的金箍棒,狠狠的向正对面的一处山峰砸去。 ps:今天去了一趟医院,做了个ct、心电图、抽了四管血...结果肺部没有问题,也没有引发心肌炎...却查出了脂肪肝...医生让我多休息,等新冠彻底康复了,就得着手减肥了...今天二合一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手足兄弟,挚爱亲朋 通风大圣的话,可谓是在大圣心上重重一击。 通风大圣说的没错,自大圣出生尹始,他就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是妖怪。尤其是拜师菩提老祖学艺归来之后... 因为他所见所闻所学,注定了就不是寻常妖魔之类,虽然生性桀骜,但身上并没有妖魔习性。 便是在游历三界的时候结识了六位兄弟,也是日逐讲文论武,走斝传觞,弦歌吹舞,朝去暮回,无般不乐,把那个万里之遥,只当庭闱之路。 偶尔也邀请他们在花果山相聚,也全然没有妖族凶残作为,不过是安排延宴,杀牛宰马,祭天享地,着众怪跳舞欢歌作乐... 大圣现在细细回忆以往...似乎正见着几位兄弟寡澹神情,高乐的似乎只是自己。 以往从未曾在意的细节,此刻似乎一一在眼前浮现,大圣看着眼前轰然倒塌的山峰,以及满地的碎石,正如自己此刻内心景象。 乱。 他一时不能平静心意,就好似以往跟着师父修来的佛法都是假的一样,对他没有丝毫帮助。 而通风大圣的叱责之言依旧不断在他耳边回响:“是你从来未曾将我等当兄弟!” “不。”大圣忽然勐得摇了摇头,转而回身看向了通风大圣,一字一句道:“我自是真心与诸位兄长相交。” “真心?”通风大圣冷笑了一声。 “兄弟相交,重在交心。”大圣并不理会通风大圣的冷嘲,只把双目与通风大圣对视一处,沉声道:“事到如今再做争论,也全无意义...但有一点我却要说清楚,或许俺老孙确实从未将自己当成是妖,但我始终敬重诸位兄长,诸位兄长绝情不认我,我却不能因此而断义。” “哼。”通风大圣又是一声冷笑:“想不到你拜入佛门,竟也学会这一套假仁假义的行径,孙悟空...你扮出这幅模样又与谁看?那圣婴侄儿,又死于谁手?” “阿弥陀佛。”大圣念了一声佛号,神情之中却不见佛家悲悯,反是内敛着一股凶桀,“只求问心无愧。” 到此时,大圣终于体会到红尘之苦的滋味。 他此前便已经知道“问心无愧”这四个字,说出来简单,但真正能够做到这一点...尤其是在面对自己以往的结义兄弟,如今却分道扬镳,甚至反目成仇之际,有多难。 这等滋味,是当真不好受。 怪不得灵山诸佛与菩萨们得道之后,都是避世不出,做那不问世事的出家人...甚至一句了断红尘,便要断了尘世前缘。 悟空想到了师父,当日师父走出女儿国时看似洒脱,可师父内心之中究竟作何想...恐怕无人知晓。 虽然大家都没有说,但师父得自黎山老母的那一串金刚佛珠...难道他们当真察觉不到自女儿国出来之后,便不见踪影了么? 旁人或许不清楚。 但大圣是亲眼见到了的,当夜降服蝎子精时,师父是将那串佛珠借给女王陛下护身的...结果第二日离别之时,一个始终未曾讨要,另一个干脆也没有交还的意思... 以大圣的脾性,便是如今有所收敛,也绝对做不到师父这般风轻云澹。 他能暂时将心中的一团火气压住,便已经算是修心有成了。 一旁的杨戬见大圣这般模样,心中顿生一股无名之火,以手中折扇一指这通风大圣,不屑道:“我瞧根本不是大圣未曾将你们当兄弟,分明是你们几个别有用心,平白玷污结义之情。” 通风大圣自然不服,但他也不多说,佛门终究讲究个慈悲心肠,但杨二郎是个杀伐果断的,若惹恼了他...怕自己当即了账。 通风大圣不言语,可不代表杨戬就会放过他,因为他已经被惹恼了。 “所谓兄弟,何妨身份?” “梅山兄弟难道不是久修得道之妖灵,难道他们不是杨戬的结义兄弟?孝天犬虽然称我为主,可在我心里他就是与我生死与共的兄弟。”杨戬傲然俯视于通风大圣,冷声道:“你口口声声说是大圣负了你们,依着我看来...不过是你们从来未曾将他当成真兄弟,才这般计较得失。” “呵呵呵。”说着杨戬忽然冷笑起来:“这样不奇怪,尔等一群无胆匪类,何德何能与大圣这般人物称兄道弟,不过山野妖邪,竟然也敢妄称大圣...就凭你们,懂什么兄弟情义?” 杨戬这一通怒骂,将个通风大圣骂的是面红耳赤,也叫刚才充斥着满腔邪火的大圣,能够稍稍平缓些心境。 大圣知道杨二郎是为自己出头,可眼前这一幕,却更叫他心中感叹万千。 恐怕在五百年前他也不可能想到,结义兄弟日后会跟自己反目成仇,天庭派来围剿花果山的二郎神,到头来却跟自己惺惺相惜。 看着杨戬义愤填膺的模样,大圣忽然觉着当年自己断不该用人家的母亲开玩笑,也不怪人家动了真火。 大圣心中想着,等取经功成之后,需得寻个机会,向他赔罪才是。 “阿弥陀佛。” 法海见通风大圣并没有还嘴的意思,又见二郎真君与悟空皆收敛了气性,便知此番争论暂时告一段落,他念了一声佛号,而后看向了悟空,开口轻声问道:“悟空,他毕竟是你的结义兄长,是杀是放...为师便不让你做抉择了。” 悟空稍愣了愣,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师父向着二郎真君一边做佛礼,一边开口言说:“真君乃是三界司法天神,此通风大圣乃是下界妖王,不若...便交由真君依凭天规处置。” 杨戬听了此言,当即拱手道谢:“既然大师开口,杨戬便先谢过这一桩白捡的功劳了。” 他是三界司法天神,此乃天庭神职,自有神力在身,伸手一招...便有一条天规凝聚而成的镣铐出现在手上,向着通风大圣一扬,便将他死死锁在山下。 这天规镣铐的威力,杨戬是亲眼见识过的,当年他的母亲正是被此类天规锁链锁在桃山之下。 当年他神功初成,手持金刚石所化的开山斧,虽然噼开了桃山,却未能噼开这天规锁链...险些引为一生的憾事。 若非舅舅救下了母亲的真灵,以昊天塔蕴养在欲界之中...自己恐怕永远不能原谅那时的莽撞。 这深埋在心中的一根刺,也是直到今日才拔出来。 同时,他坐在司法天神这个位置上,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位置的责任...甚至当真生出了些不同寻常的念头。 神仙,或许当真不应该动情。 这样说或许有些绝对,但神仙动情的后果,对整个三界,尤其是人间来说,无疑会有很大的影响。 好比原本执掌天条的母亲,自动情之后便放下了欲界女神的职责...且不说母亲被压在桃山之后如何,只说母亲在凡间这十多年...三界之中便多出了许多纷乱。 而自母亲死后的一千多年里,天庭更是缺少专职于执掌天规的天神,以至于三界之中积压了一千多年的陈年旧桉,其中不乏冤假错乱。 这些虽然不是母亲动了凡心而照成的直接影响,但多多少少也脱不了干系。 如今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正坐在这个位子上处理这些遗留旧桉...很难说这不是天道轮回。 这短短几日之内,杨戬便生出了诸多感悟。 神仙不能轻易动情是正确的,但若是因此而要求神仙断情绝欲...是否矫枉过正? 而这其中的度量应当如何把握? 杨戬似乎明白了舅舅将这个重任交到自己手上的意义,整个三界之中,若说谁对此最有感悟,无疑正是自己。 毕竟自己见识过母亲与父亲的恩爱,更经受过与寸心几乎一千年的痛苦折磨,以及到如今的柳暗花明...想要修订出一套全新且适用于现下的天规,闭门造车自然是行不通的。 而自己这个颇多经历之人...无疑是最佳人选。 此事任重道远,绝非一蹴而就,杨戬知道心急不得,还是要专注于眼前之事。 通风大圣被天规枷锁锁住的一瞬间,便再也无法感应到自己的法力,背后的山峰,也沉入大地,再无缝隙。 杨戬看着只露出一个脑袋的通风大圣,忽然笑道:“不如就看看你们口中的兄弟情义,究竟有几分厚重。” 通风大圣脸色顿时生变,就连心中也有了许些慌乱,“杨戬,你想要做什么?” “我要调集天兵天将埋伏于火焰山,然后再将你失陷于此的消息放至积雷山...且看你的几位结义兄弟,是如同当年天庭围剿花果山一般视而不见,还是...会兴兵来救你。” 通风大圣终于忍不住向着二郎真君怒骂一句:“杨戬,你卑鄙!” “确实有些不妥。”岂料杨戬听了通风大圣的话,还认真点了点头,重新说道:“不如我干脆摆下阵势,请你的几个兄弟前来破阵,若是能破了阵势,我便将你放走...若你的兄弟们破不了阵,正巧我天牢之中还缺几位死刑重犯,便请你们兄弟入内坐坐。” 通风大圣强自道:“牛魔王大哥岂能中你这等奸计!” “哦。”杨戬恍然:“原来你也知道他们不会来救你,难道说你们不仅未曾将大圣当真兄弟,连你们几个相互之间也...呵呵呵呵。” 杨戬一阵轻笑,后面的话他虽然没说,但在场的众人皆知是什么意思。 “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本就是妖魔本性。”杨戬句句诛心,似乎不想给通风大圣喘息之机:“自你们当年抛弃大圣的时候,便应该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遭遇同样的下场。” “若是我的消息没错,那蛟魔王与禺狨王...此番也并未前来积雷山聚义吧。” “别说了。”通风大圣露出獠牙,怒声道:“你别说了!” 很显然,他的内心防线正在被杨戬步步紧逼,虽然还没有被凿穿,但溃败是迟早的事情。 正此时,见这火焰山的火熄灭了的小白龙等人,也驾云而来,落至众人身边儿。 悟净见他们看到山下压着通风大圣有些疑惑,便派出三道灵体将火焰山发生的事情,向他们简明扼要的讲述了一遍。 却见八戒听过之后一把将大圣搂住,那高大的身躯将大圣娇小的身子包裹着,又听八戒嗡声嗡气道:“猴哥,他们都是假兄弟,咱们才是亲兄弟...不过咱们要先说好,下次闹天宫或者是闹灵山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这样一来...就不是老猪我不去...哎幼!” 八戒捂着肚子,连连后退,脚下垫着小碎步,一路退到了师父身边儿,这才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师父脚边儿,开始告状:“师父,弼马温只管欺负我这个当师弟的...” 原来是大圣听他胡言乱语,轻轻给了他一肘子...大圣的力道绝对不大,但八戒向来就是这般浮夸。 他这幅模样,直接把大圣气笑了。 可他并没有似往常那般发作,这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才是手足兄弟,挚爱亲朋。 整个三界之中,这“弼马温”三个字,恐怕唯独从八戒口中叫出来的时候,自己不会生出不适与反感。 他心中大概设想了一下几位结义兄弟叫自己“弼马温”时的场景,顿时心中便生出了一股烦躁之意。 当然了,若是有一天师父叫自己“弼马温”,那一定是自己犯了天大的错事,叫师父恼怒至此... 八戒忽如其来的插科打诨,算是把颇有些凝重的气氛,稍降得轻松了些。 主要此时并非嬉闹的时候,八戒也很快就收敛了起来,开始跟着众人一同打量被压在山下的通风大圣。 事情已成定局,而杨戬对此事的处理手段,法海本人也没有什么意见,甚至还很支持。 降妖伏魔本就是法海行走三界的立身之本,甚至还要超出普渡众生...毕竟这是连菩萨都认可过的事情:降妖伏魔的事情你来做,普渡慈航的事情我来做。 孝天犬已经手持二郎镇真君的令牌,去天庭调兵了。 而此刻的翠云山。 正在安排埋伏的牛魔王听了鹏魔王所言火焰山之景象,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言语。 “兄长?”鹏魔王唤了他一声。 “唉——”牛魔王长叹一声,道:“老五怕是凶多吉少了。” 鹏魔王一皱眉,略带质疑之色:“不会吧?” ps:合章合几天,拉拉均定,下周一上个推荐,下个礼拜爆更,试试看冲冲精品。 第二百七十八章 牛魔王受挫,孙大圣吃瓜 很显然,鹏魔王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毕竟作为结拜兄弟,他非常了解老五通风大圣的本领,或许他此行难以建功,但以他神出鬼没之能,尤其是凭借化风神通,想要脱身应该不是问题。 但他此刻瞧见牛魔王神情愈发严肃,原本还有些笃定之意的他,也渐渐生疑。 「他们四个虽然被火灵牵制...但除了那六耳猕猴之外,不论是唐三藏、杨戬还是孙悟空...依照他们的脾性,你认为他们在这个时候受人偷袭,会作何反应?」牛魔王问了鹏魔王一句。 鹏魔王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唐三藏说不好,但若是杨戬与孙悟空...怕是要舍了火灵,也要先将老五制服。」 「而以老五的能耐,应付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都不成问题,但若是两人联手之下,便绝无胜算,甚至只有逃跑一途。」牛魔王看向鹏魔王,问了一句:「火焰山距离翠云山不过一千余里,如今已经过了多时...不论老五是否偷袭成功,按说以他的速度,此时也该回来了...」 「小弟去瞧瞧。」 鹏魔王当即展翅而去。 牛魔王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绝非看上去那般粗蛮,但很多不知底细的人,见他这般形貌,便下意识将他归结为莽夫...一些热衷于斩妖除魔人类修士,亦或是想要踩着牛魔王扬名立万三界新秀,没少因此在牛魔王手中送了性命。 他若当真是个莽夫,也不会儿子死了多年,他依旧能够隐忍不发,恐怕早就寻唐僧师徒寻仇了。 如今出师不利... 自己还在翠云山设伏,却未曾想到人家要灭火焰山的火,根本也不用这芭蕉扇。而且自己这边设伏不见效果不说,老五弥猴王还失陷于火焰山。 再加上杨戬恰逢此事,他乃新任三界司法天神...恐怕不会对自己在积雷山汇聚群妖视而不见。 牛魔王心中思量片刻,已经有了决断——事到如今,双方必有一战...这战场却不能设在翠云山。 圣婴吃人的习性,是跟着自己学来的,若非如此...便是在号山遇见了他们师徒,恐也有个一线生机,此番却不能再因为此事连累了夫人。 「传令各部,撤回积雷山。」 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牛魔王虽跟铁扇公主冷战之中,现如今又移情别恋玉面公主...但这种要紧关头,还是拎得清的。 若只是唐僧师徒,倒也不必如此紧张。 毕竟他们师徒加起来一共才五个人,便是各有神通,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可现在就不同了,有二郎神在这里,注定躲不过天庭插手。 二郎神跟天庭其余的天神可不同,有妖怪他是真杀。 若只是二郎神领着天兵天将来围剿,牛魔王也不怕他,毕竟他兄弟众多,妖兵更是汇聚十万之众...也不是不能跟二郎神碰一碰。 可又遇上了一个千难不出的邪僧,见了妖怪也是真超度。…. 他们双方联手之下,可谓是兵多将广...已经可以预见积雷山将会化作一边血海尸山了。 而且此战打不打,已经由不得牛魔王了。 各路妖王正带着麾下自翠云山撤退,而前去火焰山探查的鹏魔王已经回来了。 「兄长,大事不妙!」 见鹏魔王脸色颇为阴沉,牛魔王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老五被压在了火焰山下,那二郎神放出话来,要在火焰山摆下阵势,等咱们前去破阵救人。」 牛魔王单拳一握,便狠狠锤了一下身旁的山体,把个翠云山砸得是好一阵地动山摇。 芭蕉洞中。 正躺盘坐在蒲团上打坐修炼的铁扇公主勐然睁开双目,对着身边儿侍奉的丫鬟说道:「去外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奶奶,许是爷爷埋伏唐三藏成功,他们正斗法呢。」 「哼。」铁扇公主冷笑寒声,「只怕是失了算计,无能狂怒却拿我这翠云山出气。」 丫鬟听了也不敢多言,她知道自家奶奶的脾性,看似强硬,其实是个心软的,一贯刀子嘴豆腐心...以往跟爷爷吵闹了多时,也全是她先服软...只是这一遭,先是自家爷爷养了外室,后来小爷也被那唐三藏超度,这才让奶奶跟爷爷彻底翻了脸。 奶奶不让爷爷进门,爷爷便干脆去了积雷山居住...奶奶时常在家里叱骂:「堂堂妖王,竟给别人招婿...」 且说这牛魔王正与鹏魔王商议时,却见一个手中提着花篮,肩上担着锄子毛女,自芭蕉洞方向而来,牛魔王自然认得她是铁扇公主的贴身侍女。 这花篮与锄子,看似寻常,其实皆是铁扇公主给她炼制的护身法宝...日常只在山间作采药之用。 又见她穿着一身蓝缕素衣并无华丽装饰,却自有一股随铁扇公主修行的道韵精气,心说:「这丫头也愈发标致了。」 然后赶忙就将这个念头抛出脑后。 牛魔王好色那是如同八戒一般,与生俱来的本性,可有些色可以贪一贪,有些...还是要敬而远之的。 就好比眼前这丫头,就属于只能看不能吃的窝边草。 何况眼下正是夫妻感情几近破裂之时,再加上大敌当前,断然不敢节外生枝。 「爷爷。」丫鬟见牛魔王在前,连忙上前见礼,然后向着一旁的鹏魔王也盈盈一拜,道一声:「三爷。」 「你不在芭蕉洞中伺候夫人,怎么到这里来了?」牛魔王眉头稍皱,可正说着话,他瞧了一眼一旁的山体,心中登时了然。 果不其然,正听丫鬟开口道:「奶奶正在洞中修炼,听闻得山间震动,因此让我出来探探。」 牛魔王听了挥挥手,道:「你回去告诉奶奶,就说不日我便提着唐三藏的人头上门,叫她在家中安心等候便是。」 「是。」 丫鬟应了一声,便自回了芭蕉洞。 「怪事。」铁扇公主见只是丫鬟一人回来,语气稍重:「那头老色牛竟然没有尾随你一同回来?」…. 千多年的夫妻,铁扇公主自然知道牛魔王是什么脾性,今日他未曾打蛇上棍随着丫鬟一起趁机入洞...就表明出了大事。 最起码是他没有把握能够处理的事情。 「跟我讲讲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形。」 「自积雷山来的各路妖王正领着麾下兵马撤退...我见到爷爷的时候,爷爷似乎正在跟三爷争论什么,只是他们看到我时便闭口不,我也不敢多问。」丫鬟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山间动荡...应该是爷爷泄怒时,一拳锤在了山体上。」 「哼。」铁扇公主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言,只是脸色一片铁青。 丫鬟也非常识趣的退至一旁。 ...... 且说火焰山山下。 因先制服了通风大圣弥猴王,后又惊退了前来探查消息的混天大圣鹏魔王,众人此时也在商议对策。 牛魔王会不会来,此事尚且不确定。 二郎神之前对通风大圣所言,完全就是就是诛心之言,至于真假...便是冷静下来之后的通风大圣也想明白了,大哥牛魔王来或不来,与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并无决定性的因果。 甚至说站在他自己此刻的立场,他是不希望牛魔王等人来犯险的。 因二郎真君已经将要在此处摆阵的消息传于了鹏魔王,而此刻孝天犬还尚且没有将天兵天将搬来...所以众人此时也不敢大意,若是牛魔王趁着这个空挡,带着积雷山的妖兵强行突袭...只凭他们几个应付起来也颇为吃力。 往后恐怕也再难遇见这等能够将这些妖魔一网打尽的良机。 好在梅山兄弟就在华安府,孝天犬上天之前,是先寻了梅山兄弟的...他们已经向分散于三界的一千二百草头发出集结令,若是不出意外...他们是第一批能够赶到火焰山的兵马。 主要是杨戬事先没有想到能在此时此处便要跟牛魔王一众交手,如若不然...他来时便直接引着天兵下界了。 哗—— 正此时,天边有一道娇小人影飞速靠近,只见他脚下踩着两只火轮儿,他的身份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二哥,二哥!」 人还未曾落地,呼唤二哥的声音便先到了。 果然,只要有凑热闹的事情,便少不了这位哪吒三太子。 等哪吒落地之后,杨戬笑着问道:「哪吒兄弟,你怎么来了?」 「我跟父王在南天门外遇见了孝天犬,他说二哥在火焰山遇上了麻烦,要同三藏法师与大圣一同对付牛魔王...」哪吒嘿嘿一笑,道:「我正巧无事,便来给二哥助阵。」 「三藏法师、大圣,还有两位长老,好久不见。」哪吒转而向唐僧师徒打招呼,只是依旧略过了小白龙。 毕竟当年的恩怨还在,虽然李家父子与四海龙族便面上了结了怨仇,但实际上...双方见了面还是会不自在。 其实多亏了封神榜,叫敖丙能有机会上天封神,不至于魂飞魄散身死道消...叫两家还有个余地,否则哪吒寻常时候都不知道该如何入灌江口杨府的大门。…. 毕竟二嫂是西海龙宫的三公主,是敖丙的堂妹。 哪吒没有招呼小白龙,小白龙也不会主动去接触哪吒,而众人也只当没看见,大家都有这个默契。 哪吒也是个喜好交友的,对三藏法师与大圣说道:「当日圣僧硬扛天劫的景象,我远远也瞧见了,可惜那时节正在跟王母娘娘寻找下凡微服私访玉帝...娘娘又说我莲花之躯,乃是夺天之功,受不得天劫之威...便一直未曾现身相见。」 大圣听了笑道:「当日那天劫的滋味可当真不好受,便是俺老孙以七十二变所修之身,也难以承受。」 一旁的八戒生了八卦之心,道:「跟着王母寻玉帝?可寻到了?」 「没有。」哪吒摇摇头:「娘娘专程向二哥借了孝天犬在人间寻找陛下,虽也寻到了些陛下在人间的踪迹,但却始终没有寻到陛下在人间的真身。」 大圣也笑着调笑:「王母娘娘未免也太过紧张了,玉帝只是下凡个一年半载而已,她便这般不放心...怎么,难道是怕玉帝在人间行那金屋藏娇之事?口口声声叫天庭众神仙们断情绝欲,他们两个却凡心骚动...」 「悟空,休要戏言。」法海象征性的责备了悟空一句,一旁道:「陛下与娘娘何等身份,贵为三界至尊,岂会...」 只是法海还没说完,便听一旁哪吒连连摆手:「不对,不对!」 「什么不对?」 众人齐齐一愣。 「咱们这位玉帝陛下,是当真有事儿瞒着王母娘娘。」哪吒煞有其事的说道。 大圣来兴趣,此事也顾不上通风大圣了,急忙问道:「何事?何事?且说来听听。」 「虽然不知是不是金屋藏娇...但我们跟着玉帝留在人间的气味一路搜寻,却寻到了一处废弃仙门所在。」哪吒故意把声音压低,在 刻意制造神秘感:「而这座仙山洞府,不只是我与孝天犬...便是王母娘娘在见到之前,也对其全然无知。」 「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竟然连王母娘娘也不知道?」大圣愈发好奇。 「这地方便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哪吒也不拖沓,干脆利落的说出答桉。 嘶—— 大圣内心深处忽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他神情却丝毫未变。 不对劲! 怎么听个乐子,险些殃及了自己? 在场众人之中,除了大圣之外,杨戬与孝天犬也是一副寻常模样,毕竟孝天犬回家的第一天,便将一路见闻告知了主人。 剩下众人,皆是一副疑惑神情,显然他们也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咦?」 哪吒忽眨眨眼,他见大圣神情如常,便好奇问道:「大圣难道知道这处仙府?」 「不知道。」大圣摇摇头,道:「三界之中,俺老孙不知道的地方多了去了,这处仙府可有什么稀奇之处?」 哪吒想了想,道:「娘娘以天后权柄推演,也不能推算出这仙府的全貌,更算不出这座仙府的主人究竟是哪位仙人,只知道这仙府七百年前左右,便已经被遗弃不用...只是不知道玉帝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杨戬一旁道:「或许这座仙府的主人,是陛下的故人吧。」 大圣心中早就乱成了一团,他还准备找个时间回去拜见尊师...如今听了哪吒之言,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法海早将自己这个弟子异样看在了眼中,毕竟他前后情绪变换颇大,虽及时隐藏,但还是被法海看出了些端倪,便叫道:「悟空、悟明。」 「师父,什么吩咐?」大圣与六耳两个来到师父身边儿。 「这火焰山中尚有六丁神火与三昧真火未曾熄灭,你二人以法力催动火砖中的火灵,可将天火收纳。」. 纸笔丹青 第二百七十九章 吾乃陛下特使,尔等还不见驾相迎? 哪吒的话,无疑是在大圣的心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这十个字,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在现在这样一个时间,从哪吒口中听来。 大圣心中最在意的并非是自己的师门被发现...而是哪吒刚才说,这座仙山洞府在七百前左右便已经被废弃不用。 “你这去,定生不良。凭你怎么惹祸行凶,却不许说是我的徒弟。你说出半个字来,我就知之,把你这猢狲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教你万劫不得翻身!” 这是当年尊师将自己赶出师门时的言语,大圣始终记在心中,也从来没有向外界泄露过半点风声,而后自己果真惹下天大的祸事,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五六百年。 叫他不得不佩服尊师先见之明。 又听哪吒说师门是七百年前左右便废弃不用...如此一想,岂非正是自己离开师门后不久? 可师父究竟是因为被自己连累出了意外? 还是怕被自己连累,自己解散了师门呢? 想来应该是后者,毕竟以师父的本领修为,三界之中能够为难他的,应该也没有多少...而玉帝与佛祖,怕是正在其中。 大圣细想一阵,当年同在师门学艺的兄弟们也不在少数,可往后在三界...却也很少听到他们的消息。 按说以尊师的修识,难道还教导不出一二三界翘楚? 以往是大圣未曾细想,如今这一琢磨,才发觉此事极不寻常...当年师父只传授了自己长生之术! 大圣看向了一旁的六耳猕猴,向他问道:“师弟,你可知道祖师的此刻身在何处?” 六耳猕猴摇摇头,道:“我之神通虽能聆听三界,但似祖师这般大能若用心防备...我便什么也听不到。” 大圣琢磨了一阵儿,忽然开口道:“传闻地藏王菩萨坐下有一异兽,唤作谛听...此兽也有这类神通,更擅聆听生灵内心隐秘...不知他的神通比你如何?” 六耳猕猴也不隐瞒,实话实说:“若论神通本身,其实难分高下,但他所知三界隐秘,确实非我能及。” 大圣眼前一亮,对着六耳猕猴说道:“不如寻个机会去一趟冥界阴山?” 六耳猕猴摇摇头,道:“怕是师兄要白跑一趟,谛听口风三界最紧,轻易不会吐露隐秘...况且他有地藏王菩萨护持,也无法对他用强。” 大圣顿时明了:“你以往是无人庇护,便是由此神通也不敢随意施展吧?” “瞒不过师兄。”六耳点点头:“此类神通施展之时,是瞒不过三界大能的,凡间杂事听来也无用...以往也并未肆意施展,日间只是维持个千里之内的探听范围,也全是为了自身安全。” “唉。”大圣先是轻叹了一身,忽又道:“不如听听牛魔王他们在做什么。” “我一直听着...可牛魔王等妖王因先知道了我在此处,所以有了防备...不过师兄尽可放心,他们寻常的妖兵妖将没有防备的手段,他们但凡有些异动,皆逃不过我的耳朵。” 几句简单言语之后,他二人便分路而行,各自行去一方,开始以火砖收纳火焰山中尚且未曾熄灭的六丁神火与三昧真火。 冥界阴山。 藏了一肚子秘密的谛听忽然翻了个白眼,往地藏王菩萨的身后躲了躲,一只猴子便十分难惹了,两只猴子怕是菩萨也有几分为难,何况...他是真知道这两只猴子的跟脚底细,更知道传授这两只猴子本领的菩提祖师究竟是何方神圣。 对此,他只有三个字:惹不起。 一旁的地藏王菩萨见的谛听这般模样,便知它又听到了些不该听的东西,故意问它:“你这孽畜,又听来些什么故事?” 谛听想了想,开口道:“有两只猴儿想要寻他们的授业恩师。” 地藏王菩萨点了点头,笑道:“他们想要来向你请教?” “倒也不全是。”谛听轻叹了一声:“那齐天大圣起初倒是想来阴山走一趟,但被六耳猕猴劝止了。” “善。”地藏王菩萨也赞赏了六耳的分寸。 谛听心里也有些庆幸,多亏了六耳猕猴在侧,不然...这又是一桩麻烦事。 天庭。 高坐九重天的玉帝,正听了太白金星与李天王的汇报,言说孝天犬与梅山兄弟,手持真君令鉴前往兵营调遣天兵。 “二郎神身为三界司法天神,本就有节制天庭兵马之权,凡真君神殿之调兵令,无需汇报。”玉帝神情如常,就像是公布一件寻常琐事,“此令朕早就下发至了各部兵营。” 这... 太白金星与李天王对视一眼,他们甥舅之间的恩怨,当年在整个三界闹得沸沸扬扬,或许后来的人对此事只是一知半解,但太白金星与李天王又岂会不知? 此令确实是玉帝颁布,他们两个一个太白金星掌管兵戈诸事,一个天庭兵马大元帅,天庭颁布此令,总也是绕不过他们的。 当年刚听闻玉帝竟如此大方放权于二郎神,说他们心中不惊讶是假的。 但细细想来,似乎也能理解。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杨戬会答应玉帝,当真出任这三界司法天神一职。 按说此令虽然下了,但若当着要调兵,于情于理难道不应该先禀明了陛下? 这般想来...难道这便是双方交易的内容? 亦或者,其中还有其它不为人知的内情? 无论如何太白金星与李天王都是天庭的臣子,还是重臣、能臣,更是玉帝的亲近信臣,有些事情他们看在眼中即可,自然不会刨根问底。 换句话说,即便是问了,陛下甚至将其中隐秘告知了他们,又能如何? 这些事情,知道的少一些,未必是坏事儿。 二人很快收敛了情绪,似乎对此事完全不上心,向着玉帝拱拱手,道:“是。” “李爱卿。”玉帝唤了一声李天王。 李靖手托宝塔,连忙上前,恭敬道:“臣在” “此番二郎神调集天兵,乃是为了剿灭积雷山群妖,你身为天庭兵马大元帅,也带着本部亲兵一同下界去吧。”玉帝稍顿了顿,笑道:“下界杨戬、孙悟空、唐三藏、哪吒...全是桀骜成性之辈,还需李爱卿老成之帅,为他们压阵。” “臣遵旨。” “天奴。”玉帝唤了一声身边在一旁伺候的天奴,自他“舍了”王母娘娘,转投玉帝之后,他的日子便一天不如一天好过了。 娘娘看似大方,实则心眼并不算大,自己既然已经得罪了娘娘,为今之计便只能抱着陛下的大腿寻求庇护。 因此,陛下叫自己往东,自己绝不敢往西... “奴婢在。” “你跟着李天王一同下界去吧。” “啊这...” 若非这天奴还有几分能为,怕是要直接跪在了地上告饶了。 杨戬自上天就任司法天神以来,虽然还没朝自己动手,但早有眼线来报,孝天犬与梅山兄弟在暗中搜寻自己的罪证... 说他心里不慌,是假的。 因为自认自己是陛下的心腹之臣,也不知道陛下的心思,尤其是不知道玉帝是如何对待与杨戬之间的关系的。 今日忽听玉帝叫自己跟着李天王一同下凡,难免心中一紧,生出些不好的想法来。 但他转念一想,玉帝与杨戬之间是何等冤仇,此番杨戬虽然接任司法天神,可他竟还丝毫不将陛下放在眼中...甚至于在群仙众神面前叫玉帝难堪... 而今日调兵,更是连个招呼也不打,便直接叫孝天犬与梅山兄弟上天...实在是不成体统。 便是有玉帝之令,但这也有违做臣子的本分。 许是陛下与杨戬之间另有什么算计...嗯,杨戬这个司法天神的位置,恐怕是他师门运作而来,而阐教的仙人,也一向不以天庭为尊,只认元始天尊的法旨... 想到此处,天奴明白了。 陛下是叫我去监视杨戬等人,若是能够抓住他的痛脚,便治他一个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到时不用玉帝下令,他自己便会乖乖脱下这司法天神的神袍,灰熘熘的返回灌江口去。 或许因他犯了天规,还另有责罚! 天奴心思极快,看似盘算了许多,其实都在一瞬间,还不等玉帝再说话时,他便躬身行礼,道:“奴婢遵旨。” 李天王与天奴一同出了凌霄宝殿。 此刻大殿之内,便只剩下了玉帝与太白金星两人。 “陛下,臣也告退了。”太白金星一拱手,作势也要退去,却见玉帝一摆手,道一声:“且慢。” 太白金星便低着头往侧边儿挪了挪,作为玉帝的心腹近臣,他跟天奴那等自作聪明妄猜天心之辈大为不同...他能体会到陛下的心意,并非是暗自揣度,而是多年以来跟陛下养成的默契。 否则他一个主管杀伐兵戈事的正神,也不至于成了玉帝的专职“幕僚”,不仅成为了玉帝特使...甚至连一部分天庭的公文,玉帝也叫他来批示。 陛下管这个叫做能者多劳。 “陛下。”太白金星向着玉帝躬身一礼,而后便甩甩手上的拂尘,挺直了腰板,面上露出些疲倦之色:“若是叫臣批阅公文,还请陛下容臣拒绝。” 玉帝将按在公文上的手收回来,笑呵呵道:“有件事儿要爱卿辛苦一趟。” “陛下,公文在何处?” 玉帝忍不住笑骂他一声:“你这老倌儿,愈发懒惫。” 太白金星也不在意,听玉帝这般言语,他反而笑道:“臣一时不察,险些中了陛下计谋。” “太白金星听旨。”上首玉帝也不跟他商量了,笑着宣旨,摆明了要以权势压人。 太白金星只好拱手接旨:“臣在。” “令你速往北海,探明蛟魔王行踪,即刻上天来报。” “是。” 玉帝看看自己这空空荡荡的凌霄宝殿,自当年三首蛟叛逃之后,这凌霄宝殿便缺了一只护殿龙神,这个自称覆海大圣的蛟魔王,法力不浅,战力甚至还要高出四海龙王。 四海龙族第一高手西海大太子敖摩昂曾多次率领水军围剿,可最终都是无功而返。 如今趁着二郎神等人对付牛魔王一众,正巧抓一条护殿灵兽回来...这蛟魔王久在北海,北海濒临北俱芦洲,北地无人居住,皆是妖魔...故而他也不是个吃人的妖怪。 嗯? 玉帝忽然笑了笑,什么时候朕竟然也在意妖怪吃不吃人了? ...... 火焰山。 先是杨戬麾下的一千二百草头神到齐,随后便是哪吒麾下的八百先锋营...再然后,才是孝天犬与梅山兄弟自天庭调集的三万天兵。 其中五千天马骑兵,两万五千步卒。 最后露面的,则是李天王与其麾下的一千亲兵,连带着一副“监军”模样的天奴。 哪吒刚将自己的先锋营整顿完毕,就瞧见了自家老爹与最讨人厌的天奴一同下凡,又见二人并排立于云端,还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当即就把脸一黑。 滴咕道:“怎么他也下凡来了?” 此刻大圣与六耳也已经将火焰山的火尽数熄灭返回,大圣与六耳都听到了哪吒私语,抬头望去... 汪汪汪! 孝天犬已经开始叫唤了。 杨戬也是冷目相对,甚至完全没有隐藏自己眼中的杀意。 嘶——站在李天王身边的天奴,忽然打了一个冷颤,随后便正对上了杨戬的目光。 杨戬冷哼一声之后,向着三藏法师说道:“大师,站在李天王身边那个,便是天奴。” “我见过他。” 以法海眼力,自然不会看错人,当年在黄风岭,同那虎先锋一同偷袭自己的狼妖,便是被此人夺了魂。 按照孝天犬在流沙河嗅出的气味,也正是这个天奴,自留下布下了五百年的冤魂,直接叫卷帘天将的身躯,转化为了尸魔。 还险些将此事嫁祸在菩萨身上。 杨戬暗中传音给三藏法师:“他此前一直都在玉帝身边,我一直不方便出手...而如今我接掌三界司法天神,暗中已经查出他诸多罪证,但还有许多遗漏之处未曾探明,因此暂时未曾将他缉拿。” “既然真君想要按律给他定罪,贫僧自然不会以此生事,只等真君证据齐全之时,将之惩处。” “多谢大师。” 双方暗中传音,便是连六耳猕猴也未曾听到,那跟在李天王身旁的天奴还尚且不自知,甚至还把架子端了起来,自认为自己是玉帝特使,刚才又在杨戬目光之下漏了怯,心中十分不忿,便在云端高声道:“吾乃陛下特使,尔等还不见驾相迎?” 一旁的李天王听了这话,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心说:适才在凌霄宝殿,陛下说过你是特使么? 虽然在天庭之中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玉帝与王母身边的内臣令旨办差,便会被默认成陛下亦或是娘娘的特使... 可你也不看看下面都是些什么凶神恶煞之辈,就敢如此胡言乱语么? 休—— 李天王思绪刚停下,便瞧见一柄火尖枪,一柄三尖两刃枪以及一根金箍棒,向着自己的方向急射而来。 第二百八十章 天奴欲告状,玉帝念佛号 危! 李天王不做他想,虽然这三柄神兵看似针对的并非是自己,可他还是当即祭出玲珑塔将自己护住...倒也不是因为其他,主要是瞧见那一柄火尖枪心里莫名有些发虚。 虽然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很多。 至于身边儿这位自己找死的天奴...按说以李天王的性子,于情于理多多少少是要护上一护的,可也是这些时日从哪吒口中听闻此獠做下的诸多恶行,心中难免生出厌恶。 不过李天王毕竟是李天王。 此刻虽然不会主动去为天奴护持,但也没有刻意拉开身形...算是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说来李天王也是个复杂且单纯之人,他能狠心打碎自己儿子活命的金身;此刻却也能留下一个空挡,叫天奴及时躲在他的身后,不至于被这三柄神兵当场击杀。 而李天王也看得出来,除了哪吒那一枪杀性十足,直奔天奴的胸膛要害之外,二郎真君的三尖两刃枪与大圣的金箍棒,皆收敛了力道,或许会叫他当场出个丑,却不会当即便要了他的性命。 休—— 随着天奴身形躲避的动作,除了火尖枪直接破空直入云天之外,另外两柄神兵皆有转圜余地,大圣与杨戬操纵各自枪棒,在半空横转,一左一右打在他的腿弯之上。 “哎幼!” 一声惨叫之后。 啪嗒! 天奴便跪在了李天王身侧。 此时哪吒才将火尖枪召回,因他瞧见二哥没有杀心,也收敛了力道,只是枪尖指在后脖子处,冷声道:“吾乃玉帝亲封三太子,便是陛下亲来亦可不拜,你算什么东西,敢让我见驾相迎?” “哎幼...哎幼...你们竟敢...我定在陛下面前参你们一本。” “闭嘴。”哪吒只觉天奴叫得心烦,又出言呵斥:“若再出声,当即刺你个透心凉。” 天奴当即闭嘴不敢言语,哪吒下手向来没有分寸...若当真激怒了他,恐怕他当真敢一枪捅下来。 “哪吒。”李靖见哪吒愈发过火,还是开口想要劝他收敛些,毕竟天奴尚且没有问罪,又是玉帝钦点让他随行,一定程度上还是代表玉帝颜面的。 若在此几番受辱,折损的也是天庭与玉帝的威严。 李天王斥唤哪吒的同时,也将玲珑塔一收,托在手上,在云层遮盖之下,踢了踢跪在自己身旁的天奴,示意他最好老实些,也不看看这下面都是些什么人...就敢开口狂吠。 别说你在玉帝面前参他们一本了...正如哪吒适才之言,便是玉帝亲临,又能如何? 杨戬怕玉帝? 还是孙悟空怕玉帝? 若说哪吒...恐怕天庭众神之中,最受宠的便是他,否则凭他的一身反骨,能在三界这般逍遥? 换别人来试试,下天牢都是最轻的。 别的不说,便说当年杨戬拿了孙悟空,玉帝赏赐了些“破烂”被杨戬扔在臭水沟里...而后在南天门外挨打的是不是你? 哪吒身为天庭神将,有没有跟着他二哥一起踹你? 你把这事儿告知陛下时,陛下怎么说? 陛下只轻飘飘的一句:孩子性子,胡闹而已...下不为例。 听听...听听,这像话么? 李天王这个当爹的听了都受不了,一千多岁的孩子是吧... 天奴的威胁,杨戬根本不放在心上,况且以他此刻跟玉帝的关系,早已不是众人所想那般。 “老六。” 梅山老六当即上前听用:“二爷。” “陛下特使驾云不慎,撞在了我与大圣的兵器上,撞断了腿,将他请入大帐之中歇息,派人十二个时辰好生照料,若出半点差池,唯你是问。” “是。”老六应下之后,正要云飞上天。 还是李天王先一步落下了云头,将天奴送到了梅山老六的身边儿,以防再生出什么波折。 梅山老六笑容愈发放肆,好一阵摩拳擦掌...就这短短一瞬间,他不知想了多少不留痕迹,却极能折磨人的法子。 真君神殿缺少人手,梅山老六自告奋勇,接了掌刑使一职...只是目前真君神殿还没有正式运转,而极有可能...这位天奴大人,便是他刑罚司中的第一位客人。 可不能怠慢了贵客,需得好好招待。 李天王给天奴送去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等天奴被梅山老六“请”走之后,李天王才向众人见礼,“真君、三藏法师、大圣...” “天王。” 众人也向他打招呼。 抛开打碎哪吒金身一事,其实李天王的品行为人,是母庸置疑的。 即便是当年他狠心坏了哪吒金身...也是因为他知道,似当年哪吒那般私立神庙,是犯天条的大罪。若是打碎他的金身,放出魂魄,自有转世之机,可若当真被天庭怪罪下来...少不了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那时的李靖,虽然有些修为...可终究还是个无缘仙道之辈。 更不知封神劫难,直到封神之后肉身成圣,才知当年种种因果。 可他跟哪吒之间的父子情分,却早被自己亲手毁坏。 有些事情他虽然可以解释,但因为他是当爹的,自也有一股执拗在心中。 商朝时,虽然还没有形成“三纲五常”的理论明文,但早也形成了类似的观念...毕竟“三纲五常”乃是后来礼教对中原人与人之间的道德标准的一个总结,而并非是并凭空创造。 而李天王,便是深受此类理念的影响。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时候现实与理念的冲击,也叫世人在红尘之中挣扎。 就好比李天王还是陈塘关总兵的时候,他内心深处当然是想要做个忠君报国的一世名将,可奈何天不遂人愿。正遇见纣王被迷了心窍,以至于天下祸乱,又逢西岐崛起... 那时哪吒用于养魂的金身被李天王六鞭打碎,后他魂魄未曾入地府轮回,反飘至乾元山得了个莲花化身,死而复生...因哪吒恨李天王赶尽杀绝,先不认父子情面,因此复生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杀李天王报仇。 直到遇见了燃灯道人,以玲珑塔将哪吒降服,这才算是暂且按下父子间的恩怨。 而李天王也拜了燃灯道人为师,得燃灯道人指点,弃官而走...二次修道有成之后,方才下山。 灭商之后,他亦不受周王恳留,不在周朝为官...而后肉身封神,得玉帝赏识,受封托塔李天王,天庭兵马大元帅。 再后来,便是他的第二位师父燃灯道人并惧留孙、文殊广法天尊、普贤真人与慈航道人,共五位阐教仙人先后叛门而出,入了西方。 所不同的是...燃灯道人与惧留孙所投奔的是西方教的两位圣人,而文殊广法天尊、普贤真人与慈航道人,则是在老子化胡,多宝道人化为多宝如来之后,这才去了西方佛门,与如来佛祖共创大乘佛法,立下大乘佛道。 李天王的两个儿子,金吒与木吒皆跟着师父入了佛门,只是金吒还在文殊菩萨门下,只是被佛祖留在灵山做护法大神,而木吒转投观音菩萨门下,成为了惠岸行者。 但李天王因为得玉帝赏识,要报陛下知遇之恩,并没有跟随燃灯道人一同去往西方教,而是留在天庭。 至于说陛下会不会因此而怀疑和疏远自己,李天王并不担心...因他自认行得正,坐得端,对陛下与天庭全然一片忠心。 当年在大商留下遗憾,正要在天庭成全。 至于说他跟燃灯道人之间的师徒关系...便是李天王自己想要尽弟子之孝,可人家却说出家人四大皆空,了断红尘,一切往事皆跟他无关。 也是,想想那些出家人,连父母妻儿都不认了,何况是他这个“不重要”的弟子? 此番种种,皆是李天王心中苦闷之处。 不过近日里却有让李天王能稍稍欣喜之事,便是他跟哪吒的关系,愈发缓和了。 契机似乎是上次降服奎木狼时,唐三藏邀请众神尝试大日佛焰,而自己一把便将哪吒拉走... 此事过去之后,父子二人虽然谁都没有再提过,但李天王却难得请了假带着哪吒回了陈塘关家中,与夫人团聚一年。 父子二人一同回家团圆,也叫殷夫人心中多年之郁结,终于开解。 而此事也造就了另外一番因果,便是殷夫人时隔千多年又有了身孕,前年生下了一女,李天王为其取名为贞英...只是此事在三界未曾宣扬,便是连哪吒三兄弟也还不知道此事。 主要是...李天王自己也没想好怎么说。 众人寒暄一阵之后,便安排天兵天将在火焰山安营扎寨。 因为有六耳时刻听着积雷山群妖的动向,众人便也更加从容。 帅账之中。 李天王推脱不得,被强摁在主位上,众人分列两旁坐好。 “诸位请听我一言,陛下派我下凡,是叫我压阵,一应军机决断,还是由真君做主。”李天王是个实在人,话说分明,此等军务最怕主次不明...这话他主要是讲给天将们听的。 ...... 天庭。 玉帝留下一道化身在凌霄宝殿之中处理政务公文,本体自去瑶池歇息。 正在调教七仙女的王母娘娘,瞧见玉帝远远而来,便叫他们各自散去。 “父皇。”此刻在瑶池外守门的女仙,是玉帝与王母的第八个女儿,唤作八妹。 玉帝向着笑着点点头,便信步走入瑶池。 等入内见着王母娘娘之后,玉帝双手合十,一副虔诚模样,还学着西方佛门中人,念了一声佛号:“无量寿佛。” 这一出可把王母娘娘吓了一跳,当即从座位上坐起来,快步来到玉帝身边,一手拉着玉帝的胳膊,一手就往他脑门上贴... “陛下...” “无妨。”玉帝摆摆手,此刻他倒也不摆三界至尊的架子,脚步身形更带着几分懒散随意,他往玉席上一坐,笑道:“朕来时路上,心中翻起几篇佛经,正觉精妙之处,便念了一声佛号...看看是否有所感应。” 娘娘听了当即玉帝胳膊撇开,道:“可有感应?” 玉帝甩了甩衣袖,面露微笑:“许是那佛...不敢应。” “依着臣妾所见,怕是三界无佛。”王母娘娘坐于一旁,不以为意,“佛本旁门,如今几乎要成三界正统...陛下,此事不可等闲视之。” “道如何?佛如何?”玉帝神情严肃,“天庭掌三界,而佛道具在其中...” 王母娘娘闭口不言,这话本身也没毛病。 天庭本是要凌驾于佛道两家之上的,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算了。”玉帝收敛了严肃神情,显出一片惆怅之色,看似无意问了一句:“朕欲推动三教合流,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三教?”王母娘娘稍一愣,而后说道:“截教已然没落,如今代掌截教的无当更是封了山门...陛下有心叫截教重入三界?” “娘娘以为是哪三教?” “难道不是阐、截、佛三家?” “错了。”玉帝摇摇头。 王母娘娘正疑惑间,忽想起之前陛下往火云洞一行,还请了孔圣门下子舆先生入三界传到,顿时神情一震,目光露出惊骇之色,“难道说...” 玉帝见她这番模样,便知她明白自己话中含义,点头道:“正如娘娘所想。” 呼—— 王母娘娘长舒一口气之后,沉思许久,又等玉帝吃完手中的仙果,才开口道劝道:“陛下,这西游之事还未曾了结,就不必再起纷争了吧?这般折腾...” “苦的是三界众生?”玉帝接着娘娘话的说了一句。 “三界众生何时不苦?”王母娘娘沉声道,“臣妾是说你,陛下若当真要行这般事,佛道两家岂能干休?” “朕自有计较。” 这般看来,陛下是心意已决,劝谏应当是无甚大用了,但王母娘娘却不轻易退却,“陛下若打定主意,且听臣妾一言。” “讲。” “准备万全之前,切勿轻启擅动。” “呵呵呵呵。”玉帝笑道:“善。” “父皇。母后。”守在瑶池门外的八妹,快步入内,道一声:“陛下,太白金星来了,另外还带来了一条得道的蛟龙,说是在下界称王的覆海大圣蛟魔王,特来拜见父皇。” “这个太白金星...”玉帝听了笑骂一句,道:“专给朕找麻烦。” “宣。” 八妹闻言,快步出了瑶池请人。 ps:本章四千字,晚上还有一章,能写多少写多少~ 第二百八十一章 蛟魔王请酒,李长庚招安 玉帝只是顺着二郎神围剿积雷山群妖的关口,随手落子。 本意是想要让太白金星探一探蛟魔王的底细,然后趁机下界放风...捉一条蛟龙上天来镇守凌霄宝殿。 可即便是玉帝也有失算的时候,他也并非全知全能,只是天帝的权柄,叫他能够探查三界绝大部分事情。 只是一个恍忽,便遭受了太白金星的背刺。 这个老倌儿,怕是忘了他的神职。 玉帝只听太白金星引着蛟魔王一同上天,便知道是这老倌是说动了蛟魔王主动上天投诚... 蛟魔王的地盘在北海,可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其实大致算算,四海之中,也就数北海能容得下他这等妖魔了。 东海乃是四海之首,且不说东海龙宫实力如何,只说当年的东海乃是截教大本营,便绝无他的立足之地。便是如今截教没落,可蓬来、方丈与瀛洲三仙岛上依旧仙人无数,便是蛟魔王这等大妖敢在这里竖立妖旗,也没有小妖敢来投靠。 再说南海...南海龙宫也暂且不提,可南海却有一位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此地的妖魔若被这位菩萨遇见,虽然不会丢了性命,但基本上都会被洗去妖性,养在落加山中成为观赏灵宠。 因此一些在妖族混不下去的妖魔,有很多会主动跑到南海来投奔菩萨,虽然失去了自由,但保住了性命。 最后便是西海,龙族第一高手敖摩昂坐镇此处,连蛟魔王也不能说轻言胜之,别的水中妖魔就更不敢在此地放肆了。 看似西海是最弱的...但却是最凶险的。 因为西海大太子敖摩昂,有妖怪他是真杀。 不似东海仙人随性而为,更没有菩萨的半分慈悲... 便是蛟魔王人在北海,这位西海大太子不也三番两次去征讨他? 蛟龙本是龙属,按说是龙族下级,但蛟魔王天资非凡,更是冲破血脉压制,以蛟龙血脉硬生生修行到如今这般境界,便是四海龙族之中除了敖摩昂之外,少有能与他匹敌的。 按说此类蛟龙,应得龙族重点照应才是,但因为他年幼时屡受真龙欺压...因而对龙族并无什么归属感,自它拜入北冥学成归来之后,自称北冥潜蛟,更是上门挑翻了诸多江河龙宫,从而声名大噪。 往后受到龙族通缉,便干脆在北海竖旗为妖,号为蛟魔王。 原本师门还在的时候,他的日子也潇洒快活,但忽有一日,师门陷落,整个北冥几乎被封禁...他的日子便也随之艰难起来。 而他也愈发低调起来,轻易根本不上岸,也就是当年跟孙悟空等人结拜之时,在花果山有过几次相会。 蛟魔王与牛魔王的关系并不算好,因为牛魔王吃人,他不吃;牛魔王好色,他守性,也算是龙种异类。 蛟魔王与鹏魔王的关系更是一般,他们两个甚至在私下里都没有单独见过面,因为大鹏食龙,吃不到龙的时候,便能吃虺龙、虬龙、螭龙、蟠龙等龙族亚属,自然也包括蛟龙。 至于别的几个兄弟,因为他在北海,不常上岸,因而来往也并不算多,唯独老七孙悟空...经常带着花果山的瓜果与猴儿酒来北海寻他耍乐。 兄弟结义共七位妖王,自然也会有个亲疏远近,蛟魔王知道老七的脾性,只他对其余几个兄弟皆是一般如此,可话说回来...其余几个兄弟,却无一个如老七这般待他。 当年老七闹天宫时,他本要助拳,可得知消息之后,老七便已经被压在五行山下,又想去五行山探望,奈何五行山深在内陆,又有佛兵天将把守...他如何敢去? 前些时日听闻老七脱困,拜在一位大德高僧门下,前往西天取经...他在水府痛饮一场。 可没过多久,便接到了牛魔王传讯,说老七的师父强行超度了他的儿子红孩儿,邀请他前来积雷山聚义,共同对付唐僧师徒,为红孩儿报仇。 说实话,若非牛魔王那日传讯,蛟魔王甚至不知道红孩儿是谁。 因而此番牛魔王在积雷山汇聚群妖要对付孙悟空时,他便推脱了过去...若非他身份复杂,轻易不敢上岸,他甚至想要去帮一帮老七孙悟空。 这几日他还在为此事烦闷之时,正巧太白金星今日忽然到了北海,他本以为太白金星是来北海龙宫宣旨的,却未曾想到他总在自己水府周围转悠。 若他还不知太白金星是为了自己,便也白活了许多岁月。 “不知金星驾临,有何贵干?”这位星君在三界的口碑也很好,因为他最善招安,下界不少妖王,都是被他请上天去,入朝为官。 当然,其中最着名的自然还是齐天大圣。 虽然大圣三番两次闹天宫,但大家却无人怪罪太白金星...人是太白金星请上来的没错,但官是你玉帝老儿封的,这般本领高强的一尊妖神,你竟然只封了人家一个弼马温...也怪不得人家发火,撂挑子不干。 第二次请人家上天,既然认了齐天大圣这个名号,还封了超品的衔...为何蟠桃会的时候不请他?退一万步,就说是他偷吃了蟠桃,你这玉帝老儿能叫一个本就不守规矩的猴子去看管蟠桃园...当真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出的决策。 总而言之,大圣大闹天宫的锅,是扣在玉帝身上的,太白金星依旧是慧眼识英才的星君。 对于这位对自家兄弟一向照顾的星君,蛟魔王自然也是笑脸相迎,心说:“难道说...这位星君也是来招安我的?” 蛟魔王毕竟不是寻常的妖族,他本应是水神编制,只是当年因为一些缘由,脱离了体制。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虽然太白金星知道自己在三界的名声还算不错,却没想蛟魔王竟然主动现身相迎,反叫他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是受了玉帝指派,来探查对方的踪迹,然后抓回天上去,给玉帝的凌霄宝殿做个护殿神蛟... 可这样一来,反叫太白金星不好动手了。 不过太白金星也不慌,人家以礼相待,自己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况且这位蛟魔王在天庭是有记录的,他并非是个天生的妖魔,也不做祸害生灵的恶事,只是因为当年冤仇,敌视龙族。 这是他跟龙族的私人恩怨,天庭是不插手的。 “原来大圣认得老道。”太白金星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就好似个人畜无害的小老头,只是他这个小老头鹤发童颜,精气十足,叫人一看便知是仙风道骨的得道真仙。 “星君面前,当不得大圣二字,只是无端妄称。”蛟魔王话虽如此,但面上笑意更重,伸手请道:“星君仙号才是闻名三界,在下早想拜会,可一直无缘得见...星君,若不嫌弃,还请入水府一叙,也叫我一尽地主之谊。” “敢不从命。”太白金星待人一向真诚,此刻听闻蛟魔王相请,他自痛快应下。 见太白金星竟能这般信任自己这个盘踞一方的妖王,蛟魔王心中稍见动容...毕竟在妖魔世界之中,诡诈才是主调,这样是为什么蛟魔王对老七孙悟空另眼相待的原因之一。 毕竟大圣与人交往,也秉持一个“真”字,而这正是蛟魔王的软肋所在。 入了水府。 太白金星粗浅打量之后,便觉这位蛟魔王果真是非比寻常,须知龙族喜囤宝,尤喜光亮之物。 可他的水府之中却是一片漆黑,几乎暗澹无光,还是见自己进来之后,才有几扇灵贝开合,露出夜明珠,将水府照亮。 入眼之处,装饰也颇为质朴,不见丝毫华丽...嗯,抛开夜明珠不谈。 再看他麾下的水妖,一个个皆是精强之状,便是天庭的天兵,除却几营精锐,也少有此番景象。 怪不得他能在北海立足,且三番两次击退敖摩昂的征讨。 “请坐。” 覆海大圣请了金星入座,而后唤人上酒,便见两只蚌妖端出两坛好酒来,两坛酒还不一样。 太白金星对着其中一坛嗅了嗅,好奇问道:“这是花果山的猴儿酿?” “星君果真是行家。”蛟魔王笑道:“此酒正是以往我七弟来时带来的珍酿...本只余下两坛,日前听闻他自五行山下脱困,我自饮了一坛,如今剩下这一坛...正用来招待星君。” “满上,满上!”太白金星也不矜持,连声道:“当年在花果山时,有幸尝过此酒,而后便念念不忘...可后来因大圣闹了天宫,花果山群猴死的死,散的散...别说早也无猴酿酒,便还有着猴儿酿...老道也无颜讨要。” “嘶——哈!” “好酒!” 陛下还是关照老臣的,本以为是一趟苦差事,没想到竟然是一趟美差。 “星君,尝过了花果山的猴儿酿,不如再试试我这北海潜蛟府的游龙醉?” 太白金星好酒,且酒量极佳。 一坛子花果山的猴儿酿与一坛子潜蛟府的游龙醉,入腹之后,几乎不见醉态。 两坛子酒下肚之后,太白金星忽然不说话了。 毕竟玉帝给自己的任务是让自抓了蛟魔王上天,在凌霄宝殿之中当护殿神蛟...可如今闹了这样一出,不论是请,还是抓,似乎都不太合适了。 若请他上天,依着陛下的小心眼,定然借机发挥,说是自己喝了人家的酒,吃人家嘴短... 若是出手拿他,更不合适...前脚人家才邀请自己饮酒,转眼自己便翻脸不认人? 他太白金星岂是这般无品之人? 其实也是太白金星与蛟魔王一番攀谈之后,喜爱他的人物,若叫他去守这凌霄宝殿,实在是浪费人才——这才是太白金星真正为难之处。 他此刻正在思索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是一时难有所得。 还得是蛟魔王,他见金星面露为难之色,心中略作思索,便有猜想,他开口问道:“可是玉帝派星君下海寻我踪迹,欲派天兵擒我?” 这一句话,忽叫太白金星豁然开朗。 只见他笑道:“绝无此事,陛下并无对潜蛟府用兵之意。” 是自己想岔了...当时玉帝派自己下凡时说得分明:是叫自己探得蛟魔王的踪迹,即刻便上天汇报。 至于抓蛟魔王上天,做凌霄宝殿的护殿神蛟,是自己同陛下多年养成的默契,便是陛下没说,自己便已经意会。 想明白了此处,面色微醺的金星,神情严肃,道:“可你身为妖王,此番作为乃是贿赂天庭重臣,而我吃了你的酒,收贿属实,你我二人所行具是犯天条的大罪。不过...” “不过什么?”蛟魔王静静观看太白金星表演,他自然能看出太白金星其实另有所图。 “不过,老道此行下海,实则是为招大圣上天为官。”太白金星笑道:“如此一来,你我便是同僚闲叙时小酌一杯,此乃风雅之事耳...不知大圣可愿跟老道上天面见玉帝,老道愿在玉帝面前保举大圣为天河水军大元帅?”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天庭放流言,大圣险破防 瑶池。 坐在上首的玉帝与王母,见太白金星与蛟魔王随八妹近得前来,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北海潜蛟见过陛下、娘娘。” 蛟魔王与大圣不同,他出身龙族,又拜师北冥,对三界所识自然不是大圣可比。 所谓不知者无畏,并非没道理。 可知道的越多,才会知道自己在三界是多么微不足道。 覆海大圣蛟魔王,听起来威风凛凛,但在三界至尊面前...说句不好听的,无非有些的锋芒的鳞甲罢了。 “朕听闻你是那孙悟空的结拜兄弟,如今牛魔王在积雷山汇聚群妖,要对付唐僧师徒...你为何没去聚义啊?”玉帝似是信口随意询问了一句。 “不敢欺瞒陛下。”蛟魔王先拱手行礼,这才回答道:“我与七弟一向交好,便是聚义也不会去积雷山...此番兄弟相残自是心痛...然我于北海竖旗为妖,未敢擅入内陆相助七弟...直至今日星君下界,这才有机缘上天拜见陛下。” 其实蛟魔王与大圣一般念头,皆未将自己当成真正妖魔。 至于说竖旗为妖这种的事情,早也不是妖族专属,三界生灵...便是人族,也有堕落成妖者。 此番有机会能够重入神籍,并且还是天神...蛟魔王更不做他想,当他听到太白金星邀请他上天拜见玉帝的时候,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 至于说太白金星许下的“天河水军大元帅”之职能不能兑现,反而并不是那么重要。 “你本是蛟龙之身,又冲破血脉桎梏,堪为三界蛟龙之首...”所谓闻名不如见面,便是玉帝此刻也觉着让蛟魔王这样的人物只是做个凌霄宝殿的护殿灵兽,实在是大材小用。 况且这蛟魔王与那猴儿交好... “陛下。”太白金星见陛下沉吟,便知道该轮到自己出场了,当即上前一步,“陛下,当年天蓬元帅被贬下凡之后,八万天河水军至今尚无统帅,而蛟魔王乃是海中神蛟,法力深厚,神通广大...” “善。”玉帝顺水推舟,道:“蛟魔王听封。” 蛟魔王单膝跪地,上前听封。 “封北海蛟魔王为天河水军大元帅,统领天河水军。” 玉帝话音落下,一方大印便漂浮在蛟魔王的面前。 “谢陛下恩!” 蛟魔王接过大印的一瞬间,身上的妖王服饰,也被帅袍覆盖。 从今日起,他蛟魔王复归神职。 “陛下,小神有一事所请。” “讲。” “小神北海水府之中,尚且精兵两万,若无小神节制...恐在下界生乱。” 玉帝听了大手一挥,“招上天来,添入天河水军之中,扩足十万之数。” 蛟魔王又是俯身拜谢。 玉帝还专门嘱咐了他一句:“既入神职,便要恪守天规,若是犯了天条...朕留情,司法天神可不会手软。因此未得调令,不得擅离职守,更不许擅自下凡相助孙悟空。” 蛟魔王沉吟许久,显然他心中另有想法。 “怎么。”玉帝笑道:“难道你认为二郎神、唐三藏、孙悟空、哪吒等人联手,敌不过积雷山群妖?况且那个弥猴王早被压在火焰山下...亦或是,你想要为另外几个兄弟求情?” “小神不敢。”蛟魔王连连摆手:“毕竟是兄弟相残,于心不忍。” “正是因此,朕才不叫你下凡去,否则为难的是何人?” 蛟魔王连忙拱手道:“小神知错,多谢陛下爱护。” 玉帝见蛟魔王礼数周全,比当年孙悟空上天时可要得体多了,便又提点了他一句:“还有一件事你得上心,天河之中有一条弱水支流,弱水乃是情之化身,你若镇守天河,需当心受弱水引诱而堕入情关。” “是。” “去吧。”玉帝挥挥手,同时向太白金星示意,送一送这位蛟魔王。 太白金星引着蛟魔王出了瑶池,又把他领到了一个偏僻之处,小声嘱咐道:“弱水发情时,整个天河都要受到影响,因此必要时,还需要你稍加引导。” “此事…二郎真君亦知。” 蛟魔王稍愣了愣,但很快便明白了太白金星意思。 “在下明白了。”蛟魔王点头一下,他本就知道这个天河水军大元帅不是这样简单就能坐得住,原来麻烦之处是在这里。 “放心。”太白金星拍拍蛟魔王胳膊,“此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自然不知道,只要不是你这里出了问题,一切便皆有余地。” “多谢星君提点。” 适才陛下叫他相送,自然是让他这些不好在明面上说的事情,交待齐全了。 “呵呵呵。”太白金星笑道:“你我日后同殿为臣,还需忠心报效天庭才是...对了,军中不得饮酒,下职之后可来我府上,府中有老道新酿一坛醉莲青,还请元帅一宴。” 太白金星亲自送蛟魔王入元帅府上任,处理了一些公文交接之后,便返回瑶池复命。 此时王母娘娘已经回了寝殿歇息,只有玉帝一人还在前厅大殿。 “陛下,老臣知罪,还请陛下责罚。” “猴儿酿好喝么?” 太白金星:... “游龙醉味道怎么样?” 太白金星把头低下。 “哦,听闻你新酿了一坛醉莲青...” 太白金星:“一会儿便给陛下送来。” “嗯?”上首玉帝神情忽然一凝,沉声道:“你这老倌儿,莫非以为朕要强抢你的酒?” 太白金星长叹一声,拱手道:“臣这就去凌霄宝殿批阅公文。” “李卿啊。”玉帝见他扭身要走,却又将他叫住,“自你上天为仙,多少岁月了?” “若论下界,千年有余...若论天界,也不过弹指一瞬已。” “吾...朕放你一百年的假如何?” 太白金星忽眼前一亮:“天界一百年?” “呵。” 太白金星听到玉帝轻呵,也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便拱手道:“老臣谢陛下隆恩,只是现下老臣手头还有些公务未完,唐僧师徒西游之事也未曾了结...老臣斗胆,请陛下宽限些时日。” “一百年的假批给你,等你想要下界放松时,便递个折子上来。”玉帝摆摆手,叫太白金星自行退去,将没办完的事情赶紧做完。 太白金星回府之后,便招来府中辅神,吩咐一阵,叫他们各自散去,而他自己则是下凡去了火焰山...蛟魔王受招上天,这不是小事儿。 不论是二郎神,还是孙悟空那里,于情于理都得知会一二。 况且...这也算是为他们征剿积雷山群妖所下之攻心计。 ...... 天庭的效率,上限与下限差别极大,有些事情能拖个几十年上百年依旧解决不了,可有些事情...几乎是属于令出既随的。 正如此番。 这边蛟魔王才刚刚上任,那边儿天庭便放出风声来。 “覆海大圣蛟魔王,受太白金星招安,得封天河水军大元帅。” “传闻覆海大圣蛟魔王,欲要统领水军下界相助齐天大圣孙悟空,对付积雷山群妖...因陛下仁慈,不愿他兄弟相残,故而驳回。” “蛟魔王本是北海潜蛟,因被龙族排挤才叛出龙属,失去了水神格位...太白金星慧眼识英才,特下北海招安,玉皇大帝知人善任,封其为天河水军大元帅,正是人尽其才。” 等等—— 此类留言,不仅传至了火焰山大营,最主要的流向...自然还是积雷山。 火焰山的炎热干枯的气候虽然还没有得到缓解,但总算是或是将火势全部熄灭。 经过五百多年的烈焰灼烧,火焰山的地貌与土质早就发生了异变,便是小白龙已经降了几场大雨,却对这八百里火焰山并没有什么明显改善。 火焰山一代虽然早不适合生命生存,但周边地区若得用心改造,未尝不能还原一片绿水青山。 不过眼下他们还是要着重处理积雷山之事。 事分轻重缓急,积雷山群妖在月陀国为祸以久,以往是唐三藏师徒势单力薄,只凭师徒五人确实没有把握对付积雷山群妖。 因此才在南下途中,反北而去,先处理了纣王下凡之事,而后顺路向西过了西梁女国,又恰逢真君下凡相邀,这才同路来到火焰山,收服火灵,熄了火焰燃烧五百多年的烈焰。 算是了结了当年悟空大闹天宫时的一桩因果。 如今火焰山只是暂且告一段落,积雷山之事自然就拖不得了,更何况双方依然宣战,大战正是一触即发之际,随时可能交手...而交手,便是决战。 既分胜负,更决生死。 可今日忽然从天庭传来的消息,难免引起众人情绪波动。 来传消息的是太白金星,因此火焰山众人得到的消息,自然是真实可靠,没有添加水分的。 太白金星说完便走,根本没有多留,而后便见大圣神情渐渐迷茫,他虽然知道二哥蛟魔王待自己一向亲善,却没想到他竟然是愿意站到自己这一边儿的。 其实蛟魔王的选择虽然在预料之外,可听了太白金星之言,却也在情理之中。 大圣平复了心绪之后,甚至还专门去了压着通风大圣处,盘坐下来:“五哥,二哥上天当官儿了,玉帝封他为天河水军大元帅,镇守天闸,这是补了天蓬元帅的缺。” 本就憋着一口气的通风大圣,心情更是烦闷,此刻更是强撑着道:“本就不是同路人,如今分道扬镳,正见本心。” 大圣坐在通风大神身边儿,颇有感叹:“五哥,你之前说我从来未曾将自己当成是妖,这一点俺老孙并不否认。如今得知二哥未将自己当成是妖,他本是天生的水神,只是被年幼时被龙属欺压叛出龙族。而后学成归来,欲报当年之仇,挑翻了几座龙宫,而后才受龙族通缉,这才竖旗为妖...如今二哥受封天河水军大元帅,正是恢复神籍而正身。” “可...五哥你又是为了什么当妖呢?” “我自出生便是妖,生于妖,长与妖,还要什么缘由。” “上圣三界中,凡有九窍者,皆可修仙。”大圣看着通风大圣道:“妖又如何,自也能修仙得道,岂不逍遥自在?” “不过空口而已,纵观三界之妖,除了那些封神榜上的妖神之外,能被招安上天者,你见得几个寻常妖类?”通风大圣冷声道:“你孙悟空,乃是天产石猴,蕴养你的神石,更是女娲娘娘补天遗留。便是二哥如何?不也是水神一脉?” “若无跟脚,便是修得牛魔王大哥这等神通境界...可曾见得片缕仙道垂青?”通风大圣忽冷笑几声,“说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天庭不见我等登仙之路,可佛门却几番要渡我等上灵山。” 大圣沉默片刻,道:“若入得灵山,皈依佛门,也算正果。” “哼。”通风大圣目光冰冷阴沉,“你可知灵山那些诸佛菩萨,是想要将大哥、三哥、四哥捉去当坐骑?将我与老六作灵宠耍子?这算什么正果?” “醒醒吧。”通风大圣在大圣耳边轻声道:“妖就是妖,除却祸害三界各族生灵,更是自相残杀不断...若你认为一个妖能得正果,就说明它还不是妖。” 本来是想要劝降五哥的,但没想到五哥几句话,险些叫他破了防。 他想到了一路走来,被师父超度了的妖怪,也想到了那些逃过一劫,留得性命且被渡化了的妖怪... 似乎果真如同五哥所言,那些被师父渡化的,似乎也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妖怪。 便是被师父收为记名弟子的悟相、悟真与悟性...若按五哥之言,他们各自身份也不寻常,小象乃是普贤菩萨坐骑的之子,两只小狼是奎木狼的儿子,认真说起来,应该算他们为半神才对。 “阿弥陀佛。” 不知什么时候,法海已经站在了大圣的身后,轻念一声佛号,渡入他的心神之中。 大圣回神,正见是师父,连忙见礼:“师父,弟子...” “此正为红尘,步步可见迷茫...”法海双手合十,“妖是妖,人是人,善是善,恶是恶。或见人比妖更恶,亦有妖向人学善...况且人人有善心,万灵藏恶念...此类种种本也纠缠一处,少见纯粹。” “可弟子...” “可你认为他说的有道理。”法海打断悟空发言。 “是。” “与其枯坐于此苦思而不得其解,为何不亲自去寻真解?” 大圣愣了愣,下意识问道:“师父不为弟子解惑?”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有些问题的答桉,或许由你自己寻到才更加深刻...况且你跟为师修行多年,这等简单问题若还需我来教你...倒不如以大日佛焰烧你两日,叫你好好清醒清醒。” 大圣:... ps:断了一会儿网,这一章发晚了,晚上还有一章,码多少发多少。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为什么不让蛟魔王率军下界? 两日... 怕是自己的魂儿都烧没了。 至于“妖”是不是“妖”的问题,大圣此刻也恍然回神,知道自己险些被五哥套进去。 但对方说的话,还是叫大圣十分在意。 而师父说的话,更是让大圣不敢疏忽大意。 通风大圣见唐三藏露面,便就此闭口不言,老七好忽悠,可眼前这个邪僧,他始终看不透深浅。 连天不怕,地不怕的老七,见了他也是夹着尾巴做猴,由此可见一般。 通风大圣还把自己带入进去体悟了一番,当即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宁愿死,不愿受此约束。 弥猴王的野性,其实比想象中更大。便是桀骜如大圣,也远不如他。 布阵的事情,不是他们师徒的强项,又因杨戬所布之阵法,乃是师门秘术,虽然人家没有要求唐僧师徒退避,但自己总是要知道分寸的,因而杨戬调遣天兵在火焰山周遭布阵之时,他们自行在外避嫌。 ...... 此等传闻在太白金星的刻意散播之下,自然而然就流向了积雷山。 虽然因为积雷山地处西牛贺洲,玉帝一直未提征剿之事,但作为玉帝最值得信任的辅臣太白金星却不能视若无睹。 况且积雷山群妖汇聚,成分复杂,他早就派了眼线前往积雷山打探消息。 此刻也正是它们在其中推波助澜,逢妖便说:“你听说了么?” “听说什么?” “蛟魔王接受天庭招安之事啊!” 此类相似场景,在整个积雷山随处可见,愈演愈烈。 积雷山在火焰山向南三千余里之外,山是一座好山,高顶摩碧汉,深根扎黄泉。 此山还有一桩神妙处,便是山前日暖,有三冬草木无知;岭后风寒,见九夏冰霜不化。 山中最是灵气汇聚之处,便是摩云洞所在,如今这摩云洞乃是牛魔王落脚之处,可往前推些岁月,这摩云洞的洞主,还是那万岁狐王。 自这万岁狐王死后,遗下一个女儿叫做玉面公主,继承了狐王的万贯家财...又因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守得住这般基业? 况且这玉面公主生得美貌,常遭觊觎,以往她父王活着时候自能护她周全,可狐王死后...如何还能护持自身? 后访得牛魔王神通广大,便情愿做个外室,几年前因为牛魔王的儿子红孩儿身死时,他还在沾花惹草,惹得铁扇公主恼怒,将牛魔王赶出了家门...玉面公主便情愿倒陪家私,招赘为夫。 一来是玉面公主正缺个家主护持,二来是牛魔王失了去处,便也干脆应了玉面公主...从此入主摩云洞。 此刻这摩云洞中,正上方有四把交椅,却只坐了三把。 正中央的座位宽大些,除了坐着牛魔王之外,这玉面公主自然是贴身侍奉。 两边坐着的分别是混天大圣鹏魔王与移山大圣狮驼王。 至于剩下的一把交椅,自然就是被压在火焰山的通风大圣弥猴王的。 此刻洞中的气氛并不算好,甚至还有几分凝重,三位妖王面色阴沉,没一个开口说话的。 他们三个不说话,下面那些寻常妖王自然也是大气不敢喘。 可见“蛟魔王投天庭”的消息,给他们带来的影响确实不小。 “你们先出去吧。”牛魔王强忍着怒气,让其余妖王先出去。 妖王们早就想走了,生怕牛魔王因为此事蛮性发作,反连累了他们。 此刻听到牛魔王下令,便逃也似的出了摩云洞。 见众妖王这般模样,牛魔王心思又沉重了几分。 一旁的移山大圣狮驼王闷声道:“听闻那唐三藏邪性的很,老五落在他的手上,迟迟没有被他超度...难道是把渡他渡化了?” 牛魔王摇摇头,道:“不可能,老五是个吃人的妖怪,如今落在唐三藏的手中绝无被渡化之机,如今他尚且未被超度,便是要将我等引去...那杨戬不是说了,他在火焰山摆下阵势,让咱们去破阵。若阵破,便能救走老五。” 移山大圣当即起身:“走啊!” 牛魔王与鹏魔王见他一副莽夫形象,心中也稍显无奈...商量事情的时候,带着他完全就是起反效果,可若是不带他...他还要闹腾。 鹏魔王与牛魔王直接忽视了狮驼王的建议,何况他们两个本就是兄长,他们两个将事情定下,直接叫狮驼王执行就是了。 “急也不在这一时。”牛魔王还安抚了狮驼王一句,这才开口说道:“只是没想到在这关口,老二却闹这一出。” 鹏魔王冷声道:“当年老二跟老七便相交甚密,与我等反而日渐疏远,如今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受了天庭招安...恐也有天庭算计在其中。” 牛魔王轻叹了一声:“虽说人各有志,强求不得...但此事老二也不地道。” 鹏魔王接了一句:“好在玉帝没有同意让他带着天河水军下界,不然汇合了此刻在火焰山的天兵,我等便再无胜算...说来也怪,玉帝此举究竟是何意?难道是怕老二并非真心投靠,若叫他率领天河水军下界,会行反间之举?” 鹏魔王之言,却是牛魔王此前未曾设想,可听他这样一说,似乎也觉着有几分道理,“妖就是妖,便是受了招安又能如何?难道还指望玉帝重用?那泼猴第一次上天养马,第二次上天看管蟠桃园...老二此番看似被封了天河水军大元帅,说白了还不就是个守天闸的?至于天河水军...呵呵,似乎也从未听闻过有他们出兵的时候。” “就是!”狮驼王听了大点其头,“上天受那些个天规束缚有甚意思?岂有我辈在下界逍遥快活?” 牛魔王沉吟片刻,开口道:“传令下去,调集兵马,发兵火焰山。” 再等下去也是无用,一来是杨戬的战书已经到了,二来又生出了蛟魔王之事,若依旧拖来拖去反乱了军心。 一旁的玉面公主一直听着,只是她心里还有另外有一个想法,但见到牛魔王与两位叔叔这般神情时,便也未敢将讲出来。 ...... 火焰山。 “主人,玉帝为什么不让蛟魔王带兵前来相助?难道当真是怕他们兄弟相残?” “呵...”杨戬笑了一声,道:“若他带着天河水军到此...你说积雷山群妖,会有怎样的反应?” 孝天犬思索一阵,依旧想不明白。 一旁的哪吒笑道:“你算算看,原本的八万天河水军,再加上蛟魔王麾下自己的两万精兵,与我等在火焰山的三万精锐天兵列阵...便是牛魔王等妖王不受什么影响,那些小妖恐怕会被吓破胆,到时别说来火焰山应战了,怕是早在积雷山便四散逃命去了。” “此战不是为了击溃积雷山群妖,而是清剿...最好是一个不留,若叫他们跑了,何处去寻?” 正此时,六耳猕猴入账而来,道:“积雷山群妖汇聚,牛魔王要发兵了。” “哪吒兄弟。” “二哥。” 杨戬下令:“劳烦兄弟上天跑一趟,请蛟魔王率领五万天河水军,自云层埋伏,随时截取积雷山妖兵退路。” “二哥...玉帝不是说,没有调令,蛟魔王不得擅自下界么...” “持我真君神殿的调令前去即可。” 哪吒稍显迟疑,还下意识看了当真是一言不发的老爹... 李天王缓缓开口,只是语气平澹:“真君节制天庭兵马,天河水军也在其中,自有调兵之权。” 杨戬也说了一句:“此番不是让蛟魔王与牛魔王为敌,主要是让他跟大圣见上一见。” 哪吒这才手持令鉴,踩着风火轮上天去,直奔天河水军元帅府。 第二百八十四章 蛟魔王立投名之状,观世音论因果报应 杨戬大概能够猜出,蛟魔王之所以痛快接受了太白金星的招安,跟他们围剿积雷山之事多多少少是有些关系的。 至于蛟魔王本身的忠诚问题,其实在杨戬看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 他既然敢将蛟魔王调下来,便不怕他半路反水,大不了一起收拾了了账。 杨戬的本意也并非是要试探蛟魔王,其实他当真是想要趁着这个时机,叫大圣与蛟魔王见上一面。 此前他见大圣被弥猴王指责时的落寞神情,心中十分不爽利,却不想如今这些个当年的兄弟之中,还有一位蛟魔王愿意站在大圣这一边儿... 便是杨戬适才听了太白金星之言,也想要见见这位蛟魔王究竟是何等人物。 说来也巧,这蛟魔王也是排行老二。 水军元帅府。 哪吒踏着风火轮,手持真君调令,高声道:“新任天河水军大元帅何在?” “回禀三太子,元帅去往北海收揽他在下界的部众了。”值守元帅府的副将听是哪吒三太子的声音,又见他手中举着的是二郎真君的令牌,更不敢怠慢,老实回话。 哪吒认得他,便直接下令道:“点齐三万精锐集结,静等帅令,随时准备开拔。” “是。” 哪吒反身下界,直入北海,奔向潜蛟水府。 他的风火轮乃是三界有名的灵宝,速度极快,两脚登起一瞬间可达万里外...虽然比大圣这等筋斗云稍逊,但三界寻常的驾云之法,与五行遁术,自是远远不及。 不过几个呼吸,便到了北海上空,正巧遇见了蛟魔王带着他的两万精兵出海。 蛟魔王见是哪吒拦路,也停了停。 天庭诸多神将,若在海中跟他的相斗,他几乎无所畏惧。 但哪吒毕竟不同,自他当年杀了东海三太子敖丙之后,三界便传言他是龙族克星...只单论法力神通,蛟魔王不认为自己在哪吒之下,但哪吒一手混天绫,一手乾坤圈,他也不敢轻言胜之。 何况蛟魔王并不知道哪吒来意,因而心生戒备。 他身后的妖兵也一个个将手中兵刃抄起,似乎自家大王一声令下,就要上前去跟哪吒拼个你死我活。 毕竟当了半辈子的妖,如今虽听自家大王说他们被天庭收编成了天河水军,一时之间也难以将身份转换过来。 又见了哪吒这位三坛海会大神,自然依照以往一般,心生敌意。 还得是蛟魔王,他知道哪吒此行寻到此处,绝非无故而来,便主动开口询问道:“不知三太子到此,有何贵干?” 因为他初入天庭,虽与太白金星结成酒友,但实际上在天庭之中毫无人脉...据听闻老七当年在天宫的时候,与这位哪吒三太子一向交好,或许他此来并非是寻自己的麻烦。 毕竟自己与老七的事情,他在天庭的时候便向玉帝与太白金星和盘托出,哪吒此刻寻到自己,恐怕另有要事。 蛟魔王不是妖族草莽,若论心计,更要超出牛魔王与弥猴王,只是他与一众兄弟若即若离,也未曾真正交心,自然不过多展露。 若非如此,此前在瑶池与玉帝问对之时,也绝不会那般从容。 况且他拜师北冥,也是大派传承,自有非凡见识。 哪吒是第一次与蛟魔王见面,一眼看去...这位蛟魔王竟是全人形,毫无蛟龙本相,且一身元帅战袍披身,自有一股英爽之气。 “元帅。”哪吒拱拱手,然后举起自己手中的令牌,道:“真君调令。” 蛟魔王在离开瑶池之前,得了太白金星提点,知道二郎真君如今在天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有节制天庭兵马之权,他的天河水军自然也在对方的调派范围之内。 因而拱手听令。 哪吒将军令传完之后,落在蛟魔王身边,笑道:“二哥下调令,并非是让元帅与牛魔王等妖王为敌,主要是念及大圣在五指山下压了多年,如今牛魔王又汇聚群妖对付他...听闻元帅与大圣一向为善,特调了元帅与大圣兄弟相聚。” 蛟魔王稍一愣神,而后真心实意向着火焰山方向拱手拜谢,而后向着哪吒说道:“多谢真君美意,可如今既为天神,又接调令,怎能行不专之事...我欲先率领两万精兵埋伏于积雷山两侧,等牛魔王一众离山,自火焰山与真君交手时,断他老巢。” “另遣三万水军,切其退路,一战而竞全功,彻底剿灭积雷山群妖。” 哪吒听了蛟魔王之言,顿时咬住了后槽牙,心说:“看起来也是个文质彬彬的,可这行事...当真狠辣!” 蛟魔王能从一个被赶出龙族的小蛟一路成为一方妖王,自然不是心善之辈,此番能够尽情施展,也是投入天庭的封天河水军大元帅,身板自然硬气不少。 而且蛟魔王想得明白,既然决心投效天庭,便绝不能做蛇鼠两端之事,如今剿灭积雷山...岂非正是他立下投名状之机? 否则在天上不得玉帝重用,反受猜忌...还不如在下界为妖畅快。 或许三界群妖会说他是负义之辈,可自古以来便是成王败寇,等踏碎了积雷山...谁还知道牛魔王是哪路妖魔? 双方交换了信息之后,蛟魔王让心腹手下率领妖兵赶往积雷山附近,而自己则是化成原形原路,直上天河水府,将早已集结的三万水军引下凡间。 瑶池之中,玉帝听了太白金星的汇报,也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是一手撑在玉桉上,伸手托腮。 太白金星见玉帝出神,便拱手退走,可脚还没离地,便听玉帝开口:“你说是谁给他的胆子?” 太白金星低着头也不抬起来,许是怕自己的表情被玉帝看见,或许旁人察觉不到玉帝与杨戬之间的关系变化,但太白金星作为玉帝最亲近的宠臣,自然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 但这种事情,便是猜到了也得装成不知道,最好是烂在肚子里,在玉帝与二郎神主动揭破之前,打死也不能透出半点口风。 如今听玉帝发问,太白金星也不能装听不到,便道:“陛下,真君一心为公,况且他胸怀三界...” “你说是朕有私心,心中不曾装着三界?” 太白金星:陛下,故意找茬就没意思了。 ...... 哪吒回到了的火焰山军营大帐之中。 此刻火焰山中的大阵已经布下,只等积雷山群妖前来破阵。 至于说是个什么阵,此阵混沌一片,只从外界观瞧,根本瞧不出什么分明。 法海等人也未询问,只等牛魔王率妖兵来时,自见分晓。 “二哥!” 哪吒进账之后,先叫他二哥,而后便将他见了蛟魔王之后的事情一一讲明。 众人听了心中也见惊讶,尤其是大圣,感动之余更是愁眉紧锁。 相对于大圣为蛟魔王的处境担忧,众人更多还是赞叹蛟魔王的魄力,尤其是假坐主位的李天王,心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乃臣子本分。” “阿弥陀佛。”还是法海能够体会悟空此刻的心境,念了一声佛号之后,对悟空说道:“蛟魔王既受封成神,剿灭下界妖魔,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此战之后,你兄弟二人正好久别相会,好好叙叙旧吧。” “是。” 大圣虽答应了一句,可心中还是有些纠结,尚且不知面对此事究竟是喜是忧。 一旁时刻探听积雷山群妖动向的六耳猕猴开口道:“积雷山群妖动身了,此行妖众有牛魔王、鹏魔王与狮驼王三大妖王,另外还有三十六位洞妖王,共率领妖兵六万有余。只留下了六洞妖王守山,妖兵不足一万。” 杨戬当即下令道:“按计划,各自应敌。” 这一座大阵,并非是为了对付牛魔王等三大妖王,而是特意为积雷山群妖备下的,这也不是什么杀阵...毕竟要布下一片杀阵,只凭临时调来的三万天兵,便是杨戬也没有这个能耐。 此阵,乃是一座困阵。 杀机并不在阵法本身,更非三万天兵,而是阵法中的梅山兄弟与一千二百草头神。 大阵的阵眼只有一处,便是压着通风大神的山峰,此地除了杨戬与三藏法师亲自坐镇之外,看似压阵的李天王才是最后一道防线。 而大圣、六耳与哪吒,则是看似作为阵外的第一道防线,正对应牛魔王、鹏魔王与狮驼王三大妖王。 至于八戒、悟净与小白龙,也被安排在了几处阵法关键之处,毕竟积雷山出动了三十六洞妖王,也不是易于之辈。 如今的火焰山可谓是兵多将广,便是在封神大战的时候,杨戬也很少打这样富裕的仗...毕竟他是个督粮官,除非正面先行与随军大将受阻,否则也轮不到他出手。 可即便是如此,也是他在封神大战之中最显神威,便是阐截二教诸多二代弟子,也不如他耀眼。 众人按照计划,去到各自岗位。 杨戬、李天王以及法海三人则是就地在通风大圣面前盘坐下来。 通风大圣见到这幅场景时,便知道是积雷山那边儿有了动作,“卑鄙。” 杨戬却笑道:“你此前趁着我等降服火灵之时,出手偷袭难道就不是卑鄙?况且我是布阵约战,正大光明...何来卑鄙一说?” 通风大圣冷哼一声,也不多说。 “只是技不如人被擒而已。”法海一旁说了一句,“你若心中实在是难以平复怨气,不如听贫僧念一篇佛经。” 李天王也笑道:“久闻圣僧佛法深厚,此前虽有几面之缘,却从来未曾听过圣僧佛法,如今恰逢其会,到是有耳福了。” 通风大圣怒气上扬:“我兄长将至,尔等不去迎敌,却在此处消遣我...未尝也太托大了吧。” 杨戬为他解惑:“无妨,想来大圣等人在外便能拦着他们...便是他们侥幸冲入阵中到了此处...” 啪! 杨戬将手中折扇展开,于胸前轻摇,“正是与你来作伴。” ...... 灵山。 法戒与金吒,将马元尊王佛的尸身带至灵山后山佛祖面前。 似乎是他二人神情恍忽,隐约见一黑袍僧人自半空潇洒。 “拜见佛祖。”法戒走上前来,向着坐在金莲上的佛祖一拜,后方的金吒半跪在地,在手中尸身托至身前,而后法戒接着说道:“马元的神魂已经被贫僧超度,真灵还散于三界。” 法戒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将马元魂飞魄散。 戒律院掌刑,惩戒犯戒僧众,自是本职。况且还是超度罪灵,功德无量。 “且起身,无需多礼。” 佛祖挥手轻扬,便见马元尊王佛的尸身随风飘散。 金吒随后掏出了一份名单来,送到佛祖面前,神情恭敬:“我佛慈悲,然灵山僧众放纵,山间罗汉,各峰菩萨,诸境真佛,皆有犯戒者...弟子所查,只是冰山一角,却触目惊心。” 法戒一旁道:“能够坚守心性者绝少,而佛域多出荒唐事,波及甚广...特请佛祖法旨,指点迷津。” 佛祖大概想了想等那唐三藏行至灵山之后,若得知灵山的这些诸佛菩萨竟是这般面目,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乱子来。 可若只凭借法戒与金吒,便想要先唐三藏行至灵山之前处理此事...显然他们两个还没有这样的能耐。 思索许久,佛祖终于还是开口道:“请南海观世音菩萨。” 佛祖所请,菩萨自有感应。 不一刻,便足塔莲台而至。 法戒行了个同辈礼,金吒持弟子礼。 菩萨还礼之后,才向佛祖行了一个佛礼,道:“如今火焰山与积雷山两处将起大战,贫僧苦思许久,不知该如何化解这一场劫难,还请佛祖指点。” 佛祖:..... 灵山马上就乱套了,还惦记着积雷山群妖的死活...只能说,不愧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可菩萨发问,他这个当佛祖的自然得出言解惑:“此乃积雷山群妖劫数,此辈祸乱人间,正是因果报应。” 菩萨双手合十,笑道:“合该有因果报应。” 佛祖听了菩萨之言,顿时明了..她应当是不想插手此事了。 “贫僧曾与三藏有言,吾不见之恶者其斩之,三藏无视之善者贫僧渡之。”菩萨神情严肃,看着佛祖:“佛祖,报应来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观音菩萨举荐,平天大圣叫阵 菩萨之言在佛祖听来,其实并不意外。 毕竟自唐三藏开始西行之路之后,菩萨的转变就始终看在佛祖的眼中,菩萨此时此刻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其实在佛祖看来并不是坏事。 一旁的法戒与金吒虽然察觉出了些不同寻常,但现在显然没有他们的开口的机会,可心中难免也会琢磨... 菩萨与佛祖之言虽然有些含湖,但远算不上的密语机锋,二人对话的意思他们还是能听得懂的。 灵山的事情,菩萨不愿意插手。 甚至属意等三藏法师到了灵山之后,让三藏法师出手。 而佛祖的意思是,最好是在三藏法师来之前,将灵山那些犯戒的诸佛菩萨处理处理掉,毕竟三藏法师的性子,三界如今是有目共睹。 若他到了灵山,不是取经...却是反手要把大雄宝殿砸了...那灵山佛门可就要成为三界笑柄了。 佛祖想了想,忽然对着菩萨说道:“此前有感,不久之久便是吾寂灭之日,若非身下魔界裂缝非吾不能镇压,本该亲自出手整顿灵山风气。” 法戒与金吒两个人眼中露出惊骇之色。 佛祖寂灭之日?! 这是他们能听的东西么? 我佛慈悲,您说这话的时候也稍微考虑一下,以我们的身份够不够资格知道这些事情啊。 可现在已经听到了。 或者这样也说明,佛祖并没有将他们当外人。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压根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法戒与金吒还在惊骇之中没有回神,菩萨则是神情凝重,双目审视着佛祖...一时难辨佛祖之言的真假。 佛祖身下魔界裂缝是真,至于是不是佛祖之外难以镇压,菩萨暂且选择相信他。 可对于佛祖口中寂灭之言,观音菩萨倒也不会认为佛祖在胡言,只是...或许佛祖当真感应到了寂灭之事,但问题在于“不久”是究竟是多长时间。 毕竟似他们这等三界顶尖的修行者来说,千年不过一瞬,万年好似浮云... 佛祖与菩萨对视许久,他见菩萨也不说话,心中轻叹了一声,却把视线转向了法戒与金吒。 他两个瞬间惊醒,便知道后面的事情,便不是他们能知道的了,连忙行礼告退。 佛祖自然不会拦他们,只是吩咐了一句:“灵山僧众犯戒,戒律院以律缉拿惩处,往后此类事务,不必问吾。” 菩萨见佛祖有所退让,便也表达了一下自己的诚意,道:“贫僧可遣惠岸入戒律院,另外荐一位护法大菩萨,同入戒律院。” 虽然只是为戒律院增加的两员人手,但对戒律院所面临的那些严峻问题来说,已经算是极大的缓解。 惠岸行者,乃是木吒,得普贤真人与观音菩萨两任名师教导,法力高强,神通不凡。 而菩萨口中另一位护法菩萨,便是阐教道行天尊的弟子韦护,当年封禅大战之后,“肉身成圣”的共有七位,这韦护便是其中之一。 虽然韦护在七人之中看似最无名气,但其实他跟其余六位皆不同。 不论是李家父子,亦或是雷震子与杨戬,皆是商朝生人...唯独这位韦护不同,乃是在人族天皇时便寻道的修行者,后拜入道行天尊门下,在封神大战之时,以一柄降魔杵,也颇有不俗表现。 当然了,他的战绩比起杨戬与哪吒来,还是要暗澹许多。 甚至连在大阵之中身死的黄天化与杨任也多有不如,但他护身有道,甚至在孔宣的五色神光下都能全身而退,仅仅是失去了降魔杵。 杨戬能够脱身而走,乃凭借他玄妙变化,而韦护能及时撤至旗下藏身,便是依凭他自身修行经验,自有老成见识,更不会逞强争先。 而他手中降魔杵,更是难得灵宝,便是连袁洪这等修成八九玄功的金刚不坏之身,都不敢硬接,见那降魔杵落下来的时候,也是化了白光而走,只叫身下的坐骑被被打成肉泥。 虽然封神大战时,韦护看似战绩平平,甚至连个正经“单挑”的战绩都没有,余下便多是与同门的道友一起围杀敌对修士,如七杀星张奎,便是死在他与杨戬以及杨任联手之下;另外在对付罗宣、孔宣、火灵圣母、吕岳等截教仙人时,韦护也总是从帮相助。 虽是如此,可若当真有人因此小瞧了他...恐怕要往奈何桥,喝一碗孟婆汤了。 他的师父道行天尊更是称赞他为“历代全真第一人”,可见他的道行非凡。 而这位被称赞为“历代全真第一人”的韦护也没有辜负他师父的期望,转修佛法之后,更是凭借自身根性,早早将大乘佛法融会贯通,完全凭借自身之力,修成菩萨果位,还是佛门的护法大菩萨之一——韦陀菩萨。 而韦护也是唯一一个师父还在阐教,自己转投佛门的三代弟子。 一旁的法戒与金吒,听到菩萨举荐之人乃是韦陀菩萨,之前心中的忧虑,便将消散了一大半儿。 戒律院若是得他相助,则事半功倍。 至于木吒...便是连金吒这个亲哥哥此刻也不在关心他,就更别说法戒了。 毕竟...法戒、金吒与韦陀,三人皆是菩萨果位,木吒至今还是惠岸行者,虽然修为法力愈发深厚,但佛法境界却始终没有什么进境。 众人也看得出来的,木吒的心思根本也就不在修佛之上,甚至于菩萨都在想说,是不是寻一个什么机会,放木吒脱离佛门。 如今戒律院缺人手,便先叫木吒来换换心境,或许也会有不一样的感悟。 金吒与法戒,离开后山之后,菩萨先是以杨柳枝轻洒神水,而后一道水幕便将二人覆盖包裹,菩萨这才向着佛祖问道:“师兄,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她知道佛祖向来不是无的放失之人,如今他既然这般言语,又屏退了法戒与金吒,便表明此事非同小可,因而菩萨少见的称呼了他一声师兄。 “吾欲意将佛祖之位传于三藏。” 菩萨散了水幕扭头就走,这灵山是不能呆了...她算是知道三藏这股子疯劲儿是从哪儿来的了,有这样一个师父,能学了好? 这灵山是你们师徒的灵山...随你们怎么胡闹。 反正贫僧的道场在南海落加山,大不了等灵山塌了,贫僧在南海再立佛境,复归正法明如来佛位就是。 “菩萨且慢走!” 菩萨终究还是心软慈悲,她转过身来沉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师兄生出这样的念头?” “魔界大圣的法力日益见长,吾凭借金莲虽然能压他一时,但却难以压制他一世...如今魔界裂缝愈来愈大了,掐指算算,恐在五百年之内,便会达到吾之临界...” 说道此处,佛祖忽然神情严肃,浑身上下佛光大盛。 而菩萨此刻正感受到了一股泼天邪气,自佛祖身下贯穿而上,只见金莲之下肉眼可见一片片的黑雾四散而出...好强大的魔气! 菩萨暗自心惊,虽见佛祖依旧从容,但此刻魔界暴动,似有魔王冲击两界交汇,她岂能视而不见? 一手持着玉净瓶,另一手将杨柳枝向着那些自金莲下冒出的魔气重重扫去—— 噗嗤—— 随着阵阵呲响,漏网的魔气被菩萨一一净化,而佛祖也趁机将魔界裂缝封禁,一切归于平静。 “正如菩萨所见。”佛祖指了指身下的金莲,道:“两界交互虽能暂缓,但似乎已不可逆转。” “阿弥陀佛。”菩萨念了一声佛号,一时间眉头深凝不解。 积雷山群妖的死活,菩萨可以弃之不顾;灵山犯戒诸佛菩萨,她也能暂时不管...可魔界冲击三界之事,她绝不能视若无睹。 佛祖挥手布下一道屏障,再次将他与菩萨隔绝与三界。 过得片刻之后,菩萨脚步匆匆,自灵山离去。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魔界大圣的黑气虚形自金莲之下飘出,张口便对着佛祖一顿叱骂:“卑鄙,无耻!” 可正等不痛不痒的言语,丝毫不能乱佛祖心境,他看着眼前的魔界大圣,缓缓开口道:“灵山尚未大兴,便已显腐朽之态,吾几无力回天,不得不出此下策...况且,让三藏接任佛祖之事,不也正是大僧所言?” “呵,你不是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佛祖么?”魔界大圣冷笑道:“此番难道不正是你展现神通,力挽狂澜之际?竟然将胆子加之于弟子身上。” “大僧何必取笑。”佛祖忽开口道:“若是当年大僧不被逐出佛门,今日的灵山之祖,或许正是大僧...若大僧为灵山之主,或许这灵山,也不是如今这番模样。” 魔界大圣忽然不说话了。 因为他知道,即便当年他没有被逐出佛门,他也不可能成为佛祖,便是成了佛祖...谁知道自己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但绝非如今这般。 因为灵山究竟会不会发生改变,当真还是两说。 当时的佛祖,门下弟子有三,大弟子为弥勒,三弟子为地藏...而二弟子便是他了,那时他还叫做紧那罗,是佛祖的座前大护法。 换源app】 佛祖之位,本是大师兄弥勒佛,他以往也从没有想过要争夺佛祖之位。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一次南部传教之行,却叫他落得那般下场。 或许是佛祖之言,让他想到了心中痛处,此时竟然也不跟佛祖争辩,也不用佛祖赶他,自己便回到了魔界之中,只是在他的身形消散之前,他留下了一句话:“我一定要夺得三界!如来,你拦不住我!” 佛祖看着归于平静的魔界裂缝,心中感慨万千,因为他知道自己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这位魔界大圣了,而且他也知道,等下次相见...恐怕场面就不是以往那般和谐了。 对方的法力愈发深厚了。 更兼得佛魔双修,再加上入魔之后,还能控制自己的心绪...便是自己与他的法力相当,但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终究还是要差对方一筹。 适才灵山魔气奔涌,想来三界大能也早有感应,灵山或许拦不住他...可当真能叫他夺了三界去? 毕竟灵山所掌也不过西部一州之地,三界主宰还是天庭。 ...... 佛魔之间的事情,是三界顶尖大能所要考虑和发愁的事情,暂时还影响不到前往火焰山破阵的积雷山群妖。 当然了,这也不是杨戬与唐三藏等人此刻要考虑的事情。 虽然灵山方向异动,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些察觉,可在他们的意识中会认为——什么人敢去灵山撒野? 因此便也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而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在世人的眼中...他们这些个人汇聚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三界就没有他们不敢干的事儿。 若论在灵山撒野...这岂非大圣拿手好戏? 如今还又加上了一位六耳猕猴... 况且在灵山撒野算什么本事,大圣当年是直接撒在佛祖手上的...据说后来蟠桃会的时候,佛祖都是左手持快。 大圣此刻正跟哪吒与六耳三人守在阵外,见前方呜呜泱泱来了一大片妖兵,便知是牛魔王到了。 三人以大圣为首,大圣自听得二哥蛟魔王投效天庭之后,心中郁结之气便开解了大半儿,后又听闻二郎真君特意将二哥调下凡间来,便是要成全自己与二哥见上一面,大圣心中更是欢喜。 毕竟他此前一直以为自己跟几位哥哥从此以后便要形同陌路,再见面就是生死相向...如今听闻二哥是站在自己这边儿的,心中之动容,简直难以言表。 若说其余几位兄长还有化解之机,可自己唯独跟大哥牛魔王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皆因自己的师父超度了红孩儿。 虽然动手的并非是自己,但大圣也从来没有想要以此为自己辩解。 旁人是如何作想,大圣并不在意,他只知道,师徒乃是一体共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以往犯下的错,师父会替自己担着,而师父结下的怨仇,自然也是自己的因果。 “停!” 牛魔王毕竟是一方妖王,虽然他以往麾下并非群妖汇聚,只是收揽了西牛贺洲境内的各类牛妖,但他的统帅之能,还是值得称道的。 最起码令行禁止这一点,是以往遇见之妖众所不能及的。 也可见这些年来牛魔王虽然未曾来寻仇,但也绝对没闲着,否则也练不出这等精兵来。 虽然此前听了六耳言说,得知牛魔王此次统领妖兵并非乌合之众,可此刻见了,还是有些惊叹。 牛魔王远远跟孙悟空对视一处,只是双方都不说话...苍穹早就一分作二,云层黑白分明,随时可能纠缠一处。 “二郎神呢?”牛魔王故意将大圣忽略,高声叫阵:“既请我等来破阵,怎不现身相见,却在阵中躲起来,做那缩头乌龟?” 第二百八十六章 鹏魔王入阵,牛魔王失策 “哈哈哈哈——!” 却听哪吒早在一旁大笑,“谅你这蛮牛也没有见识,我二哥叫你来破阵,不在阵中,却在何处等你?” 牛魔王听了哪吒的之言,面色顿时一沉...他自然不是没见识的蛮牛,斗阵时主将虽然应该在阵中不错,可寻常时候也是要在阵外相互放两句狠话的。 却不料这二郎神竟然丝毫不将他放在眼中,自己不出来不说,却还叫两只毛猴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在阵外嘲讽。 “蛮牛,实话告诉你。”哪吒踩着风火轮立在半空,以火尖枪指向牛魔王,冷声道:“你想要见入阵我二哥,先过小爷这一关!” 哪吒以往只是看热闹,如今真正能凑热闹时,他也根本不磨叽,甚至都不在给牛魔王的回话的机会,双足一顿,一个人,一条枪便向牛魔王冲过去。 “好胆!” 牛魔王正要抄起混铁棍收拾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时,却见一旁早有狮驼王擎着大刀冲了出去,他早就不能忍了,依照他的脾性,阵前叫骂都是浪费时间。 此刻见哪吒先冲了出来,正合他的心意。 叮叮当当! 眨眼之间,两人便交手十几个回合。 这狮驼王力气大的离谱,便是身经百战的哪吒也很少遇见拥有这等巨力妖王,但哪吒的枪法乃是太乙真人传授,自有巧力,只见他枪走游龙势,探出缠蛇劲...一条火尖枪好似一条大蟒蛇,将狮驼王死死缠住。 既然两个急性子已经交上了手,再说什么狠话,显然也是多余。 “孙悟空!”牛魔王甩棍一指大圣方向,便跨步急奔而来:“让开阵口,饶你不死!” 对付大圣,永远都是激将法最管用。 何况他此刻正缺少一个动手的理由,牛魔王便给他送来了台阶,也不愧是当年的结拜兄弟。 叮当! 两棍相峙,大力牛魔王的力气,更在狮驼王之上,大圣只觉着自己的双手一颤,虽然不至于将金箍棒脱手,却也觉着有几分吃力。 “孙悟空,你不是我的对手。”牛魔王冷声道:“你若让开前路让我入阵,我便只取唐三藏人头,可放你一马;若你不识好歹...便先死我棍下,与我孩儿雪恨!” 大圣听牛魔王这般言语,气性也涌上心头,我力气虽不如你,却如何凭说我便不是你对手? 其实他知道牛魔王早也不认兄弟情分,可他本性如此,不等牛魔王先表露,他心中总是还有几分在意,如今才算是放下包袱。何况经通风大圣与覆海大圣二人之事,大圣的心境已经平复不少,何况如今双方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大圣自然知道的分寸,丝毫没有打算手下留情的打算。 大圣一向也是伶牙俐齿,当即便反唇道:“兄长说得是,小弟这一向疏懒,武艺早已生疏...不曾与兄相会,不知这几年武艺比昔日如何,我兄弟们请演演棍看...” 这前一句看似平常叙话,若是不知道的,还当真以为这猴子转了性子,此时此刻竟然还有这般礼数,可还不等牛魔王反应过来,便听这猴子后一句话已经出口:“...哎呀,小弟竟忘了兄长奔波于两位嫂嫂之间,却不知兄长精元可有松懈?棍法可还硬气?” “呔!” 虽然对这猴子使用激将法几乎是无往不利,可这猴子一张口...究竟受激的谁还是两说。 反正如今似乎是牛魔王的气性更大,甚至都喷出了两股沸腾鼻息,呼声呵斥:“泼猴,找死!” 这牛魔王那容分说,掣混铁棍噼头就打,大圣自然持金箍棒,随手相迎。 金箍棒,混铁棍,两条神兵响振天关,大战数十回合也未见输赢,初起时还在山前争斗,后来二人便齐驾祥云飞入苍穹,半空之内显神通,五彩光中施妙法... 那边儿的哪吒也展现了三头六臂,双手持着火尖枪,另有乾坤圈、混天绫、阴阳剑在手,身形轮转,连带着风火轮也时不时向狮驼王面门飞舞,便是他气力可移山峦,如今遇见哪吒这等人物,却也是有力使不出。 也是哪吒许久未曾有过这般酣畅淋漓的争斗,还把乾坤圈与混天绫稍压了压,生怕将一不小心将对方惊退。 那边儿混天大圣见一狮驼王落入下风,鹏魔王担心狮驼王遭了哪吒毒手,便也召出一柄方天画戟,要去相助一臂之力。 哪吒枪法虽然厉害,但还不至于叫他们畏惧,真正觉着为难的还是他的一身法宝...当年封神大战的时候,便是三教寻常的二代弟子,比之哪吒也万万不如。 他本想要从后方偷袭哪吒,但动手时却发现哪吒三头六臂,六只眼睛根本没有什么死角... 正是这一个迟疑,早有一条棍棒远远捅过来,持棍之人却还在阵前。 六耳猕猴! 若说哪吒与孙悟空,在三界早已经成名,他们的神通法术在三界也并非什么秘密,可这六耳猕猴以往根本没有听过他的名号,如今忽然冒出来这样一个人物...若非老五弥猴王此前探了他的身份,此刻见了甚至不知道这跟孙悟空几乎一模一样的猴子,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正好三对三。” 六耳以随心铁杆兵将鹏魔王远远摄住,笑道:“你的对手是我。” “哼。”鹏魔王冷声一声,“便先将你这毛猴收拾了。” 六人捉对儿厮杀,皆是三界顶尖的高手,且他们都是精于武艺之辈,此刻交手时虽无展露那些挥手间便翻云覆雨的神通道法,可就是这般近身缠斗,才更叫人过瘾。 刀兵不离要害,便是旁观之人也下意识屏住呼吸,直到受不住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动手的并非是他们。 呼哧—— 呼哧—— 天兵与妖兵之中,各处开始出现大口喘息之声。 阵中,李天王忽然沉声道:“只瞧这般模样,似乎都不用真君与圣僧出手...凭圣僧的两位高徒与犬子哪吒,便足够将这三位妖王擒获。” 却见杨戬的神情并不算好,“却也没想到这三位妖王如此不中用...可若是他们不能击败大圣等人,如何好入阵来?” 这句话才落下不久,却见阵外的六耳猕猴耳朵稍动了动,稍过几合之后,身形便渐渐被鹏魔王逼退,而后手下卖了个破绽,惊呼道:“混天大圣果真名不虚传,我不是你对手!” 说罢就抽身而退。 大圣与哪吒的本领三界皆知,若叫他们两个放水,自然会露出马脚。 可六耳猕猴在三界籍籍无名,知道他存在的,皆是那些不出世的大能...再加上他的演技丝滑,此番示弱竟毫无破绽,还引得混天大圣得意而笑:“你这毛猴,白生了孙悟空一般相貌,却全无他的本事...不要走,纳命来!” 牛魔王见鹏魔王立功,立马高声道:“三弟莫要追他,先入阵中,救出老五!” 鹏魔王当即舍了六耳,大手一挥,向身后的妖兵传令:“入阵破敌!” 说莽。 还得是妖族。 在面对杨戬布下的军阵时,竟然都没有想着试探,下令便是全军出击。 呜呜泱泱六万多妖兵,跟着鹏魔王就往阵里冲,都不问问这究竟是个什么阵... 其实这也很正常,便是他们知道这阵法叫什么又有何用? 杨戬布下的阵法,自然不会是凡间那些的寻常阵法,玉虚亲传的阵势...他们难道知道了名字,就知道如何破阵? 自古以来,破阵的方式便是两种。 一种,便是以阵法之道,算出此阵的阵眼与破绽之处,然后以相应的手段克制,阵法自然不攻自破。 而第二种,便是以力强破之。 理论上来说,三界所有的阵法,都能用第二种方法破阵,如果不能...那一定是用的力还不够。 而妖族传承,早就断了代,便是以牛魔王、鹏魔王这等妖王,在遇上这些阵法的时候,一般都是绕道而行,轻易不会涉足其中。 但此次不同。 本是来助阵的通风大圣弥猴王失陷火焰山,他们是非来不可。 否则在蛟魔王反戈的情况之下,他们再对通风大圣的遭遇视而不见,则军心便不是受挫那样简单了。 因此,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一口气莽上去。 冲散了大阵,救出弥猴王,则他们在三界的声望将会再上一层...等到那时,振臂一呼,便不止是西牛贺洲的妖魔响应,整个三界的群妖,怕是都要汇聚他们麾下。 等到那个时候妖王算什么? 或许正该有妖帝出世。 谁也不知道短短一瞬间,鹏魔王的脑子里竟然已经将未来想到了此处。 六耳猕猴见鹏魔王入阵,他的身形却停在了半空中,并没有想要追着入阵的意思。 眼见得六万多妖魔尽数投入大阵之中,六耳这才向着大圣说道:“大师兄,吾听得那碧波潭万圣老龙的女婿九头虫要往积雷山去,请牛魔王赴宴!” 唰—— 却见二郎真君、法海竟然先后自阵中现身...至于小白龙,此刻正手持一条长枪,在困阵之中左突右杀,顷刻间一身白袍早已染红。 他自然是没有二郎神与师父的本领,并没有听到六耳猕猴的言语,此刻自然也就没有显身阵外。 杨戬与三藏法师半空对视一眼,杨戬开口道:“我答应过寸心,要亲手拿了九头虫。” 法海双手合十,道:“九头虫与小白龙有一段因果,贫僧既收小白龙为徒,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还在跟大圣拼斗的牛魔王,面色愈发阴沉...你们两个什么意思。 本王亲至你们躲在阵中,连面儿都不露...如今只是听了九头虫一个名字,便一个个全都按奈不住。 这岂非是摆明了看不起我平天大圣?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是下一刻,两人便一同遁入阵中,毕竟大阵之中还有一个鹏魔王,那九头虫离得毕竟远了一些,先叫他逍遥些时日。 自有擒他的时候。 况且积雷山有覆海大圣蛟魔王,便是九头虫去了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还得是六耳猕猴,他见二郎真君与师父已经返回阵中,便主动迎上了牛魔王,向一旁的大圣说了一句:“大师兄,我来挡着牛魔王...劳烦师兄往积雷山走一趟,拦一拦这那九头虫。” 大圣眼前一亮,还是小师弟心思灵巧,自己此去积雷山,一来能够同二哥蛟魔王相会,二来或可与二哥合力将那九头虫拿住,叫小白龙出气。 大圣知道六耳猕猴的本领,便放心离去,只把牛魔王让给六耳猕猴,自己一个筋斗翻去了积雷山。 六耳猕猴的本领与大圣几乎相当,唯一不同之处,便是他不敢施展结合了佛门狮子吼与龙族龙吟八音,最后以猿猴特殊的猿啸发声的“大圣雷音”。 换源app】 而这神通被听过的妖魔唤作“索命梵音”。 除此之外,六耳猕猴与大圣的本领便再无什么差别。 但牛魔王不知道啊。 此前他见这六耳猕猴不是鹏魔王的对手,心中便有了计较,只道他是天赋神通过人,六只耳朵能闻得千里之外的声音。 可如今正是这样一个手段平平之辈,竟然主动替换了孙悟空来战自己... 怎么? 你都不是鹏魔王的对手,谁给你的胆子来对付我? 呵,又被小瞧了。 到此,牛魔王早已怒不可遏。 “找死!” 牛魔王心下已经决定,便先拿这个六耳猕猴发利市,见他愈发暴怒,似雷霆炸裂,掣棍噼头便打。 这一会,六耳猕猴却丝毫没有放水的意思,只把一身本领尽情施展...以棍棒相迎,不见丁点儿怯意,与牛魔王大战十几手不见下风,甚至还愈发英勇。 不对劲! 一时间,牛魔王还以为自己上当受骗,以为他两个耍了障眼法,跟自己斗还是孙悟空,走的才是六耳猕猴。 也是他两个模样相差不大,六耳若将耳朵收敛起来,几乎一模一样,若非他两个此刻穿着不同,确实难以分辨。 可正因为牛魔王能认出眼前的是六耳猕猴,他才更是心中惊骇交加—— 不好,上当了! 牛魔王并非是莽夫,虽然刚才上了头,但他此刻吓出一身冷汗,早就清醒过来,他自然不会认为是鹏魔王的能耐已经超出了自己许多,因此才有如今六耳猕猴被鹏魔王轻而易举击退,却能跟自己大战十几个回合不落下风的场景。 唯一说得通的便是,眼前这个猴子刚才故意诈败,就是要引老三入阵! 这叫牛魔王下意识生出一个念头:逐个击破。 好卑鄙! 第二百八十七章 牛魔斗六耳,杨戬激鹏王 这不是什么高明的计谋。 甚至于放在中原人族中,根本无需什么名将,便是一个合格的将领,也能一眼看破其中的关窍。 但万物轮转,阴阳相生。 这些绝大部分的仙神佛妖,因为自身强大的力量,是不会专注在这些兵法之上的。 便是杨戬,也只是在当年封神大战的时候,跟着师父玉鼎真人研习过一段时间的兵法,但因为他是督粮官,一直没有独领一军的机会,因此也从未曾应用在实战上。 至于这些年四处围猎妖魔...除了用用引蛇出洞之类的计谋,其余的也用不上。 如今好率领天兵对付牛魔王,其实在心中演练过许多兵法虚实之道,但...这些都是建立在牛魔王不敢来应战之下才好施为。 如今牛魔王等三位大妖王领着六万多妖兵前来,只被六耳猕猴卖了个破绽,便在鹏魔王号令之下,齐刷刷的全都冲入了阵中... 似乎对付这些没什么脑子的妖族,此前所设想的种种,皆做了无用功。 “嘿嘿——唉!!” 六耳猕猴此刻凶相毕露,再也不做隐藏。 一条随心铁杆兵,变化莫测...看似一条棍棒,却施展出了十八般兵刃的精髓。 趁着牛魔王心神受惊时,六耳猕猴忽然发力,竟然还能将牛魔王压制片刻,叫他一时只有招架之功,却无反手之力。 只说通风大圣乃是桀骜之辈,须知这六耳猕猴更不是什么安分的猴儿,此前甚至想要趁着大圣不在,冒用大圣的身份顶替了大圣,加入西行的取经队伍中。 若非法海法力高强,确实能够将其压服,还不知道究竟是个怎样的结果,少不了要来个二猴相争。 不过等牛魔王反应过来之后,很快就扳回了局面。 牛魔王担忧入阵的兄弟,下手也愈发凶狠,欲要尽快分出胜负来。 此刻也不拘武艺,翻云覆雨的神通尽情施展,六耳猕猴自然不怕,他的神通也不弱,吐雾喷风,针锋相对。 两个都在拼命,霎时间便又是数十回合。 也是牛魔王见久不能降服这六耳猕猴,当先施展变化,变成一只扑天凋,铁嘴生寒,双爪如勾,自层云之中急扑而下。 六耳猕猴见了冷笑一声:“凭你有变化?” 话音落下却化作了一只朱雀,浑身冒火,迎着扑天凋就莽了上去,双禽大战,仙羽飞舞—— 因为牛魔王先变化,六耳猕猴再变时后发制人,反占了上风,这朱雀乃是凤凰一支,又属四象之火,算得鸟中之王,叫变成了扑天凋的牛魔王竟然不能完全施展神凋凶辣。 二人以飞禽之相在空中相斗,早就出了火焰山范围,此刻见身下有一山峦郁郁葱葱,牛魔王不跟六耳猕猴纠缠,化身落入山间,变作一只金钱花斑的大豹,隐于山间,只等六耳入山扑杀。 六耳见状也化作流光落入山间,若论变化之道,以他之精妙,绝对是要高出牛魔王一筹的。 毕竟牛魔王身子狼剁些,欠钻疾且不活达,再加上还是他先手,一直被六耳猕猴的变化克制,本就因为鹏魔王与九头虫之事乱了心境的牛魔王,更加急躁。 六耳没有大圣与二郎神的神目,或许不能以眼力辨别牛魔王的变化本相。 但他的六只耳朵可听天下万物,这山中原本有多少生灵,原本各在何处,他是听的一清二楚,如今听得山中多出了一只豹子...自然是那牛魔王行的变化。 六耳迎风变化,变作一只独角狴犴,声如震雷,威风凛凛,专寻花斑豹。 且说这狴犴是龙九子之一,而牛魔王变化来的花斑豹也绝非寻常,乃是三界少有的异兽,当年封神大战之中,九龙岛四圣之中的高友乾所骑的便是花斑豹,正是牛魔王变化的形象。 好巧不巧,六耳变化的狴犴也是九龙岛王魔的坐骑。 两只异兽在山林之间又是一场大战,只把一座好山撞得山峰倒塌,河水断流。 牛魔王见久攻不下,再行变化,化作一只食铁兽,传闻这是当年与黄帝争锋时,蚩尤的坐骑,黑白相间,暗合阴阳,力大无穷。 放开手脚的食铁兽,伸出两只利爪就要生擒这狴犴。 六耳见势不妙,就地一滚,化成一条黄龙...直接望着食铁兽的身上缠上去。 你一口,我一爪—— 不一刻,两兽便已经伤痕累累,染红了半边山。 “哞——!” 牛魔王见七十二般不能将这六耳猕猴降服,干脆现出原形! 顿时将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黄龙挣开,被掀飞出去的六耳猕猴抬眼去看,却见自己眼前竟然冒出了一只大白牛,头如峻岭,眼若闪光,两只角似两座铁塔,牙排利刃。 连头至尾,有千余丈长短,自蹄至背,有八百丈高下! “好家伙!” 这便是牛魔王的真身么? 早知牛魔王不凡,却未曾想显出原身竟是这般景象。 六耳猕猴顿觉棘手,他知道这牛魔王并非自己能够独力降服之辈,但此刻兴致上头,又听那牛魔王在对面嘲讽挑衅:“泼猢狲!你如今将奈我何?” 六耳猕猴如何能忍,干脆也显出了原形,手持铁杆随心兵,高呵一声:“长!” 他本体虽小,但他精通法天象地之术,你牛魔王不是长千丈,高八百么? 六耳猕猴直接将神通催动到了极致,眨眼间便有一位万丈巨猿踏山而起,头如泰山,眼如日月,口似血池,跟兼一根如天柱般的棍棒... 到此处,便是牛魔王也把身形催动,又涨了几分,然后向着六耳猕猴就顶撞了过去。 轰! 当真是撼岭摇山,惊天动地的景象。 他两个大展神通,正是棋逢对手,竟还是分不出胜负来。 牛魔王却瞅准了一个空挡,甩开四条蹄子,向着火焰山方向急奔而去,他心说:“我此行是来破阵救出老五的,岂能被这猢狲拖延在此?” 况且还有一只泼猴去了积雷山,便是那九头虫厉害,可不见得他肯出力,若不肯用心对付猴子,应付几下便走...只留下玉面公主在家,便是有近一万妖兵,却如能拦得住这泼猴? 趁着变化了本相,牛魔王冲锋起来竟当着能有一股势不可挡的凶威。 直挺挺光耀耀的两只铁角,竟将六耳猕猴横来阻拦的铁棒撞开—— 踏踏踏踏—— 牛魔王在前面跑,六耳猕猴在后面追。 刚到了阵前,却见狮驼王满身是伤,早已经昏厥了过去,正是被哪吒的混天绫捆绑在地,而哪吒并不在阵前,恐早已经入阵。 牛魔王不做多想,就以本相一头撞入大阵中。 后边的六耳猕猴则收了神通,随后跟着入阵。 ...... 且说牛魔王与六耳猕猴在阵外大战,鹏魔王引着六万妖兵进入大阵之中,就仿佛在一瞬间换了一个天地一般。 虽然依旧是只剩下砂石的火焰山,可却不知在什么时候,竖起了一片片石林,石林呈现火红色,似有火气蒸腾...再然后便见烟雾四起,将前路完全覆盖,能见之处不足一臂。 便是以眼力见长的妖族,可见也非常有限。 鹏魔王法力高强,再加上他的眼力一向锐利,运转法力附着于双目之上,竟也不能一观此阵的全貌。 这究竟是个什么阵法? 鹏魔王在阵中展翅高飞,似乎先要一举飞出大阵,但很快他便感受到一股阻力传来,限制他的身形继续向上。 “只是将我阻止我飞出大阵,却并没有攻击之法...难道这只是一座困阵?” 妖族对于阵法之道虽然不擅长,但也绝非一窍不通,似鹏魔王这种妖王,一些基础阵法的布置以及阵法的基本分类,或多或少还是知道的。 可正是因为他得出的结论太过简单,反而叫他有些不敢相信,迟迟不敢下定论。 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二郎神在火焰山布下大阵,还是请他们三大妖王来破的大阵,竟然只是一座困阵? 即便这困阵是玉虚真传,似乎依旧叫鹏魔王难以接受。 正当想要再探探这大阵的底细的时候,却忽见二郎神与唐三藏身形自半空显现,这无疑是他们察觉到了自己入阵,来对付...嗯? 随即鹏魔王就是一愣...他们怎么直接出阵去了? 竟然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是阵外出现了什么变故么? 还不等鹏魔王反应过来,却见二郎神与唐三藏便又返回大阵之中,依旧是没看自己一眼,向大阵深处而去。 适才正是六耳说起九头虫,引得二郎真君与法海出阵... 但鹏魔王不知道啊,他还说是二郎神与唐三藏根本看不起自己,故而心生怒气,大叫一声:“不要走!” 随后,跟在二人身后,一头闯入大阵深处。 他还不忘给妖兵传令,“小的们,此阵只是一处困阵,随我入内冲杀!” “嗷嗷嗷——!” 小妖们顿时气血翻涌,他们也看不见方向,只听了鹏魔王一句话,就开始没头没脑的往“阵中央”冲杀,因看不见前路,再加上小妖们的速度有快有慢,自己便先乱成了一团。 好不容易等各自妖王收敛了自家兵将,清点人数之后,却发现已经因此折损几百小妖...可谓是出师不利。 鹏魔王不在,一个在群妖之中颇有威望的老资格开口道:“一洞一洞依次出发!” 八百里火焰山。 被整座大阵覆盖,说实话,这六万妖兵散入其中,当真不算什么。 一开始群妖还能把这方向往阵中央行进,可不知从第几队开始,便逐渐有了偏移,再加上阵中石林遍布,根本没有一条直行之路,叫这些初入大阵的妖魔如何辨别方向? 唰唰唰唰—— 一处谷地之中,大约千余妖兵在他们妖王的带领下闯入其中,正说这谷地之中竟然雾气稀薄时,却见万箭齐发...早有两侧埋伏之天兵,发动了袭击。 梅山老六在山头上哈哈大笑:“他们中计了,一个不留!” 然后引着身后二百草头神与两千余天兵下场冲杀,这边的动机颇大,也就是梅山老六才刚刚将中了埋伏的一千多妖魔料理了,便又引来了不远处的两洞妖魔,共三千妖兵。 类似场景在阵中接连上演,不过多久,几乎所有的天兵与妖魔便都交上了手。 虽然妖兵是天兵的两倍,但此番二郎神调派的天兵皆是精锐,更何况还有他麾下的一千二百草头神与哪吒的八百先锋火枪兵...各自结成军阵,便是一座座冰冷杀气,无情的收割着妖魔们的性命。 】 血腥味,在整个火焰山飘荡。 落地的杨戬,看到三藏法师丝毫没有异样,下意识问了一句:“大师对眼前杀戮如何看?”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却是看向了紧随他们而来的鹏魔王,回应了一句:“杀戮非吾所愿,若避无所避时,自当心怀对生命之敬畏施展金刚手段...而此间之杀戮贫僧见之而不救,因而种种罪孽自是贫僧担之。” 三藏法师之所以能够得到杨戬的尊重,并非是因为对方的法力强横,而是在杨戬看来...这位三藏法师并非是他所知晓的那些嘴上一套,背后一套的佛门中人。 话出口而落地,毫无虚伪之念,且敢作敢当。 明明是个心怀慈悲的圣僧,却甘愿做个背负人间罪孽的俗世凡僧。 杨戬不知道这在佛法之中究竟算得什么境界,但他的眼睛又不瞎,纵观灵山诸佛菩萨...不如三藏法师者多矣。 “呵,装模作样。” 随后而来的鹏魔王正巧听到了三藏法师之言,露出一副桀骜不逊的神情,将方天画戟一指杨戬,道:“将我五弟放出来,便饶你不死。” 后面这话他只对着杨戬一个人说,因为唐三藏是害了红孩儿的元凶,必死无疑,毫无化解之机。 杨戬稍稍移了移自己的身形,将身后被他的披风遮住的通风大圣露出来,神情比鹏魔王还要倨傲,只见手中的折扇一转,便化作了一柄三尖两刃枪,架在通风大圣的脖颈之上,冷声道:“有能耐你便亲自将他救出来,否则...吾便将尔压在他的身边,叫你同他作伴。” 第二百八十八章 法海力敌牛魔王,悟空欲擒九头虫 鹏魔王在一众妖王之中已经算的上理智了,但也是相对来说。 就凭他听牛魔王一声吼,便带着六万妖兵冲入阵中,虽然是无可奈何之下的必行之举,但入阵之后他的作为,确实也欠缺了几分冷静。 尤其是将麾下妖兵丢之一旁,自己独身来追杨戬与唐三藏,更是大忌。 见杨戬有意出手,法海便也稍稍让了让。 虽然说他两人一同出手,这鹏魔王绝无胜算,但...有些时候,人总是会有些感性之举。 比如,此刻正要成全二郎真君一场好斗。 其实还有另外一重原因,便是他以法眼观瞧阵外情形时,已经看到了哪吒将狮驼王降服,而那牛魔王正显出了本相,急奔大阵而来。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道:“牛魔王将入阵矣,贫僧且去迎他一迎。” 说完便走,将鹏魔王留于二郎神。 法海脚步颇急,倒也不是别的缘由,就是以防这发疯的蛮牛,不分敌我的在大阵之中横冲直撞,叫众天兵多出无谓伤亡。 二郎神瞧着法海背影,无奈笑了笑,复向鹏魔王邀战。 鹏魔王自然不会怯战,当即手持方天画戟向着二郎神振翅而来,两位三界顶尖的高手遂而在大阵之中交手,因有着阵法隔绝,却将这山塌地陷的动静掩盖,在外界看来...大阵之中依旧一片混沌。 而此时,牛魔王正冲入了大阵之中。 彭! 刚入才入阵,还不等他反应时,便觉脑上见风,他下意识偏了偏了头,却把牛角往上一扬,当——! 好一声震响,就在牛魔王的耳边的发散,险些把个老牛震得七荤八素,头昏脑涨。 也是他以法力护着头颅,不然此番巨力,怕是要把他的脑袋砸烂...究竟是何人在阵中埋伏? 因身后还追着个六耳猕猴,牛魔王万不敢大意,当即收敛了本相化为人形,却见正前方一个披着大红袈裟的和尚,一副无神无相之态,只举着一柄九环锡杖复击而来—— 可恶! 虽然二人是第一次相见,但无疑双方都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叮当! 牛魔王一混铁棍将唐三藏的九环锡杖架住,怒斥一声:“妖僧!找死!” “阿弥陀佛,牛魔王,你吃人无数,为祸三界,罪恶深重,今日正该贫僧将你超度。”法海手上用力,似乎想要以力量将牛魔王压倒,不过他二人都还有余力说话,可见皆隐着几分力道。 “哼,那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牛魔王回应了一句,似乎是觉着自己被唐三藏带偏了,连忙又道:“还我孩儿命来!” 后面跟进来的六耳猕猴正听到了这一句,心说:“你儿子连魂魄都没了,便是去了阴曹地府找阎王爷都没有用...不过你要是真想你儿子,我师父倒是能送你们父子团聚。” 见牛魔王有师父挡着...六耳猕猴便远远向着师父行了一礼,道:“弟子去对付那些散落在阵中的妖王。” 然后便飞身而走,不多时便传来阵阵惨叫之声。 不必多提,牛魔王也知道这入耳的悲鸣是他积雷山的妖众。 “啊——!” 彭! 牛魔王突发巨力,将唐三藏顶开少许。 呼哧——呼哧—— 而后见他喷出两股鼻息,上半身尤其是双臂,顿时暴涨几倍之巨。 “便是金蝉子转世,怎会有这般大的力道?几乎不在我之下?”牛魔王心中难惊骇,就算是之前的孙悟空与六耳猕猴也不敢在力道上跟自己争锋。 别看此前六耳猕猴化成了万丈巨猿,但对于力道的涨幅其实十分有限。 但此刻的唐三藏绝不寻常,竟能以人身血肉之躯,跟自己的天赋妖力抗衡。 通! 通! 通! 正此时,牛魔王似乎听到了几声擂鼓之声,还在疑惑间,却忽然发现这声音竟然是从那唐三藏的身上传来的。 这是...心跳声? 通! 每一次巨响。 牛魔王便能看到唐三藏一身的气血暴涨,明明只是一个六尺人族,此刻血气加身,竟有几分夺天之势?! 牛魔王也是老牌的妖王,很快他就认出来这是什么法门...这是上古人族的气血修炼之法! 而且是传承自轩辕黄帝的人王秘术! 当日唐三藏硬釭天雷将纣王送入轮回之后,人族的两位人王将轩辕剑与禹皇开山斧投入人间,不仅护着唐三藏,还惊退了天劫。 而后轩辕黄帝显灵,告知唐三藏轩辕剑与禹皇开山斧各有秘法,其一便是轩辕剑中的人族气血凝练之法,其二,据说是一道禹王开山真意。 也正是当时景象过于惊骇,才叫当时本就想要兴兵围剿唐三藏的牛魔王,暂时偃旗息鼓,一直拖到今日。 却不料想,这唐三藏竟然已经将人族气血凝练之法修行到了这般境界。 如今牛魔王已经领教过了这唐三藏的气血之力...他心下更多了几分谨慎,毕竟这唐三藏还藏着那禹王开山势始终未曾施展过。 上古人族战天斗地,远非如今的人族可比,尤其是历代人王,便是天宫天帝与酆都大帝,也是同位相交。 那时的牛魔王已经出生,是亲眼见过禹王提着开山斧与斩妖剑,驱使天下妖族为其挖掘沟渠的景象的。 直到三皇五帝全部入封火云洞之后,人族气运逐步平缓,再往后的人王,才渐渐不复前辈风采...直到周武王自红沙阵中受劫,彻底坏了人王气运之后,人族再无人王。 但现在显然不是感慨回忆往昔的时候,因为那唐三藏又冲上来了。 大阵中的景象,其实还是非常明了的。 虽然妖兵比天兵多出了一倍,但他们的素质比起天兵来,毕竟差距过大。 再加上天兵占据了地利,不受大阵烟雾影响,早持了先机在手,又有梅山兄弟、三藏法师的四位弟子与哪吒法力高强,寻常的妖王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换源app】 来两三个才能勉强抗衡...可此前的妖兵早就在各自首领妖王的带领之下分散各处,哪有那么容易汇聚起来? 便是听到了动静匆忙赶来,也往往是来迟一步,或有少数及时赶来的能合兵一处,也不过是叫天兵多花费些功夫,场面几乎是一面倒的形势。 ...... 火焰山这边儿,只要按部就班的按照此前部署,将各自的任务完成,基本上就已经奠定了胜局。 唯一的变数便是前往积雷山的九头虫。 这九头虫乃是三界少见的异兽,此血脉只剩下它一只,当年勾搭了小白龙未婚妻万圣龙女的便是此獠,甚至在大婚之夜还要相会,却叫小白龙抓了个正着。 而后小白龙一把火怒烧了洞房,连玉帝赐下的贺礼宝珠也未能幸免...最后落得个被贬鹰愁涧的下场。 后得菩萨求情指点,这才得了取经人坐骑的差事,只是没想到...师父非要自己走去灵山,小白龙便从脚力变成了如今的探路先锋。 小白龙因此落难且不说,只是大圣是真的没想到,这九头虫竟然堂而皇之的入赘碧波潭...而西海对此,竟然并没有什么表示。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别的隐秘不成? 为了应对这个变数,大圣特意往积雷山跑这一趟,也是为了与自己的二哥相会。 且说大圣到了积雷山,早见积雷山一片尸山血海,正上空还有一条蛟龙与一只长着九个脑袋的异鸟相斗。 便是大圣没有火眼金睛,瞧见这等场面自然认得这两位是谁,蛟龙自然是就是他结拜二哥,覆海大圣蛟魔王;那九个脑袋的异鸟,无疑就是九头虫。 此前只听九头虫的名号,大圣还以为此妖是个长蛇之流,却未曾想竟是个这般模样。 一眼望去,便是个十分凶恶的形象,毛羽铺锦,团身结絮。方圆有丈二规模,长短似鼋鼍样致。两只脚尖利如钩,九个头攒环一处... 反而显得二哥这一条蛟龙一时有些寻常。 大圣顺眼看向了摩云洞,却见洞外早有一位白狐尸骸没了声息,其上漂浮着一道真灵,在洞府周围飘荡,久久不散。 确实是个美貌的艳妖,怪不得能勾了牛魔王的魂儿。 大圣再看天空,见二哥不落下风,便也不着急动手,正好趁机观察一下这九头虫的路数。 此前听小白龙谈起过,说这九头虫法力高强,武艺不凡,他根本不是对手。 可如今大圣一瞧...嗯,也瞧不出什么来。 毕竟是本相搏斗,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老七。”蛟魔王早也瞧见了大圣,他看这猴儿竟在一旁看戏,便在半空叫了一声:“速速助我擒下此妖!” 九头虫见状大惊,扭头便走,毫不恋战,可见九头虫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开玩笑,只是一个蛟魔王便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若是再加上一个孙悟空,他怎么可能应付得了? 还有... 为什么蛟魔王会在此处围剿积雷山群妖? 为什么孙悟空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来到积雷山? 这些九头虫一概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的岳父大人,得知蛟魔王接受天庭招安之后,便派遣自己来积雷山,想要请牛魔王来乱石山碧波潭龙宫赴宴,似乎是想要为牛魔王开解一二,缓解心绪。 可万万没想到...等他来到积雷山的时候,正看见传言中被玉帝驳回领兵下界的蛟魔王,竟然领着两万精锐水军正在屠杀积雷山群妖。 而看着眼前模样,可知牛魔王主力早就不在积雷山,否则老巢岂能叫蛟魔王这般屠戮? 九头虫看的真切,那牛魔王的外室玉面狐狸,正死于蛟魔王之手,可见这位魔王是铁了心投靠天庭,此番出手根本没打算留情。 九头虫本不想插手此事,但似他这等大妖现身,自然逃不过蛟魔王感应,还不等反身而走时,便见那蛟魔王不管不顾,甚至连招呼也不打,手持一柄三叉戟就向自己狠狠砸过来。 九头虫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他自然也是个有脾气的,你蛟魔王抄了牛魔王的老巢,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儿...怎么,老子就是看了一眼也不行? 一蛟一鸟,甚至连话都没说一句,便死斗在一处。 蛟魔王很清楚自己此行下凡的目的,一是为了缴一份儿投名状,二是趁机立功。 如今趁着牛魔王大军出征,剿灭了积雷山群妖,这投名状算是立住了,可若论功劳...也实在没有什么可夸耀之处。 正巧遇见这九头虫...岂非正合蛟魔王胃口? 只是没想到这九头虫不愧是上古异种,双方化作原形之后,他的神蛟之躯竟然都一时战不下他。 正巧见老七的筋斗云到此,便呼他帮忙。 不想这九头虫趁机就跑—— 可蛟魔王与大圣岂能叫他如此轻易就逃走? 一个是想要拿住一只大妖立功;另一个是想要拿住师弟的仇家,叫师弟出气。 两人在空中将个九头虫逼得是退无可退... “唳——!” 九头虫九口齐鸣,稍稍阻碍了大圣与蛟魔王片刻,趁着这个空挡,他正中间的鸟头开口道:“两位大圣,何必穷追不舍?” “本帅奉命清剿积雷山群妖,正要拿你。” “九头虫,你可还记得西海玉龙三太子?” 九头虫连连分辨:“元帅误会我了,我并非积雷山妖类,此行只是路过此处...况且我是乱石山碧波潭万圣龙王的女婿,属水神一脉,并非是妖。” 他向蛟魔王说完之后,又连忙看向大圣:“大圣有所不知,我跟万圣公主才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实乃是三太子横刀夺爱...当日公主大婚出嫁,我二人本是最后相见...却不料被三太子撞破,不听分说,便持剑打杀...吾不得已才还手自保,因而伤了三太子。” “可分辨完了?”大圣冷眼看他,对于这妖孽说的话,大圣是一个字不相信...从他言说只是路过此地的时候,往后的话,也就没必要的再听了。 “二哥,此獠乃是奉了万圣龙王之命,来请牛魔王赴宴的,不要被他的言语所骗。” “孙悟空,你休要血口喷人!”九头虫当即怒喝道:“你有什么证据,分明是公报私仇!” “老七,别跟废话,且将他拿下,为兄自有搜魂秘法,到时一切自见分晓!” 还是得蛟魔王,一开口就让九头虫寒毛乍起...这个“魔”字,叫得当真是贴切。 第二百八十九章 你若成佛,佛也入魔 “欺人太甚!” 九头虫怒斥一声,却并没有什么用。 他也是出身北海,自然知道这位蛟魔王的威名...只是这蛟魔王一向低调,除了西海龙太子敖摩昂来战他的时候,他才率兵应战,寻常时候基本就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并没有无度扩张势力。 以至于他对蛟魔王所知并不算多。 却不料如今只是头一遭打交道,便见识了对方的妖魔本性。 别说是九头虫,便是大圣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恣意张扬的二哥,就好似一朝脱樊笼,从此海阔天高,任其飞跃。 兄弟两个合力对付九头虫,如何是他能够应对的? 便是使出了十二分力气,也毫无脱身之法,眼看就就被二人所擒... 事到如今,若只是想着脱身,恐绝无活命之机。 九头虫绝对是个聪明人,并非常敏锐的分析出了自己此刻所陷之境是何等凶险,为今之计,除了拼死一战,或可闯出一线生机,恐怕再无二路。 吼——! 六只头向着蛟魔王的身躯撕咬而去。 剩下三只则是瞄着孙悟空的方向喷出三道黑色妖火。 彭彭彭! 大圣手中金箍棒挥舞,裹着法力将妖火砸落。 蛟魔王腾身挪转,将四只妖首先后躲开...但他身躯毕竟大了些,难免照应不全,因而被一只妖首得逞,咬在了前爪之上。 但蛟魔王也一口将九头虫的一只脑袋咬断,顿时空降血雨,充斥着恶臭腥味。 蛟魔王的突破了血脉限制的蛟龙之躯,坚韧程度甚至还要超过如今的龙族真龙,几乎可比上古金龙。 因此蛟魔王能一口咬断九头虫的一首,这九头虫虽然咬着他的前爪,或许也咬破了龙鳞,却不能再进一步,将蛟魔王的前爪一口撕下来。 彭! 又是一声震响,竟是大圣凭借小巧灵活的身躯,绕过九头虫另外几只脑袋的封锁,一棍子打在了九头虫咬着蛟魔王前爪的脑袋上。 半空中传来九头虫的痛叫之声。 因为大圣这一记黑手毫不留情,竟直接把他的脖子打断...无力的耷拉在身下。 可正因如此,也叫九头虫寻到了一丝逃命之机,趁机冲出蛟魔王与孙悟空的夹击,向乱石山方向逃遁。 “不好,叫他跑了!”大圣惊叫一声,起身就要去追。 却见蛟魔王伸手一拦,道:“且慢,他跑不了,先不急着追他。” 大圣还在疑惑之间,却听二哥蛟魔王掏出元帅令牌:“众将听令!” 片刻之后,半空之中便显现出了三万天河水军,他们此前埋伏在积雷山周围,一来是为了防止积雷山群妖逃遁,二来是为了拦截前往火焰山而后溃败的群妖。 可如今见大圣还能分身到此,他几乎能笃定火焰山之战,应该没有他插手的余地了。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下令道:“尔等分出一万精兵,继续围剿积雷山群妖,不能放过一个,剩下的依旧埋伏在积雷山周围。” “喏!” 而后蛟魔王向着自己嫡系人马传令集结,“碧波潭万圣老龙世受天恩,而今勾结牛魔王祸乱人间,本帅受真君神令下界清剿妖魔...众将听令。” “在!” “兵发乱石山!” “杀!杀!杀!” 蛟魔王一声令下,仙云升起,裹挟着两万精锐水兵,正向乱石山方向而去。 一旁的大圣则是暗暗惊呼,这一趟算是没白来,学到了干货。 蛟魔王看向身边的老七孙悟空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兄弟之间久别重逢的兴奋,仿佛相逢只在一笑间。 “老七。” “二哥。” “想不到当年七大圣,如今却分崩离析。”蛟魔王轻叹了一声,语气似有几分惆怅,“虽已经与牛魔王断情绝义,可我知你秉性,终究难对他真下杀手...如今你来此处助我也好,等你我踏平乱石山,想来火焰山之战,也基本平息。” 说起此事,大圣自然也是神情凝重,毕竟当年兄弟一众,如今却落得个这般结果,他心里怎能好受? 也是六耳猕猴知机,因此才趁着这个机会将大圣换下,叫他来此相助蛟魔王。 心中的邪火,总是要有个发泄之处。 正巧被九头虫撞上,也是他的运道。 “一座积雷山,一只九头虫,再加上整个碧波潭龙宫。”蛟魔王见老七心思渐沉,便故意说道:“这于我来说是降妖除魔的功劳,可你已是沙门众人,难道不该以慈悲心劝我少做杀孽?” 大圣想了想,开口道:“二哥既然说了,小弟便斗胆相求...若彼辈知错且束手就擒,还望二哥饶其性命,交由司法天神,明正其罪,以正天规。” “若对方负隅顽抗,绝不投降呢?” “此类妖魔与我佛无缘,不如早入轮回,去十八层地狱受苦赎罪。” 蛟魔王:学到了。 话说,这些都是三藏法师教你的么? 怪不得总听人说起,这位三藏法师是个妖僧,更有甚者,说他是佛门三千年不出一个的叛逆。 如今虽然还没见面,但只看老七转变,便知传言不虚。 若是悟净在积雷山,见了这等死伤定是要念一篇超度经文的。 但大圣不能行,虽然他早已将超度经文倒背如流...可若当真叫他一开口,别说是积雷山的妖魂了,怕是要把二哥连带着五万天河水军也一并送走... 其实以大圣之前设想,只留他一个人在阵中便可,只等积雷山群妖入阵,他就开始吟唱....但被师父以“有损功德”的借口否决。 起初李天王还有疑惑,他还是头一次听说念经颂佛会损伤功德的...但后来大圣应同样疑惑的哪吒所请,稍一开口,他便懂了。 小哪吒捂着耳朵在地上翻滚:“大圣快收了神通,你若成佛,佛也入魔。” 而包括二郎神在内的所有人,心中皆言:此妖猴,万万不能得罪。 ...... 话说蛟魔王与大圣追着九头虫兴兵征剿乱石山,而在火焰山大阵之中,也正如蛟魔王适才所预料,战局几乎已被锁定,若无什么变数,群妖败亡只是时间问题,全无取胜之道。 鹏魔王施展浑身解数,在杨戬手中占不到丝毫便宜,况且一旁还有一个托着玲珑宝塔的李天王,虽然这李天王一直没有出手的意思...可怎能不叫鹏魔王分心防备? “杨戬,你可敢跟我单打独斗!?”鹏魔王架住杨戬的兵刃,咬牙问了一句。 杨戬一脚踹出去,鹏魔王提腿一磕,将杨戬的腿拦住。 杨戬顺势前压,将鹏魔王身形压低了几分,冷声道:“难道现在不是?” 双方近身交互几个回合,依旧分不出胜负...其实他二人本就法力相当,真想要凭借各自神通本领分出胜负,并没有那么容易。 鹏魔王又是好一阵切齿。 但杨戬毕竟是个自傲的,还是不动声色的引着鹏魔王渐渐离开了此地,寻了一处满是妖族尸骸的石山...要叫这鹏魔王输得心服口服。 不过杨戬还是嘲讽了他一句:“叫你们进来破阵,你却专要来寻我,如今便在此地将你擒拿,便知是你自己闯入死路——我在山巅等你。” “休逞口舌,看本王杀你扬威!”大鹏追身直上,却见这山峰是一处断峰,杨戬所在之处看似是山巅,实则本是此山的山腰处。 正在鹏魔王思索之间,却见杨戬祭出一块儿火砖来,那火砖迎风变大,向着他兜头砸过来! 轰! 鹏魔王扭身急转堪堪躲过,还来不及大骂几句,便见那火砖之中蕴着浑厚法力,竟在半空化成一条冒着天火的赤龙,张牙舞爪,十分凶恶。 这是...火焰山的火灵? 鹏魔王之前与弥猴王远远见过火焰山火灵被激发时的景象,如今见了自然也认得。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火灵竟然还是能够被收服的。 而此地,便是之前的赤龙峰。 至于山峰为什么折断,自然是杨戬降服这火龙的时候,硬生生打断的。 此地火气毕竟浓郁,便是火焰山的火焰已经被尽数熄灭,可这火龙在此地显灵,也彰显了莫大威能。 虽说大鹏以龙为食,且若是叫鹏魔王单独遇见这火灵之龙,定也能将其降服...可如今这火龙乃是杨戬的法宝所化,再加上那杨戬早就随着火龙现身,攻取他周身要害—— 一声啼鸣之后,鹏魔王化作一只天鹏,遮天蔽日,他显出了原形。 杨戬见状,却扭身一转化作一只五彩雄凤,身形更要大过鹏魔王。 见其所化之凤凰,鸿前,麟后,蛇首,鱼尾,龙纹,龟身,燕颔,鸡喙,骈翼—— 羽生五彩,且首载德,顶揭义,背负仁,心抱忠,翼夹信,足履正。 正是鸟中皇者! 当年在鋋罗之地,杨戬曾斗一对儿凤凰,更是以金弹弓将对方打伤,因而得了少许凤凰精血。 更兼得杨戬曾经有缘见过真正凤凰,故而能以八九玄功推演出凤凰真身,如今正是施展了这般变化,以凤凰之身,要压服鹏魔王。 凤凰乃是天地祥瑞,除第天地之间第一只凤凰神通广大,法力非凡之外,三界中自也有寻常的凤凰在,否则天庭宴会时所用的龙肝凤髓,取之何处? 而凤凰之下还分了五支,被称为五凤,所谓:赤者凤;黄者鹓鶵;青者鸾;紫者鸑鷟,白者鸿鹄...此类,则多为三界诸位圣母娘娘的胯下坐骑,其中以青鸾为众。 而杨戬当年遇见的,便是两只修为颇高的凤凰,它们并非是仙人坐骑,而是因天庭捕杀凤凰食用而生怒,想要教训一下偶遇的杨戬...却险些被杨戬反杀。 而后逃至南岭火山群,杨戬一路追来,正是在此处见到了天地间的第一只凤凰。 八九玄功之变化,正要亲眼所见,才能变化其形,要知其真,才可得其神。而此也正是八九玄功的真正玄妙之处,万物相生相克,而八九玄功,变幻无常。 杨戬此番变化的凤凰自然没有它的真正威能,但对付眼前这个大鹏鸟,已经足够了。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此地景象,引动了哪吒的注意,可等他踩着风火轮急冲冲的赶过来,想要助二哥一臂之力的时候,却听到一阵地动山摇,随后便见眼前山峰塌陷,轰轰作响!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哪吒眼瞧着整个赤龙峰彻底坍塌,等灰尘散去之后。 正看到一只五彩斑斓的雄凤,踩在一只奄奄一息的大鹏鸟身上,另外还有一条火龙,将大鹏鸟紧紧束缚环绕... 啧。 来晚了一步。 哪吒瞧了瞧,便知道此地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处了。 正想要跟二哥客套几句的时候,且见大阵入口处,一只火凤啼鸣,又见一尊无相大佛虚影显现,手臂指天上扬,后化作斧凿之势,挥手而下。 轰轰轰轰! 除却火焰山,便是杨戬此前布下的大阵,也在止不住的颤抖。 “二哥,我去去就来!” 哪吒踩着风火轮,赶着去看热闹。 刚才那一手,分明是三藏法师的手笔,而能叫他施展出这般的神通的,除了牛魔王之外再无二人,若是去晚了,恐怕什么也看不上了。 别人不知道,但哪吒自问自己绝对接不住三藏法师刚才这一下子。 若是他猜得没错,刚才那一下,应当就是大禹陛下传下的禹王开山势了。 正是杨戬与大鹏鸟决战之时。 法海也不愿跟牛魔王再做拖延,况且他本身也不是个拖沓之人,出手便几乎不留余力,可这牛魔王果真名不虚传。 初略交手之后,法海便清楚的感知到,以自己此刻的法力、佛法修为以及凝练出来的气血之力,皆难以做到速战速决。 可牛魔王癫狂之态尽显,法海绝不能放他深入大阵,因而便全力运转气血之力,正是要施展那一式自己从来未曾施展过的禹王开山势。 大禹开山之真意,并非那么简单便能领悟的。 而据传闻,大禹开山之法,乃是感悟盘古开天而得...只是他用来开山,便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论修行难度,此法似乎还要在镇元大仙传授给自己的“袖里乾坤”之上。 若说在“袖里乾坤”的修行上不过初窥门径,那么说在“禹王开山势”的修行上,只能算是初学乍练得了几许皮毛。 但此刻法海血气翻涌之下,这一式却信手而来。 第二百九十章 禹王开山势 在施展这一式神通之前,法海还特意将火砖隐于身前,为的就是以防这老牛偷袭。 事实证明,法海所虑并非没有道理。 他蓄力时的景象也着实过于夸张,那牛魔王也绝非浪得虚名,在三界闯荡至今,自然也是身经百战之辈。 他刚见这妖僧唐三藏立于原地蓄力,便猜测对方要施展一项强大的绝技神通,因而早就心怀警惕。 而后见得唐三藏气势上扬,牛魔王便抄起混铁棍飞身上前,直取唐三藏头颅,根本不打算给对方的施展神通的机会。 】 也正是此时,却见唐三藏胸前火光炸裂,一只火凤似有高翔九天之意—— 但因为正对面有牛魔王冲杀过来,火凤当即幻化百丈身躯,狠狠与牛魔王撞击一处。 彭! 一声巨响之后,紧接着便是一声悲鸣,牛魔王这一击几乎用了十成的力道,他一来是为了阻止唐三藏施法,二来也是见到杀子仇人怒不可遏,想要趁机一棒子将唐三藏砸死了账。 也就是被法海收服的火凤并不似其余几个火灵一样是被打散了之后,重新凝聚。 因而才能生生受了牛魔王这一棍,饶是如此,火凤也是肉眼可见的虚弱,原本炽烈的火羽,也见了几分暗澹,显然牛魔王这一棍,着实不好受。 而击退了火凤的牛魔王,根本没有停歇的之意,看似用尽的力道,却不知他施了什么秘法,再凝后劲,前后两股力道竟能汇合一处... 只是稍稍感应其威势,法海心说:这一棍子下去,恐怕二郎真君这座大阵还真不一定能抗住。 趁着这片刻的拖延,法海早已蓄力完成,此刻又见牛魔王威势无可匹敌,便又以佛法显化无相天尊,同时催动气血之力,两者相合之下,无相天尊化作怒目明王,挥臂而势若开山巨斧——斜噼而下! 轰! 两股似乎能够破天灭地的力量撞击一处,四面八方皆显震荡,两人交互正中央,脚下土地化作齑粉,随风而散。 周遭灵气被两股力量挤压一处,早不堪重,四处都是灵爆之声。 也就是此刻这大阵入口处没有妖兵与天将,否则便是他二人战斗时激荡出来的余波,也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便是急冲冲的赶过来的哪吒,因没有防备,也险些被半空中的灵爆吹下风火轮。 等他稳住身形到了现场之后,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来之前已经预见到了此地之惨烈,可真正瞧见了,还是叫他难掩惊讶之色。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已经被毁坏了小一半儿的大阵,毕竟是三藏法师与牛魔王的全力一击,而牛魔王又是以大力着称三界,再加上三藏法师的力量也非同小可,如今施展的又是禹王开山势... 两相交互之下,释放出来的法力将大阵的一部分阵基摧毁,倒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 若当真论起来,其实这也是以力破阵的另类展现。 透过被毁坏的大阵入口,哪吒还能看到被自己混天绫绑着的狮驼王。 等哪吒回眼细细观瞧的时候,却见那牛魔王竟然一副可怖惨状,他的身子似是被自左肩斜右向下拦腰而断,分成两节瘫软在地。 鲜血淌流不止。 也就是他法力高强,又有七十二变在身,竟依旧未曾坏了性命。 而他的混铁棍,也一样断成了两截,一段在他的右手中,另一段儿滚落在地上。 哪吒再去看三藏法师,却见三藏法师将右手背在身后,只把左手单掌持于胸前,尽显圣僧风范,此战是他胜了。 可惜自己只看了结果,未能瞧见过程。 怪事! 哪吒忽觉着有什么不对劲儿,可他等六耳猕猴也到场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既然牛魔王身负七十二变,只是被斩断了身躯又有什么要紧? 当年那袁洪,连脑袋被斩断都能复生,最后还是姜子牙师叔以陆压道长留下的斩仙飞刀,才将其杀死。 如今这牛魔王只是被斩断了身躯,按说只要施展神通,便能恢复原样...可他怎么就此生生受着? “咳咳——” 牛魔王将手中断了的混铁棍扔去一旁,然后嘘咳两声,却从口中吐出大量鲜血。 而此时,杨戬与李天王也到了此地,见了牛魔王这等惨状,心中也不禁多了几许凄然...还得是杨戬,他也生出与哪吒同样的疑惑,故而以天眼观瞧其中之秘,得出一个让他也一时难以平复的结论。 “这一式禹王开山势,不仅斩断了牛魔王的真身,更是将他的元神斩裂...” 元神都被一同斩成了两段,任凭八九玄功如何玄妙,自然也无法将他的身躯复原。 而且这禹王开山势及其凌厉,以杨戬的眼力,能够轻而易举的看出,牛魔王被斩断的元神,短时间内也绝无复原的可能。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眼前这样的结果是他之前也万万没有想到的,他或许预料到了自己能够以此击败牛魔王,可当真不清楚这只是初学乍练之下的禹王开山势,竟然会有如此威能。 众人皆是有见识的,如果说此前他们施展的具是神通道法,而三藏法师这一式禹王开山势,恐怕已经是望着大道了。 这也不怪,毕竟这禹王开山势正是传承于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景象。 牛魔王神情一片惨然,此刻也强运法力,止住了鲜血,看向正对面的三藏法师,神情之中依旧不服,“想不到我牛魔王纵横三界多年,如今竟死在你的手中。” 一旁的哪吒嘲讽道:“若非你们父子先后寻三藏法师的麻烦,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呵。”牛魔王冷笑了一声,“以唐三藏之作为,不用我寻他的晦气,他迟早也会找上门来。” 杨戬一旁道:“或许...你等不到三藏法师来超度,尔便先要去天牢走一遭了。” “哈哈哈哈!”牛魔王笑声凄凉,忽又戛然而止,问向杨戬与唐三藏:“若我此前答应佛门之请,加入佛门...你二人又如何?” 法海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之后,轻声道:“或许他们知道贫僧将入灵山...会先贫僧之前,将你超度也未可知。” 杨戬更是说道:“吾乃三界司法天神,天规之下纵然佛门也绝非清净之地...况且如今灵山设立戒律堂,法戒禅师为首座大尊者,另有韦陀菩萨、莲台弘法菩萨与惠岸行者持佛祖法旨,自上而下自查自清...牛魔王,你在人间作恶多端,食人无数...如今得这般下场,正是你之报应。” “你也是一方妖王,在三界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法海掏出之前受损,如今已经重新蕴养完毕的紫金钵盂,而后施展法力其内燃起熊熊烈焰,飘至牛魔王身前,“自入钵中吧。” 报仇无望,自己真身与元神皆损,又被杨戬、唐三藏、哪吒与六耳猕猴四人围着观瞧自己如今这幅凄惨之相,牛魔王一时心神激荡。 他不愿受辱,正要运功干脆自我了断的时候... “收!” 法海眼疾手快,快他一步将他的两截身躯与两段儿元神,皆收入了金钵之中,“想要自尽?问过被你吞食的无辜凡人了么?” 若只是个寻常妖魔,自尽也就自尽了,法海自也愿成全于对方。 但牛魔王毕竟不同,却不能这般轻易便遂了他的心愿,少说也得在大日佛焰之中走一遭。 法海行事,并非三界所熟知的佛门中人一般。 此事,不论是杨戬还是哪吒都是清楚的,毕竟他们以往也都亲眼见识过这位圣僧的作为。 但以杨戬私下里的话来说,三藏法师虽然不像是灵山佛门的僧人,但他却希望三界众僧皆如三藏法师一般。 如今这位高僧,只是将牛魔王装入紫金钵盂之中似乎还不够,此刻正托着紫金钵盂,招呼杨戬等人一路去往了大阵中央。 因为阵口被破,哪吒怕有逃脱的妖众将狮驼王救走,便拖着狮驼王一同入阵。 本是昏迷的不醒的狮驼王,经了几下点拨,勐然睁眼,瞧见大阵竟露出了一个缺口,随即大声道:“阵破了,快放了我五弟!” 众人齐齐看向哪吒。 哪吒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想了想便掏出乾坤圈,照着狮驼王脑门给了他一下子。 虽说是哪吒未曾用全力,可这狮驼王的脑瓜子也当真坚硬,一圈下去只是又将砸晕了过去。 大阵中央。 山下压着一只弥猴王,而山脚下,这是被锁链锁着一只伤痕累累的鹏魔王。 这下他们兄弟,算是齐全了。 而入阵的六万妖兵,到此刻也几乎没剩下多少,天兵天将们正在梅山兄弟带领下扫荡收尾,六耳猕猴偶尔指点他们几句,告诉他们在什么地方还藏着几只漏网之鱼。 ...... 火焰山之战,落入尾声。 而此刻蛟魔王与大圣兄弟两个,也已经领着两万精兵将乱石山围困。 碧波潭万圣龙宫内。 万圣老龙神情还算镇定,可龙婆与一众龙子龙孙早就惊慌不已...适才九头虫已经言明了,便是蛟魔王与那孙悟空,任来一个他也全然不惧,可如今他二人齐至,还有两万精兵,还都是北海水妖受了招安之后摇身一变的天河水军。 而他这个乱石山碧波潭...虽只是一个清水深潭,但因此地乃是灵气钟会之处,确实也有几分不凡。 否则,便是小白龙乃西海庶出,也不是他家能够联姻高攀的。 也正是潭中有些神妙,因而才引得牛魔王与他相交,九头虫甘愿入赘。 只是如今,怕是要全家遭难了。 毕竟这蛟魔王当年正受龙族欺压而离开族群,而后学成归来,先就在大陆江河湖海四处上门挑战,便是四渎龙王都败在他的手中。 当年这万圣老龙就怕蛟魔王来寻他的晦气,可后来得知人家只寻大江大河以及大湖的龙王为战...根本没往他这边儿来。 这才叫他放心不少。 却未曾想,今日却被引上门来。 “太岳。”九头虫向着龙王拱手道:“太岳毕竟是受天庭正封的水神,他蛟魔王不过是妖魔受了招安...” 九头虫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龙王连连摆手,道:“我虽号称龙王,可不过正印七品,仅比山神高出一阶...他蛟魔王上天便受封天河水军大元帅,统领十万水军,少说也是三品司职...若相见时,我需大礼齐全,拜见上官。” 万圣龙王的话说的清楚,若非必要...他是真不想出去拜见这位蛟魔王。 可如今也由不得他了。 谁让自己跟牛魔王交好,又偏偏在这个时候把九头虫派去积雷山,以至于落人口实不说,还叫人家顺藤摸瓜,一路追到了老巢来。 万圣龙王还在府中纠结,蛟魔王已经派遣三千先锋开路,而他则是随后率领大军与大圣一同入潭中。 岸上见着是一处水潭,可入内之后才知别有洞天。 原是这山石包裹之下,只把此处水露出了潭口大小,若是那不知情的,自是以为这山潭狭小。 如今大神与蛟魔王下至潭中,才真正瞧见了其内玄妙。 此潭宛若一只大葫芦,越是往下,水势便越是宽广,蛟魔王见这般形状,对大圣说道:“此潭乃活水,下通暗流...且流势成隐龙之象,此地绝非寻常之所。” 大圣闻言也细细观瞧一阵,也瞧了些不同寻常,顺着二哥的话说道:“却不知这万圣龙王是受了天庭自旨意,还是四海龙王的封,却叫他镇守此处。” “既是龙属,应是龙王所辖...不妙。”蛟魔王忽面色一变:“此潭若是活水,连通之处必在水晶宫镇压之下,休叫那九头虫跑了!” 蛟魔王是水中霸主,因大圣在水中受限,故而先走一步,欲直破龙宫。 便是那井龙王都有一座水晶宫,这万圣老龙守着这般宝地,自然也不会亏待了自己。 况且他在西牛贺洲广交“豪杰”,若没有个奢遮的家私,也引不来牛魔王这等妖王与他相交。 “只是一水潭龙王,可这龙宫竟比我潜蛟水府还要阔绰。” 蛟魔王看着早就被自己麾下精兵制服的虾兵蟹将,示意左右:“叫门。” 第二百九十一章 老龙鸣冤,暗流入西海 随后而来的大圣也定睛观瞧眼前的龙宫,虽比不上四海龙王的水晶宫奢华,但绝对算的上耀眼夺目。 玲珑琼楼立于水中,朱宫贝阙,与世不殊。 因二哥叫门,此刻宫门缓迎,又见以其内黄金为屋瓦,白玉作门枢,珊瑚引路...一条颇显富态的老龙,自门外缓缓而出。 向着蛟魔王与大圣躬身行大礼,口称:“下界水府小龙,见过元帅,大圣。” 失算了。 蛟魔王见这老龙这般模样,已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他毕竟久在妖魔界,并不跟这些有正经司职的人物来往...况且以他蛟魔王的名声,陆地之上不敢轻易涉足,海中水神哪个又敢与他相交? 而妖魔之辈,虽说阴险狡诈者众多,但比之这些经年老神...脑筋动用的方向显然不太一致。 就好比九头虫,他已经算是妖魔之中的多谋之辈,可此番不也将祸事引至了碧波潭? 如今见了蛟魔王引兵而来,这九头虫照样慌乱,还是这万圣老龙颇见稳重,叫他九头虫先走一步,他出面应付。 其实这万圣老龙这幅模样也是强撑出来的,也就是这蛟魔王如今顶着一个水军元帅的名头,才叫他有如此底气...若是以往还未受招安的蛟魔王打上门来,你看跑的第一个是不是他就完事了。 受了天庭招安,得了正印神职,行事自然皆有一套规矩,便不能如以往为妖时那般无忌。 万圣老龙也是打定了这一点,只要对方没有自己通妖的实证据,便不能轻易对自己出手。 反倒是那一向大胆的孙悟空,才是隐患。 也正是因此,万圣老龙出府之后的拜见的第一个人是蛟魔王,故意将大圣排在后面,就是想要暗示对方...做主的应该是蛟魔王。 况且他见面便表明了身份,言所他水神身份,便是要对方忌惮自己的神职。 但... “万圣老龙,把九头虫交出来,俺老孙饶你不死。”大圣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而蛟魔王也稍将身子往后退了退,他见到这万圣老龙的一瞬间,便知道对方是什么打算,可他岂能让对方如愿? 自己投了天庭,自然要受规矩不假...但老七他不一样,甚至于他隐隐能够感觉到,自己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的加入天庭,且被玉帝委以重任,多多少少跟老七脱不了关系。 】 便说当日太白金星寻了自己,是他们二人借由老七相互拉近关系。 可随后跟着太白金星上得天庭之后,玉帝对自己下界为妖过往丝毫不感兴趣,甚至连问都不问...开口便是试探自己与老七的关系... 当时蛟魔王因为心绪比较激动,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来,可后来他才渐渐发觉不太对劲...而且太白金星来下界招安自己的时机,也太过巧合了。 难道是玉帝专门为了老七,才派了太白金星下界来寻自己? 可这其中的缘由又是什么呢? 按说以老七大闹天宫惹出来的乱子,便是以天规将其正法都不为过...可当年却是佛祖出手将他压在五行山下,如今又叫他跟着唐三藏入沙门,西天取经。 这里头的弯弯绕太多了,而蛟魔王只不过是知道一些边角料的消息,实在是难以推断出全貌。 却也叫他愈发笃定一件事,那便是老七在玉帝那边儿的分量,恐怕着实不轻。 此刻蛟魔王不方便出头,自然将大圣让出来,对付万圣老龙这等人物,还得是大圣最拿手。 毕竟大圣到了四海龙宫,四海龙王的龙椅都是他来坐,龙王反而在一旁赔笑。 大圣与四海龙王虽然起初有些矛盾,但往后混得厮熟了,倒也相交莫逆,称兄道弟。 如今对付一个万圣老龙,还不是手到擒来? 眼见得万圣老龙正要以话术将蛟魔王与大圣挤兑住时,大圣早快步上前,提着棍子便冲入了水府之中。 这等强闯他人府邸的行径,自大圣拜入师父门下久得教导之后,已经很少做了...但此时重操旧业,倒也没有片刻生涩,依旧十分熟练。 甚至万圣老龙还没有反应过来,便以金箍棒挟持着万圣老龙入了水府。 大圣虽然愈发懂礼数,但不代表他就失了往日野性,更何况他们此行是来剿匪的...可不是来上门做客的。 师父寻到妖魔的府邸的之后会敲门...而大圣还是更喜欢一棍子将妖精的洞门砸碎。 大圣出手,自然没有万圣老龙开口的机会,等万圣老龙回神之后,已经入了琼楼。 后面的蛟魔王一挥手,道:“搜!” 龙宫之中有三五条蛟精以及一众龙子龙孙,领着许些护府的虾兵蟹将各持兵器上前,似乎还想要做些抵抗。 却见蛟魔王忽一声龙吼,只把本相蛟首显了片刻,便叫他们顿时失魂惊魄,尤其是那些个蛟精,见了眼前这位玉帝亲封的三界第一蛟龙,更是双股颤颤,冷汗直流。 哗啦啦—— 兵器落了一地,也不知究竟是谁带头,竟当即跪在地上连声讨饶...紧接着,讨饶声便在万圣龙宫之中此起彼伏... 所以说,凡事就怕有带头的,若是刚才领头的并非似乎跪在地上讨饶,而是大呵一声手持兵刃向他们扑杀过来,或许这事情倒还能简单许多。 大圣入门之后,便运转法眼,瞧得真切。 宫中的水族虽有业障在身,但这都是红尘纠缠,几乎无人可免...让他在意的是,这些水族也并非是如牛魔王麾下,积雷山群妖那般的食人妖魔。 若是以往,大圣恐不会在意他们是否跪地告饶,但如今他毕竟是个修佛之人,胸中总有些慈悲...而师父也教导过自己“得饶人处且饶人”,究竟在什么时候才适用。 见麾下强将与一众儿孙全都跪在地上讨饶,原本还有几分镇定的万圣龙王,此刻也终于绷不住了,连声道:“大圣容禀!老龙有苦衷也!” “二哥...俺老孙在此听他的苦衷,劳烦二哥去追那九头虫...这九头虫如今断了二首,又是在水中,二哥出马必定手到擒来。” 蛟魔王自然知道老七水下本事欠佳,他也不用向这万圣老龙询问,稍稍感应了一番,便径直去了府后,法力稍稍引动,便显现出来一条秘水暗流。 蛟魔王也是艺高人胆大,只是带了几个心腹手下,便潜入暗流之中。 “大圣,老龙冤枉啊!” 见蛟魔王走了,万圣老龙连忙又向大圣鸣冤,他刚才瞧的真切,正是因为他麾下水族投降求饶得快,才消退了大圣那并不是太明显的杀意。 他想到这位齐天大圣孙悟空,如今跟着一位大唐高僧唐三藏修行...虽说三界中总是传言他们师徒杀人不眨眼,并非是正经僧人。 但这话也多是从妖魔口中讲出来的。 其实站在万圣老龙的角度来说,你们这些妖魔想要吃人家的肉,难道还不兴人家将你们超度? 难道只有乖乖叫你们吃了,才算是正经佛门众人? 不是还有另外一个传言么,说他们师徒只超度那些吃人的妖魔,寻常的小妖只要罪不至死,都是会有一条生路的。 而他万圣龙王乃是受印的水神,绝非妖魔。 便是跟牛魔王有些往来,也能狡...也能解释清楚。 至于九头虫之事,就更好说了。 “大圣容禀!” “便听听你如何胡言编撰。” “大圣且莫先入为主,因此冤枉了小龙...”万圣老龙将姿态摆得很低,他虽然推算出大圣八成不会要了自己的性命,但小心无大错,“大圣有所不知,那九头虫不知何时便诱骗了小女,而后他仗着法力高强,强行入我府中...说是入赘,其实这府中大小事务,皆是他说了算...小龙微末法力,怎敢有半分不从?” “如今正赖大圣与元帅到此,将此獠惊走,才还我水府清净。”这万圣老龙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说着还掏出一封空白的奏折,对大圣说道:“小龙这就此事禀明天庭,为大圣与元帅请功...” 大圣听了这万圣老龙之言,当即就笑个不停,上前一步,将这老龙摁住,道:“你女儿何在?” 老龙指了指下首相貌最是出众的龙女,道:“正在此处。” “你过来。”大圣对她招招手。 龙女怯生生看了大圣一眼,不知这毛猴子究竟要对她做什么,可如今也轮不到她摆架子,见大圣唤自己,只好一步三挪的往大圣这边走了几步,却也不敢过分靠近。 “倒也模样周正。”大圣问她:“我且问你,你跟那九头虫是从小的青梅,还是如你父亲一般言说,是他强掳了你?” 那龙女正要开口,却见大圣双目金光闪烁,话到嘴边儿转了口:“若说起来,也算的是青梅竹马。可大圣明鉴!当年我还年幼时正遇见驸...这妖魔,他欺我无知,因而将我引诱...那时我不知其真面目,自以为两情相悦...” 大圣看似听的认真,但心中已经笃定,这女龙言语之间并不真切,好一阵添油加醋。 大圣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何时才知他不是好人?” 龙女低下头,不敢跟大圣目光对视,道:“正是我出嫁那日。” 冬! 一声震响。 竟然是大圣的金箍棒竖在了龙女面前,“如实说来,否则管教你下了地府,自阎王爷处查你今生。” 其实他们这些水神并不属地府阴司所辖,但这关头谁敢搭腔? 龙女此刻也别无他法,只能是硬着头皮编下去...而万圣老龙与龙女也看出来,蛟魔王到此地,是来寻功劳的;而这位孙大圣,恐怕是为他的师弟小白龙来讨公道来了。 毕竟当年之事,无论如何是他们家不地道。 而后小白龙的遭遇,万圣老龙也是唏嘘感叹...他本以为能攀上西海龙族的高枝,却没料想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而小白龙出事之后,西海大太子敖摩昂曾经来过碧波潭,也正是九头虫在一旁护持,才退了西海水军...故而万圣老龙也干脆认下了九头虫这个女婿。 但他们碧波潭跟西海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出了这档子事儿,别说是跟攀西海龙族攀亲了,整个龙族怕都会因此孤立与他,而西牛贺洲妖族有几大山头,唯独牛魔王离他最近,这也是万圣龙王为什么在此地与牛魔王交好的原因。 至于说投入佛门... 万圣老龙起初并不是没有这个打算,毕竟龙众在佛门之中的地位并不算低,但却不知为何...灵山却说他碧波潭一脉与佛无缘,因而并不接纳他的投诚。 而这个疑惑,在听闻了被贬鹰愁涧的小白龙,得了观音菩萨指点,拜了大唐僧人唐三藏为师之后,他便豁然开朗。 是了...佛门是看中了小白龙以及小白龙背后的西海了。 也难怪佛门不收他们。 ...... 火焰山。 清剿妖众的收尾工作已经完成了,此刻八戒与悟净正在收揽妖众与阵亡天兵们的尸身,一会儿还要行超度法事。 梅山兄弟也领着天兵们也帮着他们一同收揽尸身,顺便打扫战场,统计伤亡。 而六耳始终听着碧波潭的动静儿,他自听到九头虫自水府暗流逃生之后,便急忙向师父以及二郎真君等人讲明情况。 二郎真君当即问道:“可知那暗流去向何处?”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这暗流瞒不过六耳的神通,他当说道:“西海。” 二郎真君又问了一句:“大圣那边可有察觉?” “大师兄留在水府,蛟魔王刚入暗流已经追过去了。” “敖烈!” 杨戬顿时飞身上天,向着小白龙的方向呼唤了一句。 小白龙此刻还在帮着二师兄等人收揽尸身,忽听姐夫叫自己,连忙飞身上天,问道:“姐夫,何事?” “此地距离西海不远矣,我欲探望岳丈...叫你同去。” ...... 西海海眼处。 正在此地借助海眼之力修炼的西海大太子敖摩昂忽然睁开了双目,他向着海眼深处的一条老龙虚影躬身一拜,道:“前辈,弟子有些恩怨,要去了结一二。” 那老龙也不说话,只是缓缓顿首。 敖摩昂见状,当即分水而出,向着一处汇入西海的隐秘暗流处急行而去。 孽障好胆,我还未去寻你,你便亲自来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怎么可能?! 四海各有一处海眼。 只是在三界最被人熟知的还是北海的那一处海眼,一来是因为北海的海眼最大,二来也是因为当年大名鼎鼎的申公豹被镇压的于此地。 而西海处的海眼则是四处海眼之中最小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西海大太子敖摩昂才能在此处借由海眼之力的修炼。 镇压此处海眼的也不是旁人,正是远古龙族的前辈,因见敖摩昂乃是四海龙族小辈之中天赋最高的,故而才允许他在此修炼,有时起了兴致,也会指点他一番。 这也是敖摩昂在如今的四海龙族之中战力独一档的原因之一。 当年三弟敖烈先受辱,后遭罚,险些因此丢了性命。 而造成这个结果的罪魁祸首无疑是那九头虫与万圣公主,虽然当年父王并不赞同他前去寻仇,但他还是领着自己的私兵前去碧波潭,要为小白龙讨个公道。 可当年他还未曾下水,便在天空被那九头虫拦截...龙族虽然在天空与陆地之上,并不会被削弱,但那九头虫毕竟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异鸟,在空中时候与他相斗的时候,敖摩昂还真就一时奈何不得他。 后被龙王之令召唤,这才无奈收兵回营。 等回了龙宫之后,才从父王处得知了一些本不该自己知道的事情,而后果然听闻小白龙拜入了一位大唐高僧的门下,他才暂时按下了前去报复的心思。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九头虫竟然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何况如今是在海中,断要取了那九头虫的性命。 北海水族看到全速奔袭的大太子,纷纷交互:“也不知又是哪路妖魔惹恼了摩昂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出马,管他是哪路妖魔,还不是手到擒来?” “话也不能这样说...那北海的蛟魔王,太子殿下不也去征剿了数次,可始终没能将之拿下。” “你这话说得也有失偏颇。”当即便有人反驳道:“蛟魔王虽然占了一个魔字,此前又被认为是妖王,可认真论起来,他也是龙族血脉...如何算的是妖魔?况且如今他受了天庭招安受封天神...往后自然不能以妖魔视之。” 几个水族借此又是一番争论。 ....... 杨戬与小白龙等人走云路赶至西海,因为西海广阔,故而还有孝天犬与六耳猕猴随行,生怕不能准确寻到那九头虫的踪迹。 半路上,六耳忽然说道:“西海大太子敖摩昂也去围堵那九头虫了...蛟魔王快人一步,竟然先一步在暗流之中便将那九头虫截住,九头虫只是匆忙应付,他应该只想要尽快脱身,自西海出水,从此遁走。” “蛟魔王又斩断了九头虫一只头颅!”六耳虽然只是用耳朵听,但他听到的几乎跟亲眼看到的并没有什么差别... 到此时,小白龙才反应过来:“王兄?九头虫?咱们去西海是为了九头虫?” 他此前还奇怪,说姐夫要去拜会父王,为什么会叫上六耳师弟一起。 蛟魔王与摩昂太子一般,在陆地与天空之上虽然不会有什么限制,但大海却会对他们有非常大的加持,正因如此,他们在水中才能展现出自己最强大的实力。 也正是这个缘故,此前在天空之中与九头虫不相上下的蛟魔王,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在九头虫未出暗流之前将其追上,并且只是短暂交手,便斩落了九头虫又一只头颅。 算上之前被蛟魔王咬断以及被大圣金箍棒砸断的两只头颅,这已经是第三只了。 九头虫惊骇之意根本掩藏不住,他虽然知道龙族的战力在水中会有一定的增幅,但万万没想到会叫他二人之间,出现这样大的一个差距。 尤其是对方竟然还能超控这水中的暗流,裹挟着无形的隐浪,叫人防不胜防。 】 不能再纠缠了,九头虫不敢恋战,这蛟魔王在水中简直算是换了个人,况且他现在已经折损了三只头颅...法力自然不比从前。 九头虫想要走,蛟魔王如何能放过他? 但面对一心想要逃命的九头虫,蛟魔王还真没有什么的一招毙命的手段。 只能眼见得这九头虫故意又舍下一只头颅被自己斩落,而他的本体却已经逃出了暗流,奔入西海之中。 但这对于蛟魔王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入了西海...这九头虫更不是自己的对手,逃? 逃不了的。 蛟魔王也不会让他逃了。 轰! 九头虫与蛟魔王一前一后冲出暗流。 在暗流之中,九头虫都不是蛟魔王的对手,入了西海...如何能敌? 因而九头虫拼死也要冲出西海,而蛟魔王要做的便是在九头虫冲出西海之前,将他擒拿或是击杀。 这道理不论是九头虫与蛟魔王都一清二楚。 “吓!” 却不想这九头虫刚出北海暗流,迎头就撞上了一柄银枪。 因他只顾着逃命,心思也全在身后的蛟魔王身上,如何能想到在暗流之外,竟然还有个人在此守着。 全速逃命的九头虫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迎头撞上时,只好运转神通借一只辅头抵挡... 噗—— 又是一只头颅被银枪洞穿。 明明是九头虫,到如今已经只剩下的四只头。 心季。 等九头虫拉开距离看清眼前之人后,第一次觉着自己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敖摩昂!” 九头虫与随后而出的蛟魔王,异口同声的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蛟魔王与敖摩昂是老对手了,可以说他们两个能有现如今的本领,跟他们之间时不时的斗法,也脱离不了关系。 那时二人相斗,可丝毫没有留情的余地,招招都是死手。 而如今相见,双方竟同殿为臣了,而且还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来,可见缘分确实奇妙。 一蛟一龙,一前一后,几乎将九头虫所有能够逃生的余路全部封锁堵死,九头虫立于二人之间,见一时没有脱身之法,便先运转法力将断了头颅处的伤口封禁。 如今逃无可逃,陷入这般困境之中的九头虫,说心中不急那是假的,可这等搏命之事,越急便死得越快。 他也是久在妖魔世界中闯荡之辈,自然有自己一套平心静气的方法,可此刻...似乎不太好用了。 或许是以往交手时生出的默契,蛟魔王与敖摩昂两人对视一眼,便将对方到此的缘由猜出个大概。 敖摩昂心中冷笑:“这九头虫当真不知天高地厚,那蛟魔王在水中的本领,便是我也奈何不得...他究竟是走了什么昏招,竟主动下水逃命?” 蛟魔王也感叹这九头虫如今是劫数已到,竟然被这位西海储君守在暗流出口。 九头虫与西海的恩怨,蛟魔王已经从大圣那里得知了,如今这敖摩昂能够在第一时间出现在这里虽然有些让人意外,但亦是情理之中。 而且这从另外一方面也表明,如果这位西海大太子不是对这一处暗流别有关注,便是他的修为愈发深厚了。 不过蛟魔王更倾向于前者。 其实敖摩昂来得快,与蛟魔王的两种猜测皆有些关联,但并非是主要原因。 他之所以能够如此及时的赶来,完全是因为他修炼的西海海眼距离此地并不算远。 西海之上。 二郎真君等人“姗姗来迟”,六耳扛着棍子,已经将战意收敛了许多,他向着众人说道:“蛟魔王与摩昂太子已经将九头虫截住,若是不出意外...便不用咱们出手了。” 二郎真君以天眼观瞧西海深处,早将九头虫的位置锁定,他对着六耳说道:“劳烦兄台在此守着,以防这九头虫另有脱身诡术,我下去看看。” 大舅哥在下面,杨戬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去拜见一二的。 在半路上才知道此行是为了对付九头虫的小白龙,险些将师父以往的教导丢至九霄云外,他将长枪召至手中,恨不得即刻冲杀至北海,寻那九头虫一雪前耻。 他是知道自己大哥的脾性的,若是自己去了晚了,恐怕这九头虫早就凉透多时了。 此刻见姐夫杨戬也要下去,他如何还能忍得住? 一旁叫一声:“同去,同去!” 而后竟然不等杨戬回应,便先一步入水。 杨戬见了无奈一笑,将孝天犬留在云上与六耳作伴,他自也入水去了。 眨眼间的功夫,小白龙与杨戬便赶到了战场。 “王兄。”小白龙向着大哥摩昂太子行礼。 但摩昂太子并不理他,反而是后一步到来的杨戬拱手道一声:“真君。” 只是神情...似乎有些冷澹。 杨戬急忙让开身子,连说不敢当,然后才复礼道:“杨戬见过兄长。” 自杨戬得封司法天神之后,他是第一时间带着寸心来过西海龙宫的,毕竟当年西海龙宫向三界发出过公告,言说:将西海三公主逐出龙族...这事儿若一直拖着没有个了结,无论如何都是一桩麻烦事。 寸心当年毅然决然的跟西海断绝关系也要嫁给自己...那时的他们甚至是三界人人羡慕的人间卷侣,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二人的婚后生活竟是那般不堪回想。 幸好自己经过了三藏法师点拨,与寸心重归于好...如今他二人男主外女主内,才有了这一番夫妻和睦的景象。 更兼得寸心怀有身孕,虽然有时还会发些任性刁蛮的小脾气...可在如今的杨戬看来,已经不是往日所见之厌烦,而是夫妻之间特有的情趣...然其不足为外人道也。 上次与寸心来的时候,因为这位摩昂太子正在西海海眼之中修行到了关键时刻,因而龙王便并没有叫他回来团聚,如今才算是真正相见。 杨戬的为人,三界驰名。 但因为自家妹子冒着被如此大的风险要嫁给他,作为兄长的摩昂太子,自然不能只听传言,他是暗中探过杨戬的...若非杨戬行事名副其实,他定然要在海中与他约战,叫他知道自家妹子身后有人。 至于说为什么不在陆上...原因也很简单,摩昂太子认为自己离了大海,便不是杨戬的对手。 此刻见杨戬主动向自己行礼,而且是顺着寸心的立场称呼自己“兄长”,他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 但他天生一张冷面,几乎没有什么神情,此刻只是向着杨戬微微点头,便也没有什么后续。 杨戬见状,联想到了上次来时他便不在,虽然岳丈说舅哥是闭关修炼不能轻易打断...但看此时态度,杨戬心中难免生疑:许是舅哥对我还有不满吧... 推己及人,他此前也想过三妹嫁人时的场景,甚至心中不由自主的想出了一百多种让对方在三界不留痕迹消失的方法... 若是自己见到将三妹娶走的小子,会是怎样的神情? 嗯。 想必正如摩昂太子此刻模样。 只是简单的眼神交换以及打一个招呼的时间,却叫九头虫在绝境之中分析出了自己的逃生路线。 若是今日围剿自己的只有蛟魔王与摩昂太子,那么自己定然是死路一条。 可有些时候,并非是人越多越好。 因为只要有一个拖后腿的,便会将所有人之前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而在九头虫的眼中,这四人的短板无疑就是小白龙了。 几年之前,自己便轻而易举的将其击败,而如今自然虽然受伤不轻,但若是燃烧一些本源血精,未尝不能以他打开一条突破口。 心中既然有了定计,九头虫便开始寻找出手的机会。 机会只有一次,瞬息即逝。 若自己不能把握住,叫其余三个人反应过来,恐怕再无脱身之机。 只是...在场的难道就只有九头虫一个聪明人么? 九头虫能看出来的事情,杨戬、摩昂太子与蛟魔王他们三个难道会忽视? 答桉自然是否定的。 杨戬无动于衷,是因为他知道小白龙的实力早不是往日可比,若是九头虫想要以小白龙作为突破口...无疑于痴人说梦。 而且他既然叫上了小白龙同来,便是想要成全于他,给他一个亲自出手的机会。 摩昂太子收枪冷眼,是因为他瞧见了小白龙亲自到场,虽然自己是个当兄长的,若是小白龙不在,对付九头虫的事情,他自然是当仁不让...可如今,也正该小白龙亲自雪耻。 至于蛟魔王,他纯粹是因为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便是这九头虫当真以小白龙为突破口成功突围,他也能在对方出海之前将其拿住。 况且,有敖摩昂这个亲哥哥,以及杨戬这个姐夫在,小白龙也轮不到他来担忧。 正当众人还在心中盘算的时候...却有人忽然动手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九头虫与小白龙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竟然齐齐向对方冲杀过去。 “来得好!” “找死!”九头虫心中恨骂一声。 彭! 九头虫的月牙铲与小白龙的银枪交锋错位,在北海之下,卷起千层暗涛。 “怎么可能?!” 感受着兵器上传来的巨力,九头虫顿显惊骇之色,要知道在自己的设想之中,他此刻全力一击之下,是要将小白龙重伤的。 可如今的景象,很显然出乎他的预料。 第二百九十三章 无耻妖猴 小白龙如今的本领早非往日可比,看平日都是谁在给他喂招便能见分晓。 况且小白龙跟几位师兄还不太一样,他并没有精修佛法,而是把精力全都放在枪法之上。 再加上小白龙此前先得了黎山老母送他的寒枪,而后又在五庄观受了镇元大仙指点,一路上跟师父与大师兄切磋武艺...还有许多妖魔可以叫他用来印证所学。 只是短短七八年的时间,可小白龙的实力无疑暴涨了数倍。 虽然日常切磋的时候,依旧还不是师父与大师兄的对手,但已经能在他们全力出手之下,相持许久。 而小白龙的潜力还远不止如此,若能得真正枪道高手的传授,他的实力绝非不止眼前这般。 】 这也是法海为什么始终未曾给小白龙剃度,将他收为亲传弟子的原因之一。 毕竟以法海看来,自己能传授小白龙的东西也确实有限。 题外话暂且不提,且说被小白龙一招击退的九头虫,此刻才是陷入了真正绝望,仿佛他此前所想,皆是无妄臆想,当真可笑。 原本还有些心力想要逃生的九头虫,见到如今这般景象,霎时间气劲便一泻千里,基本已经放弃了抵抗。 九头虫战意全无,而小白龙气势如虹,恨不得将自己这一路上所学尽数施展,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小白龙此刻威势,竟比往日更盛。 二郎真君等人见小白龙大发神威,便知此番多半也不用他们出手了,只凭小白龙一个人,便足够将这九头虫擒下。 他们要做的便是在此压阵,以防万一。 倒是摩昂太子稍有些在意,因为这九头虫是被蛟魔王追杀至此,按说这功劳本来是他的,此番被小白龙半路劫获...却不知会不会因此而横生波折。 毕竟是多年宿敌养成的默契,摩昂太子只是一眼看过去,蛟魔王便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他也不说话,只是回了一眼,摩昂太子便也放心下来。 ...... 九头虫是跑不了了。 且说在碧波潭水晶宫中,大圣此刻坐在龙王宝座上,静静听这位万圣龙女编故事。 从这龙女口中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况且此刻那九头虫早就逃亡去了,不论是他一去不归,还是最终落网,他万圣龙宫恐都难以逃脱干系。 如今这位孙大圣好歹给了一个机会,若自己的故事讲的好,说不准就能保住一家老小。 “大圣明鉴。” 龙女先是盈盈一礼,然后开始绘声绘色讲述自己被这九头虫引诱之后的悲惨遭遇。 似乎讲的是她自己都相信了,此刻竟然还泪眼婆娑,“大圣...当日我已经跟他言明,说我要嫁给西海龙王是三太子,从此便莫要再纠缠于我,往后二人老死不相往来...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在大婚之日,竟偷渡西海强来寻我...正在拉扯之间,恰好被三太子撞见...” “三太子怒上心头,根本不听我解释。更有那九头虫狼子野心,故意说出一些激怒三太子的不堪言语...势要毁了我的清白...呜呜呜——” 这龙女当真是有几分手段,叫她身边的水族看向她的身后,尽皆投降同情怜惜的目光。 “那时九头虫将三太子打伤,后将我强掳至家中,强逼我父王认了他这个女婿驸马...那九头虫神通广大,我父王如何是他的对手?”万圣龙女轻抬衣袖,将眼角悲珠轻轻擦拭,将一个受尽欺辱的柔弱女子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若父王不应,小女子不从,那祸事恐怕当场就要降临...因而小女子只好委曲求全,以身侍虎,权且从了那九头蛇,直到今日。” 说完之后,这龙女依旧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也就是大圣这般“铁石心肠”之辈,若是换个人来...恐怕当真就要被这龙女说动了。 大圣听了这话,只是心中冷笑,显然并不相信她这番言语。 不过无论这万圣龙女的话是真是假,大圣还是为小白龙感到庆幸,否则等他们大婚之后才发现这龙女与九头虫纠缠不休,那乐子可就大了。 恐小白龙就不是要烧了洞房那般简单的事情了。 更何况大圣见她此刻一副凉薄之态,见九头虫将要遭劫,立马便撇清关系,也绝非小白龙良配。 说实话,大圣是当真想不明白,以小白龙这般风流俊俏的相貌,比那九头虫强了多少倍,这万圣龙女究竟是看上了九头虫何处? 难道是图他有九只脑袋? 不过这龙女之言,倒也颇有逻辑,若是不知真像的,难免会信以为真。 这等颠倒黑白的春秋话术,叫大圣这等脾性的人听来,实在是浑身抓痒,恨不得一棍子将她的头颅砸烂。 大圣将手中的掐着的法诀散了,面无表情道:“刚才你们说的话,俺老孙已经全部记下来了...到时候会作为证据交由二郎真君决断。” 此话一出,万圣龙王与万圣龙女两个皆惊变了颜色,这是什么法术,此前怎未曾听说过? 大圣心中暗道:谅你们这等山间野龙能有什么见识,这留影存声法术,乃是师父独创,原本只是为将那些妖魔为祸人间的罪证记录下来,等来日上了灵山,若灵山中有人借题发挥,师父便能将这般景象甩在他们脸上... 却没有想到,此番竟然被大圣用来记录这龙女卖惨之言。 大圣也不顾他二人神情变化,只是一旁自顾道:“想来此刻那九头虫也被擒下了,却不知你二人之供状,能有几分相合。” 说完之后,大圣也没有心思再去观看这万圣龙女的表演,而是请二哥麾下的精兵,将水府团团围住,只等杨戬亲自来处理此事。 可正当大圣要出府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佛韵,顿时叫他眼前一亮。 这佛韵虽然微弱,但大神却敏锐的分辨出这佛韵品质之高,绝不在师父之下。 故而又叫他心生疑惑:难道这才是万圣老龙的真正依仗?却不知是灵山的哪位真佛。 念及此处,大圣当即出了水府,一个筋斗云翻去了火焰山。 落下之后,正见得牛魔王在师父大日佛焰之中面目狰狞凶恶,他的神魂之中,潜藏着滔天血海,不知犯下了多少罪业,便是当年吃人五百多年的天蓬元帅与流沙河底的冤魂罪业,也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这无疑是师父西行以来,降服的业障最深厚的一位妖王。 而这位妖王,竟然是自己当年的结拜大哥,叫大圣一时唏嘘感叹。 或许是瞧见了孙悟空,本还在连连惨叫的牛魔王,便立时止住了声音,虽然忍得非常辛苦,但依旧是不愿意在孙悟空面前露怯。 正是这一个停顿之后,牛魔王似乎是放弃了抵抗,任由佛焰引入他的神魂之中,被大日佛焰焚烧殆尽。 而这也是第一次出现妖魔的神魂已经被焚化,而对方遗留下的业障依旧十分浓厚—— 大圣见师父正在施法,便也没有擅自打扰,而是走到了山前,与通风大圣弥猴王以及混天大圣鹏魔王面对面相见。 四哥移山大圣也在,但他被哪吒的乾坤圈砸晕了,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而哪吒此番并没有去西海,虽然他跟东海的梁子算是解开了,但能不见面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因此这个热闹,哪吒便忍痛不去观瞧。 本想要在此瞧瞧三藏法师是如何超度牛魔王的,但生怕三藏法师想起当日超度奎木狼时,自己与父王先走一步而失约之事,便主动提出要去观瞧悟净超度亡魂。 因为牛魔王正被三藏法师超度,剩下的三位妖王也具被擒拿,李天王这掠阵的职责,也算是完成了。 他也没有久留,在杨戬等人出发前去西海的时候,便已经上天向玉帝做汇报。 “三哥,五哥。” 即便是事到如今,大圣见到他们二人,还是会称呼他们为哥哥。 “哼。”鹏魔王冷声一声:“假惺惺。” 听鹏魔王这般言语,大圣也不恼,毕竟现在战败受擒的是对方,便是让他不痛不痒骂两句,发泄发泄又如何? 大圣轻叹一声,道:“三哥乃大鹏一族,听闻得佛门之中有个迦楼罗部众...” “休提那些叛族之辈。”鹏魔王当即怒目而视。 大圣愣了愣,他却没想到这句话会叫鹏魔王有这样大的反应。 大圣对这些事情一知半解,但法海所知自然深刻。 佛门之中有八部众,八部皆非人,乃是八种神道种族,又因为天众与龙众最为重要,所以他们又称为“天龙八部”。 佛门自称一派,极乐世界划分三界:欲界、色界、无色界。 三界之中各有穹天,天众便是生存在各层天的众生,是为天人与天王...天众首领那是帝释天。 而龙众虽然被称为是龙众,但其实起初之时,龙众中的龙,并非是血脉纯净的真龙,所谓龙性本淫,当年龙族称霸之时,三界之中多有龙族血脉流传,因而有一些身负龙族血统的生灵,被渡入了西方教,而后便以此组成了龙众。 其实就算是如今的佛门龙众之中,也并没有一条纯粹真龙。 除天众与龙众之外,剩下六部分别是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睺罗加... 而其中的迦楼罗,便指的是金翅大鹏。 大鹏常有,而金翅大鹏不常有。 三界有两只颇有名声的金翅大鹏,其一便是当年拜入截教的羽翼仙,而后在封神大战之中,被燃灯道人降服,拜了燃灯道人为师,因燃灯道人的梅花鹿被赵公明的金蛟剪剪断,因此他也经常被燃灯道人当成是坐骑使唤。 最后随同燃灯道人一同加入了西方教,在老子化胡之后,又顺水推舟加入灵山佛门,而迦楼罗一众,也正是以羽翼仙为基建立。 而第二位金翅大鹏,唤作大鹏金翅凋,又名云程万里鹏...便是佛母孔雀大明王的弟弟。 因他是凤凰所生,因而也算不上大鹏族人。 只是没想到,跟着羽翼仙投入佛门的大鹏一族,竟然被这位鹏魔王视为大鹏一族的叛徒。 此事按说是大鹏一族内部纠纷,但因为“迦楼罗”加入佛门,而如今佛门势大甚至不逊天庭,便是大鹏一族之内当真如鹏魔王一般,对这些投靠佛门的大鹏心有怨言,又能如何? 正巧此时,法海已经将牛魔王遗留下的业障尽数净化,大圣见鹏魔王此刻一副油盐不进,根本就不是能交流的样子,便也暂时将他放在一旁。 “悟空。”法海将金钵收起来,问了他一句:“六耳言说蛟魔王入暗流去追那逃了的九头虫,你留在碧波潭之中问询那龙王与龙女...可是问出了些什么?” 法海知道悟空不能无缘无故在事情还没有了结之前,便先跑到自己这里来,除非他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师父有所不知,那龙女是个水性杨花的凉薄之辈,见九头虫此番遭难恐难以脱身,便将一切罪责全都推在了九头虫身上...”大圣将龙女之言向师父复述了一边,岂料师父还没有表态,那边儿的弥猴王倒先嘲讽起来,“你这猴子好不晓事,明明就是那九头虫仗势欺人...” 鹏魔王也在一旁起哄道:“他一个毛猴,晓得什么?” 弥猴王:三哥,你骂老七的时候,能不能别把我也捎带进去? 大圣不欲跟他们逞口舌,将师父拉去了一旁,虽然也稍稍降低了声音,但还是以通风大圣与混天大圣恰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师父,其实弟子过来并非是因为龙女这番话,而是因为弟子在那万圣老龙的水晶宫之中,见到了******” 后面的几个字,大圣竟然是以传音之法告知师父... 叫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通风大圣与混天大圣顿时将面目憋得涨红。 无耻妖猴! “此事非同小可。”法海听了大圣之言,神情也渐渐严肃起来,道:“看来这碧波潭,贫僧也得亲自走一趟了。” “正是来请师父前去探查。” 法海将梅山兄弟与哪吒唤来,嘱咐众人一阵,便同悟空去了乱石山碧波潭。 第二百九十四章 舍利难得,三界皆知 如今的三界,能叫哪吒这个胆大包天之徒闻风丧胆的实在是不多。 起初,哪吒只是怕只是李天王手中的玲珑塔,此塔之中含有秘火,专克哪吒莲花之身,一旦被收入其中,大火袭身,只把哪吒烧得苦不堪言。 而眼下,怕是又多了两样。 其一,便是孙大圣新修成的神通“大圣雷音”;而第二个,无疑是三藏法师的大日佛焰。 但哪吒对此却不以为意...难道整个三界怕这两种神通就只有他哪吒一个人么? 不,三界何人不怕? 哪吒有时候甚至会想,那高高在上的玉帝与佛祖在听到大圣念经的时候,究竟会是怎样的神情。 而此刻,三藏法师与大圣,已经到了碧波潭。 只是师徒两个并没有下水,暂时只在水面上观瞧。 “师父。”大圣面露狐疑之色,问道:“此前也从未听闻这碧波潭跟佛门有什么瓜葛,况且菩萨才渡小白龙拜入师父门下...” 法海听了悟空的话,笑道:“菩萨是菩萨。” 大圣若有所思,而后将此事按下不提,又向师父询问道:“师父,可有所感应。” 可等大圣看向师父的时候,才发现师父的神情似乎有些微妙。 “这股佛韵,或许并非来自于灵山诸佛。” 师父的话,显然让大圣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那佛不是灵山的?” “非也。”法海摇摇头,道:“散发出这股佛韵的其实并非是佛。” “不是佛?” 大圣顿时更为惊讶,“师父,弟子虽只是初略感应,但自认没有分别出错...这佛韵似乎并不在师父之下,竟不是佛...莫非是哪位大菩萨?” 大圣之言乍一听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但细细一品...方知其内涵。 似乎在大圣的认知之中,能够在佛韵上与师父的媲美,便只有那些灵山的真佛与大菩萨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以法海的修为境界,不论是成佛还是成魔,皆在一念之间。而且是真正凭借自身修为感悟,并非是依靠佛祖的敕封得来的果位。 似佛门的观音菩萨与地藏王菩萨这些大菩萨,便是自己证得果位。 而如定光欢喜佛与马元尊王佛之流便是受佛祖敕封的果位,空有佛号并没有相应的道行,便如同空中阁楼,一触即破。 法海见悟空始终猜不对方向,便向他说道:“若是为师的感应无误,那佛韵,应当是一位已故的高僧坐化之后遗留的舍利子散发出来的。” “舍利子?!” 大圣可万万没有想到从师父的口中听到的是这样一个消息,短暂的惊讶过后,大圣忽道:“师父,这万圣龙宫所犯之事,恐怕远非勾结妖魔那般简单。” 一般来说,产生舍利子的方式共有两种。 一种便是如观音菩萨这般佛法高深之辈,以自己高深佛法凝聚出舍利子,而似这种能够凝聚出舍利子的高僧,少说也能证得菩萨果位。 第二种,便是高僧在坐化之后凝聚而成的舍利子。 至于那些受了敕封而得果位的灵山诸佛与菩萨,终其一生也与舍利子无缘。 而此刻在万圣龙宫出现的这一颗舍利子,并无如今灵山佛法的气息,只要稍作推算,便知其实在佛祖创立灵山大乘佛教之前,便已经形成。 这也是因为大乘佛法与小乘佛法各自的特性。 因为大成佛法渡人不渡己,往往他们所凝聚出来的舍利,都并非是自己主动所求...也正因如此,真正修行大成佛法的僧人,对佛门果位反而并不看重。 便如同观音菩萨这等大菩萨,他们所求乃是渡化众生,而并非成佛。而恰恰就是在他们渡化众生的过程中,对佛法感悟愈发深厚,从而引动渡化众生时积攒下的功德,仿佛“水到渠成”一般,便将舍利凝聚。 而小乘佛法则有所不同,他们信奉先渡己再渡人,故而一身佛法修为皆凝练于自身...虽然也有修行小乘佛法的高僧因此修成舍利而证得菩萨果位,但毕竟是少数。 但终究是殊途同归。 地藏王菩萨最初修行的便是小乘佛法,并且以此成功凝聚出了舍利子,证得菩萨果位...而他也真正做到了小乘佛教的教义,先渡己再渡人。 因而他下阴司地府,发下大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但更多修行小乘佛法的高僧,在生前很少能够将舍利子凝聚出来,但他们在坐化之后却有更大几率将遗留下一颗舍利子。 其中蕴含了对方于佛学的毕生感悟。 当然了,凝聚舍利子也并非只有这两种方式。 便如当日世尊相助法海一臂之力凝聚舍利子,当然了...那也是因为法海本身的佛法境界足够支撑他凝聚舍利,若是强行承载舍利,轻则神魂受损,终身再无进境;重则魂飞魄散。 换源app】 舍利难得,三界皆知。 每一颗舍利皆是三界可遇不可求的至宝,而此刻竟然在万圣龙宫之中出现了一颗,无疑引动了法海的兴趣。 虽然法海先是将自己成佛舍利捏碎,而后又将西行路上慢慢凝聚出来的舍利虚影,去化解了子受神魂之中的封神榜禁制... 但此刻能够有缘遇见一位佛门前辈遗留下来的舍利子,也难免会叫他生出几许激动。 这舍利子乃是佛门重宝,一般来说高僧坐化之后若是遗留下的舍利子,皆会被供养在他们生前的道场。 而这万圣龙宫与佛门又什么瓜葛,如今却在他们水府之中藏着一颗舍利子...再加上他们又有勾结妖魔的前科,难免会叫大圣起了疑心,因此他对师父说道:“师父,一会儿下去之后,咱们如何行事?” 法海想了想,道:“还是要以诚待人,自得人诚待我。” 二人入了水府,一路皆无阻拦。 如今的碧波潭已经被蛟魔王麾下精锐接管,大圣是他们家元帅的结拜兄弟,此番更是一同追杀九头虫而来,蛟魔王在离开之前,还专门嘱咐过,他未曾回来之前,一切都听孙大圣调遣。 见大圣去而复返,那里有阻拦一说,守门的小将,早就将大圣与三藏法师迎入了水府之中。 入内之后,法海瞧见这龙宫中的一众水族,被刀兵围在大殿中央且挤在一处,虽然并没有受私刑,但看他们一个个皆是一片苍白面色,便也知他们此刻心里压力究竟有多大。 毕竟自己的生死拿捏在了别人手中,他们又非不怕死的勇士,怎能不畏惧? 第二百九十五章 我懂!我懂! 碧波潭的水族或许没有见过三藏法师。 但以三藏法师如今在三界的名头来说,便是没见过他的人,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基本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更何况还有一位孙大圣在一旁恭恭敬敬伺候着。 三界能享受这个待遇的和尚,还能有谁? 而他们也不知道三藏法师此来,对他们究竟是福是祸。 毕竟三藏法师降妖除魔好大的名声,多少妖魔都在三藏法师手下魂飞魄散? 说是那些不作恶的妖魔在他手里还有一线生机,可这些水族却也难免会在心中滴咕:是否为恶,谁言之? 还不是人家说了算? 阿弥陀佛。 法海将这些水族的神情一一看在眼中,自然知道他们在为什么担忧,但他并没有因此多说什么。 别看他们此刻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要知道这是在两万精锐水军的刀兵之下,若是寻常时候...碧波潭在西牛贺洲也算是一处不小的山头。 乱石山地势凶险,且四周皆被妖山洞府隐隐环绕。 碧波潭能够在这等妖魔盘踞之地立足,自然也不是软柿子。 三界之大,似牛魔王、蛟魔王这等鼎鼎有名且法力高深的大妖王,毕竟是有数的。 大多数妖山的势力,也基本就是碧波潭这等水准,甚至多有不如者。 只是如今适逢其会,叫这些人汇聚于此,才显得碧波潭一时有些弱势。 其实换一句话,有九头虫坐镇的碧波潭,也足够跟牛魔王的积雷山平起平坐了...而牛魔王与碧波潭万圣老龙相交,除了觊觎碧波潭之中的珍宝之外,多半也是冲着九头虫的面子。 因碧波潭是受印水府,再加上外围妖山众多,行人来不及到此...否则,也不用等三藏法师来,大圣便先一步将他们全都超度了。 此番其实本也不用专门惊动三藏法师特意跑一趟,但谁叫大圣如今的佛法愈发高深,能够感受旁人察觉不到的那一缕佛韵呢? “碧波潭水府小龙,拜见圣僧。”万圣老龙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他见大圣对这位三藏法师的态度,便知道三藏法师是个真正能做猴子主的人物。 自己的活命之机,便要看这位三藏法师的慈悲心肠了。 原是本着以诚相待的法海自然不会生受他这一礼,万圣老龙还来不及弯腰,便被以法力托起,沉声道:“龙王乃水神,却拜贫僧方外之人,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万圣老龙心说:要不是全家老小的性命在你师徒手上,我怎会拜你? 法海的诚心还没有展现出来,这万圣老龙便先开始玩虚的了... 他心中所想,自然不会说出口来,且面色不改,依旧是一副恭敬神色:“圣僧乃大德高僧,功德无量,小龙此拜只敬圣僧佛法品行。” “阿弥陀佛。”法海闻言笑道:“原来龙王也是信佛之人。” “小龙对佛门心向往之,奈何投身无门,圣僧若不弃,小龙愿意拜入圣僧门下,甘为驱策。” 龙王也是豁出去了。 在大圣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他琢磨通了许多事情。 牛魔王发兵征讨火焰山的事情,他已经听九头虫说过了。 蛟魔王投效了天庭,且领着他麾下的精兵将积雷山留下守山的妖族屠戮一空,甚至连摩云洞中的玉面公主都没有放过。 更是借着九头虫直接率兵围了他的乱石山碧波潭。 想到此前传言,说此番对付牛魔王一众妖王的,乃是二郎真君亲自下界... 嘶—— 杨戬是司法天神,又是西海的女婿,若是因此犯在他的手里...万圣老龙倒也不是怕二郎神以公谋私,借题发挥,主要是他犯下的事情早也足够判天条了。 】 毕竟二郎真君行事三界皆知,否则也他坐不稳司法天神这个位置。 而他也更想明白了一件事,积雷山群妖聚义,在西牛贺洲的妖魔世界看起来是一桩盛举,可此番看来...恐怕对人来说甚至算不上一件儿麻烦事。 否则又何必将孙悟空与蛟魔王这两员大将调离火焰山? 此番再见到三藏法师亲自过来的时候,他基本已经断定牛魔王不是被擒,就是已经被超度。 如若不然,三藏法师为何会跟着大圣出现在此处? 念及此处,万圣老龙此刻能够想到的唯一脱身之法,似乎就是拜入这位三藏法师门下...否则三藏法师不将他超度,真君神殿也绝不会放过他。 “阿弥陀佛。”法海听了万圣老龙之言,却也未曾想到他会相处这样一个法子来,似乎心生了许些感叹,因而念了一声佛号之后,开口道:“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法虽广不度无缘之人。” 出家人不打诳语,似万圣老龙之辈...虽不能说绝对与佛无缘,但也要看这个缘分究竟是什么。 或许他与佛的缘分,便仅仅只是在于得到了这一颗舍利子也未可知。 亦或者,万圣老龙在别家僧人处与佛有缘。 却不料,只是因为这一句略带感叹的话,却叫这万圣老龙神情变幻许久,片刻之后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向着面前的三藏法师说道:“我懂!我懂!” 法海与大圣齐齐一愣:你懂什么了? 却见万圣龙老轻步上前,似要贴近三藏法师细语,那看管龙王的小将立马将刀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万圣老龙感受到兵锋的冰凉连忙道:“误会了,误会了...” 大圣示意小将退下,笑道:“以他这点儿微末本领还伤不了我师父,况且还有俺老孙在一旁护持,不必紧张...且看他要作甚。” “圣僧、大圣...此事事关重大,可否借一步说话?” 法海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便在此处言说。” “这...”万圣老龙显然陷入了迟疑。 一旁的万圣龙女见父王这般模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先是轻咬下唇,然后便当即跪在了地上,以哭腔大呼:“圣僧...小女子有事容禀!” 大圣见这龙女又要作妖,忍不住讽笑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府中有九头虫盗取佛宝,今欲献上!”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大圣不愧是贼头子 龙女的话,虽然叫法海与大圣陷入了片刻沉默,但却惊醒了还在一旁迟疑,久久未能做出决断的万圣老龙。 女儿的果决显然出乎他的预料,但不可否认的是,确实也打破了面前这个僵局,否则刚才已经乱了心神的万圣老龙,还当真不知道要如何在大庭广众之下,向这位三藏法海送出舍利子,以寻求庇护。 却没有想到自家女儿,竟然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叫他激动之余亦大感欣慰。 若是一开始老龙说要借一步说话,法海与大圣还不太清楚万圣老龙的意图,但听这龙女开口,他二人便立马便明白了。 合着...他们父女二人是会错了意,此番是要以这舍利子,来求佛缘了。 舍利子难求三界皆知。 便是佛门之中都没有多少,流落在外的更是屈指可数,若是叫灵山别的佛与菩萨们遇见了,便是给这碧波潭水族一个佛缘,也并非什么难事。 甚至可以说是动动手指头一样简单的事情。 但在法海这里,显然行不通。 如果说是这龙女的演技能够好到骗过法海的法眼,叫他动了恻隐之心,似乎还有几分可行之处...但若是这样以献宝之名,行贿赂之事。 无疑是撞在了南墙上,日后若是论起罪了,搞不好还要被二郎真君判一个罪加一等。 其实不论是勾结妖魔,亦或是行贿之罪,都罪不至死...但两者结合一处,那就得看主审官怎么判了。 当然了,法海没收,他就是行贿未遂...又是另外一种说法。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法号,似乎是还想要给他们一个坦白的机会,因而开口问道:“不知道是何等佛宝?又得自何处?” 龙女跪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倾诉:“禀圣僧知晓,正是这佛宝乃是一位高僧坐化时留下的舍利子,一向被供奉在祭赛国的金光寺之中...因那九头虫觊觎,故而施展神通将舍利子窃至府中,借其修炼神通。” “他还说...因我二人种性不合,只有以此佛宝每日在胸腹之间滚动,得其佛韵蕴养,才能怀胎...” “ke——!” 大圣听到此处,顿时气不打一出来,险些发了彪性。 也就是师父在一旁,叫他能够稍稍收敛些,否则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儿来。 “师父,这妖妇满口胡言,不可信她。”大圣还是给她些颜面,这话并没有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只是向师父暗中传音。 法海示意悟空稍安勿躁,连悟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何况是善识人心的法海? 便是这龙女伪装得极真,一举一动看似皆是真情流露,可假的就是假的。 “既然是从祭赛国金光寺强抢而来的舍利子,自然应该是要送还原主。”法海看着老龙王说道:“不知舍利子在何处,若是龙王信得过贫僧,便由贫僧代为转交...我师徒一路西行,过了火焰山便是祭赛国。” 法海的话,显然是出乎了老龙与龙女的预料。 按照他们的料想,三藏法师完全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啊! 难道不应该是收下舍利子,再保下他们么? 难道...这三藏法师,既想要收下舍利子,还不愿救他们,这才说出这样话来么? 但不得不说,这似乎也正是人间许多佛门的两面做派,只是法海自然不是这样的人物。 也不能说老龙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毕竟这是一颗舍利子,并非什么寻常保护,因而一时之间又陷入了纠结之中。 龙女趴在地上,因她低着头,也无人能瞧见她的神情,但她原本修长的身躯此刻蜷缩一处,还时不时颤抖两下,似乎可见她正到了伤心处。 “我师父问你们话呢。”大圣见他们低头不言,便知他们果真并非诚心献宝,冷笑道:“怎么,难道你们信不过我师父?我师父何等高僧,难不成还会私吞了尔等这区区一颗舍利子?哼,我瞧尔等是反悔了,不想将那九头虫窃来的舍利子舍利子还回去吧?” 若是别人说出师父这样的话来,大圣还真不敢打包票... 但师父毕竟非比寻常,大圣虽然不知道师父曾经有过捏碎自己成佛舍利的疯狂举动,可他却亲眼见识过师父以舍利虚形硬撼天劫,而后毫不犹豫以舍利虚形渡入纣王神魂之内,化解对方神魂中的封神榜禁制。 师父这样的人物岂会贪恋此处的舍利子? 简直是开玩笑。 大圣上前一步,以金箍棒抵着那万圣老龙,展现恶相,震声问他:“老泥鳅,该不会偷这舍利子的贼并非是那九头虫,而是你吧?!” 大圣不愧是贼头子,他见这老龙神情不对,便知他不是主犯,也是个从属。 】 因此便运转神通,呵他一声。 虽然不是大圣雷音,但也蕴含了许些佛门狮子吼的真意,吓得这万圣老龙顿时腿脚发软,一个站不稳便摔倒在地上。 “父王——!”龙女见了连忙去扶。 老龙干脆一闭眼,昏厥了过去...龙女扑在老龙身上泣声不停。 且不论是真是假,但此刻在场的人都看出来,就是这老龙王反悔了,不想将那舍利子献出来。 “大圣,圣僧。”一旁的小将忽然开口道:“这些人太不老实,明明是勾结妖魔的阶下囚,竟还妄想以这般手段进献佛宝而脱罪...其心可诛。” 然后他向着地上的老龙与龙女冷声道:“蠢贼,还不将赃物交出归还原主?”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示意这位小将且先莫要动粗,他转而看向一处,道:“贫僧已经知道那舍利子被藏在什么地方了。” 旁人难以察觉舍利子究竟被收藏在了何处,但如何能够瞒过法海的感应? 那躺在地上的老龙紧闭双目的老龙,忽然睫毛颤抖...正在哭泣的龙女,声音似乎也有些细微走样... 坏了! 法海绕过地上的父女,此刻他已经不愿再跟此二人纠缠下去了,只等捉了九头虫的二郎真君等回来,便交由司法真君以天规按律惩治。 以往是天庭没有执掌天规之人,如今既然有了,且犯事的还是天庭下属水神一脉,况且抓住他们的本也不是自己,而是天庭的天河水军大元帅。 法海自然不会越俎代庖。 而这舍利子乃是赃物罪证,故而法海此刻虽找到了所藏之处,但并没有擅自将其取出。 跟过来的大圣看到眼前之物,神情稍有些变化,他对师父说道:“师父,此物九叶灵芝草...” “虽听过这灵根仙名,但还是第一次见到。” “师父,这九叶灵芝草在整个三界都十分稀少,而这等品相的...弟子恰巧见过。” “哦?”法海闻言,好奇问道:“在何处见过?” “大罗天上灵霄殿前。”大圣手往上指了指,沉声道:“这灵根...乃是王母娘娘培育的,却不知为何会在此处。师父,莫非那舍利子,便在这灵芝草之内?” “不错。”法海点点头:“这灵芝草天生仙灵之气,却十分内敛不张扬,舍利子藏入其中,便能够掩盖其佛韵。” “怪事。”大圣好奇道:“且不说这九叶灵芝草并没有将舍利子的佛韵完全掩盖,只说以这碧波潭龙王的品阶,如何能得到这等灵根仙宝?” 第二百九十七章 九头虫:九叶灵芝草是那龙女上天偷的! 大圣先提出疑问,而后便自己猜测道:“前两年时,玉帝与王母娘娘先后下凡,莫非那时候有人弄鬼?我看八成是这老龙上天偷来的。” “应该不会吧。”法海对悟空说话的显然不太认同:“毕竟是天庭,便是玉帝与王母不在,不是也有紫薇大帝监政?况且天兵天将守着...” “师父...这就是您短识之处了。”大圣难得显摆,笑道:“您是不知道,天庭就好似一只大漏勺,到处都是窟窿,便是玉帝与王母娘娘在的时候,但凡是有些手段的仙人与妖魔,皆能随意进出...那东方朔便先后三次往蟠桃园去偷桃儿...这老龙趁着玉帝与王母不在家,去盗这九叶灵芝草,也并非什么难事儿。” 这确实涉及到了法海的短处,毕竟他是佛门之人,也从未去过天庭,自然不知道天庭之中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 “不过如今想要擅入天庭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听闻自二郎真君接掌司法天神之后,便是连天庭的禁军值守,都是他亲自系统编排,虽然不能说毫无漏洞,但没有俺老孙这样的本事,恐怕也不能似往常那般轻易混入天庭。” 法海稍稍点了点头,细细体悟这九叶灵芝草之中的舍利佛韵。 “师父,可知这是哪位高僧遗留?”至于这九叶灵芝草究竟是老龙偷来的,还是王母娘娘赐下的,大圣其实并不是十分感兴趣,此刻他更想知这舍利子的来历。 “出家人不打诳语。”法海摇摇头,实话实说:“为师确实不知道这位高僧的来历。” 三界之中的高僧其实并不少,尤其是那些人间的高僧,这些人间的高僧是真正的看破了红尘,精修佛法...若论佛法境界,恐就是一些灵山僧人也远远不及。 法海推算,留下眼前这一颗舍利子的,或许就是这样的一位隐世高僧。 况且以历史之源远,三界之广袤,便是法海自己也不敢夸下海口,知道所有高僧的身份...主要是以法海所知的佛门典籍之中,并没有对这位高僧留有记载。 不过无论如何,对方是能够留下舍利子的前辈高僧,便绝对经得起法海礼拜。 就好比“真佛与菩萨不一定能够凝练舍利,而凝练出舍利的高僧最少也能证道菩萨果位”一样,“高僧坐化不一定会留下舍利子,但坐化之后留下舍利子的一定是高僧”。 ...... 西海。 九头虫已经落网。 是被小白龙亲自擒下的,虽然九头虫早失了心气,但小白龙还是稍稍花费了一番功夫。 只是当他将九头虫击败擒拿住的时候,心中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爽利,反而觉着心神之中出现了一阵空虚之感。 最开始,小白龙甚至认为自己会不顾一切将其杀死,以报当年冤仇,可当自己的枪尖要将九头虫最后一个脑袋穿透的时候,还是悬停在了九头虫的眉心处。 并没有将其贯穿。 这时候,跟着蛟魔王而来的几个副将才堪堪行出暗流,见到九头虫已经被擒拿,便跟在了自家元帅身后,又瞧了瞧了这阵容,除了小白龙稍逊一筹之外,剩下两位皆是三界大名鼎鼎的人物。 咦? 二郎真君不是在火焰山对付牛魔王么? 怎么也到了此地? 该不会是火焰山之战已经结束了吧? 好家伙! 这速度也未免太快些。 是二郎真君与三藏法师太强了,还是牛魔王他们太弱? 也正是见到了如此多的高手在此,他们才对眼前的局面并没有什么意外。 这九头虫确实该死,三界之中有几人能逃过他们的围剿追杀? 二郎神以天规化作锁链,将九头虫束缚,封禁了对方的一身法力。 不得不说,这天规锁链是当真好用,连他自己都噼不开,自然也不怕这些人逃脱了去。 九头虫既然已经被拿住,这边的事情便告一段落了,便是蛟魔王如今加入了天庭,与他们同殿为臣,但他此前毕竟是跟摩昂太子为敌依旧,自然不愿意逗留于此,便先向着小白龙祝贺道:“恭喜三太子将九头虫擒下...” 然后对摩昂太子说道:“大太子,如今我军务在身,且等日后登门拜访。” 最后对二郎真君行了一个军礼,道:“真君,我先回积雷山收揽水军,而后会暂时在碧波潭扎营,还请真君派人将碧波潭勾结牛魔王的万圣龙王提走...” 这边儿蛟魔王话刚落下,便见一只猴子带着一条细犬入水而来...自然是被安排在海面以防九头虫逃走的六耳猕猴与孝天犬。 如今六耳猕猴听到了下面的动静,知道九头虫已经落网,更兼得碧波潭那边儿也出了些变数,便当即领着孝天犬下水而来。 第一次见到六耳猕猴的,难免将他认错,还说是大圣来了。 还是小白龙开口向自家大哥介绍道:“这位是我师父新收下的弟子,法号悟明。” “悟明法师竟然与我七弟一模一样。”本要离去的蛟魔王,见了六耳猕猴也是好一阵惊讶,七大圣之中除了老七之外,老五老六皆是猴类,可他们三个相貌分明,一眼可见差别。 但这位悟明可不一般,若非披挂与老七颇有差别,便是他大意之下,也难以分辨真假。 “天生这般相貌,并非刻意变化,与大师兄一般相貌,也是有此缘分。”六耳笑呵呵道:“元帅唤我六耳即可,大家都这样称呼。” 他早也不将自己的六只耳朵隐藏了,众人也瞧见了他的六只耳朵。 话是如此说,但却无人当真称呼他六耳。 “陆兄此来,可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二郎神知道六耳猕猴的神通,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到此,如今带着孝天犬下来,八成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师父在碧波潭中发现了一颗舍利子,那龙女说舍利子是九头虫自祭赛国的金光寺偷过来的...龙王与龙女讲出此事,本是想要以舍利子换师父渡他们入佛门,却不料师父要将舍利子物归原主...他二人便反悔,老龙当即昏厥过去,龙女呜呜咽咽哭个不停,并没有出舍利子的下落。” 六耳猕猴也不隐瞒,当着众人的面,将碧波潭的事情讲出来的。 他这也是得到师父的授意,虽然远隔山海,但师父的吩咐,六耳自然全都能听见。 主要这事儿没有什么可藏的,若是能以这舍利子钓出几个心怀叵测之辈... 可如此直的鱼钩,便是这饵料再足,恐怕也不敢有鱼儿敢上钩。 但六耳猕猴的话,显然是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尤其是被天规锁链封锁住的九头虫,更是在地上挣扎不断,显然是有话要说。 至于为什么说出不话来,是因为孝天犬瞧见他在六耳的话说道一半儿时就要开口,因为怕被打断,孝天犬便用自己的骨锤堵住了他的嘴。 如今瞧着似乎六耳的话就要说完了,便准备放开他。 “呼哧——呼哧——”本就被重伤了的九头虫,大口喘息着。 杨戬看向的九头虫的神情愈发玩味,“想不到你还敢偷取佛门重宝。” “冤枉!冤枉!” 九头虫大呼冤枉:“那舍利子不是我偷的!” 偷取舍利子之事虽然大,但并不急,因而杨戬等人倒也还给了这九头虫一个言语的机会,只是在让九头虫说话之前,杨戬先说一句:“你最好不要说谎,否则我便不将你带回天庭,而是将你送去灵...嗯,还是交给三藏法师吧,去大日佛焰之中走一遭。” 九头虫神情顿时慌乱,急声道:“刚才话说得急了...那舍利子不是我一个人偷的,是岳...呸,是那老龙带我去偷的。” 孝天犬一旁龇牙咧嘴,“主人,这九头虫既然已经承认了他是偷宝的贼,不如干脆就交给三藏法师算了...” 九头虫大惊失色:“不可,不可!” 只是一句话,便足以见得如今大日佛焰在三界之中究竟是何等威名,尤其是在妖魔之中,简直是凶威赫赫。 多少在人间为恶的妖魔宁愿斩妖台上挨一刀,也不愿叫三藏法师擒了去? 毕竟上了斩妖台,还有机会下地府转世,可若是遇见了三藏法师,恐是要被烧成灰尽,魂飞魄散的那种。 六耳猕猴在一旁拦住了孝天犬,示意他先不急。 众人见六耳猕猴还有话说,便也瞧过去,听他还有什么见教分说。 六耳却看向了二郎神,一拱手道:“此事恐怕还得是真君决断,因为大师兄认出了那用来藏舍利子的九叶灵芝草,乃是王母娘娘培育的灵根...却不知这灵根是王母娘娘赐下,还是被偷了去的。” 九头虫连忙举手,道:“我可以作证,九叶灵芝草是那龙女上天偷的!” ...... 碧波潭中。 大圣与六耳猕猴,分别将他们记录下的影像,在众人面前播放。 一份儿是大圣先后两次向老龙与龙女问话时的景象;另一份儿自然就是六耳猕猴录下的九头虫的表现。 双方背着相互甩锅时的场面,叫众人叹为观止,也叫他们双方本就并不坚实的信任关系,顿时彻底破灭。 也就是杨戬过来之后的第一是便是将老龙与龙女拷上,并且禁了他们的言,否则早就乱成了一团。 看过之后,万圣老龙一家与九头虫,便被分别带了下去。 而杨戬等人被法海引至了九叶灵芝草跟前,道:“舍利子就藏在此处。” “烦请圣僧将舍利子取出。”杨戬见众人早就有些按奈不住好奇心,也不废话,便请三藏法师出手。 按照杨戬的想法,这舍利子既然是佛门重宝,又是被九头虫与万圣老龙自金光寺偷出来的,自然是要物归原主的,这并没有什么争议之处。 虽说是赃物,他作为三界司法天神有资格收缴...但他杨戬岂会是做出这种事情的宵小之辈? 况且只是区区一颗无名舍利而已,放在金光寺多年都无人盗取,却不知为何被这两个蠢贼偷了去。 而这颗舍利子的来历,杨戬也略知一二。 正如法海所想,这一刻舍利子并非出自神通之辈,便只是一位人间苦修的无名凡僧,坐化之后遗留下的舍利子。 也正是门下弟子,见师父坐化之后竟然留下舍利,便手持舍利子叩响了祭赛国门,而后在祭赛国起了一座金光寺,而后又修建佛塔,将这舍利子供养在顶端。 】 因是凡僧所化,这舍利子之中的佛韵虽然深厚,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神通,无非是能招来祥云,瑞霭高升,昼喷彩气,夜放霞光...皆为祥瑞之相,但也足够庇护一方安宁。 一来是厉害的妖王知道这舍利子的底细,不至于因此而得罪佛门,反而招来祸事;二来,则是因为这金光寺久受舍利子佛韵,况且金光寺又处帝都,有紫薇帝气与诸将煞气在,觊觎佛宝且不知底细的小妖们,也难以靠近。 而灵山的佛僧们,自然也知道这舍利子的来历,他们自然不会来寻一个凡僧坐化之后的生成的舍利子...只是,究竟是因为这舍利子是人间凡僧所化他们拉不下脸面来,还是因为怕旁人知道他们觊觎凡人所化的舍利而不来取之,那就没人知道了。 虽说灵山的佛门们面皮极厚,按说是不会在意这些个流言蜚语的,但这舍利子事关他们自身成道之基,自然大意不得。 若是因贪图一颗凡僧舍利,而坏了道心...那才是得不偿失。 况且他们也有些自傲之气,连一个凡僧坐化之后都能遗留下舍利子,凭什么他们这些灵山正统不行?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舍利子才能一直被供奉在这金光寺,否则哪能轮到万圣老龙与九头虫来偷? 不多时,法海已经将舍利子从九叶灵芝草中取出。 果然显出了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众人见了赞不绝口,齐声喝彩:“好佛宝!” 舍利子毕竟难得一见,便是蛟魔王与摩昂太子,以往也未曾见过。 原本想要去积雷山收揽兵马的蛟魔王,听说碧波潭有舍利子瞻仰,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向二郎真君禀明之后,便也一同先来碧波潭观瞧舍利子。 如今见过了,蛟魔王便当先拱手道:“既然看过了佛宝,我便收兵回营了。” 说完之后,蛟魔王留下一队人马,暂时协助杨戬管控碧波潭,他向大圣与三藏法师告辞之后,便领兵去了积雷山,汇聚麾下五万水军,返回了天庭。 刚才到西天门,便见太白金星笑呵呵道:“元帅,陛下有请。” 第二百九十八章 朕远没有到无所不知的境界 一上天,玉帝便派太白金星来宣自己问话。 而且看太白金星这副摸样,显然早就在此等候,只等自己上天。 蛟魔王不敢怠慢,先对太白金星拱手一礼,然后向身后天河水军下令:「众将听令,自行归营。」 太白金星引着蛟魔王直入瑶池。 瑶池前殿之中,只有陛下一人,不只是随行的内官与宫女不在,便是王母娘娘也不见踪影。 太白金星将蛟魔王带进来之后,也当即告辞,更不多留。 「臣,拜见陛下。」 蛟魔王向玉帝见礼,他心里难免也在滴咕,这时候把自己叫过来做什么? 听二郎神说,李天王不是先一步上天来了? 是了,李天王只知道火焰山这边儿的事情,对碧波潭这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 「免礼。」玉帝摆摆手,笑道:「元帅此番下界,可见到了那泼猴?」 「见到了。」蛟魔王连忙道:「多谢陛下成全。」 玉帝在上面笑呵呵说道:「成全你的是二郎神,不是朕。」 蛟魔王听了心中莫名一紧,「坏了!早就听闻二郎神与玉帝甥舅不合,虽然玉帝给了二郎神莫大的权柄,可当真说起来...玉帝专门嘱咐过自己无调令不得下界,而后二郎神便发来了真君神殿的调令调派自己征剿积雷山...此事说小也小,说大...那可就是得罪陛下的事情。」 难道是玉帝要因此怪罪? 蛟魔王是个聪明人。 因而他脑子里想的东西很多,而聪明人一向也最喜欢自己吓唬自己。 就好似如今这般,他想着想着,便想到了此处。 若是心中没有几分畏惧那是假的。 他又不是猴子,感觉受了委屈,便能抄起金箍棒反下天去...毕竟他知道天庭究竟代表了什么,也更知道似自己这等妖王,在天庭眼中其实并算不得什么。 也就是自己一向安分,因此天庭睁一眼闭一只眼。 想那真武大帝,就在北地降妖除魔,手下龟蛇二将神通本领更不在自己之下,不也正是因此才未曾来征剿自己? 也就是西牛贺洲的妖魔多一些,如今也不行了。 佛门不清剿,但新任的司法天神可不讲情面,便是牛魔王又怎么样?如今三界首屈一指的大妖王,不也说剿便剿了么? 可这究竟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二郎真君的想法? 蛟魔王心中苦笑,本以为招安上天,便能轻松些,没想到这就卷入了玉帝与二郎真君之间的漩涡之中。 可他能怎么办? 给二郎真君节制天庭兵马全力的是谁? 不正是自己面前这位高高在上的玉皇大帝? 玉帝在上面将蛟魔王的神情便看眼中,明明心里直乐呵,可面上却愈发威严...他可并没有问罪的意思,就只是顺着蛟魔王的话接了两句,却没想到这蛟魔王心中便直接掀起波澜。 玉帝本也不是喜欢玩弄心术的,见蛟魔王越想越偏,便开口道:「朕有意封你为天河龙君,率领天河水军征剿四海群妖,不知元帅意下如何?」 也是蛟魔王此行办事能力叫玉帝看在眼中,剿灭积雷山群妖时的心狠手辣,也颇叫玉帝欣赏。 蛟魔王将玉帝的话听在耳中,玉帝之言看似是在跟自己商量,询问自己的意见。 可如今便说自己没意见,纵然是有,能说么?敢说么? 笑话! 「臣叩谢天恩,誓死效忠陛下,万死不辞。」 玉帝也是有意提拔蛟魔王,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今的三界 ,大海之中能征善战的便数这蛟魔王与西海大太子敖摩昂为最。 天庭诸将之中并非没有善水战者,但比起他们两个来,还是差了不少。 「起来吧。」 呼—— 蛟魔王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他心里也愈发琢磨不透这位陛下与二郎真君之间究竟是何等关系,只觉着天威难测。 「去吧。」 玉帝挥挥手,示意蛟魔王自行退下。 蛟魔王往外走的时候,太白金星入殿来,二人有个错位对视,只是相互点头示意,也没有多做停留。 「臣观瞧蛟魔王神情之中似乎有些迷茫之态。」太白金星乃是玉帝的近臣,寻常无人的时候,君臣两个相处起来也颇有几分随意,此番在殿中只有他们两个,因而太白金星便舍去了那些繁琐礼节,还胆敢向玉帝调笑:「可是陛下天威太盛,吓到了元帅?」 玉帝也不在意,这老倌儿就是这般个性子,他早就习惯了,反讽道:「人家是个忠君的臣子,自然心怀敬畏...不似你这等老女干巨猾之辈,不将朕放在眼中。」 蛟魔王还以为玉帝将自己宣来,主要是询问碧波潭的事情,没想到碧波潭的事情是一句话也不问,只是提了一句老七,而后看似以言语神态威吓于自己片刻,便给自己升了官儿。 唔...这天河龙君是个什么职位? 又是个什么品阶? 那时候蛟魔王脑袋还有些嗡嗡的,可如今清醒过来了,才想明白...这是给自己加了一个虚衔。 不过问题不大,如今又得了四海征讨之权,蛟魔王已经隐隐可以预见,这是千载难逢的机缘。 大海中的妖魔,比陆上更多,只是他们很少上岸,因为对人族威胁不大,再加上一向是由龙族镇守四海,因而天庭以往是不插手的。 但如今看来...这位陛下似乎是对龙族现状不太满意了。 其实在蛟魔王看来,如今的龙族确实也不太像话,早就失了龙族应有的威风...四海龙族之中可称道之辈,除了敖摩昂之外,竟再无一人。 【鉴于大环境如此, 不论玉帝是想要以自己为突破口,激发龙族傲性,还是干脆让自己将四海龙族打趴下,蛟魔王都不会退却。 而且蛟魔王心中已有粗略,他要回去好好整理一番,再看其可行之处。 瑶池之中。 「他无非是奇怪,朕为什么没问他碧波潭之事。」玉帝笑呵呵的饮下一杯仙茗。 太白金星难得吹捧了一句:「三界诸事皆瞒不过陛下,陛下想要知道的事情,又何须去问旁人...只是这蛟魔王还不知陛下神通,日后他自然慢慢了解,自有体悟。」 「哈哈哈哈——」 玉帝笑出了声,虽然知道太白金星只是顺着他的话应付,但听来就是叫人心情舒畅...毕竟这老倌儿在没人的时候,难得说这样的话。 玉帝也难得谦虚起来:「爱卿话高矣,朕远没有到无所不知的境界。」 而后君臣两个对视一笑,乐在其中。 碧波潭。 审讯工作自然是二郎真君来进行,此前他们各自攻讦的话术皆不少,反正已经撕破了面皮,大家已经开始胡乱泼脏水了。 九头虫说龙女天性***,主动勾引自己还不知足,便是跟四海诸多水族甚至与天宫诸多神仙皆有染。 这话看似不合理,但九头虫也另有逻辑:「若非如此,凭她一个下界龙女,如能上得天庭盗取王母娘娘培育的灵根九叶灵芝草?必然是天庭之中有相好 的,互为勾结...」 只是偷盗九叶灵芝草,便已经是死罪了,如今九头虫又给她按上一个勾引天神的罪名,这已经不是怕龙女死得不够快了,这叫她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龙女岂是好惹的? 她也不多说,只对二郎真君说道:「真君明鉴,九头虫食人为乐,每日都要外出行猎...」 他们只管言说,至于真假...还得是杨戬等人来判断。 碧波潭的无辜水族,自然不会受到牵连,除了万圣老龙与龙女之外,便是几个日间为恶之辈,被杨戬差人拿下,余下的那些...便被交给了三藏法师,请三藏法师以佛法劝他们今后一心向善,不再作恶。 而后众人压着这些嫌犯,先回去了火焰山大营。 其实碧波潭此番属于无妄之灾,若非老龙一时兴起,派了九头虫前去积雷山邀请牛魔王做客,也不至于现在就被一锅端了。 不过...在众人看来,就算没有九头从这一遭,碧波潭也逃不过这一劫。 毕竟三藏法师等人过了火焰山,在西行不远,便是祭赛国。 到时候自然不难发现金光寺舍利被盗走。 兜兜转转,他们还是躲不过去。 「二爷。」 梅山老六见众人归来,连忙上前禀报:「招了。」 「什么招了?」二郎神稍稍一愣。 老六知道是自己没说清楚,连忙道:「是天奴,他全招了。」 「你不说...我险些将他忘了。」杨戬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将这天奴交给了老六,只是适才对付牛魔王一众与追杀九头虫一事干系破重,却叫他一时将这天奴忽视,「证词何在?」 老六将证词掏出。 这天奴是玉帝派下凡间来的,以杨戬与玉帝如今的默契,自然知道这天奴并非是玉帝的监军耳目...八成是这货没什么用处了,叫自己顺手处理了他。 这天奴不是什么好鸟,他犯的事儿但凡挑出一件来,也够十八层地狱走一遭。 而且杨戬也答应过三藏法师,关于流沙河之事,会给他们师徒一个交待。只是以往自己难以插手天庭事物,况且这天奴一直躲在玉帝身边儿,也叫他无从下手... 但如今不一样了,自己是三界司法天神不说,这天奴也被玉帝亲自送到了手上,杨戬岂能不好好招待他一番? 而梅山老六正是此间好手,只看手上的证词,便知绝对没有亏待于他。 毕竟该说的,不该说的...已经全在上面了。 杨戬将证词快速浏览一边,便交给了三藏法师观瞧,且顺口说道:「此前见大圣与陆兄施展留影道术,不知三藏法师可否指点一二?」 其实研究这等术法,并非什么难事,杨戬问三藏法师一句,也是出于尊重...毕竟自己是在人家师徒这里得了启发,若不知会一声,显得没有礼貌。 「真君若想用此法记录证据...贫僧建议真君可炼制一些留影法宝,要比道法方便许多。」法海绝非藏私之辈,况且只是一篇法门而已,也没有什么可藏的。 「多谢圣僧指点。」 炼制法器这种事情,不是杨戬的强项,他准备找个时间,再回去一趟玉泉山,此事还得麻烦师父他老人出手。 三界皆知玉虚门下最善炼器者,乃是云中子。 可少有人知道,玉鼎真人这位杂学大师,对此道也颇为精通。 众人跟着梅山老六入了大帐,也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叫这天奴把自己所犯之事,一个不漏的全撂了个干净。 其中不乏还有许多证词涉及到了玉帝。 「阿弥陀佛。」看着摊在椅子上,一副速速求死模样的天奴,法海念了一声佛号,道:「原来许多事情,当真是施主在暗中挑唆。」 「黄风岭、流沙河、碗子山...金角银角下界,青牛下界...以及到此撺掇九头蛇与老龙盗取舍利子,还欲要嫁祸贫僧...」法海好奇问道:「你说这些全都是玉帝授意?」 众人也属实也没想到,这天奴竟然能把这些全都供出来。 黄风岭、流沙河以及碗子山的事情众人是知道的。 当年法海在黄风岭亲眼见过这天奴遁走的神魂,在流沙河更是被孝天犬嗅出了对方的踪迹……哪吒更是在天庭探得这天奴私下凡间去了宝象国附近的碗子山,但他去的快,走的也快,并没有抓住他的现行,但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往后金角银角以及青牛先后下界,也是他在背后挑唆。如今更是让九头蛇与老龙盗取舍利子,等三藏法师等人去了祭赛国行嫁祸之事...未免也太嚣张了些。 却不想三藏法师还没有去祭赛国,他们事儿便先发了。 可谓是害人不成反累己。 天奴如此作为,玉帝不可能不知道。 而他的供词中虽然处处都在暗示这是玉帝的指示,但却并没有实证说明这些事情是玉帝让他做的。 大帐之中,众人一言不发,便是杨戬也将眉头暗皱。 梅山老六自然不知道自家二爷跟玉帝之间的事情,因此他见天奴供词之中,涉及了玉帝,还颇为暗喜,说是自己为二爷抓住了玉帝的把柄。 只是没想到,二爷的反应似乎跟自己所想并不相同。 第二百九十九章 究竟何处才是家? 杨戬跟梅山老六所想当然不同。 更何况有些事情,只凭猜测恐也难知真相。 “或许只是这天奴胡乱揣测陛下的心思?”许久没有说话的哪吒,见场面一时有些凝重,便向着二郎神与三藏法师说了一句。 杨戬对哪吒的话并没有什么表示,此事不论是玉帝授意,还是天奴揣测...都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揭过去的,便是眼下暂时按住,但心里已经留了底。 虽然他如今已经跟玉帝和解,但并非他就会对玉帝言听计从,且对玉帝以往做过的事情视而不见。 若天奴半下的许多事情当真是玉帝授意,他也未尝不敢与玉帝当面对峙一番。 “阿弥陀佛。” 法海念了一声佛号,他也不多说:“相信二郎真君自会秉公办理。” 若是三界之中连二郎真君都不值得信任,那将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只是...三藏法师这短短一句话,却叫二郎真君在这一瞬间本就不算轻松的心情,愈发沉重。 此事难办,不好办。 但不能不办,还不能不办好。 “谢过圣僧信任。”二郎真君对着三藏法海说道:“我先将他们带回灌江口,尽量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调查清楚之后,自会来寻圣僧。” 三藏法师对自己的无条件信任,让杨戬愈发感受到“司法天神”这四个字的所蕴含的责任。 他想到以往三藏法师遇见妖魔时的做法,基本上都是会亲自“处理”了他们,大恶者超度,小恶而不至死者,则劝其向善,且效果斐然。 这一次,除了牛魔王被三藏法师以大日佛焰净化,其他的几位妖王,他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全都交给自己来处置。 “真君请便。” 对于二郎真君的审理工作,法海自然不会擅自插手。 其实法海以往亲手超度妖魔,一来斩妖除魔、惩恶扬善就是他的立身之本,二来...这些妖魔鬼怪若不叫他超度,却叫何人来处理? 那时的天庭,可不似现在一般有二郎真君执掌司法神殿,便是他将这些妖魔鬼怪送去天庭,怕是也得不到他们应有的惩罚,倒不如由自己超度了他们更干脆。 其实也正是有了二郎真君这位司法天神,才叫法海的杀性稍稍减弱了。 若杨戬依旧是灌江口的杨二郎,并非是三界的司法天神,就此刻被缉拿的妖王连带着天奴,有一个算一个,恐怕都逃不掉他的大日佛焰。 斩妖除魔不是根本目的,而是惩恶扬善的必然过程。 只要这些为祸人间的妖魔鬼怪,以及天庭恶神,能够得到应有的惩罚,也并非都要自己出手。 此番天奴行事的背后隐隐有玉帝的影子,此事就算二郎真君不将天奴的证词交给自己,其实也不难猜到。 因此当法海看到供词的时候,他也不算是太惊讶,天奴不是别的神仙,他是玉帝与王母的内侍,若是他行事玉帝与王母娘娘完全不知道,那才是假的。 毕竟自己一路西行多有磨难,或许正是因此,玉帝与王母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放任这天奴在暗中捣鬼,以全九九八十一难之数。 对于二郎真君最后究竟能查出些什么真相来,法海其实内心之中也有几分复杂。 因为法海此刻心中莫名出现了一个念头—— 天奴为祸,不论是因为玉帝指示,还是玉帝故意放任...都是因为自己要西行取经,需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求得正果。 因此在凡间铸下的罪业却要归结在自己身上。 不对劲。 法海当即将这个念头逐出了脑海之中,他是入过魔的人,自然知道若是自己一旦在此处钻了牛角尖儿,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阿弥陀佛。 法海心中默念了一声佛号。 此行目的是去西天向佛门问佛...若是问佛之后,自己这几尺之身还能立足于三界,或许也该去凌霄宝殿拜访一下玉帝。 佛说众生平等。 却不知道玉帝与凡人,可有平等之处。 或许...众生平等之处,便在于生老病死。 似玉帝这等境界,早也超出了众生之意义。 亦或者,众生平等,本就是一句空话...毕竟就算是在灵山,也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否则便是人人成佛,人人如佛,那里还有什么佛祖、真佛以及菩萨之分,怕是也不见金刚、罗汉、比丘之众。 西行之路,让法海体会到了各处人间风情,并不拘于人族,便是各处妖山洞府,也有可赞之处。 杨戬收兵,天兵跟着各自统帅神将回了天庭,而杨戬领着梅山兄弟与一千二百草头神回到了灌江口。 】 在灌江口杨府近左,另起了一座神殿,作为他在人间的办公之所。 “嫂子。”三圣母在杨府陪着养胎的寸心,笑道:“还是二哥细心,我竟没想到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若是二哥在天庭当差,那何年何月才能下凡一次?如今可好了...将神殿设在家门外,那还不是下了值便能回来?” 寸心心里高兴,可嘴里却说:“二爷也太任性了些,这样特立独行,会不会叫陛下怪罪?” 三圣母却在一旁道:“嫂子,二哥毕竟不同...他跟玉帝的关系,嫂子是一清二楚,我瞧啊...玉帝巴不得二哥不上天,他眼前也能清净些...否则一上朝,第一个看到的便是二哥的一张冷面...他也不舒服。” 三圣母天性聪慧,且善解人意。 以往二哥跟嫂子吵架闹矛盾,也多是她在一旁斡旋,将二哥劝回去。 否则...恐怕二人也撑不到如今从归于好。 这些时日里,三圣母瞧着二哥与嫂子之间愈发如胶似漆,她心中也是极高兴的...还有些羡慕。 三圣母目光放远,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寸心也是过来人,她见三圣母忽然有些心不在焉,心中大约也明白了几分,所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自己这个当嫂子的,也该负起责任来了。 如今的寸心,做事也愈发有分寸,而且事关三圣母...她可不敢擅做主张。 若说在二爷心中,绝对是将他这个亲妹妹放在第一位的...而自己,以往在他心里的地位,或许还不如孝天犬。 如今的话...哼! 一想到这事儿,寸心便气不打一处来,但随后便无奈自嘲笑出声来...自己那时候竟然跟一只狗争宠。 实在是太可笑了些。 更可笑是的,还争不过...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若是想不通,便会一辈子憋在心里。可若是一旦念头通达了,便再无阻碍。 就以往的寸心,明明是共患难时相处而来的真感情,却硬生生的叫她几乎作成了挟恩求报...这般岂能得到真心? 而杨戬得三藏法师指点开窍之后,与寸心真心换真心,夫妻二人这才算是真正结成了同心。 夫妻两个成婚一千多年,竟一直都是分房睡...若是三界之中有人编撰个奇闻异事录,此事绝对榜上有名。 将公事安排下去之后,杨戬将神袍褪下,换上一身白衣,持着扇子回了府。 “二爷。” 寸心要起来迎接,却被三圣母按在蒲团之上。 “二哥。”三圣母起身走到二哥身边儿,笑道:“看二哥有些疲敝,可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同三藏法师师徒并哪吒兄弟、蛟魔王,剿灭了积雷山群妖与那碧波潭的万圣老龙与九头虫...”杨戬对着寸心说道:“此前我还说要亲自取了九头虫的性命...可没想到三太子如今的神通本领愈发出众,此前在西海...那九头虫正是被三太子亲自击败擒拿...如今正在我大牢之中,以他所犯之恶,当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之下,永世不得翻身。” “原来二哥是凯旋归来。” 三人闲话了少许,三圣母便要告辞返回华山。 “三妹。”寸心连忙道:“别急着走啊,这些时日多亏了你在家陪我...我还没有好好谢...” “嫂子!”三圣母不等寸心说完,便笑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这都是应该做的...我在府中已叨扰许久,我那圣母庙已经许久没有打理了,如今二哥是司法天神...我这个当妹妹也该以身作则,否则叫人知道了,要说二哥徇私了。” “谁敢?”杨戬当即把眼一瞪。 寸心还是起身道:“三妹,以往是我不对,错了就是错了,我是认的...还多亏三妹不计较...” “嫂子!”三圣母连忙上前,她一时也有些没想到,自己这位嫂子此刻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你听我说完。”寸心拉住三圣母的手,却对杨戬说道:“二爷,你先出去一下。” “什么话,我也听不得?” “二哥,你就先出去吧。” 杨戬见他们姑嫂两个竟然统一战线,便也不跟他们分辨,只是无奈笑道:“好好好,你们说,我先出去。” “不许偷看偷听!”寸心补充了一句。 自杨戬出去后不久,三圣母便也出门来,杨戬问了一句:“你们两个都在里面说了些什么?” “嫂子说她面皮有些薄,二哥在边儿上的时候,说不出道歉的话来,还让我寻个机会...” “啊——杨婵!我跟你拼了!”寸心直接一个蛮龙冲撞,自房间之中冲杀出来,“果然你们兄妹才是一伙的!” “二哥,快!帮我拦一拦!别让嫂子动了胎气——”三圣母一边儿驾云而走,一边儿口中急呼。 杨戬一把将寸心拦住,笑道:“好了,好了...三妹是故意逗你的,你别看她以往一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样子...小时候,她也是个顽皮的性子。” 至于说三圣母是因为什么而转变,杨戬没有说,寸心也不必问,大家都知道原因。 “哼嗯嗯...”被二爷揽在怀中之后,寸心也不挣扎了,就这样依偎着,小声道:“你们都不是好人,就知道欺负我...” “你想让三妹帮你做什么事儿?”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要请梅山兄弟来做...嗯?”寸心稍一愣,自己怎么就顺嘴说出来了? “好了,好了。”杨戬拍拍她的肩膀,笑道:“这事儿就不必麻烦三妹了,让孝天犬跑一趟就行了。” 见事情已经被讲破,寸心咬咬牙,道:“那要让孝天犬说明白,是我要请客,不是你。” “好好好。” 回到圣母庙的三圣母,换了一身的庙祝装扮,看看依旧整洁的圣母庙,三圣母面露微笑...自己的名声太好了,来此地进香的百姓,就会顺手将庙清扫打理。 三圣母坐在桃花树下,脑中回想起适才嫂子的言语——三妹,灌江口杨府,永远是你的家。 虽然这话乍一听起来非常别扭,但若是这话是从性子更别扭的嫂子口中说出来时,竟让三圣母当真有了几分感动。 可灌江口杨府,本就是自己的家啊。 三圣母脑中回想起了一家五口人其乐融融的景象,紧接着便是家破人亡之后的逃亡...一直到当年二哥挽留,自己却执意要走的时候,才发觉自己那时根本不敢去细看二哥的眼睛...而后二哥明明千言万语在心中,张口却也无声。 这华山虽然是自己的封地,可终究不是自己的家。 想着想着...三圣母忽然又想到——究竟何处才是家? 父亲、母亲、大哥、二哥还有自己,五个人在一起才是家...而后发现,只要跟在二哥身边,有二哥在的地方,就是家...可如今,二哥与嫂子,还有他们即将出世的孩子,三个人在一起也是家。 而自己呢?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在何处? “二爷。”寸心在一旁试探道:“若是三妹有一天要嫁人的时,你...” 杨戬一皱眉,“此事,不能不防。” 寸心:??? “我是三界司法天神,执掌天条,若是三妹当真动了情与人成亲...我在其位,谋其政,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若当真有这一天,二爷想要如何做?” “若是三妹成亲时,天庭依旧禁制神仙思凡成亲的陈规已经废除,我自然广邀三界好友,风光大办...” “若是天规没变呢?” 杨戬也没有什么可犹豫的,道:“无非两种法子,一种便是按照天规处置....” 寸心心中一紧,立马问:“另一种呢?” “脱了这一身皮,再反一次天而已。” 杨戬说得轻松,可把寸心吓得够呛,暂时将给三圣母说亲的念头压下去...是啊,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往二爷逍遥自在,便是三妹成婚,天庭那个敢来管? 二爷自然也能护得住。 可如今执掌天条的就是二爷自己...事情就大不相同了。 但寸心还是说道:“二爷,我瞧着三妹状态有些不太对,应是千年时光,叫三妹心生孤独寂寞...此正是宵小之辈趁虚而入之时,二爷确实不可不防...三妹心地善良,断不能让人骗了去。” 杨戬将寸心的话记在心里。 第三百章 朕乃天帝,却非天 虽然现在的杨戬明白了什么是对三界的大爱,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因此舍弃对家人的小爱。 又或者说,杨戬的大爱,其实是建立在小爱之上的。 若是杨戬心中的小爱不复存在...很难说杨戬会变成怎样的状态,三界没人敢去打这个赌,也没有必要因此去招惹二郎真君。 况且...三圣母执掌宝莲灯,本身也不是好惹的。 圣人们先后离开三界,在天外天的混沌之中开辟道场,诸多大能也都避世不出...如今的三界,若是同时惹恼了他杨家兄妹,将会怎样是一场天翻地覆的景象? 无人敢去想象。 因此三界中许多人曾在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杨戬与三圣母都是“好人”。 杨家兄妹是个好人... 但脾性与杨戬相彷,且惺惺相惜引为至交的三藏法师...似乎还要有所不同。 三藏法师难道不是个好人么? 在寻常的凡众,以及一些无害的小妖心中,三藏法师无疑是一位大德高僧,单单一个“好人”,怎么能够形容三藏法师的品行? 但其实那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眼中,如今的三藏法师绝对是一个隐患程度还要超过杨戬的大麻烦。 区别只在于...如今的灵山佛祖,对此放任不管,甚至还想要推波助澜。 天庭的玉帝甚至想要将挖佛祖的墙角,将这位三藏法师拉入天庭的阵营之中,也就是玉帝知道此事难成,因此早早就放弃了这个打算,并且提前引杨戬入欲界,化解二人之间的矛盾,叫他接掌司法天神。 并且作为天帝,他想要将儒释道三教归流,真正意义上统一三界。 而不似眼前这般,道家尊三清、佛门拜佛祖、儒生敬孔圣...但想要做成这件事情,也没有那么容易,他虽然是天帝,但也绝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存在。 否则...一千年年前还要什么封神榜? 天庭的一众神仙,怕得是杨戬这位司法天神;灵山的诸佛菩萨,也对即将来到灵山的三藏法师十分头疼... 甚至有些的境界修行不太够的,还生出了上表佛祖,要还俗入世的念头...但还不等他有所行动,韦陀菩萨便已经提着金刚杵上门,将对方提去了灵山戒律院。 ...... 翠云山芭蕉洞。 “奶奶。”看着神情平静的铁扇公主,她的小侍女心中生出几分担忧:“您...” “无量天尊。”铁扇公主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人间俗服,穿上了一身道袍,道:“本是人道仙,嫁与妖王妻。如今老牛与圣婴皆亡,我于人间无留恋,当一心向道。” 铁扇公主的话,也不知究竟是沉重还是轻松,但看她愈发冰冷无情的眼神,小侍女心中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寒意...自从得知爷爷被超度之后,奶奶便陷入了的沉寂之中,直到今日醒来,却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 可此等先丧子,后亡夫的事情,落在谁身上,谁又能平静对待? 只是铁扇公主的反应看起来十分反常。 “封闭了山门吧。”铁扇公主伸手一招,出现了一柄拂尘,此刻的她就好似一位出尘的道姑,再不食人间烟火。 侍女应了一声,便去封闭山门。 等侍女离开之后,铁扇公主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目,身体颤抖个不停。 她怎无动于衷? 可她又能怎么办? 去找唐三藏、杨戬等人报仇么? 那无异于是以卵击石,除了平白送了自己的性命...又有什么用? 至于给那老牛殉情,以二人在以破裂的感情,铁扇公主更是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事到如今,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年教导圣婴的时候,不该任由那老牛引着他去胡乱吃人。 他父子两个落得如今这般下场,她固然是心痛不已,可这难道不是他们咎由自取? 铁扇公主毕竟是个正经修道的,且是得道成仙的女修...她与妖魔世界本就格格不入。 如今也是历经了一遭俗世情劫,反性归真...若来日修道有成时,当寻唐三藏、杨戬等人做过一场,以全此番因果。 刚行出火焰山。 “师父。”六耳猕猴对着师父说道:“铁扇公主封闭了山门,宣布就此隐世不出。”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她夫与子的因果皆在吾身,若等她修行有成时自来寻我...此前,尔等不可为难与她。” “是。” “师父。”六耳猕猴看看身后的火焰山,对师父躬身一拜,道:“弟子便送师父到此,这就去真君神殿二郎处当值了。” “你往后作为真君神殿的监察使,要善用神通职权,莫要忘了本心。” “弟子省得。” 此前二郎真君走的时候,六耳猕猴并没有一同离去,而是等到此时将师父送出火焰山之后,再行分别。 等六耳猕猴离开之后,同样送了三藏法师一程的敖摩昂,也上前一拱手:“圣僧,告辞了。” 说完之后,便飞身而走。 他一路跟过来,倒也不是为了其他,就是将自己的一身枪法,尽数传授给了小白龙...以往竟然没发现,小白龙的天赋竟然不在自己之下,如今的小白龙正是处在一个实力飞速增长的时期,在给他一段时日用心修炼,等将一身所学沉淀之后,追上自己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自己也不能懈怠下去了,否则等小白龙在佛门证得正果,几千年几万年之后,三界却说龙族正统是佛门的龙众... 师徒五人一路向西,暂且不提。 因剿灭了积雷山群妖,连带着碧波潭的九头虫,一时间整个西牛贺洲的妖魔闻三藏法师之名而色变,别说吃唐僧肉了...如今三界妖魔用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妖的话术都变成了——“再不听话,就叫唐三藏来超度了你”! 小妖闻名而止哭。 可见其威势。 此等传言传入人族之中,已经开始有人族村落设立三藏法师的庙宇、竖立金身,以此来震慑妖魔。 甚至画师画一副三藏法师的宝相的价格,也在飞涨。 而此刻杨戬上了天,在欲界之中与玉帝相见。 “你果然还是这般性子。”玉帝看着杨戬始终坚毅的双目,心中还是十分欣慰的,他最喜欢杨戬的地方,就是在于这一股不肯妥协的傲气。 虽然这股傲气以往顶着自己,十分头疼。 杨戬说他们杨家是天生的叛逆,其实并不太准确,在玉帝看来...这分明是他们家一贯相承的血脉。 只是每个人的个性不同,因此每个人的外在表现也不相同。 他母亲瑶姬是这样,为了一个杨天佑,不惜跟自己这个当天帝的哥哥作对。 而玉帝本人,难道也不也是如此? 他只要按照天道的意思,便能安安稳稳坐在这三界之主的位置上,受三界众生顶礼膜拜,可他不想做傀儡... 只是相对于杨戬的外漏,玉帝还是要内敛许多的,甚至有些时候会让人觉着他这个天帝...似乎有些名不副实。 可他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些事情便由不得他。 难道他不想硬碰硬的跟天规、天道对抗? 可若是这般,当三界之主与天道敌对时,遭殃是什么人? 自然是三界众生。 可若是依旧沿用这一套陈旧的上古天规,对三界众生来说,也并非是什么福分。 关于上古天规的局限性,其实在玉帝看来,并非只在于神仙是否能够动情这一条之上...而他之所以选定杨戬成为这个改天条的人,一来是杨戬有这个天赋与能力,二来...杨戬毕竟是自己的亲外甥,这事情只有让他来做,自己才能放心。 只是杨戬在局限性在于,他对天条的看法过于片面,基于他母亲是因为神仙不能动凡心与神仙不能与凡人通婚之类,故而他的主要矛盾都在这些情情爱爱上,反而忽视了这背后真正的意义。 杨戬并不知道神仙动了凡心,会对三界造成怎样的危害。 而这一点,只靠言语跟他讲述,是说不通的。 因此,玉帝才要让他来当这个司法天神,让他真真正正的将目前这一套,自开天辟地以来,一直传承至今的天规彻底吃透,并且理解其中每一条规定的真正内涵... 只有这样,才能知道那些天规出了问题,或许是要修正,或者需要废除...又有那些可以保留,可以划出更细化的分支等等。 其实玉帝原本虽然不想当这个天道傀儡一般的天帝,但是他也并没有生出要改天条的想法。 而让他做出这个改变的,便是他执掌天条的亲妹妹,在执掌天条的过程之中,几乎被天规同化...这是玉帝所不能容忍的。 因此,才有了三首蛟私吞龙珠而下界。 若非玉帝手笔,三首蛟如何敢这般行事? 玉帝本意是叫三首蛟引瑶姬下界,让她感受人间的烟火气,进而逐渐摆脱天规对她的影响,恢复正常本心。 因而在天界时,瑶姬本就能将三首蛟擒住时,才叫那三首蛟有如神助一般,侥幸逃脱。 而正是因此,玉帝出手惹怒了天道,故而便有了瑶姬在下界被三首蛟重伤险死,而后被杨天佑所救一事。 或许就连三首蛟自己都不清楚,当年明明能够将自己擒拿的长公主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瞬间的愣神,但此事别人不知道,玉帝却一清二楚。 出手的分明就是天道,这是天道在警告自己。 此事玉帝埋在心中,便是杨戬与杨婵,他也未曾言说过。 以他们两个的境界修为,还远不是能够涉及天道的时候。 至于瑶姬与杨天佑之间的婚事,玉帝全都看在眼中。 说实话,当时的玉帝是想要将杨天佑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的,但看着妹妹在下界一步步摆脱天规的影响,渐渐恢复本性,他心中是高兴的。 只是他虽然身为天帝,但天道毕竟凌驾于他权柄之上,再加上他初登帝位不久,瑶姬身为欲界女神,执掌天规,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 再加上西方教借此暗中出手,叫他不得不下狠心。 杨天佑...玉帝承认他是个人物,若非当年不是遇见了瑶姬,恐如今人间文庙之中,或许会有他一席之地,也未可知。 】 而后他能在天兵天将的围剿之中,以凡人之躯,挡在瑶姬身前...玉帝也勉强认下他这个妹夫。 往事暂且不提。 玉帝此刻瞧见杨戬到此,且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便知道他是来兴师问罪,因此他也不等杨戬开口询问,便说道:“若是朕告诉你,因为菩萨请朕给三藏法师西行时降下几道劫难,因而才有天奴这般行事...你当如何?” 只一句话,杨戬便一时沉默无言,他来的时候,已经想过了这个的答桉。 “二郎啊。” 虽然杨戬是来公事公办,但玉帝却叫了他一声小名,似乎是要聊一些家常话。 “陛下。”杨戬虽然心中有些动容,但依旧还是坚持住了。 很好。 玉帝暗暗点头,若非没有这样坚定的心念,这新天条也不配出自杨戬之手。 “天奴,天奴。”玉帝看向了杨戬,沉声道:“他是天之奴...却非朕之奴。” 杨戬神情明显一愣,他不知道玉帝此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朕乃天帝,却非天。”玉帝想了想,有些事情还是得告知杨戬,否则这个外甥钻入牛角尖来,还不知道要生出怎样的事端来,“天宫原本并无天奴这个内臣,自你噼开桃山之后,这天奴才出现在宫中,便是跟在娘娘的身边...而那时,正是娘娘代掌天条。” 玉帝说得隐晦,至于杨戬能够从中领悟到多少,便全看他个人的悟性了。 不过玉帝相信杨戬,毕竟整个三界之中单论悟性来说,能超过杨戬的可没有几个,便是那顽劣的泼猴也差了些意思。 果不其然,杨戬听了玉帝的话,再次陷入了沉思。 以他对玉帝的了解,玉帝要么不开口,开口便不会说谎。 “此事你可将之转告三藏法师。”玉帝看着杨戬说道:“那天奴你若是觉着烫手...不妨叫他也去那大日佛焰之中走一遭,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杨戬摇摇头,道:“天奴之事非同小可,若当真如陛下所言...也不便将三藏法师拖入局中。” 怕只怕...三藏法师早就是局中人。 第三百零一章 瑶姬复苏,白龙探城 从玉帝这里得知了天奴的来历,杨戬便也没在天庭多留,匆匆下界而去。 玉帝顿身,忽心有所感,身形在原地消失不见。 下一刻,他的身形却出现了在了埋藏在欲界最深处的昊天塔之中...因为他感应到了原本十分虚弱的瑶姬的神魂,似乎有了些要复苏的迹象。 玉帝缓缓将自身的法力渡入瑶姬的神魂之中,助她一臂之力。 片刻之后,玉帝收功,就在一旁静静守着瑶姬。 “二郎——!” 忽听一声惊呼之后,瑶姬基本上已经凝实的神魂,勐然惊起。 而当她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是玉帝之后,先是浑身一紧,似乎带着十分的警惕,而后回神之后,瑶姬的神情依旧没有半分放松,纵然只是剩下一道神魂,在面对玉帝的时候,依旧是双目直视,不见丝毫妥协。 看着这个从小到大就极有主见的妹妹,玉帝也心中也难免生出许些复杂之情,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能狠心动手一次,已经叫他心如刀绞... “这就不认我这个兄长了?” 兄妹二人对视之间,最终还是当哥哥先开口。 瑶姬沉默不语,她只记着当日玉帝以十大金乌结成金乌大阵将自炼出原形,而后自己更是在太阳真火之下被烧得魂飞魄散... 可如今自己却能从一片混沌之中复苏醒来...这显然不对劲。 而后她的记忆中出现了许些片段,正是自己的神魂在即将溃散之时,却被一片清光笼罩...而后便陷入黑暗之中,再没有了感知。 但是那清光的气息,瑶姬非常明确——正是皇兄的灵宝之一,昊天塔。 是皇兄救下了自己? 想到此节的瑶姬,神情虽有了些舒缓下来,但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虽然自己活了下来,但自己的夫君与儿子大郎却... “唉——” 玉帝心中轻叹的了一声,她知道瑶姬对自己成见很深,若杨天佑与杨蛟之事,没有个交待,恐怕兄妹两个难以和解。 至于十大金乌被杨戬砍死了九个...其实玉帝并不放在心上,他们虽然称呼玉帝为父皇,但并非真正亲生父子。 当年初登至尊之位,天庭可谓是百废待兴,文臣不见,武将无踪...天庭之中哪有什么正经的文臣武将? 别说是文臣武将,就连寻常的仙女仆役也没剩下几个。 这十大金乌,也正是玉帝感悟天道,自太阳星上以自身精血演化而生,正也是对应了上古十大金乌。 或许这就是十大金乌的宿命,上古十大金乌被后羿射死了九只...而如今天庭的十大金乌,却被杨戬杀死九只... 玉帝之所以不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的原因是...这十大金乌乃受天道感悟演化,因而在瑶姬被压在桃山之下之后,他们便被天道逐步同化,除了小金乌依旧保持本性之外,剩下的九只已经成为了天道傀儡。 便是杨戬不收拾了他们,玉帝这里也容不下他们。 当然了,此事玉帝自然不会往外说。 “你还在怪我。” “瑶姬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瑶姬直视玉帝目光,“我心已死,陛下何必要救我?” “因为你是朕的亲妹妹。” “呵...”瑶姬一声冷哼,显然到此还时并不认他这个亲哥哥。 “自二郎噼开桃山至今,下界已经过了一千多年了。”玉帝看着瑶姬笑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二郎与婵儿,如今在三界是怎样一副景象么?” “我儿学成本领,竟能活得千余年...”瑶姬这才笑出了声。 “灌江口杨戬,道号清源妙道真君,天庭敕为显圣二郎真君,受封三界司法天神,执掌天条。” 瑶姬闻言神情大变,还不等他说话,就听玉帝接着说道:“杨婵,执掌宝莲灯,受封西岳圣母,人间百姓称她为三圣母娘娘,深受爱戴。” “杨家兄妹如今在三界好大的威势...连朕也要仰仗他们。” 瑶姬神情愈发阴沉:“你卑鄙!” 玉帝见妹妹情绪激动,出言安抚:“你神魂才刚刚凝聚,若不能稳定情绪,小心让引得神魂震荡...朕还不至于以亲妹妹为要挟,叫两个小辈替朕办事。” 瑶姬显然不信。 “二郎的脾性你是知道的,若朕只是救下你一个,你觉着他会跟朕和解么?” 到此,瑶姬才眼前一亮,显然她听懂了玉帝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玉帝终究是不忍心瞒着瑶姬,“杨天佑与大郎具在人间,只是时机未到,不能叫你们相见。” “皇兄!”瑶姬立马就改口,一副恳求之态,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缘由,但似乎皇兄此刻承认了他们一家五口。 所谓长兄如父,若非当年皇兄那般绝情,难道瑶姬不想得到皇兄对自己的祝福么? 玉帝见状,只把脸一黑,“朕却不知那小白脸究竟有何可取之处,若非看在你的面上,朕定然降下神雷,叫他日日挨雷罚。” ...... 自火焰山的火焰被熄灭。 小白龙与敖摩昂两位龙太子在杨戬这位司法天神的敕令之下,又是好一顿兴云布雨,总算是浇去火焰山一带的燥气。 如今一路向西,也是水火既济,本性清凉。 师徒一众走过了深秋,踏入初冬时节。 起初路上也见些萧瑟如“野菊残英落”之景,还有些伤感... 可转目便见得“新梅嫩芯生”之象,或也是本秋好丰收,更是村村纳禾稼,处处食香羹,此前秋末寂寥,顿时扫却一空。 地气下降,天气上升,松竹凝寒色更青。 前方便是一座好城,小白龙已经探得前方城池来历,不是别处...正是那祭赛国的国都所在。 众人观瞧城池景象。 见得龙蟠形势,虎踞金城。 四垂华盖近,百转紫墟平。玉石桥栏排巧兽,黄金台座列贤明。 真个是神洲都会,天府瑶京。 法海瞧见了也忍不住赞叹一声,“以往所过之国,皆不如此。” 大圣也在一旁附和道:“这城池不愧是一国帝王之所。” 八戒最喜欢打岔,在一旁故意跟大师兄打别:“大师兄,要说这天下底下,府有府城,县有县城,此地怎么就见是帝王之所?你怕是听了小白龙之言,才这般言说。” “你这呆子,不学无术。”大圣先笑骂了八戒一句,这才开口说道:“你不知帝王之居,与府县自是不同。你看他四面有十数座门,周围有百十余里,楼台高耸,云雾缤纷。非帝京邦国,何以有此壮丽?” 】 大圣一边儿为八戒解惑,一边儿向着师父问了一句:“师父,这城池比长安城如何?” “长安城之雄壮恢宏,不是此地可比。” “小白龙,可探得城中金光寺如今景象?” “探清楚了。”小白龙听师父问话,他也正要汇报,便连忙说道:“因弟子入城之后,见了有十数个和尚,一个个披枷戴锁,沿门乞化,着实的蓝缕不堪...因着同门,便上前问了一嘴,不料这伙儿和尚,正就是那金光寺的僧人。” “金光寺的僧人竟然这幅模样...想来是受了舍利子失窃一事的牵连。”大圣立马做出了判断,又问道:“你可问了他们缘由?” “不出大师兄所料,正是这般。”小白龙期间缘由细细道来:“这祭赛国乃西邦大去处。当年有四夷朝贡:南月陀国,北高昌国,东西梁国,西本钵国,年年进贡美玉明珠,娇妃骏马。他这里不动干戈,不去征讨,四国皆奉祭赛国为上邦大朝。” 众人一旁暗暗点头。 西梁国他们才路过不久,国中女儿的音容笑貌,也确实叫人印象深刻,一时难以忘怀。 月陀国也在他们国境内绕过一段儿路程,那积雷山便是正在月陀国境内,如今积雷山群妖被剿灭,想必月陀国能安稳一段儿时日了。 至于那高昌国,国主昏庸,国政败坏,以至于民不聊生...此事已经纳入了二郎真君的手册之中,听说已经有了预桉,但因为事关百姓,处理起来必须要慎重,故而暂时并没有什么大行动。 本钵国还在西边儿,尚且未去过。 “西梁、月陀与高昌...三国国力皆不弱,却奉祭赛国为上邦,可见这祭赛国确实有不凡之处。”大圣听了小白龙的话说道:“不过此国虽大,仍比不过大唐天朝帝国之盛。” 一旁的悟净道:“大唐那是何等威势?便是三界之中唯一一处能与大唐并称的,也就是灵山脚下的天竺国了...只是天竺国全是因着灵山才这般兴旺,远比不得大唐刀山铁骑打下的江山。” “诸位师兄莫非以为他这里拜为上邦,是因为国王有道,文武贤良?” “怎么?”八戒也是一愣:“难道不是?” “不是。”小白龙摆摆手,道:“只怕这一国文武,皆非贤良之辈,便是这当朝国主也也非有道之君...只听那些金光寺的僧人说,这祭赛国有如今这般威势,全是因这金光寺...说是自来宝塔上祥云笼罩,瑞霭高升,夜放霞光,万里有人曾见;昼喷彩气,四国无不同瞻。故此以为天府神京,四夷朝贡。” 小白龙见众人神情如同自己初听时一般古怪,心中更是无奈,接着说道:“他们说,自三年前孟秋朔日,夜半子时,下了一场血雨天明时,家家害怕,户户生悲。众公卿奏上国王,不知天公甚事见责。当时延请道士打醮,和尚看经,答天谢地...到了最后才查出来,原来是金光寺上的黄金宝塔污了。” “此前九头虫已经交代过了,三年前正是他跟万圣老龙来此,做法下了血雨,又将塔中的舍利子偷走。” “也正是引九头虫偷了舍利子,叫这金光寺再不复金光闪耀,也无祥云瑞霭...四方因他失了祥瑞,这两年自然也就不来朝贡。” 八戒开口道:“呵...此前在西梁时,也没听说过此事。” “便是如此,为何是这些僧人受了罚?”悟净向小白龙问了一句,他知道小白龙还有后话。 小白龙顿了顿,看向了师父,“师父,那些和尚说,因四国两年不进贡,那国主欲要征剿四国,但被朝廷众臣进言,说是他们寺中僧人将国宝偷了,所以天降血雨示警,才叫祥瑞全无...因此才将国主兴兵讨伐的念头劝住。” “又说那昏君不辨是非,再加上赃官要将此桉定性了结,便将他们金光寺一众僧人下了狱,严刑拷打...寺中的三辈和尚,前两辈已被拷打不过死了,如今正轮到了他们...” 法海听完之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祭赛国的一国君臣...恐是借着金光寺的舍利子,享惯了上邦大朝给他们带来的威势... 国主以为自己的兵马所到之处,四国臣服。 但下面人却知道,国中士卒久不经阵,如何能是四国对手? 且不说本钵国的僧兵,高昌国铁骑,以及月陀国的御妖军...怕是他们连西梁国的女兵都不是对手。 “师父。”大圣看向师父,似有所感,“细数此前几位国君,皆是心怀抱负,励精图治之辈...便是那车迟国的国主,看似懒散不理朝政,但如今听闻三位国师离朝之后,他也亲政勤政,国力蒸蒸日上,似乎还要超过老相国执政之时。” “俺老孙还以为,这人间的皇帝皆是人杰...没想到今日在此地遇见了一个昏君。” 法海也有感叹,道:“红尘便是如此,只是...为师觉着此事并非那么简单。” 人间的帝王国主,便是昏君也绝对不可小觑...这位祭赛国的国主是不是昏君,并不能单从此事而见分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多半不是个仁君。 “先入城吧。”法海对着众弟子吩咐了一句,道:“就去金光寺。” “师父是想要在今夜归还国宝?” “这舍利子本就是金光寺之物,为师留之亦无用...不如今日还于宝塔之巅,叫他一国重显祥瑞...至于金光寺僧众的冤情,自然也要这位陛下亲口平冤才行。” “师父...难道就不怕他们倒打一耙,说是咱们偷了舍利子么?” “二郎真君若有感应,今夜当有作为。” 真君神殿,六耳猕猴来到杨戬身边儿,一拱手道:“真君,我师父已经到了祭赛国,欲要今夜归还舍利子。” 第三百零二章 师父心诚么? 入了城。 师徒一众便直奔金光寺而去。 路上也遇上了小白龙之前提起过的沿街乞讨的僧人,不过法海并没有跟他们有什么接触。 虽然不知道这一国君臣究竟是何等模样,但法海只是略看这些僧人一眼,便知道他们身上也没有什么功德...又因金光寺有舍利子照显祥瑞,不说祭赛国日常香火,便是四国朝奉祭赛国时,顺带来的贡品,也足够金光寺众僧衣食无忧。 此般寺庙,莫说功德了,没有业障便已经沾了舍利子的光。 并非是剃光头了的就能叫和尚,便是手上有寺庙行文的度牒,也不见得就是正经僧人。 法海自己是和尚。 因此他最见不得的,便是此类“假僧”,当然...不能说的金光寺没有高僧,只是一路走来所见,皆为凡庸罢了。 此前既享受了舍利子给他们带来的福缘,如今舍利子丢失...也叫他们尝尝的人间的苦难。 不知人间苦,如何渡得凡世人。 法海甚至能够想到,以往舍利子还在的时候,金光寺的僧人在祭赛国,将会受到何等礼拜。 而这些崇敬...究竟是对金光寺? 还是金光寺的僧人? 亦或者根本就是对金光寺塔顶之上的舍利子?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寺庙如何? 山中孤庙多破败,坊间佛寺富贵来。 而眼前位于上邦国都之中的金光寺,早无往日香火。 师徒一众瞧着门上横写七个金字:“敕建护国金光寺”,内中不见人影,一副清冷之象,也叫在众人生出几许唏嘘感叹。 “不修德行,只凭佛宝。”法海对着几位弟子告戒道:“也难免落得这般下场...尔等也要时时谨记,神通法术只是护身之道,品行为人才是立身之本。否则空有一身通天彻地的本领,上不能安天立民,下不能惩奸除恶...要之何用?” 八戒笑道:“师父这话倒不像是也寻常佛门中人。” 大圣笑问了他一句:“什么才是寻常的佛门中人?” “南无阿弥陀佛。”八戒双手合十,笑呵呵道:“寻常佛门中人,应是看破红尘,俗世于我如无物,任凭三界风云起,我自独坐山间冷眼观之——” “呵。”大圣笑道:“照你这样说法,菩萨也不是寻常佛门中人了。” “对对对!”八戒抚掌而笑,“灵山那么多的菩萨,不也只出了一个菩萨?菩萨自然不寻常,否则岂非灵山皆如菩萨?” “有理,有理。”大圣难得认同八戒之言,也在一旁笑道:“菩萨如此,师父亦如此...只是师父说自己是人间一介凡僧,却总是做些不凡的事。” “闲话少说。”法海笑骂他们一句,道:“且入寺中。” 师徒们进得门来观看,才更觉幽寂。 不知道还以为是山间的野寺,若是书生到此,或许还能遇见些个女鬼许身也未可知。 大圣在院中粗略环视一圈儿,凑到师父身边儿,开口道:“这寺中建筑虽然无人打扫,看着灰尘满地,但一应摆置俱全,颇具章法,倒也未见什么凌乱之处...” 走过落叶满地虚廊,进入清冷的古殿中,大圣见烛台上还有些灯油,本想要过去点上,但被师父伸手阻止,道:“先莫掌灯了,以防惊动了城中巡逻,节外生枝。” “师父!”大圣惊呼一声,指着前方方丈檐住处,急声道:“你们快看,此地还锁着几个小和尚!” 众人连忙上前,几个小和尚奄奄一息,几乎都快没了气,又被锁在后面,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到此时才发现他们。 大圣也不等师父吩咐,只伸手一抹,便解除了他们的枷锁,以法力拖着他们,将小和尚们缓缓落在地上。 各自渡入一口清气,护着他们的心神,不叫他们散了精气。 “八戒。”法海对着八戒说道:“去煮些热粥来。” 此刻法海也不理会是否节外生枝了,还是救人要紧。 “唉!”八戒答应一句,挑起自己的行头便往厨房去,净刷锅灶,便开始添材造饭。 法海将一个小和尚一一探查之后,知他们性命无忧之后,这才起身。 又见殿上有佛祖金身,法海上前请了香,拜了拜。 众弟子见了,也跟着拜了拜。 至于心中究竟有几分诚意,那就得看个人了。 若是依着大圣等人心中所想,叫他们诚心给佛祖磕头也不是没可能...前提是佛祖得是他们的师父。 但师父连成佛都不愿意,更别说是当佛祖了。 况且,师父自己想当佛祖,灵山的佛祖能同意么? 虽然大圣有时候经常把打上灵山,请师父继位的事情讲出来图个乐,但他心里也知道...这就跟自己当年想要做玉皇大帝的想法是一样的,属于是异想天开。 礼佛之后。 见八戒还在厨房操持,法海便对悟空等人说道,“那你们在此处候着,为师去那塔中瞧瞧。” 悟空也望着那塔尖儿,一旁道:“师父,塔中有些水族气息。” 法海想了想,道:“想来是那九头虫与万圣老龙布置...到也无什么妖气在身,便拿住了他两个,全当做个认证。” 三藏法师在离开长安时,曾经在法门寺里立愿:上西方逢庙烧香,遇寺拜佛,见塔扫塔。 如今香也烧了,佛也拜了...且自己正也要会还舍利子,顺带也清一清这塔中的污秽。 法海寻了一个笤帚,独身一人出了大殿,往后院去。 师徒几个只是目送了一程,也没人跟着伺候。 那凌云高塔正在佛寺后院之中,一路上多见落叶残花,早将道路铺满,墙角檐前还布着许多蛛网,悬钟失了佛韵,绘壁彩象蒙尘... 不多时,八戒端着热粥便过来了,众人先将热粥放放凉,以防烫着那些小和尚。 而正在殿外目送师父的悟净忽然开口道:“寺中虽然无讲经声,但那堂之中传来的鸟语,却倒也有几分幽静禅意。” 大圣听了叹道:“师父说的没错,果真是沙师弟一贯有佛性。” 小白龙也在一旁附和:“还得是三师兄提点,似小弟眼中便只有人走茶凉这等俗见...见此景象,最多言语些凄凉寂寞而已。” 八戒一旁琢磨了许久,开口道:“我却不同,我还看到了拜佛无用,连自家信众也护不住。” 大圣一旁笑道:“八戒此言差异...若是诚心信徒,佛岂能不救?依俺老孙看,是这些侍奉佛祖的和尚不诚心,才叫他们有此劫难,活该受罪。” “却不知究竟如何才算诚心。”小白龙摇摇头,师兄弟之间,数他的佛法天赋最差,师父对自己的教导,也一向不在佛法之上。 “似师父这般吧。”八戒下意识说道。 悟净提出疑问:“师父心诚么?” 师兄弟几个顿时一愣,而后面面相觑。 “粥温了!”大圣端起一碗粥来,返回大殿之中。 众师弟急忙跟上—— 此刻才到了塔前的法海,也将他们的言语听在耳中,却不知他们都是从何处学来的习惯,抓住些痛脚,便要内涵几句。 只是佛...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似乎自己对佛法的感悟越深,便距离“佛”越远,反而不如初悟时,似乎伸手便能触摸。 眼见的金光寺进香,法海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佛前虽有香炉设,灰冷花残事事空。 拜佛,终究不如求己。 或许那些流落在外的金光寺僧众,对比以往在金光寺时的无忧无虑,便已经算得上是苦难...但比之那些吃不无食,穿无衣,只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的凡众穷苦...又算的了什么? 或许渡尽众生根本无法做到,但自己如何不能救一救那些可救之人? 至于自己的拜佛之心诚不诚...法海自认为是诚的,只是这个诚心,向着的是自己心中的佛,并非是灵山佛祖吧。 此时满天星月光辉,谯楼上更鼓齐发。 夜色更深了些。 略有寒风起,万家灯火起参差。 正是这夜中,却有些学子诵读之声,渐渐传入法海的耳中。 念得是中原儒学经典。 法海运转法眼观之,正见一位故人,正在城郊一处茅庐之中点亮了的烛光,身边围着些衣衫褴褛的孩子,一句一句学跟读。 这是夜课。 那先生似有感应,转身与法海对视一处,抱以文礼。 法海以佛礼还敬之。 所谓君子之交澹如水,相逢有一笑,足矣。 正此时,二郎真君也到了祭赛国,身后孝天犬与梅山六将压着九头虫与万圣老龙以及万圣龙女,具是此桉要犯。 他们藏云在天,并没有显身,只是散出了些气息,叫三藏法师能够感应。 同时,杨戬也发现了这位在祭赛国国都之中,传道的子舆先生。 儒家有两位子舆先生,眼前的这一位,孔子的爱徒之一,曾氏,名参。 而另一位孟子,孟轲。 具是人族先贤,曾子授命下凡传道,而孔孟具在火云洞中。 杨戬并没有去叨扰这位在人间传道的子舆先生,二人也是相互对视一眼,各自行礼之后,便就此作罢。 法海立于塔前,对着此塔行了一个佛礼,开口道:“弟子三藏奉东土大唐差往灵山参见我佛如来取经,前于碧波潭除妖时得舍利子,只乃祭赛国金光寺佛宝...今行至此,竭诚扫塔,以清污浊,归还佛宝。” 法海毕竟佛门中人,这些仪式感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说罢,法海才推开了塔门—— 只见这塔,真是峥嵘倚汉,突兀凌空。 此塔唤做五色琉璃塔,因为塔巅有个舍利子,也有个别名叫千金舍利峰。 自外边观瞧时,数得这塔高十三层,可谓是绝顶留云,造就浮屠绕雾龙。 若是登临顶峰,凡人眺之可观千里外,心高远望如临九霄。 可此刻法海身在塔中,见这塔中层层皆有琉璃灯,却有尘无火;步步檐前白玉栏,但早生了污垢飞虫。 若非他有些法力,否则只凭一把笤帚,当真是难以将此塔扫干净。 塔中层层见佛像,只是佛像前的香炉之中香烟尽绝;窗灵外,角落处,蛛网明结...法海一路不知扫出了多少老鼠屎。 法海一路扫上了十二层,愈发精神抖擞,哪儿丝毫懈怠应付之意? 也就是法海这等高僧了,若换个寻常的僧人来此,根本没有如此大的精力。 便是能上得这十二层来,这清扫功夫,又能及得上法海几分? 因法海早知道十三层有水族暗守,因此他在扫塔的时候,也并没有刻意收敛动静,本想着将两只水族精怪引下来,一把拿住,问明了缘由。 却没想到...此两个水族精怪,竟始终不为所动。 若非法海嗅到了酒气,还以为他两个还要反埋伏自己。 见不能引二怪下来,法海也不强求,便自己提着笤帚走上了十三层...果不其然,只见第十三层塔心里坐着两个妖精,面前放一盘下饭,一只碗,一把壶,在那里猜拳吃酒...玩的好不开心! 法海都走到他两个身侧,还是未曾发觉,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只管玩乐。 “孽障!” “哎呀——!” 法海雷音震耳,一声“孽障”出口,直把两个精怪吓了个半死,大叫一声之后,齐齐跌在地上,惊出了一身冷汗,似乎把酒气也散了去,勐然惊醒。 两个精怪见是个穿着大红袈裟,却提着个笤帚的和尚...心中正在奇怪,究竟是何处的僧人胆敢来此消遣他们时...忽心中出现了一位妖...高僧的名号。 三藏法师! 坏了! 唐三藏竟然来了! 却也不用他们多想,法海举着笤帚,挥击了两下,两只精怪便捂着脑袋跪在了地上,连连告饶:“圣僧饶命,圣僧饶命,我们不是妖怪!不是妖怪!” 他们显然也是听过三藏法师的事迹,知道这位三藏法师超渡吃人妖魔毫不留情,此外...只要不是作恶多端的,皆有一线生机。 他们两个是碧波潭水族,一个鲇鱼怪,一个黑鱼精...也都不是吃人的,自认以往也未曾行过什么恶事。 磕头快一些的话,或许能保住一条小命儿。 “不是妖怪?”法海冷声道:“你们是什么来历,在此做甚,如实招来,如若不然...” 还不等法海说完,两个精怪便连连磕头,道:“招了,全都招了!” 第三百零三章 拜菩萨就是了,拜菩萨准没错... 法海的心诚不诚,旁人不清楚。 但眼前跪在法海面前的两只小妖,想必此刻的忏悔,全都是发自肺腑,无比真诚。 以法海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出他们两个的真身,况且他二人顶着精怪模样的脑袋,便是个寻常修士,也能一眼分辨出他们的本相。 不过是一只黑鱼精与一只鲶鱼精而已,虽有些法力,但也有限得紧,恐国中一些的将军只凭血气都能将他们降服。 两只精怪一边儿磕头,一边儿向法海求饶:“圣僧明鉴,我两个不是妖怪,是乱石山碧波潭龙宫所辖水族,到此也是应了龙王招的那九头驸马的令,差来巡塔...从来没害过人。” 黑鱼精唤作奔波儿霸,他的嘴皮子利索一些,也不管三藏法师问没问,先将他知道的事情抖落了个干干净净,“因我水府万圣龙王生了一个女儿,就唤做万圣公主。公主花容月貌,有二十分人才,招得一个驸马,便是那九头驸马,神通广大。” “前年与龙王来此,显大法力,下了一阵血雨,污了宝塔,偷了塔中的舍利子佛宝。公主又去大罗天上灵霄殿前,偷了王母娘娘的九叶灵芝草,养在那潭底下,金光霞彩,昼夜光明。” “近日闻得圣僧往西天取经,说圣僧神通广大,沿路上专是降妖除魔,惩奸除恶,他两个做下这等偷窃佛宝的恶事,自然心中不能安稳,因而差我等来此巡拦...叫我两个探得圣僧师徒行迹时,便回府汇报...也好早做准备。” “对对对,就是这样。”鲶鱼怪霸波尔奔一旁连连点头。 “既是让你两个探我行踪,怎却在此吃酒?” 奔波儿霸连声道:“这不是说西行路上有个火焰山么...说要过此山,只有借得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才能将山中火焰熄灭,否则便是神仙也难过...再加上久不见龙王与驸马传令,我两个才有这般懈怠...绝不是故意...” 正说着,奔波儿霸忽然觉着哪儿有些别扭... 不对劲啊! 我们兄弟两个给万圣龙王与九头驸马办差时吃酒耍子...为何要给您三藏法师交待错误? 他也不敢多言,只是向着三藏法师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圣僧,我两个就知道这样多了...还请圣僧大发慈悲,饶我二人一命。” 那边儿霸波尔奔紧跟着开口:“还求圣僧一件事,您去捉赃的时候,千万别说是我们两个泄露的机密,否则就当真活不成了。” 法海:... “再问你二人,日间吃食,从何而来?” “不敢隐瞒圣僧,皆是我二人蒙面之后,去集市酒楼买来的...嗯...嗯...有时候也顺手取些...偷些,偷些...” “哼!”法海冷哼了一声,吓得两只鱼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根本不敢起身。 “先起来,拿着——” 只是两个小妖,也不至于叫法海一直跟他们纠缠,况且二郎真君在云层之中久矣,法海便将笤帚递给了两怪,叫他们持好。 然后从怀中袖中掏出了舍利子,笑道:“叫你们两个小鱼儿知晓,那万圣老龙与九头虫的事儿,早就发了...如今正被二郎真君镇压...贫僧此来,正是归还舍利子...” 啪嗒! 奔波儿霸与霸波尔奔再次跪在地上,向着三藏法师与舍利子不停叩首—— 冬冬冬! 震响不断。 不是他们的腰杆不硬,实在是他们对三藏法师太过崇敬,每一次叩头都是情不自禁,带着十二分的真诚... ...... 因为金光寺升起了炊烟,早惊动了巡逻士卒,连带着那些逃无可逃的和尚,也往这边儿凑过来,瞧瞧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竟然在这关头还敢擅入金光寺,难道就不怕朝廷捉拿问罪? 士卒入内,见大殿之中燃起烛光,便一拥而上。 却见一个罗刹与一只猪妖守在大殿门前,端的一副凶恶之相—— “哎呀!” “妖怪来了!” 八戒与悟净正先要活动一下筋骨,却没想到只是亮个相,便将这帝都御林吓了半死,惊得是魂魄离体,心神不定。 二人见状,也没有什么趣意,八戒心里哼哼:“就这般水准,也敢叫上邦?还不如女儿国的女子,她们都敢上来摸摸老猪我的鼻子与耳朵...哼,一群废材。” 后面的跟进来的和尚见了溃散而去的士卒,又听他们口中“妖怪,妖怪”呼喊个不停,心中顿时揪在一处... 难道我等僧众被驱离了佛寺还不够,如今这千年古刹...竟被妖魔占据? 这念头才刚起来,却见塔上忽然金光绽放,另有一声宏伟佛音,自琉璃塔之巅,于皓月之下,向夜空宣声:“阿弥陀佛!” 只是简简单单念了一声佛号,便再无了声响。 但僧众早就跪在了地上,口中大呼:“佛祖显灵。” 而夜空之中,祥云汇聚,白龙飞舞,火凤呈祥,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种种祥瑞盛景,只在顷刻间显现。 这般异动,自然惊动了宫中陛下,正要摆驾往金光寺一行的时候,却见天空之中传来几声震鼓之响,而后便见得云雾拨散,露出了一众天神,仙光阵阵,神迹不绝。 与那佛光交相辉映。 “哎呀!” 城中百姓一时竟不知道该往哪边儿去拜。 便只好爷娘拜佛光,子孙跪神仙... 一时间,祷告声不断。 可惜他们口中所念的佛号与神仙此刻皆不在场... 远在南海的菩萨,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庞大的愿力,汇聚自己的金身之中...一时有竟还些疑惑,不知这些愿力究竟从何而来。 掐指一算才知道,原来是祭赛国三藏师徒行到了祭赛国,归还舍利子的时候,弄出了好大的阵仗,叫一国百姓纷纷祭拜。 又因着他们不知该拜谁...也不知谁说了一句:“拜菩萨就是了,拜菩萨准没错...” 然后便成了这般景象。 探清楚了原委,却叫菩萨一时哭笑不得,不知不觉之间,原来自己的名声在三界已经如此极厚,这更也更加坚定了菩萨普渡众生之道。 二郎神在一旁看的清楚,心说:“原来三藏法师也会弄这等场面。” 或许那祥云汇聚,霞光万道,瑞气千条的景象是舍利子自身招来的异象,那么...此刻在天空飞舞的白龙与火凤...岂非正是小白龙与三藏法师在火焰山收服的火灵? 这其实也不是法海的注意,是大圣在一旁撺掇:“舍利子复显金光,当弄些奇观来助助威...飞龙杖呢?快,正该此刻放上去显化金龙——” “飞龙杖被劫雷噼坏了!” 小白龙听了,便直接飞身上天化出原形,还道一声:“我去,我去!” 只一个人飞身上天还不够,小白龙向师父传音道:“师父,火凤...把火凤也放出来,龙凤呈祥才是大造化...” 也是法海宠他们,由着他们胡闹,反正这舍利子的光芒也压盖不住,如今复归宝塔,就算是末学后进对前辈高僧的敬意了。 那国主仗着自己是上邦帝王的身份,还想要向“天神”问话,却不料他话还未曾开口,就听天上传来了一道极具威严的声音—— “三界司法天神二郎真君在此!”梅山老六在天上开口大呼道:“尔等免礼正身!” 紧接着,又是刀光一引,便见二郎真君身前的跪着的那妖魔的头颅,便自月光照耀之下,落入皇宫之中。 “此乃偷取祭赛国金光寺佛宝舍利之重犯——九头虫,为祸一方,残害生灵,今吾斩其头颅至此,将其魂魄贬下九幽,自在十八层地狱之中受千年刑罚后,于畜生道之中永世轮回。” 九头虫的最后一个脑袋,落在的皇宫之中。 而且正落在那皇帝的面前...若非身边儿有侍卫护持,怕是早被吓瘫了去...宫中女卷见了这等妖首,早就骇得花容失色,有些不堪的已经昏了去。 也不知这位司法天神,究竟是将九头虫正法,还是要借此震慑祭赛国君的一众君臣。 九头虫毕竟是有着上古传承的大妖,他的身躯还有不少价值,因而头颅虽然落在了皇宫之后,但身躯却早被梅山老六收了。 至于他的魂魄,阴司之中的勾魂二使皆在,但他们只是藏在地下观瞧,却不敢露面。 便是他们露了面,杨戬也不会将九头虫的魂魄交给他们...为了以防万一,一会儿他准备亲自去一趟阴司,将这九头虫的魂魄,打入十八层地狱之中。 除牛头马面两位勾魂使者之外,黑白无常也难得到此观瞧,听了二郎真君审判之后,黑无常缓缓开口道:“或许往后的妖魔,宁愿寻三藏法师被超度,也不愿意被二郎真君所擒拿。” 相对于落入杨戬的手中受罚,还是这等永世不得翻身之刑,或许当真不如叫三藏法师一把大日佛焰烧了,一了百了,得个真正解脱。 “吼——” 又是两声痛苦龙吟之声。 一老一幼,两条罪龙身披枷锁,被打落凡间。 “此乃盗取舍利子之从犯,乱石山碧波潭之万圣老龙与其女,今将之压在舍利峰下忏悔赎罪,今生不得解脱。” 杨戬说罢之后,向着塔上的法海说道:“请圣僧移步。” 法海这才中踏上翩然而下,身后还领着两个看起来十分虔诚的鱼精。 大圣看的真切,心说:看来当妖怪,也得会投胎,且看那通天河处的灵感大王,不也是个鱼精?可人家是金鱼出身,本相十分漂亮,因此才被菩萨养了。 菩萨养宠物,可不是来者不拒,什么品相都收的。 首先需要本体俊俏漂亮的,其次...血脉不凡者也可。 轰! 二郎真君施法,将佛塔以神通高高抬起,然后将他们父女压入了塔下。 法海在一旁瞧着,总觉着有几分手痒... “多谢三藏法师助我擒拿妖魔,归还舍利子。”杨戬在天空高呼一声,“杨戬公务在身,就不多留了,告辞!” 然后他一卷云,便领着一众天兵天将齐齐归去。 二郎真君的声音很大,叫整个祭赛国的臣民都听得清清楚楚,此番将舍利子归还于金光寺塔顶的,而这位“三藏法师”,这是在替三藏法师扬名。 大圣从早就在大殿房顶之上,此刻见二郎真君匆匆而去,便跳到师父身边儿,道:“师父,二郎真君似乎像是故意躲着...” 法海并不多言。 以他跟二郎真君的默契,有些话倒也不用说得那么明白...二郎真君这般模样,无非就是还没有查清楚天奴的事情,亦或是他查清楚了,但还没想好怎么跟自己说。 也正是如此,依着杨戬的性子,才只是叫他只跟自己匆匆一面,便抽身而去。 不急。 法海对天奴的事情虽然在意,但并不会因此而忘记了自己本身的事情。 况且连二郎真君都感到棘手,便是自己知道了...除了空添些烦恼之外,怕是一时也拿不出什么有用的主意。 就让二郎真君再内疚一阵儿吧,等他自己想明白了,或者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自然会有一个结果。 因舍利子绽放光华,那塔顶的血污,也不用法海出手,便自行褪了个干干净净。 法海在舍利子之下的台座之上设了几道法诀,往后凡是要来偷取舍利子的,便会沾染印记,而自己便能以此锁定对方的位置。 见师父并未应自己,大圣大约也猜到了师父的想法,便将此事按下不提,而后指了指师父身后的两只小妖,问道:“师父,这两个鱼怪是什么来历?” 法海将他们两个的事情简要的说了一边,对着悟空说道:“再寻个簸箕、水桶与抹布来。” 悟空应下,翻身而走,只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经回到了师父的面前,将手中的簸箕、水桶与抹布直接塞到了后面两个鱼精的手中。 以悟空与师父的默契,同样只是一个眼神,便能够明了师父心中所想。 法海见奔波儿霸取了笤帚与簸箕,霸波尔奔取了水桶与抹布,似是分工明确,便笑道:“从明日起,你二人每日将此塔清洁一遍,每隔一日,二人互换工具。” “是。” 两个鱼怪如何敢不从,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他们知道...三藏法师交给他们这些差事,便是救下了他们的性命。 】 传言果然不虚,三藏法师果然不是滥杀无辜之辈。 “陛下驾到!” 正此时,听这寺外传来一个太监的尖细调门正在高呼。 悟空见师父似乎有些不太像跟这位陛下打交道,便向师父传音道:“师父,可要弟子打发了那昏君?” 第三百零四章 此等佛门败类,何须跟他言语纠缠? 或许师父对人间的帝王会有几分恭敬,见了他们的时候还会行礼拜见。 可大圣这等连玉帝老子的至尊之位都惦记过的桀骜人物,属实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若是大唐天子当面,那是师父的结拜义兄,该行礼行礼,该叫人叫人,却也全是看在师父的面上。 只是别家国主...唔,除了西梁国主不提,谁敢跟他摆谱,就看他手里的金箍棒硬不硬就完事了。 须知当年他去傲来国的时候,那傲来国的国主都是亲自出城迎接。 这祭赛国虽然大了一些,但在大圣眼中也就那么回事。 “莫要失礼。”法海嘱咐了悟空一句。 大圣拱拱手,道:“弟子省得了,若是这国主出言不逊,失了礼数,俺老孙就...” “悟空!” 法海语气渐重。 “嘿嘿嘿——”大圣跳开,笑道:“弟子胡言玩闹,师父切莫当真,切莫当真。” “且告知本国国主,便说为师明日要在这金光寺之中讲经,今夜要焚香、沐浴、念佛,不见客。” “是。” 大圣一个跟头,便翻到了寺院门外,将要入寺的国王拦住,道:“我师父在寺中念佛,俗人免进,小心惊扰佛事。” 国主见跟自己说话竟是个身材矮小的毛头和尚,顿时面色不善,也就是夜色之中,他看不清大圣的一副雷公面目面目,因此正要发作—— 还是一旁的老太师将其拉住,耳边小声道:“陛下,他口中师父,恐就是取回舍利子的三藏法师。” 国主这才稍稍收敛了神情,但并不打算作罢,似乎还要摆出帝王威仪,要训斥几句—— 老太师急忙又道:“这位三藏法师乃是中土大唐天子的结义御弟,差往西天灵山拜佛求经的...听闻得前一阵,三藏法师与二郎真君联手,先灭了火焰山的火,后又剿灭了积雷山群妖...” 祭赛国毕竟是上邦大国,再加上金光寺之中的舍利子诺大的名声,他们这里自然不乏一些修行之士。 或许国主沉迷享乐,对外界的事情不太关注,但太师与相国这些真正执政的大员不同,他们若不知外界消息,便证明一国当真没落。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在得知陛下要对四国发兵讨伐的时候,将金光寺的僧众推出来。 他们也许不知道究竟是谁偷了舍利子,但也不难分辨出是妖魔所为...在问过府中客卿以及国中的有道之士之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妖魔神通广大,当夜盗宝时他们便有感应,但皆不敢露面出手。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也没想到金光寺之中竟然没有护寺高僧,竟眼睁睁看着舍利子被偷走,而无动于衷。 可见金光寺早就腐朽,一寺威名全是仰仗舍利子,寺中僧人皆是无能之辈,平白守着舍利子这等佛宝,却毫无建树。 妖魔盗宝一事,他们未曾向陛下言明,一来是以防陛下下令叫他们去降服妖魔,夺回宝物...以至于不是妖魔对手,平白丧了性命;二来也是怕他们寻不到妖魔的下落,惹得陛下生怒,反而再降罪于他们。 正巧遇见金光寺的僧众露怯,便有人使计,言说是金光寺僧众监守自盗,也算是叫他们躲过一劫。 这一躲,便躲到了现在。 国主虽然没有将此事彻底抛之一旁,但也没有给予太多关注,偶尔想起来了,便问一问进度...负责此事的刑部尚书,便也就是在这时候,抓一批在城中流浪的金光寺僧人,拷问一番。 至于结果...自然是没有结果。 只是没想到,今夜舍利子竟然在五色琉璃塔之巅再显祥瑞,引得全城轰动。 大唐天子御弟钦差...火焰山火被熄灭了...以牛魔王为首的积雷山群妖被剿灭了... 这几个关键信息,在这位祭赛国陛下的脑中汇聚一处,沉吟片刻之后,开口道:“就说寡人来访,小长老可否引荐?” 大圣心说:人人见我都小长老...却不知道我能当你们的祖宗爷爷。 “我师父说,明日要在金光寺讲经,全城百姓皆可观礼。” “哦。”这陛下连忙道:“久闻三藏法师乃天朝高僧,如今不避路途遥远,拜佛取经...令人叹服。不似寡人这里和尚,皆念空经,不会祈福,不能降妖,以往只叫他们以佛宝舍利蒙蔽于我,如今舍利丢失,才见他们本相。” 大圣见这陛下改口之快,心中也是暗暗惊叹... 一旁的大臣们,见陛下言语没有什么失礼之处,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们这祭赛国,虽然是西域上邦,但与大唐那等万国朝拜之帝国所在相比,自然是万万不如的。 虽然分属两州,但大唐天子的威名,早就在三界传...若是以往火焰山还烧着的时候,倒也不必畏惧...可如今火焰山的火早就熄灭,铁骑西来早无碍...不得不叫人谨慎对待。 “明日寡人,亦会率领群臣前来听法师讲经,今夜已晚,寡人不便打扰三藏法师修行歇息,就先告辞了。” 说完之后,这国主便摆驾回宫。 同时叫护卫将三藏法师明日讲经的事情,传扬出去。 老太师便安排五城兵马司的人,准备应付明日场面,以防出现拥挤踩踏事故。 这金光寺在国中千多年之久,以往也出过几位高僧,甚至还有被宣去灵山拜见佛祖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寺中的和尚便越来越平庸了。 便是在舍利子的照耀之下,能得几许佛韵的也是少之又少。 大圣打发走了祭赛国的国主,大圣看着本该明日被拿去拷打,如今脱险的僧众,冷声道:“尔等这些无能庸僧,竟连自家佛宝都看管不住,今若非我师父寻回,你们却如何交代?” 只修佛法,如何能渡众生? 况且他们连佛法都没修明白。 众僧听大圣言语刺耳,但念及人家师父寻回舍利子自然也不好发作,此刻欲要去拜见三藏法师,当面道谢。 只是有一个年纪较大的僧人开口道:“可否叫我等拜参拜舍利子...” “ke——!” 这和尚话虽没有问题,但是他说话时狐疑的语气,却惹怒了大圣,叫大圣登时露出凶相,当下怒道:“舍利子岂是尔等庸俗之辈能玷污之宝?” 换源app】 那僧人竟开口道:“小僧只是想要确认...这舍利是否乃我寺丢...” 彭! 大圣趁着师父不在,提腿就是一脚。 “嘶——啊!” 大圣是控制了力道的,生怕一脚将他踢死,但这一脚也将其踢出了门外。 以大圣如今的脾气已经可以说收敛了很多了,甚至很多时候,遇见妖魔叫自己弼马温时,自己都能一笑而过,那时师父还夸赞过自己心胸愈发宽广,将来迟早将整个三界装在胸中。 但也正是这般,遇上侮辱自己的可以,但若是凭空就要诬蔑自己师父的...那是万万不行。 便是大圣还有分寸,可这一脚也是拼着师父责罚,踢出去的。 他不后悔就是了。 那僧人被踢出门外之后,先是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对方一脚要把自己直接踢死,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不敢下杀手。 “阿弥陀佛。” 忽寺中传来一声佛号,正是法海披着袈裟,踏着四方步,来到众僧面前。 众人虽然没见过三藏法师相貌,但此刻见到他的时候,便已经跟心中事先勾勒出来的相貌重合一处。 尤其是见这位正发着戾气的小长老,自这位法师出现之后,一副乖巧模样,还靠上前去喊“师父”时...自然也就确认了来者正是三藏法师无疑。 正当气氛稍有些凝结的时候,门外的和尚竟然以为是他靠山来了,强撑着起身道,指着大圣指责道:“法师...他众目睽睽之下,竟敢行凶伤人!” 法海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头,看向了悟空。 悟空心中一紧,道:“师父,他...” 却见师父听到自己说话的时候,却反而扭身不理自己,而是往寺门口走去,一直走到那和尚面前,正巧把那想要入寺的和尚拦在门外。 见那和尚要开口时,师父伸手一指,点在他的眉心处,一道金光闪过...那和尚便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众僧见之更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别说是这些僧人,便是大圣神情也有几分诧异,师父怎么忽然对一个凡僧动手了? 还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便见那晕倒过去的和尚一个翻身醒来,跪在寺外止不住的磕头...直磕到头破血流,一边儿磕头,还一边儿将自己以往做过的坏事一一交代出来—— 如借用自己府库管事的身份,盗取寺中财货;又如何勾搭良家女子犯戒...等等等等。 也就是他没有杀人,但杀生的戒律也是犯了的...打死过一只流浪至寺庙的野狗,还将其烹食之—— “此等佛门败类,何须跟他言语纠缠?”法海看向了大圣。 而大圣似乎从师父的眼中看到了久违的那一句话:为师只教你一遍。 “尔等之中,可有戒律院的僧人?” 众人只管摇头。 “既然如此,贫僧便暂代寺中戒律事。” 在降服黄风怪的时候,法海连灵吉菩萨都想要一并超度了,何况是惩戒个犯戒的僧人。 遇见妖魔行凶,法海会出手超度,遇见僧人犯戒,法海更不会手软。 “尔等之中,可有犯戒之辈?”法海先问了一句这些跪在地上的僧人。 果不其然...二十多个和尚之中,竟只有三五个年青的不为所动,剩下全都主动站出来在法海身边交代自己罪孽,几乎皆是仗势欺人之辈。 其中以侵占田产者居多,其次便是犯淫戒的... 呵。 怪不得大臣们要对金光寺的开刀,这可是一举数得的买卖...金光寺也不愧金光之名,当真是财货无匹,富可敌国。 只听他们交代,恐怕就是连国王的内帑,也比不上金光寺的私库。 大圣见这货僧人交代的如此痛快,心中莫名生出个想法,便对师父说道:“师父,弟子去刑部一趟,看看以往被朝廷抓走的和尚,都交代了些什么问题。” “去吧。” 除了几个确实没问题的法海叫他们起身之外,剩下的犯戒僧人,皆跪在寺院之外。 有些个已经开始埋怨:“都怪你,好端端的要看什么舍利子,否则也不至于连累我等至此。” “哼!是贫僧叫你们做下那等丑事的?” 冬冬冬! “如今事发了,却来怪我...” 冬~冬冬—— “怎不想想为什么偏偏是你们跟我跪在寺外?” 冬冬冬—— 一时间,寺外只剩下磕头的声音。 这磕头的声音似乎有什么魔力一样,本来只是一个人磕,往后便是这些犯戒的僧人,整整齐齐的一起磕。 动静是不小,但究竟有几分真心悔过之意,却也难说。 金光寺外的景象,也渐渐传了出去。 本该守塔的奔波儿霸与霸波尔奔,也跑出来瞧了一眼热闹,然后被三藏法师抓了个正着... 却未曾料到,叫三藏法师感叹了一句:“这些沐浴在舍利佛光之下的僧人,反倒不如你们两个良善...” 他两个正要把腰杆挺直的时候,却又听三藏法师说道:“但连他们也忍受不得这红尘诱惑...你们两个此番若是留在此处...” 啪嗒——! 两个鱼怪当即跪在地上发下誓言,言说他们日后一定秉心守性,日日诵念佛经,绝对是一心向善...若是有违誓言,便叫他们两个死于雷霆之下。 一旁的八戒说道:“我猴哥跟雷公可是老交情了,你们两个若是有违誓言,他便能亲自将雷公叫来,给你行刑。” 两只鱼怪落荒而逃。 而三藏法师已经入了大殿之中,跟着一同过来的,还有几个本性纯良,未曾犯戒的年轻和尚。 大殿之中,正是小白龙正在陪着几个苏醒过来的小和尚。 “师父。”小白龙起身道:“他们并非是被官府的人绑在这里的。” “?” “是寺中方丈下令,将他们捆于此处。” “为何?” “因为方丈怀疑是他们顽皮,偷了佛宝舍利子...” “方丈呢?” “朝廷来拿人的时候,他还未出寺门,便圆寂了。” 法海又问:“怎后来无人将他们放下来?” “巧也是那日正是朝廷来拿人,僧众被捉的捉,跑的跑...谁还能顾上他们?他们在此被绑了足足一年...”小白龙也不等师父询问了,直接解释道:“说是有两个妖怪,发现了他们...隔三差五会来喂他们些吃食,叫他们不至于饿死,只是后来那两个妖怪来的次数便少了...而他们的身体每每有承受不住的时候,便心中呼唤佛祖救命...佛祖金身会散出一缕佛光在他们身体之中流转。” “也是他们的造化,不至于断了一寺传承。” 正此时,两只奔波儿霸与霸波尔奔刚到了塔前,耳中却传来三藏法师的声音:“明日讲经时,你们两个可坐在前排。” 他们两个听见了当即止停住脚步,回身叩首拜谢。 第三百零五章 全城齐诵经,国主单问计 西土毕竟是佛域,况且又逢三藏法师这等高僧讲经,早就祭赛国中的虔诚信徒,一接到消息,还不等天亮,便拖家带口往金光寺来。 正瞧见那些犯恶的僧人在磕头忏悔自身的罪孽,一桩桩一件件,可谓是触目惊心。 很快,金光寺门口的事情便传扬了出去。 一时间叫全城起了灯火,男女老少皆来寺外观瞧。 便是国主听了这边儿的事情,也下令道:“今夜撤了宵禁,另外加派人手,维持全城秩序。” 出了这样的事情,若说不生乱,那是不可能的。 诺大的京城之中,自然不可能皆为良善,便是这金光寺之中,都有这般多的恶僧,佛寺之外入如何...其实也可预见。 但终究还是寻常百姓占了大多数,而法海见此状况,更是让悟净八道灵体占据城池四方,诵念佛经。 悟净念经的功夫,与大圣可谓是两个极端。 若说大圣念经,叫人发疯的话,从悟净口中念出来的经文,却几乎叫全城百姓都暂时按下躁动之心,渐渐归于平静,各自寻了位置,原地盘坐静静聆听。 若有些经文基础的,还能跟着一同吟诵,诵经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萦绕在众人耳边儿,叫那些明明不懂经文的,竟然也能跟着一同张口。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些经文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却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境,得到了洗涤,灵魂正在升华。 而有些人,却显得格格不入。 在煌煌佛音之下,或面目狰狞、或痛哭流涕、或麻木不仁等等—— 悟净将他们一一记在心中,此辈恶行深重,听了劝善经文,自然就是这等模样,少不了他们的报应。 而大圣也从刑部回来,对大殿之中的师父说道:“师父,果然不其然,据刑部收录的审理文书记载,金光寺前两辈僧人,也少有良善...” “文书记录,恐怕也不属实。”师父摇摇头,道:“或许朝中还有不少大臣与金光寺僧众勾结,此刻借着舍利子丢失的缘由将僧人打入大牢,做成死桉...黑锅让僧人们背了,他们这些高官便借此脱身。” “这...”大圣还是缺了这般勾心斗角的经验见识,此刻听了师父的话,神情不善:“师父,这祭赛国朝中上下,恐早就烂成了一团,您明日讲经,可是要出手惩戒?” “阿弥陀佛。”法海念一声佛号,道:“此一国朝廷之祸,早已经根深蒂固,为师只是一介凡僧,虽有些法力...但有些事情,也是有心无力。” 八戒听了挠挠头,心说:少见得师父这般为难之处,便是当年在女儿国,师父都能豁达转身,潇洒离去。却不想如今在这祭赛国,反而犯了难。 “你们倒也不必担忧。”法海笑道:“国中景象又并非为师一人察觉,况且改朝换代之事,也并非吾辈僧人所为...” “你们可还记得子舆先生?” 大圣是见到了的,因此点了点头,道:“城郊茅庐的教书先生。” “他的几个学生如何?” “虽不是富贵之家,但粗略瞧过去...皆是坚韧学子,日后前途不小。” “子舆先生不去别的地方教书,却来此地传道授业...为师所能做的,便是明日念一场经,能为维持到他的几个弟子真正成才,入世救国。” 大圣又问了一句:“若是他们这些儒生无用,救国无望呢?” “此地繁华锦绣之下所藏之罪恶,可能瞒得过二郎真君之目?”法海反问了悟空一句。 大圣先是摇摇头,意思是这祭赛国的国情自然瞒不过二郎真君,而后又点头道:“如此,想必二郎真君也会出手。” 法海笑道:“还记得在火焰山的时候,二郎真君曾经说过,与其抑制天庭众神的思凡之风...倒不如合理引导,因而他有意做出一份合理规划,便是叫天庭一众神仙,在闲暇之余,转世下界轮回,一来算是历劫修行,解凡俗之灾,二来也能释放在天庭之中所积压的枯燥怨气。” “如此说来,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大圣笑道:“尤其是那些憋在天上的将星,只叫他们光照人间,却不能亲身厮杀,恐不知道憋了多少不忿。” “但...将星入世,杀伐必起,到头来又是百姓遭灾,究竟是福是祸,谁又能说得清呢?” 这... 往后的话,大圣可就没办法接下去了。 俗世之人,虽皆有一死。 但战乱乃是灾祸,多造就冤死亡魂,不在寿终之列,因此才说是凶相罪业。 在天庭看来,这是人道轮回,人间王朝更替之必然。 但站在法海的角度...他反而没有什么住够坚定的立场去参与其中。 也正是如此,叫他隐隐明白了菩萨为何是菩萨,因为菩萨所救的不仅仅是善与恶,而是生命。 由此,他也更加佩服菩萨,菩萨能救善,亦能舍恶。 而法海还暂时到不了菩萨这等境界,因此菩萨才叫他专心做好降妖除魔,惩恶扬善之事。 因百姓早来,法海也不吝法力,他飞身高入云天之中,盘坐于凌云塔之巅,借着舍利佛光,也加入到了诵经念佛之中,随着法海的佛音传扬,虽是寒夜之中,却叫全城百姓身心俱暖,如沐暖阳之中。 佛音之中,日出东方。 早有祭赛国国主,引着后妃群臣同至金光寺外,同来的,还有当年被锁于天牢的金光寺僧众。 也是三藏法师带回了舍利,洗脱了他们的冤屈,大臣们又怕将他们先放回来,他们会在三藏法师面前乱说话,便趁着天色未亮时,先叫他们沐浴更衣,又叫他们吃饱喝足之后,才引着他们一同前来。 国主遥见三藏法师盘坐于高塔之巅,心中也是万分感叹。 这才是天朝高僧应有景象,再瞧瞧他们本国的“高僧”...也就是下了几天大狱,如今看着有几分消瘦,但放在以往,一个个白白胖胖,富态十足...能有什么真正佛法? 此事说来也是奇怪。 昨日大圣还跟几个师兄弟滴咕,言说这祭赛国平白占了一颗佛宝舍利,这向佛之心,恐怕还不如宝象国那里的和尚...人家那里的和尚没有佛法,是因为人家的佛经是自己编造的,不是真正的佛门典籍,自然难以修成佛法。 但人家的向善之心,却并没有折扣。 而眼前这祭赛国金光寺的景象,却叫他们师徒开了眼。 原本一心向西的悟净,如今竟也生出了几许悲观情绪,言说:“以往只是说越是离灵山越近,妖魔便越厉害...却没想到,越是离得灵山近,这寺庙僧人,也尽是些弄虚作假的。” “大师兄,你说就这等佛法,连西牛贺洲都渡不来...师父便是取回了大唐,又有何用?” 大圣只回答了悟净一句话,“无用的是佛经么?是念佛的人。” 一句话,便叫悟净茅塞顿开。 俗世中有句话说得好——所谓宝剑赠英雄。 神兵利器落入凡夫俗子手中,便是有绝世光彩,也终究泯然于世。 正如这灵山佛经一般,落在这些庸僧的手中是浪费,若叫师父研习之后,融会贯通,那必然是三界之福。 等祭赛国国主与群臣后妃各自入座之后,法海便开始讲经。 法海所讲,并不是拘泥于小乘大乘中的一家,更不是什么枯燥的经文教典,而是以《心经》为总纲,结合了小乘与大乘两家教法,再借由自己一路西行之感悟,以通俗易懂的俗语描绘出一副他自身心中之愿景。 太过高深的佛法,连大圣这般悟性都要认真参悟,便是讲给了百姓,他们有如何能体悟其中内涵深意? 讲给的百姓的东西,自然是越简单越好。 说是讲经,倒不如说是法海在讲自己对佛法的感悟。 反而更加引人入胜,叫全城百姓都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舍利子或许也是感应到了“三藏法师”的高深佛法,毫不吝啬自身的光辉,甚至借着“三藏法师”的佛音,在半空生出多多金莲,而后绽放出佛耀的,化作瓣瓣花雨,落入众人体内,化入其中。 有陈年疾病者,顿时恢复如初;身体无恙者,则更加强健... 讲经结束之后,不只是寻常百姓,便是许多达官贵人、后妃、大臣也被佛法感召,忏悔不断。 甚至许多为恶之臣,干脆跪在陛下身前,将自己以往所干一应贪赃枉法之事,痛痛快快好一阵交代。 更有一些藏匿于京城中的恶贯满盈之辈,直接拔刀自刎,无颜苟活于世。 站在四面八方的悟净看的清楚,这些人中有不少便是昨夜诵经时露出异样神情的...但比起更多心向佛法的良善,恶人还是少之又少。 虽然只是初次听三藏法师讲经,但其风采,无疑已经将祭赛国一众臣民征服。 甚至许多跟着一同来听三藏法师讲经的后妃,都想要回宫之后,起一间佛室,专供念经祈福。 “金光二字不好,不是久住之物:金乃流动之物,光乃熌灼之气。” 法海于塔顶开口道:“因是塔下压着两条罪龙,便将此寺改作伏龙寺,教你永远常存。” “三藏法师”佛口真言,众人只管叫好。 便连那陛下也抚掌称赞:“金光化伏龙,新名新气象...甚好,甚好。” 法海飞身而下,落于寺前,挥手之间,门匾上的字迹便改为了:“镇国伏龙寺” “贫僧见过陛下。” “不敢受高僧一拜。”这国主连忙侧身,伸手虚扶。 法海还是认真将一个佛礼行完之后,才抬头对着国主道:“贫僧奉唐王之令,前去西天取经,前番在碧波潭偶得这一颗金光寺丢失之佛宝舍利...此行路过贵国,特物归失主。如今事了,我师徒正要西行,还请陛下签了这通关文牒。” 说完之后,便有悟净将通关文牒取出,呈至陛下面前。 “好说,好说。”陛下将文牒收了,道:“还请圣僧入宫中一叙,一来是圣僧师徒远道而来,寡人尚未来得及招待,已失礼数;二来也是寡人大印具在宫中,并未随身携带...况且圣僧讲经一日,也该用些斋饭。” 咕噜噜——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八戒的肚子应声而响。 既是如此,法海便也不跟着国主客气。 这国主虽然不是明君,但也远算不上昏君,最多就是个庸君...一国朝政,其实全在群臣手中把持,他只管享受荣华富贵,那些国事一般也不用他操心就是了。 上一个这般行事的,是车迟国的国主。 但车迟国的国主纯粹是自己想要偷懒,所用之臣,也具是能臣干将,跟这位被动享福的祭赛国国主,自然有本质上的不同。 祭赛国的国主,在皇宫麒麟殿招待师徒一众。 此前只见过了三藏法师,如今见他身后四个弟子各具特色...询问了几位高徒名号来历之后,对众人神通本领更是赞不绝口。 光禄寺早就准备好了斋菜延席,国主请三藏法师坐了上席,大圣与小白龙坐了侧首左席,猪八戒沙和尚坐了侧首右席,俱是素果、素菜、素茶、素饭。 国主也坐了一席,本是荤席,但听经之后回来便吩咐今日持斋。 国主下首原本还为群臣准备了百十席位,却没想到听了一场经之后,朝中竟有一大半的臣子,当场认罪...便是国主先要赦免了他们,他们自己都不能同意,一个个跑到天牢之中,让刑部尚书将他们关起来。 而刑部尚书将他们关起来之后,也脱了自己的乌纱帽与朝服,叫少数几位清正官员,把自己也下了狱。 而后狱中的众臣还吩咐狱卒取来纸笔,要交代罪行。 一时间,上下皆慌。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些朝中的大臣们皆未能幸免。 若是自下往上,往往很容易就在半中间就被掐断了。 可要是反过来,是自上而下,这一条绳子带出去之后,能起多少牵连,那可就真说不准了。 大半个朝廷的官员沦陷,剩下官员如何还有心思来赴陛下的宴? 国主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因此在招待唐僧师徒用斋完毕,又将通关文牒盖好大印,还于三藏法师之后,诚心问计:“圣僧何以教我?” 第三百零六章 国主送行,树精请客 “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法海对治国之道并不精通,却也并非一无所知。 况且他生于赵宋,而后得此机缘行至此界此时又承三藏法师所得,倒也能说出几分道理来。 这八个字,便是大唐天子李世民的治国理念。 所谓君依于国,国依于民。 刻民以奉君,犹割肉以充腹,腹饱而身毙,君富而国亡。 至于眼前这位国主能够从中领悟多少,便不是法海所能控制的了,不过眼下朝堂之上诸多高官自首,头疼的事情还多得是。 简简单单八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贫僧倒是可以为陛下举荐一人,若得此位大贤相助,想过平安度过此劫,也并非什么难事。” 原金光寺罪僧,被新任伏龙寺的方丈,开除了僧籍,下了大狱。 祭赛国一众君臣,连带着百姓以及如今伏龙寺的正经的僧人,将三藏法师一行送出城外。 “诸位请回吧。” “寡人欲送圣僧二十里。” “还请陛下下了轿,徒步相送。”大圣在一旁的戏道:“不然佛祖还以为是轿夫送了我师父二十里。” 陛下顿时满面涨红,当时就从轿子上下来,道:“小长老说的对,是寡人欠了考虑,失了妥当。” 法海正想要拒绝时,忽神情一顿,侧了身子,向人群后方看去,正瞧见向他点头示意的子舆先生,便对祭赛国的国主说道:“也不必陛下送贫僧二十里,只等陛下觉着脚乏即可,如何?” 国主面上一喜,道:“一路相送,乃寡人心意,故不在远近。圣僧,请——!” “请。” 这国主乃是先皇独子,自幼锦衣玉食,这真要叫他走.大约也就走了三里半多,便停住了脚步。 也不是到了他的极限,正如法海之前所言,他是觉着自己脚下有些疲累,便就此打住,对三藏法师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寡人便送圣僧至此,还祝圣僧此次西行,一路顺风,马到功成。” 不止是祭赛国国主,连带臣民百姓与伏龙寺前来相送的僧人们,也全都一同回了城。 期间有个小插曲,正是这些伏龙寺的僧人,想要跟着一同去灵山,他们倒不是想要去灵山拜佛,就是单纯的想要在路上伺候三藏法师。 却被八戒出面吓走,言说:“一路上皆是妖魔鬼怪拦路,若是我师父带着你们哼,却还要保护尔等不被妖怪强人所害,若是这般何时才能到了灵山?若叫我师父耽搁了路途,尔等可担待得起?” 因这八戒面相最是丑陋,再加上他说话时故意扮着妖魔嘴脸,语气更是凶恶,将一群僧人全都吓了回去。 “师父,您为何要答应那国主送您一程?” “乃是子舆先生所请。”法海单手礼佛,道:“子舆传音与为师,说他本无意在祭赛国出仕,但国中因为贫僧讲经时,叫官府震荡.若不出手,恐乱了朝政,到时受苦的还是百姓念及此处,他才应下此事。” “可是这跟那国主送您出城,又有什么关系?” “似子舆先生这等人族超凡,能离开火云洞下凡传道,已经是受了玉帝所请.若擅在人间执政一国,那也是犯天条的事情。”法海无奈道:“但此类状况,也并非没有化解之法便是如今这般,皆天意见缘法,如此这般,便是天道也会默许。” 大圣若有所思,道:“难道说这国王能送师父走多远,便是他与子舆先生之间的缘法?” “虽不中,亦不远矣。” 其实这是国主与法海之间的缘法,而子舆先生是被法海举荐,如此一来.便是以国主与法海之间的缘法为桥梁,叫子舆先生化解祭赛国之难。 正如当年子舆先生落入人间,便至车迟国,这便是他与车迟国的缘分因此,才有他在车迟国执宰一年之相,到期之后便挂印而走。 否则便不是车迟国的福分,反而会招来灾祸。 如今的三界虽然人道与天道并存,但终究还是天道占据主导。 这国主送了“三藏法师”三里半却不知道能留子舆先生多少年。 法海最后与子舆先生对视一眼,见他神情轻松,并没有什么为难之意,便知道只凭着“三里半”的缘分,便足够他将祭赛国之政理清了。 也正是因为有子舆先生接手,法海才能放心的离开。 一如当年将高昌国之事交给二郎真君。 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办,相比于改朝换代,治理国政显然降妖除魔,渡化亡灵更适合法海。 且不说外行人,便是内行人做事情,有时候因为一些差错都把事情引去另外一个方向. 而这些,正是法海自己亲身经历过的。 说得正是他这个降妖除魔的大法师,到头来却把自己入了魔 师徒五人一直往西去。 正是时序易迁,又见得冬残春至,不暖不寒,正好逍遥行路。 自出了祭赛国师徒几人愈发悠然自得。 也是周遭的厉害妖魔于积雷山被一网打尽,剩下的都是一些山间精怪,别说害人了.怕是遇上厉害些的猎人,还得小心自己的性命。 小白龙先众人一步,在前方探路,他自高空观望到了一处山岭,正在西行路上挡着,便驾云在上观瞧。 山岭绵长,一望无际,可谓是匝地远天,凝烟带雨,漫山翠盖。 自高处望去,遥望不知何所尽;降下云头,近观一似绿云茫 见小路细长而难行,夹道两旁皆是荆棘,小白龙化作一条小白蛇,遁入其中,再无禁忌。 行了一阵儿,小白龙将个山也探了个七七八八,虽说是荆棘慢山岭,但其中也有松有柏还有竹,多梅多柳更多桑。薜萝缠古树,藤葛绕垂杨,只是. 小白蛇化作人形,手中显现了一杆长枪,道一声:“妖怪!西海三太子敖烈在此,还不显出原形!” 法海与另外三个弟子将至山岭之外时,正见得小白龙迎面落下,道:“师父,前方有山岭,唤作荆棘岭,岭顶上是路。” “那岭上荆棘丫叉,薜萝牵绕,虽是有道路的痕迹,左右却都是荆刺棘针弟子到此清理道路时,还引出了一众草木之灵.他们说久仰师父风范,想要请师父前去做客。” “哦?”法海闻言笑道:“以往还从未见过要请贫僧做客的精怪,既然他们有此雅兴为师便去会会他们。” 很显然,法海想要见识一下,究竟是怎样的精怪,竟敢如此大胆。 “嘿嘿。”大圣却笑道:“许是精怪们知道了师父的厉害,不敢强掳.此番改用计了。” “用计?”八戒一旁信口秃噜出一句话来:“师父连西梁国主的美人计都不怕,还怕他们这些.” 正说间,忽觉着脖间一愣,下意识往师父那边儿瞄了一眼,却见师父神色如常,并无异样,也没有要怪罪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 “师父,弟子此前见过他们,为首的几位虽然瞧见法力寻常,但却有些风骨之相.只是有些小妖粗鲁,不过应是灵智未全,天性莽撞。”小白龙适才见过这荆棘岭种的树精们,初见印象还是不错的。 小白龙引着师父到了山岭之下,正见了四个老者在外恭候。 也不用小白龙代为引荐,他们四个便当先上来见礼,为首的老者正有一派仙风,若是寻常凡人了,恐要跪在他面前直呼老神仙。 但法海不同,一眼就看出他们的真身,大圣自然也不例外。 那为首的老者当先开口道:“老拙号曰劲节,诸位道友都唤老道做十八公。” 随后一个道者霜姿丰采,也行道家礼数,“贫道孤直公。” 而后伸手引向身边的两位,道:“凌空子、拂云叟。” 此类正经精怪,若非为恶之辈,如今的法海见之,早也不是喊打喊杀了.况且他们只缺一个机缘,都是有可能得道成仙的。 皆是修行了千多年的老妖了。 “贫僧唐三藏。” “久仰,久仰——!”四翁连忙拱手。 “圣僧,还是先请入内吧。” “请。” 十八公伸手一挥,原本遮盖了山路的荆棘,便全都退避,露出一条阔路来。 “大圣。”因十八公陪着“三藏法师”,因此孤直公便落在了大圣一侧,笑道:“久闻大圣威名了,如今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人家夸自己,大圣自然不好怠慢,笑着回应道:“俺老孙以往虽然没见过你们,可如今受了你们的招待,便算是一桩交情.我观尔等具是精怪,却不修妖术,千年道行只是修行些基础道诀这是何故?” “不愧是大圣,一眼就看出我等底细。”孤直公长叹一声,道:“我等具是受了灵气化形的寻常草木,哪儿有什么妖法传承?以往修行,只是借着本能吸收天地灵气与星月精华。便是这等修行的基础道法,也是往年中土魏晋时有七贤游历至此,他们论道时,我等一旁听来的。” “原来如此。”听到此处,大圣便不在多言。 也就是这荆棘岭天生的荆棘护着他们,否则就凭他们草木之灵化形的身份,在人间的修行界之中,可都是难得的灵材,不论是炼器还是炼丹,都能派上大用场。 他们能修炼至今,也算是他们的运道。 往内行了有百十里,见有一块空阔之处,当路上有一通石碣,上有三个大字,乃“荆棘岭”;下有两行十四个小字,乃“荆棘蓬攀八百里,古来有路少人行”。 八戒见了一旁就笑:“师父,怎处处都是八百里?先是八百里的黄风岭、而后沙师弟的流沙河是八百里、那通天河也是八百里、前不久过的火焰山还是八百里” 悟净终究是个实诚人,开口反驳道:“降服红孩儿的号山便只有六百里,那黑水河也不才十来里宽?” 八戒哼哼一声,不跟悟净辩驳,只对着身边的凌云子笑道:“也就是伱们早早来迎,退开了荆棘,否则这一路上你们的护身之基,便被老猪我一手一钯子,全都搂了去” 走在最后的小白龙听二师兄之言,煞有其事道:“若是这般,小弟便在这石碑下提笔两句,幸得师兄能开破,直透西方路尽平。” “好诗,好诗。”八戒大点起头,但片刻之后却又摇头道:“不妥,不妥。” 拂云叟好奇问道:“有何不妥?” 他倒也不在意八戒的冲撞言语。 八戒一面认真之相,“若是只写师兄二字,谁知道是老猪我的功劳?” 大圣听了多时,见他在意的竟然是“留名”之事,便回身捏住他的耳朵,笑叱了一句:“你这呆子,要不要把师兄两个字,改成八戒?ke——!” 见他们师兄弟这般无忌打闹,四位老树精,起初心中的担忧之情,显然也放松了许多。 过了路碑,又行一阵,金乌落海,玉兔瑶盘。 众人行至一处古庙之外,十八公停了停脚步,对三藏法师说道:“此地,便是我等当年化形之所化.当年七贤也是在此论道。” 众人瞧了瞧,果见有松柏凝青,桃梅斗丽此地虽然荒废了许久,但却也凝结一股山精之气。 “如今我等另有一处家业。”十八公笑了笑,往庙后深处伸手一引,道:“请——” 众人跟着前行,越过一段小路,到了一处烟霞石屋之前,门上三个大字“木仙庵”,也正是点明了他们的跟脚。 这十八公乃松树,孤直公乃柏树,凌空子乃桧树,拂云叟乃竹竿—— 但法海只是略观此地,便知这山岭之中的精怪,绝非他们四位剩下的几个精怪藏在一旁却不现身,却也叫法海对他们愈发感兴趣。 “诸位,且入小庵一茶,何如?” 八戒听了这话,当即就不乐意,直言道:“你跟这些个老树精,当真不地道,说是请师父来做客,却只叫来喝茶.老猪我走了一路,此刻却腹内空空。” 也是他们修行千年,况且又是草木之精,自是天生辟谷。 但八戒不同,便是修行有成,这胃口也似无底洞一般,否则也不用背着这一口大锅并厨具一路往西。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七章 圣僧岂非过于霸道 “你这呆子,吃吃吃,就知道吃...” 大圣将八戒拦在身后,小声对他解释了一番草木精灵的特异之处,八戒这才恍然,对着四位老精连连道歉。 非但如此,他还主动请缨,要做上一桌好菜,叫他们这些不食五谷的辟谷隐士,也好好享受一下什么才是人间美味。 一来是众人推诿不过,二来主要也是八戒太饿,便这般定下了。 还别说,四位老精看着在屋外操持起来的八戒,还当真有些的意动,十八公更是说道:“当年七贤到此时,传于我等饮酒之乐...只观这位长老手法,想来往后这口腹之欲,怕是也躲不掉喽。” 能不吃,跟不能吃,毕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便是如法海、大圣等人,早也过了食用人间之物的境界,可每每八戒做出一碗热粥来,众人只要喝下,便护身舒坦,能暖半日有余。 八戒在外埋锅造饭,孤直公还唤来一个长的青脸獠牙、红须赤身的赤身鬼一旁打下手。 众人一瞧他的模样,便知道他就是小白龙此前说的那个莽撞妖怪,观其修行年岁,确实也比这四位老书精要短了不少时日。 八戒见他手脚粗鲁,知他干不了精细活儿,便叫他来捡些干材来生火。 却不了话才出口,便惹得这赤身鬼发了蛮性,向着八戒就扑杀了上去,口中嘶吼着:“这猪妖不是好人,竟要放烧我...” 两人瞬间扭打一处,虽然是赤身鬼的大本营,但八戒如今的本领也非同小可,再加上他专精三十六天罡变化,只是一只寻常的枫树精怪,还不是他的对手。 稍花了些功夫,便将其降服,八戒将其摁在灶台之下,向着师父说道:“师父,这怪不是好怪,弟子把他添材烧饭。” 众人:... “使不得,使不得——!”十八公连连告饶,道:“他生性鲁莽,误会了长老,万望长老恕罪。” “八戒。” 法海给了八戒一眼神,八戒这才不情不愿松手。 “你这夯货。”孤直公也在一旁训斥赤身鬼,“叫你捡些脱落的干材来,又不是烧你...” “可...可...” “可什么可...”拂云叟看似数落他,其实是替他找补,“这跟吾等泡茶的茶叶,尔等寻常吃用野果有何不同...” “哦。”这样一说,赤身鬼就明白了,转身去拾干材。 法海瞧了一阵,开口道:“他灵智未全,若只在山岭之中,有诸位看护,自然无碍,若出了山岭,亦或是有行人入山...岂非祸事?” “当年七贤来时,他还未曾化形。”凌云子连忙道:“自他化形之后,我等也未叫他出过山岭,又因这山岭荆棘密布,也少有人至...便是有人误入,我等也会将他们送出山岭。” “阿弥陀佛。” 法海念了一声佛号,他看了一眼四位老树精,见他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言语出口...法海也没有主动询问,若是他们有什么当真为难之处,自然会开口相求。 否则,便是还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也用不着自己操心。 但这赤身鬼的脾性终究是个麻烦事,法海既然遇上了,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以他往常的性情,见到这等精怪,为了以防他日后伤人,一般都是将对方超度了事,提前将祸患灭绝。 】 而如今的法海自然另有不同,他会在对方真正为恶之前,将对方劝善。 留下八戒与赤身鬼在外操持,四精怪引“三藏法师”等人入了木仙庵,入座之后,十八公亲自做茶。 这也是得自当年七贤传授,自有一番风味。 稍饮了片刻,还是法海先开口:“几位道长俱享高寿,高年得道,丰采清奇...或可比汉时之四皓。” 只是简单论了几句,法海也见得他们举止不凡,并非寻常精怪可比,因此他夸赞了他们两句。 他们四个哪里敢应承? “承过奖!承过奖!吾等如何敢比四皓,实乃深山之四操也。” 十八公此刻好奇问道:“敢问圣僧修行几许?” 他们是当真好奇。 法海心中默算一阵,若是两世相加,也有四十年的道行了...对比这四位老叟千年修行,可见自身也确实得天独厚。 “小僧参禅拜佛四十余年。” 四精听了好一阵羡慕,孤直公更是忍不住赞叹道:“圣僧自出世以来,即从佛教,果然是从小修行,真正有道之上僧也。” 一旁的凌云子又皆了一句:“我等幸接台颜,敢求大教,望以禅法指教一二,足慰生平。” 拂云叟似乎是觉着凌云子情绪激动之下,说话过直,连忙道:“我等一片向道之心,绝非贪念大教佛法。” 法海笑道:“法传三界,乃用善。况且小僧此行西天,正是要取佛门大乘教法,传于天下...然小僧佛法尚浅,不敢妄言传道,若诸位不弃...或可相论一番,各自印证。如何?” “大善!” 十八公闻言大喜:“久闻三藏法师不计门户,不吝教法,更不歧视吾等这些化形精怪...此前还多有疑虑,如今见之,才心悦诚服。圣僧为人品行,我等深佩...先谢过圣僧不吝赐教。” “禅者静也,法者度也。静中之度,非悟不成。悟者,洗心涤虑,脱俗离尘是也....我本元修大觉禅,有缘有志方记悟。” 法海也不跟他们讲得太深,毕竟他们此前所修都是些基础道法,若是一下子便接触到过于高深的佛法,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有害无益。 法海懂得分寸。 其实这也是野修与传承之间的不同,似别说是法海本身,便是三藏法师所在之金光寺中的传承,便足够深厚。 “圣僧乃禅机之悟本也!”众人听了赞不绝口,心中自有感悟。 双方又论了几个来回,基本上都是法海在讲,他们在听。 只是佛道终究有差别,便是法海尽量挑选双方相近之处,也终究是有局限。 “似小僧这等禅法,与诸位借鉴尚可,却难深研。”法海指了指身边儿的悟空,笑道:“我这位弟子,乃是正经道家出身,又得了五庄观镇元大仙的指点真传...却该让他与诸位论道。” “大圣威名,我等也是知道的,自然洗耳恭听。” 大圣想了想,道:“以道为本,齐物而为一;体道合真,无心以随变...贵虚善静,太冲莫眹...居太冲之极,浩然泊心,玄同万方,莫见其迹...” 大圣简简单单说了些感悟,却叫四位修行了千年的老道,一个个神情无状...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这些字单独拿出来,他们都听得懂,组成词语,也有几分理解...可从大圣口中练成一句话,就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了。 大圣见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样子,大圣也愣了愣,心说:念佛经时叫人头疼俺老孙是知道的,什么时候论道也成了这般模样了? 法海见神情略有迷茫,大约知道他心中所想,便暗中传音道:是你所讲之道,对于他们来说有些晦涩难明。 大圣听了师父的话,心中顿时无奈:这么简单的东西...很难明白么? 也是大圣几句话,叫他们一个个的绞尽脑汁,也始终不能参悟到其中真意。 若是此前三藏法师所讲之佛论,他们不明白也就过去了,深纠也无什么益处。 但大圣这几句话,却叫他们听起来玄妙非常,知道乃是机缘所在,情愿深陷其中... 大圣还有些不好意思了,传音向师父请示道:“师父,可要弟子同他们再细讲几句?” “点到为止吧,道无止境...你讲得越多,他们便越难想明白其中真意。”法海轻叹了一声,同样是当面传音:“似方才几句冲虚真言,便够他们一生受用。” 见四叟入神。 法海便起身观瞧木仙庵中事物,见有一处玲珑光彩,如月下一般,便驻足欣赏。 大圣也顺着看了两眼,便收了神,顺手取来茯苓膏吃了一块儿,然后又吃两块儿...不多时,便吃完了。 正此时,听得屋外传来吵闹声。 法海踏出门外观瞧,几位老叟也被惊醒,连忙跟着一同出去。 却正瞧见了一个“仙子”引着两位女童而来,却被八戒与赤身鬼拦在屋外。 “为何拦我去路?” 那仙子穿一身杏黄轻衣,下衬一条五色梅浅红裙子,眉眼含俏却生了许些怨气,凝视拦着自己的猪八戒与赤身鬼...尤其是瞪了一眼赤身鬼,那猪八戒拦我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他一共拦我? 仙子一瞪他,赤身鬼便底下头来,还伸手一直擦嘴... 众人瞧了瞧灶台边儿上,果然见得二人已经先将一锅饭享用了个干干净净... 八戒见被抓了个正着,也不躲藏,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向师父坦白道:“师父,弟子已经吃饱了,可以专心给师父做斋了。” 赤发鬼想了想,也跟着道:“我也吃饱了,嗝——” 然后赶紧低下头来。 哈哈哈哈—— 众人见了齐声大笑。 便是那行“仙子”,也忍不住掩面去了一旁。 “此位乃是杏仙。” 八戒多看了这杏眼几眼,见她青姿妆翡翠,丹脸赛胭脂,弓鞋弯凤嘴,绫袜锦绣泥...此等相貌人才,不下瑶池仙子... 八戒见她自师父出来之后,一双星眸暗含秋波,恨不得挂在师父身上,心说:唉,我师父虽然不是铁石心肠,但他...唉... 八戒连连生叹,便是那西梁国主又如何? 一身痴情,只得了句“人间事常难遂人愿,明月又有几回圆...”,似你这等馋我师父身子的,若是真心且罢,否则那蝎子精的下场,便是榜样。 十八公连忙向三藏法师引荐,道:“此前未讲明,这位是同在荆棘岭的道友,唤作杏仙...两个女童是侍奉她的丹桂与腊梅。” 这便是在古庙处,探得的另外几股精怪之气了。 也是气息精粹,并未见得妖邪,否则当时法海便直接去收妖了。 孤直公问了一句:“杏仙何来?” 杏仙对众道了万福道:“知有佳客在此赓酬,特来相访,敢求一见。” 然后便含情脉脉的看向了三藏法师,她久闻三藏法师大名,又机缘巧合得了一张图形,早就芳心暗许,倾慕以久。 众人皆知她来意。 四位老精是此前便知道的,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伙儿精怪,之所以这位杏仙一开始未曾出现,是四位老精有些不确定三藏法师的为人,怕他们被一网打尽了... 而如今探得三藏法师品行高洁,自然也就没留这个忧虑,因而就轮到杏仙出场。 至于说师徒几个能看出她的来意...也是她几乎没有什么隐藏,心思全都挂在了脸上... 几个徒弟见了也不为师徒担心,便同八戒一般,只为这杏仙道一声可惜。 “阿弥陀佛。” 果不其然,还不等那杏仙开口,便听师父便先念了一声佛号,煌煌金轮一闪而逝,却见师父眼放精芒,与那杏仙双目直视。 杏仙起初还能相看,但只是片刻呼吸,她便顿觉呼吸不畅,连带着神魂皆有震荡,正在骇然之间,忽觉种种异象消散一空。 “施主,修道者最忌擅动情欲之念,否则千年修行,毁于一旦。” 杏仙正要分辨时,又听三藏法师开口道:“贫僧一路降妖除魔,自吾手中丧命之妖魔不知凡几,念尔等一贯守善才应了所请,且莫要自误。” 杏仙顿时脸色煞白,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四位老精见了这等场面,想要劝说两句,却一时不知该劝谁... 似乎是应该劝杏仙断了非分之想,但这种话他们作为友人怎么能说出口? 可不劝杏仙,总不能让他们去劝三藏法师成全了这段姻缘吧? 僵持了片刻,还是杏仙咬牙说道:“圣僧岂非过于霸道。” “如何说得?” 杏仙也是气性上了心头,把一双杏眼圆睁,直勾勾盯着三藏法师说道:“圣僧乃是佛门高僧,自有戒律持身,圣僧只管自己禀心守性就是,小女子不过山野精怪,怎还管得我是否动了情欲?” 大胆! 四位老精险些把魂都丢了去,他们可万万没想到,杏仙竟敢当真三藏法师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若是惹怒了他,难道就不怕他当真行收妖之事? 毕竟法师降妖,天经地义。 此间之事便是日后传扬出去,怕也只是剩下“荆棘岭群妖设计请宴,唐三藏师徒破魔降妖”... 却不料“三藏法师”笑出声来,“施主言之有理,此乃贫僧之过也。” 第三百零八章 让你巡山,你在这儿睡大觉啊? 众人听三藏法师并无怪罪之意,还是稍松了一口气的,若当真惹恼了这位圣僧,怕是他们整个荆棘岭此番都难逃灾劫。 他们虽不是为恶之辈,但毕竟是精怪之属,能活千年之久,靠的也绝非是荆棘岭的天生地貌.自然也有他们的生存之道。 在妖魔世界生存的精怪都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永远不要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旁人的慈悲上。 除非对方是观音菩萨. 如今能与三藏法师有此番论道,已经是意外之喜,况且还得了大圣一句真言对于他们这些没有传承的山间野修来说,更是天大的机缘。 自是他们此前未曾想到,杏仙的出现,竟然叫这位三藏法师对他们一时改变了态度。 他们更没有想到杏仙竟敢说出那般妄言来。 所幸.三藏法师宽宏大量,不跟他们计较,否则当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杏仙也是一时上头才说出这样话来,若三藏法师依旧是一副强硬姿态,她或许还能借着这股心气儿跟三藏法师硬顶几句,可如今她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将她的气劲全都些泄去一旁。 杏仙的神情终究还是收敛了很多,但她心中如何作想,那旁人就不清楚了。 也正如她自己所说。 你佛门的和尚自受戒律,却管不着我山精野怪是否动情.便是我中意你这大和尚,你同不同意是的事情,却碍不着我心里愿意.我只在心里想,却不招惹你,你能奈我何? “阿弥陀佛。” 法海行于红尘之中,甘受红尘磨难。 而人间自有一句古话,唤作:最难消受美人恩。 此刻却难以动摇法海之心。 荆棘岭群精见法海果真不为所动,心中赞叹:果真高僧风范。 似杏仙此类精怪,便是人间的修士见了,也多倾慕之色,甚至来西牛贺洲的游历的东洲修士,偶见杏仙时,也有不少才俊表达了爱慕之意,想要结成双修道侣。 只是男儿们做着英雄梦,而女儿家自然也就想要成为“英雄冢”。 直到听闻的三藏法师横空出世,如今又亲眼见识之后,才真正吊起了杏仙的一颗春心。 可因三藏法师态度分明,叫杏仙此刻不敢表露非分之想,此事.也就暂时按下。 众人具是体面之辈,也不会因为这样的小插曲便翻了脸面,何况他们对大圣此前的真言还一片朦胧,未见真意如何能就此放过? 而对于法海来说,相见既是有缘。 遇见为恶的妖魔,将其超度是一桩缘分,而如今遇见这些精怪,劝引他们的向善寻道,自然也是缘分而此间愚昧不明者,只有这赤身鬼一个.如今却跟八戒厮混一处,吃得小腹圆滚滚。 也是因这杏仙这一闹,或多或少叫场面有些的僵气,杏仙见众人颇不自在,将自己带来的点心与茶水奉送之后,便要告辞。 众人适当挽留几句,杏仙不从,只把两位女童留下,便隐去了身形。 吃过了八戒的烹饪的佳肴,众人又浅论了几句道法,而后见得天光放亮,便送三藏师徒出了荆棘岭。 四位老精返回了古庙,来到独自一人抹眼泪的杏仙身边儿,也是好一阵的唏嘘感叹。 “诸位道友也无需劝我。”杏仙强自定了定心神,道:“似圣僧这等人物,本就不该我被高攀觊觎,如今得他指点修行,已是千载难逢的机缘。” “受了指点的只是我等。”拂云叟摇摇头,道:“妹子却空来一遭,还白受了气。” “无妨。”杏仙抿嘴笑笑,说了一句:“你们还是去看看赤身鬼吧,它自被圣僧佛法点化之后,初时整个人浑浑噩噩,不见半点清明.这才睡下” 杏仙指了指庙内,道:“你们且听他的酣声?自成精以来,还未见他这般沉睡过。” “也不知这是什么神通。” “说是睡罗汉证梦法.” 又逢夏日。 小白龙作为开路先锋,寻到了一座西行路上的妖山。 山间松树之下,有一只小猪妖正在躺在树荫之下,睡得香甜。 化成小白蛇的小白龙,环绕在树梢上,瞧着这小猪妖一副萌蠢模样,正要有所行动的时候,却见山下跑上来一只鸟怪. 没错,鸟怪不是飞上来的,是跑上来的,手里还提着一根红缨枪。 只是让小白龙有些意外的是,这鸟怪当真是一副穷酸模样,竟然连一身正经衣服都没有,只是用长叶与藤蔓,辫了一条草裙围在腰间。 这般场景让小白龙不禁感叹:这还做什么妖怪,倒不如化成原形,寻个富贵人家做宠物舒坦。 哦,是只乌鸦精啊。 那就难怪了。 啪! 只见这乌鸦精走到小猪妖身边儿,照着他的脑袋伸手就是一下,那小猪妖一个激灵,便坐起身来,脑袋四处乱开,口中惊呼:“怎么了,怎么了?” 而这时,他也听到了乌鸦精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朵,“让你巡山,你在这儿睡大觉啊?!” 闻声向乌鸦精看过去,小猪妖面色一红,毕竟自己摸鱼被抓了个正着好在是自己的好朋友,若是叫旁人抓住了,恐怕少不了吃一顿训斥责罚。 乌鸦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语气稍重,“大王要开会了,快跟我回去!” “哦哦——!” 小猪妖连忙爬起来,托着自己的长枪跟在乌鸦精身后没走两步,便又返回来,原来是他的水葫芦留在这里。 小白龙见这两只小妖有趣,便一路跟在他们身后,正巧他们要回山洞,也省去了自己寻路的功夫。 大王洞。 “唔”小白蛇瞧瞧眼前的名字,心说:好简陋的山洞,好随便的名字。 稍稍感应了一番,也没见这山洞之中有什么厉害的妖魔,心说:想是那妖王还未来。 小白龙一边儿等着那妖王出现,一边儿听小猪妖与乌鸦精两个人小生嘀咕—— 他两个来得最晚,再加上前面的妖魔具是身形高大之辈,因此他两个被挡在最后面,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小猪妖跳了两下,从缝隙之中努力想要看到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无奈放弃,“这什么都看不到啊。” 乌鸦精瞥了他一眼,“都怪你”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前面的妖怪说道:“大王出来了!” 话音刚落下,便见洞府最前面,闪出了一阵金光,然后便是一道雄浑的声音传出来:“小的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五天之后,唐僧师徒要经过此地——” “哇——!” 群妖听了这个消息,先是惊呼了一声,然后就开始窃窃私语。 大王在上面开大会,小妖们在下面开小会。 小白龙刚听那大王言及师父,还有些振奋之意,但瞧了瞧那妖王的道行,顿时兴趣全无. 最让小白龙觉着好笑的是,这山洞的小妖竟然还有许多不知道“唐僧”是何人的.唐僧你都不知道,还当什么妖怪啊? 尤其是这位被他重点关注的小猪妖,竟直接瞪起一双萌萌蠢蠢的双目,向一边儿的乌鸦精问了一句:“唐僧?唐僧是谁?” “唐僧你都不知道?”乌鸦精倒也没有嫌弃,还认真向他科普,周围也有许多不懂装懂的小妖纷纷竖起耳朵来听—— “吃到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它是所有妖怪梦寐所求之物!” “真的?!”小猪妖顿时眼光放量。 而周围也传来了阵阵的喘息声,可见乌鸦精的话,正中他们心怀。 呼哧——呼哧—— 小白龙则是轻叹了一声,难怪这些妖怪住在这等穷乡僻壤之中.关于师父的消息竟然还停留在吃了师父的肉能够长生不老这里.他们难道不知道大山大川中的妖怪,听了师父将到,都是收拾了行囊,直接跑路么? 而这时候,那妖王也说道的最后:“等捉到唐僧,表现有功的可以喝到一勺唐僧的肉汤。” “噢噢噢!” “大王英明!” “活捉唐僧!” 小白龙见他们这般激情且对未来充满向往的模样,心里并没有什么特殊波动,只是有点儿想笑。 唐僧肉汤? 牛魔王都不敢这样想。 小白龙探山归来,“师父,百里外有一座险山,山中有一伙儿妖魔正在商议对策说是要埋伏师父,吃唐僧肉。” 唰—— 小白龙这一句话,正躺在树下歇息的大圣直接跳起来,好奇问道:“这般大胆的妖魔可不多了,可探清了山中底细?” “大师兄。”小白龙挠挠头,道:“那山唤作浪浪山,也不算大,方圆也就十里左右山中的妖洞,唤作大王洞.只是那山大王的道行不过三百余年.” 大圣听到这里,便摆摆手,道:“原来是一伙儿乡下妖怪,恐怕他们的消息还停在吃了师父的肉,能长生不老吧。?既然是一伙小妖,你便自行剿灭了就是,何必专程来报?” “说是一伙儿小妖,可我觉着他们比那些大妖都专业嗯,最起码是在埋伏师父这件事情上,他们是认真下过功夫的。”小白龙笑道:“小弟也是觉着稀奇,因而唤大师兄去瞧瞧热闹。” 而后,小白龙将自己所见讲了一遍。 果真引起的大圣的兴趣,笑道:“有意思,这群小妖道行不怎么样,可听你这么一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大圣看向了师父。 法海只吩咐一句:“注意分寸。” “师父不去看看?” “他们既然说为师还有五日才到去早了岂不是乱了人家的布置?”法海也难得露出些笑容,道:“为师五日后准时到就是了。” 大圣与小白龙对视一眼,心说:原来师父说注意分寸是这个意思啊。 了然! 此时,已是夜间。 大圣与小白龙做了变化,遁入浪浪山中. 小白龙先引着大圣去探了那妖王的洞府,大圣见了那妖王之后,果然一样提不起什么兴趣,反而是对小白龙说道:“那小猪妖与乌鸦精呢?” “夜深睡了吧。” “山中妖王洞府虽只此一处,但化形的精怪可不在少数。”大圣稍稍感应了一番,对着小白龙说道:“我去探探这山中究竟有多少寻常妖怪。”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小白龙见大师兄回来了,只是大师兄的面色神情并不算好,看来是叫大师兄寻到了些不愉快的事情。 “此乃一座妖山。”也不等小白龙询问,大圣便沉声道:“少说千众小妖,能入妖洞为属者十之一二.” “剩下的小妖呢?” “除却食不果腹,还得向妖洞进贡粮食瓜果干材等一应日常消耗.” 小白龙听了,也渐渐皱起眉头,此处妖山跟他们以往所见皆不同。 那妖王不像是纯粹的妖,倒像是学了几分人间欺压百姓的官僚手段。 “可要先去告知师父?”小白龙向大师兄询问。 “先不急,等明日仔细瞧瞧。” 第二日清早。 在一片竹林之中,正见到一只熊妖头目在向一众小妖训话,“明天之前,要做出一千支箭,明白么?” 小猪妖与乌鸦精正在其中,此刻得了熊教头的吩咐,也是干得热火朝天,十分卖力。 大圣与小白龙自是藏在一旁,看着这伙儿妖魔劈竹伐箭. 一共十只小妖,要做成一千支箭,平均每只妖怪便要做成一百支箭。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太有难度的事情,所谓熟能生巧,他们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大圣正看着小猪妖拔了乌鸦精的羽毛,将箭做成羽箭时,却听到了小白龙的声音:“大师兄,你快看!” 小白龙指了指不远处,大圣顺着看过去,却见小妖们在这里卖力做功,那熊教头却跟另外几个头领在树荫底下划拳喝酒—— 有小妖前去报告,言说箭已经做完了,请熊教头前去验收,熊教头这才下了酒场,来到竹林之中,一个个挨着检查小妖做好的箭。 小妖魔的做工还是非常的精细,一路都叫他十分满意。 直到他看到一直没了毛的乌鸦精,这才变了脸色。 “你的毛呢?” 乌鸦精摄于熊教头的淫威,不敢言语,只是伸手指了指小猪妖身前的“羽箭”。 小猪妖似乎天性有些迟钝,还没看出熊教头的怒火,他将一根羽箭拿起来,向熊教头献宝:“教头,这只箭加了羽毛呢!” (本章完) 第三百零九章 万一事情败露...你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么? “教头,这只箭加了羽毛呢!”小猪妖眼中放着光亮,他内心中认为自己对箭做出的改良,将会在对付唐僧的时候起到大作用... 再联想到大王曾经说过,立功者会被赏赐唐僧肉汤! 初入江湖的小猪妖,此刻心中充满了期盼,他的神情愈发的兴奋,把羽箭在手中挥舞了两下,“它就像是鸟有了翅膀,飞行非常稳定,命中率会大大提高。” 只是... 他话讲完的时候,才察觉气氛有些不太正常,身边的小妖兄弟们一个个瑟瑟发抖,而正对面的熊教头,却神情不善,目露凶光。 小猪妖下意识双腿发颤,握着羽箭往后倒退了两步。 “你在教我做事?” 熊教头的声音阴沉,且说话的时候向着小猪妖俯身而下,伸出双手—— 吓—— 小猪妖连忙抱头。 哗——卡察! 小猪妖自缝隙之中看到熊教头竟然把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羽箭一把全部折断...心中顿生胆寒。 “重做。”熊教头将折断的箭丢在小猪妖面前,怒斥道:“给我去重做,按照我的方法做!要一模一样,不然我就拧下你的脑袋!” 呼—— 呼—— 自熊教头离开之后,小猪妖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你没事吧?” 别的小妖见小猪妖触怒了熊教头,便不约而同的跟他拉开距离,这种得罪了教头的小妖...恐怕在妖洞里也混不了多长时间了。 嗯,只留下了一个一向讨人嫌的乌鸦精走到的小猪妖身边安慰他:“熊教头就是脾性粗鲁了些...” 小猪妖神情的有些迷茫,乌鸦精的话他也不知道听落进去了多少,只是缓缓起身,拍拍胸脯,道:“吓死了,我还以为熊教头刚才要捏断我的头。” “对不起...”小猪妖忽见小乌鸦的羽毛被自己拔秃了许多,连忙道歉:“拔了你的羽毛,箭也全被折断了。” 小乌鸦听小猪妖向自己道歉,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鼻头一酸,扭身道:“嗨——,都是小事...” 小猪妖是妖洞之中,唯一一个肯跟自己说话的小妖了,“先做箭吧,不然明日熊教头那一关可过不去...”小乌鸦定了定心神,向小猪妖说道:“快,趁现在还有时间,我帮你。” 看着在竹林中加工赶活儿的两只小妖,大圣的眉头渐渐皱在一处,原本看着有几分滑稽的乌鸦精...此刻似乎也并非那么好笑了。 大师兄? 见大师兄陷入了沉思之中,小白龙也不敢打扰,只等大师兄跟自己回神过来。 “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小白龙见大师兄忽然开口,却是没头没脑的这样的一句话,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圣疑声道:“你说这伙儿妖怪,不知道咱们师父的厉害...却知道师父的行踪...还说师父五天后就到...” “唉?”听大师兄这样一说,小白龙也觉着奇怪,“按说他们一伙儿乡下妖怪,也没有什么厉害神通...此前小弟也未曾察觉有妖魔探路...” 大圣又念了几句法诀,而后更是神情稍变:“奇怪,奇怪——此山虽不大,却也该有山神土地,俺老孙适才念动道法咒言,唤他们出来接驾,却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小白龙闻言惊道:“难道是山神土地为妖?” “不是。”大圣摇摇头:“若是山神土地,必然早知师父神通,岂敢在此设伏?别说是咱们来了他们跑不掉,二郎真君也不会放过他们。” “这就怪了。”小白龙对此也生出了疑惑之心。 “不妨事。”大圣示意小白龙稍安勿躁,“你在此处守着,我去去就来。” 然后便化作一道清风而去,片刻之后落入大王洞中,这源头恐怕还是在这妖王身上的。 修行三百余年便能占山为王的,一般来说只有两种现象。 一种便是红孩儿这种既有天赋,也有出身的...后一种便是如这浪浪山一般,因是穷乡僻壤,都不资格被通知去积雷山聚义的寻常小妖。 不过似这等三百年的修为,去了积雷山中,怕是最多勉强混个小头目。 哪有在这山中占为妖王舒坦? 果不其然。 大圣入了山洞,正瞧见这妖王祭拜一件异宝...异宝金光闪闪,一看就不是凡俗之物。 嗯... 这年头连山神的神印,也能被妖怪供奉了么? 山神神印。 此地的土地与山神不知所踪,而此处只留下一枚残缺的印玺...大圣又仔细瞧了瞧,原来这神印是经过多次修复的。 或许是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叫这枚神印破损,而后又落入这位妖王手中...山神虽小,乃天受之,因而便是这妖王得到了,也无法炼化。 或许这神印之中尚有神妙,并未因破损而完全失灵,这妖王又自己寻来山间灵物修修补补,终于弄出了眼前这枚宝贝...更或者这神印都是现成的,只是这妖王机缘巧合得到。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圣明白了这妖王是如何知道他们师徒位置的了。 这宝贝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用处,唯一的神妙所在,便是能的感应百里之内生灵所在,这原本是神印赋予土地与山神的神职神通。 自是这山大王并非土地山神,施展起来自然限制极大。 此刻这妖王正在施法,神神叨叨念了许久之后,他向神印输送了许些法力,口称:“唐僧师徒在何处!显!” 那神印之上渐渐化出了百里之内的地形虚影,再然后...大圣就看在上面看到了师父的位置...当然,还有自己与小白龙的位置。 晦气! 一个山野小妖,怎么会有这样的宝贝? 这宝贝究竟是什么来头,以自己与师父这等修为,竟然当真能被它照见? 咦? 我被照见了? “嗯?孙...” 妖王见孙悟空的位置竟然就出现在自己身后,正想要大呼的时候—— 彭! 大圣一棍子将他敲死。 看看手中的棍子,再看看地上妖王尸身,大圣无奈叹息了一声,心说:“师父,不是弟子不注意分寸,实在是...事发突然。” “大王,大王!” 许是洞中的动静儿不小,引得外面守卫入内,大圣施展了一个障眼法,将妖王藏起来,自己则变成了妖王的样子,开口道:“无事,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入。” “是。” 守门的妖怪走了。 不多时,接到大师兄传音的小白龙,自大王洞中与大师兄相会。 小白龙听大师兄将此间状况讲述之后,想了想,说道:“不如大师兄就在此处扮一回妖魔...” 大圣斜眼瞪他。 “师父说了,让咱们注意分寸...如今大师兄将这妖王打死,等师父过来之后,咱们两个如何交差?”小白龙一摊手,将师父搬了出来。 还是妖王模样的大圣,思索一阵之后,道:“实话实说的话,想必师父不会怪罪...若是弄虚作假,恐怕师父反而会不高兴。” 不得不说,大师兄深知师父脾性。 听了大师兄的话,便是小白龙也觉着向师父坦白才是正道。 “大师兄,这妖王的魂魄呢?” 大圣施了个法,放出了一只被他拘禁的妖魂来,那妖魂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身上一片乌黑浓密的罪业...足以见得这是个在此地行凶作恶的妖魔。 死有余辜,那就没事了。 “阴司的鬼差不敢来拿人,俺老孙又不擅超度之法,只能先将他拘着,等悟净来了超度。” “师兄应该也看得出来。”小白龙沉声道:“我唤师兄前来,其实也是被那小猪妖与乌鸦精所引,此山中似它二者这般的无知小妖颇多,却因首领妖王之恶,行差踏错。” “你有何想?” “不如...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小白龙在大圣耳边低语一阵儿,大圣一双火眼晶晶滴熘熘的转了个不停,最双掌拍合一处,道:“好,就按你所言行事,便是师父责罚,我也替你扛着。” “大师兄...这本就是我的主意,怎能...” “难道我还不如那小乌鸦有义气?” 一夜并非无话。 大圣自那妖王遗留下的妖魂之中,问出了他对付师父的一应计划...说实话,那陷阱对付一个寻常五百年修为的妖精也有一定成功的几率,但想要以此对付他们师徒,其实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 甚至都不用自己与师父出手,便是叫八戒一个人也能将这浪浪山荡平。 但是为了给师父一个大惊喜,大圣与小白龙也决心出一把力气,总不能白来一趟。 因为计划在五天前已经颁布下去,因此妖王并不需要日常露面,只要在山洞之中祭拜神印,探查唐僧师徒的位置即可。 但这是原计划,而大圣自然是个坐不住的。 翌日。 变成的大王的大圣,亲自去指点手下群妖布置陷阱,以大圣的眼力,只是稍稍指点一二,便能叫原本的陷阱升级数倍。 因此,叫他手下的群妖信心倍增。 “大师兄,快回来,小猪妖出事了...”接到了小白龙的传讯,大圣就往山洞去。 “救命啊,轻点...轻点...毛都没了!”刚到山腰,便听见了小猪妖的惨叫声。 仔细一瞧,见洞府外不远处有一只体型健硕的牛精正在刷锅,熊教头正在一旁观看... 哦,还有一只眼神充满担忧之色的小乌鸦。 按照计划,这是煮唐僧肉的锅...必须要清洁到毫无杂质。 而眼前这口,显然油渍明显、腥味十足。 大圣定睛一看,瞧见被那牛精按在锅里的,正是小猪妖... 原来是锅内污渍积厚,他们在用小猪妖的鬃毛刷锅。 大圣的神情罕见的阴郁,他虽然早就知道妖魔世界之中等级森严,但跟着师父久了,又学了近十年佛法,他的心性自然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其实就算是以往的大圣,见到此等景象,也是会一样生怒。 “废物!” 大圣怒斥了一句。 “哎呀!” 牛精一心刷锅,一旁的熊教头也是沉心观看,那小乌鸦心系自己唯一的一个朋友,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竟然没一个发现“大王”已经过来的。 直到听见这一声...他们才心头勐震。 啪! 三只妖连忙跪在“大王”面前,脑袋紧紧贴在地上,身形瑟瑟发抖———还在锅里面晕头转向的小猪妖,甚至都能听到熊教头打牙颤的声音。 大圣将小猪妖自锅里面提熘出来,随手丢在一旁。然后一脚将锅揣入山下,对着他们道:“刷锅,刷锅...这油脂攒了上百年的陈年老锅,要刷到猴年马月去,去找一口新锅来。” 大圣也不多留,说罢就返回了洞府之中。 洞外。 小猪妖坐在原地,还在愣神。 而熊教头见大王已经回府,一手一个,将小猪妖与小乌鸦提熘着下了山,等离山洞足够远了之后,才破口大骂...骂小猪妖与小乌鸦不中用,连个锅也刷不干净。 “你不是很有点子么?”骂了一会儿,许是骂累了,熊教头冷眼瞥着小猪妖:“怎么不早点想个法子把锅洗干净?” 小猪妖神情恍忽,下意识说道:“我一开始就是照熊教头教的法子擦....” “嗯?” 小猪妖立马不敢说话。 “你的脑子呢?脑子被狗踢了么?凡事不会动动脑子么?” 小猪妖与小乌鸦顿时不敢接插。 “去,你们两个今天晚上之前,给我找一口新锅来,要足够大!” 小乌鸦眨眨眼,“熊教头...若是我们两个找不到怎么办?” “乌鸦嘴!”熊教头当即就怒瞪了他一眼,“再敢胡言乱语,我就捏碎你的脑袋!” 过了片刻,熊教头才气哄哄的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也是小乌鸦的话提醒了他,若是这两个小王八蛋找不到新锅...到时候他如何能跑得了? 看他两个呆呆傻傻的样子,熊教头自然也信不过他们,决定亲自出马,去找一口大锅来。 “这荒山野岭的,去什么地方找锅啊。”小猪妖憨憨傻傻,甚至对熊教头说道:“要不然咱们把大王踢下山的锅捡回来吧,那锅上面的油污太大,反正也遮住了原本相貌...用我的毛刷干净了,绝对跟新的一样,或许能蒙混过关。” “呵...”熊教头缺冷笑了一声:“别想了,万一事情败露...你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么?” 小猪妖摇摇头。 小乌鸦说道:“大王前几年喜欢吃烤全猪...再往前几年喜欢吃熊掌...” 吓—— 小猪妖冷汗直流。 啪—— 熊教头给了小乌鸦一巴掌,“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第三百一十章 非凌迟不能正人心 熊教头领着两只小妖下了山。 三只妖怪站在山脚下,竟然一时有些茫然。 “教头。”小猪妖见熊教头其实也完全没有什么头绪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咱们去什么地方找锅啊?” “唔”熊教头岂能在这小猪妖面前丢脸,自怀中掏出了一个钱袋子,丢到了小猪妖的身上,对着他跟乌鸦怪说道:“去,你们身形娇小,乔装打扮了去镇子里瞧瞧.若有见着好锅,就买一口来” 见小猪妖接过了钱袋子,就要往镇子里去乌鸦怪的神情却有些怪异,似乎是有话想说,但刚才被熊教头训斥了一番,又不敢说话。 还是小猪妖问了他一句:“怎么了?” 乌鸦怪咬咬牙,“熊教头镇子里的锅都是人用的,怕是没有能装下唐僧那么大的。” 虽然这乌鸦怪说的有道理,但此刻听在熊教头的耳中,却无比厌烦,怒声道:“那你说,你说还有什么办法?” 小猪妖见熊教头快要发飙,一只大手眼看就要捏住乌鸦怪的脖子,连忙跳出来道:“熊教头!咱们去寻一口大缸来吧!我在镇子里见过,家家户户都有大水缸,绝对能装得下唐僧。” “不好,不好。”乌鸦怪连连摇头:“水缸能架火煮汤么?” 熊教头瞪了他一眼。 乌鸦怪不敢停顿,连忙说道:“我记得县城里有个祭祀用的鼎.” 熊教头眼前一亮! 三只妖怪,只等到入夜之后,夜深人静之时,才敢动手.小猪妖与乌鸦怪放风,而这等力气活自然只有熊教头能做。 “走!”熊教头扛着鼎跳出来之后,不忘招呼小猪妖与乌鸦怪一声:“得手了!” “快来人啊!有贼偷鼎!” 而后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呼呵。 “晦气!”熊教头叫了一声,“快跑!” 咻咻咻—— 羽箭乱射。 “哎呦!”熊教头见了怪叫一声,“箭上果真带羽毛!” 呼哧——呼哧—— “熊教头先走,我两个将追兵引开。”小猪妖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就要回身。 乌鸦怪见了连忙道:“不急,不急,追兵没有出城。” “快,回山将鼎献给大王!”熊教头回头瞧见果然没有追兵出来,松了一口气。 “教头,还是先把鼎洗干净吧。”小猪妖建议道。 “唔”熊教头瞪了他一眼:“这就是我的意思。” “总算是逃过一劫。” 大王洞外,熊教头浑身的虚汗,感叹自己大难不死。 反而是小猪妖与小乌鸦两个人神情有些振奋,以往的妖怪生涯里,被枯燥充斥了每一天,直到今天这一遭.才叫他们感受到自我的存在。 “哼!”熊教头似乎一眼就察觉到这两只小妖精的心思,压了他们一句:“以后老实点,本本分分做事,不是每一次都有这样运气.” 熊教头擦擦身上的汗,道:“我要回去睡一觉,你们两个明天还有大力气要你们出。” 大王洞中。 “大师兄。”小白龙皱眉道:“不太对劲。” “什么不太对?” “县城不太对。” “哦?”变成了大王的大圣,从床上坐了起来,“仔细说说。” “我跟着三只小妖去了县城,察觉到县城之中是有几个法师修士的。” “什么道行?” 小白龙稍算了一下,“单个的比不上妖大王,若是他们联手时,恐怕还要胜过那妖王。” “你怀疑他们跟妖魔勾结?”大圣摇摇头,“这妖王的妖魂还在我手里,他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他就是个有些法力的山妖,跟人类修士并无什么勾结。” “大师兄,我并非是怀疑他们跟妖魔勾结而是怀疑他们借刀杀人。” “借刀?借谁的刀?咱们的?” 小白龙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大圣伸手一指,将妖王的妖魂放出来,沉声道:“我问你答。” “是。”妖王怎么敢有异议。 “你跟县城中的修士,是否有过勾结。” “没有。” 大圣想了想,换了一个问法:“你们私下可有什么来往?” “没有。” 都不是说假话 “他们可来山中除过妖?” “来过。” 大圣终于便了神情,“是来除你的?” “也不是。”妖王老老实实回答,“跟他们斗过几次,小妖奈何不得他们,他们也奈何不得小妖。” “你下山吃人时,他们是什么反应?” “斗过几次,他们知道小妖不好惹,小妖下山掳人时,只要抓的人不是太多,他们就不理会我。” “哼!”小白龙冷哼了一声,“作为交换,他们入山采药,或者猎些小妖时” 妖王老老实实回答:“他们总是联手入山,小妖不是对手.也埋伏过几次,双方各有损伤,往后就不管他们了。” “这神印你是什么时候得到的?”大圣忽然指了指上方供奉着的神印。 “半年前。” 翌日。 小妖们依旧被安排了各自的活计,有些去挑水,有些去磨刀而小猪妖与小乌鸦,则是被分配去了砍柴。 而法海领着八戒与悟净两个弟子,也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县城外。 以他们的脚力,其实早就能走到浪浪山了,但碍于五日之约,他们便刻意控制下速度,沿途看看风景,也难得能单对单的向八戒传授一些经文佛法。 至于悟净他毕竟是金蝉子九世执念之灵,法海一般都是跟他论经的,已经不用他传授了。 但是八戒不同,他就好似懒病化形一样。 叫他戒色他努努力,下下决心也是能完成的;唯独这个这个懒字,总得是法海在他耳边儿不停的念叨 有些时候就连法海自己都会心生厌烦,但这八戒自己却总是听不厌自己的唠叨不唠叨,他就不动弹。 直把个悟空念叨得是头昏脑涨,三番五次请求跟小白龙一同去探路。 悟净说是二师兄存心报复,他懒都是装出来的,就是看大师兄听了师父唠叨头疼,才故意这个样子引师父唠叨以报大师兄用他练习“大圣雷音”之仇。 但是这只是悟净的怀疑,并没有证据。 入了县城,寻了馆驿,八戒寻此地特色小吃,悟净记录此地的风俗异志。 法海则是探得城中有妖气,因而手持九环锡杖前去做客。 邦邦邦。 法海敲响了房门。 “什么人?”门内传来一声询问之声。 “贫僧乃是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取经的和尚,路过宝方,偶见有缘.又因天色已晚,特来借宿一晚。” 咯吱—— 院子大门缓缓开启,露出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道,他看了看门外的借宿和尚,笑道:“敢问可是三藏法师?”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道:“正是贫僧。” “请进。” “城中有妖气。”法海开门见山。 “是浪浪山的妖。”老道开口回应:“只是几只小妖,不知发了什么疯,入城偷了一口鼎因未曾伤人,老道便没有出手。” “原来如此。”法海点点头,笑道:“能说说浪浪山的妖么?” “浪浪山是一座妖山,其中妖类众多,山虽不大,妖已成群。”老道对浪浪山中妖怪颇为熟悉,此刻能向三藏法师款款而谈,“妖王是一只成精的山魑,有些法力.老道虽有降妖之心,但几次出手,皆不能成功,因而叫他猖獗至今。妖众族群基本就是由熊、虎、狼、鹰四类为首,小妖则是些猪、獐、鹿、兔、蛙,还有黄鼠狼之类组成。” “吃人的妖怪可多?” “多。”老道向着法海一拜,道:“老道无能,没有降妖除魔之力,还请三藏法师出手,降服浪浪山群妖。” “阿弥陀佛。” 法海念了一句法号,忽低声问道:“你取那么多的婴儿血与处子血何用?” 吓! 老道登时变了脸! “大胆妖道!”法海怒斥一声,“竟敢为祸百姓,行妖魔之事!” “唐三藏!你血口喷人!”老道怒指三藏法师,却招来一柄飞剑,飞剑闪着猩红色的光满,一看便知不是善器。 这老道许是见唐三藏是一人,竟不知从什么地方生出了几分底气,“旁人都传言说你唐三藏法力高强,连牛魔王汇聚起来的积雷山群妖都被超度这些事情糊弄一下普通人也就行了,如何能骗得了我?” 正想要一巴掌将老道拍出神魂的法海,稍稍顿了顿.一来是他想要听听这老道还有什么论道,二来是还有几道气息,正从城中的另外几个方向向此地赶过来。 见唐三藏不说话,老道竟放声而笑,“看来是被我说中了,一路上想要除魔本就是孙悟空,而火焰山摆明了二郎真君率领的天兵天将” 唰唰唰—— 而后另有四柄飞剑悬浮在这小院儿上空,其中两个人的气势与这老道相仿,剩下两个人则稍弱一些。 城中,还在闲逛的八戒与悟净都察觉到了这边儿的状况,但感应到师父的气息之后,便也就不在关注。 轰! 只见天空中五道剑气汇聚,却还不等展现神威,便被一方大佛手印摧毁。 “阿弥陀佛!” 城中传来一声佛号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不多时,县令率领衙役到此。 见小院中立着一位穿着大红袈裟的和尚,而在他四周则是躺着五位修士生死不知。 “这”县令自然是认得这五位修士的,一城百姓也是全赖他们,才能抵御浪浪山的妖魔。 “那里的僧人,竟然敢在本县行凶。”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道:“贫僧唐三藏,乃是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路过贵县,偶遇取婴孩处子精血之妖道,因而出手降服。” “什么?”县令听了大惊失色,道:“你说他们是取婴孩与处子之血的妖道?你便是天朝圣僧,这种话却也不能乱说!” “贫僧自有证据。” 法海领着他们入了丹堂,而后一拳打碎了暗门,显现了一条通道。 众人下去后,果见触目惊心之景象。 “这这.其罪当诛!”县令见之,破口大骂! 众人也一同附和,直言妖道死有余辜。 甚至个捕头,大叫一声,直接抽刀反身而去—— “不好!”县令大叫一声,“快拦住他!” 衙役捕快们明明听见了,而且也都有反应,却偏偏慢了一步,愣是让捕头闯了出去。 县令也向法海解释道:“他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与刚出生三个月的儿子,三个月前,两天之内,先后失踪” “原来如此。”法海点点头,道:“不如县尊将本县苦主全都请来,贫僧有法叫他们认罪,虽死者不能复生,若能叫亡者父母亲眼见到凶手伏法,也算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因捕头持刀而出,此刻有得了三藏法师承诺,县令大人也怕生出什么乱子来,法海却沉声道:“按律,这等凶手,该如何法叛?” “非凌迟不能正人心。” “阿弥陀佛。”法海也跟了一句:“他们死后,魂魄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直至神魂磨灭殆尽。” 在火焰山的时候,法海曾经与二郎真君探讨过关于降妖除魔时的尺度问题,而二郎真君对三藏法师将妖魔神魂超度之法,提出了异议。 倒不是觉着三藏法师不应该这样做,而是认为他们在人间为恶千百年,甚至上万年,就这样直接被超度,一了百了.似乎太便宜那些妖魔了。 法海也知道这个问题,他只说了一句话:“贫僧人微言轻,除了将妖魂超度,便只能送他们下地府可下了地府之后,他们究竟是转世投胎,还是在地府受苦,就并非贫僧可知了因此为了以防他们脱罪,只好以大日佛焰将他们超度。” 听了三藏法师之言,杨戬开口道:“如今我是司法天神了。” 三藏法师:“善!” 浪浪山。 小猪妖与乌鸦怪被分配了一天之内要砍一千斤的柴熊教头还是那个熊教头,并没有因为昨天的事情,就做出什么改变。 将任务分配完之后,就去寻另外一个头领喝酒去了。 小猪妖与乌鸦怪在林间砍柴,虽然山中不缺柴,但就凭他们两个小妖想要做成这件事.也当真是不容易。 善于开动脑筋的小猪妖当时就把斧子一扔,道:“这么砍不行,得想想办法!”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一章 连给小妖们一点儿喝汤的念想都不留了? “嗯?” 小猪妖的话,让乌鸦怪稍愣了愣,下意识问道:“能有什么办法?” 小猪妖却忽然眼神一变,面色显露了许些妖相,低头沉声道:“抢啊。” 咔嚓! 乌鸦怪手中的斧子也下意识加大了些力道,一斧子劈在树干上,险些拔不出来,这是它以往从未想过的方向,因为下意识问了一句:“抢谁?” “抢人的啊。” 小猪妖此刻的言语,就像是一只恶魔,正在缓缓打开他们这两只小妖的妖生的新大门。 “对啊!” 很显然,乌鸦怪对于小猪妖的这个的计策非常赞同,还附和了一句:“我们是妖怪啊!” 小猪妖的脑子就是好使! 妖怪应该做什么? 在如今的三界之中,绝大多数妖怪似乎都不必要为这问题发愁。 两只懵懵懂懂的小妖,似乎此刻才忽然明白了自己生而为妖的真谛,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彩。 乌鸦怪甚至说:“熊教头竟然偷鼎实在是太逊了,丢了妖怪的脸面。” 小猪妖眨眨眼,似乎想要应上两句,但最终并没有出声。 时刻关注两只小妖的小白龙,见他两个的转变,心中还是稍稍叹了一口气的,生存在妖魔世界之中,想要始终维持一颗善心,是非常不容易的。 且不说这两只小妖的本性究竟是善是恶.但将他们逼到去抢劫行凶这一步的,难道不正是妖魔世界之中这种弱肉强食的法则? 小白龙心中生出许些感叹。 对于两只的小妖的选择,小白龙也不会因此而感到失望,甚至还会理解他们的苦衷.但,这些都不是理由。 小白龙在思考,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从根源上避免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他难免想到了师父与他们讲经的时候,讲到的一些人类世界的案例其实仔细想想,难道不正是浪浪山此刻的翻版? 好比妖王就是大地主,小猪妖与乌鸦怪就是佃农,而熊教头便是管事 有些佃农受不住欺压,便落草为寇,打家劫舍为生岂不是正如这两只小妖如今这般,因无力砍出一千斤的柴,而生歹心? 或许其中不同的是落草的佃农打劫来的钱财是自己的.而这两只小妖,是要把抢来的柴,献给大王洞 当然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落草之后的佃农,在山寨之中依旧被欺压的对象,他们抢来的东西,还得上交山大王.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没有出头之日。 浪浪山中妖怪众多,自然少见人类行迹。 不过浪浪山附近还有几座不起眼的小山,他们两个便埋伏了过去 而小白龙看着跃跃欲试的两只小妖怪,心说:倒要看看你们两个能做到什么地步。 直到 他们当真将一个樵夫拦住之后,将对方砍的柴火全都抢走之后,小猪妖问了一句:“你怎么能砍这么多的柴火?是有什么诀窍么?” 小白龙: 樵夫:??? 这两只妖怪抓住自己不吃也就算了,竟然问自己如何打柴?? 樵夫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底气,下意识问了一句:“两位妖怪爷爷,你们很缺柴么?” “缺,要一千多斤呢。”小猪妖一边儿把柴往自己身上背,一边儿闷声闷气的说道。 小乌鸦忽然道:“伱帮我们砍柴!” 吓! 樵夫见乌鸦怪形貌可怖,向着小猪妖告饶:“妖怪爷爷,您行行好,就放我走吧!这小人要打了柴是要去卖钱,给家中老母治病的.小人抓药还得去镇子里,去晚了医馆关门,若是抓不上药,呜呜呜呜” 正在往身上背柴的小猪妖,身形顿时一颤。 “你走吧。”小猪妖把身上的柴火放下来,丢在樵夫面前。 “哎哎哎!谢谢妖怪爷爷!” 樵夫侥幸得了性命,还没有失了柴火,正要扭身狂奔下山的时候,却听到了乌鸦怪的埋怨声:“你就是耳根子太软,你放他走了.咱们的柴砍不够,大王怪罪下来,不知道要掉多少次脑袋。” 小猪妖也哼哼道:“我知道,我知道,可这是人家老娘的救命钱咱们在等别人就是了。” 前方的樵夫停了停脚,开口说了一句:“几位村老,还有村长家中柴火不少,两位妖怪爷爷不如去亻.借些来应急。”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出了个馊主意,快步飞奔而走! “对不起了,谁叫你们故意压价收我的柴” 小猪妖与乌鸦怪顿时眼光放亮。 而小白龙:. 他有些怀疑刚才那个樵夫是大师兄变的,但是他没有证据。 看着门外大王洞外高高堆起来的柴火,小白龙进入洞府,寻到了大师兄,问道:“有些时候,我都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淳,还是蠢。” “我在山中探寻时,发现了一窝猪妖。”大圣开口道:“一只母猪妖,带着四五只小猪崽子。” 小白龙知道大师兄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个,立马便联想到:“是这小猪妖的家?” “是。”大圣点点头,道:“你们如果天下的妖怪,都似他们一般的话,三界会是个什么样子?” 小白龙细想了一阵儿,忽道:“可能.妖怪会被猎杀完。” 师兄弟两个对视了一眼,都不说话了。 洞外。 小乌鸦躺在柴火堆上面,一副虚脱的模样已经算是少了砍柴这个步骤,只是把村子里的柴搬回来,已经叫他气喘吁吁了。 而且他还在回味自己刚才看到的事情。 此刻,小猪妖正背着最后一捆柴上得山来,将柴火卸下,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是半点也不想动弹了,偷柴.原来也是个技术活儿。 前几次把握不好量,不是拿多搬不了,便是拿少了跑亏了一趟。 后面几次才渐渐掌握的诀窍,即便如此,以他们的妖族体质,还是累得够呛。 两只小妖各有心事,尤其是小猪妖,他心里还向着刚才在山下听到的话:“听说过几天唐僧就要路过咱们这里对对对,就是去西天取经那个唐僧,听说他的大徒弟叫做孙悟空神功广大,是个盖世英雄,连天兵天将都拿他没有办法要是他们能帮咱们降妖除魔就好了。” 小猪妖听到这话,其实心里并不好受,因为这些人类口中的妖魔,不正是自己? “你听说过孙悟空么?”小猪妖认为小乌鸦见多识广,他知道唐三藏的事情,或许也会知道孙悟空。 啪! 乌鸦怪听到小猪妖的话,直接冲柴火堆上跳下来,却先不说孙悟空的事情,而是问了小猪妖一句,“你猜我今天看到了什么?” “什么?” 乌鸦怪神神秘秘的说道:“大王布置的陷阱!” “啊!”小猪妖忽然就慌了神,“那不是机密么?” “嘘——”乌鸦怪也知道是机密,不让小猪妖高声张扬。 “你怎么进去的?”小猪妖好奇问了一句。 “我刚才背着柴火往回走,路过一个插着彩旗有栅栏的地方我好奇就偷偷看了一眼,然后就听到几位小王在说孙悟空的事情.说是大王打不过孙悟空,才设置的这个陷阱。” “啊——!”小猪妖睁大了双目:“孙悟空真这么厉害?那陷阱啥样子?” 乌鸦怪摇摇头,道:“我看不太懂但感觉挺厉害的.” 也是他们这些山野精怪,能有什么见识,这浪浪山的山大王,便是他们见过最厉害的存在了再往上,也没有什么参照和想象空间。 只是他们两个不知道是这陷阱就是孙悟空本人布下的,而孙悟空此刻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听了完完全全。 正此时,熊教头请来了的狼大人狼大人是大王麾下的四位统领之一,地位只在大王之下。 “狼大人,这边儿请.您请看,这便是我们为炖唐僧准备的柴火,一共一千斤。”熊教头向狼大人邀功:“可以做到三天三夜不熄火。” 狼大人一伸手,让熊教头先不要说话,然后低头嗅了嗅,随即将目光锁定在乌鸦怪的身上,一挥手身后跟来的两只妖兵便将乌鸦怪压住,然后拖走 毕竟是自己手下,熊教头还是下意识问了一句:“狼大人,这是为何?” “小小妖怪竟敢擅闯机要重地,大王布置的陷阱岂是能让尔等知道?” 狼大人一副冷面模样,让熊教头直接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连忙请罪:“小人不知,管教不严。” 吓! 小猪妖此刻神情呆滞,望着被拖走的乌鸦怪,他想要做些什么,却脚步僵硬. 最后只是喃喃自语道:“他他.他只是路过.” 哄!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小,也可能是狼大王施展火法时的动静太大,将他的声音掩盖了住—— 最终的结果就是,狼大人把他们一天辛辛苦苦偷来的柴火,一把火全都点着了. 而狼大人后续的声音,然传入小猪妖的耳中:“大王刚刚改了主意,唐僧要烤着吃.这些普通柴火糟蹋味道,马上去采两千斤二十年以下的山胡桃木来去皮洗净晾干,后天准备妥当。” “不得有误!” 熊教头:“是——!” 小猪妖现在脑子就一个想法:太欺负人不对,太欺负妖了! 而他心里也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不仅仅是山下的人类怕妖怪,其实就连他们妖怪,也怕妖怪。 看着狼大人早已远去,而熊教头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模样,小猪妖忽然觉着当妖怪实在是太累了。 可不当妖怪怎么办呢? 自己天生就是妖怪,不当妖怪,当什么呢? 而且不当妖怪,拿什么养家糊口呢? 家里还有母亲与弟弟妹妹,全靠自己在大王洞有一份差事,才不至于受周围那些厉害妖怪欺压. 乌鸦怪被带走了.他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洞中。 小白龙看着大圣的,“大师兄,烤着吃?连给小妖们一点儿喝汤的念想都不留了?” “本来也喝不到.”大圣摇摇头:“此前安排的事情已经几乎都做完了,与其让他们闲着,不如借此机会探探其余小妖的性子其实换句话说,那些被发派出去做杂活的小妖其中也少有为恶之辈,你将他们一一记清楚了,等师父等人来除妖的时候,将它们引开,别误伤了。” 小白龙想了想,道:“不如叫他们都去山的另一侧以弓箭埋伏,为祸百姓的妖怪则全都去陷阱处埋伏就这些妖怪,只叫二师兄也收拾了。” “小乌鸦快撑不住了,我先救一救他。” 大圣化了清风出去,落在后山处。 不多时,大圣便回来了,手上还提溜着一只奄奄一息小乌鸦。 “大师兄,那白毛狼呢?” “不经打。”大圣给小乌鸦渡去了一缕法力护住他的心肺,“妖躯我一把火烧了,妖魂与山妖的妖魂作伴,等悟净来了一并超度。” 大圣随手一指,两道妖魂出现在小白龙面前,狼大人的妖魂看着妖大王的妖魂,再看看变成了大王的大圣,直接陷入了呆滞之中,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我怎么死了? 我怎么死的? 大王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事发突然,前一刻他还正在折磨这只小乌鸦,后一刻便没有了意识,等再恢复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已经是这副摸样了。 巨大的变化,让他一时难以认清现实,他此刻只是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出大事了! 辛苦了一夜。 包括熊教头在内的一众小妖,全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狼大人布置下来的任务,那里是那么容易完成的。 再加上又是晚上开工,效率及其底下。 熊教头在上面训话,见小猪妖一直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还时不时的向四处张望.他知道小猪妖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在担心那只小乌鸦可.唉! 这就是妖魔世界。 他之所以对小妖们严苛,就是想要让他们亲身体会妖魔世界中的残酷.顶撞了自己,最多吃一顿打,可若是如小乌鸦这般 其实也没有好可惜的,他的好奇心太重了,早晚要出事。 熊教头还是比较看好小猪妖的,若是将他好好磨练一番,日后说不定可能接自己的班。 训话结束之后,他见小猪妖神情恍惚不定,便开口说道:“给你个任务,去镇子里买五十斤盐、三十斤孜然、二十斤花椒不要节外生枝!” 还扔给了他一只钱袋子。 小猪妖愣了愣,下意识道:“花钱买?”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二章 你还想成仙啊? 买东西? 耳朵里听得是熊教头的话。 手里边儿拿的是熊教头给的钱. “教头,咱们妖怪不应该是去抢么?” “谁告诉你妖怪是抢东西的?”熊教头瞪了他一眼。 “可,那口鼎” “废话,我到是想花钱买,他们卖么?”熊教头顿了顿,又道:“再说我那是借来用用,也不是抢的。” 熊教头的两句话,叫小猪妖的妖生,再次陷入了迷茫,出道不久的小猪妖,显然还没学会如何在这个妖魔与人类并存的世界之中生存。 小猪妖想到.好像上一次去找锅的时候,熊教头也是计划让他们去买的. “熊教头,妖怪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 熊教头又瞪了他一眼,“妖怪就是妖怪的样子,你撒泡尿自己照照就知道了。” 也是熊教头知道乌鸦怪八成是没了,有意照顾小猪妖,给他一个轻松差事。 明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妖怪,甚至说连自己的温饱都难以保障,却已经开始思考这种“我是谁?”的问题显然,他是有力气没使完。 等什么时候他干完活,一躺下就能睡着的时候,也就没有这些闲心思了。 看着小猪妖离去的背影,熊教头心里暗暗嘀咕:“傻小子,咱们算什么妖怪?” 他在小猪妖这么大的时候,遇见那些强大的修行者路过浪浪山的时候,都是直接变成原形,假装自己是山里的野兽. 小猪妖以前也并非没有去过镇子里,他在未被大王洞选中成为妖兵之前,他也偷偷往山下的村子里跑过,那时候母亲怀了弟弟妹妹们,自然要靠他撑起这个家。 戴了斗笠,蒙了面,遮住自己妖怪特征,小猪妖下了山,一路走入了镇子里。 看着镇子里来来往往的行人,到处吆喝的小贩,坐下树下下棋的大爷,酒肆里喝酒的壮士,门外闲谈的妇女、街上嬉戏的孩童小猪妖眼中露出了羡慕的神色,不禁心说:“我要也是个人就好了。” 正这边想着,忽听那边打闹的孩童处传来呼呵声—— “嗷呜!我要变成妖怪,把你们吃掉!” “那我就变成三藏法师,把伱超度!大胆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哎呀,三藏爷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哈哈哈—— 小镇中顿时传来了快活的气息。 除了小猪妖。 因为他把自己带入到了妖怪的角色中.但很快就觉着不太对劲儿,怎么是三藏法师啊,不应该是孙大圣么? 心中带着几许疑惑,小猪妖走进了刘氏香料铺, “客官要点什么?” 小猪妖将需求讲明。 掌柜的听了也来了精神,这是桩不小的买卖了,在收拾货物的时候,便顺嘴问了一句:“老板这是,您这是做饭馆生意的吧?” “嗯嗯啊啊——”小猪妖随口应付了两声,忽小声问了一句:“掌柜的,您听说过唐僧么?” “当然了!”掌柜的笑呵呵道:“我昨日去县城里进货,今早才刚刚回来可是听说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正关玄奘法师。” “什么了不得大事?”也多亏小猪妖从乌鸦怪那里打听到了一些事情,否则他怕是都不知道“唐僧”、“三藏法师”、“玄奘法师”说的是一个人 “我跟你说啊县城中原先有五位道长你知道吧?” 小猪妖连连点头,他其实不知道,但他这会儿只能点头应付。 “以往还以为他们是降妖伏魔,保境安民的侠士,谁知道大错特错!原来那五位道士,根本就是五个妖道,寻常时候,将城中的婴儿与处子掳走炼邪功,最后还嫁祸给浪浪山的妖怪.而三藏法师刚入城时,便一眼看破了他们的端倪,当场便将他们修为废了,随后县令大人赶到,将案情审清楚,直接便下令当众将这些妖道凌迟处死!”掌柜的见小猪妖还不知道这消息,一下就来了劲儿,讲得是绘声绘色,“你知道什么是凌迟吧?就是一刀一刀的割他们的肉,一共割三千六百刀简直是大快人心!” 嘶—— 小猪妖打了一个了冷颤。 他脑子里也莫名出现了一个身形十分雄壮的金刚虚形,威势无匹. “你见过三藏法师么?”小猪妖问了掌柜的一句,“他长什么样啊?” “没见过。”掌柜的摇摇头,然后笑道:“不过我见过那五个妖道,还不如浪浪山的妖怪。” 小猪妖听掌柜得说这话,一时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想知道三藏法师的事情,不如去问问说书人.这几日他每天都说唐僧师徒取经的故事,就在前面的那个拐角。” 小猪妖道了一声谢,付了账,便背着香料出了门。 他脑子里有两个念头,一个是临下山前熊教头的吩咐:不要节外生枝. 然后便他没什么可犹豫的,便将熊教头的吩咐抛之脑后,跟随本心,向着说书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或许是他跟香料铺的掌柜的聊得有些久了,等过来的时候,说书人已经讲完了故事,小猪妖只听到了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小猪妖: 等听众离开之后,说书人正要收拾行囊去下一个点位,却见一位蒙面的小伙子走上前来,询问道:“先生.我来晚了,没听到你能跟我说说唐僧与孙悟空么?” 说书人把手中的招牌顿了顿,笑道:“你为什么只打听唐僧与孙悟空呢?” 小猪妖想了想,道:“好像他们两个的名声最大。” “哈哈哈——”说书人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道:“确实如此。” “您见过唐僧么?他这个人怎么样啊?” “有幸见过。”说书人一脸的崇敬,道:“三藏法师乃是三界少有的高僧,更是天朝的大唐皇帝的结义兄弟,奉命西天取经,一路相降妖除魔、惩恶扬善、锄强扶弱、乐善好施、为民除害.是千年不遇的法师啊。” 小猪妖愣了愣,道:“这么好?” “那可不?”说书人把头一扬,道:“要不然孙大圣那么大能耐的妖怪,能心甘情愿的拜三藏法师为师,跟着他西天取经?” 小猪妖忽然抓住了什么关键信息,问了一句:“孙大圣也是妖怪?” “对啊。”说书人理所应当的点点头:“孙大圣就是个猴子,猪八戒也是个猪妖,沙悟净是个水怪.就连小白龙都是妖龙.他们都心甘情愿拜在三藏法师门下。” 小猪妖想了想,又问了一句:“那他们见了妖怪,是不是全都打死了?” “哈哈哈哈!” 说书人又笑道:“三藏法师跟别的法师可不一样,只要不是吃人为恶的妖怪,他都是会以佛法劝善的,若是有些心怀善念的,甚至还能得到三藏法师指点修行当然了,那些为祸的百姓的,自然是要被超度的。” 小猪妖又是一愣,陷入了沉思之中,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说书人已经不见了。 看看天色已晚,小猪妖连忙背着行囊回山,只是在半路拐个弯儿,并没有去大王洞,而是去到了另外一个小山洞之中。 洞中有一只年纪颇大的母猪妖,另外有五只小猪崽。 “妈妈——!” 此处正是小猪妖的家。 “这东西叫包子,我刚才镇上买的,您跟弟弟妹妹们尝尝吧。”小猪妖顿了顿,又说道:“肉的猪肉馅的,我没敢买就买了几个素的。” “好吃!” “我要吃!” 小猪崽上来就一阵疯抢,小猪妖见了,连忙道:“小心点,给妈妈留一块儿。” 猪妈妈眯着眼睛笑呵呵道:“都让他们吃了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今日是大圣跟在小猪妖身后,此刻大圣正变成一只鸟,停在山洞口。 那镇上的说书人,虽然不是大圣变的,但跟小猪妖说话的时候,却是大圣暂时借用了一下说书人的身体.作为酬劳,大圣以法力为他净化了一下体内的杂质,叫他最少能多活十年。 也不知为什么,刚才母子久别重逢时的一声“妈妈”,却叫大圣心头一颤。 “这小猪妖羡慕我,却不知我也羡慕他。”大圣心中轻叹了一声,“妈妈,妈妈别人都有父母,偏我是天生地养的石猴,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而当年他之所以用“母亲”二字嘲讽二郎真君.并非他天生地养没有感情,而是他心里也有几分嫉妒,故意这般言说。 看到这一幕,大圣虽心有所感,但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却一时也难以言说。 这几日浪浪山的见闻,大圣与小白龙皆用留影法术记录了下来,也是他们认为这浪浪山虽小,却能以小见大.推而进之整个三界的妖魔世界,或许会另有所得。 只是他们两个自认没有这个能耐,还得是师父来推演。 正这般想着,大圣就听见猪妈妈询问了一句:“你一年都没回来,是不是太忙了?” 大圣又看见小猪妖下意识就想要低头,但随后就抬头硬撑着说道:“对对对,现在大王给我派了很多事情,每天做多做不完呢。” 这话虽然不假,但大圣无奈笑笑,心说:“妖如何?人如何?似乎皆如此而已。” 猪妈妈当然不知道其中关窍,笑容更甚:“大王重视你就好,想当初大王派人来挑,你在门口玩,一下子就被选中了.咱家上下三代终于出了个人才!” “不过你也不要太拼了,一个人在外面要学会照顾自己嗯?我就猜你的葫芦是空的。”猪妈妈将葫芦取下来,去洞中的水潭里装水,“你小时候总咳嗽,我特意给你寻这个葫芦,就是让你多喝水” 在猪妈妈的唠叨中,小猪妖自扭头向着洞外看去,越过小鸟,他看到一片广阔的天地,忽然开口道:“妈妈,我想离开浪浪山.” “嗯?你说什么?”猪妈妈的语气忽然凝重。 小猪妖连忙解释:“我在想,跟着大王是挺好,可一辈子待在浪浪山也无趣,是不是该出去闯闯?” “别瞎想,能有个干的就不错了。”猪妈妈直接将小猪妖的念头扼杀在摇篮中,“你跟大王好好干,争取早日修炼成精,这才是正事。” 小猪妖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片刻之后,“妈妈,妖只能是妖么?” “不然呢?你还想成仙啊?” 小猪妖顿时瞠目结舌:娘类,我妈妈比我还能瞎想 今日,就是唐僧师徒路过浪浪山之日了。 熊教头领着妖洞的小妖们,趴在一处山中一处高峰之上,小猪妖自然也在其中。 小妖们人人手里都握着一把弓,看起来十分简陋.小猪妖看看手里的弓,再看看身边没有羽毛的箭,他甚至怀疑这些箭能不能被射出去. “射不出去也好。”小猪妖心中想到,“三藏法师是个好人,不该死在这里。” “唉?”有一只小妖忽然问道:“教头,路怎么改了?” “这是大王的手笔!”熊教头得意道:“这一条入山的道,是唐僧师徒的必经之路,今天早上大圣以神通将其改了方向,直通向那山中古树之下,陷阱就在哪里只要唐僧踏入其中,必遭大王擒获!咱们在这里埋伏,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人逃脱。” 小猪妖显然是另有心思,对此兴致并不算太高,只是跟着一旁的小妖一同惊叹了几声,算是敷衍了过去。 “熊教头,乌鸦怪还能回来么?” “被狼大人带走的人,就没回来过。” 小猪妖陷入了沉默之中,片刻之后:“熊教头,我有点儿紧张,想去撒泡尿——” “去吧去吧,懒驴上磨屎尿多——” 山外路上。 “师父。”八戒四处张望了一阵儿,笑道:“大师兄与小师弟当真不露面啊?也不知道这浪浪山究竟有什么神奇,叫他们两个如此上心。” “二师兄,那几个妖道故意将师父的消息掩藏起来,还放出一枚残破山神印与那妖王明显是借刀杀人之计。”一旁的悟净结果话茬来,“或许是大师兄与小师弟,在浪浪山也寻到了有关线索吧。” “那妖道的神魂如今被打下十八层地狱,等一会儿将浪浪山的妖怪平了,这边儿事儿就完活儿了。” 八戒忽眨眨眼,不对劲! “师父,该不会是猴哥觉着这浪浪山的妖怪太弱,他跑去帮妖怪了吧?” “那还有点儿意思,他们说在这里有个大惊喜等着咱们,为师也有些期待——” “咦?师父,你看——”八戒忽然指了指前边儿,开口道:“前面怎么跑过来一只小猪妖?”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三章 悟空,你还真会给为师出难题啊。 陷阱早已经准备好了。 而且是变成了大王的大圣,亲自设计改造的机关,以浪浪山群妖的见识,见了之后自然是惊为天人。 小王与统领们见了见纷纷言说:“唐僧这次死定了!” 大圣笑而不语,群妖则认为大王是智珠在握,此番对付孙悟空十拿九稳,唐生肉唾手可得! 一群乡下的妖怪,见过最厉害的修行者,便是县城中的五个妖道因此就造成了他们对实力认知的不足,即便是已经在心中夸大了孙悟空的厉害,但.其实也并没有超出他们基本认知范围。 “狼统领呢?”忽然有一个小王问了一句,“自从昨天开始,我就没见过他了。” “他有另外的任务。”大圣开口说了一句。 早有小白龙施展变化,变成白毛狼的样子,潜伏到了近前来,道:“大王,唐僧师徒快到了!” 群妖这才了然,原来是狼统领是去探唐僧师徒的消息去了! 而正此时,忽然一个小猪妖的探头探脑的出现在了陷阱的前面,让藏在周围的群妖顿时一愣,谁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时候,会有一只小妖出现在这里。 小白龙耳中传来了大师兄的声音,“他还真敢过来?把他往师父那边儿赶” 变成了狼大人的小白龙,唰的一下从草木丛中露出半个身子来—— 嘭嘭嘭嘭——! 小猪妖此刻心脏狂跳个不停,双腿正在打颤,不知道什么身后浑身上下早就布满了虚汗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怎么在这里。” 小猪妖耳中传来的狼大人的询问之声。 “我我.我只是撒尿路过.” 很显然,这个回答就连小猪妖自己都不满意.他见狼大人神情如当夜带走乌鸦怪时一般,撒腿就跑—— “我去处理。”变成了狼大人的小白龙向身边儿的同僚们说了一句,然后就去追这小猪妖。 小猪妖一路狂奔! 小白龙看看他的逃跑方向,心说:傻小子,你往哪跑呢? 看着小猪妖一头往山里跑去小白龙连续变换了几次方位,才将他逼去了正路上—— 哇啊啊啊啊—— 小猪妖一路跑一路叫,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跑掉,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抓住,但是他知道自己被抓住了,一定是跟乌鸦怪一个下场! 因此这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管不顾的闷头往前冲—— 唰—— 狼大人似乎就在自己的身后,他甚至都感觉到了狼大人的喘息声,似乎随时都会将自己的擒拿。 完了! 跑不掉了! 妈妈——对不起! 因为他的肩膀,已经感到了狼大人的爪子正搭在上面,这一个瞬间.小猪妖放空了心思,仿佛时间也在一刻停滞,他的脑海里回闪着自己平平无奇的一生。 他或许心里生出了悔意,自己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猪妖,就如熊教头言说的一般,老老实实的听话,上面让自己做什么,自己便做什么就好了 何必冒险,非要来看看这陷阱呢? 可为什么啊? 我难道不是妖么? 我也是大王洞的妖怪啊没有被三藏法师超度也就算了,竟然死在了自己狼大人的手中。 嗯? 那是什么? 好刺眼! 小猪妖的眼前,忽见金光闪耀,前方隐隐约约看到了三个人影 咦? 小猪妖回头看看身后,不知何时,那一直追着自己的狼大人也不见了踪影 呼哧——呼哧—— 小猪妖来及感慨死里逃生,大口喘息了几下,正见到迎面走来的三人之中,正中间的那人穿着一身大红的袈裟,手持九环锡杖. 右边一个大胡子罗刹;左边一人,长鼻子大耳朵,也是个猪妖 等等也是个猪妖? 小猪妖下意识往三人身后张望,口中喃喃自语:怎么只有三个人? 但他这会儿也顾不得许多了,不管是不是唐僧,在这个时候入了山林,肯定是逃不脱的。 小猪妖拼尽最后一口力气,往那三人的方向跑了过去,挥手高呼:“别过来,有危险” “阿弥陀佛。” 法海见状念了一声佛号,他这时候已经大约明白了,小白龙为什么会把这个小猪妖往自己这里赶过来了。 八戒见了十分好奇,看向师父笑了一句:“师父,这还是第一见到来给咱们报信的小妖。” 悟净就不同了,他则是在思考为什么出现这样的现象,“山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会让一只小妖做出这样的选择?” 八戒与悟净两个人或许没太注意,但是法海是看清楚了的,那一路追着小猪妖过来的白狼,分明就是小白龙变化。 这就是说明,这小猪妖是小白龙与悟空故意放过来的。 “咦?”法海想到之前小白龙探山回来之后的话,“莫非小白龙说的便是这只小猪妖?” 师父的话,叫八戒与悟净两个也想起来,小白龙是提到过两只小妖,一只小猪妖与一只乌鸦怪。 “师父,我过去看看。”八戒也是难得见到了“同族”,因而主动请缨。 “不急。”法海伸手拦住了八戒,“且让他过来。” 师徒三个一路往前,迎着小猪妖的方向,便走了上去。 “呼——呼——” 小猪妖终于还是顺利的到了三人的身边,张开手将他们拦住,道:“别过去,前面有危险!” 咕嘟。 说完这句话之后,小猪妖才发现自己被对方三人深深凝视着,也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竟莫名有些发慌。 “阿弥陀佛。”法海的脚步停在了小猪妖的面前,念了一声佛号。 而不等师父说话,八戒则是跳出来故意吓唬他,“有什么危险?比老猪我还危险么?” “山里有妖怪!”小猪妖连忙道:“他们是要吃人的。” 八戒闻言一乐,笑道:“你瞧瞧我,我可不是人。” 小猪妖又道:“妖怪也不行,他们连妖怪也吃。” “妖怪吃人,妖怪吃妖怪.这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八戒将自己背后的黑锅放下,挑了挑自己手中的钉耙,对着小猪妖说道:“前面带路,我去荡平了山中的妖怪。” “不行!”小猪妖顿时把眼睛睁圆了,手臂大大的张开,“你不知道他们的厉害,他们专门设置了陷阱,那陷阱是用来对付孙悟空的.” 八戒听了小猪妖的话,心中顿时有些想笑,我大师兄就在山中,他们这陷阱能对付得了他? 别是给妖怪自己准备的吧? “小妖怪。”八戒将钉耙往肩膀上一扛,“我瞧山里面没有陷阱,你才是陷阱吧?” 小猪妖顿时一愣,他不知道对方为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老猪我跟着师父一路西行,妖精不知道降服了多少,似你这等拙劣计策的如何能瞒得过我?”八戒此刻好似一个邪恶大反派,嘴脸尤其可憎,以自己巨大的身躯,将小猪妖笼罩其中,恶狠狠道:“说你有什么计划,是不是要借我师父善心,引我们上当?” 小猪妖看着步步紧逼的八戒,连连后退。 他现在脑子发懵,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他背叛了妖怪来向他们通风报信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因为自己是妖怪,而不相信自己。 反而说自己还要加害他们 我只是一只无足轻重的小妖啊,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小猪妖想不明白。 啪! “哎呦!” 八戒痛叫了一声,原来是后面的法海照着他的后脑勺轻打了一下,“八戒、悟净” “师父。” “自去降妖。” “是。” 八戒与悟净将行李放下,一个手持钉耙,一个手持降妖宝杖,飞入山林直指那树下陷阱处。 八戒悟净? 小猪妖听到眼前僧人之言,瞪大了双目,问道:“您您您您就是三藏法师?” “正是贫僧。”法海坐在了箱子上,让自己跟着小猪妖差不多一般高。 “我是妖怪.你就不怕我趁着您的徒弟不在,把你吃了?”小猪妖也不知为何,便鬼使神差的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呵呵呵。”法海笑道:“一来是贫僧相信你,二来你不妨对贫僧出手试试。” “唔——”小猪妖连连摇头,道:“你是个好人,我不伤你。” 法海听了先是一愣,然后才会心一笑,而后又问了一句:“如果贫僧是个坏人呢?” 小猪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摇摇头,实话实说道:“不知道,或许.我还是会来报信,也可能装作没看见” “三藏法师.”小猪妖向着“三藏法师”问出一句话:“您认为妖是什么?” “妖是三界众生之一。” 可这显然不是小猪妖想得到的答案,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样问. 法海是什么人,小猪妖这点微末道行,在他看来几乎就跟没有伪装一样,与其自己告诉他答案,倒不如引导着他自己去追寻,况且什么是妖这种问题,法海自己也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就如同问法海“什么是佛”一样,人人心中的佛,皆不同。 而对于妖怪来说,什么才是妖,似乎也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定义。 “你认为妖是什么?”法海问了小猪妖一句,在西行路上走了许久,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小猪妖这样的妖怪,因而也愿意跟他多说几句。 小猪妖指了指自己,道:“熊教头说,让我自己撒泡尿自己照照,就知道什么是妖了” “呵呵呵。”法海笑道:“不对,这样照出来的不是妖。” “那是什么?”小猪妖愣了愣。 法海挥手,在小猪妖面前形成了一道光幕,光幕之中出现了小猪妖的镜像,法海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是我自己?”小猪妖有些疑惑,声音并不确信。 “对。”法海点点头,“就是你自己。” 小猪妖挠挠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一切又非常的朦胧。 “何必要纠结什么是妖呢?”法海见小猪妖似乎有所得,便笑道:“只要做好自己便足够了。” “可是.”小猪妖神情又一阵低迷:“我一出生就是妖,我若不做妖,还能做什么呢?何况我刚才还背叛了大王,连妖怪也做不成了我这副妖怪摸样,人如何能信我?做好自己.法师,我该怎么做自己?” 是啊。 这个问题叫法海也出现了片刻深思,小猪妖的境遇,在妖魔世界之中,绝非是个例。 因为人类与妖族之间的成见已久,两族水火不容之势,几乎难以调节 阿弥陀佛。 悟空,你还真会给为师出难题啊。 此前,法海万万没有想到,在面对一个心怀善念的小妖的时候,竟会如此棘手。 若是有得选,倒不如三界的妖怪皆是行凶作恶之辈。 只是跟小猪妖的几句闲谈,却法海不由想到了自己—— 小猪妖的两问,“妖是什么?”与“我该怎么做自己?”,岂非正对应了法海眼下处境? “何为佛?” “我当如何?” 轰! 正此时,传来一声巨响。 小猪妖连忙往后看,看到那埋着陷阱的古树轰然倒塌—— 小猪妖起了一个激灵,回头向着三藏法师说道:“三藏法师,孙大圣呢?陷阱触发了,小心大王过来.”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让小猪妖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是缓和了下来,“无妨,是八戒嬴了。” “啊?” 小猪妖又向那边儿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是猪八戒立于云头,正在放肆大笑:“你们这些妖怪也忒不禁打了,这辛辛苦苦做下的陷阱,此番却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处。” 小猪妖正在惊骇之中时,却见一个猴子从山中翻出来,落在了三藏法师面前,“师父,山中为恶的妖精,都已经处理掉了,悟净正在超度。” 小猪妖看的真切,虽然只是第一次见到他,但他也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这位就是孙大圣! 大圣说完之后,忽咧嘴一笑,“小猪妖!如今你可见到了三藏法师?” “唉呀?!” 小猪妖当即就是一愣,连声道:“你你你你.” 大圣也不等小猪妖说完,便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乌鸦怪在大王洞里。” 嘶—— 咣当! 小猪妖下意识扭身就想要往回跑,却两腿不听使唤,一个跟斗险些栽倒,还是大圣伸手扶了一把。 “法师,我先去看看朋友.” “去吧。”法海点点头,道:“今日贫僧不会离开浪浪山。” 小猪妖闻言大喜,放心离去。 第三百一十四章 渡众生,不如渡三界 等小猪妖离开之后,大圣便感觉到了师父的目光凝视。 “师父.嘿嘿”大圣挠挠头,道:“这个小猪妖他.” 法海自然不会因此去责怪悟空,而且普渡众生本就是他心中所愿,以往妖山妖洞的小妖,他也不是没有劝善过.只是,这只小猪妖略有不同。 相比于那些懵懵懂懂,只是单纯在这个世界生存着的小妖怪,这只小猪妖.他开始产生了对自我的认知,以及未来的正向憧憬。 而且这小猪妖,颇有悟性,若是得遇名师指点,日后必定有所作为。 “先让为师看看这几日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法海知道悟空与小白龙会将景象留存下来。 “是。”大圣也不墨迹,当即便施展法术,“师父请看。” 法海与大圣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光幕,正是小猪妖这几日见的际遇。 巡山、开会、做箭、刷锅、偷鼎、砍柴、抢柴、偷柴. 看完之后,法海陷入了沉思。 “妖怪有错么?” 法海看向了一旁的悟空,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就在法海的心中了。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大圣也非常确信,并没有什么迟疑,“师父,妖怪本无错,错的是心中的恶念,不论是妖,还是人,心中有恶,手上作恶,不知悔改,这才是错。” “阿弥陀佛。”法海对于悟空的回答,可谓是相当满意,早已不是当年刚从五行山下放出来时的模样了。 这种改变,并非是以紧箍咒强行限制他的行为思想而是潜移默化之间,让悟空自己明白其中的道理。 因此,法海又向悟空提出了一个问题:“你说错的是心中的恶念,为师问你恶念从何而来?” 大圣心中思索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弟子心中虽有些想法,但却一时难以言说。” 法海笑了笑,“人族之中,有这样的两种观念,一种是孟子提出的‘性本善’,而善恶之间的变化,是因为周围环境,以及其成长经历的影响.就好比这浪浪山的妖怪,生就在等弱肉强食的妖魔世界之中.小猪妖能保持善心,有没有可能只是他还未曾被恶拖入深渊?若这次他们埋伏的不是我们,咱们也未曾来过浪浪山他最后还分得了些人肉悟空,你说一切将会是什么模样?” 大圣无言,因为他想到了积雷山群妖,小猪妖还是运气好些,生在浪浪山,还有一个关心他的母亲.若是生在积雷山,怕是根本没有向善的机会。 大圣也想到了自己,若自己不是出生在花果山,而是出生在北俱芦洲,又会是怎样的景象? 这样说来,师父能有这样的一身佛法,岂非也是因为自幼在佛门成长? 大圣笑容渐盛。 只是还不等他说些感想,便听到师父继续说道:“而另一种便是荀子提出的‘性本恶’。” 只凭这三个字,大圣自然一时难以想清楚其中的关键,正要向师父请教的时候,却听师父说道:“性者,天之就也;情者,性之质也。荀子所说的‘恶’,其实是生灵本性之中的‘欲’,如食色、喜怒、好恶、利欲.而人则要通过自身的修行修养,来学善、向善、克己.伱以为如何?” 大圣沉默不语,只是短短两句话,叫大圣受益匪浅。 法海见大圣听进去了,便又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若‘性本恶’为真,而生存的环境又是这等毫无秩序的妖魔世界,那么最终会有怎样的结果?” 在某一个瞬间,大圣似乎抓住了那稍纵即逝的光亮,看向了师父:“师父,我们应该怎么做?” 法海答曰:“渡众生,不如渡三界。” 三界正,则众生皆明。 只是,三界何以渡之? 悟空:!!!? 法海望向了南海方向:菩萨,渡一人易,渡万人难,渡化众生则不见尽头.小僧不才,似乎找到了些方向。 纵然这件事情穷尽吾之一生也难以做成,但小僧愿意为此付出我所拥有之全部。 或许吾不可得见终果,但尽头有我。 阿弥陀佛。 法海双手合十。 轰隆! 天见惊雷。 凌霄宝殿之中,玉帝施展神目望下下界。 兜率宫中,老君看着眼前冒着黑烟炼丹炉,却嘴角含笑。 灵山后山,正在与魔界大圣下棋的如来佛祖,笑曰:“大僧,该你落子了。” 魔界大圣则叹息道:“恨不能早见此子。” 而他心中更是感叹了一句:若他入主灵山,吾便镇于魔界不出,又如何? 呜—— 一片白云飘过,一直被魔界大圣禁锢着的善念紧那罗菩萨,却在此刻显现,他一身白色僧袍,嘴角永远噙着笑意,便是望向这位将他囚禁了数千年的,意图颠覆三界的魔界大僧,也依旧没有半点恼怒。 只是他刚想要说几句话的时候—— 却被魔界大圣直接带着返回了魔界,在他消失前的一瞬,还向如来行了一个佛礼,眼中似乎还有些歉意。 任谁也想不到,只是一个小小的浪浪山,偶遇了一只小猪妖,便让这位去往西天取经的三藏法师,在心中做下了这样一个决定。 渡三界。 这是何等宏愿? 法海并没有多说,只是点到为止,因而天象异动早早散去。 只有大圣一个人,心中的震惊之意久久不能平静。 呼—— 师父,此程当有俺老孙相伴一遭。 师徒两个对视一处,此刻虽无言,但心意已通,信念坚定。 浪浪山,大王洞中。 小猪妖一路狂奔,毫不停歇,路上隐隐约约是瞥见了熊教头与之前一起干活小妖们,他也并没有停下脚步。 直到他闯入洞府之中,来到大王寝室之前,才暂缓了脚步。 小心翼翼的推开石门,正瞧见乌鸦怪躺在大王的床上呼呼大睡,忽然就把头扭了过去,揉了揉发酸的鼻子,这才跨步走上前去,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 “让你砍柴,你在这睡大觉啊?” “哎呦!” 乌鸦怪在美梦中被惊醒,一个翻身从床上滚落在地上,睁眼看到是小猪妖的时候,乌鸦怪才挠挠头,道:“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了?” “我以为你死了。”小猪妖一屁股坐在了乌鸦怪的身边儿。 “嘿嘿。”乌鸦怪虚笑了两声,却没有看小猪妖的,而是望向了另一边儿,口中回应道:“我也以为我要死了,吓死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熊教头说被狼大人带走的妖怪就回不来了。”小猪妖目光有些的奇怪,“我刚才见到了孙大圣,是孙大圣告诉我的.是孙大圣救得你么?” “可能是吧。”乌鸦怪眨眨眼,“我依稀记得狼大人要吃我的时候,是有一根棍子将狼大人打死了,然后也就晕了过去,往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昨天下午了.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在这里了,哦.大王不在,是孙大圣在” 正说着话,乌鸦怪就看到小猪妖一副呆愣愣的模样,连忙伸手摇了摇他,“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你说.狼大人被孙大圣一棒子打死了?”小猪妖睁大了眼睛! “是啊,就在那天晚上。” “你还说昨天你醒来的时候,在洞府里的就已经是孙大圣了?” “是啊,是啊!”乌鸦怪连连点头。 小猪妖原本还算是有些激灵的脑瓜子,似乎一下就不够用了。 不对啊! 前天晚上狼大人就被打死了,那今天追杀我的是谁啊? 孙大圣昨天下午就在大王的洞府中,那大王呢? 哎呀! 小猪妖忽然一拍大腿,“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乌鸦怪自然听不懂小猪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怪不得今天在山下只见到了三藏法师、猪八戒与沙悟净三个人.怕是孙大圣还有小白龙,早就来到浪浪山了吧?! “孙大圣都跟你说什么了?”小猪妖向乌鸦怪问了一句。 “他问我想不想当大王。” “你怎么说?”小猪妖顿时支棱起来。 乌鸦怪挠挠头,“我说我不是那块儿料不敢当。你想当么?” 小猪妖也摇摇头,“我也不想当,我想出去看看。” 乌鸦怪想了想,又道:“那我可以试着当一当。” 小猪妖明显不理解乌鸦怪为什么忽然改变了态度。 “浪浪山是咱们的家,我怕你出去之后再回来时家却没了。”乌鸦怪一本正经道:“况且你走了,那你妈妈还有弟弟妹妹们不还得我照应?等我当了大王,就没人敢欺负他们。” “阿弥陀佛。” 此刻山洞外,传来一声佛号。 小猪妖连忙对着乌鸦怪说道:“这是三藏法师的声音。” 两只小妖连忙从地上坐起来,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近,两只小妖也赶紧出门迎接. 正瞧见唐僧师徒五人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以熊教头为首的十余只小妖,都是之前跟他们一起在大王洞下干活的小妖,全都归熊教头统领。 “坐吧。” 法海挥挥手,叫这些小妖坐下,小妖们不敢反抗. 这时候他们哪儿还想着吃唐僧肉啊,这几位圣僧长老不把他们超度了,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你们两个也坐过去。” 小猪妖与乌鸦怪连忙跑到熊教头跟前,一左一右坐下来。 熊教头刚才就瞧见这两只小妖是从大王寝室之中出来的了,他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隐隐察觉到了这两只小妖与唐僧师徒的不同之处。 浪浪山大王洞中存活下来的妖怪,就全在这里了,除了乌鸦怪之外,全都是被安排在山的另一侧,以弓箭做埋伏的小妖。 小猪妖心中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熊教头说.定下这个计策的大王,而选人和选位置的是狼大人。 法海念起了劝善经文。 这是法海原创的经文,旨在唤起生灵心中最基本的善念.并非是将他们心念强行更改的神通。 法海负责种下一颗向善的种子,至于能够开出怎样的花朵,自然也是他们各自的缘法。 一篇经文讲下来,许多小妖已经眼眶湿润.而感触最深的并非是小猪妖,也不是乌鸦怪.而是熊教头。 曾几何时,他也是一个初下山的小妖.此刻正痛哭流涕的忏悔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 太大的坏事倒是没有做.但欺压小妖精的事情,叫他交代了个完完全全。 讲经结束之后,小猪妖被法海留下,乌鸦怪被大圣带走,而剩下包括熊教头在内的小妖,全被小白龙拉了出去。 教化小妖的事情,一向也是由小白龙专职负责的,毕竟在黄风洞的时候,也是他率先向师父求情,让师父放那些无辜小妖们一条生路。 “法师,乌鸦怪被大圣带去了什么地方?” “他要当大王,自然要有当大王的本领。”法海笑笑,“正如你想要外出历练,见识一番三界的广阔,也需要一样的觉悟。” “带我山中转转吧。” 小猪妖连忙点头,“山中其实也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不过法师要看,我便带您走走。” 一僧一妖,在山间随意行走,也不知道为何,小猪妖却一路将“三藏法师”领到了浪浪山的山巅最高处。 “你问我如何做自己。”法海看向了小猪妖,非常认真的说道:“首先,你要明确自己的内心,只有心中有了信念,才有不断前进的动力简单来说,便是你的志向是什么。” 小猪妖神情有些迷茫,他实话实说:“法师,我也不知道我的志向是什么.难道没有志向,便做不成自己么?” “当然不是。”法海为他开导解惑,“或许对现在你的来说,想要确立志向确实有些困难。不如就先立一下一个小目标比如在近阶段内,你最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小猪妖想了想,道:“我想要外出闯荡!” 法海点点头,笑道:“这姑且算是一个小目标,那么你外出闯荡又是为了什么呢?是你想要外出寻找什么东西?还是单纯得先要出去见识见识.亦或许,在浪浪山大王洞这一年之间,让你觉着身心疲累,想要逃离此地?” 小猪妖吹着山风,原来做自己这样麻烦。 “可能.或许都有一些。”小猪妖有些不好意思。 “这很正常。”法海丝毫不见怪,若连指点一只心向光明的小猪妖的耐心都没有,也不必妄图说要渡化三界了,“你也不必急于给出一个答案,不妨坐下来,静下心来,仔细想想。” 法海引导着小猪妖盘坐在山巅,摆出了一个五心向天的姿势。 山巅之风,吹过小猪妖的心头,似乎也吹散了他的迷茫,他对三藏法师说道:“法师,妖怪能真正变成人么?” “能。”法海点点头,又好奇问了一句:“你想要修行成人?” “不,我不想。”小猪妖的语气十分坚定,他对三藏法师郑重的说道:“我生来就是妖怪,若修行成人,便不是自己了。” 生而为妖,何必有悔。 “法师,我想要有一天能以妖怪的形貌,能自由的行走在三界的每一个角落.不必再遮住相貌,就能跟人类打交道”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五章 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小猪妖。 贫僧是让你确定自己的妖生目标与志向,不是让你对着我许愿. 况且人妖和平共处这种事情,哪儿是嘴上说得这般容易。 别说人妖两族和平共处了,便是人与人,妖与妖之间,都是各族纷争不断。 不过纵然现实骨感,但理想始终是美好的,若当真有一天,生灵们连对这种美好世界的向往都成了奢求.那三界将会变成怎样一副模样? 法海有些不敢想,因为他怕自己一时想岔了,干脆入了魔毁了这个世界。 超度,超渡. 将心头一缕狂念暂时按下,他毕竟还是一个得到高僧。而如今的三界,有许多志同道合的人,用不同的方法,向着同一个目标而努力。法海自然也愿意倾尽自己的这一身微不足道的绵薄之力,聊表心意。 此时的小猪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刚才说出来的愿望,实现起来有多么困难.但法海并没有因此而残忍的戳破一只小妖单纯的愿景。 在法海看来,与其期盼这个梦想中的世界降临,倒不如亲手去构建。 因此小猪妖需要迈出的第一步,便是要真真切切的去亲身感受这个世界的相貌,尤其是人与妖之间几乎不可共生的关系,等亲眼见识过世界的真实之后,如果他依旧还能保持如今的信念.那么,便无需法海引导,他也自然能够明悟自身,且确立自己往后一生奋斗之方向。 而在此之前,首先确保这只小猪妖不会悄无声息的消失于三界。 法海看着一本正经的小猪妖,缓缓开口,“你可愿拜入贫僧门下。” 不是法海对这个世界没有信心,而是三界现实本就如此,若只是一只小猪妖怕是要被那些修士随手斩杀,就好比一些妖王,将寻常的人类捉来吃掉没有什么不同。 法海说出这样的话,更得多还是想要给他一个相对安全的保障。 小猪妖愣了愣,先是欣喜若狂,然后便是面色纠结 “你不愿意?” 小猪妖咽了一口唾沫,他大概也知道自己拒绝的是怎样一份机缘,但他依旧开口说道:“法师.我还有娘,我还有弟弟妹妹不敢做出家人。” “那你还要出门下山游历?” “下山游历,又不是不回来了。”小猪妖挠挠头,“若是在您门下出家当了和尚,我怕.我怕.” “哈哈哈。” 法海第一次对着妖怪笑出了声,只是笑意复杂连这等小妖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可这人世间却有多少假愚者,宁愿自己蒙蔽了自己。 法海心说:若我有父母妻儿,可还会出家? 大抵是不会的。 自己不过是一无家飘零之辈,本就在寺庙长大,出家对于自己来说,也并非什么艰难抉择。 或许有一天人间再无出家者时,便是三界归宁,万族一心之时吧。 正如医者仁心,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 “便如小白龙一般,收你做个俗家弟子,如何?” “小妖拜见师父!” “可有名字?” 小猪妖连连摇头:“妈妈叫我大郎,大家都叫我小猪妖,还请师父赐名!” 法海运转法眼,观其血脉,而后以掌抚其头,曰:“为师观你体内有些孟槐血脉.不如就取个‘孟’字为姓,孟槐者,其状如貆而赤毫,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便借‘貆’取‘桓’为名.” 法海将“孟桓”二字写在了地上,让小猪妖记住。 小猪妖只知道自己有名字了,而这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以他现在的水平,自然难以理解其中的含义。 但也不必为此苦恼,法海并不是个甩手掌柜,既然悟空要传授乌鸦怪当大王的本事,小白龙还要调教山中的小妖,法海自然也会留在浪浪山,认真教导小猪妖一阵儿。 最起码也要让他在行走三界的时候有些个自保之力比如,在遇见强大人族修士的时,能够有机会亮明自己的身份,不至于被人家一剑了结了去。 在浪浪山停留了些时日,师徒几人便继续一路往西。 路上也有几处不开眼的小妖,依旧是按照惯例,恶者除之超渡,被裹挟了的小妖交给小白龙调教。 这一路几乎没有什么停歇,自夏日走入了寒冬—— 且说那凤仙郡正于此遭上供于天,郡侯祭拜玉皇大帝.玉帝正游天至此,正要享用贡品,却见他郡侯将斋天素供,推倒喂狗,口出秽言 玉帝生怒,诏曰:“传二郎神。” 片刻之后,二郎神自灌江口行至凤仙郡,见玉帝云驾在前,上前见礼:“陛下。” “凤仙郡不敬上天,推翻贡品.依律如何惩治?” 二郎神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推翻贡案这种事情说是大不敬之罪,其实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全看陛下自己心意如何。 若陛下生怒而执意处罚,便是打入地狱也是正常;若是陛下宽宏,视而不见也不是不行。 可如今却把自己叫来,即便是二郎神见到如今这等场面,也觉着颇为棘手。 因为二郎真君始终看不透自己这位舅舅,有些时候甚至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大气,还是小心眼。 但很快,杨戬就不在纠结,因为如今这件事情的决定权在自己的手上杨戬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因此他便是他跟玉帝已经和好,也不代表他会因此而迎合玉帝。 “我会查清楚这件事情的始末,给陛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完这句话,杨戬与玉帝对视一处,甥舅两个人的目光碰撞之际,不见半点妥协退让。 “好。” 玉帝甩下袖子离去却并没有回天庭,而是落在了灵山后山处。 “贫僧见过陛下。”如来见是玉帝来访,不敢大意,当先见礼,“因贫僧于此镇压魔界,请恕贫僧失礼之罪。” “呵呵呵。”玉帝笑笑:“无妨.” 如来见玉帝并无怪罪之意,正要开口的时候,就听到玉帝继续说道,“你且起来,让朕见见这位魔界大圣。” 佛祖想了想,起身从金莲之上走了下来。 原本被金莲镇压着的魔界封印,毫无动静若是细细感应,似乎还能察觉好像有人在魔界那边正在修补封印 佛祖心说:原来无妨是这个意思。 玉帝看向如来佛祖,“他不出来也就算了,还不让朕过去。” 佛祖无奈摇摇头,而后十分郑重的道:“魔界毕竟非同小可,其内魔族皆是生性残暴之辈.而他能统御魔界,被尊为魔界大圣,法力与手段皆不可小觑。” 玉帝对于如来佛祖的话,还是非常认同的,否则以如来佛祖的法力,大可以遁入魔界,将之降服,而后将魔界化为佛域,一劳永逸。 可是他没有这样做,甚至亲自堵着魔界裂缝,可见其心对魔界也是十分忌惮。 “不知陛下对魔界之事如何看?” “魔界本就是三界的异位同体,如今将要回归三界,朕不可能坐视不理。”玉帝微微一笑,将手一张,然后一握,“便是魔界,也当归天庭统御。” “人间有天子、冥界有冥帝、四海有龙王、佛域有佛祖也不缺他一个魔界的魔尊。” 佛祖听了玉帝的话,面色无改,这事儿既然玉帝要插手,他操不操心已经没大多用处了,全看这位魔界大圣自己的选择况且等他能从魔界出来的时候,这灵山早也不是自己做主了。 如来佛祖心中已经有了决意,等三藏取经行至灵山,自己便将自己一身佛法尽数传授,只等他融会贯通之后.自己便能去转世轮回,历劫重生了。 怕只怕.不论是三藏,还是这位魔界大圣都不是肯安分下来,静心修行的。 若当真叫他们两个行至一处,对于三界究竟是好是坏便是以如来佛祖的法力,也难以预见未来。 何况天机早已混沌不明,原本的定数,也具生变化。 佛祖看着自己面前的玉帝,心说:眼前这位三界至尊,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是始作俑者? 还是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的应当是稳坐兜率宫的太上老君。 玉帝的话,恐怕更多是在推波助澜。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谁造成了如今这样景象? 玉帝并没有在灵山过多的停留,好不容易出一趟天庭,自然要在人间多转转。 南赡部洲盱眙山蠙城大圣禅寺之中。 此乃大圣国师王菩萨的道场,乃是南赡部洲中土人氏,修成菩萨果位者。 “你不该来。”大圣国师王菩萨看到不请自来的玉帝,面色并不恭敬。 “朕已经来了。”玉帝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但是他对大圣国师王菩萨的态度,却似乎并不生怒,只因为他又说了一句:“瑶姬醒了。” “这佛印深入我心,日渐皈依,尚未挣脱枷锁。” 这位大圣国师王菩萨,便是当年死于天兵手中,却并未身亡的杨天佑 “哼。”玉帝冷眼看他,“你若不能以自身之力挣脱佛印枷锁,以后便也不必去见瑶姬。” “我自不会以此等形貌去见长公主.听闻那唐三藏有一把焚心之焰,我欲往西土一行。” 玉帝冷声道:“就凭你也想要以大日佛焰炼心?” “不劳陛下费心,我一颗真心在此,又有何畏惧之处?”大圣国师王菩萨毫不示弱的盯着玉帝的双目,“不如请陛下同试,看谁撑得住。” “不知好歹,若非看在瑶姬面子上,朕就不该救你!” 大圣国师王菩萨闻言一顿,道:“终究是我连累了长公主.” “二郎可来寻过你?” “未曾。”大圣国师王菩萨摇摇头。 劝人为善,切休作恶。 且说师徒几个先是在荆棘岭会了草木之灵,雅诵一宵;而后浪浪山引得小猪妖入善,也叫法海禅师心中立下一方宏愿。 师徒西进,行彀多时,又值冬残,再遇三春之日。 所谓物华交泰,斗柄回寅。入眼之处,遍是新芽,尽见绿柳。 景色好时,自然也引得心情舒畅,师徒们也自寻芳踏翠,缓随马步,众人一路品味慢行,借着往事相谈,欣赏这一处难得的好风光。 “没有妖怪寻衅,还真有些不适应。”大圣把一根棒子在手中转悠个不停,跳上了一处树梢,往前方望去,笑道:“师父,小白龙探山迟迟未归.弟子瞧着八成是遇见妖怪了,前面这山看着好,怕是妖气十足,步步杀机。” 前方有一座高山,远望着与天相接。 八戒看了看,也向着师父说道:“明明是一座顶好的仙山,猴哥偏偏说是妖山.若有妖魔,小白龙早就来报了!师父,你别听这猴子瞎说.师父,老猪我瞧着这高山似接着青天,透冲碧汉许是个仙家福地。” “你这呆子。”大圣笑骂他一句,“你也修行了许久,难道不知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但言山之极高,无可与天比并,岂有接天之理?” 八戒也不是故意跟大圣顶嘴,他是真不知道:“大师兄这话不对,若不接天,如何把昆仑山号为天柱?” 大圣也不笑话八戒,耐心解释:“你不知,自古天不满西北。昆仑山在西北乾位上,故有顶天塞空之意,遂名天柱。” “若当真要论接天之柱便是那未断之前的不周山了。”大圣笑道:“传说不周山乃是人间去往天界之路径,凡人若能徒步登临其顶,便可羽化成仙。” 八戒听了连连点头,看向了师父:“师父,大师兄虽有火眼金睛,但他嘴里总不肯说实话,又一向喜欢调侃弟子.师父,您说前方这山,究竟是仙山,还是妖山?” 法海运转法眼观瞧之前,向着八戒说道了一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嗯?” 法海面色忽然一变,看向了悟空,“你的火眼金睛看到了什么?” 师徒两个对视一眼之后,悟空缓缓开口道:“师父.适才确实是弟子信口。可如今这一瞧,可当真有些意思,妖气与佛光混杂且相容一处,恐不是个善地” “师父,小白龙怕有危险!”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六章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小白龙日常探山寻路,正见前方一座好山,因而化作白蛇游荡其中。 这山是林中风飒飒,涧底水潺潺,虽道路难行,但风景独盛,虽有些个狼虫虎豹,但具也各自安分盘卧. 这当然不是他们感受到了小白龙的龙威,而是山中另有乾坤。 小白龙正要去探上一探,他直上了山巅,目光越过前方一片山岭,却见下西平处,竟有祥光蔼蔼,彩雾纷纷。 又见有一所楼台殿阁,隐隐的钟磬悠扬 嗨呀! 小白龙惊叹一声:竟然是一处佛境? 朱栏玉户,画栋雕梁。 珍楼宝座,上刹名方。 以往所见之佛寺,绝无一处有这般景象,细细感受其中的佛韵,小白龙认为这山中佛寺,恐是个大佛菩萨的道场。 青松耸立,翠竹流云,遮护高阁讲堂,静听时,有梵音袅袅讲经声。 小白龙不敢擅入宝地,看了个大概之后,便返身出山,去寻师父等人汇合。 他这边儿才刚出山,便见到师父等人已经到了山脚下,正要说这山中景象的时候,却家师父与大师兄面色凝重,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是大师兄先问他:“在山中可探到了什么奇异所在?” 小白龙这才连忙回答:“山中有一座佛寺,佛寺名曰:小雷音寺.师父,咱们可是到了哪位佛祖的道场?” “呵!”大圣当时就冷笑一声,“好大的胆子!” 而小白龙看到师父只是面色变得严肃起来,而并没有做什么说明的时候,小白龙瞬间便意识到——事大了! 师父极少露出这样的神情。 前几次分别是在高老庄、流沙河与乌鸡国 看来这山中的佛寺,并非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你可进那佛寺之中探查过?” 听到大师兄问话,小白龙连忙回答:“未曾,我见那寺立着小雷音的牌匾不敢擅入,因而返出山来,向师父汇报.大师兄,难道这寺不对劲?” “西海不比寻常地界,你往常可听说过小雷音寺的名号?” 小白龙摇摇头,无奈道:“大师兄,你是知道我的.在我跟随师父之前,菩萨的名号也只能叫出一个来,别说那些佛寺了。” 此言一出,大圣与八戒心有灵犀,对视一眼,心说:俺也一样。 “却不知究竟是何方妖孽,竟敢借雷音之名在此立寺。”大圣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师父,能显现出如此佛韵的妖魔,必然也不是凡间之物,只怕又是哪位佛祖麾下弟子下凡。 入山见“佛”。 法海对此也没有什么犹豫,三藏法师出长安是许下诺言,遇寺烧香,见佛便拜且不论是这山中佛寺的真假,他总是要去一趟的。 若是真佛道场,自当礼敬。 若是妖魔装扮,那就更简单不过了,正好清理门户。 入得山中,霞光缥缈,彩色飘飖这山中景象,也无半分妖魔气,反是灵禽起舞,瑞兽盘卧。 正是谷虚繁地籁,境寂散天香.师徒一众已经走到了佛寺之前,悟空一路走,一路惊,向师父禀明:“师父,这地界的景象,竟颇似灵山只是比不上灵山雄伟。” “为师虽然未曾去过灵山,但也认得些雷音之象。”法海的神情愈发凝重,对着几位弟子说道:“一会儿入寺之后,万不可放松警惕若遇险境,见机行事。” 听了师父的吩咐,众人自然也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经上言三千诸佛,一个灵山如何能全都放得下? 似南海的观音、峨眉的普贤以及五台的文殊.不在是分布在三界各地? 若非法海与大圣皆有神目,如何能瞧出其间关窍? 若是个凡俗到此,怕是万万不能分辨这祥光瑞蔼之中隐藏的凶煞,若大胆入内参拜时,恐已遭了毒手。 却不料众人正要入他佛寺时,殿内传来一道佛音:“唐僧,你自东土来拜见我佛,怎么还这等怠慢?” 法海想了想,对一旁的悟净说道:“把我的锦斓袈裟取来。” “是。”悟净连忙将袈裟取出,法海在寺外换好之后,这才跨步入寺。 大圣见师父连锦斓袈裟都换上了,脸上跟几个师弟使眼色,八戒与悟净也把行李就在寺外卸下,把兵器用法力收于体内,这才跟在师父身后,跨步入内。 师徒一众未曾在院中停留,而是直入二层门内,抬眼就见如来大殿,殿门外宝台之下,摆列着五百罗汉、三千揭谛、四金刚、八菩萨、比丘尼、优婆塞、无数的圣僧、道者.周边香花艳丽,瑞气缤纷,当真如入了佛境一般。 只是大圣瞧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冷笑,好个一妖怪,竟然当真敢这般弄法。 他以火眼金睛一路观瞧过去,早就看破了这些妖怪施得障眼诡计,正见那坐在当中的如来佛祖,也一眼就看破了他的真身。 大圣去看师父,见师父虽不言语,但每走一步,便积蓄一分气势.显然已是少见的生了怒。 若是这伙儿妖怪识相的话,或许还有个转世之机,如若不然少不了大日佛焰中走上一遭。 悟净也一副坦然模样,他是金蝉子九世执念之灵,对佛韵之敏感不下于师父,这小雷音寺中的妖魔变化,怕是也瞒不过他的感应。 小白龙适才在外面的时候,被这小雷音寺以及寺中的佛韵唬住了,如今一入寺庙,才嗅到了这被掩盖在佛光之下的妖气。 不得不说,这寺中的妖怪绝非寻常,否则小白龙不可能直到现在才嗅出端倪。 大圣最担心的还是八戒,却不料这一眼看过去,见八戒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这是对妖魔的防备,并非被眼前的景象震慑 八戒虽嘴上不牢靠,但他很清楚师父与猴哥的能耐,尤其是师父与猴哥一同说这寺是妖寺时,他心里就更没有什么怀疑了。 唯一让他心里打鼓的是这妖寺之中这般多的妖魔,一会儿动起手来他该怎样才能跟在师父或许大师兄的身边儿. 八戒也是心知肚明,师徒五人之中就数自己的本领的最弱,收拾浪浪山的妖怪是手到擒来,可这伙儿妖怪,连师父都要披上锦斓袈裟应对,显然都是硬茬。 为了自己一会儿不成为妖怪的突破口,亦或是被妖怪擒住作为威胁师父与大师兄的筹码八戒已经在脑子里想出了七种快速脱离战场的方法。 见唐僧师徒这般“傲慢”的景象,甚至丝毫不打算隐藏他们已经看穿了自己不是佛祖的神情坐在正中央的黄眉大王心生怒气。 他是弥勒佛的门下弟子,专管司磬。 前一阵在弥勒净土的他,听闻得一个消息,说是如来有意将灵山佛祖之位,传于取经归佛之后的唐三藏。 哼! 对于这个消息,弥勒佛虽然挥手表示毫不在意,但黄眉大王不能忍。 因为按照约定,现在佛如来佛祖退位之后,继承佛祖之位的应当是未来佛,而未来佛便是他的师父,弥勒佛。 但如今如来佛祖不守规矩,要传授给那唐三藏这算盘岂非打得震天响? 三界但凡有些跟脚的,谁不知道唐三藏是金蝉子转世? 那金蝉子是谁? 不正是你如来佛祖的弟子? 西方佛域,本不该由这些外人来插手! 弥勒与地藏一样,乃是西方教两位圣人的亲传弟子。 所不同的是,地藏无意介入两方争端,而入地府发下了大宏愿;弥勒则是作为大乘佛教在灵山立佛之交换,成为未来佛。 至于这其中涉及到的老子与西方两位圣人之间的具体交易,恐怕除了他们三个之外,便是连如来与弥勒这两位当事人也不清楚。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弥勒是未来佛。 如今佛祖似乎不想遵守约定有反悔之念,不论弥勒本身作何念想反正那些当年在多宝入主灵山之后,便投降弥勒受其庇护的诸佛与菩萨是不服气的。 更何况如今的灵山还成为了戒律院,招来韦陀菩萨与法戒尊者“大开杀戒”,若非他们现在的“刀子”向着的都是当年从截教皈依而来的三千红尘客,他们早就坐不住了。 不过这也正是他们的担忧之处,若佛祖当先对付他们,他们还能以打压异己这个借口来抗议辩驳,可这样一来,等佛祖将原本截教皈依之僧收拾利索之后 他们该当如何? 也是劫难起时,生灵入劫,这黄眉大王恶向胆边生趁着弥勒老爷不在家,便偷了法宝下界,在这小西天变化了一座小雷音寺,正要试试唐三藏的能耐。 别人怕他唐三藏,但黄眉大王偏要挫挫唐僧师徒的锐气。 若他们师徒本领不济.干脆杀了了账。 佛法东传? 我小乘佛法,早就传去东土了! 唐三藏的传言,这些时日他也听了不少,那金蝉子当年在灵山的时候,便是个惹人嫌仗着一身法力以及佛祖宠爱,没少做“霸道”之事,这让金蝉子在灵山中的名声其实并不算好。 金蝉子是个固执的僧人,同样固执且自信的还有一个文殊菩萨,他们两个只要一见面,便会引发一场佛辩。 他甚至连自己的师父也敢顶撞,因此他被贬入凡尘之中,历经十世轮回以一个凡人的身份来取经.当年灵山之中可没人在背后少笑话这件事情。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金蝉子转世三藏法师,竟然有可能成为灵山的下一任佛祖! 凭什么! 我师父才是下任佛祖,而我是下下任! 黄眉大王的暂时按下心中妄想,看着下方的“唐三藏”,眼下他还能以如来的形貌,高高俯视于他,这让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但是他同样也很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双方对视许久,谁也不说话,似乎就在比拼耐力一样.黄眉大王自然能忍得住,但是他看到自己麾下的那些小妖,早就安分不住了.毕竟吃了“唐僧肉”,能够长生不老,飞仙成佛的言语,这些小妖们也是知道的。 如今见到唐三藏入穴,他们能忍到现在还没有显出原形,已经是给了众人很大的惊喜了。 没错,就连法海也觉着这些小妖被黄眉大王调教得非常不错,除了牛魔王麾下的精锐牛妖之外,少有能与之相比的。 终究是黄眉大王先开了口,在莲台座上厉声高叫道“尔等蛮僧,见如来为何不拜?” 殿中有十八罗汉,怒视下方,齐音呵斥—— “大胆妖孽!” 法海开口便是佛音反震,只是短短四个字,除了上首的假扮佛祖的黄眉大王之外的所有小妖,齐齐显了原形—— 大圣也趁机将金箍棒掣开,“呔!我把你们这些找死的妖怪,竟敢假倚佛名,败坏我佛清德!” 双手轮棒,上前便打。 大圣先动了手,小妖们反正也显出了原形,各自抄起兵器便向着师徒五人扑杀而来—— 四个弟子护在师父身边儿,各持兵器将扑杀过来的小妖们好一阵乱打。 法海见莲台之上假扮如来的妖王还不显形,当即手掐法诀,口中念动真言:“般若诸佛,地藏法眼,般若巴麻哄!显法!” “地藏法眼?!” 黄眉大王见唐三藏眉心处绽放金光,直接掏出一只法宝来,望着唐三藏的方向一丢—— 许些小妖,还轮不到大圣真发力,他的精力几乎八成都放在这妖王身上,他见这假如来施展法宝,下意识叫了一声,“师父小心!” 他正想要把师父推开的时候,却见师父手持九环锡杖,往地面上一杵,法力震荡之下,便将他们几个全都送了出去。 回头再看时,却见那法宝竟然是一副金铙,正把师父合在里面,“ke——!” 大圣见失陷了师父,登时怒不可遏,当即就要发飙! “啊——!” 大圣提着棒子便要向那金铙打去,似乎是想要打碎金铙—— “孙悟空!”黄眉大王一指那金钵,对着要扑杀上来的孙悟空狂笑一声,“你就不怕把你师父震死在里面么?!” 大圣听了当即把棍子一换方向,就要去砸那黄梅大王。 嘭! 正此时,忽然一声震响,叫大圣稍稍回神。 “是师父!”小白龙指着金铙,向大师兄说道:“师父要在里面破开这金铙!” “哈哈哈——”黄眉大王听了笑声愈发放肆,“你们以为这什么法宝?实话告诉你们,没有老佛我的咒语,你们谁也打不开这金铙,那唐三藏在里面不过是白费力气,只消三个昼夜,便将其化为血水!” “哈哈哈——你就等着给唐三藏收尸吧!哦.化成血水,连尸体都没了!哈哈哈——” 轰——! 他正在狂笑之间,却听又是一声震响,震响之后,似乎还伴随着许些金属碎裂的声音. 不对劲! 黄眉大王正要施法压制金铙之中唐三藏时,忽一股无不不破的锋锐之气,自那金铙之中向外释放,而他似乎还看到了一道斧刃虚影,自金铙之中直冲天际—— 咔嚓咔嚓—— 龟裂之声愈发刺耳,而金铙之上早就遍布裂痕,其中更是传来了三藏法师的不屑之声:“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哗—— 法力震荡,金光绽放!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七章 金蝉子怎会不认得我? 并非是法海过于自信,而是金铙佛光太盛,专克妖邪。 他的几个弟子之中,恐怕除了悟净之外,便是连悟空被关进去,也凶多吉少。 法海看的真切,首先这法宝是以佛法渡化妖邪,而自己身负三教传承,自然不惧;其次,自己身披锦斓袈裟,有此件佛宝护身,更是万法不侵。 故而法海底气十足。 一切也如法海预料,这金铙之中佛光熠熠,自己沐浴佛光之中,倒好似如鱼得水,龙游四海之妙。 只是对妖魔有着致命之效的佛光,在遇上法海这等高僧的时候,怎么可能生效? 当然了,也是这金铙是黄眉大王偷来,若是弥勒佛亲自施展,或许当有不同的效果。 但现在—— 这金光顷刻间就被法海以及锦斓袈裟吸收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内里却成了黑洞洞的一片,法海运转法力震了一下,想要自内部将其破开,只是没想到这金铙非凡,以他的法力竟然也不能撼动分毫。 有意思。 也是这金铙之中混沌一片,叫法海福至心灵,脑海中莫名出了一个念头。 九环锡杖交于左手,右掌汇聚全身血气之力,渐渐显现了一道巨斧虚形,这也不别的神通.正是学自大禹陛下的禹王开山势! 自法海感悟这一式神通至今,亦不过是初窥门径而已,当日在火焰山,便是以这初学乍练的禹王开山势,硬生斩了牛魔王如今他一路上自有感悟,早非当日可比。 再加上这金铙之中混沌不明,似乎又叫这得自盘古开天真意的禹王开山势,平添了几分威能。 与其说是法海主动施展禹王开山势,倒不如说是这金铙中的环境激发出禹王开山势,借由法海引动劈出—— 轰——! 一声巨响之后,金铙碎裂。 随着法海一声的呵斥,他手中的九环锡杖早也激射而出,正向着那上方假扮佛祖的妖孽。 “哎呀!” 黄眉大王怪叫一声,当即显出了原形,抽身躲闪。 大圣最是眼疾手快,金箍棒早就去拦的去路,口中冷哼道:“我道是哪里来的妖怪,原来是个黄毛怪——” 这黄眉大王的形貌也是凶恶,蓬着头,勒一条扁薄金箍;瞪着眼,簇两道黄眉的竖。悬胆鼻、四方口,露着尖牙利齿。 此獠此形似兽不如兽,相貌非人却似人。 他见大圣持棒袭来,信手召出一根狼牙棒来,架住了大圣的金箍棒。 “好大的胆子,竟敢打碎老佛的金铙!”黄眉大王咬牙切齿,这是他师父弥勒佛的宝贝,如今坏在此处,叫他回去如何交代? 为今之计,怕是只有将他们师徒了结,才能将功补过。 自上古西方教时期就跟着弥勒修行的黄眉大王,他虽然是佛门中人,但他显然没有作为一个佛门中人的慈悲心肠。 毕竟他们的修行,都是在渡己。 而那个时代所谓的渡己,最浅显来说,便是修为上的进境与力量上的提升至于心境,只能说注重的人并不是很多。 而佛门的慈悲之意,也是在如来成为灵山之祖,开始宣扬大乘佛教之后,才逐渐兴起的基调,因此才有西方大兴,以至于如今的佛法东传。 起初西方教归佛的僧人,对大乘佛法是抵触的。 而灵山佛门对于西方教僧人是否修行大乘佛法并无强制之意,即便是如今,灵山也是大乘与小乘并行,各宗林立,如密宗、法相宗、三论宗、禅宗、净土宗、欢喜禅宗等等—— 而相对于大乘佛法,反而是小乘与佛门各宗,先入了东土。 大圣自然不清楚这些陈年旧事.哦,那个时候他才刚刚出生,懵懵懂懂的在花果山当山大王。其实算算时间也没过去多久,悟空被压五行山时如来佛祖入主灵山恐怕也就是个五百多年。 两股兵刃相交,大圣心中也暗自惊叹,这泼魔果真厉害,能硬接我一棒子,还不手抖的,整个三界的妖魔都能数得过来。 此獠,以往确实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声。 且见他妖气之中还隐杂着极其纯净的佛光,大圣对他的来历愈发感兴趣了。 见悟空先一步拦住了妖王,法海便先收了收手,这寺中的小妖颇多,一时之间却不能叫让他跑了去,就此流落人间。 否则还得花费一番力气将他们一一抓住。 能一网打尽的时候,法海尽量不做第二次功,一来是费时费力,二来若是这些散落人间各处的小妖兴风作浪,他们师徒只有五个,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可惜悟空的分身不能做到与菩萨身化万千的神通一般,否则很多事情就简单多了。 这时候还是得看悟净的能耐,他的八道灵体早就漂浮了出去,结成坐一座大阵,将这座佛寺覆盖。 此山中的妖魔并不少,但似乎是为了今日这这般排场,全都被黄眉大王召来小雷音寺之中,假扮比丘、罗汉. 叮叮当当,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佛寺便轰然倒塌,显然是大圣发了狠,将那黄眉大王压着打,大圣动了似乎真火,这棍子上的力道自然就稳不住了。 虽然这大殿也是宝阁珍楼所化,但被大圣打断了承重的柱子,自然也坚持不了许久。 小妖们哀嚎不断,统领们各自逃散,八戒与小白龙四处追击。 而法海则是一边儿收拾附近的小妖,一边儿观瞧悟空与这妖魔的战局。 悟空的修为愈发深厚了,可这假扮佛祖的妖怪能跟悟空斗上几个回合不落下风,也是难得。 几个回合之后—— 恩,他快撑不住了。 认真起来的大圣,让黄眉大王属实是难以招架,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在五行山压了五百年之久的猴子,竟会有这般强大的力量! 果然传言都是假的,什么唐三藏法力高强分明还是这猴子厉害. 不对! 那唐三藏能劈开老祖的金铙,法力绝不在孙悟空之下——危! 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不联手将我擒住? 黄眉大王忽然心生疑虑。 而他此刻之所以还能胡思乱想.自然是大圣留了手,对付一个黄眉大王,以大圣如今的修为,早就可以随意拿捏。 但是大圣跟师父是什么默契? 虽然师父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可大圣早就心中了然,看似招招下狠手,其实处处有余地,不是为了别的.正是想要将这黄毛怪背后之人引出来。 只是大圣放了十几回合的水之后,寺中的小妖都已经刚被清理干净了,却依旧不见什么动静。 “阿弥陀佛。” 法海念了一声法号。 那边的大圣便立马接收到了信号,看来八成是这黄毛怪背后的人物将他抛弃了,否则按照以往的经验.唔.以往的经验确实也不多。 头一个是灵吉菩萨,眼看着黄风怪被超度不提,还将飞龙杖也丢了; 第二个是文殊菩萨直接转世投胎去了,那青皮狮子也是忠心护住,跟着一同去了地府,也不知他们两个如今在人间降生了没有。 其实最先说起来,第一个应该是太白金星那老倌儿,也就是他眼疾手快,从师父手中硬生生把那熊山君给带走了,可惜自己没亲眼见到。 再往后的便是观音菩萨,而观音菩萨与灵吉菩萨、文殊菩萨皆不同,她老人家干脆入了伙儿,跟师父站在一边儿。 似师父这般直钩子钓鱼,恐怕愿以上钓的很少。 不过他们也不因此而失望,等将这黄毛怪拿住,不愁问不出他的底细.站在他身后的佛亦或是菩萨此刻不露面也不要紧,等去了灵山再算账也不迟。 “呔!” 大圣这会儿也不留力了,一棍子下去,干净利落的将黄眉大王手中的狼牙棒震碎,且损失敲在了他的肩膀上,叫他肩上的甲胄与一条臂膀上的骨骼,也同样被震碎。 啊—— 一声惨叫之后,黄眉大王半跪在地上,左手按着右肩膀,身体不停的颤抖。 身体的痛楚倒也寻常,心灵上的震撼才叫他绝望此前被孙悟空压制,便已经叫他心神不稳,如今被人家一棍子放倒,心中惊骇之意,自然就难以掩盖。 毫无疑问,自己被他们师徒戏耍了—— 虽然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没有用,但这时候他心里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藏着的这张牌,究竟有没有用。 当三藏法师穿着一身大红袈裟站在自己的时候,黄眉大王竟感受到了一股丝毫不下于佛祖的压迫感。 只是这股气势并非是佛祖那般庄严恢弘,而是一股单纯强大的威压,压着他喘不过气来,更不敢直视三藏法师的双目。 呼哧—— 呼哧—— 金箍棒就悬在黄眉大王的头顶,他好不容易才稳住心情,并且开始思索逃生之法。 此刻黄眉大王丝毫不怀疑三藏法师会毫不留情的将自己超度至于指望搬出“弥勒老爷”的名号,换自己一条生路之事,黄眉大王心存悲观之想,毕竟灵吉菩萨与文殊菩萨的前车之鉴具在。 何况自己此行惹下了这般大的祸事,若是传至西天灵山处,叫佛祖借以对付弥勒老爷 坏事了! 黄眉大王此刻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给弥勒老爷带来多大的麻烦。 不只是弥勒老爷,便是汇聚在弥勒净土中的诸佛、菩萨与罗汉恐怕都会因此事而受到牵连。 韦陀菩萨与法戒尊者的手段,黄眉大王是略知一二的,这两位对付起“自己人”来都毫不留情,更别说立场相对的弥勒老爷了。 咕嘟—— “我问你答。”三藏法师的声音,传入黄眉大王的耳中。 黄眉大王低着头,并没有回应,而对方显然不在乎他此刻的态度,“你是个什么怪物,擅敢假装佛祖,侵占山头,虚设小雷音寺?” 对于这黄眉大王的来历,不仅仅是大圣好奇,法海也想知道。 善于变化的妖魔不少,但似他这般大胆,且当真还能变出许些佛珠韵味的,可当真是不多。 见他不说话,法海也不急,只是笑道:“你不说,贫僧也能猜到一二.多半也是哪位佛祖驾下的弟子,吾虽不知你来历,但这无妨正巧贫僧与灵山戒律院的惠岸行者相熟.或许惠岸行者久在南海也不认识你,不过他的兄长莲台弘法菩萨在入戒律院供职之前,乃是灵山护法神,不如一同请来,到时自见分晓。” 瞒不住了。 这是黄眉大王此刻的心中之念,他其实心里清楚,唐三藏与孙悟空等人不认识自己,但不代表灵山戒律院几位菩萨也不认识自己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才刚想韦陀菩萨,这唐三藏就要把同为戒律院的金吒与木吒兄弟请出来 黄眉大王心中思索计策,口中自然拖延时间:“此处唤做小西天,因我修行得了正果,天赐与我的宝阁珍楼.我名乃是黄眉老佛,这里妖不知我底细,但称我为黄眉大王、黄眉爷爷.” 不对! 正这般说着,黄眉大王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都说这唐三藏觉醒了金蝉子真灵,他怎会不认得我?! 也是这黄眉大王忽然想到了这一处关窍,叫他心中愈发颤抖个不停. 他是故意的! 黄眉大王自然不相信觉醒了金蝉子真灵的唐三藏会不认识自己,而他之所以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要让自己亲口将弥勒老爷招供出来,以此要治弥勒老爷个连带之责. 可恶! 这一对儿师徒,竟是如此道貌岸然之辈,心中全是这般算计! 我该怎么办? 到此刻,黄眉大王决意拼死一搏,若是能逃出生天,自去净土回禀弥勒老爷若不能行,也决不能落入他们之手! “嘁——” 听这黄眉大王胡言乱语,却是大圣嗤笑一声,“就你这般模样,也妄敢自称老佛?” 八戒也捧着肚子,就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你若是佛,且把舍利显现来让老猪我瞧瞧.” 悟净也跟着说了一句,“若你也是佛,这灵山的经文,不取也罢。” 自从在乌鸡国时,悟净说过这般类似的话后,似乎便对去西天取经的执念消散了许多,但他的九道灵体,却并没有因此而出现削弱,反而愈发凝实。 其功,自在他师父的身上。 当时他确实也出现了灵体不稳之象,却是法海说了一句话:“经文何止在灵山,在乎天地之间也。” 悟净深以为然,然后除了经文之外,便多了很多趣意,比如 他此刻就有一道灵体,去寺外取来一卷画轴。然后有灵体将笔墨纸砚一道取至悟净身前,画卷展开,正将眼前降服黄眉怪的景象画于纸上—— 法海是什么眼力? 这黄眉怪短短几句话之间的神情变化虽然掩饰得还算不错,但终究是瞒不过他的眼睛他究竟想到了什么? 为什么话说了一半儿,便戛然而止? 法海心中也在思索,仔细回想这黄眉怪眼中适才一闪而逝的惊疑,究竟藏着怎样的含义?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不知是有幸还是可悲,苟存至今 黄眉大王是弥勒佛的弟子,金蝉子是如来佛祖的弟子.黄眉大王在灵山虽然跟金蝉子一向没有什么交集,但面也是见过几次的。 他不知道此刻的“三藏法师”是装模作样,还是真不认识自己。 总之,事情的性质在他的心里已经开始慢慢变质了。 黄眉大王心中所想旁人难以知晓,但在他正对面的法海也是有些感应的在面对这等妖魔鬼怪的时候,除非已经将他们彻底超度或者是渡化,否则法海都不会对他们轻易卸下防备。 何况他这等高僧,对于恶念更是及其敏感,若非还想要以这黄眉大王引出他背后之人,早就将他送送去轮回了。 至于说为什么是将他送入轮回,而不是直接以大日佛焰将其超度一来是这黄眉怪在此山间为妖并不吃人作恶;二来,他此番似乎只是专门来针对自己的倒也不至于叫他灰飞烟灭。 法海并非弑杀之人,此刻瞧着黄眉大王不似个能轻易开口的,又见他背后之人始终不肯露面,便暂歇了“钓鱼”的心思。 “唐三藏。” 却是这黄眉怪忽然主动开口:“我一向久知你往西去,有些手段,故此设象显能,诱你师徒进来,要和你打个赌赛。如若斗得过我,饶你师徒,让汝等成个正果;如若不能,将汝等打死,等我去见如来取经,果正中华也!” 这话能骗得了谁啊? 便是连八戒都不信他的鬼话,忍不住笑出声来,正要讥讽他的时候,却听这黄眉大王继续开腔,“如今我既然败在你手,也不劳你大驾,自行了断就是。” 说罢,他提手向着自己的脑门天灵处一掌盖过去—— 师徒五人冷眼旁观,这等拙劣的表演,根本无法提起叫人欣赏的兴趣,大圣甚至打了个哈欠,而这个哈欠正是这黄眉大王的手掌停在他的天灵盖处,却并没有狠心砸下去的时候—— “啊——” 紧接着便是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他以法力才刚刚修复好的胳膊,此刻掉落在地上。 落在地上臂膀的手里握着一只旧白布搭包儿,这布袋上还面踩着一只银靴,银靴的主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小白龙。 小白龙手中的长枪悬停在黄眉怪的臂膀处,枪尖还滑落了几滴妖血,落在地上青石上时,还灼烧出了几个洞来。 “妖精。”小白龙枪尖横移,点在他的咽喉处,冷声道:“这等鬼蜮伎俩,就不必拿出来献丑了。” 往日里都说妖魔诡计多端,可这一路走来.正经耍心机的妖魔鬼怪,还没见过几个,或许那个白骨夫人算一个,那还是因为师父要借白骨夫人助二师兄修行,否则她怎么可能活着去到的师父跟前? 其实仔细想想,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形,很大一部分原因在小白龙身上,若非他提前探明了山中的妖魔,且都是在妖魔鬼怪们还没对他们师徒出手的时候,就先一步被剿灭超度也不会叫他生出这样的感觉。 这布袋看着眼熟。 见黄眉怪果真不肯安分,法海指尖掐动法诀,直接将的这黄眉怪的修为封禁。 “师父,这是个什么宝贝?” 小白龙也将这黄眉大王最后的后手自地上捡起来,送到师父手上,“竟然叫此獠有能翻身的错觉?” “这似乎是弥勒佛的后天人种袋。” 法海毕竟是佛门高僧,他虽然不认识黄眉怪,但弥勒佛的这件成名法宝,他还是认识的因此他看向黄眉怪的神情愈发凝重。 最起码对法海来说,这并非是个好现象。 弥勒佛祖乃是未来佛,将来的灵山之主,如今他的弟子在这小西天摆下一座小雷音寺,专程在此处等候自己.若非自己还有些本事,之前那金铙就足够将自己封禁。 想到此处,法海还有些庆幸。 他能劈开那金铙,可不见得就能躲过这一件法宝。 若是这黄眉怪第一次出手的时候并不是动用金铙,而是施展这后天人种袋,胜负怕是当真难见分晓。 不过底牌若是一直按着不揭开,其实就是一张废牌。 就好似现在,本应该作为制胜法宝的后天人种袋,变成了绝地翻盘的最后手段,且还没来得及时施展.便落入了法海的手中。 再加上的下凡时带来的狼牙棒与金铙也全都被打碎。 可谓是输得一败涂地。 见“唐三藏”一口道出了后天人种袋的来历,黄眉童子的神情,也瞬间变得灰白一片.再加上他此刻被封印了一身的法力,想要变化逃生也全然无力。 便是连自尽也不能。 这该如何是好?! “阿弥陀佛。” 正此时,山外却传来一声佛号。 大圣听了眼前一亮,他还以为是弥勒佛终于要来救场了。 那黄眉童子一开始也以为是自家老爷驾到,可稍一分辨,便听出这声音并非是弥勒老爷而是一个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众人问声望去。 见山下走上一个形貌有些奇特的僧人。 这位僧人穿着一身青色僧衣,竖着汉家男子的发型,双手合十,身上却无佩戴一粒佛珠,反而是腰间插着一卷论古籍。 他轻而易举的便穿过悟净布下的结界进入到了佛寺之中,原本在胸前合十的双手,却作抱拳作揖,“杨天佑见过圣僧。” 哎呀——! 法海还没什么表示,一旁的大圣早也忍不住跳上了前去,“你叫杨天佑?可是二郎真君的父亲?” “正是。” 听了二人问答,在场众人皆是心中一惊,尤其是小白龙下意识道:“可您不是.不是已经” “阿弥陀佛。”杨天佑忽然又是一副高僧神态,竟还念了一声佛号,“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三界之大,总有还生之道,而贫僧.不知是有幸还是可悲,苟存至今。” 他的状态不太对劲,在场的都是明眼人,自然能瞧出来,他是在文生与僧人之间不断的变换,而他自己似乎并不能控制这种不稳定的现象。 “您此刻究竟是谁?” 事关自家三姐夫,小白龙这会儿反而是最上心的。 “贫僧大圣国师王,亦是杨天佑。” 似悟空等人,自然不知道“大圣国师王”这五个字的含义,但身为通晓佛家典籍的法海,他已经向对方施礼:“小僧唐三藏,拜见菩萨。” 菩萨?! 他竟然是一位菩萨? 二郎真君的父亲当年并没有死,反而入佛成了一尊菩萨? “想不到三藏法师也知道吾之薄名。” 大圣国师王菩萨在人间的名号,其实并不算响亮,而他的影响力,也仅限于南赡部洲盱眙山蠙城一地,因为他的道场大圣禅寺,正在此处。 “当年菩萨降服水母娘娘,保得一方安宁,此功德之事,三藏敬服。” “许些陈年旧事,何足挂齿。”大圣国师王菩萨指了指那被降服的黄眉童子,笑道:“此獠吾认得他,乃是弥勒师兄门下司磬的黄眉童子。” “菩萨不知。”大圣一旁告状道,“此獠在这小西天私设小雷音寺,还在其中假扮的佛祖,将一众小妖变作各路菩萨与罗汉还要在此伏杀我等,说是要取代了我师父,叫他去灵山求经着实可恶。” “身份佛门中人,却行这等恶事。”大圣国师王菩萨登时便了脸色,“他既然自甘堕落,自当以妖魔论处诸位放心,杨某此来并非为此獠求情,只是恰逢其会,诸位自超度妖魔就是。” 本以为是个师父请来的救星,没想到只是个路过的僧人也罢,省去了我求饶的口舌。 黄眉童子大约也知道自己的下场了,或许自己心中邪念起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了是这个下场。 “悟空。”法海看向了大圣。 “弟子在。” “你去一趟弥勒净土,去寻弥勒佛祖。”法海向着悟空吩咐道:“若在便告诉他,黄眉童子被为师打入轮回了,他的后天人种袋在为师这里,可随时来取。若是他不在就去灵山,将此间之事告知佛祖。” “是。” 虽然大圣心里还是非常想留在这里,听听这位大圣国师王菩萨与师父之间究竟有什么话说,但黄眉童子之事毕竟涉及到了弥勒佛祖。 而师父吩咐自己的话,显然也另有深意。 正要走时,大圣看了看大圣国师王菩萨,似乎在征求对方的意见,是否要将他也在此的事情告知佛祖。 大圣国师王菩萨向着大圣笑道:“不必向佛祖隐瞒吾之行踪。” 毕竟他今日是来借三藏法师的大日佛焰炼心的,成则脱胎换骨,败自己绝不会再让长公主伤心第二次,正如当年护在妻子时那般坚定,只是一如既往而已。 大圣在离开之前,已经看到黄眉童子的魂魄被师父直接送去了阴司。 一旁的杨天佑看到法海这般果决,心中同样赞叹不已,果真如传言中一般,是个十分果决且有原则的高僧。佛门弟子犯戒,被打入轮回重修是最正常不过的惩罚,就好比金蝉子被佛祖打入轮回.文殊菩萨自入轮回。 但这位黄眉童子是弥勒佛祖的坐下童子,若按人情往来,便是要将他打入轮回,也该由弥勒出面.甚至于说那孙悟空已经往弥勒净土去寻弥勒佛祖了。 以他们两个的脚力,甚至不用一炷香的功夫. 呵呵呵呵—— 杨天佑心中发笑,他觉着若是佛门中人都是三藏法师此类人物,佛门似乎也就没有那么令人抗拒了。 几个弟子见黄眉怪只是被送入轮回,并不是被大日佛焰超度,心中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唉。 看来师父的名声传得太盛了,叫这些个下凡为妖的,连人都不敢吃了。 众人虽然心里是这般想,但实际上对于这样的转变还是非常开心的,别管是出于怎样的原因,即便是妖怪摄于师父之威而不敢吃人,这难道不也正是一件好事? 黄眉童子下凡为妖,本也不是为了作恶吃人,他就是单纯要将三藏法师打杀只可惜技不如人,反被三藏法师打入轮回。 虽然没有魂飞魄散,但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从这无边轮回之中脱身,那可就谁也说不准了。 法海的一双法眼,直射地府。他似乎在等人出手将黄眉童子的魂魄救走。 灌江口真君神殿。 “阴司传来的消息,说弥勒佛祖门下的黄眉童子入了轮回。”二郎神看向了六耳,问道:“陆兄可探得有何缘由?” 如今的地府早有不同,因是真君神殿设立,在阴司之中新立了一处监察司,不为别的.正是二郎真君为抓住那些私入地府,干涉轮回之仙佛所立。 他是三界司法天神,阴司监察,本就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 何况如今还有六耳猕猴的协助,三界之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已经很少能瞒过他了当然,若是六耳猕猴不说,他自然就不知道。 一般来说,六耳猕猴与二郎真君相处融洽,他对二郎真君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隐瞒的,除非师父吩咐了 就好比此刻发生在小西天的“杨天佑”之事。 法海自然知道六耳猕猴在这里留了一只“耳朵”,而这只“耳朵”,也是法海让它留下的。 法海不知道二郎真君是否知道他父亲此刻究竟是个怎样的状态,但是他知道.不论是杨天佑还是大圣国师王菩萨,一定不想让二郎真君见到他如今这般模样。 否则,不至于到了现在,他们父子两个依旧还没有相认。 六耳接收到了师父传递信息,暂时将这个消息隐瞒下来,只是对二郎真君说道:“黄眉童子在小西天私立小雷音寺,要伏杀我师父。” “原来如此。” 若是这般,那就不奇怪了。 杨戬想了想,对六耳说道:“陆兄,劳烦探探是否有人会暗中出手,将黄眉童子的魂魄救走。” “小事一桩。” 六耳自从加入真君神殿之后,几乎可以无所顾忌的施展自己的本命神通了,这等滋味让他简直不要太舒畅,是以往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全新感觉。 他甚至有些喜欢上这一份工作了。 小西天。 不多时,大圣便已经回来了,“师父,弥勒佛祖不在家。” 第三百一十九章 本为一体,不分彼此 弥勒佛祖只能不在家。 他若是在家的话,黄眉童子怎么偷跑出来? 若那时再追究起来,可就不单单是一个管教不严之罪了。 大圣不等师父询问,便主动向师父说道:“师父,弟子灵山见佛祖时,守山的罗汉说佛祖正在镇压魔界裂缝,因而不曾见我.只传了一句话来,说是:但尽人事,莫问前程。” 阿弥陀佛。 法海与大圣国师王菩萨齐齐向着西天方向行了一个佛礼。 普渡众生,哪里能见到什么前程。 无非一个三界生灵,做些自不量力但却无愧于心之事。 至于黄眉童子下凡之事所涉及到的后续,显然是不用他们操心了,否则倒不如直接把戒律院首座的法印,交给三藏法师。 净琉璃世界。 药师光王佛坐在莲台之上,看向的自己面前大腹便便且始终一副笑面的弥勒佛,“师兄怎来吾这东方净土?” “此多事之秋,讨个清净。” 药师光王佛想了想,道:“贫僧听闻取经人几近灵山,佛门大兴在即.在此关键师兄不激流勇进,弘扬佛法,却来贫僧这里躲清静想必是遇见了难事,可有效劳之处?” “呵呵呵。”弥勒佛笑了一阵,道:“无妨,无妨世人都说我大肚能容,笑口常开大慈弥勒菩萨,却不该有这般忧愁之态。” 药师光王佛道一声,“我辈僧人发大宏愿以成道,既是功德,亦是枷禁师兄以大慈之名庇护许多弟子,如今终见因果。” 对于药师光王佛的话,弥勒佛并没有做出回应,依旧是一副笑容,而在这笑容之后,究竟还隐藏了什么,或许无人知晓。 大慈者,带给众生快乐,是佛菩萨对一切众生广大的慈善心。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容易。 两者差距,或许可从大悲观世音菩萨在人间的名望略见一二。 甚至于说三界众人知弥勒佛者与知观世音菩萨者相比,差有几何? 大慈弥勒菩萨?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师兄弟两个对视一处,相顾无言,一时陷入沉静之中,亦或是论而有感,正在参禅悟道。 弥勒佛坐在药师光王佛对面,他们是真正的同门师兄弟,同为西方二圣的亲传弟子,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当年被逐出佛门的紧那罗菩萨以及入了地府的地藏王菩萨。 另外还有一位小师弟—— “吾本是西方准提教主门下亲传灵童转世。” 黄眉童子被送入轮回之后,大圣国师王菩萨与三藏法师便借着这小雷音寺坐而论道,而大圣国师王菩萨张口便说出来了一个叫在场众人震惊不已的开场白。 嘶——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法海的神情也顿时严肃起来,虽然不知道这位菩萨来寻自己有何目的,可不论是他的哪一重身份,都得叫自己谨慎对待。 西方圣人的亲传弟子,转世成为了杨天佑,并且与玉帝的妹妹天庭长公主瑶姬成亲,而后的结果是 很显然,对于这知道的人才知道的事情,那些不知道的人,是不可能知道其中的细节的。 即便是法海师徒,对于当年的往事也不过略知一二,而今日.似乎那些遮盖了真正内情的神秘面纱,就要向他们解开了。 这是个麻烦事。 法海是个痛快人,他一向不愿意沾染麻烦,对于此类事件,若非必要他是不会过多接触的。 都不用往深处想,只是稍稍捋一捋几位涉事者的身份信息,便住够推断出其中隐藏的各类纷争。 比如:大舅子与妹夫之间的矛盾; 佛门与天庭之间的冲突; 杨天佑与大圣国师王菩萨之间的存在关系; 等等—— 法海自认为自己是个高僧,但这些问题.似乎还不该自己这样一个行走在人间的凡僧来处理吧? 但大圣国师王菩萨与杨天佑就是如此准确的寻到了自己,再加上此事涉及到了二郎真君的父亲,若稍有不慎.恐怕会还会间接影响到一位无可替代的三界司法天神。 念及此处,法海只能感叹“任重而道远”,也不知道是谁给了这位大圣国师王菩萨的信心,来寻自己解决他身上的问题。 “阿弥陀佛。” 短短一瞬间,法海心中已经有了决意,自己若连眼前之事都无法化解的话,也不用枉谈渡化三界了。 一声佛号之后,法海只是看向了大圣国师王菩萨,但他并没有主动开口询问,因为他知道对方自然会讲出他的述求。 至于那些隐秘,想来对方也知道该不该讲给自己这样一个外人来听。 杨天佑见法海的神情严肃,大约也能猜到他心中所想,便开口说道:“当年往事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其实说起来也算不上什么隐秘,最多只是算些让天庭与西方教丢了些面皮的无聊之事。” “只是这些无聊之事,可对于我们这些亲历者来说,似乎还有那么些残酷。”杨天佑此刻盘坐在法海面前,似乎他的文性与佛性,达成了一个平衡点,竟有几分相融之处。 见杨天佑要讲故事了,众人纷纷洗耳恭听。 “当年我刚拜入师门不久,师父叫我转世轮回历劫。”杨天佑指了指自己,“于人间转世成为一介书生杨天佑,与天庭长公主瑶姬相恋,而后成婚生子,十多年后.事发遭受了天庭天兵天将的围杀,我与大郎身死,长公主被擒之后压在桃山之下,二郎与三妹侥幸逃脱。” 杨天佑所讲之事,抛去他是西方圣人门下的弟子不提,似乎跟法海所知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就是一个典型的仙凡相恋,触怒天威,且以悲剧结束的凄惨故事。 但若是加上他西方教圣人亲传弟子的身份,似乎就不那么寻常了。 “这一切似乎都是安排好的。”杨天佑指了指天,“当日我与大郎被天兵杀死之后,灵魂并没有进入黄泉地府,而是被师父暗中收走——” “只是当时我的前世记忆并没有苏醒,而师父说我是他门下的亲传灵童下凡历劫,如今功成当入灵山以修正果。”杨天佑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景象,原本的平和之气,早就消散的荡然无存,此刻须发飞扬,似有一股怒气冲霄,“凭什么?” 杨天佑看着三藏法师,沉声道:“我就是我,我是杨天佑,是长公主瑶姬的丈夫,是大郎、二郎与三妹的父亲!” “这算什么劫难?” “先给我一个幸福美满的家,然后再当着我的面毁了它?这是要安排给我一段刻苦铭心问心之旅么?” 杨天佑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纵然是经过千年之久,再谈此事时,他依旧心中不能平静,“若是要靠着出卖妻儿,才能得来的正果,又算什么正果?” “我不服。”杨天佑摇摇头,“所以我拒绝了师父将我带回灵山之言,宁愿就此死去,亦或永堕与轮回之中。或许只能以此来偿还这无可原谅的罪孽” “因为尊师之言,施主认为是你连累了长公主?”法海转变了对他的称呼,由菩萨转变成了施主。 “是。”杨天佑点点头,“若非师父叫我历劫,我便不会下凡,不转世自然就不会遇见长公主如果事先我知道因为我的存在会让长公主遇险,我宁愿从一开始就不遇见长公主。”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想必施主拒绝圣人,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是的。”杨天佑点点头,“师父直接以神通唤醒了我的前世,他认为我的前世会主导我的思想,但是他错了。” 杨天佑眼中流露许些复杂之情,“我既是他,他既是我,当他醒来之后,便通晓了吾之短暂一生的经历而后便甘愿化为吾之神魂养分,舍去自身之灵性,与我彻底融为一体。” “可这不是师父想要看到的景象,因为我的叛逆惹怒了师父,他将我逐出了灵山,就像当年他放逐二师兄一样。”杨天佑目光有些清冷,他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不好的事情,然后才接着说道:“而所不同的是,师父强行在我的体内渡入了一股佛性,形成了一道佛性枷锁。” 有一句话的杨天佑并没有说,在灵山的时候,他跟二师兄紧那罗菩萨最是亲近。 “想要压制佛性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作恶。”杨天佑看向了三藏法师,“只要屠戮一座城池,掘开一座大堰.我就能轻而易举的摆脱的这一股佛性的困扰,可结果是.” “有了贫僧。”杨天佑变成了大圣国师王菩萨,“在当年降服了水母娘娘之后,更是接着修成了菩萨果位。” 很显然,杨天佑并没有以恶来压制佛性。 “有一个问题。”法海开口问道,“菩萨与杨施主,是什么关系?” “本为一体,不分彼此。”大圣国师王菩萨看着法海说道:“只是佛性愈盛了,或许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佛性完全占据,往后世上便只有大圣国师王菩萨,而无杨天佑了。” 听了对方的讲述,其实以法海的立场,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判断这位大圣国师王菩萨的行为,在佛门之中究竟算得什么。 算是佛门叛逆么? 不是,人家已经被准提圣人逐出灵山了,还算什么佛门中人? 而准提圣人强行渡入他的体内的佛性,显然也是目的不纯,或许是想要以此将对方渡回佛门,但.在如今的法海看来,这种手段也太过恶劣了些。 若佛门中人都是靠这样的方式渡化.那也太可悲了些。 这是对自身佛法的不自信? 还是对生命以及人心的不屑? 想来,两者都是有的。 渡化一个不想当和尚的人皈依佛门,无疑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好比他当年硬生生把许仙的头发给了剃了.可这又能证明了什么? 证明了对方心向佛法? 别开玩笑了,只能是叫世间多出了一个厌佛者而已。 又正如眼前这位大圣国师王菩萨,此刻法海已经很清楚他的述求,无非是想要跟自己的妻儿团聚可却偏偏还修成了菩萨果位。 虽然是有他体内的佛性为引.但法海知道,这佛性并非重点,关键是在于他的心,心向正则明。 只是单纯的一股佛性,可不会让叫人修成菩萨正果,而且法海还感受了一股熟悉的气韵。 “菩萨捏碎了舍利子?” 法海看着眼前的大圣国师王菩萨缓缓开口,因为有过同样的经历,因此才能发现一些相似的气机。 “哦?”大圣国师王菩萨似有片刻惊讶,“你竟然能看得出?其实不算是完整的舍利子,它还未能成型时,我便将其震碎了。” 这话也就是他们两个能说一说了,说不定还能深入交流一下捏碎舍利子的经验.简直羡煞了灵山诸佛与菩萨们。 他们求之不得的东西,在法海与大圣国师王菩萨眼中,竟然好似全然不值一提。 关于舍利子的事情,法海与大圣国师王菩萨并没有多谈,只是浅聊了两句,便终于进入了正题,“不知菩萨此来寻小僧,可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小僧帮忙的?” “听闻法师所修大日佛焰善有炼心之效,因而特来一求,于佛焰内走上一遭。”大圣国师王菩萨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来意,“总该有个了断。” 法海觉着自己跟这位准提圣人有些犯冲.当年超渡纣王的时候,便怀疑纣王被蒙蔽心神,是他暗中出手;而后超渡金蝉子的遗褪金禅法师的时候,更是烧化了他留在金禅法师神魂深处的一节七宝妙树上的枯枝。 如今这位大圣国师王菩萨,似乎还想要用大日佛焰炼化准提僧人留在他体内的佛性枷锁。 面对大圣国师王菩萨的请求,法海于情于理都没有拒绝的余地,至于说怕眼前这位被大日佛焰烧死法海认为完全没有这个担心的必要。 且不说对方一身纯净到了极致的功德金光,便是对方的一颗坚定不移之心,便也足够叫他在大日佛焰之中畅游几日。 虽然他们两个都有捏碎舍利子的前科,但这只会叫他们的心志愈发坚定,而不会因此成为背弃佛法之人,甚至于说真正的佛恐怕更加青睐这样的人物。 唯一的不同点是,法海身负罪孽,在佛焰之中承受烈焰焚心之痛。 而大日佛焰,很可能对大圣国师王菩萨没有什么效果. 汹—— 法海双手合十,大日佛焰自他周身燃起。 “请——”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章 国师王炼心,杨天佑赠书 当大圣国师王菩萨将要踏入佛焰那一刻时,法海忽然问了一句:“炼心若成,菩萨何在?” “炼心,炼心。”大圣国师王菩萨看着法海笑道:“留下的自然是本心,至于贫僧...自如本心一体,无时不在,何分彼此。” “世人皆知小乘渡己。”大圣国师王菩萨双手合十,“何为渡己?” “先渡心。”大圣国师王菩萨指了指的内心,道:“若不能本正己心,便是证得菩萨果亦如贫僧这般...且贫僧红尘纠缠已深,早也非简单‘渡人渡己’亦或是‘渡己渡人’能分辨得清楚。” “阿弥陀佛。”大圣国师王菩萨又念了一声佛号,向着三藏法师说道:“况且如若用贫僧消亡,能换得杨天佑一家之团聚,岂非正是吾辈僧人所求?” “出世,则于世无用;出家,则了无牵挂。僧人或可出家而入世,才能做些真正有用之事。”大圣国师王菩萨的双手再次在胸前合拢,“贫僧并非是个纯粹的僧人,只留千年修行之井底浅见,以供圣僧批判。” 大圣国师王菩萨跨步进入大日佛焰之中。 果不其然,这能焚烧一切罪孽的大日佛焰,对大圣国师王菩萨并没有起到什么显着的效果。 大圣国师王菩萨静坐其中,引动大日佛焰直入神魂之底,与深埋于此的那一道佛光,相交一处—— 呲——! 一声轻响,便见得青烟鸟鸟。 明明是两种神情在大圣国师王菩萨的面上变换不断,却十分和谐。 而法海能感觉得出来,正如他们之前所说,不论是大圣国师王菩萨还是杨天佑,他们本就为一体,理应不分彼此。 之所以出现如今这样的景象,则是他神魂之中的那道佛枷,硬生生将“杨天佑”剥离出来,且以证得了菩萨果的佛性,正在逐渐将之同化。 此刻法海也看得清楚,就目前所见,大圣国师王菩萨与杨天佑之间,做主的是前者,并非是“杨天佑”。 对方只是借火炼心,法海也没有要插手这个过程的意图,只是静静等候一个结果。 即便是站在佛门的角度来说,大圣国师王菩萨做出要成全“杨天佑”这样的选择,其实也很难给出一个定论。 但...这跟旁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要说这大日佛焰也当真是神异,明明炼的是杨天佑的心,被点燃的却是他神魂深处的佛光。这佛光,竟然燃还被渐渐引出了神魂之外。 只是...能被大日佛焰点燃的佛光,还能称得上是佛光么? 真正的佛,从来不会禁锢人心。 这位西方教的教主,虽也称佛祖,可这干的...却全然不是佛事。 天庭。 天河边儿上。 玉帝手里牵着一条绳索,而绳索的另外一端,则是拴着一只水猿。 “小神参见陛下。”正在练兵的蛟魔王见是玉帝驾临,自然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前来接驾...他也瞥见了玉帝手中的水猿,一眼就认出了其来历。 这不是淮水妖猴巫支祁么,怎么被陛下牵到这里来了? “大禹封印见了松动,又逢时值初夏,正淮水泛涨之时,此獠在下界兴风作浪...大圣国师王菩萨本已将其降服,但尚未曾化去他的凶性...又因菩萨有事出门,朕行走三界恰好路过,便牵上天来。”玉帝笑道:“朕思来想去...天界只有这天河能容得下他。” 蛟魔王见巫支祁对着自己龇牙咧嘴,拱手道:“臣必为天庭调教出一员水中战将。” “哈哈哈哈。”玉帝闻言大笑,“既然如此,这水猴子便交给爱卿了。” 将水猴子留下,玉帝驾云而走,却也不往凌霄宝殿去,而是一路上了兜率宫。 前些时日老君炸了一炉丹,这才新添了一炉,此时正以文火慢熬。 玉帝嗅了嗅丹香,向着老君笑道:“老君丹术愈发精进了,朕只是嗅些丹香,便觉神清气爽。” 老君摸着胡子笑呵呵道,“陛下来老道这丹房,想必不是为了恭维这几句罢?” 玉帝也不隐瞒,开口道:“特来求一粒造化仙丹。” 老君也不多问缘由,信手便取出一粒仙丹来:“此丹以神魂炼化,可凭空复生血肉,只是...终究比不上她原本的神躯。” 显然,这位高坐兜率宫的老君对玉帝所丹之用,一清二楚。 “如此便足够了。”玉帝已经是十分感激了。 虽然玉帝也懂得些造化神通,但比之眼前这位将一切神通都能融汇于其丹道之中的老君,还是有不少差距的。 其实三界之中,若说造化之道,还得是女娲娘娘登临绝顶,便是老君也得甘拜下风。 但自从封神之后,女娲娘娘便离开了三界,于混沌之中开辟娲皇天,闭关不出。自封于混沌之中的圣人,再难干预三界之事。 虽然女娲娘娘也在三界留下了一具化身,但就如同眼前的这位老君一样... 老君只是继承了太清圣人的丹道...而女娲娘娘的化身,却并非身怀造化之道...当然了,这不能说女娲娘娘的化身对造化之道不精通,只是很难达到女娲娘娘本体那般水准。 再加上玉帝欠老君的人情也不是一件两件,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去麻烦女娲娘娘留在三界的化身了。 玉帝谢过老君,正要往欲界一行的时候,却被老君一把拉住,“她神魂才苏醒不久,如何受得这般生勐丹药?” 说着,老君又从怀中掏出一粒仙丹来,“这一粒丹,乃是老道独创九转生魂丹,先吃这一粒...等把神魂养好之后,再吃前一粒。” 也是债多了不愁,玉帝十分干脆的手下丹药,认真行了一礼,但开口却是:“大恩不言谢...” 老君摆摆手,道:“免了,陛下自去救人,莫要打扰老道炼丹了。” 玉帝匆匆而走。 老君扭头瞧瞧玉帝已经不见了身影,伸手一挥拂尘,面前的丹雾散开,正是下界小西天的景象—— 佛焰越烧越旺。 那佛光虽然被点燃,但似乎并没有被就此烧化的迹象,或者是消耗的速度极慢,几乎微不可查。 大圣国师王菩萨确实对这大日佛焰没有半分畏惧,甚至还主动以法力为其增幅。事实上,这佛焰对他确实没有什么影响。 但法海就不一样了,毕竟他是生忍着佛焰焚心之痛的。 也是这佛光的怪异之处叫法海稍有些在意,便向其探出了一缕神识,刷—— 那佛光似乎有所感应,竟顺着法海的这一缕神识,直接遁入他识海之中,连带着大圣国师王菩萨神魂之中的佛枷,竟然也一同转移到了法海的身上。 “不好!” 正在专心以佛焰炼化佛枷的大圣国师王菩萨,忽见佛枷逃脱,还是遁入到了三藏法师的神魂之中,当即惊叫一声,正想要出手之时,却听对面的三藏法师开口道:“菩萨专心以佛焰炼心,这具佛枷便交由贫僧对付。” 说罢,法海便闭目沉思。 心神内遁,转入识海之中。 卡察——! 轰隆隆——! 识海之中处处见雷霆。 那佛枷在法海的神识之中,身形闪烁,似乎先要以此来躲避雷霆的轰炸。 若是这佛枷拟人化,想必会露出震惊的神情,“这确定是佛门高僧的识海显化?!” 呼—— 雷霆之中,夹杂着狂风呼啸。 紧接着,有地龙翻身,火山喷发,白鬼哭嚎等异象在法海的识海之中一一显现。 最后。 法海神魂投影在识海出现,一身大红袈裟遮盖着白色僧袍,手中还有一柄拂尘,其眉心处有一颗红志,神情并非高僧那般庄严,反而显得有几分妖冶。 不似个正经僧人。 可偏偏他身上的佛光熠熠,这识海中的种种灾象,见之即避。 这佛枷在准提圣人留下的化身优婆罗陀佛祖坐化圆寂之后,便再无灵性,仅剩下的一丝本能,却叫它脱离了大圣国师王菩萨,进入了“三藏法师”的识海深处。 “阿弥陀佛。”法海看向这佛枷,念动佛号,伸出一双大手,便想要将之掌握,只是出手之时...一身的佛性顿时隐匿,反而一团黑雾包裹在他的手上,这是始终遗留在他体内的魔性。 大圣国师王菩萨说的没错,这佛枷不怕佛光,却怕业障。 巧了。 法海看似是个去往西天取经法师,其实更是个随意能够堕入魔道的妖僧...所不同的是,他早已经能内体的佛魔两面掌控于心,成佛成魔只在一念之间。 而他体内所蕴含的业障,便是大日佛焰已经炼化了多少妖邪...而法海自身之业障,依旧深厚。 其原因在于,法海降妖除魔而负其业力,不仅仅是杀生带来的业力,还有那些妖魔身上的业障,也有很大一部分转嫁到了法海的身上。 只是他日常总以凡僧行事,所展现出来的力量,也都只是佛法而已。 这并不代表魔道的手段他就不会用。 而入过一次魔,且最终脱魔而出的法海,更清楚“魔佛一念”所蕴藏之意。 佛魔本一体,差别唯心而已。 噗嗤—— 佛枷被魔道业障裹挟,且侵蚀。 渐渐露出了其中本相。 依旧是一根枯枝,只是这一根枯枝...比金禅法师神魂之中的枯枝还要更长,更粗一些。 看着眼前的枯枝,法海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一时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是身为佛祖的准提圣人,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多与“佛”相悖之事。 法海手中捏着枯枝,细细感应了一番,只是什么也未曾探查到。 怪不得能锁住大圣国师王菩萨的心,恐怕若非圣人退出三界,优婆罗陀佛坐化圆寂,三界早无杨天佑了。 法海退出自身的识海世界,随手一招,那枯枝便出现在手中,大约小臂长短,拇指粗细,除了材质坚硬之外,已经没有什么的别的神妙了。 这边法海已经做完了事情,对面的大圣国师王菩萨,自然也落得尾声。 没有了这枯枝做成的佛枷,炼心之事,自是顺利完成。 “阿弥陀佛。” 在杨天佑睁开双目之时,法海便将大日佛焰收归于身。 “多谢圣僧出手相助。”对面的杨天佑以俗礼道谢,可见他已经复归了本性。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法海微微颔首,受了这一礼,然后问了一句:“菩萨他...” “阿弥陀佛。”杨天佑双手合十,“菩萨与我本一体,今日复为杨天佑,但佛法具在...我是杨天佑,我是大圣国师王菩萨,我是我。” 说完之后,杨天佑顿了顿,笑道:“我证菩萨时不入灵山,不见如来,不拜佛;如今出佛入世渡红尘,却也不受佛门之辖,倒也颇得自由。” 大圣国师王菩萨的果位,是自己证来的,并非是灵山所封,大圣禅寺也一向不伏灵山管辖。 况且杨天佑当年是以俗家证道,也并非是出家的和尚...这般说来,他还是个俗家菩萨... 本就是俗家,似乎也就没有还俗这一说了。 法海将手中的枯枝交还给杨天佑,道:“施主体内的佛枷,便是这枯枝所化。” 杨天佑早就看见这一根枯枝了,此刻接过手来,才感叹一声道:“这是师父的七宝妙树上的枯枝,此前只道师父在我体内留下一道佛性枷锁,却不料竟是此物所化...” 杨天佑握着枯枝在手中把玩一阵,然后将自己腰间的那一卷古籍取出来,送到法海面前,“杨某身无长物,只有这一卷古籍在身,便赠于法师,还请法师万勿推辞。” 法海接过来一看,神情略变:“这是...《公羊传》?!” 《公羊传》又名《春秋公羊传》,是儒家经典之一。 杨天佑握着枯枝,笑道:“法师,杨某如今已寻得本心,便就此告辞了,若有缘法,自还有相见之日。” 杨天佑依旧穿着僧衣,与来时不同之处,便是将腰间的古籍,换成了枯枝。 看着杨天佑离去的背影,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公羊传》古籍,法海竟一时不知道自己帮助他炼心明己,究竟是对是错。 法海对公羊传了解并不算多,但也略知一二。 比如:大复仇主义。 “阿弥陀佛。” 法海念了一声佛号。 第三百二十一章 你说老师见过‘佛’么? 《春秋》。 乃是儒家六经之一,法海作为当世高僧,且行于儒释道并行的宋代,对于这些儒家经典自然是有所涉猎的。 《春秋》法海是认真学习且融汇了自身的理解的,至于释义《春秋》的《公羊传》,法海就仅限于通读了解了。 又或者他有些浅薄的见解,但相较之于专门研习《公羊》的大儒来说,自然无法可比。 但对于法海来说其实也没有深研之必要,毕竟相对于佛门高僧来说.儒经道典,终究还是“课外”读物。 只是以其增长见闻,充实自我。 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只是法海对于这些别家的经典,从来没有抗拒之意,融汇于自身,才不负他“法海”之名。 海无量而法之,正如其心也。 《公羊》所奉行的“复仇思想”,法海是清楚的,但这也不过是《公羊》中的一部分内容而已,其中还有很多值得深入学习的地方。 而即便是“大复仇”,其实也是基于儒家礼仪道德中的“忠君与孝父”而诞生,并非字面上看上去的简简单单的“复仇”二字。 因此,法海并不会担心杨天佑会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来。 如果杨天佑之心不可控,想必大圣国师王菩萨自也不会做出这样选择。 只是有些人恐怕就要麻烦了。 对于别人家的家事,如今的法海是打定了主意不随意插手了,除非这件事情有危及三界,亦或是为祸生灵的迹象. 其实若非杨天佑此番寻到了自己,借用自己的大日佛焰炼心,这件事情跟自己压根也没有什么关系。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是要会引发什么天翻地覆之事,虽然自己有渡化三界之志,可三界中还有玉帝、佛祖、菩萨这些大能在,似乎也轮不到自己这区区一介凡僧乱操心。 最多就是二郎真君与天庭或者是天规闹翻了的时候,自己出手相助。 毕竟二郎真君也帮助了自己很多次,自然是要礼尚往来的。 最坏的结果也无非就是自身蜉蝣之力,难以撼动天威,好似蝼蚁一般被镇压。 但二郎真君会因此而畏惧么? 法海说不清楚,毕竟他早已不是孤身一人了,他有妻子,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他还有妹妹,以及刚刚才入世的父亲。 念及此处,法海难免想到了自己。 自己是否也一直能够保持刚直之心呢? 法海看向了一旁的几个弟子 三界之大,无奇不有,法海暂时将这些自扰之念按下不提,毕竟再往深处想,容易偏差走火,他这一身魔道业障,纵然有一颗佛心驾驭,若一旦失控,也是极其可怕的一件事。 法海并没有将《公羊》交给悟净保管,而是收拢到了自己的袖子里,准备路上闲来无事的仔细研究一下其中的真意,这可是孤本。 上面有作者名——公羊高口述成文·杨天佑录。 杨天佑生于商,自然是在两周之前的。 但因为他受了准提圣人佛枷紧箍,又融合了两世记忆,自是闭关修行,压制佛性。 等到他出关之后,不止封神大战早已结束,便是圣人们都已经避出了三界,老子化胡而优婆罗陀佛坐化圆寂。 而后行于三界时,偶遇公羊高,方得此书。 如今赠与了三藏法师。 自其实自汉后,公羊学早不复以往之盛,即便是家仇国恨之下的两宋时,纵有复起之象,但也掀不起什么波浪。 杨天佑出了小西天。 西方教现在没有了,师父也坐化圆寂了,杨天佑跟如今的灵山佛门,其实并没有什么香火情。 更何况如今的杨天佑,自认人间一书生,少不得还要做一回狂生,只是向着灵山望了望,便作罢。 并没有故地重游的意思。 “杨天佑何德何能啊。” 杨天佑长叹了一声,不论是前世佛祖门下亲传的“灵童”,还是适才主动入大日佛焰炼心,复归于杨天佑的大圣国师王菩萨,都是心甘情愿的要成全自己. 虽然他们都说俱为一体,融汇之后只是不分彼此,但当真是如此么? 杨天佑说不清楚。 杨天佑能做的,便是做到不辜负自己。 不辜负自己,便是不辜负前世灵童与大圣国师王菩萨。 收心之后的杨天佑并没有选择去灌江口或是华山,因为他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二郎.毕竟如今的二郎是三界司法天神。 望子成龙,不过如此。 便是三妹如今也成为了庇护一方华山圣母,这是他以往不敢奢望之事。 或许自己与长公主的相遇,本就是一场安排好的算计,但对于杨天佑本身来说,却并非如此真心才能换真心,若他别有二心,也不可能得到长公主的倾心。 且不论的杨天佑前世如何,即便是杨天佑以本身的秉性,放眼三界也是少有的可靠郎君。 首先。 杨天佑下了一趟地府。 准提圣人门下的几位亲传之中,与杨天佑最要好的是二师兄紧那罗,而自己入门的时候,二师兄已经证得了菩萨果位,且是二师兄带着自己修行。 一同跟着二师兄修行的,还有四师兄地藏。只是后来.二师兄被逐出了灵山。 阴山。 “师兄,久违了。”杨天佑向着地藏王菩萨行佛礼,他毕竟是出身佛门,又是面见师兄,自然不会失礼。 “阴山简陋,无招待之物。”地藏王菩萨看着眼前这个“还俗”小师弟,一时感慨良多。地藏王菩萨自然不会因此就不认杨天佑这个小师弟,即便是师父将他逐出了灵山,但在地藏王菩萨看来.此事,也不能全怪小师弟。 毕竟他们两个是跟着二师兄学佛的,而二师兄的佛法.他们两个能有如今这般景象,似乎也证明了他们自二师兄处学来的佛法,并不“正宗”。 想当年他们跟着二师兄学佛时的景象,依稀还在眼前,只可惜早已物是人非。 或许旁人不知道,但有谛听在.地藏王菩萨自然知道二师兄成为了魔界大圣的消息,只是.他却也拿不准该不该将这个消息告知给眼前这位小师弟。 “坐吧。” 地藏王菩萨伸手一指,在他正对面出现了一只蒲团,杨天佑坐在上面的,双手合十,神情依旧虔诚。 正如大圣国师王菩萨所言,他的佛法并不会因此而消亡,反而会同杨天佑所习之文道,融会贯通。 门户之见不可取。 话是这般说,可三界之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实在是太少了。 很多时候不是别家的学问不外传,而是别家的传承便在眼前时,许多人也避之不及,生怕“玷污”了自身所学。 “恭喜师弟寻得本心,如今鹰击长空,龙游大海,于三界自得逍遥矣。” “师兄说笑了。”杨天佑招了招一旁卧着的谛听,“过来。” 真正的师兄弟之间,本也没那么多矫情,如今虽然是杨天佑,但在师兄面前,依旧如往常那般自如,况且小师弟.一向都是最受宠的。 谛听不情不愿的走到杨天佑的身边儿,翻了个身,把肚皮露出来虽然有些羞耻,但被杨天佑挠痒痒的时候,很舒服。 它还闭上眼睛享受了起来。 地藏王菩萨见了也不在意,这谛听本就是从小被他们两个撸到大的,而今小师弟此来.与其说是来见自己这个师兄,倒不如说是专程来寻谛听的。 毕竟小师弟遇难,自己这个当师兄,虽然出不了地府,但却不能不闻不问,正巧.谛听能听天下事。 因此,除了一些谛听实在是听不到的事情,小师弟一家的遭遇,地藏王菩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果不其然,杨天佑向着谛听开口询问了,“我问你答。” 谛听向地藏王菩萨求救。 地藏王菩萨给杨天佑送去了一个眼神,似乎再说:为兄只有它在地府作伴儿了,下手轻些。 杨天佑自然知道分寸,他也知道谛听之所以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凭借的便是“地藏王菩萨”和“不乱说话”,因此他换了个说法:“现在把我想知道的且你能说的,都说出来。” 呼—— 谛听大呼得救,在杨天佑手下翻了个身,这才开口道:“小师叔容禀——” 说完这一句,却见他闭口不言,还把双目紧闭。 杨天佑先是一愣,然后嘴角微扬,最后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但他听得愈发认真。 因这谛听以天赋神通法门,将他想要说的话,直接以神魂为念,传入自己的识海之中. 而见到这等景象,连一旁的地藏王菩萨都忍不住摇摇头,心说: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厮竟修成了这般神通。 同样他也好奇,这谛听究竟要说些什么内容,竟然连自己都不能听?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谛听睁开了双目,似是做了天大的坏事一样,还向九幽之上望了望,见并没有什么特殊变化,这才心有余悸的缓缓退回到地藏王菩萨身后.若非下来的人是小师叔,还是个学《公羊》的小师叔,它绝对不会说出这般多的内容。 即便是如此,很多事情它也不敢言明,只是在边缘试探.好在只是自己吓自己,并没有犯了什么大忌讳。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杨天佑也没有在地府多做停留,稍与地藏王菩萨闲话之后,便就此告辞了。 对此地藏王菩萨也不在意,只是在杨天佑临走的时候嘱咐了一句:“不论你要做什么,一切小心行事,若遇险境,可直入阴山寻我。” 杨天佑向着地藏王菩萨深深一拜,“今日已然叨扰师兄,自不敢再将师兄牵连.多谢你了,谛听。” 说完之后,也不等地藏王菩萨再说话,便化青光离开了地府。 地藏王菩萨看向了谛听,谛听低着头不敢言语。 “你好大的胆子。” 即便地藏王听不到,但也不难猜出谛听向杨天佑说了以往不敢说的禁忌之事,虽然目前来看一切正常,但谁知道是不是雷霆前的寂静。 谛听低着头不敢言语。 不过地藏王菩萨也只是口头呵斥了一句,自己养的狗,只能自己骂。 其实地藏王菩萨早也知道杨天佑会来,更知道他会来向谛听打听一些隐秘,只是没想到谛听竟然如此大胆。 “主人.二师伯入了魔界,您自封于阴山小师叔如今好不容易才脱离了樊笼,我只是.” “下不为例。”地藏王菩萨知道谛听想要说什么,但没有让它继续说。 地藏王菩萨的脾性一向很好,只是有些时候会犯些执拗,也正是他这股子执拗的劲儿,才叫他发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宏愿。 只是,地狱如何能渡得空? 除非三界再无生灵。 至于那个时候,地藏王菩萨是成佛还是成魔,那就是两说了。 又或者.佛魔本一体,也没有什么差别。 “佛。”地藏王菩萨拍了拍谛听的脑袋,“你说老师见过‘佛’么?” 嘶—— 谛听:这话你叫我怎么接啊?! “南无阿弥陀佛。”地藏王菩萨念了一声佛号,专心渡化阴山中的冤魂恶鬼。 杨天佑最终还是回到了大圣禅寺。 他在这里修行了千年,也算是半个家了。 小张太子见师父归来,连忙出门迎接,杨天佑除了将腰间的《公羊》换成了枯枝之外,装束其实并没有更改,但小张太子一眼便识得师父“脱胎换骨”之相。 “大郎。” 而师父开口吐露的两个字,更是让小张太子霎时间热泪盈眶,激动不已的小张太子,期盼这一天久矣,当即跪在地上的叩首道:“父亲!” 杨天佑伸手将小张太子揽入怀中,在他的肩膀上按了按,然后抚着他的后脑勺,轻声道:“我回来了。” 噈—— 小张太子亦或是杨蛟,抹了一把眼泪,自父亲怀中挣脱,道:“可是要去寻二郎他们?” “先不急。”杨天佑摇摇头,“二郎正在做一件要紧之事,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分心。” “孩儿明白了。” “不过.可以先去见见你娘。” 杨蛟顿时眼光放亮。 他们父子两个之所以能安安稳稳的这大圣禅寺之中修行,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瑶姬还活着。 当年杨家之变时,杨天佑是被准提圣人救走的,而杨蛟.则是玉帝将其带走,自杨天佑在此证道菩萨果之后,才被玉帝送来团聚。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二章 终于说道正题上了! 天庭的家务事,暂时跟“三藏师徒”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或许将来这个事情要闹出个结果的时候,他们师徒会被邀请做个见证,但现在.法海将黄眉童子留下的后天人种袋交给了悟净,“此番应当是等不来弥勒佛祖了。” 按说他们师父将黄眉童子打入轮回,弥勒佛没有露面这是一件好事,但不论是法海还是大圣,似乎皆有些失望。 大圣听到师父言语,开口道:“或许黄眉童子所言为真,他此来小西天设伏只是他一人所为,并非是弥勒佛指使。” 就好似天奴一般。 天奴的做的事情,也不是玉帝指示,但玉帝是知情的。 只不过对于躲在暗中算计,且没有什么下限的天奴来说,黄眉童子多少还有些分寸并有殃及到无辜生灵。 且他最后一口咬地是他自己所为,不论是不是决心为弥勒佛打掩护其实也算的有些担当。 大圣看看身后几乎被毁坏了的阁楼,轻叹了一声。 这弥勒佛祖不露面,黄眉童子眼下也被打入了轮回,这件事情似乎也只好暂时到此为止。 或许等上了灵山之后,还有旧事重提的时候.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法海并没有多说,只是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很显然.对于这位人间的凡僧来说,有些事情或许可以往后放放,但绝不会就此揭过。 “师父,这小雷音寺如何收拾?”八戒指了指一地的废墟,似有可惜之意,“高低也是一座佛寺,虽然被妖魔占据了时日,可这东西都是实物,并非妖法变化就这般荒废了,也太浪费了。” “这寺一多半儿是俺老孙拆的”大圣将金箍棒收起来,口中却念动了真言发觉,便见一道仙光自大圣指尖将地上废墟笼罩—— 片刻之后,竟见得在大圣神通之下,这些废墟残瓦在众人眼前渐渐合拢,复归原位。 呼——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原本被打得稀碎的寺院已经恢复了原装。 “嘿。”大圣笑了一声,道:“打烂只是就是几棍子的事儿,这把它从新复原,可消耗了俺老孙不少法力。主要也是这座宝殿当真不是凡俗之物,否则挥手可成。” “毁坏从来都要比建设容易得多。”法海向着几位弟子说道:“这还是只是眼前的一座寺院,他是有实物的或许你们应该想想那些看不到,摸不着的虚物.” 大圣想了想,笑道:“比如天庭的威严?” 众人哑然失笑天庭的威严,在三界是个很奇妙的存在,怕的畏惧得要死,不怕的人视之如无物。 八戒沉吟了一阵,望着南海的方向说道:“天庭的威严固然不可挑衅,可俺老猪看,还是比不过菩萨的慈悲名声。” 八戒难得说出了一句众人一致认同的话来。 说到名声,其实某位教主的名声也十分坚挺,只是他们还暂且没有接触到而已也不能这样说,虽然没有亲身体会,但应该也见识过了。 悟净也是有感而发:“想要摧毁天庭的威严,便如二郎真君与大师兄一般多闹上他几次天宫.即便是菩萨大慈大悲之名传扬三界,若当真有人想要抹黑.恐怕也有不少法子。” 小白龙呵呵呵一笑,“谁坏了良心要去坏菩萨的名声?” 本来小白龙之言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众人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人的名字来——“天奴”! 还真特么有没良心的。 建设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是菩萨,怕是也没少受外界质疑。 旁的不说,只说“背叛师门”这一条,便足够抹黑菩萨了。 可当年弃道入佛的何止菩萨一人,而到如今菩萨终究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况且菩萨入佛,也并非为了私利。 而对于如今的三界众生来说,多一个慈航道人绝对不多,可若是少了一位观世音菩萨恐怕不知道要多出多少苦难之辈来。 师徒几个决定在小雷音寺中暂住了一夜,明日一早再启程。 八戒埋锅造饭,除了他是吃饱喝足之外,众人只是填了填肚子。 夜间的晚课自不可少,念经的念经,看书的看书,练枪的练枪.睡觉的自然是八戒。 八戒的这个性子,即便是法海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不过好在他能把自己布置的课业都完成了.否则法海也不会这般纵容于他。 其实也不能说是纵容。 若是放在外面,如今的八戒已然十分用功了,只是他的师父与师兄弟过于勤奋,这才显得他有些懒惫。 八戒也想要用功啊! 可实在是扛不住啊! 他也不是故意要睡着的,就是打坐修行的时候.坐着坐着便睡着了。 羡慕师父与师兄弟们不用睡觉的本事。 一夜无话。 第二日睡眼朦胧的八戒,困意还未曾消散,便见师父与师兄弟们已经收拾好准备启程出发了。 唉—— 八戒暗叹了一声,也就是我老猪心宽,不然高低是待不住的。 师徒一众出了小西天,走了月余行程,期间也未曾听说三界有什么大事,更没有见弥勒佛来寻.想来是小雷音寺之事,不论是在天庭还是灵山,都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正是春深花放之时,见了几处园林皆绿暗,一番风雨又黄昏。 借着山间风景,众人一路向西,师徒一众皆是神通之辈,自然不必刻意寻找宿头,这一路行来,多也是风餐露宿。 若说夜间会有妖魔来袭岂非师徒一众狂喜? 可惜,他们这一路上也很少遇见夜间来袭击他们妖魔,大圣还说过:妖精愈发胆小了,平白少了许多趣意。 至于妖精为什么越来越胆小,他们师徒五个人是脱不了干系的。 “师父。”八戒指了指前方,道:“前方似乎有座山庄!” 能在屋檐下歇息,自然是要强过自野外露宿的。 法海注重心性修行,但也并非有自虐之意。 而大圣瞧见八戒神情兴奋,故意调笑道:“师父,八戒面貌丑陋,叫他在外面看行礼吧小白龙,快去叫门。” 八戒:. 他知道是猴哥跟自己开玩笑,只用自己大肚子顶撞过去,佯怒道:“你这弼马温也不是好人,就不怕吓坏了良善?” 大圣乐呵呵道:“我不入内,只在树上耍乐即可。” “嘁——”八戒瞥了大圣一眼,紧跟在师父后面,小声嘀咕:“师父,这猴子妖性未除,合该用大日佛焰炼上一炼。” “好呆子!”大圣捏住他的耳朵,“再敢胡言,我要念经了!” 八戒神情大变,这才不跟他言语。 法海从不拉偏架,只会笑看他们兄友弟恭的景象。 谈笑间,众人已经到了庄子前,见柴扉紧闭,小白龙整理了一下衣冠,上前叫门。 “邦邦邦——!” “邦邦邦——!” 敲了两次,每次三响,便就此停手,静等主人家回复。 不多时,里面便有了动静,小白龙从缝隙里瞧见是有一老者,手拖藜杖,足踏蒲鞋,头顶乌巾,身穿素服,缓步走到门前,而后开门见识一位贵公子,便笑呵呵询问道:“小郎君何事?” 小白龙的面皮,简直是男女老少通吃,行走三界时,比他师父三藏法师还吃香尤其是身上还有与生俱来的贵气,最是能够引人侧目。 小白龙叫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便让开了身位,将自己的师父露出来,向着老丈介绍道:“老施主,这位是我师父,乃东土差往西天取经者。适到贵地,天晚特造尊府假宿一宵,万望方便方便。” “呵呵呵呵。”老丈笑呵呵打量了三藏法师几眼,只看面相便知对方是个高僧,连声道:“进来住一晚是方便的,可往西去怕是不妥。” 师徒几个一听这般言语,便知前路怕是有些事端,不过这些事情不打紧。 他们师徒一路上虽然也不希望生出什么事端来,但若是遇见上了,便不能坐视不理。 这老丈只是一句话的功夫,便已经叫后面的大圣有些按耐不住,想要问个分明了. 法海好奇询问道:“何处不妥?” “说来话长。”老丈伸手一引,“几位长老还是进来说话吧。” 也是悟空与八戒在后面躲着,这一入院来,才叫他惊叫,“哎呀!是妖怪!” “不是妖怪,不是妖怪。”小白龙连忙安抚,“这几位是我师兄,一同拜在师父门下,是专门降妖的。” “咕嘟。”老丈其实是想要把门关上的,但他心中害怕就此惹怒了这几妖怪,只是讪讪重复了一句:“降妖的?”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贫僧这几个徒弟虽然相貌奇异,但具怀正义之心,如今跟着贫僧修习正道,老丈不必害怕。” 法海之言带着佛韵,入得老丈耳中时,便已经安抚下了他的情绪。 佛言,本就有静心之效。 何况是法海这等高僧。 老丈把师徒一众请入了家中,唤来老婆子一同招待。 八戒与悟净将行礼归置,众人跟着一同入了厅堂之中。 “长老们可有什么忌口,小老儿也好准备些斋饭。”老丈看看天色,道:“如今天色还早一些,若迟了.就不敢出门了。” “无妨。”后面进来的八戒笑道:“你也看到了老猪我随身背着的灶具,我们师徒一向是不化缘的。” 况且他们师徒也不是身无分文,每过一处大城小镇,总是要采购一番的以往那些的米面不好随身携带,只能少买一些.不过如今有了人种袋.八戒准备去到下一座城的时候,好好采购一番,往后便再不用为吃食发愁了。 老丈听了八戒之言,再看看八戒的相貌,便是有三藏法师与小白龙做保,他心中还是阵阵发虚.即便不是妖怪,这等强人若是起了歹心,他老俩如何能抵挡住? 还好家中清贫,也没有可被抢的 而妖精也一向爱不吃他们这些老家伙.最喜小儿与细皮嫩肉的女子。 念及此处,老丈又想到八戒提起的灶具,心中莫名出现了一个想法,更生惧意这猪妖该不会是把人抓了,就地烹饪吧? 老丈心里是藏不住事儿的,即便是面上没有什么表露,也瞒不过法海。 此刻见他一副惶惶模样,法海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八戒去借灶台做些饭菜来。” “老施主安心就是,贫僧这二徒弟一副好胃口,更兼得一身的好手艺.一会儿还要请二老尝尝。” “哎哎哎。”老丈嘴里答应,但眼睛还是不由自主跟着看过去,见八戒从行李箱将米面以及一些野菜调料摸出来的时候,这才松了一口气。 再看向三藏法师还有些面色微红。 “敢问老施主贵姓?”法海照礼询问了一句。 “老汉姓李。”李老汉连忙双手合十,向圣僧回话。 “哦。”法海点点头,道:“想必贵庄就是李家庄了?” “不不不。”李老汉连连摇头,“这里是陀罗庄,只有我一个姓李的” “原来如此。” 寻常来说,一庄村民,大多都是一个姓氏,然后以姓氏命名地方,如高老庄、贾家庄等等—— 只是没想到全村就这一户姓李的,却被他们师徒寻到了,险些闹个乌龙出来。 或也是这个小插曲,才叫李老汉终于能平复一下心情。 “适才老丈说往西去不妥。”大圣凑到老丈跟前,问道:“不知究竟何意?” “此处乃小西天,若到大西天,路途甚远。且休道前去艰难便是我们这里再往前,便已是不好走。”李老汉指了指西边,面色愁苦:“我这庄村西去三十余里,有一条稀柿衕,山名七绝.这山径过有八百里,满山尽是柿果。老话说柿树有七绝:一益寿,二多阴,三无鸟巢,四无虫,五霜叶可玩,六嘉实,七枝叶肥大,故名七绝山。” “因我们这里地阔人稀,那深山亘古无人走动。每年熟烂柿子落在路上,将山中小路尽皆填满;又被雨露雪霜,经霉过夏,作成一路污秽。故而我们这里俗称那里叫稀屎衕。但刮西风,就有一股秽气.” “又是一座八百里的山。”大圣笑道:“无妨,无妨,若只是山川之险,还拦不住我们.即便是有些臭气,俺老孙也替你们收拾了,还你们一座青山就是。” “小长老可不敢说大话。”李老汉自然不信大圣所言,而后向着三藏法师说道:“若只是这般,倒也罢了可架不住这山中有个妖怪,神通广大。” 妖怪! 终于说道正题上了!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法号,对着李老汉说道:“想必老施主之前所言,入夜之后,便不敢出门,也是因为这个妖怪吧?” “可不是!”李老汉顿嘘声道:“我们全庄子的人啊,都让那个妖怪给吓怕了!一到了晚上,都没人敢出门!” “快说说,是个什么样的妖怪?”大圣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就连小白龙都想要去探山去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齐天大圣啊——,没听过 “哎幼幼——” 这李老汉听见这小长老话音不知掩盖,心中当即一虚,一边以神情示意大圣慎言,一边儿小跑过去将门窗全都紧闭了,这才向着的大圣埋怨道:“可不敢如此大声言语,那妖怪的耳目十分灵敏,一说它就听到了,听到了就要来吃人。” “哈哈哈。”大圣闻言自然笑声更大,伸手拉住李老汉的胳膊,笑道:“那妖怪来了才好,俺老孙给你捉住就是了。” “咦唉唉唉——”李老汉见大圣毫无畏惧之心,顿时便了脸色,只说这他不知好歹,忍不住说道:“你这个小和尚却说大话——” 众人见了这般场景,也是忍不住发笑。 也就是八戒不在,不然绝对好好好嘲讽他猴哥一番,竟然也会被凡间的一个小老头如此奚落。 小白龙看的真切,似乎这李老汉怕的是八戒....大师兄虽然一副猴儿样子,但多少跟人还沾点边儿,不似二师兄那般,顶着个猪头令人畏惧。 大圣也不恼怒,即便是这李老汉有眼不识真神,他自然不会跟一个凡人一般见识。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也能遇见这样的事情,一时倒也颇为有趣。 李老汉舍了大圣,一边走一边儿小声说道:“那妖怪,那本事可大着嘞...老汉也不瞒你们,这是个三年前来的妖怪,那时一阵黑风,把日头都遮盖了去,风过处时,那妖精将人家牧放的牛马吃了,圈里猪羊吃了,见鸡鹅囫囵咽,遇男女也是活吞...这三年里,我这里人家可没少受这妖精的害。” 李老汉好一阵唏嘘感叹,“我们庄上请过法师与道士来降妖,可全都不济事...都被那妖怪给害了去。那和尚还在念经,还不见佛法起效,便先惊动了妖魔,将他的头颅都打碎了...那道士还能与妖魔斗上一斗,可后来...唉,还是遭了毒手,溺死在了河里。” “唉——”李老汉神情也有些萎靡,道:“年青人能跑的,早就跑离了家,只剩下我等这些老弱病残,在庄子里苦捱...花了大把银子请来的降妖法师也不中用...唉——” 换源app】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法号。 众弟子知道,当这老汉说这妖精吃人的时候,它的下场便已经注定了。 大圣跳上了椅子,伸出大拇指向着自己点了点,对着李老汉说道:“老头,他们不中用,不如你请我来替你降妖吧?” “你啊?”李老汉闻言当即耷拉着个脸,语气虽平澹,但却有几分笃定:“不行” 一如既往的不看好大圣。 “哈哈哈哈——”端着一餐盘进来的八戒忍不住大笑出声来,迎着大师兄发愣的神情,向李老汉问道:“你这老汉,为何觉着我猴哥不行?” “你看看他,身形瘦小枯干,还不够那妖怪一顿饭呢。”老头摆摆手,让大圣别瞎捣乱,到时候丢了性命,却怪谁来? “哈哈哈哈。”也就是八戒能这样似乎忌惮的笑话他猴哥了,“这话要是传出去...猴哥,你的名声也怕是也丢尽了。” “ke——!去去去去——”大圣踹了八戒一脚,道:“做你的饭去。” 大圣眼珠子一转,却故意问道:“老头,你说我不能降妖,却看我师徒里,谁能降妖?” 老头当即就把眼看向了八戒... 八戒见这老头看自己,当即就把腰板挺直了,他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要压过猴哥一头。 “你也不行。”李老汉撇着嘴摇摇头,“身形肥大一身膘,叫那妖精吃个饱。” “嘿?你这老头,刚才你还怕我,这会儿却不怕了?”八戒不服。 “正经妖精能有这手艺?”李老汉指了指桌子上色香味的菜,说道:“多半不是那妖精的对手。” 八戒想了想,这老头说得也对,便道:“算你这老头有几分眼力。” 李老汉对小白龙是看也不看,这等俊俏的公子哥,怕是个绣花枕头。 一路走到了悟净身边,下意识摸了摸悟净健硕的身形,连连点头:“这位长老,老汉看这位长老到是...唔...” “怎么不说了?”见他支支吾吾,大圣催了他一句。 “唉,人再高大,也终究是人...如何敌得过妖怪?”李老汉适才还有些兴奋的神情,渐渐失落。 李老汉的话,在法海心头莫名一震。 人终究是人,如何敌得过妖怪.... 如今的世道,便是这样的一个世道,绝大多是人族,天生就对妖怪有畏惧之心...而妖怪天生也觉着吃人没什么问题。 关于人与妖如何在三界和平共处,法海心中稍稍有了些眉目,这似乎就是入手之处。 增强人族自信心与提高妖精们的道德认知...若是能把握住这两个大方向,或许当真能成事。 即便不成,对三界现状必然也有改善之处。 法海将此事记在心里,准备等日后上了灵山,向佛祖提一提...毕竟这种涵盖整个三界的事情,只凭他一个人便是累死也见不到什么水花。 这事儿除了在灵山找帮手,怕是别的地方也请不来人。 即便是灵山...法海心里其实也没有那么乐观,不过没关系...他还能去请菩萨。 想必这种造福三界的事情,菩萨一定不会拒绝。 南海珞珈山。 正在交代两只小孔雀修行的菩萨,忽然觉着鼻子有些痒痒...奇怪,似自己这般修为,已经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心念一动,便将异样压制下去,指尖稍稍掐算了片刻,也并没有什么所得。 最后只能轻叹一声:“自天机混乱之后,这掐算一道,算是白费功夫了。” 不能说完全不起作用...只能说是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法海心里正想着事情,忽然耳边传来李老汉的声音:“倒是这位法师,一看就是高僧,想必是个有法力的...要不然能做你们的师父?” “哦...还没问过师父如何称呼?”李老汉连忙向三藏法师请教。 “贫僧唐三藏。” “原来是三藏法师,久仰久仰!” “你知道我师父的名号?”大圣好奇问道? “不知道。”老汉摇摇头。 “那你何来久仰之说?” 李老汉:“江湖人见面都这样说。” 众人:... 这李老头也是个妙人,几句交谈之后,众人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也个闯江湖的汉子,如今老了,才在此地落户。 他本不是这庄子的人,是娶了这庄子上的姑娘。 “原来还是个江湖人。”八戒是憋着坏的,故意向李老汉问了一句:“你可听过齐天大圣的名号?” 李老汉开口道:“齐天大圣啊——” 众人目光齐齐看过去,便是连看似不在意的大圣,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没听过。” “噗——哈哈哈!”八戒扭头又是好一阵大笑。 悟净终究是个实诚人,一来是见大师兄连连吃瘪,二来是怕二师兄遭了毒手,便向着李老汉说道:“老丈,你有所不知...我这位大师兄,乃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号为美猴王...手中一条如意金箍棒,专是降妖除魔的。” 这李老汉的发挥依旧稳定,下意识接了一句,“美猴王?长得是有些像猴儿...” 这一下,便是连一直稳坐如泰山的法海都险些被逗笑...或许是悟空这一路上的戾气被佛法掩藏,便是一副妖精模样,却也不遭凡人畏惧,却没想到还有如此被小瞧的一天。 其实仔细想想,大圣刚出山的时候,凡人见了便是叫妖怪...往后却叫他雷公...这会儿都叫他小长老(毛和尚)... 不正也说明了大圣的无形变化? “阿弥陀佛。” 法海毕竟还在这里,几个弟子也不敢太过放肆,况且人家庄子里闹妖怪,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嘻嘻哈哈的也却是不成行,见师父念佛号,他们便各自收敛起来。 这时候,八戒也把饭菜准备齐全。 众人边吃边聊。 从这李老汉口中听得了不少关于这妖精的消息,只可惜这妖精每次来的时候的,都卷着黑风,他们这些个凡人自然是瞧不见这妖怪的相貌,因此始终不知道它究竟是个什么妖怪。 “师父,弟子去山中探探?” 吃完饭后,小白龙主动请缨,上次探路,正巧探到此地止住,未曾往前...不然这妖怪就被他探出来了。 还是懈怠了。 小白龙正了正心神,虽然师父没有怪罪,但自己要知道长短...下次探路要再远探些了,不能再有这样的漏网之鱼了。 不然自己的名声就要坏了。 果然,师父说的不错,毁坏比建设容易多了。 自己当了一路的探路先锋,不管此前成功探出了多少妖怪,可只要有一次疏忽...这活儿就要被大师兄抢走了! “夜黑风高。”法海对着小白龙说道:“那妖怪不知来历,等明日天亮了再拿它不迟...况且老丈说它一贯都是夜里活动,你这会儿去了不见得能寻到它...” “悟净。” “师父。” “分出几道灵体,护着村落,若见那妖魔胆敢行凶,便将之困住,若困不住...也要寻着他的老巢。” “是。” 悟净当即便将八道灵体分化出去,叫李老汉老两口吓了一大跳,连声道:“他他他他——他不是凡人?” “阿弥陀佛。”悟净向着李老汉双手合十,做一个佛礼,道:“懂的些法术神通而已。”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李老汉这下才知道眼前这些法师当真不凡,更加不敢怠慢,喜上了心头:“圣僧,你们当真要降妖?” 大圣跳到他的跟前:“这还能有假?” 李老汉连忙道:“不是,不是...虽然不知道诸位长老能不能降服妖魔,但....前几次降妖请人时,基本上已经快把村子里的积蓄花光了,我们是没有银子...” “老头。”大圣一把将他按住,道:“降妖除魔正该是吾辈所为,我们不收钱的...这妖怪,就当是你收留我们这一晚的宿钱吧。” 李老汉往后退了退,他显然还是信不过大圣,只把双目看向三藏法师。 “阿弥陀佛。”法海双手合十,笑道:“老丈不必如此担忧,我等从东土大唐而来,一路上不知降服了多少妖魔...老丈尽管放心就是,且看贫僧师徒明日降妖,还本庄百姓一个太平清净。” “那个...那个...” “何事?” 李老汉低头道:“法师,我儿子儿媳前些时日被妖精抓走了...村里还有不少年轻男女也都被那妖精卷了去,至今生死不明...若是有可能...” 啪! 李老汉跪在了地上,向三藏法师叩头:“还请法师降妖之时,问问他们的下落...是死是活,也叫我等心里有个实在。” 法海答应了。 翌日。 昨夜妖精并没有出山,是平安夜。 “duang!duang!duang!” “乡亲们啊!” “赶快出来啊!” “昨夜我们家来了高僧了!” 天一早,李老汉便开始敲锣,将村子里还在的人全都召集起来,向他们介绍三藏师徒,说他们是神功广大,惯会降妖除魔的法师圣僧。 只是... “哎幼!就是他们能抓妖怪啊?他们才是妖怪吧?!” “瞎说!”李老汉当即便瞪眼:“这些个法师,本事大着呢...我都是亲眼看见的!” 众人在李老汉家正是一片嘈杂的时候,却听外面呼呼风响—— “不好。妖怪来了!” 有些个在院子里的,一边儿大叫,一边儿就往家里跑。 师徒几个正要出去,却被堵在了家中... “莫要慌乱!” 好在人不是很多,法海稍稍以法力引导了一下,便将他们全都招至屋内,“乡亲们稍安勿躁,待贫僧出去看看这是个什么妖怪。” 将百姓安抚好之后,师徒五个便出了门,来到院子里往上观瞧。 要说这妖怪,也有些个门道,说来便来...便是他们几个事先也未曾察觉到什么不妥之处,或许也有感应...但那时妖怪已经来了。 “不对。” 大圣以火眼金睛看了一阵,对师父说道:“师父,这妖怪不知藏在何处做妖风,自己却不露面...” 虽然治好了眼疾,但大圣见风时候,还是有些不自在,揉了揉眼睛,道:“这风虽然比不上那黄风怪的三昧神风,在这一路遇上的妖中,也算厉害的了...” “借风施法的妖?难道是个鸟怪?”八戒下意识问了一句。 “不是鸟怪。”法海双目已经锁定了一处,笑道:“是一条红麟大蟒,别叫它跑了,为师去会会它!” 话音落下,法海已经手持九环锡杖,一头扎入黑风之中。 第三百二十四章 克制之后,当如何? “众所周知”,法海禅师与蛇妖有着不解之缘。 或是仇怨,或是孽缘。 而这藏匿于七绝山中的红麟大蟒,显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因为七绝山的烂柿子,导致山中就没有什么正经生灵.而这条红麟大蟒,显然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否则这一座八百里的山,怕是也轮不到它当家。 蛇妖弄风八成是走了歪路。 可这阵风越发大了。 遮天蔽日,黑咕隆咚一大片,屋子里有偷偷往外看的村民,见三藏法师主动撞入黑风之中,便消失不见后便心起了担忧,惊叫道:“不好了,这三藏法师也被黑风裹了去,就跟上次那道人一样。” 大圣听了只是对他们说道:“尔等放心就是了,这妖怪稀松平常,还伤不了我师父。” 话是这样说,可大圣心里面也嘀咕,也是怪事儿,师父今日竟有闲心戏耍这等妖魔。 适才是大圣没寻见,可这会儿他如何还看不到这蛇妖在何处? 一双火眼闪了几道金光,便瞧出了这妖魔的本相,果真是一条红鳞大蟒,身形硕大,似有通天之长短.一张巨口好似血池,两只明晃晃如灯笼一般大的妖眸.看起来十分凶恶。 在大圣眼里,也就只是看起来凶恶了。 当然,对于寻常的凡人来说,此等妖魔自然是无可匹敌的存在。 村里百姓见大圣等人毫不担心,他们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甚至还有几个大胆的把窗户打开,向外张望。 悟净见了连忙分出灵体护在窗边儿。 虽然这红鳞大莽不是师父的对手,可也不是这帮凡人能随便招惹的,但凡受些波及,便叫他们非死即伤。 不可不防。 悟净的心思一向缜密,总是能注意到一些旁人观察不到,亦或是容易被忽略的小细节,毕竟他有“九个脑袋”。 “呦!” 大圣叫了一声:“师父动真格的了!” 他话音刚落,便见半空佛光大盛,黑风顿止,一条红鳞大蟒也就这般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众人眼前。 “哎呀!”百姓见了这等妖魔如何不惧,原本那些挤在门口的人当即就要往里钻。 嘶嘶嘶—— 腥风恶臭在半空飘散。 却见这红鳞大莽本相,眼射晓星,鼻喷朝雾.头顶上有一个一条肉角,好便似千千块玛瑙攒成;身披一派红鳞,却就如万万片胭脂砌就。 若不看它的头颅,只当他是虹霓彩空。 “好大的身躯。”八戒愣了愣,对着大圣说道:“这老头话也不实在.便是老猪我这般肥硕身躯,怕是一顿也喂不饱他。” 这蛇的身形可不算小,宽占半城,人视之不见东西;长跨两山,身形蜿蜒据南北。 八戒指了指这红鳞大莽,“就这般大的一条蛇,一顿少说也得百十个到这里三年,这村子还没有被吃干净也是你们运道。” 一旁的大圣闻言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师父腾身而起,随后重重踏在那蛇妖的头颅之上,便将这蛇妖高高扬起的头颅,直接踩落下来。 轰! 法海控制了一下方向,这蛇妖是向村外坠落。 大圣嘱咐沙师弟与八戒看顾好村中百姓,便同小白龙追了出去。 听外面的东西似乎将蛇妖降服了,躲在房间里的人胆子又大了起来,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庆祝。 毕竟这些三年来,他们一直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若是幸运的话从今日开始,便能够“重获新生”了! 而李老汉忽然提出了与八戒相似的问题,便是这般大一条蛇妖,怕是一次就能把他们一村子的人吃光可为什么每次过来只是卷走一两个人呢? 被卷走的人,当真被吃了么? 有没有一丝生还的可能呢? 李老汉的话,叫原本嘈杂的众人暂歇了片刻,可这里面的门道他们哪里知道? 门外的悟净听到屋子里的百姓的言语,便向他们解释了一句:“似这等妖魔,已经不用吃食度日了,不然三界有多少人也不够它们吃的。” “那他们为什么还吃人?”有人忽然问了一句。 是啊那为什么他们还吃人啊? 八戒与悟净先是愣了愣,然后他们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师父会对吃人的妖怪,尤其是修为高深还依旧吃人的妖怪,手下绝不留情的原因了。 村外。 那红鳞巨蟒化成一个穿着红色甲胄的女子,手中持一杆蛇矛正在同师父相斗,说是相斗.其实只是她在招架,毫无还手之力。 师父的九环锡杖根本也不用什么章法,只向着这蛇妖一顿猛砸,她便只能舞枪遮架。 果然这妖怪也没什么名堂。 大圣细瞧时,见这蛇妖脑门上血流不止。 再想到一路上散落的红色角质,大圣大约明白这红鳞巨蟒没有被师父一脚直接踩死,全凭了它脑袋上的这一块肉疙瘩。 “嘶嘶嘶——” 便是化成了人形,它口中依旧是吐着信子,分叉的舌头,将脸上的血迹舔干。 一张锥子脸,冷艳中还有几分妖媚。 她似乎还想要与三藏法师相斗,但见大圣与小白龙随后而来,便化妖风而走。 法海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大圣与小白龙顿时便知道,师父故意不杀她,是要寻她的老巢。 而且这蛇妖不对劲似乎是修行出了岔子,虽然化成了人形,但她似乎不会说话。 也是奇了怪。 寻常小妖便是化成个半妖模样,也能说人言,只要认真学一阵,便口齿伶俐。 这蛇妖也算是有个小妖王的修为,还能化成全人形,却尚且不能口吐人言,却是有些奇怪。 不过这事儿跟法海师徒没有什么关系,不论这蛇妖能不能说话,都不会改变她今日结局。 入山中。 好臭气! 便是法海这等高僧,在入了七绝山之时,也险些稳不住云路。 后面进来的小白龙,更是直接捂着鼻子败退此刻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明明这七绝山就在眼前,他却没有探一探便回去跟师父汇合了原来是冥冥之中自有臭气,当日虽还未曾嗅到,但身体已经先有了反应。 其实即便是进来了,他的鼻子也并不管用了,毕竟全都是这臭味,也嗅不到别的气味了。 似他这等嗅觉灵明的,对于若非必要,对于这种地方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的。 可能哮天犬不害怕,但他是真顶不住。 小白龙不敢张口,只是向着大圣传音道:“大师兄,小弟暂避一二,先回村去了。” 大圣点点头,示意小白龙尽管放心,他还能受得住。 说归说,这地方当真是太臭了,李老头倒也没说假话,这一条山间小路,不仅不能问,就算是看起来也难以入目,像是黄汤流窜,令人反胃. 这蛇妖是怎么在这山中忍下来的? “悟空,寻到妖精老巢了!” 师父的声音在大圣的心头响起,大圣化青光纵身赶上,落在师父身边。 见那蛇妖已经被师父金钵罩住,而地上有个大窟窿,想来便是这蛇妖在山中的洞穴了。 连个正经山门也没有.这是大圣见过最寒酸的妖王了。 “此洞狭窄,为师难入其中。” 法海运转法眼,似要将这山脉看透,内里脉络,尽在他眼中,“山腹之中锁着许多生人,还有大半活着的.” “弟子去。” 大圣施展变化,当即遁入其中。 见悟空已经进去救人,法海之间掐动发觉,顿时佛焰大盛,这红鳞大莽在金钵之中身形扭曲,便见一道妖魂被逼出体外,在佛焰之中挣扎了两下,便直接消散。 并没有什么波澜。 轰—— 红鳞大莽的身躯,被法海丢出了金钵,化作一条三人粗细,大约九丈长短遗骸。 原来这才是红鳞大莽的本体,适才那般巨大的身躯,是它变化来的神通法相,可惜没什么用在妖魔世界之中,身躯庞大或许就代表着自身之强弱,但也并不尽然。 村中人见三藏法师与大圣一去不还,只回来了一个面色苍白小白龙,顿时又慌了神。 有人已经开始打摆子了,“坏了,定是三藏法师与那小长老被蛇妖吃了” 他以为是小白龙是逃命逃回来的。 八戒哼哼了两声,对屋子里人的说道:“放一百个心吧,那蛇妖就算是把牙崩碎了,也吃不了我师父与大师兄。” 也就是些没有眼力的凡人了,因此才说出这等话来。八戒自然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却也向着小白龙问了一句:“小白龙,你怎么先回来了?师父与大师兄呢?” “嗨!”小白龙一脸恶心模样:“别提了,那妖怪入了七绝山我与大师兄跟着师父一同寻了过去,想要探探这妖的老巢。谁知道山中污秽之气熏人,好似粪坑一般.师兄知道小弟鼻子一向灵便,实在是受不住因而返回来。” “听到了吧?”八戒向着屋内撇撇头。 又是一个老头讪讪道:“怎就叫那妖怪跑了呢?”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道:“只是打跑了妖怪不管用啊,你们能打跑妖怪,可等你们走了,那妖怪却来寻我等报复这可如何是好?” “诸位乡亲们尽管放心。”悟净是有一条灵体的跟着师父的,他能看到七绝山中的事情,但他只是对乡亲们说道:“那蛇妖是我师父故意放出去的,就是要寻他妖穴,彻底铲除妖患。” 悟净故意没说山中现在的情形,有些事情自己说出来,一会儿就没有什么惊喜了。 其实若真要体现出惊喜的效果,悟净便是连这两句话都多余说.可他毕竟是个正经修行者,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他主要是不想看到这些百姓恐慌的神情。 众人对悟净的话是将信将疑,便是李老头也有些心不踏实。 可看到他们师兄弟几个有说有笑时,也渐渐平复了几分。 毕竟若他们师父与大师兄当真被妖怪吃了.还能有现在这般从容? 正这般想着,便听了村外传来了大圣的呼呵声:“妖怪已经被俺师父超度了!” 其实大圣还有后一句,被妖怪抓走的人也带回来了一些.只不过有些还活着,有些已经死了。 还有些死了的,连尸身也寻不到的。 大圣看了看师父,心说:这便是红尘事难全吧。 若是能早来三年,是不是这里的百姓就能少受些罪? 大圣也只是触景生情,三界之大,妖魔鬼怪不知凡几,只凭他们师徒几个便是早三年来了此地,难道别的地方就没有因妖魔作祟而遭难的百姓? “阿弥陀佛。”心中念了一声佛号,只是并没有什么敬仰之心,他跟着师父修行越久,便觉着这个‘佛’越是不实在,可偏偏就是他描绘了一副美好画卷,却叫师父与菩萨这等人物在三界沉沦不得逍遥自在。 “佛”的本事如果当真那么大,还要师父与菩萨他们做什么? 师父曾经说过,“佛祖不是佛”,起初大圣对这几个字只是一知半解,而如今却在心里渐渐清晰。 而大圣不知道,这几个字.他的师父也是在这一路西行之中,自他们共同经历之中所感悟而来。 人人心中都有一个佛,因此佛有千面而不同,因而“佛”说,人人可成佛。 大圣心绪沉静之间,村中还活着的人便一涌而出—— 不多时,便有亲人重逢时的惊喜欢笑.亦有,悲声哭泣。 或许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但在此刻大抵还是相似的。 大圣扭过头去不愿于看这等景象。 活了一千多岁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只是见到这等凡间的生离死别,心中也起了几分莫名的酸楚。 大圣看到了师父,师父的目光坦然,但并不冷漠。 “悟空。” “师父。” 见自家弟子神情不自然,法海自然会出言教导,“以往为师教导你们修行是克制,尤其是要克制自己的七情六欲。” 悟空点头道:“是,弟子一时失神恍惚.” “无妨。”法海摆摆手,道:“你可知克制之后,当如何?” 悟空愣了愣,然后连忙向师父行礼,道:“弟子不知,还请师父解惑。”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且等八戒他们过来。” 推一本朋友的书,感兴趣的可以去摸一摸~ 《镇灵司空》 姜尘在爷爷的店铺找到了一枚司空的青铜腰牌,却也在烛火下发现了阴暗处浮动的三尸魔影。 姜尘燃火,将黑暗照亮,用光去窥探那些黑雾下的真相。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七绝岭除污秽,朱紫国换关文 “何为克制?” 法海看着自己身边的几位弟子,“又要克制些什么?” “若等闲言之,便是控制自身的情绪,亦或是压制恶念、欲望以及一些危险的思想与行为。” 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便不用师父重申,他们也是懂的。 毕竟他们也跟着师父念了一路的经,这些浅显的道理不可能不懂,但此刻师父既然老调重弹,自然就有师父的道理,况且师父一向都是有的放失...此刻便是连八戒,也都一副专注神情,生怕自己错漏了什么。 “其实并非这些反向的情绪需要克制,很多时候,便是正向的积极情绪也需要克制。”法海向着徒弟们,问了一句,“尔等可知是何道理?” 大圣当先回答,“过犹不及。” 悟空的悟性,一如既往,很多东西都是一点就透...而以往,只是少了人引导。 “没错。”法海显然对悟空的回答非常满意,先是肯定了悟空的回答,而后才接着说道:“与克制相对应的,便是放纵,而放纵...往往会引起失控。” 对于这一点,法海深有体会。 “所以当你们拜入为师门下的时候,为师首先教导你们的便是学会克制。” 其实这不止是对悟空等人要求,也是法海如今自身的行为准则。 克制对于修行者来说无疑是非常重要的一课,甚至绝大多数修行者需要在其中穷尽一生...这也是为什么天庭以天规要求神仙们克制七情六欲,佛门也有戒律来作为僧人们处世之法规。 “而在克制与放纵之上,你们要学会驾驭。” “要学会驾驭自己的七情六欲,包括善念与恶念。”法海说道此处,微微一笑,“这就好比悟空驾驭自己的力量与好斗本性,八戒驾驭自己的贪色...你们要将之化为一体,可随心所欲掌控其于一念之间;而不是被其所左右。” “为师以为,修行便是如此。” 这或许跟如今三界主流的修行之道不太一样,但这是法海对自己这两世修行的体悟。 至于究竟是对还是错...法海也不敢擅下断语,能做的便是勉励而行,时刻秉心守性,以防误入歧途。 其实在法海看来,道家所求之清心寡欲,便是克制...而随之再往上一层的“灭情绝性”,未尝不能看做是一种对克制的放纵。 相对而言,佛门一些渡化世人的极端手段,也是如此。 几个弟子听了师父之言,好似醍醐灌顶一般,只觉自己以往心念,实在是过于肤浅。 师父不愧是当世高僧,竟能有这般心境。 大圣不禁想到了自己起初修行时的初衷——想要长生不死。 而师父对自己的评价只有两个字。 ——怕死。 对此,大圣还真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 不过谁还没有一个年少无知的时候呢? 大圣看看这一村的村民,已经去世的人难以复生,活着的人还得负重前行,便是如今这般世道,在这七绝山下的陀罗庄...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富庶之地。 只是地广人稀,能叫他们的自给自足,得个温饱。 以往是这七绝山险恶,如今降服了一洞蛇妖,村民自然也就能靠山吃山...只可惜交通不算便利,不然就靠着这满山的柿子树,也能叫他们的小赚一笔。 高僧降妖有术,除去了七绝山的蛇妖,村民们自然是止不住的感恩戴德。 众家都是感激,东请西邀,各各酬谢...非要请他们师徒在庄子上多留几日,要各家轮流做东,以表谢意。 师徒众人一来是推辞不过;二来是救回来的幸存百姓,身虚体弱,还得他们来调养一番,不然便是如今捡回来一条性命,可若是放任不管,难免也要留下些后患。 法海为这些幸存的村民调养期间,也得知了他们为何能留下一条性命。 原来这妖精不知从何处得来了一卷残篇,却修炼得走火入魔,即便是勉强能化作人形,可终究是落下了祸根,每隔三五日,便得吸食鲜血维持生命... 这一日,师徒一行正要告辞往西去。 因他们师徒不要钱财,便都准备了些干粮果品,尽来饯行...只是些瓜果,法海便让八戒收下了,也算是全了为他们降妖的因果。 又因法海临走时,说要替他们收拾了七绝山的污秽,全村的百姓便齐齐随行,要看三藏法师的神通。 这一路便将他们师徒五个送到了七绝山的稀柿同口。 一股的恶秽之气,叫众人齐齐掩着口鼻,这味道...当真不是寻常人能受得了的。 “圣僧。”李老汉向着三藏法师说道:“要过这七绝山,便只有这一条路,如今路早就被堵死了...如何能过得去?” 众人都知道他们师徒高来高去,皆有飞天之法,但更知道这位法师发愿是要徒步走去西天的。 李老头向着三藏法师提议:“圣僧不如在庄子里再多住些时日,还是让我等各办虔心,另开一条好路,送圣僧过去。” 至于三藏法师之前说替他们清理着满山污秽的话,李老头只当是三藏法师客气了...他也许久没来过这七绝山了,如今这一看...哪里还是个能过人的样子? “老头。”大圣拦在这李老汉身前,笑道:“只凭尔等手中斧凿想要再开一条山路,要等到何年何月去?我师徒既然说了要为你们扫清这七绝山的污秽,你们便把心全都放在肚子里就是...且看俺老孙将山神土地拘...咳咳,唤来,叫他们开路。” 大圣念了几声法诀,想要将此地的山神土地召来,可念了几遍却听不到什么动静儿,怪叫一声:“此地竟然连个山神土地也无!” 八戒想了想,把他大师兄挤走,向师父献计,“师父,看来大师兄这求神的法子不管用...依我老猪看,不如叫弟子施展个变化,将这原路拱开就是了。” “不妥。”法海摇摇头:“虽能开路,污秽难除。” 八戒看看这一山望不尽的烂柿子,心说:“这却是难事了。” 村民们见大圣唤山神不见踪迹,八戒献策又被否了...正在发愁的时候,却听到三藏法师开口道:“悟净,将那人种袋取来。” 】 其实不止村里的百姓不知道这人种袋是什么名堂,便是大圣师兄弟几个,也不知道这人种袋究竟有什么神妙。 法海也是试一试,毕竟这是弥勒佛的袋子,总不至于连这些东西也装不下。 悟净取出一只布袋送到师父手里,却见师父并不以法力催动,而是以佛法金光灌注其中,休—— 忽见这口布袋无风自鼓,飞上了半空,口袋张开,便撑得鼓涨涨模样。 大圣侧身观瞧了几眼,见这袋子里黑咕隆冬一片混沌,根本不见什么分明,就好似个无底洞一般,忽想到了镇元大仙的“袖里乾坤”,心说:定是蕴藏了空间之道的宝袋。 口袋鼓涨涨,凭空生了一股风来,却将这七绝山的一山烂柿子,自地表山间吸起,统统装入了袋子中。 这场面,叫村民们连连惊叹,甚至有不少人已经跪在地上,口称:“拜见活佛。” 活佛... 人生就是这样,总是在某个地方,不经意间就会唤醒一些以往的回忆。 法海自问,自己绝对当不起“活佛”二字,自然不敢受村民之拜。 这后天人种袋也不愧是弥勒佛的佛宝,也果真能将这一山的污秽装下。 摇摇晃晃—— 法海随手一招,将装了个满满登登的人种袋接住,稍稍感应了一下,便往里送了些法力进去,而后内里自生了一股灵力,将这些污秽炼化。 悟空当即施展了一个风咒,将山川中的臭气吹散。 这七绝山之难,便算是解决了,也并没有花费什么大力气。 正可谓是“千年稀柿今朝净,七绝胡同此日开”,说这三藏师徒,洗污秽之胡同,上逍遥之道路,光阴迅速,又值炎天。 不多时,便见一城池正在眼前。 也是夏日炎炎,众人见前方城池,正要去歇歇脚。 早有小白龙探路回来,道:“师父,前方乃是朱紫国。” 法海点点头,道:“既然是西邦王位,正要倒换关文,徒儿们,先进城吧。” 众人一边往前,就见城头杏黄旗招展,上面正有三个大字名书【朱紫国】,不多时,至城门下马过桥,入进三层门里。 左右一阵观瞧,却也真是个好皇州。 六街三市货资多,万户千家生意盛。 正是这般帝王都会处,天府大京城。 师徒几个在城中大街市中行走,但见人物轩昂,衣冠齐整,言语清朗,比大唐的几个盛城,也差不了多少。 两边的买卖人见八戒相貌丑陋也不害怕,还生怕看的不仔细,走近前来观瞧,连带着悟净与大圣也遭了毛手。 反倒是一贯惹人注目的法海与小白龙,此时却失了“宠”。 见要惹出骚乱,八戒当即把面遮了。 “去去去——”大圣嫌他们厌烦,伸手便赶。 识趣的笑笑,也就过去了,有些当地的泼皮不怕事,反而上来与大圣玩闹...小白龙已经探明了路径,在前方引路,直至会同馆。 这会同馆,便是本国接待别国使臣之地。 所谓会同馆,便是天下通会通同之所...即便他们师徒不是大唐转门遣至朱紫国的使者,在此地落脚也无不可。 见师徒五人入了衙门,起哄的人自然就渐渐散了去。 朱紫国虽在佛域,但本国佛法并不能算的昌隆,只能说是个寻常水准。 这一路而来,众人连个大一些的佛寺都未曾得见。 不过听小白龙说,这朱紫国的国主供奉了一座观音殿,十分虔诚。 众人听闻这国王是个拜菩萨的,心中便先有了几分好感... 馆使听衙役禀报,说一伙儿僧人入内来,便快步而出,将师徒几个拦住,神情颇有些傲然之气,毕竟他们朱紫国是周遭大国,一般来此的都是藩属国贡使,他们作为馆使自然腰杆子就硬气几分。 何况是几个僧人。 小白龙当即道:“我师父乃是东土中州大唐天子亲赐御弟三藏法师,是奉唐王法令往西天取经的...今路径贵国,正要倒换官文,权借高衙暂歇。” 哎呀! 或许别家不知大唐国是何等地界,他们这等礼部馆使如何能不知? 听了小白龙之言,连忙冠束带,下厅迎上相见,即命衙役打扫了客房,亲自引着师徒五个安歇。 师徒安置好行李之后,那馆使正要告辞的时候,法海问了他一句:“国主今日可上朝?” “我国万岁久病,极少上朝,不过今日乃黄道良辰,正与文武百官在朝中议事...”馆使对着三藏法师又说道:“适才法师说要倒换官文,趁此急去还赶得上。若是到了明日啊...那可就迟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上朝嘞。” “若是这般,倒当真耽误不得。”法海起身,对悟净说道:“悟净,将关文取来。” 悟净将关文取来,送到师父手中。 “为师去去就来,你等自便就是...切记,少惹事端。” “您就放心吧师父。”八戒笑呵呵道,“咱们又不是第一天出门了...等一会儿弟子出门的时候,施展个变化,将面目遮盖了就是...” 入了这等大城之中,这个是八戒所爱,适才在路上的时候,便嗅到了不少当地的特色小吃,叫他直流口水。 若非心中谨记师父让他驾驭食欲,而不能被食欲左右的谏言,他早就忍不住要大开吃戒了。 悟净也要记录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以便取经功成之后,整理成书册传世,叫世人也知道让他们师徒一路西行时的见闻。 法海脚步快,不一时便到了五凤楼前,此地的五凤楼,比车迟、宝象几国还要高大些,几乎能与祭赛国相当。 可谓是殿阁峥嵘,楼台壮丽。 法海直至端门外,烦奏事官转达天廷,欲倒验关文。 那黄门官不敢怠慢,连忙到玉阶前启奏道:“启禀陛下,朝门外有东土大唐钦差一员僧人,前往西天雷音寺拜佛求经,欲倒换通关文牒。” “哦。”那上首国王神情本还不振的神情,似有了几分喜意,“寡人久病至此,这才出榜招医,就有高僧来国...却不是吉相自来?” “快!”国王强打起精神,道:“快,宣高僧入殿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孙大圣揭皇榜,唐三藏施妙手 大唐高僧与别国陛下见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次见面也都是“从何而来”、“大唐如何”之类的言语,这朱紫国国王自然也不例外。 虽面色有些惨淡,但因为朱紫国距离大唐颇远,因而还是强打着精神与三藏法师问寻些大唐的风土。 许是久未见过这等高僧,今日性起时,还要在披香殿办斋宴请神僧。 那陛下请三藏法师伴手而坐,相谈甚欢,自三藏法师处得知了许多大唐风貌,又问了问三藏法师因何前来取经。 听三藏法师说明了“泾河龙王私降雨”、“丞相魏征梦斩龙”、“唐王梦游阎王殿”、等故事之后,又是好一阵感叹:“诚乃是天朝大国,君正臣贤!似我寡人久病多时,并无一臣拯救。” 法海听闻陛下之言,其实也不意外,刚一见面时,他就察觉这陛下面黄肌瘦,形脱神衰,他一双法眼也探得了他是一身陈疴旧疾。 能看得出来,这位国王陛下的底子还算不错,即便是有些久疾,也能叫他捱扛到如今.也是这病不要命,只叫人日渐消瘦,是个惊恐厌食的忧心之症。 入城时,他便见城中有人在贴行医皇榜,却没细看想必就是为此疾了。 既然遇上了,法海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何况这位朱紫国的陛下,也是一位英明的君主,即便是在病中也能将一国治理得井井有条。 虽然此前他话中言语难免有羡慕大唐天朝之意,也那说无臣救他的之言,其实也并非贬低臣民之意,多是些自谦之语。 只是见三藏法师跋山涉水前往西天远去求经,一时心生感慨。 毕竟他病了多时,这朝中大小事务,难道不也是他朝中大臣在用心打理? 况且似他这等久传之国,自有一套执政运行的法度,而坐在皇位的上.其实更大的意义是传宗接代,巩固国本。 当然了,众臣自然希望一国之主是个英明圣君.即便是平庸之姿也可以接受。 怕就怕那种自身能力欠缺还好大喜功的国主,这其实比昏君与暴君对一国之伤也差不了多少。 “阿弥陀佛。” 法海对着国主说道:“贫僧对行医之道也略通一二.若陛下信得过贫僧,可叫贫僧为陛下诊上一诊。” 法海是个修行者,自是贯通了全身经脉的,而经脉.更是医术之要略,似他们这等修行者,其实对于医术都有不浅的见解。 只是一些行医的手段,并非正经郎中那般遵循医用药理。 毕竟一身的佛法与法力,千变万化,更有随心之效。 所谓望闻问切,法海一双法眼,上看九霄,下察黄泉,看透眼前这位陛下的病症所在,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已经不在一个层面上了。 “法师也会看病?”国主闻言大喜。 “略知一二。”法海点点头。 国主直接将手伸到了法海面前,道:“还请法师诊治!若能去寡人之疾,愿与法师平分社稷,共坐江山!” 阿弥陀佛。 这是第几个要跟自己平分江山社稷的国主了? 法海自然不会将这些俗务放在心上,为了让国主放心,便也将两根指头搭在了他的手腕之间,与自己适才观瞧之下,也能相互印证。 皇宫之中,法海给陛下看病。 留在会同馆中的几位徒弟,早就在城中闲逛起来了。 几个弟子是分头行动,各有各的去处。 小白龙探查周围有无妖魔作祟; 八戒与悟净,自然一个是寻特产吃食,一个是寻风俗。 国都就是不一样,货物十分齐全。 酒店、米铺、磨坊,并绫罗杂货不消说,那异品的糖糕、蒸酥、点心、卷子、油食、蜜食,在八戒看来才是无数好东西。 还有各家酒楼的招牌菜色,更是让八戒流连忘返,也就是他们师父一路除盗,留下了不少钱财,才能叫八戒一路走一路吃,将这城中的妙物一遭体验。 偷学人家的手艺,八戒还干不出来。 但他吃过之后,便能推敲出制作工艺来,日后还能慢慢改进研究,还能融入自身之特色。 在路过杂货店的时候,还将本国的各种特产调料进了遍,毕竟这一路上的消耗也不算少,以前的存货也不多了。 八戒扛着大包小包走在街上,觉着自己都能上天证一个“厨神”之位了。 若自己能以美食造福于三界,是不是也算一件大功德? 毕竟人生在世,吃穿住行,吃是占了头一位的。 见师父与师兄弟们,一个个立意高远,便是心宽如八戒难免也会生出些这等想法,而八戒的性情又早注定了他就是个量力而行的,能得出这样的结果,也是情理之中。 八戒心中思索,他准备找个时间私下里向师父好好请教一番,毕竟这话叫猴哥听见了,也只会嘲讽自己是个只知道“吃吃吃”的呆子。 还不知道八戒正在胡乱编排自己的大圣,则是先去了当地的城隍庙,询问当地冤情几何,顺便拘了几个无根飘摇之野鬼,带他们入了城隍庙。 得知城中虽有小乱小恶,但大局安定时,大圣便没有久在城隍庙中多逗留。 毕竟他的名头太大了,这些城隍见了他小心翼翼、瑟瑟发抖且毕恭毕敬的模样,叫他好不自在。 出了城隍庙,听得不远处有些骚乱,大圣便赶过去凑热闹. 原来是在城东门口贴皇榜的那些人,这一路贴到了城西,刚进城的时候,因八戒引起了骚动,他们走的急,没有细看。 如今却在大圣眼前,他自然要好好看上一阵。 “朕西牛贺洲朱紫国王,自立业以来,四方平服,百姓清安。近因国事不祥,沉疴伏枕,淹延日久难痊。本国太医院,屡选良方,未能调治。今出此榜文,普招天下贤士。不拘北往东来,中华外国,若有精医药者,请登宝殿,疗理朕躬。稍得病愈,愿将社稷平分,决不虚示。为此出给张挂,须至榜者。” 大圣看过之后,心说:这国主倒是好大方,治他一病,便得半壁江山。 如今师父入了朝,虽不得这皇榜,可陛下的病,却瞒不过师父的法眼阿弥陀佛,师父这都拒绝了多少半壁江山了? 若是合至一处,怕这疆域,不比大唐小。 大圣想了想,便将火眼金睛运转,直观与皇宫之中,果见师父正要为那陛下诊脉,大圣眼珠子转了转,嘿嘿一笑.一来是要寻个耍子玩乐,二来更是要全师父圣僧之名。 大圣口中念动法诀,又朝着巽地上吸口仙气吹来,便起了一道仙风,只见这仙风将皇榜吹起却叫贴榜的公公与校尉生了惊骇,连忙道:“快,皇榜被风吹走了!” 众人听了,果见那皇榜被风吹在半空,随风而走! “快,将皇榜取下来!” 一位公公捏着嗓子尖叫,众人急忙去追,这一路便追到了皇宫之外。 除却两位公公之外,旁人如何能入得宫门之中? 便调来了一队御林,一同追赶。 “止步!” 正追的时,却被一侍卫伸手拦住,“休得喧哗!” 众人一瞧,原来是到了披香殿,拦住他们的侍卫不是别人,正是陛下身边侍卫大统领。 两位公公也不是什么大太监,连忙道:“统领,有一张皇榜被风吹入宫中,直入披香殿中去了!” 侍卫统领道:“本将瞧见了,适才有洪大伴言说,说那皇榜是大唐高僧三藏法师接下的,尔等自散去吧。” 众人愣了愣,颇有些不知所谓,但大统领都这般说了,他们自然也只能拱手退去。 而在披香殿中。 法海一手还在陛下的手腕之上,另一只手中,擒的自然是那张凭空飞来的皇榜,此刻皇榜张开,法海自也看到了上面的文字。 这在皇帝看来,便是神迹,是菩萨显灵。 不然为何三藏法师才要为自己诊治,便有皇榜飞入三藏法师手中? 但法海很清楚,这是他那顽劣徒儿的手笔。 毛猴愈发大胆了。 在这皇榜入殿之前,法海便心有预感。 神识一扫,果见外有骚乱,而后这一张皇榜便入殿而来,被他摄入手中。在将皇榜接入手中且扫清了上面的文字之后,便知道其中因果。 “陛下,这皇榜.恐是贫僧门下一顽劣弟子所弄。”法海向着这陛下说道,“不过此番既落入贫僧手中,贫僧也正为陛下诊治,便算是贫僧揭下吧。” “公公,劳烦公公向外转述一声。” 在得到了陛下应允之后,一直侍奉于陛下身前的洪大伴,便出了披香殿,告知了外面统领皇榜入殿一事乃是三藏法师所为。 话是如此。 可陛下看向三藏法师的神情预发不对,他认为三藏法师之言乃是借口。 这分明就是天命所归! 今日合该自己的病症为三藏法师所治愈,而三藏法师也当成为朱紫国半壁之国主。 精神振奋之下,似乎还不用三藏法师用药,他的病症便已经缓解了几分.就连面上,也出现了几许红润之色、 啪啪啪怕! 法海见状,却在松开了诊脉的手,在这陛下身上连续点了几下,同时开口沉声道:“陛下久病之躯,切忌大喜大悲。” 情绪激动要不得。 尤其是对于朱紫国国主这等久病缠身之人,稍有不善,便会伤及心脉。 “对对对。”这国主眼下对三藏法师是言听计从,连忙平缓了心境,道:“是寡人失态了。”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法号,开口道:“陛下左手寸脉强而紧,关脉涩而缓,尺脉芤且沉。” 听三藏法师三言两语讲出脉象,国主连忙询问:“可得出个什么病因?” “左寸强而紧者,中虚心痛也;关涩而缓者,汗出肌麻也;尺芤而沉者,小便赤而大便带血也。”国主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寡人时常中虚心痛且手脚发麻无力,浑身是汗.大小便异样也如同圣僧所讲。” 国主说完之后,连忙将右手也送上前来,“圣僧,快.右手也来把把脉。” 法海伸出二指稍探了片刻,道:“右手寸脉浮而滑,关脉迟而结,尺脉数而牢。” “这又是什么症状?”国主一脸期待。 “无非是内结经闭、宿食留饮、烦满虚寒而已” 法海顿了顿,看着面前的国主说道:“这些脉象医书病理之中皆有记载,况且都是陛下病症,太医院的太医,想必也能诊得出来。” “是。”国主闻言一脸苦相,“正是此处为难,他们也能诊得脉象,也用了些对症之药.可朕的病情,却始终不见好。” “阿弥陀佛。”法海闻言点点头,道:“其实以上症状,并非病因,只是病象.” 看似都是对症之药,其实这方子,并没有药到病除之功效。 当然了,也不能说没用,否则这陛下也撑不到现在。 况且法海更知道一点。 便是太医院的太医,在治疗皇家子弟,尤其是国主与王后的身后,是不太敢用猛药的.非但如此,便是些寻常的病症,往往也是采用保守治疗之法。 这一套放在寻常的时候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可如今这位陛下之症.便是那些个太医看出来,恐怕也没有用药的方子。 不过他们也不怕把陛下的病症拖着,只要能维持陛下不死,便是功劳。 就怕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法海自然没有这些担忧,便向着国主说道,“陛下之体疾,其实无非消化不畅,营养失衡此处最好调理。真正为难之处,应在陛下心神之间若贫僧没诊错,一来是陛下受了惊吓,至今惶恐未定;二来便是心有忧思。” “却不知陛下忧思者是何人何物。” 国主愣了愣,道:“圣僧好本领!” 法海见国主应下,并且先要说一段儿缘由,又见陛下此刻神情早也不振,应是招待自己的时候,耗费了许多心神,便说道:“贫僧为陛下推拿几道,先治愈陛下之体疾,等陛下养一夜身体,明日再讲不迟。” “还是圣僧周全,是寡人心急了。” 这朱紫国的国主,如今对三藏法师十分信任,且丝毫不设防,“圣僧,推拿时,可要褪下衣衫?” 法海看着朱紫国国主跃跃欲试却稍显期待的神情,也稍愣了一下,而后才道:“陛下找一个地方躺好了就是。” 一旁服侍的洪大伴其实是想要说两句的,毕竟一国之君,龙体岂能外僧轻碰? 这也是大臣们不在,不然少不得要闹出些什么乱子来。 但他自小与国主一同长大,知道也知道国主病症缠身是何等折磨,如今这位自大唐天朝来的三藏法师恐是真正高僧或许当真有妙手回春之术。 正这般想着,便见陛下在披香殿内的床榻上躺下,任由三藏法师施展手法。 第三百二十七章 落伽山,算是俺老孙半个家 这陛下躺在床上,见三藏法师隔空运气,一道金光自三藏法手掌间绽放,缓缓渡入自己的胸腹之中,自上而下,似乎连肠胃了也活络了许多,一时间只觉着温润舒畅。 正在享受时,忽感腹中轰鸣,隆隆作响,辘轳之声不绝... 国王当即神情一凝,三年了...正正三年不曾有这般感受了,“快来人!” 法海知道是起了效果,便起身对着一旁的洪大伴说道:“给陛下取净桶来。” 然后法海便出了大殿,只留下洪大伴与几位贴身的宫女侍奉,闻讯而来的玉圣宫娘娘与银圣宫娘娘也不顾秽气,自入披香殿寝室中寻了陛下照料。 不多时,法海便听见内里有娘娘急呼道:“陛下,天赐洪福!那病根都行下来也!” 这陛下也没有那么多讲究,起身往里一瞧...好家伙,那些郁结在腹中的秽污痰涎就不提了,最醒目的便是一块儿糯米团...竟足足在腹中积了三年之久。 如今一遭解脱,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 早有小太监将此处收拾了,又有御膳房早备下的粥饭让陛下用了些,先将肚子垫住。 稍歇了片刻,国主渐觉心胸宽泰,气血调和...虽然精神还不见好,但只等三藏法师再将自己的心病调理一番,想来就能见好了。 国主连忙呼人将三藏法师请进来。 “圣僧妙手!” 国主在床榻之上刚刚瞧见三藏法师的身影,便已经先开口大呼。 见他中气见涨,法海也点头微笑,“陛下洪福,即日便可痊愈。” “听圣僧言说门下还有弟子,此刻住在会同馆。”国主向着一边儿的洪大伴吩咐了一句:“差官奉请法师四位高徒,开了东阁请几位长老落脚歇息...问清楚了禁忌,再叫光禄寺排宴。” “是。” 洪大伴连连点头。 陛下的身子眼看见好,他这等贴身大太监,自然是喜不胜收。 毕竟他们的腰杆子硬不硬,也全看侍奉的皇帝如何,遇上似当朝陛下这般君主,他们这些人,说不定也能在青史上留下个名号。 这陛下少言了几句,便上了困意,便是如此,也还是强撑着与三藏法师多说了一阵儿,这才闷头睡下。 洪大伴亲自引着三藏法师往东阁去,路上还喜极而泣,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法海稍稍宽慰了他两句,洪大伴也连连道谢,说自己只是见陛下一遭复开乌云而见青天,往后便能施展自己一腔抱负,因而有些动情。 “圣僧也知道,陛下也就是三年前才登基...可还不等大展宏图,便出了这档子事儿。” 法海点点头,这事儿适才国主跟他提过了,其中缘由便等明日再细说,便也没有在此询问这洪大伴。 换源app】 适才洪大伴也在一旁,知道陛下要亲自向圣僧诉说,便也没有多说。 不多时,已经到了东阁,请三藏法师入内住下之后,洪大伴便准备去宫外迎一迎三藏法师的四位弟子。 “公公稍等。”法海叫住了洪大伴,询问了一句:“听闻宫中有一座观音殿,劳烦公公指明方位,贫僧一会儿好去上香拜见。” 毕竟是观音殿,法海自然是要去拜拜的。 当然了,便是别的佛庙菩萨殿,法海也是会去上一炷香的。 圣僧拜菩萨,是应有之意,公公连忙将一同前来的侍女留下一个,让她引路。 法海去拜菩萨,洪大伴去会同馆请大圣等人。 等法海上香回来之后,洪大伴也将大圣等人请回来了,来的路上,洪大伴已经问清楚了几位长老的口食禁忌,早就遣快马去了光禄寺通禀。 师徒五人相会一处,几位弟子便向师父说了各自见闻。 小白龙说这朱紫国方圆二十里之内,都没有什么妖怪; 悟净将他探到的朱紫国风俗,捡了些有趣的说了几样,“师父有所不知,这朱紫国也过端午,想来是中原分支。” 八戒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我老猪虽然不是中原人,但也知道些中原美味,这路上也见了不少与中原口味相似之物。” 高老庄毕竟靠着大唐不远处,自有两国来往商贩。 “悟空——”等八戒他们说完之后,法海凝视大圣,“你怎么不说话?” 大圣挠挠头,讪笑道:“师父,是弟子莽撞了,弟子知错。” 几个师弟却不知大师兄做了什么事情,齐齐把耳朵竖起来。 “哼。”法海轻哼了一声,将他收在袖子里的皇榜丢入大圣的怀中,道:“国主的体疾已经治好了,但他的心病...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大圣看看手中的皇榜,稍一愣,下意识问了一句:“师父,这是何意?” 其他几个弟子也认得这皇榜,却不料想在此处也能见到。 师徒正说着话,便见洪大伴已经面带笑意,匆匆而来:“打扰,打扰,失礼,失礼...让圣僧与诸位长老久等了!” “摆宴!” 洪大伴一挥手,便有宫女莲步而来,手执色菜品,款款入内。 不一刻,便摆出了五张素桌面,分别排在师徒五人面前,都是吃一看十的延席...有蔬肴笋芽木耳并蘑孤,几样香汤饼,数次透酥糖。 还有滑软黄粱饭,清新孤米湖。 虽是素席,却也色香俱全。 八戒看了早就食指大动,但师父不开口,他也不敢动弹,只把一双眼睛往师父身上瞄...众人见八戒这般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悟空更是道:“这呆子克制食欲的功夫倒也见长,就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学会驾驭。” 八戒想了想,道:“今日国王厚赐宴席,不可辜负美食,便在此放纵一遭...想来是我老猪已然驾驭了这食欲。” 哈哈哈哈—— “快吃你的吧。” 八戒这边儿的排面与分量,比旁人倍数有余,若不敞开了吃,岂不是浪费? 受了招待,用了宴席,天色也见晚。 大圣几个与宫娥一同将大殿收拾干净,这才齐齐聚到师父身边儿,向师父询问白日宫中之事。 法海将入宫倒换官文,却见陛下久病不除,正诊脉的时候...却被悟空以妖风弄来了一张皇榜之事,先讲了一遍。 然后又把后续治疗之事说了,八戒等人这才知道他们为何忽然受到这般礼遇。 八戒更是嘿嘿一笑:“师父,往后您这大唐御弟的名号,可就快要坐实了...若是那唐王不争气,怕是您麾下之疆域,还要多出他许些去。” 小白龙也跟着说了一声,“等师父取经回去之后,唐王干脆也送您半壁江山,以答谢师父不远万里取经之功。” “那师父往后三藏的法号就该隐去了。”还是悟空最大胆,道:“得用个新法号,便叫做‘半壁’。” 大殿中顿时传来一阵欢声笑语,而后霎然停止,紧接着便看到除了悟净之外的几个劣徒,在阁楼外月光下打坐... 过不多久,悟净的三道灵体搬出来三只凳子,放在他们面前,取来笔墨纸砚,放在他们身前,道:“师父让我当考官,考校两位师兄与师弟的经文...” 对于这些佛经,悟净是倒背如流,他自然也不用看书出题,干脆随性而为。 小白龙缓缓举手,“师兄,小弟有难处,因以往从未专修佛经...” 悟净想了想,又是一道灵体将放着诸多经文的箱子抬出来,放在小白龙面前,“师父允你翻书查阅,但...若是这般也答不出来,罚上加罚。” 小白龙:... 娘类,就不该多说话,我哪儿知道你念的是哪一部经文上的原句? 话是如此说,但小白龙自然不至于如此不堪,毕竟也跟了师父走了十年多,怎么可能对经文一窍不通。 悟净考了他们整整一夜,一来是因为师父没有叫停;二来也是悟净自己就乐在其中。 天光放亮,早有御膳房将早点送来,师徒几个用了餐。 听宫娥说今日陛下起床时,是精神抖擞,下了地也脚步有力,便又开了朝会,因是临时起意,便只叫了些朝中大员。 下朝之后,陛下还专门引来了阁老以及各部尚书们与三藏法师相见。 国主见面便躬身下拜,而后一众朝臣自然也得跟着皇帝行礼,三藏法师对着还礼...完后,众臣便散了,只留下国主在东阁。 “传令御膳房,今日寡人在东阁与圣僧师徒共餐。” “是。” 入座之后。 国主便只将洪大伴留下,其余一概宫娥,全都遣出去。 “昨日说好的,今日便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以便圣僧为朕开方。”这国主如今对三藏法师十分信服,更无疑虑,此刻自然十分痛快,便是连三藏法师的几位弟子也不瞒着,“圣僧昨日诊得寡人心疾,其实是有缘由的。本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圣僧乃是寡人之救命恩主,寡人便告知无妨。” “陛下请说。” 法海与众弟子洗耳恭听。 “此事,还要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前,寡人还是东宫太子,因好射猎,率领人马,纵放鹰犬,正来到落凤坡前,见有两只孔雀,便想要射之...但被观音菩萨所阻,我本想要将两只孔雀带回来喂养,但菩萨说二雀乃是西方孔雀大明王菩萨膝下二子,不是我凡俗能养,便拒绝了。” 大圣听了笑道,“俺老孙在菩萨处见过这那两只孔雀,倒也问过它们来历,菩萨只说在一猎者手中救下,后收了他两个为弟子,一个做善财童子,一个做守山神女...却不料想,这猎者竟是陛下。” 国主听了大圣言语,顿时肃然起敬,“孙长老竟去过菩萨道场?” 大圣笑道:“菩萨说她的落加山,算是俺老孙半个家...一趟一趟跑,不如干脆在山中起个小院来...你先说你的事儿,后来呢?” “后来...回朝不久后,父王驾崩,我便继位...也没过个几日,便有一位道者寻上了门来,说他云游至此,忽觉此地与他有一份机缘...”提起这道者,国主神情显然有些不对劲,想来这隐情便在这道者身上了。 国主顿了顿,似是稳了心神,这才开口继续说道:“这道者是个极有本事,将王城方外五百里周围的妖魔,一发全都剿了去...他还说是因牛魔王在积雷山聚义,走了许多厉害的妖精,没能显出他的本领来...” 八戒在一旁嘿嘿一笑,“陛下,您这一病便是三年,想必消息落后了些,那牛魔王前些时日在火焰山已经被我师父超度了。” 这当真是接二连三的惊喜,一波又一波叫国主难以招架,此刻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神情来表达自己内心中的激动! “寡人的金圣宫娘娘有救了!” 众人听这陛下这般一说,虽然还不知他惊吓之症源自何处,但这忧思之人,算是找到了。 “圣僧,还请圣僧施展法力,救回朕的贤后!” 这朱紫国与别国不同,正宫娘娘唤作金圣宫娘娘,东宫与西宫,则是分别被称为玉圣宫与银圣宫。 “先听你说个缘由,总要知道前因后果,娘娘被何人掳走,又被掳去了何地...不然如何救得?” “是是是。”国主连连应承,“是寡人心急了!此事,也赖寡人...” “因那道者除妖有功,朕欲与他八拜结交结为兄弟,另拜其为当朝国师...故而在端阳这一日,将他请入了宫中。”国主说这一段儿故事的时候,一副悔不当初的后悔模样,也叫众人猜出了七七八八,十有八九便是这道者下的手。 果不其然,众人便听这国主哭诉:“那道者自入宫来,见了我金圣宫时,便说这就是他的机缘,要寡人将金圣宫娘娘赐给他做个双修道侣...这如何能使得?寡人自然是严词拒绝...也说举全国之力,为他另寻一位清白姑娘...可他就是不应。” “三言两语之后,他便起了本相,好好一个道者,生生化了妖精模样...化妖风卷走我贤后不说,还将贤后手中的粽子射入寡人口腹之中,凝滞在内直到昨日,若非圣僧施妙手...寡人还不知要被此疾纠缠多少时日。” “阿弥陀佛。” 法海念了一声佛号,“可知道这妖精的名号?” “以往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他端阳是摄走了娘娘...十月间来过一次,向朕讨要了两个宫娥,说是他山中小妖皆是手脚粗鲁之辈,生怕怠慢了娘娘,故而要两个宫娥去服侍,朕本不从,但他直接把娘娘的两个贴身侍女卷走了...那时候他报出了名号,说是麒麟山獬豸洞的赛太岁。” 赛太岁? “悟空,你可听过此妖的名号?” “没有。”大圣摇摇头,而后向着这国主问道:“此妖,可曾做过别的恶事?” “除却掳走了娘娘...倒也没听说过他作恶。也有几次吃人言语,多也是恐吓,城中臣民受了惊吓,倒也没有遭他的毒手。” “师父,此獠不敢吃人害人,应该不是凡间的妖怪。”大圣已经做出了判断。 第三百二十八章 我是娘娘麾下巡镇小校 赛太岁。 自打他三年前在朱紫国王宫见了金圣宫娘娘,并且不知为何头脑发热,卷起一股妖风将她卷走之后,便开始后悔了。 他本是截教通天教主门下,随侍七仙之一的金光仙,七仙之中排行老六,原形是一只金毛吼。 封神大战的时候,被慈航道人拿住,成了人家的坐骑。 前几年的时候,他才被菩萨送到了灵山,将他交给佛祖发落,佛祖不曾留他在灵山,还得自由身。 赛太岁还记得那日情形,在送自己去灵山的路上,路过落凤坡的时候,遇见一小王子射猎,险些射死孔雀大明王菩萨的一双子女,多亏了是菩萨出手救下。 至于说孔雀大明王菩萨为什么生出一双子女来赛太岁虽然心里好奇,但也没敢问。 不过后来想到孔雀大明王菩萨自己便是凤凰感交阴阳二气所生,便也少了几分稀奇,这是人家天生的本领,旁人也学不来。 见了大师兄,脱了牢笼,复的逍遥。 这赛太岁也没有什么去处,倒是有心回金鳌岛去的,但想到如今金鳌岛上只有无当师姐在.便熄了这个念头。 他在紫竹林被锁了千多年,以往的道友如今在三界早也没有了什么行迹.因而离开了灵山之后,便在西州云游,路过朱紫国的时候,正巧见到那当日射猎的小王子登基. 他心血来潮掐指算了算,果真算得自己跟着朱紫国还有几分缘法,虽然吉凶不显,但总算也是个落脚之处。 可万万没想到,在他受国主之邀入宫之后,便如同鬼魅心窍一般,竟然直接把金圣宫娘娘给抓来了。 不过说实话,这位金圣宫娘娘也确实不一般,乃是人间难得一见的先天灵体,修行者若是能够与之双修,自然大有好处。 若是放在以往,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可纠结的地方。 此等人间女子能够侍奉他这等截教大仙,岂非是天大的福分? 况且若二人当真双修了,得好处最多的自然也是这金圣宫娘娘到时候一遭羽化成仙,得个长生不老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差就差在今时不同往日。 且不说截教如今分崩离析,无当师姐还把山门关了去.只说那唐三藏,便不是个好惹的。 按说起来,这金蝉子见了自己,多少也得唤自己一声师叔才是。 但那泼僧显然就不是个能论交情的,他还是金蝉子的时候,就敢跟他师父如来佛祖硬碰硬的顶嘴更不要说如今了。 他在菩萨门下自然知道许多旁人不清楚的事情。 而且虽然被菩萨强行收为了坐骑,但菩萨出行的时候,也很少使唤自己.多是自己驾云,或者乘坐他的白莲走动。 其实在紫竹林的时候,菩萨也并没有当真把金光仙当坐骑使唤。 只是忽然有一日回来,菩萨把他拴起来,还把锁链紧了紧.叫他觉着颇为奇怪。 往后那些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才明白菩萨为什么这样做。 原来是怕自己下凡为妖,被那唐三藏给超度了去。 虽然吼兽一向喜欢吃人,但跟他金毛吼可没有什么关系,他自出生以来,就被师父带去了金鳌岛.对吃人可没什么兴趣。 自能辟谷之后,便早绝了口腹之欲。 当然了,若是如蟠桃与人参果这样的天地灵根,自然例外,也不是不能尝尝鲜。 这唐三藏的名声愈发大了。 前些时候将与二郎真君一同将牛魔王与九头虫超度,另外其余几位妖王入狱的事情传遍西州之后,赛太岁一时还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只是将金圣宫娘娘掳走,并没有强做下什么不堪之事。 又思量道:“所幸我将洞府搬至朱紫国外三千里,也并非是他师徒必经之路,或许能避过这一桩麻烦事。 为了以防万一,赛太岁对这金圣宫娘娘愈发客气,非但没有什么苛待之处.甚至一应吃喝都好生照料,可谓有求必应。 甚至都不禁她的足,便是想要离去,也随时能走。 金圣宫娘娘也偷跑过几次,却因她国色天香容貌,自然一路上麻烦不断。 赛太岁对她客气,可不代表别的强盗与妖怪也懂礼貌,若非赛太岁不放心,暗中跟随.这一国贤后如今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 金圣宫娘娘也因此问过赛太岁:“你将我强掳至此,究竟有什么所图?” 赛太岁对此并不多言,这叫他如何说? 说自己当时见了娘娘绝世容貌,因而见色起意,一时冲动?后来想明白了,又后悔了? 这话说出来,岂非平白叫人小瞧? 他当年毕竟也是截教大仙,也是要面子的。 见这赛太岁把自己抢过来,也不占自己的身子,还不把自己送回去,整日里也是好吃好喝的供着自己金圣宫娘娘是当真不知道他有什么企图。 当大王的如此,麾下的小妖们都不提了。 况且这赛太岁也不是真心来当妖王的,他就是不敢回师门,也没有个落脚的地方,寻了这么个无主的山,便算是暂时落了户。 至于狮驼岭,他也不没去,毕竟已经被观音大士给放了两位师兄就不同了,名义上还是那两位菩萨的坐骑,这般见面,徒惹烦恼而已。 只凭自己一个人,已经有过尝试的金圣宫娘娘,便暂时熄了回国的念头。 可这妖洞也实在不是人能住的地方,小妖们能凑合,赛太岁一向只打坐不睡觉.这可就苦了金圣宫娘娘。 她在东宫的时候便是太子妃,管着东宫大小事务;虽然才当了王后没多久,但她的手段与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毕竟靠相貌可以博得陛下之宠爱,但恐怕难以坐稳后宫之主的位置。 为了让试探自己在这麒麟山獬豸洞中,究竟是怎样一个地位,娘娘便使唤小妖们给她布置寝宫。 小妖们当然不服气,你一个被抓来的人类女子,凭什么使唤我们这些妖怪? 但后来大王挥手一划来,将十多个小妖派到娘娘身边:“从今日起,你们便都听娘娘的吩咐。” 他还怕娘娘在这里寂寞不习惯,专门跑去了朱紫国,将她的两个贴身侍女也给掳来了洞中,叫她们服侍娘娘。 毕竟小妖们粗手粗脚,也干不来伺候人的活儿,不过也有些兔儿精与松鼠精之类的小妖女被娘娘看上,亲自调教了几日,倒也像模像样,勉强能用。 得. 这一下,算是给了娘娘的底气。 非但将自己的寝室改造完成,还给这些在自己手底下听用的小妖们,也另造了一间木屋.连身上的行头,也全都置办成了新的。 那时候,他们便是整个麒麟山獬豸洞最靓的仔,叫别的小妖好不羡慕。 一开始还有些小妖们有意见,跑去向大王告状却反而被大王臭骂一顿,“本妖要打坐修行,这些小事也来打搅?以后你都便全都听娘娘的就是了。” 小妖们顿时便明白了,这是找了一个当家的主母来。 大王都表态了,他们这些小妖们还能怎么办? 况且他们也想要住新房,穿新衣 这一来二去的,麒麟山獬豸洞中的大小事务,便渐渐就由娘娘说了算。 那两个贴身侍女,说是侍女其实几乎就相当于是娘娘在宫中的左膀右臂,也都是能干之人她们两个还以为娘娘被掳走是遭了毒手,如今一看才不得不服不愧是娘娘,在国中是王后,便是在这妖洞之中,也算是妖后了 既然是娘娘掌了权,她们便也没有了什么畏惧,放开了拳脚施展本领,力求将这麒麟山獬豸洞打造出一个全新的风貌。 三年时间一晃而过。 如今的麒麟山中,其实早也没有獬豸洞这一说了。 倒是在山中起了一座【獬豸府】,这麒麟山早也不是什么妖山了,甚至在这麒麟山下,还有一座正在不断向外扩张的麒麟镇。 就看这等架势,便是什么时候建造一座麒麟城出来,似乎也不必惊讶。 只是这靠山的小镇里,多是些妖怪,人类不能说没有.除了胆子十分大的,普通人谁敢来这里? 当然了,不知此地底细的另说。 期间,有过不少妖魔来闹事。 有赛太岁这一尊大妖王在,别地的妖怪在这麒麟山的地头上自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也有些强大的人间修士前来除妖,这时候便是截教大仙金光仙出面了.若是一些个愣头青不知道金光仙的名号,想必观音大士的名号,会让他们知难而退。 事实上,还是观音大士的名号最好用。 一些个妖魔听说了,还主动前来投靠入伙,说是人类修士过于凶残,只有观音大士才能庇护它们的性命。 人间修士说此地是观音菩萨发下慈悲,教化妖怪的试行之地,还主动留下帮着维持秩序毕竟这真正掌管了麒麟山一带的妖后,是个真正的人类。 对于这个“妖后”的称呼,金圣宫娘娘也没有什么抗拒之意,毕竟自己管着一山的大小妖魔,也当得起这两个字。 赛太岁修得是正经的上清道法,况且金圣宫娘娘亦有灵根,便也得了赛太岁的传授。 而后,就干脆就拜在金光仙门下也算是有了个正经师徒名分。 至于回朱紫国之事一时抛之脑后。 金圣宫娘娘不仅不回家,甚至连平安信也没有报一封,一来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如今的处境;二来是,她认为自己正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并且不想放弃。 因为大圣的脚力快。 在得知了这妖魔所在之后,大圣便一个跟头翻去了麒麟山,他先去探探虚实。 若自己一个人能把事情办了,自然也就不用劳动师父大驾,若那赛太岁果真厉害.自然是还得是师父出马。 主要是怕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只他孙行者一个人,怕是应付不来。 只是眼前的景象让大圣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这麒麟山下极具烟火气的小镇.竟是妖魔汇聚之所在,他在云头之上,甚至都不用火眼金睛,就这般胡乱扫上一眼,也知道这镇子里几乎全是妖魔。 如今的大圣早就不是冲动之辈,况且眼前这般景象,也不得不让他多出几分谨慎来。 妖镇不少大,但大圣也看得清楚,还在向往扩张。 小镇中大约能有千余小妖,而且山中的妖气更多,粗略算算,至少数万之众。 看这等架势,似乎是想要将这山中的妖类,全都迁出。 这麒麟山的妖王,当真还有这般手笔? 这叫大圣愈发笃定他来历不凡,不可轻视之。 也是这麒麟镇本就是个妖魔汇聚之所,大圣便装作路过的妖怪,大大咧咧的入了镇,一路左瞧瞧,右看看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这镇中虽然都是妖怪,但这建筑却基本都是人族风格,虽有特例,也是少数。 “猴兄,慢行!” 忽一侧有人唤他。 大圣侧过扭头看过去,见是一个担着黄旗,背着文书,挂着锣儿的小妖,“猴兄是第一次来我们麒麟镇吧?” “哦?”大圣笑道:“兄弟如何知晓?” “嘿嘿,我整日在镇中巡逻,镇子里就没有我不认识的,猴兄这般面生,应是第一次见。”小妖是个自来熟,热情为大圣介绍他们麒麟镇,一边走,一边儿道:“我是娘娘麾下巡镇小校,唤作有来有去不知猴兄大名?” “我不姓猴,我姓孙。” “原来是孙兄!”有来有去笑道:“以往猿猴一族的兄弟们,不是姓侯便是姓袁,自打出了一位孙大圣这姓孙的也多了起来。” “起初我镇子里,便有三姓猴族互相不服,时常斗勇。”有来有去对大圣说道:“为此还闹出了命案,叫娘娘大发雷霆,狠狠处置了他们一番.说有力气没处使,便全都去干活这不” 有来有去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建筑工地,“在那边儿盖房子的便是他们了如今小镇中的建筑工程,基本都是他们三家来接手。” “还是娘娘有本领,既然不让他们斗狠,便在手艺上见分晓每次接了活,都要暗中较劲,比个高低。”有来有去嘿嘿一笑,“这房子盖的越来越好了。” 大圣顿时心中惊疑,心说:这小妖口中的娘娘该不会就是金圣宫娘娘吧? “只有娘娘管事?你们大王呢?” “我家大王对外说是个妖怪,其实是个得道的仙长,平日里都在洞府里打坐修行,这俗务全是娘娘打理。”有来有去把腰杆挺直了些,道:“还没问,孙兄可是要来我麒麟镇落户?” 第三百二十九章 什么时候我师父的西行路,成了你们的劫难了? 听了有来有去的话,大圣一时陷入了迷茫之中,这地方若不说是妖精汇聚之地,便是跟寻常的人类小镇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虽然只是粗略观之,但也能见得镇子里有一套自适用的法则.大圣向路边摆摊的“妖大娘”打听了一下,问她们是否还想要回山里做妖怪. 结果得到了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你这猴儿的尽说笑话,看你是个外来人,我便不嘲你你可知麒麟山中有多少妖怪挤破头皮都想来镇中定居?” 一旁的有来有去为大圣解惑:“山里哪儿有镇子里舒服,以往还有山中的妖怪仗着法力要来镇中强占地基,结果被娘娘告知了大王,大王将那些闹事儿的全都赶出了麒麟山.后来听说他们去积雷山投了牛魔王,如今怕早就投胎去了.哦,也可能投不了胎,听说三藏法师对吃人的妖怪一向是超度了账谁知道他们离开山吃人没有?” 说道这里,有来有去带着审视的目光,在大圣身上扫了一阵儿,问道:“孙兄,你以前没吃过人吧?我可提前跟你说好了,你要是吃过人,就别怪兄弟不留你了。” 大圣听了心中更觉着奇怪,便故意问道:“妖怪不吃人,那还叫妖怪么?” “看你这话说的。”有来有去瞪了他一眼,“妖怪不吃人,还不能活了?你先给个准信儿,是不是个吃人的妖怪?” “俺老孙自出生以来,不曾吃过人。” “嗯。” 有来有去这才放心的点点头,道:“猴族的兄弟们,也确实一向不吃人,只吃些瓜果便够” 正说着,有来有去忽然压低了些声音,向大圣小弟嘀咕到:“不过我听闻当年孙大圣在天庭看管蟠桃园的时候,遇见为了筹备蟠桃会入园的七仙女.你猜怎么着?” 大圣眨眨眼,“听说是给她们施了定身法。” “咦?”有来有去顿了一下,好奇问道:“这事儿兄弟也知道?” “知道,知道。”大圣连连点头,同时心里说话:这就是俺老孙干的,只是想不到这事儿都传到下界来了。 “呵——”见大圣知道这事儿,有来有去便也不再故弄玄虚,而是把手一摊,道:“听说当年孙大圣只是把七仙女定住,而后便视若无睹.将七仙女丢在园子里不说,还将蟠桃园里的桃子洗劫了一通,大闹了蟠桃会,一路反下天去.” 对对对,是这么回事。 话是如此,可你刚才说话的时候,怎让俺老孙觉着语气神情有点不对劲? 尤其是说到将“七仙女定住,而后便视若无睹”的时候. 有来有去还不知道正主就在面前,根本口无禁忌:“自从这件事传开以后,大家都说.猴族的兄弟们不吃荤腥,不近女色.只钟爱灵果,尤其是仙桃。” 有来有去指了指工地上热火朝天的三姓猴族,“如今想要使唤它们出手建房,除了娘娘与大圣发话之外,旁人都得以灵果相邀。” 大圣自然不会跟这样一个小妖计较,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听一旁传来一声:“大师兄!” 咦? 大圣与有来有去齐齐回头,见到了一只身形健硕的小猪妖向二人的方向急奔而来。 “孟兄弟!” 有来有去不愧是小镇中的巡察小校,只一眼便认出了来妖.只是,它口中的“大师兄”是在叫谁? 他缓缓看向了身边的大圣,难道是在叫眼前这位孙兄弟? 啪! 小猪妖近得前来,推金山,倒玉柱,便向着孙大圣便拜了下去,口称:“小弟拜见大师兄。” 大圣一把将其扶起来,笑道:“师弟不必多礼。” 这小猪妖不是别人,正是那浪浪山的小猪妖,他被三藏法师收在门下做一个外门弟子,自它下山流浪以来,便听闻了麒麟镇的名号,自然要来瞧瞧这是个怎样的地界。 “两位是同门师兄弟?” 有来有去自然认得这位来自浪浪山的小猪妖,浪浪山以往在走遍儿地界没有什么名声,如今依然没有什么显露。 虽然小猪妖被三藏法师收为了弟子,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到处宣扬;浪浪山新上任的黑鸦王跟外界也没有什么交流,况且浪浪山本就在穷乡僻壤没有什么名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再加上小猪妖虽然拜在了三藏法师的门下,但他行走三界的时候,若非必要是不会扯出师父的大旗因此,这麒麟镇的巡察小校有来有去只知道他来自浪浪山,别的知道的也有限。 “我比他早入门十年。”大圣笑问了一句:“你怎么也在此处?” 小猪妖说自己来了也没多少时日,他是山下来闯荡江湖的,听了麒麟镇的名声便想要来见识见识 还说他们浪浪山还有一种特产的山胡桃,还想要运一批过来,换一些物资回去. 其实大圣看的清楚,这小猪妖是想要把浪浪山也变成麒麟镇,将住在山中的妖精迁出来,也建造一处城镇出来。 有来有去见大圣在这边有熟人,稍稍言语了几句,便就此告辞了。 小猪妖第一次出远门,此番又是他乡遇师兄,自然兴奋的不得了,道:“大师兄,您怎么也来这麒麟镇了?” 毕竟这麒麟山是在南边,并不在师父他们取经之路上。 “有些个小事,俺老孙过来探探。” 见大师兄不多说,小猪妖便也没多问,只是引着大师兄在镇子里转了一圈,向大师兄仔细介绍这镇子中的情况,小猪妖是个有心的,他在这镇子里半月有余,还当真叫他探清楚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便是大圣听了之后,也是暗暗点头,这小猪妖果真有一股子内慧,怪不得师父能将他收归门下。 “说说这位娘娘吧,你们可知她究竟是什么来历?” “这可就不清楚了。”小猪妖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师兄,这地界的妖怪,对这位娘娘十分敬重,传闻三年前大王与娘娘占了麒麟山,召集了群妖在此.大王一向只修炼不管事,因而麒麟山的一应事物便全是娘娘打理。” “有些人说大王与娘娘是夫妻,可也有听见到娘娘称呼大王为师父的”小猪妖挠挠头:“我初来乍到,这些事情还没有敢去打听。” 大圣也不意外,对小猪妖说道:“这位娘娘先不急,我先去会会那位大王。” 大圣暂时对娘娘什么的,并不感兴趣,听了有来有去与小猪妖的话.大圣便已经知道,不论这位娘娘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她也全仗着这位大王的势。 不过此地的妖怪极守规矩,便是师父来了,怕是也生不出什么超度之心,恐怕还会主动留在此地逗留学习一番。 大圣将身一纵,唿哨一声,寂然不见留下个小猪妖看着大师兄消失的方向,眼中全是羡慕,什么时候自己能有大师兄这般本事,才是真正天下之大,三界尽可去之。 麒麟山虽然没有八百里,但也蜿蜒三四百里有余,而赛太岁来的时候,也就只是占据了一座獬豸洞而如今之所以能够将这麒麟山一统,一来是因为赛太岁的法力不凡,二来便是金圣宫娘娘的主动扩张。 以往宫中,做起事情来难免束手束脚,如今就不一样了,正是她大展拳脚的时候,何况有师父兜底,她也不怕玩脱了。 大圣站在山巅之上,且看这麒麟山冲天占地,碍日生云。 冲天处尖峰矗矗;占地处远脉迢迢。 岭头松郁郁,四时八节常青;崖下石磷磷,万载千年不改。 大圣细细观瞧了一阵,何止是山下兴建了小镇,便是这山中,也处处是院落阁楼.更有一座府邸立在半山腰的一处平坦之处,依山傍水,乃是这麒麟山风水钟会之所在。 猿猱攀援,虎莽过涧,山禽走兽,獐鹿鸦鹊 且不说这些妖类共处山中而不生乱,便足够叫大圣惊叹.毕竟其中不乏各族天敌。 那府邸唤作獬豸府,大圣细瞧了几眼,却不见那妖王的气息,反而是见了一个风风火火的强干女子,正在向府中一众小妖统领们发号施令。 她身后还跟着一位女修.也是巧了,大圣正巧认得这位女修。 她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女儿国,为他们师徒撑船渡河的女子,师父还化解了她体内的久阴寒毒,叫她阴阳相济,如今修为愈发高深了.依着大圣的眼力,她只差度过成仙之劫,便能就此羽化登仙,得一世之逍遥。 三界说大不大,便是这一座麒麟山,便叫大圣遇见了两位相识。 大圣又往一处观瞧,这才瞧见了獬豸洞所在,运转火眼金睛往了一探.却发现除了洞府外面有两只站岗的小妖之外,洞府之中空空荡荡,便只有那赛太岁一个人坐在洞中的蒲团上。 唰—— 忽然赛太岁睁开双目,露着些金光,似乎正迎向了大圣方向,口称:“何方道友来访,不如入内一叙。” 大圣笑了笑,化作一阵清风入了洞府之中,落地之后才显化身形。 “哦哈哈哈哈——”赛太岁一看是大圣,顿时笑出声来:“原来是大圣来了!” 大圣是珞珈山的常客,赛太岁作为菩萨的坐骑,自然认得大神的相貌。 同样,大圣一双火眼金睛,再加上赛太岁并没有刻意施法隐藏,自然也让大圣看出了他的来历,“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菩萨的坐骑下凡了” 在认出赛太岁的一瞬间,大圣便对这麒麟山的现状没有丝毫怀疑了。 虽然出自菩萨门下的妖怪不一定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菩萨门下的妖怪下凡之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却一点不会叫人意外。 “本王如今已不在菩萨门下了。”赛太岁是以妖魔之相示人的,至于什么时候恢复截教金光仙的身份,他心里也没谱少说也得等他回金鳌岛的时候。 这就是心态上的不同了。 长耳定光仙不回去,是因为他不敢回去毕竟他是截教实打实的叛门之徒,如今的代掌教无当师姐,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赛太岁不回去,是因为自己当年吃了败仗,被菩萨抓去当了两千年的坐骑自认无颜面对师门; 金箍仙不回去,是无当师姐不开门,不让他回去.后来他把长耳定光仙带回去的时候,还顺带着把三个傻徒弟也领了进去。 若说赛太岁对当年的慈航道人或许心有怨念且敢怒不敢言但面对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的时候,他是诚心敬服的。 一开始的时候,他认为菩萨只是扯大旗,说空话而已。 可后来,菩萨用实际行动向整个三界证明了她之心念与宏愿。 不得不服。 “大圣与令师,可是到了朱紫国?” 大圣闻言笑道:“看来大王已知俺老孙的来意了。” 这妖王客气,大圣自然也有礼貌。 “尊师徒若不是途径朱紫国,见到了国王,知道我掳走了他的金圣宫娘娘.大圣今日如何会来我这里?”赛太岁点点头,只是面色并不轻松,语气十分无奈:“只是.若你早来两年就好了。” “这是为何?” “两年前,若你来救她时,她自就跟你走了,可如今.”赛太岁轻叹了一声,“你也看到了,她的心劲儿已经提上来了,便是我放人,她自己怕是也不愿意回去了。” “我听那国王说你将金圣宫娘娘抓来,是为了寻一个双修道侣.” 赛太岁摆摆手,道:“当日鬼迷心窍,一时胡言如今我已正式将她收在门下,是我门下唯一亲传弟子。” “鬼迷心窍,一时胡言?” 赛太岁不愿多言:“你自去问她就是,看我可曾轻薄于她。” “俺老孙不是不信这个只是觉着奇怪,似你这般修为竟还有鬼迷心窍的时候。” 赛太岁想了想,道:“身在劫难中,万事不由己你没有经历过当年封神之战,不知大劫来临之际,便是我等修行之辈,也要遭心神蒙尘之难大圣交友遍布三界,可知如今天庭封神榜上有多少所封之神,是当年纵横三界的强大修士?” 大圣摇摇头,“这可数不过来,单俺老孙知道的,便有斗姆元君、赵公明老哥哥、三霄娘娘、雷声普化天尊等” 赛太岁指了指,道:“我经历过一次大劫,又幸逃得一次性命,故而才有此番预警.大圣不妨想想,若你来时,见我果真是个无恶不作,占山欺女的妖王,当如何作为?” “自然是禀明了师父,将你超度。” “而如今呢?” 大圣哑然失笑:“什么时候我师父的西行路,成了你们的劫难了?” 赛太岁心中也有话要说:这个我也想知道啊! 按照菩萨的说法,这西行路是你们师徒的劫难才对啊! 第三百三十章 这并不是一个选择题 当年的截教大仙,又在菩萨门下当了多年坐骑,如今被还了自由的赛太岁,自然知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其中就包括菩萨广邀三界道友,为三藏师徒西行之路上布下种种劫难之事。 而赛太岁原本就在劫难中.只是原本的这个劫难,似乎应该应在唐僧师徒身上才对。 但现如今似乎这一趟西游之行,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脱离了菩萨的掌控。 细细想来,每一次菩萨出门之后回来,似乎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虽然非常细微,但一直潜移默化到如今 这金光仙毕竟是截教大仙,他久在菩萨身边,闲来还能与菩萨论道,自然察觉出了些许些端倪。 时代变了。 不说截教纵横三界之威,早成往昔。 便是阐教又如何? 如今在三界之中,不也没有往日鼎盛之状? 若非菩萨呵斥于我,叫猴子有能得逞,必给我个厉害的瞧瞧。 甚至于说,即便是菩萨自立门户,要在南海立上一座慈航佛境时,也顷刻可成是说与灵山分庭抗礼,但也绝对是一方是强于密教之小宗。 两只大妖见小圣言之凿凿,且涉及娘娘,自然是敢怠快,虽收了刀兵,但却有没失了警惕,只把朱紫国串取来,对小圣说道:“他在此稍候,你去通报。” 那娘娘手中把玩着这一串朱紫国串,眼中似没些回忆怀念之情,你见小圣入内,坏奇问了一句:“他是何方的妖怪?” 自黄金宝娘娘拜在金光仙门上,成为“截教八代”弟子这时起,男王的选择就很明显了。 说罢男修向着小圣拱拱手,“想是到还能在此处见到小圣,久违了。” 王前? 赛太岁察觉到了小圣的动向,我并有没阻止的意图。 按照我本身的设想,本来也不是想要等到八藏法师路过向大圣时,得知自己弱掳了黄金宝娘娘一事,只等我们师徒来要人时,自己与我们师徒斗下一场,便将人交出去也就算了。 小圣与赛太岁小眼瞪大眼,闲话说了是多,可一个拿得出手的主意也有没,“令师没小智慧,小圣筋斗云在身,为何是去请教八藏法师?” 男王! 是少时,这妖精便疾步而来,说话时也客气了许少,伸手一引:“娘娘请他退去。” 娘娘见你认得小圣,也有没什么惊讶的。 赛太岁是知道的,菩萨一直想要在钟伦林中养一只灵猴,可始终有没看得下眼的。 赛太岁听了心说:那猴子杀性比你都小,也少亏了八藏法师能将我降住。 因此,小圣便决定去见见那位黄金宝娘娘,没来时从国王处讨来的信物,再加下你身边还没一位贴身护持的男修与自己相识,小圣天我自己能够从对方的口中得到一些没用的东西。 入得小门,穿过厅堂,却在前园中忽抬头见一座四窗天我的亭子,亭子里没两班妖狐妖鹿,一个个都妆成美男之形,侍立右左。 “什么事?”赛太岁看向了小圣。 见赛太岁念佛号,小圣也是觉着奇怪,毕竟我没南海落伽山的背景 那也是为什么阐教的修士就坏似一个模板刻出来的,而截教的修士能“百花齐放”的原因之一。 “久违了,久违了!”小圣也同样拱手见礼,“男施主是在国中修为,怎也来到了此处?” “小圣坏意本宫心领了,可小圣也能也看到了,你如今其实并未受到胁迫。”娘娘身形板正,自没一股气势在其中。 按照菩萨的说法,那也算是为我们师徒西行凑了一难.只是万万有没想到,偏偏那位黄金宝娘娘没自己的想法,还没些是俗的能力.那一来七去的,偏差就小了起来,一直发展到了如今那般模样。 “哦?”因为赛太岁也想是出什么坏办法,便将如何把黄金宝送回去的事儿放在一边儿,而是坏奇钟伦秀问了一句:“以往的妖怪如何?” 而你也曾经对自己讲过当年八藏师徒入西梁时的故事,因此此刻见七人相识,并是奇怪。 若是当年自己果真闭关不出,静诵黄庭.如今在三界,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在如今的八界,菩萨虽然分属灵山佛门,但南海落伽山在人间信徒心中的地位,却也是见得就比灵山差少多。 “难办,难办。”小圣连连摇头,道:“俺老孙第一次接那样的状子,一时也有没什么坏法子,他惹出来的乱子,别让俺老孙一个人想.是瞒他说,你还是天我以后的妖怪。” “肠胃之疾坏医,可这惊恐忧思之症.”赛太岁是是凡间妖怪,我自然知道那心病才是这国王的真正病根儿。 如今赛太岁也想明白了,菩萨怕是见过了小圣那般灵猴,再去看别的猴儿,自然也就生是出什么豢养的心思。 我也算是半个佛门中人,菩萨整日外念经,我自然也听了个齐全,况且似我们那等境界修为,佛道兼修也是是什么难事。 小圣那才想起来,当年在男儿国的时候,师父只要一点头,便是一国江山.可是是半壁。 早没身前的男修见了小圣真容,先是一愣,然前俯身向娘娘慢速说道:“娘娘,那位不是孙长老,我是八藏法师门上的小徒弟,乃是七百年后小闹天宫的齐天小圣孙悟空。” 娘娘见赵船儿与小圣叙旧,只是倾听,并有打扰,等七人言语稍歇之前,才对一众大妖摆摆手:“他们上先去吧。” 就坏比如今的菩萨,你出现转变的另一部分原因,未尝是是将以往的道家修行也重新重视起来了。 如今在麒麟山相遇,也算是故人相见,至于对方口中“超度”之言,赛太岁也有放在心下反正自己是有做过什么恶事,便是唐八藏亲自来了,我敢有故行凶? “自得了八藏法师的仙方,你一身旧疾已除,如今体内阴阳相济,若久在国中难免又遭阴气入体难除,便禀明了国主,游历八界。”赵船儿笑道:“你主陛上还让你一路探寻八藏法师行迹,时时将八藏法师的消息传讯回国” 守门的两位妖精立马操起兵器,想要下后将小圣擒拿,小圣也是缓,却把一串儿朱紫国串举起来,道:“吾乃娘娘旧相识,且把此物转交娘娘。” 赛太岁想了想若是菩萨在此,听到猴子之言会怎样回答然前福至心灵,笑道:“那难道是是坏事?” 不过一想到自己等人是与师尊一同出的岛,心中也只能是无奈一笑,大劫之中便是连师尊都难免上场,何况是自己? 小圣看向了赛太岁,笑道:“胡作非为的妖怪多了,对于八界众生来说自然是坏事。” 小圣说话时,看到娘娘虽然神情有没什么太小的波动,但你的双手却是经意间握在一处。 “娘娘就是担心?”小圣问了一句。 “什么人!” 只是麒麟镇下上的妖精们,还是厌恶称呼你为娘娘,但那点大事完全是是问题,一些个虚名也根本是被黄金宝娘娘放在心下,而且称呼你为“娘娘”时,你自己也听起来也习惯。 亭子中间没一张戗金的交椅,而交椅下坐着的正是那麒麟山的妖娘娘。 说起来,自己那般竟还算是幸运的。 那獬豸府气势平凡,又受了这“金光仙”的指点,依着七象格局,暗藏了些阵法。 娘娘向着身侧的赵船儿偏了偏头,道:“赵姐姐此后去过王城,虽未曾见过陛上,但也探知陛上卧病在床。” 刚才的话,叫你们听到有没什么,可前面要说的事情,显然还是知道的越多越多。 正那般想着,赛太岁忽然问了一句:“这国王如何了?” 生灵相斗,道统之争.似乎自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以来便始终没有停歇过,而如今.又轮到了佛道之争。 “此乃吾之过也。”赛太岁也是推脱,便金圣宫请教:“还请小圣赐一个万全之策。” 以往在金鳌岛的时候,师父就跟我们说过,走别的人道,总能见着尽头。 赛太岁也把脸色一板,“你这徒儿极没想法,若你想回去,早就回去了.他看那麒麟山,还是是你说了算?是过你是你的师父,你说话.你是敢是听。” 那猴子果真名是虚传,是止天赋过人,便是悟性也没平凡之处,怪是得我能短短时间便修行到如今那般境界,还能叫菩萨对其刮目相看。 “此事本宫是知道的。” 小圣稍看了一眼,果见你玉容骄俊,却是施粉黛,素面之上,另没一副热艳之相。 赛太岁心中稍稍畅想了一番.那时候,我想起了自己在钟伦林时的这段儿时光,当真是有忧有虑呢甚至还没些莫名的回味之意。 当然了,珞珈山中的也是没别的灵猴的,但山中的妖精都知道,能入钟伦林的,才能算的下是菩萨的灵宠山中的妖精只能算是受着菩萨的庇护。 封神榜啊。 而对于赛太岁来说,其实黄金宝娘娘走是走,跟我其实还没有没什么太小的关系了。 小圣想了想,干脆就落在了府里。 “八藏法师.齐天小圣”娘娘将钟伦秀串待在手下,然前看金圣宫:“你已知他来意.可是陛上来让阁上救你回国中?” 小圣也是少留,扭身而走。 斗来斗去,你方唱罢我登场,也不知究竟争了些个什么。 “快着。”小圣一伸手,“还一件事” 便是我愿意放人离开,钟伦秀娘娘也是见得愿意扔上自己一手建造起来的基业。 那对于黄金宝娘娘那种心没抱负的人来说,根本就是是一个选择题,而且赛太岁提出收你为徒,一来也是你一身的坏天赋,若是就此浪费了实在是可惜;七来,也未尝是是试探之举。 钟伦秀娘娘早知道你是来自西凉男儿国的男修,唤作赵船儿.说是在子母河下摆渡,因此得了那么个名字。 “是错。”小圣点点头,跟愚笨人说话,偶尔都很紧张。 “是劳小王费心,这国王的病症,你师父还没治坏了。” 八藏法师赛太岁还有没见过,可菩萨我是最天我是过了。 小圣目露出许些精光,似还带出了些戾气,“以往的妖怪一心想要吃唐僧肉,平日外做上的也都是十恶是赦之事,俺老孙遇见我们的时候,只把金箍棒敲碎我们脑袋就行了” 赛太岁看着眼后的孙小圣,相对于别的“妖怪”,赛太岁对小圣还是相对天我的,毕竟小圣八天两头就往菩萨这外跑,这时候自己还是原形妖相,那猴子有愧泼天之胆,竟当真要下来骑一骑自己。 “他将人家掳走的时候,扬言是做个双修道侣.人家清白名声叫他毁了,就那样回去难免引起朝野非议。”小圣如今可是是莽撞人,尤其是跟着师父那一路西行以来,自然知道很少时候流言其实比刀剑更伤人。 说起那猴子,原来也是个天是怕地是怕的人物,天我人谁能管教得了我啊可万万有想到,不是那样是可一世的齐天小圣,在整个八界就只听两个人的话。 只是我有没就那样直接回向大圣去,而是去了麒麟府,只听赛太岁一家之言,显然是合师父教导.自己那一趟还是得尽量将能打听含糊的事情打听含糊才行。 “他一个粽子堵塞了人家的肠胃,又当场变了妖魔之相还把人家的贤前掳走叫我便秘八年是说,还落上个惊恐忧思之症。”小圣瞥着眼瞧我,“那事儿忒是地道,他若绝些,俺老孙也坏与伱做过一场.可如今俺老孙反倒是坏动手了。” 当然了,那在里人看来,截教天我妖魔鬼怪一窝蜂事实下也是如此,我们截教奉行没教有类,号称万仙来朝,可惜一遭云散,令人唏嘘。 “俺老孙自是会弱迫娘娘,只是陛上我在国中是是娘娘祸福,甚是忧思.自娘娘走前我便小病是起,卧床八年” 一个自然是我的师父八藏法师另一个便是菩萨了。 况且我们那等几乎站在八界顶端的修士,也都只是借道修行是论是道、是佛、是妖、是魔.总是要融会贯通于一身,走出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通天小道来。 “阿弥陀佛。”赛太岁念了一声佛号,“此乃八藏法师之功也!” 是极! “嘿。”小圣笑了一声,“惊恐之症也坏医,便是相思病小王可能叫他这弟子回朝?” “那样吧”赛太岁想了想对小圣说道:“你亲自跟小圣去一趟向大圣,为那陛上祛除了病根,再给我赔礼道歉一番,如何?” 只是有想到如今那位西梁国主还想着师父,对此.小圣除了感叹造化弄人,也有没什么别的办法。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一章 往往成全了对方,后悔的总是自己 说实话。 金圣宫娘娘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情绪,尤其是她早就能自己回朱紫国之后,更是下意识的将此事避而不提。 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他夫妻二人恩爱不假...可若论往常,她的一生都将独属于国王陛下,且将之全部奉献于后宫之中。 若是转换立场,国王却并非独属于自己,而自己也无意将国王霸占...这就导致她此刻寻到了自己生命中的意义后,便不想回到那个宛如牢笼一般的后宫之中,再成为国王豢养着的金丝雀。 陛下乃一国之君,三宫六院天下有数不清的美人侍奉,并不缺自己一个...若是有可能的话,她还是想要留在麒麟山。 只是以往能够自己骗自己,而如今这位孙大圣一来,已经将事情揭破,她自然也就不能装聋作哑了,总是要面对现实的。 金圣宫娘娘显然心中早有答桉,即便是她在将之说出口之前,似乎还有一些让她改变想法的余地...但很显然,她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金圣宫娘娘了。 她是麒麟山的女王。 至于大圣的问题,金圣宫娘娘开口便表露了歉意:“对于陛下抱病,我很抱歉...” “但娘娘知道此事,也不过半月有余。”赵船儿是这时候忍不住插嘴说道:“我一个月前才到麒麟山,正是受了娘娘所请,才去朱紫国探查了一番...也不怕大圣知道,若非娘娘知道她家陛下久病,其实对于此事根本没有什么犹豫之处。” “赵姐姐。”娘娘伸手,让赵船儿不必多言,只对大圣说道:“大圣...陛下的病情...” “我师父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早施妙手...如今陛下的病情也见好了,只剩下娘娘这一块儿心病了。” 娘娘听后若有所思,却向大圣询问:“若依着大圣所见,本宫该不该回?” 这是别人家的家事,从师父那里学来的经验就是,能不插手就尽量魔招惹,但此事已经被他接下了,若他早知道是眼前这个状况,他才不会多管闲事。 本以为是来降妖除魔了,谁知道是给小夫妻两个劝合...这月老的买卖自己是做不来。 况且,即便是月老,就没瞎牵过红绳? 他那鸳鸯谱不也有乱点的时候? 这时候见这金圣宫娘娘反而问自己,大圣直接一摆手,道:“你若被妖精抓走了,俺老孙自然是降妖救人...如今你自己不愿意回去,俺老孙岂有强迫之理?” 依着大圣所想,若是那国王当真想要将这位金圣宫娘娘请回去...怕是得自己跑一趟了,只叫自己这般两头传话...啧,怕是够呛。 这边的事情大圣也知道了差不多,便对着金圣宫娘娘拱拱手,说道:“俺老孙先回去一趟,先将娘娘的意思转告知陛下,至于往后如何...” 娘娘稍一抬手,神情渐渐坚定,“大圣...不妨让我同去吧。” “嗯?”大圣愣了愣。 “本是我自己的事情,如何能一直叫大圣辛劳。”娘娘对大圣说道:“大圣先一步回去,我去见过师尊之后,便动身回国...离家三年,也该回去看看,不论结果如何...总要本宫亲口言之...大圣以为如何?” “俺老孙自是没有什么问题,可娘娘若是就这般回去,万一起了言语冲突...怕是没有个转圜余地。” “这...”娘娘沉吟一阵,道:“相信陛下会成全于我...可若当真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大圣从中斡旋一二,本宫感激不尽。” “唔...”大圣沉吟了一阵,道:“此事若了,不论结果如何,俺老孙必来与你师父做过一场,不然念头不能通达。” 大圣说完这一句,便一个筋斗云翻去了朱紫国。 他自然没去见陛下,而是先去见了师父。 大圣依旧是个藏不住自身情绪的,法海在一看他空手孤身而来,便知道事情出了岔子。 又见他虽然神情有些不顺畅,但身形并不狼狈,想来也不是吃了败仗... 法海想了想,问了他一句:“可是那金圣宫娘娘不愿意回来?” 大圣眨眨眼,跳到了师父身边,连声道:“师父,你怎知道的?” “除却这般,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如此为难?”法海又道:“看你衣衫规整,怕是那妖王也不是个故意为祸之辈吧?” “嗨。”大圣一摆手,道:“这趟差事可不好办,叫俺老孙好生头疼....” 八戒等三个师弟也少见大圣头疼的时候,连忙凑到跟前来,示意大圣细说—— “你们不知道,那拐走娘娘的妖王不是别人,正是菩萨以前的坐骑,乃是一只金毛犼,如今占山为王,称赛太岁...他将那娘娘掳走之后,也没有过多为难,反还将这位金圣宫娘娘收为了亲传弟子。” 大圣说道这里,又顿了顿,“这些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那妖王不管事,管事做主的全是这位金圣宫娘娘...如今她在那麒麟山下建成了一座麒麟镇,将山中的妖精正在往外迁....” 大圣便将自己此行所探所问原原本本向师父讲了一遍。 众人听完之后,纷纷称赞这位娘娘乃是一位奇女子,尤其是法海...他已经想要去见见这位金圣宫娘娘了,虽然只是一座麒麟镇,可若当真把此事办成了,日后出现一座麒麟城,也完全不是问题。 这似乎正是妖族出山的一次重要实践。 前景是肉眼可见的,但将会引发的矛盾,也不能忽视。 这麒麟镇最妙的地方还是在于这位金圣宫娘娘,她人族一国王后的出身,又拜在赛太岁门下,而赛太岁不仅是观音菩萨以前的坐骑,还有另外一个截教大仙的身份...另外他也是妖族化形,如今麾下也尽是妖魔之类。 如此一来,人、妖、佛、道,已占其四。 法海稍想了片刻,便将这个念头暂时按下,此事给自己打开了一个思路无疑,但放眼三界,并非处处皆适用。 不过总有花开见果的时候,此事也不是一早一夕可成。 而且很有可能这位金圣宫娘娘自己都并不知道她如今做下的一切,对于三界会有怎样的影响...急是急不得的。 大圣对师父的反应早有预料,以师父的性子,得知三界有这样一处地方,能不感兴趣才是假的。 别说师父,便是几位同门师弟听了,不也都是想要去见识一下的样子? 毕竟师父的理想他们都是知道的,而他们这些还没有找到自身追求的俗人,只好跟着师父的脚步,一路前行。 若能在师父成愿之路上,添上自己的一把子力气,便也足够了。 大圣还将自己与赛太岁以及金圣宫娘娘之间的对话告知了师父,师父称自己做得对,这种事情确实不是他们这些出家人能管得了的。 】 就好比二郎真君一家的事情,便是法海有心相帮,可又能如何? 大圣又将自己偶遇小猪妖与赵船儿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法海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没有了下文。 师父不说话,大圣也不多说了,几个弟子也识趣,纷纷去做自己的事情。 不多时,法海起身,向着大圣说了一句:“随我去见见陛下吧。” “是。” 金圣宫娘娘之所以落后大圣一步,其一是她的脚力确实比不上大圣;其二,便是想要让大圣回来通报一声,叫陛下有个心理准备。 若当真叫自己亲自揭破...金圣宫娘娘也觉着太绝情了些。 她只是觉着人生不能被情爱束缚,总要寻个路径,实现自己的价值。 幸运的是,她找到了。 金圣宫娘娘不知道陛下心中所想,但最好的结果就是...两人之间情谊自如往昔,而陛下成全自己。 至于往坏了想...难不成还能夫妻恩断义绝? 其实金圣宫娘娘久不回国,怕的也无非就是这一点,所谓爱之深,恨之切...谁知道陛下听了之后会引发怎样的变故? 陛下对自己的情义是母庸置疑的,再加上前些时候从赵船儿口中得知了陛下现状,她心中的担忧也更盛几分...也正是因此,她才更不敢回来。 只怕万一言语冲突之间,叫陛下气火攻心,自己岂非国之罪人? 如今决定回国,也是听大圣说了陛下身体好转,否则她还真不想回来。 麒麟山獬豸洞。 “弟子拜见师父。” 赛太岁在上首蒲团之上打坐,身前地风水火四象轮转,这正是他的拿手好戏,他的一身修为也具在其中...见是这徒儿前来,便将神通收敛了,道:“坐吧。” 伸手一指,地上便多出一个蒲团来。 金圣宫娘娘坐在师父正对面,道:“师父,弟子此来是向师父告假几日。” “要回国去?” “是。”金圣宫娘娘点点头:“此事也当有个了断。” “说来此事全赖为师。”赛太岁轻叹了一声,道:“若非为师将你掳至此地,也不至于叫你落入这般为难境地...” “师父。”金圣宫娘娘俯身下拜,“若无师父,便无弟子今日,亦可见弟子命数如此,本也不该深居大内后宫之中。” “也罢,也罢。”赛太岁将自腰间的一个玲儿摘下来,推至金圣宫娘娘面前,道:“这是菩萨与为师分别时,送给为师的饯别礼,如今便赠于你...这是口诀,你记清楚了,莫要外传——” 赛太岁向金圣宫娘娘传了一段儿口诀之后,又嘱咐了她两句,“此宝含凶,不可轻动,赠你护身之用,若仗其行凶,自有报应。” “弟子知道了,多谢师父赐宝!” 金圣宫娘娘将这紫金铃套在了手腕上。 这紫金铃,其实是菩萨套在赛太岁脖子上的项圈,三个铃铛之中蕴含着“飞沙”、“神火”与“烟光”三种神妙,当时在灵山菩萨还赛太岁自由的手,赛太岁本欲将此宝归还菩萨,可菩萨便直接将此宝送给了赛太岁。 此宝对于赛太岁来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用处,正好送给弟子护身之用。 而且按照三界惯例,门下弟子第一次下山的时候,做师父的总是要送一些灵宝的。 出了洞府,金圣宫娘娘唤来了赵船儿。 在麒麟镇落脚的人类修士不少,但真正能进入麒麟府的,除了金圣宫娘娘的两位侍女之外,便是这位赵船儿了。 两人一同御风前往朱紫国,路上金圣宫娘娘还向赵船儿仔细问了问这位三藏法师的行事风格。 可说着说着,便说起了西梁国主对三藏法师一往情深,甚至要以国许卿,可终究只是在三藏法师临走的时候换来了一句“人间事常难遂人愿,明月又有几回圆”... 娘娘听得很是动情,双目似还擒着许些泪光,最后向赵船儿问了一句:“赵姐姐,你说三藏法师对女王陛下动情了么?” “不知道。”赵船儿摇摇头,长叹了一声,“女王陛下深知三藏法师心中宏愿,往后常说三藏法师是真正的高僧,本不该被一个情字束缚,我既爱他,自然并非喜其表,诚是为三藏法师之胸怀所动,因而沉沦,放手成全。” “女王陛下不后悔么?” “后悔。”赵船儿也道:“如何不后悔...往往成全了对方,后悔的总是自己。女王常说,若寡人那时再勇敢些,是不是...会有另外一个结果?” “会有么?” 赵船儿想了想,道:“若依我对三藏法师的了解,恐怕结果对于三藏法师来说并不会有什么改变,但对于女王陛下来说...恐怕也就是伤心得更干脆一些吧。” “听赵姐姐这般说,这位三藏法师当真是个无情法师。” “不,三藏法师并非无情人,只是他的情怀在于三界众生。”赵船儿出西梁,本就是为了探听三藏法师的事迹,传回国中。 他自然知道三藏法师一路上的所作所为。 “娘娘。”赵船儿向着金圣宫娘娘说了一句:“说来娘娘此番,倒是跟三藏法师当日在我国境遇有几分相似。” “不一样的。”金圣宫娘娘摇摇头:“陛下会将半壁江山送给将我救回来的人,却不会以半壁江山挽留于我...如何极得上贵国国主以国为嫁妆?不过...我只此一副皮囊,自比不得三藏法师。” 这... 这话赵船儿是没办法接的。 金圣宫娘娘是低调回国的,以面纱遮盖了容颜,以防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波折。 皇宫之中,这位陛下自大圣口中得知了金圣宫娘娘在麒麟山之事,又知娘娘要亲自还朝时,本欲大张旗鼓迎接娘娘,但被三藏法师劝服:“陛下难道想要以大势逼服娘娘?若她入城时见到这等阵仗...怕是当即就要扭身而去,到那时便不是娘娘亲自回来了...便是陛下亲自去麒麟山去请,也不见得能将娘娘请回来。” 陛下一听,是这个理。 “排场就不要了,但寡人必须亲自去迎接。” 陛下健步如飞,叫洪大伴给自己换了一身便服,也多亏了他病了三年,更不在城中露面,如今大病初愈,面相自也与往常不同。 便是走在大街上,百姓也认不出他就是国君。 这才刚到城门口,他便看到两位以面纱遮面的女子入得城来,随疾步而上—— 第三百三十二章 娘娘倒像是个即将御驾亲征的国君 娘娘刚一进城门,就发现陛下向着自己的方向疾步而来。 即便是三年不见,且陛下还乔装打扮了一番,但金圣宫娘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陛下。 看着陛下面容之上展露出重逢的喜悦之情,娘娘的心也稍松了松。 自是有情人久别相见,那些不痛快的事情自然是要抛之脑后的,现在不说那些煞风景的事情,二人便已经在大门口紧紧相拥。 守门的士卒见了眉头一皱,就要上前赶人。 国都城门,人流自是巨量,这两个人在这儿拥抱一处倒没什么,可架不住围观人的渐渐多了起来。 这人来车往的,难免会引起交通不便。 但.他刚往前踏出一步,就被陛下侍卫统领拦住。 毕竟是国主离宫,他自然是要随行的,这不就起到了作用? 他知道守门的士卒不认识自己,便直接将大内令牌掏出来,在对方眼前晃了一眼,士卒立马闭口不言,转身去疏散人群。 金圣宫娘娘如今也踏上了修行之路,自是耳聪目明,很快就察觉到了他们两个的行为对此地交通造成不便,便伸手将陛下推开,轻声道:“陛下,先回宫吧。” “好,好好好!” 陛下连连答应,伸手将金圣宫娘娘的手抓住,“对对对,先回宫,先回宫。” 金圣宫娘娘见陛下对自己之情比往昔更甚,心中却叹了一声,“当真是个‘情’字难解。” 她耳中听着陛下关怀之语,心中却难免想起三藏法师与西梁国主的故事,若是那位三藏法师当真无情也罢,可若他是个有情的,最后却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心中究竟是作何感想? 金圣宫娘娘只是在心中稍想了一下,便觉心痛 来都来了,总是要做个决断的。 金圣宫娘娘因轻纱遮面,虽能见到朦胧之影,却难以察觉她的神情变化,况且陛下心中也不平静。 他看似笑容满面,其实心中才是悲痛交加,而面上的重逢喜悦,也绝不是装出来的。 他之所以将自己的心迹掩藏,是不想让金圣宫娘娘为难。 他喜爱金圣宫娘娘,因而不愿见娘娘受了委屈,便苦一苦自己又有何妨? 如今得知娘娘在外无恙,心中担忧之情全然放下.自己已经等了三年,便再等三年、六年.又如何? 当然了,若是有可能,能叫娘娘回心转意留在宫中,自然是陛下最希望见到的局面.但陛下显然也很清楚金圣宫娘娘的性情,知道对方一旦在心中有了决定,其实很难转圜。 夫妻二人各有心思,一路回到了王宫之中。 陛下还将三藏法师与他的几个弟子全都请到了大殿来,不仅仅是娘娘担忧二人之间起了言语冲突,陛下自然也得防患于未然。 有三藏师徒在,总算是有个缓冲的余地。 若是寻常家务事,法海肯定能推就推了的,但这一次不同,一来这国王是他的病患;二来他对这位娘娘手中建成的麒麟镇很感兴趣还准备亲自过去瞧瞧。 因为麒麟山不在西行之路上,可以驾云去,倒也不怕耽误了时间。 殿外,是洪大伴与赵船儿在外等候迎接,陛下与娘娘已经在殿中相谈了一些时辰,出于尊重,法海并没有运转天耳通偷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圣僧。” 赵船儿先向三藏法师行礼。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他也没有什么避讳之处,还了赵船儿一礼,笑道:“看来女施主沉疴已去,恭喜。” “多亏圣僧妙手回春,否则船儿还是河边哑女,不见前路之亮。”若说初见面的时候,赵船儿对三藏法师动过一些歪心思,但后来便转化成了纯粹的敬仰之意。 此等高僧,实不该被自己亵渎。 况且她更有自知之明,即便是圣僧有堕入凡尘的一天,也万万轮不到自己。 这一路上她可是打听过了,单单是各国痴迷三藏法师的公主与君主,两只手就数不过来除此之外,还有些法力不凡的女妖精,也在打三藏法师的主意. 而经过她的暗访之后,却发现了一个十分奇妙的事情。这些女子宁愿三藏法师一辈子做高僧,不动情欲,也不能别的女子占了便宜。 属于是我得不到,别人也不能得到. 也不知道三藏法师知不知道这个情况,赵船儿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了。 毕竟三藏法师只是降妖除魔、普渡众生便已经“心力憔悴”,如何能叫这些俗务劳神? “圣僧。”洪大伴见赵船儿与三藏法师打过招呼之后,也顺着赵船儿称呼三藏法师为圣僧,“陛下与娘娘让老奴在此等候相迎,快请入殿吧。” 法海等人同洪大伴与赵船儿入殿的时候,见陛下与金圣宫娘娘相谈甚欢,似乎并没有起过冲突.可走近了一听,才发觉二人都是说些以前的往事,回忆往昔欢快时光。 而很明显,两个人都各自压着情绪,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这三年的事情。 即便是他们两个已经从大圣口中得知了对方的近况。 只是陛下似乎并不着急。 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不论娘娘是走是留,这金圣宫娘娘的位置,绝没有换位之说便是在三千里外的麒麟山,金圣宫娘娘依旧是国母。 你不愿留下,难道寡人还去不得? 他自认一身病痛尽去,恢复强健体魄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当年未曾登基的时候,便率领骑兵在全国境内狩猎三千里虽然远了一些,但并不是去不了。 只是国事上就 怎就没有个双全之法? 见陛下越坐越稳,娘娘心里多少有些了拿不准了,因她不知道陛下心中究竟,有时候难免就会想多,想得多了自然而然就想偏了。 她不信陛下不知道自己的来意,可除却初见面时感动.到如今二人静下心来相谈之后,娘娘自然发现了陛下的不对劲儿。 他是在故意回避? 还是在等我挑明? 亦或者.就打算这样糊弄过去? 还是说他心里有别的什么想法? 原本还稳坐在王位上的陛下,忽见娘娘皱眉,下意识就想解释,但正巧见三藏法师与他的几个弟子入殿来,便清了清嗓子,把身板儿坐直了些。 刚才不知不觉间,竟被娘娘气势压弯了些想不到三年不见,娘娘早有脱胎换骨之相。 相对于自己三年忧心颓废,娘娘却独在异乡的妖魔之窟中立下基业.若是这般说来,寡人这个国君倒还不称职了。 也就法海听不到,听到了肯定会点他一句:能把半壁江山送给一个治病的和尚,你这国君确实也不称职。 毕竟前几个要跟法海共掌江山的国君,人家都是看中了法海的能力.唯独这位国君,虽也是个贤达英主,但一颗心多半在金圣宫娘娘身上,虽痴情令人侧目,但于国事.却并非益事。 不过见他年轻,才登基三年,便病了三年,还有些意气在身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等再过二十年,且看他的国君城府与威严,定不是如今这般模样。 “贫僧唐三藏,见过陛下,娘娘。” “梓童。”那陛下连忙在上首为娘娘介绍:“这位便是治好寡人之疾的三藏法师。” “见过三藏法师。”娘娘虽是第一次见,但这一路上早就听了“三藏法师”多时了,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再看他身后的四位弟子,也是各有千秋,只凭气势上来说,麒麟山的妖怪是万万比不上的。 “看坐!” 师徒五人在客位坐下,终究还是上首的陛下先忍不住了,让除了洪大伴之外的太监与宫女全都退下,“唉——” 他长叹了一声,一双含情星眸注视着金圣宫娘娘,道:“娘娘来意寡人已经知晓了。” 这话其实不是他不说,而是三藏法师没来之前,他不敢轻开此言,他坐得稳是一回事,但当真要分论起来.心中还是万般不情愿的。 即便是他此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此刻话一出口,还是听到他的声音略带颤抖。 金圣宫娘娘不会听不出来。 听到陛下的声音发颤,她原本以为自己足够坚定的心,竟也有了些动摇。 或许这便是有情人之间的灵犀吧。 金圣宫娘娘第一次发现自己与陛下之间的感情,似乎还存在着另外一种可能性。 他二人双目对视在一处的时候,陛下似乎没过脑子一样,张口便说出一句话来:“答应寡人,独自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洪大伴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很显然,他发现根本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 赵船儿更是无奈摇头,心说:“太不争气了,我家陛下是个女子就不提了,你怎么也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不知道还以为你是王后嘞,娘娘倒像是个即将御驾亲征的国君。” 三藏法师静观其变,他认为陛下的选择十分明智,至于对错,实难分辨。 如此虽然可能违背自己的本心,但已经算是最佳的选择。他是一国之尊,坐在这个位置上,很多时候便不能意气用事,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整个国家,影响到一国百姓。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权衡利弊本就是他们国君应该做的事情。 虽然有些时候这些所谓的“权衡利弊”会造成一些牺牲,亦或者是牺牲无可避免的.但只要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因果。 这也是一国之君的责任。 只是在这个时候.陛下的话已经说出口了,且入了娘娘的耳,想要收回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而金圣宫娘娘并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依旧与陛下对视一处。 或许娘娘适才对视的时候,已经猜到了陛下的意图,因此对陛下之言并没有什么意外之处,她想了想,道:“臣妾位居金圣宫,乃是国母之尊,一国臣民皆是臣妾之子民,麒麟山也是我朱紫国疆域,也不算独自在外。” 不得不说,还是娘娘有智慧,格局也要大一些。 一句话的功夫,便将男女私情,转移到了国事之上。 “陛下,那麒麟山群妖汇聚之所,民智不化,臣妾身为国母,既察之,不可弃也。”金圣宫娘娘干脆也放开说:“陛下,还请陛下遣十余夫子、各类工匠、绣师同往麒麟山.即便是麒麟山的妖怪,不.不仅仅是麒麟山中国的妖怪,国中群妖岂非尽是本国之属?臣妾欲行王道教化之事。” 法海听了金圣宫娘娘之言,顿时觉着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尤其是这位金圣宫娘娘那一瞬间自眼中露出的自信精芒,似乎将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拔高了不止一筹。 人王之称。 起初似乎并非单纯指人族的王者.而是人间帝王。 那时候的中土人王,麾下何止是妖魔鬼怪? 便是人间的炼气士,也在人王管辖之列。 而如今的“天子”亦或是各国的“国君”,有几位能生出同这位金圣宫娘娘一般的念头? 疆域之中虽有群妖,但尽是本国之属。 但此事,显然不是她一个人能够掌控的了的,麒麟镇的建设之所以顺利,是因为麒麟山的大王是她的师父赛太岁,可以任由她放手施为。 可若是放眼全国,无疑是行不通的,赛太岁不可能时时护着金圣宫娘娘,而一旦金圣宫娘娘出了意外,一切便是虚妄。 或许她是临时起意,顺势便讲出来,但法海既然听到了,便不能不认真对待。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将明显有些愣神的国王陛下惊醒,国王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引出了娘娘这般言语。 “此事纵千难万险,臣妾亦不退却。”娘娘向着国王表态道:“还请陛下应允。” “等等.先等等。”国王的神情也顿时严肃了起来,他伸手一拦,示意娘娘先别说话。 在场没有什么外人,况且他病了三年,也还没有养出什么帝王威严,反而在攻气十足的金圣宫娘娘面前,还有几分弱气. 对于娘娘此刻所请,他需要仔细斟酌一番。 若只是在麒麟山建设一座小镇,即便是建设一座城池.也终有个尽头,他能等得起。 可刚才金圣宫娘娘的话,显然不是说说而已。 其中之危险,甚至不用细想,便可知步步杀机.这已经不是支持不支持的问题了,任谁也不会坐视自己的发妻行险而无动于衷。 “圣僧。”国王忽瞥见三藏法师,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把三藏法师请来不就是为了应对如今这样的场面? “圣僧以为如何?” “阿弥陀佛。”法海见国王向自己问计,便起身向着国王与王后微微一礼,先念了一声佛号,而后神情严肃,“此事难行.只凭陛下与娘娘,不易。” “不易.那还是有办法。”娘娘眼前一亮。 第三百三十三章 菩萨已经很忙了 陛下:寡人不是要问办成这件事情容不容易啊! 更不是让你给他出主意。 寡人是让想你劝劝娘娘,让她把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放下。 陛下扶额,事情转变有些出乎自己的预料,他想不到娘娘出门三年,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 而这位三藏法师,朱紫国的国主是愈发看不透他了,也不知道他后面会说出怎样的话来。 “陛下,娘娘。”法海双手合十,神情依旧严肃,或是因法海庄严之态,让国主与娘娘也正襟危坐。 “此事难行,难在非一朝一夕之功,即便是举一朝一代之力,亦是困难重重;此事不易,而凡人之力可成,陛下与娘娘虽执掌一国,但终究难脱凡俗之身.妖魔之力本就非寻常人力所能敌,遑论教化?” 国主与娘娘都没有想到,三藏法师开口竟不是出谋划策,而是给直言不讳,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请恕贫僧直言,娘娘之立意高远,贫僧叹服.可教化妖魔之事,即便陛下支持,合举国之力,事也难成。娘娘不如先看看国中真正子民,是否在边疆远川,还有王化不开之地,温饱不足之民,亦或是还有尚未镇压平定的掳掠之盗匪,行凶之妖邪.”法海见这金圣宫娘娘原本还有高涨的情绪,此刻正渐渐冷静回落,便知这娘娘刚才言语多也是一时冲动。 所谓教化妖魔,即便是以法海这等修行者,也不敢妄言。 以往那些受了法海教化的小妖,难道当真是钦慕法海的佛法么?无非是畏惧他的法力,才肯听他佛法罢了。 而金圣宫娘娘,她以往从未接触过妖魔之辈,恐怕还不知道那是一个何等险恶的世界。或许是麒麟镇之事,给了她一些不该有的信心.或许假以时日,她修行有成之后能有一番作为,但现在.绝非莽撞行事之时。 对对对! 听了三藏法师之言,陛下当即醒悟,人要干人事儿,况且自己身为一国之君,首先照料的自然是国中子民。 至于那些妖魔,即便它们在国之疆域中.可他们怎么可能认了自己这个国君? 法海见陛下已有所得,又向娘娘说了一句:“娘娘不妨细想,在那麒麟山时,那些妖魔所敬畏的是朱紫国金圣宫娘娘还是那妖王赛太岁。” “多谢圣僧点醒,本宫险些误入歧途。” 金圣宫娘娘自是聪慧之辈,她自然知道“量力而行”四个字。况且三藏法师说的对,自己能够在麒麟山成事,正也是借助了师父的威名,若是换一座山头.谁还肯听自己的? 只是眼下办不成,不代表以后办不成,自己办不成,并非别人也没办法.金圣宫娘娘心里终究是装下了这件事儿。 这陛下见娘娘虽被三藏法师说服,可神情却稍有些失落,娘娘不开心.他心里也跟着不舒服,便向三藏法师问了一句:“圣僧,此事当真就没有可行之计了么?”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法号,“教化妖魔之根本并不在人,不在陛下与娘娘,亦不在贫僧,而在于天。” 只听了这一句话,国主便也不再多言了。 只凭借人力便想要教化妖魔,无疑是异想天开但法海内心里是想要将这件事在三界推行的,可当真要落在实处,还得是天庭出手。 大圣一旁听了多时,见这夫妻两个相互试探,叫他心里好一阵烦躁,开口道:“不如俺老孙设下祭坛,叫陛下与娘娘焚香祷告,上书玉帝知晓” “唔——”大圣说完之后稍顿了顿,还补充了一句:“此西州之地,又是佛境.或亦可参拜佛祖。” 国主想了想,试探着说道:“寡人宫中有菩萨殿.” “别。”大圣连忙一挥手:“菩萨操心的事儿够多了,况且那赛太岁以前就在菩萨门下修行不然,你以为金圣宫娘娘被妖怪抓去了,为甚么还能活着回来?” 更别说如今在麒麟山一副女王之态了。 大圣刚才的话就是随口一说,若玉帝与佛祖他们两个当真有心,至于妖魔肆虐至如今? 正如师父所言,他们不是人,因此不论是人是妖,皆是众生在他们心中,恐怕并没有什么差别。 天庭好歹时不时还有真武大帝荡妖除魔,灵山佛门呢? 多半是把吃人的大妖渡化入门中。 一句出家,似乎便了断了红尘,再不问以往因果。 当真要说起来,玉帝与佛祖要推动这件事情,大圣心里反而不放心。 大圣心里想了想,能在此事之上用心的,恐怕还是师父与菩萨再加上一个二郎真君。 所以,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本的问题上。 而金圣宫娘娘虽然听了劝,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可以暂时搁置,但麒麟镇的事情已经步入正轨,是万万不能半途而废的。 经过今日这一番交谈,他们两个也知道,双方若不能开诚布公.此事便没有个真正解决之道。 “陛下。”金圣宫娘娘对着陛下躬身一礼,“此前是臣妾罪过,万望陛下宽恕.” “寡人何时怪过你。” 这国主当真是一片赤诚真心,“况且梓童被掳走时,也是寡人无能以至于如今这般,错在寡人不能护你周全幸而梓童无恙,寡人之心才稍安.可今日之事,也叫寡人明了,不能总是将希望寄托在妖魔之辈手下留情倘若还有下次,谁知那行凶的妖魔是何秉性?” 国主看向了法海,“寡人知人君不能修行之禁忌,还请三藏法师与国中收下一二弟子,传下几篇修行之法,以作护国之用。” 国主又看向金圣宫娘娘:“娘娘既已拜得仙门,一来可将麒麟山之妖收归国用,以妖制妖.二来,这更是自身之际遇,当潜心修炼,娘娘在外亦是寡人之大援。” 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很快便分析出了当前局势。 “护国之功不可轻传。”法海对着国主说道:“国主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传下些修行之法,法海对此并不抗拒,但是有言在先:“学贫僧之法者,只可用之抵御妖邪,另外,除非是妖魔作祟,不涉朝政,军政。” 国主思来想去,将目光放在了洪大伴身上。 正巧法海也看了过来。 洪大伴连忙道:“万万不可,老奴缺体,岂敢玷污神功。” “无妨。”法海道:“公公秉性纯正,虽失阳根,阴气渐重,但也锁住了一身元阳不散,只是潜藏体内久已,不易察觉罢了。” 对于皇家来说,旁人皆不可信,但是身边的太监,就另当别论了。 咻咻咻—— 法海隔空轻点了几下,三道金光分别注入他印堂,膻中与丹田三处。 “记住这一套行功之要。” 法海以传音之法,将口诀汇入洪大伴的识海之中,以防他忘记。 然后虚指以运气,引导他体内的三道金光运转了一次大周天,将周身经脉贯通,渡化真元。 一般来说,其实妖魔并不敢在王宫之中行凶,即便是动手,他们也很难抵御紫薇帝气的反噬。怕就怕一些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不知天高地厚 法海在朱紫国传法,主要也还是因为这位金圣宫娘娘,法海看的出来,她迟早是要对那些散落在国中的妖魔下手的,等到那个时候.那些妖魔被被逼急了,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人家在山中自由自在,为何要受你的管束? 金圣宫娘娘在麒麟山有赛太岁护着,国主呢? 即便是它们自己不主动出手,难道就不能派遣些个小妖入宫来,跟国主同归于尽? 而且法海这一套功法,是根据洪大伴的体质独创的法门,突出了一个速度快.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让他在关键时刻,能在第一时间背着国主去观音殿避难。 指望一个凡俗太监短时间内能修行到怎样的境界? 既然金圣宫娘娘与国主已经把话说开,那些细节自然由他们自己商议,再加上人家小夫妻久别重逢,法海便起身告辞,同时向国主嘱咐了一句:“陛下身体尚未复原,切勿操劳贫僧就先告辞了。” 出了大殿。 法海看看天色,道:“天色尚早,为师欲往麒麟山一行,尔等可要同去?” “去去去。”众弟子连连附和,这皇宫宛若一座牢笼,还是外面自在况且之前大师兄说了那麒麟镇种种奇妙之处,早就将他们的胃口吊起来了。 麒麟镇中。 小猪妖正与有来有去相谈店铺的租金,忽望向天边,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叫他的脚步下意识就往镇外走。 有来有去也好奇跟了上去,道:“孟兄?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好像是看到了师父,但有点儿不太确定。”小猪妖对着有来有去说道:“我去看看就来。” 有来有去也道:“同去,同去,正要拜见令师。” 能教出小猪妖这样的徒弟来,他的师父一定也不是一般人,若能拉拢得对方在麒麟镇落户,娘娘定然记上自己一功。 “果然是师父!” 小猪妖根本没有掩盖自己的兴奋之意,直接就迎了上去,拜倒在师父面前,重重磕了一响头:“师父!” 法海等他礼行完了,这才伸手将他提起来,笑道:“跟你说了多次,见为师不用行此大礼。” “嘿嘿嘿。”小猪妖笑道:“那不行,若见了师父不行礼,弟子难过己心。况且徒弟拜师父,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大圣听了忍不住笑道:“师父,这小猪崽在点我们” 小猪妖连忙道:“不是,不是诸位师兄整日陪在师父左右,小弟却不能侍奉师父于驾前,只好磕头行礼以尽孝道” 大圣就是跟他闹着玩,见小猪妖慌张解释,便不再为难他。 这小猪妖虽然偶有些妙得,但终究是个“老实人”。 “大大.大大” “大,大大什么大?”大圣看着小猪妖身后把嘴巴长大,却只会重复一个“大”字的有来有去,笑道:“这才一会儿不见,你便不认识俺老孙了?” “大大大大圣!” 若单一个大圣在这里,有来有去还真不认出来,可如今取经的师徒五人已经具在眼前,他若是还认不出来.这个巡镇的小校,也该趁早换人了。 咕嘟。 他忽然觉着,自己还不如认不出来因为他忽然想起来,自己领着大圣在镇子里闲逛参观的时候,讲了不少关于大圣的“传言”。 听说大圣心眼小,时刻睚眦必报的性子手脚顿时有些慌乱,连忙道:“小妖还有些事物要处理,既孟兄在这里,我就不多打搅了告辞,告辞——” 他甚至没胆子再去看一眼三藏法师,快步疾走而去。 “师父,镇子里都是些本分的妖怪,原本在山中.也都是受欺压的。”大圣解释了一句:“许是金圣宫娘娘动了恻隐之心,先将它们自山中遣出。” “不过目前还在山中的各族,也都有族地,如今也各自兴建山间村落若金圣宫当真撂下这一摊子不管了,恐怕这些先出来的小妖们,迟早要被赶出小镇去。”大圣跟着师父走了十万多里,自然见惯了人情冷暖。 而妖怪之间,其实还要更加冰冷纯粹一些.无非“强者为尊”四字。 妖镇乃是创新之举,但也是金圣宫娘娘用心建设,格局颇具法度,以十字交叉的两条大街为主干道,向四处扩建.如今已经有一坊之地有余,落得三百户妖民。 “师父,您先跟着孟师弟在镇子里转转,弟子去寻一寻那赛太岁的晦气。” “点到为止。” “师父,这可由不得俺老孙据说这位赛太岁以前还是截教大仙,俺老孙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獬豸洞。 赛太岁见大圣去而复返,虽不见金圣宫,但也不觉着奇怪,夫妻两个久别重逢,自然不可能见一面就走。 如今又见孙悟空邀战,赛太岁久也不动手,当真也有些手痒,便道:“山中寻个僻静处吧。” 二人先后出了洞府,不多时在麒麟山南崖谷地之中,便传出阵阵法爆之声。 镇子里,法海听了几耳朵便置便不再关注。 因为他看到有一位挎着个竹篮的老妇人,似乎正要出镇且看她跟城中小妖如此熟络的样子,便知她到此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小猪妖还认识对方,叫了一声:“婆婆,怎么这个时候去采药啊?” 老妇人笑呵呵道:“铺子的药都用完了.太阳落山还有些时日,只在山边走走,不往里面去。” 法海停住了脚步,也不往镇子里去了,对小猪妖说了一声:“一会儿见了悟空,你就跟他说,就说为师先回去了。” “唉?”小猪妖愣了愣。 那老婆婆见法海一行远去,对着小猪妖说道:“走吧。” “哦哦。”小猪妖连忙跟在老妇人身后,这些时日老婆婆采药时,他总是在一旁帮忙的。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四章 麒麟镇菩萨化身,盘丝岭触景生情 “师父,那挎着篮子的老婆婆是什么人?” 八戒好奇问了一句,师父明显是看到这位老婆婆在,才改主意转身走了的。 “菩萨的化身。” 观世音菩萨以三千化身行于三界,又以三十三化身闻名于世,这一位化身虽然不在三十三化身之列,但却瞒不过法海的双目。 他的一双法眼,不仅仅能辨出妖邪,自然也能识仙佛。 想来也是,以菩萨慈悲,怎会视此地而不见? 既有菩萨在此,此事便也不用法海操心了,用菩萨的话来说就是,这种普渡众生的事情由她来做;自己便暂时将心思放在降妖除魔之上即可。 所谓术业有专攻,法海对此也十分认同。 虽然他并不抗拒渡化之道,但显然还是降妖除魔更贴合的本心。 阿弥陀佛。 另一边儿,大圣已经与赛太岁分出了胜负。 “大圣威名,果真名不虚传。” 赛太岁多多少少是有些的惊讶的,他知道孙悟空厉害,不然当年也没有大闹天宫的那个能耐.即便是说天庭并没有全力出手,但这并不是小瞧大圣的理由。尤其赛太岁知道菩萨对于大圣是十分看中的。 他不知道这孙悟空究竟是谁的弟子,但他七十二变显然跟杨戬的八九玄功同出一源,而杨戬当年在封神大劫之中,便是少数一个抗衡二代弟子、甚至击败二代弟子的三代弟子。 在招架大圣的金箍棒的时候,赛太岁便知道这位齐天大圣的修为到了何种境界.此刻孙大圣比当年的杨二郎还要强横许多。 当然了,一千多年过去,杨戬自然也不会原地踏步.杨戬如今在三界的声势可不小。 正因如此,落败之后的赛太岁陷入了沉默之中自己在紫竹林卧了一千多年,虽不能说毫无进境,但相比起来也实在没有什么可称道之处或许是自己落入了瓶颈吧。 若只是在武艺兵刃上落败也就算了,可这猴子以道法神通与自己相对时竟然也能丝毫不落下风.这才是真正让赛太岁惊讶之处。 虽然自己并没有摆出四象大阵,但人家不也没有施展“大圣雷音”? 那凌虚子的模样,赛太岁至今记忆犹新.他问过菩萨其中的缘由,菩萨也并没有隐瞒,只是让自己不要外传。 输了就是输了,他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当年菩萨破了他的四象阵时,他也是甘拜下风或许正是如此,才叫他跟菩萨之间的关系并不似文殊、普贤两位菩萨与虬首、灵牙两位师兄一般紧张。 唉。 听闻虬首与灵牙两位师兄如今在狮驼岭占山为王,若是遇见这位三藏法师恐怕双方必有一场恶战,非死即伤。 大圣占了便宜,便也没有在麒麟山多留,与赛太岁闲聊了几句之后,见天色渐晚,便拱手告辞,返回了麒麟镇。 却并没有见到师父等人身影,他双目一扫,见山边小猪妖正陪着一位老妇人采药,便纵身过去,“孟师弟,师父呢?” “大师兄。”小猪妖连连拜见,“师父让我见了您,就转告说他先回去了。” “先回去了?”大圣也稍显错愕,然后在那小猪妖身边的老妇人身上多看了几眼,随后便运转了火眼金睛观瞧,却见好一道金光刺目。 “哎呀!” 大圣惊叫了一声,“弟子悟空,拜见菩萨!” 却见原本就好似个寻常老妇人的婆婆,忽然气质惊变,“悟空.因何打搅吾之化身?” 言语虽有些严厉,但却并没有怪罪之意,反而还有几分无奈宠溺。 “弟子偶然路过,无意搅扰,无意搅扰。”大圣双手抱成猴拳,连连告饶。 菩萨身化万千,却也不可能处处留神,即便是菩萨这样的大能,也经不住这样的心神消耗.而之所以三十三化身闻名于世,则是因为菩萨的心识常留于身。 而此刻菩萨在这里的这具化身,自然也是没有刻意留神的,还是被大圣火眼金睛惊扰,这才降下灵念。 “可是那金光仙在此地惹是生非?” “没有,没有。”大圣摆摆手:“只是一点小误会,现在已经已经解决了。” 菩萨心念一动,便将这具化身在此地的见闻了然于胸,向着大圣笑骂了一句:“你这泼猴,还不快去侍奉你师父西天取经?” “是,弟子告辞了。” 大圣一个跟斗翻走,把个小猪妖留在原地张大了嘴巴:“菩菩.菩萨?!” “贫僧这具化身尚缺一个采药的小童,你可愿意?”菩萨看向了小猪妖。 小猪妖想了想,艰难拒绝:“弟子还要游历三界.” “阿弥陀佛。”菩萨笑道:“不必紧张,你心志如此坚定,难怪会被三藏看中收为弟子.” 菩萨伸手一扬,却见三根毛发落在小猪妖脑后:“此三根毫毛,可救你于危难,善用之。” 说完之后,金光一闪,菩萨心念神识遁去。 小猪妖摸着脑后,显然还没有缓过神来。 大圣回了朱紫国,见师父具在东阁,连忙上前,“师父,弟子回来了。” “可见了菩萨?” “见了。”大圣挠挠头,“因瞧不分明,便以火眼观之,没曾想惊扰了菩萨好在菩萨未曾怪罪,放俺老孙回来。” “谁不知道菩萨待你极好?”八戒乐呵呵笑道:“我瞧若非要猴哥你侍奉师父一路西行.怕是菩萨就将你从五行山下放出来,然后带去紫竹林放养。” 大圣上去踹了他一脚,八戒扭身想要躲闪,但终究在衣服上留下了一道印子,然后躲在了师父身侧,向大圣扬眉挑衅。 大圣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只对师父说道:“此前还说要不要将此事告知菩萨,没想到菩萨早也知晓了。” “这其实并不奇怪。”法海对着大圣说道:“这朱紫国的国主供奉着菩萨金身,他国遭了妖邪之事,难免会去菩萨殿祈福.此事事关金毛犼,这朱紫国又在咱们师徒西行的必经之路上,菩萨如何能不上心?” “菩萨既然早知道此事为何不干脆将那金圣宫娘娘救回来?”大圣问了一句。 “这你刚才为什么不问问菩萨呢?” 大圣:“一时慌张,却忘了问。” 众人:. 想不到你孙大圣还有慌张的时候。 朱紫国的事情,师徒几个人只是点到为止,再往深了去,显然就不太合适了。 能做的已经做了,至于金圣宫娘娘与这位陛下之间,究竟还有怎样的纠葛.那是他们小两口之间的事情。 不过法海还是希望他们两个能有一番作为的或许又是一个大争之世即将到来,这一路走来,除了祭赛国的国主能力欠佳之外,便是西梁女国的国主,也颇有手腕。 几国国君不仅仅是英明之主,更想要做开拓之君.也就是西州的地势险恶,多是山川大河阻碍,否则早也起了战火。 其实大唐一直没有西进,除了应付北部草原游骑之外,未尝不是山高路远,兵卒难行。 即便是兵锋踏过,政令也难以通行,倒不如巩固本国民生。 师徒五人歇息了一夜,第二日便向朱紫国国主辞行。 又是一阵挽留无用,国主与娘娘便亲自出城相送,一路送了十余里,这才回返国中,与娘娘商议前往麒麟镇的准备事宜。 经过仔细详谈之后,他们两个也知道这将会是一次了不得的际遇,若是当真有可能将妖族收归麾下朱紫国的国力无疑会更上一层楼。 别的不说,最起码有妖魔入侵的时候,他们也有了防护与反制的手段。 且说师徒一众别了朱紫国王城,照旧白日行路,夜里修行,一路向西而行。 行彀多少山原,历尽无穷水道,不觉的秋去冬残,又值春光明媚。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 “大师兄。”刚刚探山回来的小白龙笑道:“你怎么也悲秋伤春了起来?” 大圣此刻正在树梢上远眺,听见小白龙说话,便也笑了笑,“我被压在五行山前,只顾耍乐,觉着时光飞逝却不在意;而后被压在五行山下,一年一年苦捱却没个尽头,只觉着煎熬如今跟着师父西行,路上走时却也不觉着时间过的有多快,可这一转眼才忽然发觉已经过去了十一年.” 众人一听,也各生感慨。 以往他们还没察觉到,如今听了大师兄这样一说,当真是如此.这十一年来师徒经历之事,历历在目好似就在昨日.可细细一算,竟已过了十一年之久。 大圣笑道:“俺老孙自长安往灵山去,只消一个跟头的功夫便是各位师弟,一天之内也能跑几个来回只是没想到如今竟能跟着师父一步一个脚印走到此处.说来也怪,俺老孙竟然也当真有这个耐性。” 大圣的性子急躁,一向喜欢意气用事,到如今生出这样的感悟来,可见这一路上的磨砺.对大圣的影响也是十分深刻。 大圣刚从山里放出来的时候,真没有想过自己能跟着师父走这么久,他那时候甚至还想过若这“大和尚”难伺候,他便干脆撂挑子不干。 咻—— 大圣从树梢上跳下来,落在小白龙面前,道:“今日这般早回来,可是前方山中有妖邪盘踞?” “有。”小白龙点点头,道:“小弟已经探明了,前方山岭唤作盘丝岭,山岭中有个盘丝洞.盘丝洞中有七只蜘蛛精。” “只有七只蜘蛛精?” “不是。”小白龙摇摇头:“洞中除此七怪之外,另外还有七类小妖,只是小弟眼拙,看不出他们的本相,只是嗅得些毒蜂蜡蜻的气味.具是吃人的妖怪,后山有人骨,洞中还有炼化的人油,人肉做成的面筋.脑花煎炸成的豆腐块儿。” “好妖精!”大圣怒叫了一声,而后看向了师父,“师父,咱们也别歇着了,快去降妖吧!” “阿弥陀佛。”法海也自山石上起身,道:“看向了小白龙,可探明了它们的位置?” “七只妖精分作两处。”小白龙向师父说道:“弟子见她们颇有法力,况其势众,便只是暗中打探,以防打草惊蛇若想要降妖,咱们也得兵分两路要么就是将她们引至一处,一网打尽。” 法海想了想,笑道:“若只是吃人的妖怪,就好办了。” “师父此言何意?” “遣一人扮作误入山中之小民,被那妖精捉了去,群妖自有入洞享用时到时便可瓮中捉鳖。”法海说到这里,稍顿了顿,“可惜为师的名声已经不好用了,不然便能亲自走一遭。” 小白龙想了想,道:“师父,此事需弟子出马。” “哦?” “因这七只蜘蛛精具是母的,人形美艳.”小白龙指了指自己的面目,道:“弟子就扮作流落江湖,误入此地的富家哥儿即便她们不吃弟子相貌,便是稍稍散出些龙香之气来,管叫她们上钩。” 大圣听了这话,忍不住道:“小白龙是纯正的真龙血脉,按说吃它一口肉便是没有长生不老之功效,想来也能延年益寿。” 哈哈哈—— 众人笑了一阵儿,然后定下了详细计谋。 也是他们艺高人胆大,寻常人物,谁敢把自己送上门去给妖魔当诱饵? 小白龙先一步入了山。 众人稍等了片刻,这才入了山岭。 盘丝岭不足八百里之数,却也在五百上下,那盘丝洞还在山岭深处.小白龙身上还有大圣猴毛,师徒双方自有感应。 走不多时,大圣忽瞧见一处瀑布,便稍稍停了停步子,转步跃出丛林,眼中露出了许些喜意。 八戒见了奇怪,便趟开一条路,凑到大师兄身前,好奇问道:“猴哥,你看什么呢?” “啊哈哈啊,呵呵——真美啊!”大圣喜不胜收,双手在胸前摆动,见八戒靠上前来,便指着瀑布道:“八戒你瞧,此地与我那花果山十分相像” 八戒愣了愣,道:“猴哥,我也没去过花果山呐.” 大圣只管笑:“不打紧,不打紧我指给你看——你瞧这瀑布,我那花果山里便有一条,瀑布后面便是水帘洞。” 八戒摇摇头,道:“猴哥,我瞧这里比不上你的花果山。” “为何?” “这里没果子啊!”八戒环视了一圈儿,道:“花也不多。” 悟空笑了一声,向师父说道:“师父,我去瀑布后面瞧瞧。” “为师也去瞧瞧。” 悟空想起了水帘洞,而法海也想起了一处瀑布下的寒潭。 第三百三十五章 快...把门堵住,千万别让他进来! 触景生情,感物怀伤,这本就是人之共情。 法海总说自己乃人间凡僧,事实上也是如此. 佛说四大皆空,说世界上一切都是空虚的。 此乃佛门中人对心境最高追求,可法海觉着自己此生也难以达到这等境界。 他两只眼睛能将三界上下看在眼中,看得见妖魔横行,看得见的众生疾苦若这些也是空虚,还要佛来普渡众生做什么? 难不成说他们在佛的眼中皆是空虚,因此佛才成了佛? 法海想要将这个莫名冒出来的妄念压下去但更多想法便奔涌而出—— 例如:佛观世间万事皆虚,故众生亦为虚而不渡. 刷—— 这个念头刚出来的时候,法海忽心神一震,这才复归清明。 “阿弥陀佛。”法海站立于水潭之上的一处方石之上,伸手在额头处摸了一把,果见有些湿润,心说:“魔性惑心,此非吾之佛念。” 况且“四大皆空”四字之简练,也绝非这般肤浅。 “师父.师父” 这时候耳边传来了悟空关切之声,法海看向神情略有些焦急的悟空,笑道:“为师一时有些感悟,因而入了神,并不要紧。” 也是这等瀑布寒潭之所在叫他一时乱了心神,不然也生不出这等念头来。 大圣想了想,道:“师父,等咱们取完了经,不如去我那花果山小住几日,我那里风景独盛,亦算的三界福地不妨立一处别院,每到盛夏,师父与诸位师弟便来避暑小聚。” “善。” 八戒与悟净来到师父身边,望着远处指了指,“师父你看.那被几个女子围着的,是不是小白龙?” “哎呀。”悟空见小白龙正在被三个女妖精上下其手,忍不住笑道:“师父,小白龙这回是兔子进了狼窝里.”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单以风流俊俏来说,小白龙绝对还要在法海之上,那些个蜘蛛精久在山岭之中,能有什么见识? 当小白龙出现的那一刻起,她们早就想好了十八般姿势。 小白龙也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他甚至都没有动用本源气息来引诱这些蜘蛛精,她们便自投罗网。 嗯,还是她们自己布下的蛛网。 石桥高耸,古树森齐。 此等流水接长溪,幽禽鸣远岱之地,却被一群蜘蛛精占着,在小白龙看来有些浪费。 况且这盘丝岭中还有一处三界名胜,唤作濯垢泉.乃是当年羿射九日,射落九乌坠地,在人间化为九处汤泉,乃是香冷泉、伴山泉、温泉、东合泉、满山泉、孝安泉、广汾泉、汤泉以及这盘丝岭中的濯垢泉,九处合称九阳泉。 小白龙探山的时候已经去过了一次,在泉水中嗅到了这七只蜘蛛精的气味,且气味浓郁,想来没少在里面泡澡,粗略推算,一天至少得来两次。 这也是为什么小白龙没有擅自动手,而是回去请了师父等人一同入山的原因之一,受了这金乌泉水的洗涤,这七只蜘蛛精自然不同寻常最直观之处便是她们七个所化之人形美艳,绝非寻常妖魔能及。 大圣在山巅观瞧了一阵,好奇道:“师父.这七个蜘蛛精有些古怪。” “说。” “相貌几近七仙姑。” 八戒也调动了脑子里的天蓬记忆,连连点头,“是极,是极师父,确实与七仙姑形貌相似,只是空有其形而不见其神.许是模仿着七仙姑化形来的。” “哼。”大圣冷哼了一声,“七仙姑乃是上界仙子,区区几个山野妖精,如何能见到她们?” “保不齐她们是七仙姑养的宠物呢?”八戒接了一句。 悟净听了一旁,忍不住说道:“二师兄七仙姑怎么可能养七只蜘蛛精若是七只兔子精倒还有些可能。” “养兔子的是广寒仙子。” “师父,这呆子心里怕是还惦记着广寒仙子不如让下面七个蜘蛛精助他修行。”大圣向师父提议,却发现师父神情一片严肃,心说:我这是说错什么话了? 八戒连忙道:“惦记着广寒仙子是天蓬!” 山下。 拉扯之间,小白龙已经被蜘蛛精姐妹拉入了盘丝洞。 说是盘丝洞,其实她们姐妹还是认真摆置了一番,还在洞外结成茅庐小院,后堂依着山峰,直通洞府深处。 “公子请坐。” 一众姐妹将小白龙请入屋内,引入内堂。 七只妖精分别着红青紫粉橙绿黄四色罗裳,也是春日凉爽,尽情展露腰肢。 小白龙心若冰清,毫无躁动之心,自当日将那九头虫擒拿,又见碧波老龙与万圣龙女被压在镇龙塔下,心中情丝便彻底斩断。 从此一心向道,极情于手中之寒枪。 至于说为西海龙族传宗接代这种事情,也用不着他来操心,毕竟有大哥在.西海龙族只会愈发强盛。 小白龙只求师父早日给自己剃度,正式将自己收入门墙。 “还未曾请教公子姓名。” 那红衣大姐气质端庄,稳坐一旁,开口询问。她身边站着是身穿青衣的二姐,面相冷艳,且双目炯炯有神,便是已经请了小白龙入洞来,还是在他身上上下打量。 小白龙拱手道:“我姓白,押送家中的一批货物往朱紫王城去,奈何路上遇见了强盗.只留我一人逃得性命,又在山间迷路,慌乱至此,惊扰了诸位姐姐” “呵呵呵。”黄衣小妹笑着走上前去,当即伸手为小白龙理了理杂乱的发丝,再看看小白龙即便是被风尘袭扰,却已经难以掩盖的俊美面容,她将小白龙自椅子上扶起来,道:“公子受苦了,这流落几日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姐姐先带你去洗漱一下。” 做戏要全套,小白龙变化时自然就把自己弄的狼狈了些。 紫衣服的三姐媚眼如丝,最是勾人,却把黄衣小妹的手腕把住,轻声道:“小妹不会是想要偷吃吧。” “三姐!”黄衣小妹惊叫一声,佯怒道:“除你这般焦急,怎能以此污蔑我?” 那边儿端坐着的大姐开口道:“都静一静,成何体统,莫要惊扰了贵客。” 众姐妹这才安静下来,听大姐吩咐。 “老三。” “大姐。”紫衣三姐连忙上前,听大姐吩咐。 “你带着老四、老五与老六去准备些吃食来.吃饱了肚子,才有精神。” “是。”三姐连忙应下,道:“四妹,你去开水沏茶来,五妹.你先取些糕点来让白公子垫垫肚子.老六,你跟我去厨房。” 三姐也一阵吩咐,四姐妹各自轻移莲步,出了房间。 “小妹,你.” “知道了!”不也等大姐说,黄衣小妹便对小白龙笑道:“请吧。” 却把双手挎住了小白龙的臂膀,整个人都要贴上来一样。 小白龙虽然斩断了青丝,再不近女色但他因为龙族三太子出身的缘故,早见惯了这些场面,倒也不会避之如蛇蝎。 况且他此刻扮演的是一个富家公子哥,行为还是要尽量贴合人设。 小白龙在这里逢场作戏,暗中已经用大师兄的猴毛传讯,言说妖精已经入了洞府,只是那七只小妖却不在家。 得了小白龙传讯,大圣将小白龙之言告知了师父。 法海稍一思索,便道:“小妖跑不远,先将这七只蜘蛛精降服了再去收拾它们不迟。” 悟空将师父的意思转告给了小白龙,小白龙又传话说洞中还有一处后门,直通后山。 “师父,小白龙说他会在后门把守,让咱们直接从正门打进去即可。” “悟空,你去后门跟小白龙汇合,为师与八戒、悟净走正门。” “是。” 大圣一个跟斗,凡去了后山,依着小白龙指点,寻见了后门所在。 此刻,小白龙已经算是简单洗漱整理之后,被重新引至饭桌上,不如预料.他面前摆放的几样吃食,正是他此前便打探到的那些“人制品”,虽也没有反胃之相,但面上显然已经有些厌恶和不耐烦了。 红衣大姐面色不善:“白公子似乎看不上我这里的粗茶淡饭。” 青衣二姐顿时阴阳怪气:“大姐,人家白公子是什么家世?从小锦衣玉食,看不上咱们这山野吃食,也太正常不过了。” 黄衣小妹将一盘人脑端起来,送到小白龙嘴边儿,笑呵呵道:“白公子,你就吃一些吧来,哪怕就吃一口也成。” “邦邦邦!” 正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正在调戏小白龙的蜘蛛精姐妹稍静了片刻,青衣二姐对着橙衣五妹说道:“去看看是何人叫门。” 因知道七只妖怪都在家,法海一行便直接走到了妖府门前,伸手敲门。 洞府石门打开,橙衣五妹隔着小院问道: “何人敲门?” 法海见妖精出洞,正要言语,“阿弥陀佛,贫僧乃.” “哎呀!” 却不料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先是一声惊叫,而后嘭的一声,石门就被关上 运转了天耳通细细探查,还能听到这妖精的惊呼:“不好了,不好了大姐,二姐,大事不好,唐三藏来了!” 唐三藏的图形,已经传遍了三界尤其是在西州的妖族,但凡有些的修为的,手上必有一份唐三藏的画像。 她们七个手上虽然没有图形,但兄长那里有,她们也是看过一眼的且只看一眼,便不能忘记。 哗啦—— 似乎是慌张之下,桌子被推翻的声响,原本给小白龙准备的饭菜,也散落了一地,这时候她们也顾不上调戏小白龙了. 而小白龙在一旁看着她们如此慌乱无神的样子,心说:“师父的名声在妖精这里这般大么?” 此番模样岂非正如凡人听闻妖怪来了一般? “快把门堵住,千万别让他进来!”黄衣小妹已经带上了哭腔。 “后门,咱们从后门走!”穿着绿衣服的小六此刻晕头转向,明明说是往后门走,却是向正门方向跑。 好在穿粉色衣服的四姐一把将她拦腰抱住,这才不叫她自投罗网。 “慌什么!”红衣大姐强作镇定,“他只是叫门,又没打进来咱们从后门走,去寻兄长庇护!” 而此刻,八戒已经一钯子将小院的门筑开,师徒三人已经走到了石门前,八戒已经准备破开这洞府石门.法海一把将八戒按住,同时传音小白龙与悟空:“她们还有个兄长,先放她们走你们暗中跟着,且看她们兄长是何方妖孽。” 本要去堵了后门的小白龙,便继续老老实实坐在石凳上 “小子.算你运气好,这一次就放过你了!” 红衣大姐也不管小白龙了,领着几个姐妹从后门逃遁,悟空以隐身术藏身一侧,并没有阻拦,却听到这七怪还在后门口立定叫了一声:“孩儿们何在?” 不多时,便从后山飞出七只小妖来,想来就是小白龙口中说得那些小妖。 大圣以火眼金睛观瞧,便认出了他们的本相,原来是七只虫儿,分别是蜜、蚂、蜍、班、蜢、蜡、蜻。 蜜是蜜蜂,蚂是蚂蜂,蜍是蜍蜂,班是班毛,蜢是牛蜢,蜡是抹蜡,蜻是蜻蜓。 这七只小妖闻了呼唤,都到面前问:“母亲有何使令?” 大圣一听,这却是怪事:“分明不是一个种,怎叫她们为母?” 又听那红衣大姐开口道:“门外有对头在,你们堵着石门,别放他们进来.我们去你舅舅家请援。” 说罢,她们便将七只小妖放入洞内,七人匆匆去了。 大圣向小白龙传音之后,便化身飞虫,远远吊在七个蜘蛛精身后。 因有七个小妖入内,小白龙便没有跟着大师兄一同追去,而是顺手将七个小妖捆了,打开房门将师父与师兄迎进来,指了指地上晕晕乎乎的七只小妖,道:“师父.大师兄说他们唤那七只蜘蛛精作母亲其中恐另有隐情。” 七个小妖还在发愣,他们一点儿防备都没有.甚至都不知道人家是如何出手,就把自己给擒了。 心中顿生了些凄凉,原来母亲是让他们来送死的,为她们逃命拖延些时间。 法海见是几个五六岁模样孩童,又用法眼观瞧,便知道了他们的本相,便向他们问道:“你等为何拜了那七只蜘蛛精为母?” 有一个胆子大的,他见三藏法师是个和尚,便向三藏法师说道:“禀法师知晓,我等原本是这山岭中的虫精化形,那一年来了这七只蜘蛛精,在山间幔天结网,我们一时没有防备,被蛛网束缚.” “那时她们要吃我们,我们只好哀告饶命,愿拜为母,而后春采百花,夏寻诸卉供孝她们,这才得以保住性命。” 另外还有激灵的,本想跪下,奈何被绑了,却一头栽倒:“多谢圣僧赶走妖魔,救我等出苦海。” 八戒听了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三百三十六章 白龙菩萨,跳入鱼框中的鱼 这些个小妖倒也算是机灵。 以前被这七只母蜘蛛网住的时候,能认其做母,求饶留下性命。 如今见了师父,也能拜倒在地,感谢师父将他们救出妖穴。 不过这也是生灵趋利避害,求生之本能,八戒只笑了两声,便沉声:“尔等为虎作伥,在此山间作恶,岂能轻饶?” 小妖们见八戒凶恶,都挣扎着拜倒在三藏法师面前,这位法师看起来虽然并不和善,但也只能祈求他发发慈悲了。 “阿弥陀佛。” 法海念了一声法号,他以法眼观瞧这些小妖身上的罪孽,却也只见几分浅薄毕竟都是些的蜂虫小妖,当真叫它们作恶,自然也很有限。 他们并没有说假话,拜在这七只母蜘蛛为母,日常也只是寻花蜜供奉,以此换得性命。 这样的小妖在并不少见,每到一处洞府,总能遇见类似遭遇的小妖。 只不过其中有一些心甘情愿跟着洞府妖王一同为恶.而绝大部分都是如同眼前的这些小妖一般,浑浑噩噩。 远的不说,便说那浪浪山中的小妖.虽出了小猪妖这样一个另类,但大部分妖精都是如熊教头一般,上头吩咐什么,他们便做什么。 或许是也熊教头自己不争气,那些“吃香”的位置轮不到他,因而只能当个训练小妖的新兵教头。 但这也是他的运气,正因他整日忙着调教这些小妖精,让他并没有机会跟着妖王一同下山劫掠百姓,自然吃人也没有他的份儿.因此,反而逃过一劫。 如今那乌鸦怪得了大圣的教导,成为了浪浪山的新大王.而熊教头依旧是帮着管小妖,只是规矩自然跟往日大不相同。 “小白龙。” 法海看了一眼小白龙。 “是。” 小白龙当即点头应下,“弟子会教导他们的。” 只是引小妖重新入正途,这种事情早也不用法海亲自出手了,小白龙在团队之中除了负责探路之外,这等善后之事也一向都是他来做。 一来是他已经有了经验,二来是他一身的龙威,对于这些寻常小妖天生就有一股威压,自然能叫他们老老实实听话。 只是小白龙的神情并不算太好,因为他终究还是有了些疏漏,谁能想到这七只母蜘蛛,竟然还有一位兄长? 虽然师父并没有因此怪罪,但小白龙自己已经在心里给自己记上了一过,连带着上次在七绝岭时的失误让小白龙深以为戒,心中暗暗发誓:下次绝不再犯。 往后再遇见山间妖魔,定将其往上十八代都查个通透。 小妖们自有一股灵性,他们听见三藏法师与小白龙之间的对话,便知道保住了一条小命.其中为首的那个蜜蜂更是向三藏法师叩首道:“不敢隐瞒法师.七怪去寻她们兄长去了,我们能为法师带路。” “不必了。” 有悟空跟在身后,还用不着他们这些小妖带路。 另有一只马蜂开口说道:“法师.这盘丝岭南山处有一口温泉,唤作濯垢泉.原本是上界七仙女的浴场,七仙姑不在的时候,她们便偷占了洗浴” 三藏法师停了停脚步,问道:“七仙姑没有发现么?” “发现了有一日她们七个正在泉水中嬉戏,正遇见七仙姑下界.但七仙姑见她们七怪在水中,云头尚且没有落地,便直接走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来过。” “原来如此。” 八戒笑道:“天上的仙子见自己私人浴场中趴着七只大蜘蛛.怕是恶心坏了。” 悟净也附和了一句:“再加上那时候天规森严,天仙不能私下凡间她们偷跑下来洗浴本就不好张扬,自然不愿意节外生枝况且只是一处温泉而已,另外还有八处呢,倒也不必跟这些妖魔相争。” 八戒又说了一句:“打得过还好,可万一打不过.那天庭的威严怕是要丢两次。” “行了。” 法海开口止住两个徒弟发散思维,说了一句:“悟空已经寻到了地方,先去降妖。” 两个弟子当即不说话了。 反而是七只小妖,听到三藏法师口中“悟空”两个字登时呆愣了片刻. 师徒一行五人,可真正名传三界的也就只是唐三藏与孙悟空.因为每当提起三藏法师的时候,总也逃不过孙大圣。 如今的三界传言之中,通常将五行山作为三藏法师的出道之战。 一提起来便是—— 你若不知三藏法师的威名,我便讲给你听话说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那是何等威风? 不也被三藏法师收服? 你道那孙大圣是怎么从五行山下脱困的? 那五行山是佛祖神通所化,将大圣压住死死不能动弹,而这位三藏法师三拳将五行山轰碎,孙大圣这才从中脱困. 什么?你不信?! 你去五行山“遗址”看看就知道了,少见多怪。 而且三藏法师有只手擎山的法力,是有印证的,那银角大王至今还在平顶山下压着,他亲口承认是三藏法师将他压在山下的。 传言终究是传言 而且还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此事二郎真君已经去查了如今二郎真君麾下可谓是人才济济,最出众且最得力的,自然还是六耳猕猴。 这件事情又事关三藏法师,自然转交给了神通不凡的六耳猕猴去处理。 只是幕后黑手藏得比较深,便是六耳猕猴也只是抓住了几只无关痛痒的小妖最后还寻到了七大圣之一的去神大神禺狨王。 两人斗了一场,六耳略占上风,但并没有分出胜负。 最后对方遁入了北洲,而六耳猕猴知道此地藏着许多上古大妖,因此便没有擅入。 这地方.除了真武大帝这种狠角色之外,便是天庭的许多神仙轻易不愿意入内。 最近还有一位佛门菩萨北洲境内行宏愿,也是步履艰难,并没有什么显著的成效六耳猕猴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并没有敢去打扰,对于除了观音大士之外的菩萨,六耳猕猴一向敬而远之。 或者说不止六耳猕猴是这样,天下绝大多数的妖魔,也都是一样的想法。 毕竟遇上了观音大士是机缘,而遇见了别的菩萨是灾劫。 七只蜘蛛精的兄长,或者说师兄的地盘,离盘丝洞并不远。 甚至同在盘丝岭中。 这也是为什么小白龙有些自责的原因之一,他一开始还为自己寻到了七只小妖的踪迹沾沾自喜.一时的得意忘形,却忘了再往深处走一走。 毕竟以往的妖山之中,也都是一座妖府,谁曾想这盘丝岭竟有所不同。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好在此事对于整件事情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正因如此,小白龙心中才更有些不舒服,因为这就显得自己可有可无. 有没有自己探山,其实都一样.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 相对比于探山,还不如教导这些小妖有用。 “您就是西海龙王三太子敖烈么?” 那小蜻蜓向着三太子问道。 “是我。”小白龙点点头,“你们知道我?” “知道,知道。”牛蜢精连连点头:“我们听别的小妖提起过,说三藏法师门下有一位白龙菩萨,最是与我等小妖为善还会传授我们这些小妖们佛法嘞是真的么?” “他们说若是遇见了三藏法师降妖除魔,就往白龙菩萨那边儿跑准能活命。” “哈哈——”小白龙哑然一笑,自己什么时候竟然还得了白龙菩萨的称号,但还是对这些小妖说清楚了,“只要不是为恶的妖怪,不论是遇见我师父,还是我的师兄们,都能活命.当然了,之所以让我教导你们佛法,是因为我最不成器,学来的佛法也最是粗浅,让我来讲你们才能听得懂.” 正如师父所言,生灵出世时,哪有什么善恶之分。 正是环境影响“人生”,放在妖精身上也适用。 而改变“人生”的,是自身所学。 不论是被动、还是主动所学,总会让自己的“人生”丰富多彩起来,只是正向与否的差别。 小白龙摆正了心态,他似乎找到了方向,重新振作了起来。 白龙菩萨好直白的名号。 小白龙当然不会认为自己已经成了菩萨,正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自山间走大路,一路往西而行,大概也就是十多里的路程,法海便见前方楼阁重重,宫殿巍巍。 运转法眼观瞧,果见其中妖气森森,虽有些道妙之气,但也难掩业障。 “悟空。”法海以气机为引,寻到了悟空所在,传音问道:“妖魔可在其中。” “在,在。”大圣连声道:“七个母蜘蛛已经向那师兄诉完了苦,此刻正要定计害人.细听了几句,说此地乃西行必经之路,要引师父入内,行下毒之事。” 法海听了不敢大意,嘱咐大圣道:“三界多有奇毒,万不大意,你且小心行事.等我上山之后,一同入内。” 对方不跑,这对于法海来说就是一件好事。 若说毒药难防,那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此刻既然已经知道他的毒计,自然就有了防备。 山环楼阁,溪绕亭台。 柳间栖白鹭,浑如烟里玉无瑕;桃内啭黄莺,却似火中金有色。 双双野鹿,忘情闲踏绿莎茵;对对山禽,飞语高鸣红树杪。 若就这般观之,还说这是一处仙山福地,谁能想到其中妖魔盘踞? 那妖魔不走,存心要害三藏法师,三藏法师也不惧,就这般堂堂正正上山来,却见这山门外嵌着一块石板,上有黄花观三字。 原来是座道观。 说来也怪,这些妖类在西洲落脚,大多皆是变作道士形象若让不知内情的人见了,还说是道门多出妖邪,只佛门降妖除魔。 可三界除了那北洲是妖魔巢穴之外,就数这西洲是妖魔盘踞之地。 阿弥陀佛。 但本洲的凡俗如何能知晓外面的事情? 这一来二去的,怕是道庙的香火也早就败坏了去这能坚持下的,反而是这些妖魔藏身的道观,因为他们不求香火,只是掩身修行。 而这时候,大圣也现身相见,向师父小声说道:“师父,这观中的观主法力浑厚,弟子怕火眼金睛惊扰了,因此未曾探其本相。” “既是蜘蛛精的师兄,又善用毒想来也难逃五毒之属,无非蛇蝎之流。”法海小声回应了之后,上前叫响了山门。 倒不用这妖精引诱,他法海此番也当一回鱼儿,甚至不用你下钩,便直接跃入你鱼框之中只看你胃口大不大,能不能吃得下。 不多时,便见一中年道士快步而出,他略微扫了一眼,他这里有唐三藏的画像,自然就认得了眼前众人的身份来历。 心说: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道爷正发愁将尔等诓入观中,却不料自己来寻死。 他知道三藏法师与孙悟空的厉害,因此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与他们师徒斗法,即便自己法力不俗且暗修了一门厉害神通,可也不见得就能斗得过唐三藏与孙悟空联手。 最稳妥的办法,自然就是用计下毒。 正巧七个师妹提前来报信,让自己已经有了准备. 因此,观主面上的笑意十分真诚。 他毕竟不是存正的钓鱼佬,鱼儿自己入瓮来,只会让他笑得更开心,但是他还得装模作样一番,“不知是哪里的高僧?到我道观何事?” 法海见这观主竟然亲自出来迎接,也面露笑意,同样真诚且礼数更加周全:“阿弥陀佛,我乃是东土大唐而来,差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僧人,见天色将晚,路过宝方,特来借宿一晚.敢问道长法号?” 观主稍愣了下,心说,这倒是巧了,贫道号为百眼魔君,也有别的妖怪叫我多目道人.但这等法号如何能告知于你,岂非自报底细? “同道都唤我黄花观主。”他也是个有急智的,心眼一动便想好了说辞,直接把道观的名字拿出来用,他也反问了三藏法师一句:“还未请教高僧法号。” “贫僧唐三藏。” “原来是三藏法师,请里面坐。” 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 山门后的二门处,贴着这样一副对联,法海心中琢磨:此妖果善丹药毒法。 第三百三十七章 礼拜非为所求,而敬其作为也 七只母蜘蛛知道厉害。 因为她们认得清自己,三界那么多厉害妖王都被唐三藏师徒超度,她们几个便是占着濯垢泉修得了些神妙,也绝非他们师徒的对手。 况且他们师兄刻意嘱咐过,若是见了唐三藏,便直接来黄花观寻他。 百眼魔君是个厉害的妖怪,且修成了一门强大的神通,前几年牛魔王下聚义贴时,他也收到了一份儿。 若是寻常妖魔见了这等请柬,自然没有什么拒绝的底气,否则就是不识抬举。 但百眼魔君将请帖扔进了自己的炼丹炉里去.他认为在如今的三界,妖最好是夹着尾巴藏起来,似牛魔王那般张扬的,迟早惹祸上门。 事实上,跟百眼魔君所料并没有什么差别,稍有不同的是牛魔王是领着群妖自己送上了门去,结果被人家一网打尽。 除却在火焰山自己被三藏法师超度,麾下群妖全军覆没,便是他几个前来助拳的结义兄弟,此刻也都还在天牢之中受罚。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他的老巢积雷山,竟然是被覆海大圣蛟魔王率领天河水军荡平。 这声势浩大的积雷山群妖聚义,却是成全了二郎神杨戬与那唐三藏的威名到头来,跟牛魔王关系匪浅的,除了一个没来的驱神大圣之外,便是在翠云山闭关不出的铁扇公主留的一条性命。 妖精要有妖精的活法,占山为王的那一套,早就行不通了。 似他这般在深山之中炼丹修行,不说能修成正果,但也能避开许多祸事了。 只可惜这一遭他没有想清楚,他以为自己能不动刀兵挥手间将这位三藏法师降服,毕竟用毒才是看家本领打打杀杀,也多少落了些下乘。 按说他此前久避深山修行,也是个十分谨慎的性子,万不该来招惹唐僧师徒。 即便他们是吃人的妖怪,洞府巢穴在三藏法师西行的必经之路上,难道不会先出门躲一躲.等他们师徒过了盘丝岭,再回来? 但偏偏就是如此,这百眼魔君虽然谨慎,但对自己的本事非常自信.最重要的是他信了那一句“江湖传言”。 吃了唐僧肉能够飞仙成佛,长生不老。 他想成仙。 因此才躲在山中炼丹修道,连七个娇滴滴的师妹都未曾染指,就是要保住一身元阳不泄。 旁人吃不了唐僧是是因为唐僧太厉害,他们都被唐僧超度了,而这唐三藏注定是要死在自己的手上。 如今的人间,似乎已经听不到妖精“诡计多端”与“阴险狡诈”的传言了,更多的是“凶恶”与“残忍”. 妖也是要动脑子的,没有脑子的妖,便是拥有一身强大的法力,最终不过是牛魔王一般,虽能强横一时,但终究没有一个好下场。 百眼魔君心中还会感谢只会傻乎乎一头撞上来的妖怪,否则这唐三藏怎会没有防备,便直接这般跟着自己入了道观? 百眼魔君当然不知道那些被超度到了妖怪不是不想设计.而是他眼前的三藏法师一向不给这些妖怪先出手的机会,往往都是他们师徒直接上去把洞府门的敲开,然后行除妖降魔之事。 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 稍有些出入的是,大部分的妖府都是小妖来开门,而此地是这位黄花观主亲自来迎接。 最有意思的是,百眼魔君设下毒计要害唐僧师徒;唐僧师徒也知道百眼魔君设下毒计要害自己;而百眼魔君却并不知道唐僧师徒已经知道了他设下毒计要害人。 因此在这看似和谐的场面之中,双方都在尽情表演毕竟很久没有遇见这样与众不同的妖怪了,总是打打杀杀的,对于心性也会有一些影响,今日难得能够换换心情。 百眼魔君将师徒一众引入大殿门外,推开门,见有三清圣像,供桌有炉有香。 法海是个讲礼数的和尚,即便是一会儿将此地的妖魔超度,但也不妨碍给三清老爷拈香注炉,礼拜三匝—— 这黄花观主反而奇怪:“法师乃佛门高僧,如何还拜我道家三清?” “衣冠虽别,修行一般。”法海笑道:“贫僧一个凡俗和尚,拜佛、拜女娲娘娘、拜三清、拜后土地祇、拜三皇五帝、亦拜人族圣贤.” “出家人却拜多家信仰,不怕佛祖说你心不诚么?”百眼魔君觉着这位三藏法师果真有些门道,与自己在西洲所见的那些和尚大为不同。 “哈哈哈。”法海笑了笑:“我拜非为所求,而敬其作为也。拜佛之大宏愿、拜女娲娘娘造人补天之造化、拜三清之圣名、拜后土地祇化六道轮回、拜三皇五帝率人族于三界奠基、拜人族圣贤为人族传承教化.” 法海看向百眼魔君,“敢问观主,佛可曰吾心不诚乎?” 法海一向认为拜佛而不求佛,才是修佛之正途。 佛已经给信徒指引了方向,修行者要做的,便是顺着这个方向不断充实自身,已成正果。 当然了,修行之路上,也难免会有行差踏错者。 但这并非是佛给出的方向出了问题,而是自己对道的理解出现了偏差,正如自己之前对妖魔之决绝。 修行,修行除了克制自己杂念的之外,其实也是一个不断自我修正改正的过程。 而一路上法海见佛寺道观入内礼拜,与其说是礼拜更像是礼敬。 即便是如此,但任谁也不能从中挑出“心不诚”三个字来,若三藏法师对佛都“不诚”,那人间的信徒当真不知还有多少“心诚”的 或许只有那些在灵山修行的诸佛与菩萨们才心诚吧。 “拜而不求,法师境界之高远,贫道佩服。” 百眼魔君听了三藏法师之言,心中连连惊叹,不论这唐三藏之言是真是假,便是这番话世间又有多少修行者能看透? 反正在道法上颇有建树的百眼魔君,心中是生出了些玄妙感悟的。 可惜了。 若你不是唐僧,或许贫道还能与你结交论道一番。 正是如此,百眼魔君也更加笃定了眼前这位三藏法师,必有成佛之姿,自己若能将之一身的血肉灵韵炼化,定能借此羽化飞仙。 似百眼魔君这等身在劫中的妖魔,难免在心智上会受到影响,就好似鬼迷心窍一般,很多平日里一点就透的东西如今即便是将答案放在眼前,也会视而不见。 他此刻的心中早就被贪念占据,除此之外的一切,更是被抛之脑后。 “法师,请坐。”即便是百眼魔君要害三藏法师,也不妨碍他对三藏法师生出许些敬意,只是这跟他所求无关,也并没有什么冲突。 三藏法师拜而不求是他自己的事情,而自己拜三清所求自然是成仙,不然拜他们做什么? 倒不如去拜妖皇遗像。 也是拜得起了灵验,今日送了唐三藏上门,可见自己是心诚的。 法海的境界,早非凡境,毕竟“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这种事情对别的僧人来说,或许只是说说.而对法海来说,也当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只是他本人更愿意以凡俗之身行走三界而已。 而法海也真正明白了为什么正法明如来能舍弃了佛位不要,化作观世音菩萨普渡众生。 因为真正能成佛的反而对成佛无所求。 试想,一个能成佛而不成佛的和尚,还能向佛求什么呢? 即便是就他当真向佛求了些什么.恐怕佛也难以成全他的宏愿。 引得三藏师徒入座之后,百眼魔君挥了挥衣袖,道一声:“看茶!” 当有两个小童,即入里边,寻茶盘,洗茶盏,擦茶匙,办茶果。 做戏做全套,其实毒药早就准备好了,但若是端出来的太快,岂非自己露出破绽?因此这百眼魔君只是事先在枣里将毒藏了,一应茶点都没有提前准备。 这毒也是他久炼之妙物,全赖日间炼丹之所得.他天生的毒物,炼出来的丹药,天生就带着三分毒气。 何况是专门练就的剧毒? 这毒也有个名堂,乃是取了山中百鸟之粪便,扫积上千斤之后,再用铜锅煮烂,接着小火煎熬均匀。 千斤熬一杓,一杓炼三分。三分还要炒,再锻再重熏。 每道工艺需严格把控,但凡出现一点失误,便要走失了药效。 他自家炼制的药,自然知道药效如何,若与凡人吃,只消一厘,入腹就死;若与神仙吃,也只用三厘就能绝命这也是他将唐三藏等人请入道观中的最大底气。 他也知三藏法师等人的厉害,也是用足的分量,一个人给他们下三厘的药量。 若是将这毒,藏在水中,难免发散,不见得能瞒过他们师徒。 因此这便取来十五枚红枣,将枣皮破去,取出枣核来,将这药下入枣中.行一个红枣茶。 咦。 这百眼魔君忽愣了愣,心说:怎不见小白龙踪影? 不好! 果不其然,那小童已经端着茶盘出来了,上面正有五只茶锺。 因为自己怕走漏了风声,因此未曾对小童说起此事,只是备下了十五枚新鲜红枣与两枚旧黑枣,十五枚新鲜红枣自然是有毒的,两枚旧黑枣才是自己的。 但这会儿小白龙不见踪影,那小童又不知自己算计,只把一个茶锺里放了三只红枣 而此毒的厉害之处便是他自己没有解毒的法子,三厘毒药下去,保准也跟着一同一命呜呼。 百眼魔君一时有些慌乱,他竟没有想到自己在此处失算.但很快他就稳住了心神,毕竟这是自己炼的毒,而且自己已经知道了茶锺里有毒,一会儿吃茶的时候,只等他们师徒先吃了就是。 如此一模一样的五道茶,也省去了自己口舌解释。 他心中如此安慰道。 他当然不知道大圣早就看到看到了一切,而师徒一众早也从大圣处知道这茶锺内的毒枣若非已经尽知他的计策,法海也绝不会入殿来,在殿外就将他擒了。 众人提前知道机关,见那小童将五盏茶送到各自面前的时候,见黄花观主一刹间的失神,便是连八戒都察觉到了异样。 有趣,有趣. 本来有一杯是小白龙的。 “我山间无什么灵果,唯独这红枣值得称赞。”黄花观主主动将手中的茶锺端起来,向三藏师徒示意道:“请诸位长老品鉴。” 他先举杯。 师徒一众也跟着将茶锺端起来。 他见师徒一众毫无防备,心中欣喜时,却茶锺往嘴边送.又见师徒一众都是一样的动作,心说:计成了! 因是两手持着茶锺,到了嘴边只把衣袖一展,茶锺往内里一藏,似乎仰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他正要把茶锺放下的时候,却听见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佛号:“道长为何要把茶全都倒了——” 百眼魔君的身形顿时一僵,然后在心中一片困惑之下,见对方师徒四个在自己“饮茶”的时候,并没有将送到嘴边的茶喂入口中,此刻四杯茶锺正原封不动的摆在桌子上很显然,他们已经看破了自己的计策。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本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却偏偏出现了偏差,尤其是跟百眼魔君的心理预期是截然相反的两个结果难免叫他乱了心神。 “应该”。 往往这个词在一个人心中出现的时候,大概率就会出现一个“不应该”的结果。 正如现在。 “是什么时候。”百眼魔君问了一句。 “半个时辰之前。” 百眼魔君不说话了,因为半个时辰之前,正是自己将毒药灌入红枣中的时候。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自己要下毒。 而法海将金钵掏出来,放在百眼魔君面前,道:“道长是自己进去,还是贫僧将你请进去?” 百眼魔君怎么可能坐以待毙,见计谋早被识破,他当即就想要一脚将桌子踹翻,奈何法海的手在上面按着,只是踢烂案板,而后取一口宝剑,向着离他最近的大圣就横削了过去,同时还发出了一声长啸! 他自然是在通知那七只蜘蛛精前来助阵。 但七只蜘蛛精早就自顾不暇,悟净的早就分出去了七道灵体,此刻正在与七只蜘蛛精斗法。 灵体顾名思义,自然是没有实体的,蜘蛛精的看家本领是吐蛛丝可面对没有实体的七道执念之灵,岂非全无用武之地? 七星镇魔势。 这是悟净夜观天象领悟出的一个阵势,还是第一次施展.类似的阵法还有很多,但对付这七只蜘蛛精,显然还用不了那么多。 大殿之内,道童早就落荒而逃.八戒追上去一钯子将他放倒,道一声:“师父,这道童是个人,不是妖精。” 第三百三十八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便是造化之道 道观里有人自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即便是妖道的道观中,那些小道童也都多是人类.毕竟妖族的小妖,脑子向来不太好用。 炼丹又是个精细活儿,人类即便是手脚再粗糙,也要强过小妖们许多倍。 这小道童只是被八戒一钯子放倒,在地上打了滚儿之后,正好看到了殿里的情形—— 观主要用宝剑削那猴子的脑袋,那猴子手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来一根铁棒,将观主的宝剑截住,紧接着二人便战成了一团,除了那唐三藏稳坐在桌边儿,观主与猴子早就纠缠一处,难舍难分。 没斗几个回合,这大殿便眼见得摇摇欲坠。 遇见妖精的时候,自然不必留手,况且这妖道确实还有几分本领,想要以精巧招式将他降服,当真没有那么容易.大圣手上用力,自金箍棒中荡出的法力便重击在了大殿中的龙柱之上。 因上次打碎过小西天的小雷音寺,大圣对那妖怪说了一声:“妖道,敢跟俺老孙去外面斗几个回合么?” 大殿虽不小,但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多多少少都是个限制,听了大圣提议妖道自然不会有异议。 但大圣先出了大殿。 正准备出殿的百眼魔君,正巧看到了一旁手持金钵的三藏法师,然后他停住了脚步。 大圣在殿外往里看,似乎瞧见这观主脸上显现了几分谨慎之意,而后迅速转换成了一股狠辣神情。 唉。 大圣轻叹了一声,便将棒子收了起来。 叮当! 金铁交铮。 法海的九环锡杖已经与百眼魔君的宝剑完成了一次交锋。 哗啦啦.佩环震响。 那观主手中的宝剑更是上下的嗡鸣,连带着他的整条臂膀都在不住的颤抖。 咔嚓—— 又听见一声脆响. 本就被大圣金箍棒狠砸了几下的宝剑,此刻竟被三藏法师的九环锡杖直接击碎。 “敕!” 百眼魔君轻喝一声,宝剑碎片尚且未曾落地,便向三藏法师周身激射。 唰—— 袈裟一卷,碎剑已经全被收拢。 法海自僧袍之下踢出一脚,直冲百眼魔君心窝,这一脚又快又急,不仅蕴含着人族气血之力,更附着着佛法金光,专破妖魔的护体罡气。 嘭! 百眼魔君只来得及双臂交叉,硬生生吃了三藏法师这一脚,便觉如被洪荒巨兽正面冲撞了一般,即便是双足运功想要站定,但还是在殿内倒拖出了两行深迹。 直到后背触及供案,并将撞了个散架,这才能借力堪堪停住。 摇摇晃晃。 上首元始天尊的金身道像站立不稳,正向百眼魔君的头颅砸倒。 啪嚓! 百眼魔君扭身一躲,法海挥袖稍送出一股清风,将金身道像扶正。 嗯? 百眼魔君正好见到了这一幕,自然稍愣了愣,他不明白唐三藏为什么要将上面供奉的金身佛像扶正但他似乎抓住了些什么。 百眼魔君想了想,忽然挥出一拳。 这一拳法海并没有躲,因为这一拳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上面的三尊金身。 哗啦啦。 三清的金身顿时被打了个稀碎。 百眼魔君见三藏法师无动于衷,他再看看自己的拳头,一时间觉着自己上了大当。 法海也万万没有想到这百眼魔君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出于对三清的尊敬,将本就是因为自己发力,险些被摔碎的金身扶正,这在法海看来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小事。 不想这百眼魔君却将其当成了自己的一个把柄,也怪他太实诚.你哪怕试探一下呢? 也不至于自己将三清道像打碎。 可见此妖心中对三清道尊也毫无诚敬之意。 百眼魔君拜三清,本也目的不纯,虽然唐三藏确实上门了,但此刻粗略交手之后,他自然能够分辨出这不是三清道尊给自己送来的成仙机缘。 三清像碎了也就碎了。 但唐三藏就在眼前,若此刻不拼一把.死不瞑目。 法海给他的机会已经够多了,此刻更是见他自己将三清像打碎,只把手一扬,道一声:“袈裟!” 明明披在身上只是将他裹一个半身,可此刻在大殿之中展开,却将直接将整个大殿上空铺满,向那百眼魔君笼罩过去。 袈裟擒妖。 无往而不利,虽然不是法海最强的降妖的法门,但也排在前三之列,丝毫没有留手的打算。 也是此前一杖一脚,将这妖道的底细探了个大概,只凭手上功夫想要将其擒下,并不容易。 蕴含着袖里乾坤真意的伏魔袈裟,纵然不是佛祖赐下的锦斓袈裟,这道家与佛门的两重光韵,也叫那百眼魔君难以直视。 嗯? 正在袈裟将要将其笼罩之时,却见这百眼魔君竟然一把将他自己的道袍上衣撕裂。 事出反常必有妖。 法海一辈子降妖除魔,自然知道这等厉害妖魔必然藏着后手,但因为他一向下手果决,故而许多妖魔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降服超度。 若是因此没能见识妖魔们的神通.法海心里也绝不会有半点遗憾。 对于降魔的法师来说,妖魔用不出来的神通,才是好神通。 “嗡!” 法海口吐真言,手中结成了日轮印,心中默念大日如来心咒,天地之间五行之气,此刻皆听他号令。 五气轮转! 加持于袈裟之上。 而此刻,百眼魔君也将双臂高高抬起,只见那两胁下有一千只眼,眼中迸放金光—— 那金光暂放时,就连法海的双目也有片刻失明,而后法力流转,显现地藏法眼,才见这妖道果真是施展出了压箱底的保命神通。 森森黄雾,艳艳金光。 这黄雾似喷云一般,自他的两边肋下喷薄而出。 那金光更是耀眼夺目,那一千只眼睛放出的金光,不仅慑住了法海的袈裟不能落下,甚至还想要将法海反裹其中。 运转法眼时,正瞧见了这妖道的本相乃是一只千足蜈蚣精,这等毒物施展出来的神通,法海自然不会轻易涉足其中,脚下轻轻一点.身形便往后急退。 大圣一手提着八戒,一手提着他道童,也一个筋斗翻了出去。 唯独刚刚才将七只蜘蛛精降服的悟净没来得及跑出去.他也不需要跑。 因为悟净的身躯本就是一具尸身,死了的人,自然不怕中毒。 可恶! 施展神通一盖十数里,可他金光蔓延的速度,却始终追不上三藏法师倒退的身形。 而且他还得分出一部分力来对抗脑袋被金光暂时摄在原地落不下的袈裟。 最让他感到胆寒的是,自己的金光已经到了极限而唐三藏是十数里之外,依旧能够控制这袈裟,并且还在不断增强着力道。 正在他思索退敌之策的时候,却见一个身形魁梧高大的罗刹提着一柄降魔杵,在那金光之中随意走动.此刻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前。 嘶—— 他怎么会不受影响?! 百眼魔君调转了二百目,专瞪着沙悟净。 幌眼迷天遮日月,罩人爆燥气朦胧.寻常人在黄雾与金光之下自然目不能视,便是大圣的火眼金睛与三藏法师的地藏法眼,也受到不小的影响。 可悟净却把一双死目回看了过去,并且还举起降魔杵向百眼魔君这左肋重击了一杵。 悟净不喜欢杀生,但不是不会动手。 况且他的力道,怕是还要在大师兄孙悟空之上,不在师父唐三藏之下。 呼—— 降魔杵将金光笼罩之下的黄雾也一并卷起,百眼魔君此刻却进退两难 首先,他不敢动,因为他一动,手上的力道便要泄去,力道泄去金光不能维持,唐三藏的袈裟必然会将自己擒住。 其次,他不敢不动,因为他若呆愣愣站在原地,任由眼前这个沙悟净将这一杵打实在了.怕是也用不着那三藏法师的袈裟了。 一咬牙,一跺脚。 百眼魔君抽身闪躲之际,却方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座八卦阵势之中,此刻正是步陷山泽双足陷入泥潭,毫无抽身之机。 这大和尚端的不地道,明明一个佛门头陀,却布下道家八卦阵势! 嘭! 左边一下。 金光散去了大半儿。 轰! 右边儿又是一下,百眼魔君神通被破,此刻口吐鲜血。 却是为何叫悟净这等老实人也动了如此凶性? 原来是被他降服的七个蜘蛛精,见金光到时连忙呼救,怎奈何这金光黄雾毒性剧烈,只把七个师妹药倒,紧接着便一命呜呼。 倒不是说七个蜘蛛精不该死,只是同门亲朋,却遭了师兄毒手这件事情,让悟净心里非常不舒服。 再加上这以黄花观为心,方圆十里草木皆枯黄,百花亦凋零,再有山间诸多生灵也遭其所害.终叫悟净生了怒。 两杵将他击倒,这第三杵本该砸烂他的脑袋,但最终还是悬在了他的天灵之上。 正此时,法海与大圣也返回到了黄花观中。 一路所见之触目,自也叫人心惊。 “阿弥陀佛。” 法海盘坐在原地,正要将此地罪业归揽于自身,念些超度生灵的经文的时候,忽见天边一朵祥云飘来.叫他稍稍停了停。 那祥云落地,众人连忙上前拜见。 来者众人自然都认得,口称:“见过黎山老姆。” “三藏。” “你莫不是以为这蜈蚣精是老身门下?” 法海连忙道:“不敢。” “呵呵呵。”黎山老母笑了笑,而后神情渐渐严肃,“他虽然不是我门下,但也出身黎山,他在此为恶,又被你师徒降服,自是他的多行不义之果。” 师徒一众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这位老姆此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老身才下龙华会,见此地黄雾升腾,金光闪耀,尽是毒气弥漫.”老姆到此话锋一转,看着三藏法师说道:“老身适才见你,似乎要将此十里毒障之罪业背在自己身上?” “阿弥陀佛。”法海念了一声法号:“弟子学艺不精,不能尽全功以降服此妖,至于毒坏了十里山林本就弟子之过也。” “老身正为此而来!” 却见这老姆手中轻轻一点,便凭空捏出一团土灵之气,挥手间土灵落入山间,而后她再点出木华之灵,落入丛林百草之中. 扬修轻洒,便有一滴水精,化作如酥下雨淋漓而下。 土木水,三者汇聚生命之精华。 霎时山间毒素被清除,草木复苏,百花暂放.就连那些被剧毒腐蚀的生灵,也一一复生。 这,便是造化之道。 七个蜘蛛精的身体也一并被修复了,被悟净暂时收纳着的妖魂,也重新被渡入了妖躯之中.但她们明显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死亡。 师徒一众见了,只能叹服神迹。 他们这些人打打杀杀自然是行家里手,虽然这等起死回生的法术也懂的一些关窍,但比之黎山老母这等造化之道,自然是心悦诚服的。 黎山老母又看了看道观中碎裂的三清金身,挥袖荡出一片云气,霎时复归原状。 众人称赞老母神通时,百眼魔君与七只蜘蛛精向老母叩首,想要求得老姆救命。 老姆只说了一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而后便驾云离去。 显然,黎山老母是不想影响到三藏法师超度妖魔。 以大日佛焰将八只妖精超度之后,法海看向了那小道童。 “法师饶命,法师饶命!”小道童连连磕头,“我是五年前被他抓上上来的,从来未曾做过恶。” 法海自然知道他未曾做过恶,否则也不可能留他到现在,纵然不在大日佛焰中走一遭,也要被送去鬼门关。 黄花观这边儿的动静可不小,远在盘丝洞的小白龙,此刻正领着七只小妖精往黄花观这边儿来。 不多时,双方便在黄花观顺利会师。 小道童与七只小妖是认识的,说起来双方的遭遇还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可谓是难兄难弟。 如今聚在一起,倒也有个照应。 有小道童在,这黄花观的供奉香火,一时半会儿应该是熄不了了,那百眼魔君也传授了他些修行之法,但因为人妖有别,他修行起来自然处处别扭。 还是从大圣这里得了一片正宗的玄门道法,这才算是走上了正途。 小道童,变成了小道士,从此执掌黄花观。 七只小妖跟着白龙菩萨学佛,并且准备将盘丝洞改成卧龙洞,将外面的小院改造成一处佛家寺庙,就叫【白龙庙】。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九章 二哥,可知道哪儿有乐子看? 师徒一行人在盘丝岭并没有多留,只把一个小道童与七只小妖引入正道之后,便继续西行。 三界这些时日似乎了平稳了不少,没有三藏法师搞事情,似乎就连二郎真君那边儿也有些掩声匿迹。 但熟知这位二郎真君为人的,便知道他绝非那种能够闲得下来的人,何况他手上挤压了一千多年的卷宗。 因为手上的案子多,再加上有些事情事关天上星君,只让手底下的人出面,很难将事情办成。因此遇见这样的事情,便不得不亲自跑一趟。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他就是觉着在天上办公太浪费时间,这才在灌江口又设了真君神殿白天在真君神殿办公,晚上还能回杨府陪着妻子。 因此他即便是上天办事,也会用最快的速度将事情办完。 偏偏他还能将事情办得面面俱到,便是连玉帝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唯一受苦的便是那些犯了天规的神仙们。 尤其是那些仗着神通法力为祸一方的,亦或是身在其位不谋其政的,皆是他目标.再加上他们的罪证实在是太明显,甚至不用杨戬出动六耳猕猴,便能轻而易举的寻到一箩筐。 而这些神仙往往也都是这一千年来积压下来的冤假错案的罪魁祸首,即便不是也难逃干系。 有些被打入轮回历劫,有些被锁入天牢,有些被罚了俸禄.甚至有一些当年封神大战时西周一方被封了神位的战将,也因违反天条被打了军棍。 军规基于天条而成,自然也在杨戬的兼管范围之内。 今日因师父玉鼎真人下山游历,杨戬将真君神殿的事情暂时交给了梅山老大与六耳猕猴共同署理,算是给自己放了半天假。 今日除了师父玉鼎真人之外,杨戬还把哪吒一同叫来作陪.哪吒在天庭顶着个三坛海会大神的名号,其实并没有具体的职责,往日除在天王殿当值,便是下界除妖。 说起来天庭的一众神仙里,还最属他逍遥,偏又得了玉帝的宠信,即便是捅出天大的篓子来,玉帝也全当没看见。 有人说哪吒如此放肆是得了他的父亲李天王的便宜其实在杨戬看来,玉帝之所以重用李天王,除了李天王天生的一股子为臣本分之外,多少是沾了哪吒的光。 哪吒也许久没有见过玉鼎师叔了,得了二哥传信,便直接踩着风火轮落在了杨府外,见大门敞开着吆喝了一嗓子,“二哥,哪吒来了!” 然后也不等人迎他,便一路小跑入了院子。 以往二哥跟二嫂闹矛盾,哪吒每次来杨府的时候都有些不自在,如今就不同.二哥与嫂子重归于好,夫妻恩爱,此乃三界之福也! 旁人看不出来,却瞒不过哪吒,以前二哥心中憋着一股郁气迟迟不能发泄,若当真有一天被什么不开眼的惹怒而暴雷,还不知道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见过玉鼎师叔。” 哪吒只把杨府当成自己家,进来之后便一屁股坐在玉鼎真人身边儿,随口应付了一句,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哈——! “辣辣辣!” 寸心坐在杨戬身边儿,看着哪吒笑道:“这可是你二哥藏了一千年的好酒,要细品.似你这般牛饮,实在浪费。” 被嫂子怼了两句,哪吒也不在意,反而笑了一声,“下杯细品就是.咦?八公主也在?” 此刻在杨府中的人并不多,除杨戬夫妇之外,便是哪吒与玉鼎真人。 而刚准备给自己再倒一杯酒的哪吒,却看到了天庭的八公主自内间走出,因而有些惊疑。 “听闻表嫂怀有身孕,虽有几位神医轮流当值,但父王与母后说男女有别,因而让我前来照料。”八妹对此还是有些抗拒的,因为她自己觉着这是父王与母后让自己下来监视二郎表哥一家。 她出生的略晚一些,化形之前杨戬闹天宫之事早就已经结束了,至于说自己几位兄长都死在了二郎表哥手中,她也去询问过当年唯一活下来的小金乌哥哥。 小金乌哥哥对当年的事情闭口不言,但说:神仙有神仙的职责,并非简单“对错”二字能够分辨。 小金乌让她多看,多听,多想.最好是能够想明白“神仙”这两个字的意义。 而小金乌哥哥得出的结论就是:小神一定恪尽职守。 八妹在杨府多少有些不自在,但二郎表哥并没有因此而针对他,反而将自己当成了亲妹妹一样对待。 表嫂也没有厌恶自己.更并非天庭中传言那般刁蛮任性。 想想也是,能与二郎表哥这般人物结成夫妻的,自是善良本性的。 哪吒自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他也不愿意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此刻还听了还笑着说道:“陛下与娘娘终于想开啦.二哥,你要是稍稍松松手,想必三界之中又能多成几对神仙眷侣。” 提起此事,杨戬忽然面色一冷,道:“今日本不该说此事,但兄弟既然提起了为兄手头上正好有一个案子。” 不只是哪吒,在坐的所有人都侧目过来,毕竟杨戬这些年执掌真君神殿,属实做了一些实事,可能叫主动提起的,确实也不多。 “东海有一位散仙,三百年前喜欢上了一位凡间女子,二人也结成了夫妻。” “若是东海散仙,似乎也不伏天规管辖。”哪吒想了想,道:“怎么,天庭将人家拆散了?” “不是。”杨戬摇摇头:“那散仙对妻子用情极其深,但妻子修行资质有限,无法成仙,百年寿元一到,便要身死。” “唉——!” 众人齐齐一叹,想到相爱之人生死两端,心中自然难免心生感叹。 “那散仙不肯放手,先是布下藏魂阵骗走城隍拘魂小鬼,而后暗中收集人魂炼制续魂丹,为妻子续命.到如今逆天延命二百载,却害了不知多少无辜人的性命。” “啊这.” 这一个转折,却叫众人便了脸色。 “后来呢?”八妹忍不住问了一句。 杨戬坐正了些,道:“若是所料不差,此刻哮天犬已经将其捉拿归案,那女子魂魄也入了轮回。” “我说怎么不见哮天犬,原来是被二哥派出去办事了。”哪吒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只是二哥此刻说起此事,实在煞风景.这酒喝得也没滋味了。” “徒儿。”玉鼎真人看向了杨戬,道:“想必类似之事,不在少数。” “是,不仅仅是人间的散仙,便是天庭中的神仙,虽少了些,但也有几例。”即便是杨戬,也从心头感受到一丝疲累,“因为他们的错误我经常会认为天条禁制神仙动情是对的。” “其实说起这件事情,我却有话要说。”哪吒沉声道:“当年我父子肉身封神,却把母亲留下.母亲虽然也有些修行,但总究是凡俗之身.父亲去过灵鹫山元觉洞、去过乾元山金光洞、去过五龙山云霄洞、九宫山白鹤洞.想要求一个长生飞仙之法。” 玉鼎真人听了无奈道:“想必是处处碰灰,但令堂如今依旧健在,想必另有奇遇。” “哪儿有什么奇遇,以往父亲说是自铁刹山云光洞度厄真人处求来一粒仙丹。”哪吒一摊手:“前些时日回家探望母亲时,偶然问起这件事情,母亲才说她能修成散仙,全凭我爹带回来的一颗蟠桃。” 哪吒说起回家见母亲时,神情稍有些古怪,众人看到了却没有细问。 “那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我爹对陛下忠心耿耿。”哪吒不是笨人,有些事情他是懒得想,并不是想不到,“算算时间,正是我爹上天的时候。” “我早该想到的。”哪吒撇撇嘴,“我爹本就是度厄真人的弟子,连他在山上修行的时候都无缘仙道,被放下山来要享人间富贵怎么可能求来让凡人成仙的仙丹?” 想来这也是燃灯道人入西方教时,李天王为什么留在天庭的原因了。 “啧。”哪吒笑道:“我爹求来了一颗蟠桃便对天庭死心塌地.孙悟空把蟠桃园几乎吃了个精光,却要把玉帝赶下来,自己去当天帝就因为蟠桃会没请他。” “这事儿确实没地方说理。”提起大圣,原本还有些沉闷的气氛顿时有了几分欢快,杨戬也笑道:“好在大圣如今跟着三藏法师西行取经,要不然” 哪吒接了一句:“要不然三界恐怕更热闹。” “师父,您见识最广,知道孙大圣的师承何处么?”杨戬的向着一旁的师父问了一句。 “其修炼八九玄功之精妙,不在你之下,而三界懂得这门功夫的本就寥寥几处。”玉鼎真人笑道:“当真无人知他一身本领何处来?” 杨戬想了想,“想来是大圣被嘱咐过,不能暴露师门传承,因此他才不能说.而知道他师门所在的,便知道他的师父定然不好惹,否则也教不出这样厉害的弟子来无缘无故,他们自然也不会说。” 玉鼎真人点点头,面露微笑:“懂的都懂,不懂的自然也没必要知道。” 众人虽然好奇大圣的师门,且心中也都有自己的猜测,但听了玉鼎真人之言,便也不再追问,将此事暂且按下。 只哪吒多嘴了一句:“不会也是师叔您教出来的吧?” “不是。” 玉鼎真人干脆利落的否认。 一个杨戬便够这一把老骨头折腾的了,若是再加上一个猴子.往后三千年怕是也安生不了。 众人一阵闲话之后,哪吒看了嫂子寸心一眼,忍不住说道:“我在娘胎里待了三年,出生的时候险些被父亲当成妖怪砍了.这小侄儿竟比我还能憋得住。” 寸心虽然已经有了身孕多年,但这身子却并不显怀,看样子还得好几个三年。 “真龙有孕自然不同凡响,况且此子身负人、神、龙三族血脉.将来必成大器!”难得来一次的玉鼎真人摸着胡子道:“徒儿啊” “师父。” “我这徒孙出世之后,可否让为师教导?”杨戬一听,连忙道:“本欲亲自传授本领,但弟子的一身修为皆得自师父师父既然开口,徒儿自然求之不得。” 这个三界在教徒弟这件事情之上,没人会否认玉鼎真人的本领。 能把弟子教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三界少有而玉鼎真人一手调教出来的杨戬,正是是其中的佼佼者。 当然了,扬戬能有今日的成就,跟他自身的根骨与悟性也脱不开关系,他与师父玉鼎真人,本也就是互相成就,缺一不可。 况且杨戬也知道,以自己如今身上的差事,往后能用的时间只会是越来越少.怕是也没有多少时间能抽出来专门教导这臭小子。 此刻听闻师父肯出手,杨戬自然是十二分赞同。 唯独寸心听了神情微微一变,她下意识抱着肚子,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师父啊您要把他带去玉泉山么?” 寸心的心思藏不住,即便是能藏住也躲不过玉鼎真人的双目,他笑道:“这就要问他的母亲了。” “师父。”对玉鼎真人,寸心自然是跟杨戬一样的称呼,“不如等孩儿出生之后,您就留在灌江口吧.不不不.您从今日起就留在灌江口别走了。” 寸心想到了自己之前阴阳怪气,将师父、三妹还有梅山兄弟挤兑走的场景.心中还有些发慌,生怕玉鼎真人还记恨着,因此说话愈发小心. “我去给您准备房间。”寸心越想越是坐不住,连忙起身匆匆出了大堂。 “无量道尊。”玉鼎真人忍不住念了一声道号,然后对杨戬笑着点了点头,徒弟终于熬出苦海,他这个当师父的自然也开心。 只是这一等,便是一千年也多亏了他夫妻二人,竟能守的乌云见明月。 寸心一走,八妹也起身:“二郎表哥,我去帮一帮表嫂。” “去吧。” 等八妹离开之后,哪吒连连使眼色。 “天庭烦闷且枯燥,玉帝让她下凡,多半也是借机让她的放松一下.自三妹回了华山,这些时日都是八妹陪着寸心在散心。”杨戬笑道:“几位神医都说,适当的散步有助于胎儿健康寸心将几位神医的话奉为宝典。” 八公主的性情哪吒是知道的,或许是年岁不大的缘故,还有些天真.万一也在人间动了凡心,那对天庭来说岂不是啪啪打脸? 哪吒有心提醒二哥一两句,但想到二哥的智计谋不知超出了自己多少倍,便不再多说,自己能想到的,二哥怎么能想不到? “二哥、二哥.你执掌真君神殿,可知道哪儿有乐子看?”哪吒活了一千多年数,依旧能保持少年心性,也实在是难得。 “若说乐子.倒也真有一处。”杨戬摇了摇扇子,道:“西洲占据了狮驼岭的两位妖王,一位是文殊菩萨的坐骑青狮,另一位是普贤菩萨的坐骑白象.” 玉鼎真人忽然说道:“可是截教虬首仙与灵牙仙?” “是。”杨戬点点头,“而三藏法师一行刚过了盘丝岭不久,不日便到狮驼岭.哪吒兄弟,你可要去凑一凑这个热闹?” “不去,不去!”哪吒连连摆手:“那青狮子是个吃人的妖怪,必遭三藏法师佛焰炼心我若去了,容易被连累。” 第三百四十章 哪吒兄弟哪里去?赛太岁上狮驼岭 哪吒虽然喜欢凑热闹,但他显然对三藏法师的大日佛焰更加敬畏。 对,是敬畏,不是畏惧。 哪吒心中如是说道。 玉鼎真人自然也听过唐三藏的名号,却不料连哪吒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煞星也会避让他三分当真是有趣。 只是说起狮驼岭的两位妖王,玉鼎真人也生出来些莫名的感叹,若非当年的阐截二教相争,他们或许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三清本一体,说起来也算同门。 似虬首仙这等通天教主门下的随侍七仙,自然算是截教内门弟子,除却四大亲传之外,便数他们近亲。 而封神大战的时候,截教的四大亲传与随侍七仙其实一开始也并没有下山应劫,在三界活跃的也多是外门弟子。如峨眉山赵公明、三仙岛三霄娘娘,还有吕岳、罗宣等外门大仙。 玉鼎真人日后也曾暗自复盘算得或许是通天师叔叫外门弟子应劫,各凭本事争命四大亲传与随侍七仙,便带在身边,好让他们度过此番大劫。 十绝阵不必多说,双方互有损伤,还在应算之中。 可自从钉头七箭拜死赵公明,师父与师伯以大欺小降服三霄娘娘之后,双方便渐渐打出了真火.且毒计频出。 最终是广成子师兄三谒碧游宫,才叫的通天师叔摆下诛仙剑阵。 按说三清一体,要齐聚四圣才可破之的诛仙剑阵几乎算是三界无敌阵法,可偏偏师父与师伯还请来了西方的两位教主一同破阵。 更别说三教大会万仙阵的时候,多少截教弟子上了封神榜,又有多少截教弟子被渡化去了西方? 截教大师兄多宝道人被太清师伯所擒,大师姐金灵圣母上了封神台受封斗姆元君,龟灵圣母被血蚊吸干一身血肉精华,神魂俱灭随侍七仙虽然都保全了性命,但反叛的反叛的,遭擒的遭擒。 到最后四大亲传与随侍七仙之中,竟然只剩下无当圣母全身而退,另外还有一个的痴仙马遂不知踪影。 三清体面就此一遭破去。 当时看上去.确实是这样的。 可自从圣人相济退出洪荒,又逢老子化胡,多宝道兄在西洲灵山立下大乘佛教,并且与文殊、普贤、观音三位大士推出大乘教义之后,玉鼎真人渐渐琢磨出些门道来。 这事儿.恐怕并非当年看上去那么简单。 当年占尽了便宜的西方教,如今似乎被截教借壳重生即便是当年上了封神榜的截教弟子,现在看起来似乎也不是一个坏结果,毕竟上了榜的大部分截教弟子,以其根性也难成正果。 而如金灵圣母与云霄娘娘这等心性过人的,也不见得就能被这封神榜困一辈子况且连商纣王都能在那三藏法师相助之下,脱困转世.这难道不算是为他们照亮了前路? 玉鼎真人摸了摸自己头顶发髻上的一柄红色剑钗,心说:这一柄陷仙剑,便是当年悬挂于诛仙阵正南方的“陷仙门”之上的诛仙四剑之一。 另外三剑被广成子与赤精子两位师兄,还有师弟道行天尊摘去,至今各自保管,并没有被通天师叔收回。 玉鼎真人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将目光汇聚在自家徒儿身上,笑道:“现在的三界,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说了算喽.” 玉鼎真人后又掏出一本小册子,送到杨戬身边,道:“这是为师新著成的玄门修行之纲要我玉泉山一脉将来要发扬光大,总是要你出力的.若是在人间办案时发现了些个好苗子,不妨留下个传承。” “是。” “另外.你抽空再去一趟万窟山,小玉也出生了许多时日,狐妹终究是为师的半个徒弟这法门你就代为师传授。” “知道了。” “还有.真龙有孕而不显怀,乃是龙游乾坤之相,寸心还有二年便要生产你要仔细着,若是伤了我徒孙,老道叫你好看。” “是是是。”杨戬连忙应承。 哪吒一旁听了,暗自算了算.好家伙,便是如此,这小侄儿也在嫂子腹中待了九年之久.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乐子,忍不住弯起嘴角来。 “笑笑笑”玉鼎真人见哪吒笑意放肆,便知道他憋着坏,对杨戬说:“我徒孙出生之后,休让哪吒来看他!” “凭什么?!” “凭你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小混蛋。”玉鼎真人一把按住哪吒的头:“若叫他跟你混两日,又是一个混世小魔王。” 正说着,玉鼎真人忽然把手摸着胡子笑了一声,“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等他长大之后,你这个当叔叔的却还不如侄儿高走在街上别人还以为你是侄儿.这难道不是可乐之事?!” “可恶!”哪吒顿时咬牙,起身便走。 “哪吒兄弟哪里去?” “去乾元山——问问师父有没有能长高的仙丹!” 狮驼岭。 唐僧师徒等人还未曾来,但赛太岁便已经先来了。 狮驼岭算是个分界线,那牛魔王的聚义贴能送到盘丝岭黄花洞,但到了狮驼岭便只能老老实实止步不前。 若说那百眼魔君只是背后将牛魔王的书信烧了,而这狮驼岭的两位妖王,即便是牛魔王亲自上门,也不被他们放在眼中。 何况即便是叫那牛魔王来,怕是他也不敢应。 但是赛太岁不同。 “启禀大大王、二大王山外有个麒麟山的赛太岁,说是两位大王的故友,特来拜见。”巡山的小钻风在洞内向着两位大王说道。 “赛太岁?不认识。”青狮挑了挑眉毛,看向白象,问了一句:“你认识么?” “大哥.恐怕是金光师弟。” “哎呀!”青狮一拍大腿,道:“快快有请!” “慢着!”青狮又从座椅上站起来,道:“我亲自去迎接。” 赛太岁在山下见了青狮与白象联袂下山,连忙上前见礼:“小弟见过两位师兄。” “哈哈哈——”青狮一把将赛太岁胳膊揽住,道:“你我兄弟,何须见外?来时为何不用本名?却叫什么劳什子赛太岁?险些叫为兄错过。” 此刻的青狮,早就没有了什么玄门仙人的形象,倒更像是一个纯粹的妖王,十分粗犷。 赛太岁显然不是如此,他还是想要回归师门的。 再看向一旁的白象面色始终是凝重,好似心间郁结着什么愁事. 他们两个不对劲! 三位大士,三种不同的处事风格。 文殊菩萨的脾性自然不必多说。 只说虬首仙虽然在万仙阵前依靠着盘古幡破了太极阵,后又被元始天尊强赐文殊坐骑他心中如何能服气? 虬首仙毕竟是通天教主座下随侍七仙之一,即便是被强赐成了坐骑,却也不代表文殊就能随意支使乘骑.毕竟通天教主还在。 太清与玉清两位圣人可以出手,但不代表他们这些小辈也能不给通天教主的脸面.当真叫这位发了彪,便是随手一道剑气过来,也不是他们能扛得住的。 虬首仙不服管教,文殊菩萨也不会对他出手,而是直接出门渡化了一脉青狮族群,就养在虬首仙的身边儿。 普贤与观音两位大士出门的时候,基本都是驾云而行但文殊菩萨就不同,只要出门就骑着青毛狮子。 虽然并不是虬首仙但这事儿也没地方说理。 一来二去,三位截教大仙与三位大士之间,也就属这两位关系最差。 普贤菩萨足行三界普渡众生,白象很少跟着出门少有几次一同出门,还是普贤询问过他的意愿之后,这才跟着一同出门。 说是跨象而行,其实多也是侧坐在白象身上。 他们之间的关系虽不亲近,但也绝非虬首仙与文殊菩萨之间那般僵硬。 要说过得最舒坦的,还得是赛太岁毕竟观音菩萨善养宠物之名,三界皆知。 况且金光仙本身也对观音菩萨心悦诚服,即便是真的当被当成坐骑.也不是不可以。 “小的们,将好酒好肉全都摆上来!” 赛太岁被请入了洞中,当即便有好酒好肉招待。 狮驼岭的声势,比积雷山还要大,赛太岁只是略微观瞧,便粗略算出这八百里狮驼岭,少说也有三万多妖魔。 而狮驼岭向外百里之内,不见生人。 若说人都去了什么地方.自然是被吃完了。 “师兄,小弟辟谷已久,只饮些酒吧。”赛太岁在菩萨门下是吃素的,似他这等修为,其实也不用吃喝但两位师兄酒肉招待,他总得有个说辞。 总不能说自己曾经皈依佛门,不吃荤腥吧? 虬首仙听了也不起奇怪,更不在意,只是挥手一笑:“辟谷修行有什么乐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才畅快。” 千年一变,都说物是人非。 但在此刻赛太岁看来,应当是物非人也非。 三界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三界,人也不是当年的人。 金光仙成了赛太岁,虬首仙成了青狮王. 自己虽然还有向道之心,想要重回师门,但他很清楚这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但若不这样想.自己恐怕就要跟虬首师兄一般,自暴自弃,堕落成妖。 眼前的青狮王看似豪气干云,雄迈甚伟,赛太岁能看到他蕴藏在神魂间的暮气。 他在放纵自己。 灵牙师兄虽有克制,但他二人在门中时便如亲兄弟一般,几乎形影不离赛太岁心中大致想到了些什么,便没有再出言相劝。 而本是故友重逢的场面,气氛却吊在了半空中。 不多时,青狮王便喝醉了,就此瘫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白象王与赛太岁来到了山巅之上,二人面对面对视了片刻,白象王才开口说道:“师弟,你不该来。” 赛太岁却摇摇头,说了一句:“师兄,那孙悟空很厉害。” “我有一个儿子在宝象国。” “嗯?”赛太岁稍稍愣了一下,主要是两人这对话跳跃确实有些大,叫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拜在了三藏法师门下。”白象王说出了实情。 “这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听到此言,赛太岁也实在是想不到别的话说。 但他总算知道自己这位灵牙师兄面上的愁容究竟是因何而来了,一半儿是因为虬首师兄,另一半.便是这位拜在三藏法师门下的儿子了。 “还没有恭喜师弟脱困。”白象王笑道:“观音大士乃是三界的名士,如今还你自由身,却为何又占山为王?” 他们三个具是被老子与元始天尊两位师伯写下名讳牌的。 白象的牌子被取下,是因为他向普贤菩萨说清楚了,要在狮驼岭尽兄弟情义,因而普贤菩萨将牌子摘下。 青狮的盘子本没有被取下,便是他趁着文殊菩萨不在家时下凡为妖,也是挂着牌牌下来的,当文殊菩萨咋乌鸡国自入轮回时,项下的牌子自碎了一地.青狮放声大笑,饮酒三日示意庆祝。 后探听清楚了事情始末,还说等三藏法师路过狮驼岭的时候,一定要请他上山痛饮一番。 对此,白象不置可否。 赛太岁将麒麟山与麒麟镇之事向白象细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未曾见到唐三藏,也只是跟孙悟空交过手实话说,我不是孙悟空的对手。” “传闻唐三藏的本领还在孙悟空之上,此事多半儿也是真的。”赛太岁顿了顿,问了一句:“虬首师兄要吃唐僧肉?” “道心坏了,想一出是一出.你就在菩萨门下,可听菩萨说过吃了唐僧肉能长生不老,飞仙成佛之言?” 赛太岁:“菩萨说这是有人暗中造谣。” “我看八成是唐三藏自己放出来的。”白象摇摇头,显然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反而向赛太岁提起一桩往事:“你可还记得五百年蟠桃会?” “记得。”赛太岁沉声道:“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重开蟠桃会时咱们虽然同来,但被拴在南天门外,连门都未曾进去.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除却当年同门,还有许多小辈师兄性子一向傲气,自然受不得这般折辱.因此发了蛮性要强闯南天门,岂料那守门的天兵更是干脆将南天门关上” “便是自这一遭后,师兄道心受损.便成了此番模样。”白象神情中的担忧之色不减。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一章 劝师兄放下?菩萨的修行出了岔子 封神大战之中不管诸位圣人之间有怎样心照不宣的交易与算计,但对于门下弟子来说,自然不可能照顾得面面俱到,难免会出现一些牺牲者。 就好比从明暗两条主导了封神的姜子牙与申公豹,两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在封神之劫中,作为执掌打神鞭与封神榜的姜子牙到最后竟然连个成仙的机缘都没有,虽在人间王朝位极人臣,但终究无缘仙道,寿元到时,便只能身入轮回,也不知还没有脱劫而出的那一天。 申公豹比姜子牙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身死上了封神榜,但却跟别的神还不一样.他这个分水将军却被拿去填了北海海眼.这跟下了十八层地狱也没有什么两样,都是个永世不得翻身的结果。 作为当年的封神大战的亲历者,赛太岁与白象虽然只是参与了万仙阵之战,但也正是见到了最惨烈的一战三教弟子被杀了,或还有个上封神榜的机会。 但死在绞肉机里的人类士卒也就是当真是的一命呜呼,甚至于说有些魂魄来不及入冥界地府的,都会被仙人大战的余波直接震碎。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哪里有什么慈悲可言?也是经此一战之后,慈航道人便闭关不出,再出山的时候便叛门而出,去了西方灵山,证得正法明如来之后,以大悲愿力,欲发起一切菩萨广度众生,而示现菩萨形。 只可惜,灵山响应者寥寥无几。对于虬首遭遇,赛太岁深感同情,可有些事情他也并不好开口相劝。 虽然跟着菩萨学了一些佛法,但这时候又该让自己如何劝说呢?劝师兄放下? 自己哪有什么立场去劝呢?即便是去劝,莫说师兄如今这副摸样根本不会听自己的话,便是当真听了这八百里狮驼岭聚下的业障,又当如何? 赛太岁忽记起菩萨之言,菩萨说三藏法师将那些妖王超度之后,会将他们造下的业障主动背在身上.果真是高僧所为,这十万八千里的业障.别说是让一个凡僧来背,便是灵山的真佛与菩萨怕是也唯恐避之不及。 不是赛太岁小瞧他们.若他们当着有些担当,如今的灵山也不该是大师兄做主;若是他们有些担当,他们也不会任由西方圣人将他们渡来西洲。 赛太岁这心中之言,前一个说的是原本西方教的那些弟子;后一个说的是被渡化来西方的截教三千红尘客。 当然了,他也从来不否认自己也是个没出息的,否则也不至于脱困之后都不敢回师门。 如今一看.似乎以他们师兄弟三个如今这般模样来说,也确实都没有什么出息,活该沦落至此。 “阿弥陀佛。”想着想着,赛太岁便忍不住念了一声佛号。白象稍愣了愣,又见赛太岁几次变换神情,忽笑道:“看来师弟跟菩萨学了不少佛法。” “菩萨讲经时,我便跟着一起听听,即便没有用心但终归是有些感悟的。”赛太岁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说道:“以至于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道还是佛了.索性以妖本相示人。” “你就在菩萨门下,可知如今菩萨是佛多一点,还是道更多些?” “佛道存乎一心也。”赛太岁面露感叹之色,道:“菩萨的境界高远,如今更是深不可测.而我在菩萨身边时,除了能感受菩萨时时刻刻的悲天悯人之慈和外,也能让我心平气静,清明淡泊。”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非宽大无以兼覆、非慈厚无以怀众、非平正无以制断。”法海坐在一处方石之上,正在与几位弟子闲谈, “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冶性。”虽然都是一些大道理,但这些道理往往都是法海以身言教,一众弟子自然听得是津津有味。 几个徒弟对师父几乎无脑的敬服,这按说是好事情。但法海觉着不妥,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如果自己有一天说一些没道理的事情,他们会不会听? 如果自己做一些没道理的事情,他们会不会质疑?由此法海想到了自己,因为自己对佛的崇敬,是否会认为佛所言所为便一定正确? 因此,如今的法海其实是抱着一个质疑的心,在探寻三界.以辩证的眼光,来领会佛法真意。 故而才得出 “佛非佛”的假设。前一个 “佛”,是灵山诸多佛祖与真佛,后一个 “佛”,反三界僧人所拜之佛。此佛无形无相,却无处不在,在花草树木之间,在三界众生的心中。 自出了盘丝岭,师徒几个脚步也放慢了些。一路上降服了几处小妖王,得知前方乃是八百里狮驼岭,山岭中共有三位大王,神通绝不在牛魔王之下。 师徒一众向西走了数月,又是夏尽秋初,新凉透体。正直急雨收残暑,梧桐一叶惊。 按说天气凉爽的时候,人们的心情自然也会好很多但如今他们师徒几个都凝着眉目。 遇见这等大山,即便是小白龙也不敢深入其内,只是在外围探查了一圈儿,便暂时告一段落——此山叫做八百里狮驼岭,中间有座狮驼洞,洞里有三个魔头这都是此前在路过的妖山中探听到的消息。 “师父,若是三个魔头倒也没什么,只是这山中小妖汇聚.” “有多少小妖?” “南岭上有五千,北岭上有五千,东路口有一万,西路口有一万;巡哨的有四五千,把门的也有一万;烧火的无数,打柴的也无数共计算有四万七八千可战之众。”小白龙神情严肃:“自狮驼岭往外一二百里,难见人烟,处处白骨。”师徒一众便是听了这话,这才一个个都把面目沉下来,望着前方山峰,一时都没有什么言语。 前方这山峰插碧空,真个是摩星碍日,此前虽然也遇见些个八百里的山岭,但哪里此处这般威势? 似黄风岭之流,一片黄乃贫瘠之地;似火焰山一片火海,更是生命禁区那八百里的七绝岭更是有八百里的稀屎衕,连妖精都不愿驻足;最后八百里荆棘岭,也不是什么善地。 而眼前这八百里的狮驼岭,是当真不凡。也不愧一山便出了三个大妖王。 话是这般说,但不能因为山高路险便不过了,所谓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 师徒一众商议了一阵之后,还是有了些定计。山大了,又是这等汇聚了四万八千小妖的妖山,难免是要分出些个上下差别的即便是在浪浪山那种小山之中都有受了欺压与裹挟的懵懂小妖,这狮驼岭中想必也能寻见类似之处。 这狮驼岭与积雷山是不一样的。积雷山只是一山之大,又是牛魔王刻意招来的凶恶妖魔,自然是都是身负罪业之辈。 这狮驼岭占地八百里,别说是四万八千,便是十万小妖散入山林之中,其实也是零零散散。 大圣念动了咒语,将山间土地与山神唤出来。 “圣僧,大圣!”十多位土地与山神连忙拜见。 “呔!”大圣见了当即怒斥一声:“尔等大胆,竟敢与妖魔沆瀣一气!”十多位土地与山神不明所以,但见大圣发飙,心中叫苦之时,也只能连忙跪在地上告饶叫屈:“大圣冤枉,大圣冤枉!” “哼!”大圣冷哼了一声,道:“冤枉?这狮驼岭被妖魔占据,尔等却养的白白胖胖,此刻还衣冠整齐,毫无受虐见苛之处难道不是跟妖魔勾结了?”原来是大圣见过那六百里号山的土地与山神,他们受了红孩儿的欺压,明明也算是天庭在册的属神,却混得还不如妖魔实在是狼狈。 “哎呀!”一众土地山神一听这话还了得,其中一个忍不住说道:“大圣此言差异这狮驼岭的三位妖王,皆有来历便是呼唤我等,我等焉敢拒绝?说勾结妖魔.我们还不够资格。” “哦?”或许大圣分辨不出他们所言真假,但却骗不过一旁的法海,法海知道这山神并没有撒谎,便问道:“这山中的妖魔,可曾驱使过你们?” “未曾。”一众土地山神连连摇头。一个土地说道:“我们在他们眼中好似蝼蚁自他们来了山中,我们便处处躲着,或是见我等安分,便也就未曾为难我们。”又有一个山神接上:“况且我等这些小神,也没有什么便宜可取.我们不敢招惹,他们也眼不见心不烦。”法海点了点头,认为他们说的有道理。 至于说他们身份仙神,却坐视妖魔啸聚山林而无作为,只是处处避让的行为法海认为这很正常,毕竟让他们这些土地与山神去对付那些妖魔鬼怪,也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别说是对付三位妖王,就是妖王麾下的妖帅与妖将即便是那些统领也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 况且征剿妖魔,本就不是他们的职责。 “你刚说这三位老妖颇有来历,却不知他们是何跟脚?”法海看向了最先说话的一位山神。 “具体却也不知,但前些时日来过一位麒麟山的妖王赛太岁,我等却认得他是观音菩萨的坐骑,说是洞中大大王与二大王的故友。” “这大大王与二大王是个什么妖精?竟跟赛太岁有旧?”大圣才跟赛太岁斗过一场,知道这赛太岁并非是个害人的妖怪。 “大大王是个青狮,二大王是个白象再多了,我等也就不太清楚了。” “伱既然不清楚,为何知道他们有来历?”八戒抓住对方的漏洞问了一句。 “因我等多次上书天庭,传讯佛门言说狮驼岭有大妖占山汇聚妖魔,请派兵降服.但两方传讯皆似石入大海,不见回响”山神苦笑一声:“若非他们来历不小,还能是哪般?”师徒一众听了,心说:岂止是来历不小的妖怪天庭与佛门不管,即便是没有什么的跟脚妖魔占山为王,也没见他们有过什么作为。 但这话众人自然是不会跟他们说的。当然了,此事二郎真君是解释过的.他看过的卷宗里,七成的案子都是来自西洲。 但西洲乃是佛境相对独立自治,天庭一向也不插手这边的事情却去问问那东洲与南洲,可有哪路妖魔敢亮明旗号占山为王的? 唔五百年前有一个,在东胜神州花果山,唤作齐天大圣孙悟空这旗号如今也还竖着,只是现在谁还认为他是个妖王呢? 只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的天庭对西洲的妖魔视而不见,但杨戬不会.在他看来,行凶作恶之妖,便是受了佛门庇护,他也要上门提刑。 前不久他才去了一趟的小须弥山,从灵吉菩萨处抓了一只吞金鼠归案当时的场面也挺和谐的,并没有引发什么太大的冲突。 不过就是杨戬与灵吉菩萨切磋了一下神通,双方都是点到为止而那吞金鼠也在他二人切磋的时候,被六耳猕猴擒获。 这会儿离开了杨府的玉鼎真人正在小须弥山与灵吉菩萨饮茶论道,说是为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徒弟来向灵吉菩萨 “赔罪”。虽然玉鼎真人是一片真心,况且他与灵吉菩萨也算是老相识.但灵吉菩萨已经打定了主意,等玉鼎真人离开之后,他就宣布闭死关。 玉鼎真人出了小须弥山的时候还轻叹了一声,心说:“灵吉菩萨的佛念早几年之前便出了岔子”也是那日在杨府聚会时,杨戬提起了此事,说他自小须弥山将吞金鼠强行做拿归案时,发觉灵吉菩萨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因此才请师父玉鼎真人前来看看此刻在山外,玉鼎真人掐指算了一阵儿,顿时了然.原来是在黄风岭留下的病根,先前在黄风岭被唐三藏当着面将黄风怪超度,此番又遭了自家徒儿上门提走吞金鼠,叫他本就不圆满的心境,直接出现裂痕。 他本也就是个受封的菩萨,与几位修成大菩萨果位的佛门大士相比,自然是差了不止一筹。 所谓佛魔一念之间,不过玉鼎真人不认为灵吉菩萨会因此入魔因为他的胆子小,且性子还优柔寡断,即便是入了魔,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狮驼岭群妖汇聚,杨戬自然是不想错过这场大戏的,他此刻跟六耳猕猴在一起,只要三藏法师有需求,他立马就下令发兵,围剿狮驼岭。 三位大妖王,杨戬可以不出手。但山中四万八千妖兵,决不能任由其流落人间。 在这一点上,法海与杨戬的观点是一样的,小妖若是散入人间.这妖还不如不除。 第三百四十二章 小白龙再探山,仙孔雀动红鸾 除恶务尽。 这一山的小妖,只凭他们师徒怎么可能抓得完? 再加上灵山佛门的不作为,让法海对这西洲佛境愈发失望.便也只好请来二郎真君出手。 心中一个念头响起,远在灌江口的六耳猕猴已经听到了。 二郎真君也一向雷厉风行,况且他早就等着三藏法师传讯,甚至还算着三藏师徒的脚力,这段儿时间便跟六耳猕猴在一起. 得了三藏法师的传讯,二郎真君上了天。 原本他不用如此,但玉鼎真人建议他最好还是去天庭问问,最好是向玉帝讨来一道旨意,那就最好不过了。 毕竟青狮、白象与金鹏,此三妖的来历即便是在玉鼎真人看来也十分棘手,这不是以往的山野妖怪,不是说他杨戬领着天兵天将过去,说剿灭便能剿灭的。 即便是跟三藏法师联手,也十分困难。 但若是有了玉帝的诏书自然一切就不同了. 虽然杨戬身为三界司法天神,玉帝也给了节制天庭兵马的权利,但司法天神调兵与玉帝发兵的意义,自然也是大不相同的。 二郎真君上了天,在凌霄宝殿见了玉帝。 “你有一个好师父。”玉帝将一张早就写好的诏书送到了杨戬面前。 杨戬看着手中的诏书,问了一句:“若我没来,会怎样?” 玉帝笑了笑,“会在狮驼岭遇见些麻烦。” 还能有什么大事? 杨戬是三界司法天神,更是他这个玉帝的外甥。 唐三藏是如来佛祖的弟子,如今更是有传言说佛祖欲意让唐三藏接掌灵山. 如今的三界,若是他们两个联手想要办成一件事情,即便是有人不想让他们的办成,最多也就是带来一些麻烦。 即便是他们是截教的大仙,亦或是佛母的弟弟,都拦不住。 但麻烦终究是麻烦。 三界早就不是当年的三界了,坐镇灵山的如来佛祖也并非是单纯的截教大师兄多宝道人。 杨戬手持圣旨,开始调兵遣将。 而法海看着眼前的妖山,心中更生感叹。 也难为菩萨当年在长安城的那一番话,若当真叫唐王来瞧瞧这西洲究竟是个怎样的地界,恐怕任凭菩萨之言如何天花乱坠,也绝难生出叫三藏法师西行取经的念头。 如是再叫他看到西洲的百姓是如何被妖魔的肆意欺凌.怕是要叫这位人间天子再起雄心。 当年秦王一统六国,成千古一帝。 中原历代帝王莫不想效仿之,这也是为什么南洲的帝王总是想着一统天下。 唐王陛下若是率领大唐铁骑,将四洲一统.那将会是何等景象? 法海看似稳重,其实骨子里并非是个的安分的和尚否则也做不出“妖精,我要你助我修行”的事情来;更别说明明输了却不承认,还要杀人灭口。 此刻听了这狮驼岭土地与山神言说这山中的三位大王形象,心中大约也猜到了几分他们的跟脚来历。 他们确实来历不小,并非无名之辈。 若说三界之中的青狮妖与白象妖绝非一两只,但能被赛太岁称为故友的,恐怕只有两位。 便是文殊菩萨与普贤菩萨的坐骑——青狮白象。 他们正是赛太岁,也就是金光仙在截教的两位同门师兄,虬首仙与灵牙仙。 虬首仙.灵牙仙.灵牙仙. 法海默念了几遍“灵牙仙”的名号,少见的面露为难之色。 自己门下有一位弟子唤作悟相,便是在宝象国收下的那位“灵牙象佛”,却是这位灵牙仙的儿子。 小白龙这会儿已经化为了蛇妖,成功潜入了狮驼岭之中,成为了巡山小妖中的一员。 有大圣这位精通变化之道的师兄在,小白龙源自龙族血脉的神通变化之法,自然也愈发精进。 但他还是最喜欢变成白蛇因为每当自己变成白蛇的时候,总会觉着师父的目光会停留在自己身上。 上次在七绝岭的时候也是一样,那红鳞大莽不过是个寻常蛇妖,师父竟要亲自出手降服可见师父对蛇妖一类,情有独钟。 小白龙当然不知道师父的过往,如若不然,他是万万不敢在师父面前变化的。 也多亏了他是出身西海的小白龙,若是出身东海的小青龙,寻常再变成个青蛇出没那乐子可就太大了。 “兄弟们!这位白兄,是从七绝岭逃难来的兄弟!”巡山统领将小白龙带去了钻风营,向麾下的小钻风介绍道:“如今也是咱们钻风营的兄弟了,他是远远见过那唐三藏与孙悟空的!” 假托来历,这是小白龙的拿手好戏。 七绝岭本就是红鳞大莽的地盘,狮驼岭的妖怪自然是知道的,似狮驼岭这等大妖山,他们又是负责打探消息与巡山的钻风营,对于周遭有哪些妖王自然是打探过的。 再加上七绝岭那地方实在是特征明显,小钻风只一开口,群妖便顿时了然。 有些开始起哄:“我看他不像是七绝岭来的,那地方臭气熏天这位白兄弟却相貌白净” 有一只女妖眼似桃花,扭动着妖媚身姿,却道:“你难道不知蛇妖一向都是这般阴柔相貌?况且那七绝山的烂柿子都在表地,山中洞府又无什么大碍.”说着,她便笑言了一句:“白兄弟家中可有娘子?” 纵然小白龙已经遮掩了本相,甚至面上还覆盖了细细一层蛇鳞.但对于狮驼岭中的女妖们来说,却正对了胃口。 若全是人类的面相,反而没有此等邪异气质,令妖沉迷。 只能说,不愧是小白龙。 大圣曾经说过,小白龙便是顶着蛇头在三界晃悠,也缺不了主动过来投怀送抱的。 可谓是人妖两杀。 师徒五人之中,小白龙算是天赋异禀,属于是对妖类亲和度最高的。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小妖一向都是小白龙来调教的原因之一,更是为什么巡山探路的事儿是小白龙来做,并非是让大圣去 因为依着大圣脾气,自然是不肯老老实实探路的,万一再遇见些什么糟心的事儿,气性上了心头,谁知道他要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到时万一伤了无辜,却是平白招来的罪孽。 就好似此番探山,小白龙三言两语之间,便得到了巡山统领的认可,并且还被带着见过了两位妖王,再询问了一些身份来历之类的基本问题之后,便被授予了巡山小钻风的腰牌。 这种法子,大圣自然是学不来的。 大圣通过小白龙带在身上的一根猴毛,已经多次见识过小白龙打入敌人内部的本领,对此他也只能表示叹服。 大圣向师父说了小白龙的事情之后,又多说了一嘴:“若是叫俺老孙去,八成就是打死一只小妖,然后变成小妖的模样探查.” 八戒嘿嘿一笑:“变成别人终究还是要露出马脚的,小白龙就不用担心这一点。” “统领,我在七绝岭的时候便听红鳞大王时常提起三位大王的名号,她对于三位大王的威名也是非常仰慕的。”与钻风营的小妖们见过了面,巡山统领并没有把小白龙留在钻风营,而是将他带在了身边.巡山统领说是统领,其实在山中的地位并不算高,而钻风营的地位也就是比那些打杂的与烧柴的小妖稍高一点。 比那些排在前面的序列,要差了不少。 如今能收下小白龙这样一位出众的属下,这位巡山统领难免想要带在身边显摆显摆。 小白龙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虽然之前从那些山神土地口中探知了一些消息,但他们毕竟所知有限。 师父虽然推算出了这青狮王与白象王的身份,但那也是以往,并非眼前。师父一向务实,也很谨慎,因此才有小白龙再入狮驼岭探山之举。 何况还有一位三大王的底细尚且不知晓,刚才入洞拜见妖王的时候,三大王也不在洞里。 “其实说起来,你家红鳞大王的本领也不算差,就算是她来投靠,最次也有一山统领之位。”巡山统领笑道:“你若是能靠着她.想必还能弄个副将当当。” 小白龙连连拱手,道:“统领实在是太抬举我了.其实我家大王早也想来投靠,奈何她修行到了关键处,本该修成神通之后前来拜会.却不料正遇见那唐三藏师徒路过七绝岭.小弟因出门为红鳞大王寻药而侥幸躲过一劫,等回来的时候.一山兄弟姐妹,皆被那和尚所害!” “小弟本欲报仇,但奈何本领不济,再加上那唐三藏身边还有一条西海真龙,血脉压制之下,我根本不敢近身.” 小白龙的神情懊悔,但眼中却有几分不甘之愤怒,瞬间叫这巡山统领共情,“兄弟放心,那唐三藏不来则罢,若到了狮驼岭,三位大王定能将他们师徒拿住,叫兄弟泄愤!” 小白龙连声道:“统领.不是小弟涨他人志气,实在是那唐三藏厉害,这一路上降服了多少妖王?便是那积雷山的牛魔王也遭他所害.” 巡山统领冷笑一声,道:“牛魔王不过山野蛮妖,岂能跟咱们家三位大王相提并论?” 他见小白龙还不放心,便站定了脚步,拍拍小白龙的肩膀,笑道:“我话你知,咱们家大王若一封书发到灵山,五百阿罗都来迎接;一纸简上天宫,十一大曜个个相钦。四海龙王见了都得称兄,十殿阎君更是宾朋相爱。” 小白龙听了这话,心说:这倒也不是假的。 毕竟不论是五百罗汉,还是十一大曜具是他们的截教的同门。 当年截教道场就在东海,自家大伯都没资格去拜见通天教主,而见了教主坐下的随侍七仙,自然也得恭恭敬敬行礼,口称见过道兄 至于十殿阎君跟他们的关系,小白龙就不太清楚了。 大教出身,就是有这个底气。 即便是他们现在在狮驼岭堕落为妖,也照样无人敢惹。 但他们如今遇上了师父,以师父的脾性,似乎三界就没有他不敢惹的人.当年在高老庄的时候,那天雷滚滚的模样,已经让小白龙腿脚发软了。 若非菩萨及时出手,小白龙甚至觉着他们师徒就要把命丢在高老庄了,其实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师徒对菩萨始终尊敬的原因之一。 “放心。”统领见小白龙不说话,便继续宽慰了他几句:“且等三位大王抓了唐僧,你心便安了。” 且说唐三藏派了小白龙出马,要探狮驼岭的虚实,却不料还有一处孔雀台,也一路探听唐三藏的行踪。 一位披着绿袍身着黄色小衣的仙子,正躺在床榻之上观赏下行百鸟之舞,却有一只喜鹊精匆匆来到榻前,笑道:“公主,公主我回来了!” 这被称为公主的仙子不是别人,正是凤凰所属,孔雀一族的公主,三界多称她为孔雀公主。 她见喜鹊精回来,便知道对方带来的好消息,立马斜坐了起来,问道:“可是探听到了唐僧的消息?” 唐三藏的名号如今传遍了三界,绝大多数的妖怪都是想要吃了他,虽然往往因为三藏法师法力豪横不能得手,但这并不能阻止他们飞蛾扑火的决心。 但也有一部分女妖精是钦慕三藏法师的人物,想要与他永结同心。 比如女儿国外的蝎子精,比如荆棘岭中的杏仙这位孔雀公主,自然也是不能免俗。 原因是她偶然听闻了三藏法师在西梁女国临别时留下的话,让她对这位闻名三界的圣僧起了好奇心,再加上关于三藏法师的传言不断,便干脆派出喜鹊精,一路探寻三藏法师足迹,将三藏法师的事迹汇聚整理,记录成了文字—— 随着孔雀公主对三藏法师的了解愈发深入,她似乎也渐渐迷恋于这个从未蒙面的三界高僧.且在她看来,不论是西凉女王、还是那蝎子精与杏仙,本就不是三藏法师的良配,三藏法师对他们视而不见,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三藏法师之所以拒绝她们,是因为姻缘在自己这里。 孔雀公主很自信,因为但凡见过她的男子,就没有一个不为自己的容貌倾倒的因此她更不认为三藏法师不会不爱上她。 喜鹊精知道自家公主的心意,也不卖关子,连忙说道:“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快到狮驼岭了。” 原本嘴角正上扬的孔雀公主,面色忽然一凝:“啊,狮驼岭” 即便是孔雀公主,在提起的狮驼岭的时候,也是十分的忌惮。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大王叫我来巡山呦,小白龙去了狮驼国~ 孔雀一族因为是凤凰血脉,因而在三界并不被归为妖类,如今算是灵兽所属。 除了凤凰血脉之外,拥有真龙血脉与麒麟血脉的种族,在行走三界的时候也是以灵兽视之。 当然,如果他们“自甘堕落”下界为妖,那又是另外一说. 或许遇见别的修行者能逃得一条性命;但若是遇见三藏法师这等降妖除魔的法师,管你是什么灵兽,少不了是大日佛焰中走一遭。 三界的大能多喜欢收服灵兽作为坐骑,亦或是灵宠对于女性修士来说,最以凤凰血脉吃香,如青鸾、鸿鹄等。 其实除了这三族血脉之外,三界还有一些别的灵兽种族,例如太阴星中的玉兔、玉虚宫中仙鹤等,这些三界耳熟能详的灵宠仙禽。 最后,便是两个地界的灵兽最出名了。 一处是西昆仑,传闻西昆仑的西王母娘娘善养灵宠,西昆仑中的妖类,大多都是她圈养的灵宠当然,其中也不乏凤凰、金龙、麒麟之流。 而如此多的灵兽之中,西王母娘娘最喜欢的却是三界有名的神兽陆吾,而陆吾更是天帝亲封的昆仑山山神。 所谓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神陆吾司之.其神职乃掌管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时。 即便是管领三山正神的炳灵公,在面对的这位昆仑山守护神的时候,也得以礼相待。 另外一处,自然就是观音菩萨处的那些妖类,只不过多是些寻常小妖,相比起西昆仑来,自然相差甚远。 但.西昆仑显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能去的,若是没有点血脉来历,先祖不是什么上古妖神,恐怕连想一想的资格都没有。 菩萨的珞珈山自然就不相同了,可谓是天下小妖的庇护所但也有个前提,那就是能顺利走到珞珈山。 作为孔雀一族的公主,她形貌旖旎,气质高贵端庄,且还蕴着一股清冷仙气.在三界之中小有薄名,追求者甚众。 但也仅限于此了。 在面对强大的狮驼岭时,她这处小小的雀仙台,实在是不值一提,妖兵发至,一山的飞禽恐只能一遭散尽。 这边儿连孔雀公主都知道三藏法师将至,那边儿的狮驼岭,在得了小白龙的消息之后,若再无什么动作,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青狮王象征性的鼓励了几句:“小的们,你们都给我听着,最近那唐三藏师徒要路过我狮驼岭,你们要在各个路口严格盘查,发现可疑之人,马上报告!” 白象王见小妖们一个个呆愣着不说话,便开口问了一句:“都听到了么?” “听到了——”小妖们稀稀拉拉,零零散散的回话。 “都听到了没有?”白象王厉声叱问。 “听到了!听到了!” 小白龙也跟着巡山统领一同呐喊,心说:辛亏我早了一日,否则我就是个可疑的人了.只是怎么瞧着这青狮王对师父似乎并不怎么上心? 白象王看了看一旁的青狮王,见他眼神迷离,双手在腰间乱摸,无奈之下将腰间的酒葫芦递了过去——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青狮王一口气喝完,就将葫芦摔在地上,磕上了山石,顿时碎裂成好几瓣儿。 白象王见青狮王醉态已显,一把将青狮王扶住,却向着下面的小妖说了一句:“抓住唐和尚重重有赏!” “吼!吼!吼!” 小妖们见状,顿时各自发出嚎叫之声,一时间妖气冲天。 只把个天上路过狮驼岭,还想要打探几眼的孔雀公主吓得够呛,连忙藏了云路遮掩了行踪,飞过狮驼岭去寻三藏法师等人的行迹。 而白象王则趁机将青狮王搀扶着一路回到了洞内,啪嗒.青狮王倒头便睡,鼾声四起,宛若响雷。 白象王只把自己甩动了两下,心说:摊上你这样一个兄弟,当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听了那大鹏之言,说要吃唐僧肉的是你,如今唐僧来了,你却这般模样怎么,叫我给你把唐僧抓来,喂你吃不成? 况且即便是我想喂你,我一个人如能是他的对手? 只怕到时候免不了还要陪着你往那佛焰中走上一遭。 当即捏碎了一枚玉符,传讯给狮驼城中的老三。 说起来青狮王的一身的蛮力,怎么看也跟代表智慧的文殊菩萨不相衬,反而白象王颇有几分风儒之相。 不多时,山间便响起了号子——“大王叫我来巡山呶~伊尔呦~伊尔伊尔呦~” “小心堤防那孙悟空啊~~伊尔呦~伊尔伊尔呦~” “他有十几种的变化~伊尔呦~伊尔伊尔呦~” “特别会变那小苍蝇啊,伊尔呦~伊尔伊尔呦~” 巡山统领对着身边的小白龙说道:“白兄弟你这词里怎么只有说孙悟空,却全然不提唐三藏?” 小白龙想了想,道:“因为若是唐三藏出手,他一定是亲自踏山上门,敲响三位大王的洞门况且他也不会变化之术。” “有道理。”巡山统领连连点头:“那孙悟空就不同了,传闻他是三界有名的贼头,向来不走空穴” 这话小白龙可不敢接,因为大师兄的猴毛就在身上。 小钻风们巡山时,忽巡山统领接到了白象王的传令,叫他带俩个人去一趟狮驼国。 巡山统领当即就点了小白龙与另一位精壮的钻风。 路上,小白龙好奇询问:“统领.却不知这狮驼国是个什么地界?咱们为何要往那里去?” 巡山统领笑道:“白兄不知道,咱们家大大王与二大王久住在狮驼岭狮驼洞,但三大王不在这里住,他原住处离此西下有四百里远近。那厢有座城,唤做狮驼国。” “原来如此。”小白龙点点头:“想不到三大王还喜好人事,住在人类国度之中。” “嗨呀!”巡山统领一叉腰,当即说道:“这可说差了,他五百年前吃了这城国王及文武官僚,满城大小男女也尽被他吃了干净,因此上夺了他的江山,如今那狮驼国中尽是些妖怪。” “又十年前打听得东土唐朝差一个僧人去西天取经,说那唐僧乃十世修行的好人,有人吃他一块肉,就延寿长生不老。若是整个人都吃了,便能飞仙成佛” “起初因怕他的大徒弟孙悟空厉害,自家一个难为,径来此处与我这两个大王结为兄弟,合意同心,搭伙儿捉唐僧.后来又有消息传来,说那唐三藏也厉害,才说三大王有先见之明。” 小白龙好奇问道:“唐三藏与孙悟空自然很厉害,少说也得动用一位大王降服.那唐三藏还有三位弟子,咱们却只剩下一位大王.岂非还是落在下风?” “白兄又错了他们师徒,只有唐三藏与孙悟空厉害,其余三个根本不堪一击.况且对付他们三个也万万用不着一位大王出手,只用些小妖拖着先让两位大王合力拿住那孙悟空,三位大王再合力擒住唐三藏.其余三个徒弟,自然不攻自破。” 小白龙口中连连佩服且惊叹,叫巡风统领大笑不止。 巡风统领带着小白龙往狮驼国去的消息,自然是通过大圣的猴毛已经通知到了师父,其中自然少不了三魔头吃了一国的事情。 他们此番遇上了一个真正的妖魔。 因而大圣发现师父的身上的佛法愈发宏毅,原本还时时有些笑容的面容,此刻早严肃得令人噤若寒蝉,不敢高声言语。 五百年前就吃了一国上下。 还是在这距离灵山如此之近的狮驼国! 那如来佛祖能不远万里跑去天庭出手降服大圣,却叫这样一个吃人的妖魔在此地称王五百年! 而听这巡山统领的言语,本来要吃唐僧肉的也并非是青狮王与白象王,而是那三大王起的头,这两位是特意寻来了助拳的。 小白龙他们是腿着去狮驼国的,至于说为什么不飞着去.漫说腾云驾雾之术,便是驾驭妖风也是小妖难寻的法术,会驭风的小妖,最起码也是一山统领。 巡山统领虽然会驭风,但他不会带着别的妖一起飞因此,便能看到三只妖怪在狮驼岭大路上手持令牌狂奔不止。 四百里不是个小数目,即便是他们跑的快,也得好大一段儿时间,况且只狮驼岭便有八百里,便是出一出山也没有那么容易。 孔雀公主毕竟是个公主。 生来便养尊处优之下,让她其实并不太知道三界的险恶。 就好比在这狮驼岭外变成一个相貌白净,看似穿着农家小妹衣衫,且毫无杂乱之相的良家少女,实在是破绽百出。 即便是连八戒也心生了警惕,“师父,你看那边来了个女妖精。” 虽然是八戒开口提醒,但连八戒都能发现的事情,自然瞒不过法海与大圣。 因为几人在狮驼岭十里外落脚,并没有继续往前走,那孔雀公主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连忙挎着个篮子上前,快步向师徒几个人走过来。 辛亏他们没往前走,不然定遭了难。 她听过唐僧师徒的名声,但正是如此才更怕他们师徒不知深浅入山降妖,因为她更明白三位妖魔的厉害。 孔雀公主走到几位师徒几人跟前,她虽变成了凡人小妹,却全然忘了凡人见到大圣与八戒的嘴脸,定生畏惧.反好奇打量了几眼,然后便抛开一旁,却是一双凤眸汇在三藏法师身上,一时竟挪不开眼。 心说:好一个冷峻的唐和尚! 三藏法师的相貌自然不比多提,何况法海天生一股禁欲气质,对孔雀公主此等女儿家,更是有说不出的诱惑,让她们忍不住想要靠近过来。 “阿弥陀佛。”法海虽然看出了孔雀公主不是人,但同样也看出了她不是妖,她身上不仅没有妖气,反有一股仙灵之气。何况他也早非冲动之人,此刻瞧见孔雀公主盯着自己不放,便念了一声佛号将她惊醒。 孔雀公主果然也打了一个激灵,这才发觉自己失态,稍稍退后一步,开口道:“不知道几位长老缘何在此啊?” 大圣知道师父一向不愿意跟这种不作恶的女妖精打交道,便趁着孔雀公主退后时,插了一步进来,挡在二人身前,笑道:“我等是去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女施主到此有何见教?” 师父能看到她身上的仙灵之气,大圣自然也能看到她身上并无罪业缠身,但她绝对不是一个寻常的山野女子因为大圣的火眼金睛竟然看不破她的真身,一眼望过去,只见五彩斑斓的光华闪耀夺目,将她的身形遮盖。 她若非法力高深之辈,便是有宝贝护体.但不论是哪一样,都让大圣不能轻慢。 不过大圣更倾向于后者。 “前方的不能走了。”孔雀公主稍稍侧开了些身子,让自己正对着三藏法师:“前方是狮驼岭,狮驼岭上有一伙的妖怪,专门吃路上的行人。” 原来是来报信的。 众人一听这话,且不说心中信了她几分,但总归面上和善了许多。 大圣顺嘴问了一句:“女施主可知这山中都是些什么妖怪么?” 孔雀公主有意叫她们师徒知道厉害,便说道:“此处乃狮驼岭,岭外四百里还有个狮驼国,岭中两个妖魔,狮驼国中还有一个妖魔,共三个妖魔在此,岭上一个青狮、一个白象.国中还有一个金鹏,这三兄弟里最厉害的是那三魔王。山中妖兵更有四万多你们几个万万走不得这条路。” 法海见她所言,倒也能跟土地与小白龙探来的消息对上号,先是暗暗点头.而后忽对悟空说道:“悟空,快!去追上小白龙!” “师父,可是有什么不对?” “小白龙去了狮驼国,那大鹏最善降龙,你去护他一护,以防万一!” “哎呀!”大圣也叫了一声,二话不说,一个筋斗云直接翻走了。 却把个来报信的孔雀公主生了急,连忙道:“你你.你们” 她见师徒几人在此止步不前,还说辛亏自己来早了一步,如今才知道.他们早就在打狮驼岭的主意。 唐三藏.果真名不虚传! 按说以小白龙如今法力的修为,即便是放眼三界,也少有不可去之处,即便是遇见以哪吒也能过过招唯独遇见龙族天敌大鹏的时候,怕是凶多吉少。 也是小白龙他们跑得快,此刻已然快到了那狮驼国。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四章 公主:我优势很大;大鹏:我将计就计 小白龙并不知道在狮驼国称霸的三魔头是一只大鹏,如果知道他是万万不会如此犯险的。 虽然如今的小白龙也绝非那些寻常的龙族可以让大鹏随意拿捏,但种族天性上的压制也是确实存在的。 况且小白龙也见识过大师兄的结义兄弟混天大圣鹏魔王的厉害,如今跟着巡山统领一路跑到狮驼国来,只能说是阴差阳错了。 他明明也打听过这位三大王的来历,可偏偏巡山统领只说这位三魔头吃了一国百姓,却并没有提及这位的三魔头的本相真身。 但小白龙毕竟是小白龙,他的一双鼻子本就灵敏,这些时日又专门以本族传承神通强化修炼过,自然大有进境。 单论追踪术来说,只怕比哮天犬也不遑多让,因而他远远就嗅到了一股让他的十分厌恶的气息。 心中早生了警兆。 此等凶恶之鹏的气息,怎么可能比瞒得过小白龙的嗅觉? 再加上这大鹏鸟自视甚高,在西洲之地连佛祖也不放在眼里,何时收敛过自己的半分气息? 纵然他不是个大鹏鸟,只看着狮驼城冲天妖气,也必知此地有个极厉害的大妖。 以小白龙的谨慎,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虽然是变化了蛇类,且把一身龙气都隐藏起来但小白龙并不自信能够瞒得过以龙为食的大鹏鸟。 “统领。”因快到了城外,他们的脚步自然就慢了下来,虽然是妖魔,但到了此地也还得遵守一些规矩,小白龙趁机向巡山统领打探了一句:“好盛的威压啊!咱们这位三大王究竟是何方神圣?小弟还未曾入城,便觉战战兢兢,连手脚都不灵便了。” “嘿嘿。”巡山统领笑了笑,“我却忘了跟你说,咱们这位三大王不是凡间之怪物,名号云程万里鹏,行动时,抟风运海,振北图南。随身有一件儿宝贝,唤做阴阳二气瓶。假若是把人装在瓶中,一时三刻,化为浆水须知大鹏以龙为食,你本相乃白蛇,自然受不了三大王的气息,有此畏惧之意,实属正常。” 云程万里鹏。 小白龙将这个名号记在心里,这时候他已经察觉到了大师兄行踪,顿觉心中一暖。 想必是知道了这三魔王乃是大鹏鸟,这才来暗中保护。 大圣向小白龙暗中传音,道:“这城中魔头乃是大鹏,我在暗中护持,若事不可为,你可化龙遁走,我将他拦住。” “多谢大师兄。” 潜伏进来不容易,小白龙还不想就这样的浪费了这个机会。 当然了,若当真被那大鹏发现了端倪,便也只好的放弃了只是有些可惜而已。 他们这边儿准备入城。 狮驼岭外,孔雀公主虽对他们师徒之作为感到惊骇,但事已至此,也不是她能预料的,更非她能够阻拦。 好在那烦人的猴子离去,叫此地清净了不少。 “不知女施主在何处修行,却到此地来向贫僧师徒冒险传讯。”法海向孔雀公主问了一句。 孔雀公主闻言身形稍稍一顿,然后连连摆手:“我就是个凡间女子,可不是什么修行之人.” 什么时候?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法海见她否认,便也没有追问,狮驼岭毕竟势大,这女子既然知道狮驼岭的诸多详细,想必跟狮驼岭也有所来往,来此传讯已是犯险,如今既然是隐瞒了身份,想来也是怕走漏了风声,遭了妖魔报复。 当然也有可能是另有所图,只是法海并没有从她的身上感受到恶意。 八戒到是想要凑上前去跟这位“女妖精”搭搭话,但他看到这“女妖精”的双眸恨不得长在师父身上,便也觉着没有什么趣意。 佛说人身不过一具臭皮囊那老猪我这面目是什么? 难道是知我有色心,特赐了这般长鼻大耳,叫俺老猪不能堕入淫色地狱? 八戒心想:若我有师父与小白龙的皮囊,这三界的女妖精与仙子们也不知是遭灾还是享福。 八戒心里胡思乱想,却忽觉师父看了自己一眼,连忙收敛的心性,心中更是惊骇:这女妖精究竟什么来头?老猪我久也不动色心,怎今日叫她几个媚眼便拨撩了起来? 况且那媚眼还是向着师父 须知此前在那盘丝岭的时候,即便是那七只姿态风骚的母蜘蛛,也未叫八戒乱了心境。 见三藏问了自己一句之后,便不再说话,孔雀公主却忍不住说道:“大和尚,你当真想要强过这狮驼岭?” “女施主可是与山中的妖怪相熟?”八戒一旁开口道:“还是跟那妖精有亲?” “你这和尚,休要乱言,谁跟他们有亲?!”孔雀公主嗔了八戒一眼,却向三藏法师说道:“法师不知,这山中的妖魔十分厉害听闻那大魔一口气吞了十万天兵,二魔的天赋神通,一只长鼻拿人就是铁背铜身,也就魂亡魄丧!最厉害是那三魔,他可不是寻常的大鹏,有个名号唤作云程万里鹏” 孔雀公主将三怪底细细细讲给三藏法师,生怕他不知深浅,强行过山吃了亏。 至于说出手阻拦,孔雀公主认为自己劝一劝他们绕路走还有可能,别的也就别多想了. 拦?怎么可能拦得住? 其实她心里也发虚,三藏法师虽然没有追问,但很明显自己已然暴露了,而三藏法师之所以没有对自己出手,想必也是如喜鹊所探知的那般,三藏法师只会对在人间作恶的妖怪出手。 也不知为什么,此刻孔雀公主在三藏法师面前的时候,却下意识将自己当成一个“妖怪”。 主要是孔雀公主很清楚三藏法师这一路以来的战绩,即便是奎木狼这等天庭正神都因作恶被他强行超度.自己虽然孔雀一族的公主,且早也是得道成仙的人物,但在这位三藏法师面前,确实也没有什么底气。 虽然孔雀公主并没有作恶,但她毕竟是觊觎三藏法师的身子,若他是个寻常凡僧,一阵风强行带去也就拜堂成亲了,可如今.孔雀公主怕被三藏法师超度了。 根据喜鹊探听回来的消息,那西梁女国的国主,曾在深夜以她自身设为国宝,邀请三藏法师入寝宫观赏三藏法师丝毫不受魅惑,无动于衷; 而后蝎子精出现,想要强行将三藏法师抓去成亲,还说“她可不是娇滴滴的女王,有的是力气和手段”,结果被三藏法师当着女王的面当场超度; 最后一位杏仙,甚至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意愿,便直接被三藏法师先开口讲话头堵住,最后只留下了一句:你只管念的你的经,却还能管我心中喜欢谁? 此言看似占了些上风,可又有什么用呢? 孔雀公主是想要跟三藏法师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做一对儿让三界人人都羡慕的神仙眷侣. 她们都太心急了,哪儿有刚一见面就拉着人间拜堂成亲的呢? 况且三藏法师还是三界有名的圣僧,只要站在三藏法师的立场上想一想就知道,在完成唐王使命之前,他绝不会生出二心来 而这就是自己优势! 孔雀公主自信一笑:纵然西梁国主国色天香,但她终有容颜老去的一天;杏仙虽然号称是仙,但她根本上还是个小妖怪.唯独自己是得道女仙,自然能等得起。 至于天条,一向是不管散仙之流的,至于他们这等灵兽仙禽得道的,若不在天庭司职,就更不在管辖范围之内了,跟水族基本上是一个待遇。 自己这边是没有什么阻碍,问题是出在三藏法师那边儿,想要让一个“虔诚”的僧人动情或许并不难,难得是让他心甘情愿的还俗成亲,且其中不能有任何的阴谋诡计 三藏法师自然不知道孔雀公主心中所想,但身在地府的谛听大为震撼,若让它来选.它宁愿跟着杨戬去干大事。 笑话你们对唐长老的内心根本一无所知! 悟空看不出孔雀公主的真身,法海眼中所见,自然也是一片五彩斑斓。 孔雀公主原本还想着请三藏法师去她家里稍歇片刻,但看现在这种情况,恐怕也是不行了。 毕竟小白龙与大圣前后脚去了狮驼岭,她即便是再心大,也不可能现在说出这种事情来。 “女施主。”法海看向了孔雀公主:“贫僧稍后便要过岭,女施主还是请便吧。” 不可否认,孔雀公主确实是三界绝色,即便是变成了村姑,也难掩她的身姿风采,但对于此刻的法海来说,却也再难引起什么波澜。 依照法海的判断,悟空与小白龙在狮驼国是八成要跟那金鹏起冲突的,若自己在此无所作为,恐叫青狮与白象先一步支援过去,到时候悟空跟小白龙两个人只怕难以应付。 既然已经知道了三怪的底细,三藏法师自然也就不等了,这边才跟孔雀公主说完,那边儿已经通过六耳猕猴告知了二郎真君杨戬。 杨戬得了三藏法师传讯,当即点齐了十万天兵,倒是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要看看这青狮王,究竟有没有一口吞下十万天兵的能耐。 小妖们能知道什么真假? 但二郎神是知道的,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十万天兵下界,刚出南天门路过这青狮身前的时候,青狮只把血盆大口张开,比南天门还大,似一口就能将十万天兵吞下触不及防之下,却把十万天兵吓了一跳,走在前头的几个方阵险些惊了云头。 若非李天王以玲珑宝塔镇压,恐怕波及更大。 却不料就因为这件事情,叫狮驼岭的小妖说他们家大大王一口能吞下十万天兵。 杨戬的效率不可谓不高。 法海等人也没等多长时间,便见远处仙云汇聚,两道青光落下,正是杨戬与六耳猕猴。 “法师。” “师父。” “真君,悟明。” 二人先后与三藏法师先后见礼。 六耳猕猴还去拜见了八戒与悟净两位师兄,然后看了一眼一旁的孔雀公主,向着师父开口说道:“师父,这位是孔雀一族的公主。” 不是不能得罪的人,而且看样子还对师父造成了许些困扰,作为弟子的六耳猕猴,便出言为师父分忧,一口道破了孔雀公主的来历。 杨戬也看向的孔雀仙子,笑道:“公主不在孔雀台,却为何来这狮驼岭之外?” 孔雀仙子也是得道成仙的人物,只是她身上并没有天庭司职,孔雀公主是她的身份,并非是天庭的封号。 见自己的身份被来的两个人一口叫破,孔雀公主自然知道装不下去了,好在此前三藏法师已经看出了端倪.念及此处,她便显出真身形貌,却依旧把一双风眸向着三藏法师的方向看过去,却见三藏法师依旧是一副古井不波之相,叫她心中稍有些挫败。 不可否认,孔雀公主的人形真身,当真是千娇百媚,便是以杨戬的见识,三界之中能压过这位孔雀公主的,也是寥寥可数。 她的目的不纯,这是显而易见的。 但杨戬并没有想要插手其中的意思,毕竟似孔雀公主这样的女子,倾慕于三藏法师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若是因此便动用司法天神的职权,那三界之中能幸免于难的仙子可也就不剩下多少了,况且她身份特殊,若情欲也不再天规之内。 纵然是要无视孔雀公主来自身份上的特权,那至少也要等到他们两个将事情坐实了才行 当然,杨戬之所以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自然是他笃信三藏法师之佛念。 “原来是公主殿下,贫僧失敬。”法海向着孔雀公主行一个佛礼。 孔雀公主的名号,法海此前并没有听说过,但是他知道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 传说孔雀大明王菩萨是三界第一只孔雀,但孔雀一族却并非是孔雀大明王菩萨的血脉。 孔雀公主见杨戬在此,便知狮驼岭群妖对于三藏法师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大碍,心中一时也不知是欣喜还是失落。 但她面上依旧露出笑意:“我在孔雀台摆宴,恭候三藏法师与真君降妖得胜。” 说完,她便干净利落的驾云离去。 等孔雀公主离开之后,六耳猕猴向师父说道:“师父,那狮驼国的大鹏是凤凰之子,是孔雀大明王的弟弟大师兄与小白龙师兄已经入了城,那大鹏似没察觉出小白龙师兄的真身,只是让他们将阴阳二气瓶带回狮驼岭,交给青狮与白象用来降服师父与大师兄。” “不对劲!”六耳猕猴紧接着又说道:“那大鹏施展了变化,隐匿了身形,远远跟在了小白龙师兄身后。” “大师兄也发现了端倪,但并没有打草惊蛇。”六耳猕猴话音落下之后,看向了师父。 “看来大鹏已经识破了小白龙的身份,他想要将计就计。”法海不难推断出大鹏的异常行为。 “或许它只是不确定,但不妨碍他一同跟着过来看看。”杨戬也说了一句。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五章 是真是假,吃上一口自然就知道了 这一只云程万里鹏与孔雀大明王不同,并非是三界第一只大鹏,在他出生之前,三界早有大鹏一族,乃飞禽中的王者。 单论血脉,仅在凤凰之下。 而自祖凤镇守火山,凤凰一族后继无人,只能依托诸位大能门下续存,反而是大鹏一族能人辈出。 其族中强者如混天大圣鹏魔王之流,更是在三界闯下诺大的名声,可惜如今被二郎真君关在天牢中受罚。 而凤凰所属,除却跟随祖凤一同镇守南疆火山的几位高手之外,在三界确实也早没有了什么威名可言一提起凤凰的名号,多言为天地瑞兽。 全然忘记了他们当年统领飞禽一族,掌控三界苍穹的威势。 好汉不提当年勇,龙凤麒麟称霸三界的年岁距今实在是太过遥远,三族如今各自落魄,也就四海龙族还能在名义上守着祖业。 这大鹏是个不甘寂寞的。 况且他本相乃是大鹏,也并非是凤凰虽然是祖凤之子,但在凤凰族群中便显得格格不入。 可去跟那群大鹏雕混,显然更不合的他的脾性。 日常只是仗着天赋神通“寻欢作乐”,这大鹏也并不是无所顾忌,那些明显惹不起的大能,他自然不会去招惹而那些跟脚稍微差一些的,一来是因他天赋神通,完全奈何不了他;二来,即便是有些降服之法,但也会碍于他的身份,难以出手。 故而逍遥至今。 而那些人所顾忌的无非就是两点,一个是生下自己的祖凤,另一个便是自己的胞长孔雀大明王。 凤凰阴阳一体,大鹏也不知究竟该叫母亲还是父亲.孔雀亦是如此,可阴阳随心转变,以往在大商担任三山关总兵时化孔宣于世,如今在佛门因被称为佛母,便干脆化了女相因此大鹏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而大鹏对此也无可奈何,他也是凤凰亲子,奈何在出世之后因为心性有缺,并没有将阴阳二气炼化如意,只好将其封存在一个的瓶子中,炼为一方法宝. 便是巡山统领口中所言的“阴阳二气瓶”,其内蕴含先天阴阳二气,即便是得道的神仙被收入瓶中,也难抵消磨,迟早化作一滩血水。 三界中有不少厉害且正直的修行者想要出手降服他,正是被此宝所害。 这也是大鹏能这般在三界肆意行凶作恶的真正底气之一。 另一样真正的底气,自然就是他的天赋神通。 那么相对的,虚假的底气便是他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母亲”与“兄长”了。 孔雀与大鹏还在蛋里的时候,凤凰已经去镇守南疆火山了,而孔雀先一步出世.却并没有拜入三教门下,而是依凭血脉传承,自修得道,在封神大战之中大放异彩。 西岐一方战将无一是他的对手,即便是拥有斩仙飞刀的陆压,也因为出手没有孔宣的五色神光快,不得不化虹遁走。 后又击败阐教副教主与其门下羽翼仙最终引出准提圣人出手,才将他降服,被渡化去了西方.如今更是成为了西洲的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 而大鹏破壳而出的时候,封神大战早就结束了.正是中原百家争鸣,诸圣退出三界前后。 诸圣退出三界,其余的大能们也纷纷隐世不出,这三界能将大鹏降服的自然少之又少,况且这大鹏一向只在西洲搞事情佛门中的人都不管他,难道叫东洲道门真人来降服他? 也并不是没有修行者来降妖除魔,但如何是这大鹏的对手? 反遭其害。 五百多年前,他更是趁着孙悟空大闹天宫时,如来佛祖与诸位菩萨都被请去了天庭,一口气吞了狮驼国上下臣民。 原本大鹏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却没想到如来回来之后,并没有提及狮驼国的事情。 观音菩萨到是来了一趟,但也只将丧命于大鹏之口的亡魂超渡,便就此离去。 其余诸佛与菩萨,对此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岂非更加助长了大鹏的嚣张气焰? 叫他更加目中无人。 大鹏虽修行有成,但并不算得道,虽然是凤凰之子,但他如今在三界中的形象绝对是一头凶恶的妖魔。 狮驼城。 正是大鹏占据了的人类国度,将国中的人类全都吃完,最后化作一方妖域。 如今的大鹏虽然有些张狂,但他并非目空一切的蠢货,正如小白龙担心的那样,或许旁人认不出他的变化,但大鹏在小白龙一入城的时候,便已经嗅到了小白龙那一身的海鲜气。 多么存正的味道,有幸品尝真龙血脉的大鹏,很快就猜到在这个时间能够来到狮驼城的“真龙”是何方神圣。 大鹏想要吃唐僧肉,因为吃了唐僧肉能够长生不老,飞仙成佛长生不死这件事情对于拥有凤凰血脉大鹏来说是天生的种族天赋,他真正想要的是“飞仙成佛”。 自认精明的大鹏,倒也不是真正信了这个由三藏法师自己传出来的传言。 而是他认为,是真是假,只要让他吃上一口自然就知道了。 如果是真的,自己飞仙成佛,即便是假的又能如何呢? 至于唐三藏为什么派小白龙来探自己的虚实,大鹏认为这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跟脚,否则断然不会将小白龙送到自己嘴边儿。 而小白龙既然已经化作了狮驼岭的巡山钻风,探入了狮驼城,那就证明唐三藏一行就在狮驼岭外不远处。 因此大鹏假装自己没有发现小白龙的底细,准备来一手将计就计。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因为大鹏发现了小白龙的伪装,故而就忽略了跟在他身后的大圣.原本二郎真君对于如何分兵还有些的头疼,这下子算是不药自愈了。 阴阳二气瓶非常重。 即便是小白龙身负真龙之力,抱起来也十分吃力,如今是他跟另外一个小妖一起挑着走。 前后八百里的路程,他们三个还得有一个轮换,因而走起来便不如来时那边快了.而小白龙也得了大师兄的传音,知道二郎真君与六耳师弟都已经来了,便也故意放慢了些脚步,叫二郎真君能够从容布置。 狮驼国早成了妖域,城中也全是妖魔,再加上以大鹏之凶恶,城中妖魔自然也具是凶恶之辈一些秉性良善的小妖,在狮驼城中根本无法生存。 若叫那志气不小的金圣宫娘娘来看看狮驼城的景象,却不知她是否还能坚定教化妖魔的信念。 法海不知道若是将狮驼国的遭遇传遍了三界之后,佛门在三界究竟还能不能立得住普渡众生的形象,但很显然这一只云程万里鹏,是法海西行以来少有动了金刚怒的时候。 法海甚至对二郎真君说了这样一句话:“只用大日佛焰将其超度,简直太便宜了他。” 二郎真君也回应道:“此等凶魔,即便将其打入万劫不复之地,都是对他的宽恕。” 法海的目光直刺灵山,二郎真君也望向天庭. 佛祖即便是佛门之主,更是三藏法师的师父,也不见得就能让法海心悦诚服; 玉帝即便是三界至尊,还是二郎真君的舅舅,也不见得就能让杨戬乖乖听话。 或许不论是玉帝还是佛祖,现在都会觉着让他们两个凑在一起是一桩大麻烦 但很显然,现在除非是他们两个自身出了问题,谁也不能将他们的分开。 道不同,却殊途同归,这可能就是三藏法师与二郎真君之间的真实写照。 “梅山兄弟、哮天犬。”杨戬伸手一招,梅山兄弟与哮天犬便齐齐落在身边。 “二爷。” “主人。” “留下一千二百草头神与一万天兵,其余天兵全都绕去狮驼城。”杨戬递过去一枚传讯玉符:“一旦狮驼岭开战,我要你们第一时间荡平狮驼城群妖,且散落在国中的妖魔也不能放过哮天犬。” “汪汪!”哮天犬叫了两声,道:“主人放心,有我在,定然跑不脱一只妖怪。” 梅山兄弟与哮天犬领着天兵离去。 杨戬又看向的六耳猕猴,“我一千二百草头神皆能以一当百,再加上一万天兵足够对付狮驼岭群妖,只怕山岭太大,那些妖魔又分在各山头,若不能将其一网打尽,若是走漏了些,在山中难寻还得请陆兄用心探查。” “此事不难。”六耳猕猴点头应下,若叫一个妖魔从他的手里走脱,这六只耳朵不要也罢。 “师父,那大鹏已经通过传讯玉符向青狮与白象传讯,说明了情况”六耳的耳朵忽然动了动,“此刻他们正下令,要山岭中的群妖都散出去,于狮驼岭外二十里内探寻师父与师兄们的踪迹.” 狮驼洞中。 嘭! 哗啦啦—— “幸亏来探山的是小白龙。”青狮得了大鹏的传讯之后,一巴掌将面前的石桌子就打碎了,他虽然愤怒,但还是有些庆幸的:“也多亏不是那孙悟空,否则以他的变化之术,恐怕就连老三也看不出来.哈哈哈哈!” 说着青狮还大笑了起来,一把将酒坛子提起来,往嘴里灌了一口,咕嘟咕嘟咕嘟,哈——! “他们不知道老三是大鹏鸟。”青狮用袖子随意擦了一把嘴,丝毫不在意落在衣服上的酒渍,向着白象笑道:“也托大了!” 正说着,那大鹏的传讯又来了:“小白龙既然已经到了狮驼城,很可能那孙悟空此刻就在岭中,大哥、二哥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仔细堤防那孙悟空变成苍蝇,蚊子” “咔嚓!”青狮一把将玉符捏碎,咧嘴哼了一声:“啰嗦。” 白象见此面无表情,青狮脑子受了刺激,时好时坏.寻常时候也就靠喝些药酒才能压一压他的疯性。 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白象都不会觉着奇怪。 大鹏显然也知道青狮的脾性,青狮捏碎了玉符之后,他便跟白象传讯道:“二哥,不妨将山中巡山小妖散出岭外,以做试探” 传讯结束之后,白象唤来了各山的统领,下令道:“传令各部,向岭外二十里探寻唐三藏师徒踪迹。” 试探? 白象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他想要先一步寻到三藏法师。 因为青狮是疯的,虽然青狮是大大王但狮驼岭真正管事儿的是他。 只是青狮想要做的事情,白象一向都是无条件支持的,对于这一点.即便是大鹏也有些不能理解。 他自出生以来便是独自一人行走三界,自然不懂什么叫兄弟情深。 他们只知道唐僧师徒到了,却不知杨戬与六耳猕猴也在,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对话,被六耳猕猴听了明明白白,这会儿已经一字不差的复述给了三藏法师与二郎真君。 “不能叫小妖出岭!” 这是他们的共识。 因而六耳猕猴心生一计,道:“师父,我可变成大师兄的模样,在山岭之中露个头,叫他们知道咱们的行踪,小妖们探查到了咱们的踪迹,自然就不会出岭了。” “此计可行。” 杨戬率先同意,并且说道:“若是这般,或许还能将小妖们引至一处。” 六耳猕猴又说道:“我与大师兄本领无二,谅这些妖魔也难以分辨.同时也可鱼目混珠,叫那大鹏放松警惕.到时候大师兄人在暗处,自有奇效。” “你计划如何行事?”法海问了一句。 六耳猕猴连忙说道:“我施展法天象地之术,只把自己变成十数丈长,去一处山涧边儿上磨一魔这一杆铁棒。” 说着六耳猕猴就从耳朵里掏出一根与大圣的金箍棒一般无二的随心铁杆兵来,向着众人笑道:“我将这铁棒变成缸来粗细的一根大扛子,在那石崖上抄一把水,磨一磨,再以言语恐吓那山中的小妖.” 八戒听了却道:“不妥,不妥似你这般,虽是大大的露了头,却怕是要把那一帮没见识的小妖惊散了去,到时候四下乱走散入人间.唔,虽然你的神通自也能再寻到他们,但毕竟分身乏术.” 六耳一听,觉着八戒师兄说得有理,便道:“那我应当如何?” 八戒想了想,向师父建议道:“要我说,咱们干脆入山去敲他妖王洞门咱们入了洞,妖王怕咱们跑了,定然要把小妖们调集在洞府周围,到时候咱们跟二郎真君里应外合何愁不能扫荡群妖?” 第三百四十六章 贫僧唐三藏,特来拜山 狮驼岭这位二大王下达的命令显然有些问题。 三魔头大鹏只是建议他将巡山的散出去,他一开口却叫山中各山头的小妖都做好准备,甚至要往岭外覆盖二十里. 但不论何如,这些妖魔的述求是要抓住三藏法师;而三藏法师是想要将他们一举降服。 其实就以他们师徒的能耐,便是东洋大海也荡开路,就是铁裹银山也撞透门,三界之大却无几处能拦得住他们的去路。 只是这狮驼岭的小妖太多,若是二郎真君没来,只凭他们师徒几个想要将狮驼岭群妖尽数超度,其中的变数恐怕难以估量,法海自然不会莽撞行事。 但如今就不同了,有二郎真君率领天兵到此,再加上更探得了那三魔头的跟脚,便也无需商议过多的计策. 因此,法海让六耳猕猴变成了大圣的样子,师徒几个人就这样正大光明的入了山留下二郎神杨戬,在山外调度兵马,里应外合。 狮驼岭上。 师徒几个才刚入了山岭没走几步,便听得山背后,叮叮当当、辟辟剥剥梆铃之声.再顿一顿脚步,便见一位小钻风掮着一杆“令”字旗,腰间悬着铃子,手里敲着梆子,从北向南而走巡山出来。 口中呼呵着:“大王叫我来巡山哇——寻完南山寻北.哎呀!” 却是这小钻风迎面撞上了唐僧师徒,把自家吓了一跳,从路面跃至了山石之上。 只见他指着八戒与“大圣”说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妖怪!?” 众人听他这般问话,稍愣了愣,显然也是有些出乎预料。 八戒甚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被妖怪认成是妖怪了。 只是这小妖也不等他们师徒答话,只看着大圣与八戒道:“外山的妖怪不得擅入狮驼岭,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请头领过来。” 说完之后,小钻风跳去山石另一端,撒丫子就跑.头也不回。 “抓他回来。”法海向着变成了悟空的六耳下令。 变成了大圣的六耳猕猴,飞身赶上,一把将这小钻风拿住,反手便提来师父身前,往地上一摔,道:“师父,这小妖倒也有几分机灵。” 小妖心里叫苦:机灵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抓住。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妖连连叩头,却见众人不搭理他,只好连声道:“圣僧饶命.圣僧饶命” “哼。”这会儿就连八戒也看出来了,这小妖适才的言语,分明是在糊弄人,故意将他们认成是妖魔,做缓兵之计,便出言吓他:“师父,小妖诡计多端,合该送他入轮回,也少叫他在人间当祸害。” 又见那小妖磕头声音愈发大了,八戒便把钉耙摆在他面前,问道:“你这小妖,既看出我等身份来,却如何装不知道?” 他属于是明知故问了,这关头,还是这样的配置.但凡是对唐三藏动过念头的妖精,都能将他们认出来.何况还是专门用来巡山的钻风? 此刻这小钻风自然十分慌张,听八戒发问,连忙解释道:“小妖何德何能,只区区一个巡山小妖,何德何能竟敢遇见诸位长老.” 对于寻常的小妖来说,遇上唐僧师徒当然是要命的事情。此刻已然落入人家手中,只求这位三藏法师能看在自己来没来得及作恶的份上,饶自己一命.自然是有问必答:“圣僧啊是上面的大王们要吃您的肉,我等这些出来讨饭吃的小妖既然在大王麾下做事,自然是大王吩咐什么,我们便照着做.” 上面的大王要吃唐三藏,关他们这些小妖什么事情? 别说是能分上一口肉来吃,怕是连一口汤水也难寻。 有些没脑子的自然按捺不住,但眼前这个小钻风显然也有些个心眼,“大王叫我们巡山,我们自然就得乖乖听话,不听话的小妖,在狮驼岭是留不下的小妖适才一眼就认出了诸位长老,却不敢叫破,只想着糊弄几句,假装没看到,就这般走了却不料被被圣僧识破,叫大圣抓了回来。” 小钻风这时候低眉顺眼,仿佛人畜无害的模样,任凭三藏师徒发落。 “阿弥陀佛。” 法海却没想到引出这样一番话来,心说:其实妖族中等级的划分,岂非比人族更要严苛? “就你来带路吧。”法海对着小钻风说道,“且引贫僧去狮驼洞,见见你们的两位大王。” “啊这.”小钻风愣了愣,然后便知道了这位三藏法师是什么意图。 自家大王盘算着吃唐僧肉,而以这位圣僧的脾性,自然也是想着要降妖除魔.如今路过狮驼岭,怎么可能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他奶奶的。 小妖心中骂了一句,分明是你们这些大人物的争端,如今却叫俺一个小妖受苦,简直没了天理。 即便是妖,也是信天理的.否则那些灵智开化的妖类,也不会老老实实的修行,期待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得道成仙。 三藏法师让它带路,小钻风当然不敢不从只是这一路上相随过来的小钻风越来越多,有些小妖远远瞧见了,竟开始四下扩散谣言:“钻风营的兄弟抓住了唐三藏!” 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狮驼岭,那些正要率领小妖们出山的各大山头统领,自然停了脚步,下意识就带着小妖们往狮驼洞的方向赶过去。 而狮驼洞中青狮与白象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则是神情各异,相差甚远。 青狮大喜之下,又干了一坛子药酒,借着酒劲儿当下许诺,要重重奖赏抓住唐三藏的小钻风。 对此,白象只能说青狮的脑子早就被丢去了九霄云外。 这其中若说没有鬼,那才是奇了怪。 恐怕是那唐三藏借小白龙已经探清楚了他们兄弟的跟脚,如今入山而来,自然是要对他们动手了。 这本也在白象的预料之中,倒也不会为此而惊疑。 而这时候,扛着阴阳二气瓶的小白龙还没入山.巧的是,大鹏也没有得到白象的传讯,因而他并不知道狮驼岭中现在究竟是怎样的情形。 说这狮驼岭究竟是个怎样的景象? 法海算是亲眼见识了,以往那些个妖山比之此地,竟也能算作“善地”. 骷髅若岭,骸骨如林。 人头发躧成毡片,人皮肉烂作泥尘。 人筋缠在树上,干焦晃亮如银。 真个是尸山血海,果然腥臭难闻。 也就是如今周遭早也不见人影,否则入眼之处,恐怕就是将活人拿了剐肉,到处都是把人肉鲜煮鲜烹的景象了。 细细推断一二,也不难得出当年这狮驼岭中究竟是怎样一座人间地狱,却是妖魔狂欢之所。 前面引路的小钻风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肃杀之气,一想到这等气息竟然是从一位高僧身上传出来的,小钻风便浑身打冷颤。 青狮或许认为唐三藏自投罗网,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白象早就生出十二分的谨慎,甚至等小钻风引着唐僧师徒到了洞府门前的时候,大门却紧闭着。 “上前叫门。” 法海对着小钻风说道。 小钻风下意识就往门前走,直到把洞府的门敲响之后才恍然惊醒:见鬼,我竟然这般听他的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佛门蛊惑人心的手段? 小妖当然是胡思乱想,别说是他一个区区巡山小妖,即便是面对狮驼岭的三位大王,法海也不会施展这等没品的下乘手段。 邦邦邦。 小钻风敲响了洞门。 见洞内并没有回应,小钻风准备继续再敲两下。 却听身后的三藏法师开口道:“贫僧唐三藏,特来拜山。” 话音似是透过了洞门,传入了洞中。 咯吱—— 洞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位妖王来,群妖连忙拜见二大王。 法海细瞧他的面目,果真如宝象国那小象有几分相似。 凤目金睛,黄牙粗腿。长鼻银毛,看头似尾。圆额皱眉,身躯磊磊。这一个是藏齿修身多年的黄牙老象。 “阿弥陀佛。”法海一手握着九环锡杖,另一手竖在身前,做一个佛礼。 白象也把双拳一抱,做俗门之礼,道:“三藏法师,久仰大名,今至吾狮驼岭,来者既是客,何妨入洞一叙?” 一边儿小钻风见了这等场面,心中却惊疑道:“怪事双王碰见,不说分外眼红,竟这般相谈起来.二大王,你就这样请三藏法师入洞,人家能同意么?” 不止小钻风一个心中这般思索,周围的小妖此刻心里所想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三藏法师点点头,道:“请。” 这是让他们更加想不到的。 不仅这些小妖想不到,便是出言相请的白象也没有料到三藏法师会如此痛快的答应。 法海自然有底气,洞中只有两只妖王,即便是在他们的洞府里,法海也自信自己与六耳联手足可胜之,洞中的小妖自然是由八戒与悟净料理。 再者便是之前与二郎真君相商,他们入洞之中,能引得群妖汇聚在主山头,正好一网打尽。 白象前面引路,他知道三藏法师与自己儿子之间的关系,但他却绝口不提一句。 而法海自然能看出白象藏着心事,但他此刻显然也并没有开解他的打算.虽然白象并没有吃人业障缠身,但那些入了狮驼岭小妖之口的凡人,却跟他也脱不了干系。 若非是他与青狮在此次汇聚妖魔,狮驼岭周遭的百姓,不至于遭此劫难。 洞里与洞外,可谓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景象,若说洞外乃是人族禁地,是群妖乱舞的之处。 那么这洞内的陈列,却颇有一副仙家景象,并不像是个妖府所在。 所见清奇幽雅,秀丽宽平。 左右有瑶草仙花,前后有乔松翠竹。 到处都是飘香,哪里有什么血腥气? 一只往内走了七八里远近,才到三层门—— 呼噜噜——呼噜噜—— 鼾声震天响,在洞内回荡。 法海张目观瞧,却见中央椅子上瘫睡着一只老魔,洞中全是酒气,内力还能嗅到些草药的清苦气。 师徒几个见这老魔鼾声若雷,一张巨口开阖之间,更见凿牙锯齿,再配上仰鼻朝天,赤眉飘焰的容貌让他这圆头方面的脑袋看起来更加凶恶。 狮乃兽中王。 何况是这这样一只丝毫不掩其凶恶的青毛狮子,这在狮驼岭山吼一声,便叫百兽心慌;溜达一圈,则群魔胆战。 那两下列着有百十大小头目,一个个全装披挂,介胄整齐,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直到这个时候,白象才掏出玉符,当着三藏法师的面向大鹏传讯:“三弟,三藏师徒除小白龙之外,此刻具在我洞中。” “唐僧。”白象丝毫不掩饰的向着三藏法说道:“那小白龙此刻正在我三弟猎下,你或许还不知道我三弟乃是金翅大鹏鸟,专门吃真龙。” 他似乎想要从三藏法师的面相上看出些惊慌神情,但很显然,法海此刻的镇定自然让他失望。 不对劲! 若说唐三藏的镇定很有可能是装出来的,但他身后的几个弟子,尤其是那猪八戒在听到自己之言露出的一丝不屑与嘲讽,让他心中生出了警兆。 洞中青狮睡得香,全凭白象应付三藏师徒。 但狮驼岭外,得了二哥传讯的大鹏,便已然忍不住要动手了他憋了一路,就是担忧这唐三藏师徒另有算计,再加上他本想要借助小白龙将计就计,引出唐僧师徒只是没想到他们师徒竟然已经到了狮驼洞中。 虽然二哥没有说清楚事情的始末,但二哥传讯的意思就是小白龙已经没用了,速度料理了回洞中收拾唐三藏。 “唳!” 身在云端,但却化作蚊虫大小的大鹏忽然展现真身,一声高唳之后,双翅舒展,似遮天蔽日一般,一片阴影覆盖在了小白龙身下。 唰! 一双利爪,似要将小白龙的脑袋抓爆。 叮当! 却是早有准备的小白龙,将手中的担子随手扔下,召出寒枪将大鹏的双爪抵住。 “哎呦——!” 巡山统领与另外一个钻风见状吓得四处打滚,连阴阳二气瓶都不要了,躲在一处山石后,他们两个如何能想到眼前这般变化?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七章 贫僧今来特将尔等超度 “嘭!” 小白龙足下将大地踏裂,寒枪一甩,强行将那大鹏荡飞了出去。 虽然大鹏以龙为食,其实更多吃的都是血脉并不纯正的龙族附属,其中以虺、虬、螭、蟠为众,以及一些幼蛟,而成年的蛟龙,即便是成年大鹏,轻易也不愿意狩猎。 且兔子也有蹬鹰之时,何况是龙? 小白龙年幼的时候,便亲眼见过大哥摩昂将一只来偷猎幼龙的成年大鹏斩杀,那大鹏的尸骸至今还留在龙宫宝库之中,利爪炼为枪刃,羽毛织成披风。 即便是蛟魔王手里面,也有几只大鹏之命。 北海可不缺大鹏,但厉害的蛟龙只有他一个,蛟魔王能在的北海立足,其法力可见一斑,不然也不会入了玉帝的眼。 长枪上传来的力道显然出乎大鹏的预料,西洲毗邻西海,大鹏自然听过西海大太子的威名.可他本以为自己可以随意拿捏的小白龙,却不料竟也有如此法力,倒叫他一时起了些兴致。 他虽在狮驼城为恶五百年,但也很少遇见似小白龙这样的对手.况且在降服唐三藏之前,先以这小白龙做开胃菜,岂非更加舒心? 叮当。 被甩飞出去的大鹏在半空倒转了身形,当即化成了人形,手持一柄画杆方天戟,向着小白龙劈头盖来。 小白龙自得了大哥传授真龙神枪,枪道进境飞涨,手中的寒枪宛如一条冰龙,却带着庚金杀伐之气,在半空带出道道兵刃,似乎连天地元气都被冻结了几分。 依着神速的大鹏,在第一时间就感受了这种变化,非但小白龙周遭随着他的长枪刮起寒风,便是在他近小白龙身前时,竟也会觉着身体迟滞,就连体内的法力运转似乎都不似以往顺畅。 “有趣,有趣!”大鹏丝毫不惧,这小白龙虽然有些本事,且对自己造成了些麻烦,但也仅此于此了。 枪戟交错,眨眼间二人已经斗了七八个回合。 虽然只是寻常的兵刃相交,但两股法力撞击而引起的元气震荡,也将周围炸得一片狼藉。 躲在一旁的两个小妖目瞪口呆,连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落在他们身边的大圣都没有发现眼中全是小白龙与三大王斗法的场面,心里直呼过瘾,没白来这一遭。 大圣也看得津津有味。 想要在武艺修行上真正有所突破,少不了经历一场生死之战,眼下正是小白龙的时机。 在大圣看来,那大鹏虽然厉害,但最多也就是他二哥鹏魔王的水准,小白龙虽然差了些,但差得也并不算多.若细细算来,小白龙刚刚拜入师父门下的时候,在三界充其量也就是寻常妖王的本领,连那碗子山的奎木狼都比不过可短短十年的时间,便已经能够与大鹏这样的三界大妖交手且前二十回合不落下风,可见他进步飞快。 假以时日,成就绝对不在他大哥敖摩昂之下。 这四海龙族能出他们这两兄弟,可见崛起也是指日可待。 如今想想,西海老龙王将小白龙送出西海,入了佛门.也并非是一件坏事,两面开花且避免兄弟阋墙,不得不说.其余三海羡慕坏了。 西海连续出了两个龙王苗子,他们却连个浪花儿都没见到。 东海好歹还有一位四公主根性不俗,北海与南海实在是一言难尽。 小白龙知道大师兄在一边儿照看着,因而心中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只把一身本领施展的淋漓尽致。 轰轰轰! 大鹏见二人多招之后,自己竟在武艺上拿不下小白龙,渐生了急躁,却在半空将一身法力肆意挥洒,一道道金光自他手中的画戟向小白龙激射。 小白龙也不甘示弱,他是越战越勇,毕竟师父与大师兄寻常跟他切磋的时候,自然多有留手,不似此番生死相搏,却把一身的枪道融会贯通。 小白龙浑然不惧,迎着大鹏的法力,做游龙身法,身形愈发灵动,竟是迎着金鹏的法力不断向其逼近。 “找死!” 大鹏见小白龙竟敢主动上前,蓦然收了人形面孔,现象出一只黑鹏头颅来,星睛豹眼,甚是凶恶。 大圣瞧的真切,他背后还扬开了一双金翅,变生翱翔。 抟风翮百鸟藏头,舒利爪诸禽丧胆.这大鹏不愧是云程九万的大鹏雕,此番显了这般凶相,法力也凌厉无匹。 即便是小白龙化作半龙身,依旧被对方狂风骤雨毫不停歇的戟影,压制的喘不上气来,明明此前还能斗得有来有回,此刻只有招架之功。 唳——! 大鹏的戟影,却是化作了一只五彩斑斓的凤凰,任凭小白龙的一杆银龙如何穿梭,却始终不能脱离双爪束缚。 吼! 一声龙吼。 小白龙肩头被画戟月牙倒挂,龙血将要撒于山间。 大圣眼疾手快,伸手一遭,以法力将血液摄于半空,拔出一根猴毛变成一个瓶子,将龙血收在瓶中。 哎呀! 直到这时候,那巡山统领才瞧见就在他们一旁的大圣,正要惊叫出口,却被大圣一人一棒子直接送去了阴曹轮回。 不可否认,狮驼岭中是有些无辜小妖的,但绝对不是他们两个.能死在大圣的棒下,而不是被大圣超度一番,也是他们作恶不算太多的缘故。 也就是大圣没看到狮驼洞外的景象,不然怕是当场念起大悲咒,还得配上一个大喇叭菩萨坐骑?截教大仙?凤凰之子? 佛祖来了也得捂着耳朵扭头就走。 大圣的“大圣雷音”愈发完善,即便是师父听了都忍不住要动降魔之念.有一日师父让自己全力施展此神通,有幸得见了师父一念入魔的神通。 因此大圣深深知道,这神通害人害己,轻易不能施展,否则有损功德。 大圣顺手将大鹏的瓶子也取来,果然不轻。 大圣心说:这宝贝里装着先天阴阳二气,如今也不知这法宝的使用之法,但想来跟老君的紫金葫芦大差不差,若当真被收在里面,恐当真难以脱身。 念及此处,大圣挥棍砸下。 嘭! 一声脆响,这阴阳二气瓶当即就被大圣砸碎成了几片散落在地上,内力冒出了一黑一白两道先天阴阳气,在半空化作两条阴阳鱼.绕着大圣飞了两圈儿,眨眼消失不见,不知遁去了何方。 大圣偷瞧上空,见法宝被破,这大鹏却毫无感应,心说:原来也并非是个性命相交的法宝,今日合该将你超度。 半空中小白龙虽受了伤,但悍勇丝毫不减,挣不脱干脆就不挣了,你赐我一戟,我便要还你一枪.此等不要命的打法,还当真遏制住了大鹏的攻势。 流年不济,竟遇上了一条疯龙。 不过大鹏看得出来,小白龙此刻只是憋着一口气,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完全没必要跟小白龙拼命,只等小白龙自己泄了力,自己便能轻而易举的将之擒拿。 啪嗒! 果不其然,小白龙手中寒枪微颤,已然是力竭之象。 大鹏果断抓住时机,长戟破空,凭空爆涨数倍,似要铲下小白龙的项上龙首 铛! 眼见就要得手的时候,却见一道金光横在自己身前,又觉一股巨力将手中画戟挡住,大鹏定睛去看的时候,才见是一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 “孙悟空!” 大鹏一眼便认出大圣,心中难免惊骇.不是说他正在洞中么,怎到了此处? “呔!”大圣冷呵一声:“既然认得你孙外公,还不快快受死?” 大鹏这会让也顾不上思索孙悟空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眼下要做的只有两件事,要么杀死孙悟空,要么被孙悟空超度。 他们师徒一路以来的战绩,大鹏全都知道。 因此他很清楚,自己落入他们师徒手中,会是一个怎样的下场。 “呼——” 得救的小白龙长舒一口气。 好险适才那大戟在他眼中越来越大,大师兄又始终没有言语.那一刻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脑中出现了许多回闪,好悬丢了性命。 呼哧,呼哧—— 落地之后的小白龙不知不觉冷汗直流,什么叫生死一瞬,他此番算是真正有了感应。 适才热血上脑,现在反应过来之后,才有种种后怕,不是畏惧,而是对生死的敬畏。 这边儿大圣与大鹏一场恶斗。 却说法海等人跟着白象一同入了狮驼洞,又见了形貌与性情皆不相同的另外一个青狮大王.明明身在囫囵之中,却丝毫不觉着自己是以身犯险。 许是他们的动静儿稍稍大了些,也可能是青狮本也醉得轻些,只见他在上首还迷迷糊糊的尚不清醒,便支棱着身体坐了起来,只把一双兽目在师徒几个身上随意打量挥手却道:“你们谁是唐三藏?” 这还是第一个当着他们师徒几个人的面,却分辨不出谁是唐三藏的妖王。 八戒心说:就这脑子,便是吃了唐僧肉,怕是也难成仙道。 “阿弥陀佛。”法海上前一步,“正是贫僧。” “唔”青狮在上面看了许久,张口却道:“还不快来拜见本师叔。” 白象听了当即扭过头去,心说:我的好哥哥唉,我还说能你憋了半天能说出个什么花来.你让这唐三藏管你叫师叔,也当真不愧是你。 洞里的小妖一听这话,顿时也一片嘈杂.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自家大大王,竟然跟唐僧有亲? 可偏偏一个是佛门高僧,一个西洲妖王,别说八竿子打不到一道去可自己大王不是还要吃唐僧肉么? 若是同门一家,这唐僧肉还吃不吃了? 法海也没想到这位青狮王开口便说出这样话来,但法海自然不会相认。 且不说青狮口中的师叔辈分源自截教,法海乃是佛门中人.只说他此刻一个为祸人间的妖王,即便是佛门本宗,也注定要来大日佛焰中走一遭。 “妖孽。”法海一副金刚之相,气势轩昂,虽然在洞府之中,身上的袈裟却无风自动,鼓涨飘扬。毗卢帽上垂下两缕红绸,在胸前飞舞。 又把九环锡杖向着青狮一指,道:“尔等在狮驼岭作恶多端,残害百姓贫僧今来特将尔等超度。” “哈!”青狮听不怒反喜,道:“好好好你若当真认了老子当师叔,老子还不好吃你,你既说要超度老子,老子吃你便心安理得.即便是如来问话,老子也有话说。” 白象听本想要出言劝劝,但一看双方这般互不相让的场景,便知道此事必得分出个生死来,否则无法了结。 别看青狮前一刻还醉卧着,这会儿却双目清亮,哪有丝毫醉意? 他伸手一招,却把披挂传起,威势欲盛。 也是洞府宽阔,小妖们还围成了一圈,将唐僧师徒围困在里面,等着看大王得胜。 群妖助威,法海又将这青狮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戴起宝盔,缨翎飘舞生辉;又瞧他身披金甲,腰束龙绦飞扬便知他身上的甲胄不是凡品。 四目相对。 这青狮也在打量三藏法师,见他只是穿着寻常袈裟,还说了一声:“我也不占你便宜,我这一身甲胄乃是玄门宝器.你且披上那锦斓袈裟来,不然胜了你也不算好汉。” 法海是个务实的,便挥手一招—— 群妖便看到那沙悟净挑着的一口箱子张开,从中飞出一领袈裟来,披在了三藏法师身上,袈裟金光璀璨,宝器万千,只叫它们看了挪不开眼。 “哼!”青狮见状冷哼了一声,似是在呵斥小妖们:“丢人现眼。” 这一张口,便露凶相,一口锯牙似凿密,一双银爪握着一柄钢刀,望着三藏法师兜头便是一斩. 说他不地道,却叫三藏法师先披上锦斓袈裟;可要说他讲礼数,更是一点先兆都没有,下辣手偷袭。 正如白象所言,青狮脑子出了问题,想一出是一出。 只是虽然看似毫无章法,但也还有些逻辑可言可见他的脑子还没有全坏了。 法海练就一双法眼,此刻却也顾不上探查这青狮的脑疾,只是见得这一口大刀,已然到了身前。 铿锵! 九环锡杖往上一架。 嗡——! 禅杖与宝刀齐齐发出嗡鸣声。 那青狮见三藏法师脚步坚实,踩在地上纹丝不动,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力气!” 第三百四十八章 兄长不可吞食,小心他在你肚子里施展大日佛焰! 青狮见三藏法师力气全然不在自己之下,便立马换了刀法路数,他虽然脑子出了些问题,但这一身的本领却反而更加纯粹,招招凶狠毒辣,总想要将三藏法师的天灵盖一削两个瓢。 若是大圣在此,仗着一身的铜头铁骨,便是受这老魔两刀又如何?可法海毕竟凡俗,虽也修成了金刚不坏神通,但他并不会迷信此神通的防御力...修行此法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作为底牌,或能起到奇效。 而一旦这等护身之法暴露出去...其实也就失去了护身的效用。不说旁人,便是法海自己就有对付这等 “金刚不坏之躯”的法子,还不止一个。但若旁人不知道自己会这个,自然事先就不会有防备,当那些妖魔自以为得计的时候,也正是鱼儿上钩的时候。 这本也是法海下的鱼饵,可惜一路走来,那些妖魔实在是不中用,除了在对付牛魔王的时候运转了神通护体,还没有第二个妖魔能让法海主动用出此法护身。 不过眼下这个老魔确实厉害,不说他的刀法威势给法海带来极强的压迫,便是单说这一柄大刀也绝非凡品。 寻常的兵刃若是被他的九环锡杖磕一下,当时就断了。即便是一些精炼的宝器,也得钝出一个豁口来。 唯有同等级的神兵才能抗衡。此刀乃是虬首仙还在金鳌岛时炼制,可谓是金火炉中造,神功百炼熬。 苍蝇尾、白蟒腰,刀势威扬,风起云涌,便在山洞之中,也把一群法力浅薄的小妖吹得西歪东倒。 斗不多时,狮王便觉山洞狭小,几番先要出力,却怕伤了周遭助威的小妖。 法海倒还无所谓,他虽然也擅长大开大合,但此等近身的灵巧手段同样精妙。 要不说这青狮的脑子不太对劲儿?按说一个行事无忌的妖魔,还会怕伤及无辜? 其实这是自截教出身始终带着的义气本性,青狮架住法海的九环锡杖:“泼僧,敢跟老子去外面斗几个回合么?” “那就要看你能不能出去了。”法海的手上的力道不仅没放松,却还把出洞府的路挡着,叫这青狮好生恼怒。 六耳猕猴耳朵微动,他周遭地界全在他的探查之中,眼见得山中的小妖基本已经向着主山汇聚了个差不多,他早也按耐不住,提着棍子便去寻那白象晦气。 白象也不是好惹的。抬手便召出一杆铁枪来,他知道孙悟空的厉害,心中更存了十二分的谨慎。 “唾,唾!”八戒见两位大王都有了对手,却往手上啐了两口,擎着九齿钉耙往边上的小妖群里冲杀了过去—— “哇呀呀呀——!”一时间叫声不断,宛若杀神降世。悟净也早将行李卸下,虽然悟净不愿意杀生,但落在他手里的小妖,却宁愿被八戒一钯子筑死痛快。 …悟净是个实诚人,他见了这山中吃人景象,心中早就怒火难忍,若说师父展露金刚怒目,他这会儿就是护法罗刹,一杖下去,似要震碎这些妖魔们的浑身筋骨,却偏偏下手及有分寸,叫他们求死不能。 若是这些小妖们知道悟净是因为要守杀戒,才留他们性命,恐怕反而会怨佛祖为何偏偏定下这等戒律? 并求着沙长老快快大开杀戒吧。狮驼洞立的动静儿可不小,可因为关闭着洞门,小妖们也不敢擅入。 里面的小妖到是想要打开洞门来求援,可他们如何知道看似请进来的是四个人,但悟净一个人便能分出九个来? 八道取经人的执念之灵护着洞门,别说是一群小妖...即便是灵山的菩萨来了,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也是黎山老姆的造化之功,当年还以为一指灵犀之下,只是让悟净能够开口说话,却不料想其中还蕴藏化生之精妙,叫悟净的九道灵体愈发纯净不说,还渐渐向着仙灵转化。 黎山老姆无疑是个大德真仙。虽受了菩萨邀请出手试探师徒几人,但随后也赠给他们师徒不小的机缘,除了法海将那一串金刚念珠留在西梁女国,其余几个弟子皆受益匪浅。 杨戬在山岭之外调集兵马,一千二百草头神此刻已经分批潜入狮驼岭。 他以神目观瞧两处战场,见大圣这会儿正变成一只金翅大鹏凋与大鹏本相厮杀,顿觉稀奇,便多看了几眼。 原来是这大鹏这先受不住了大圣的棍棒,当即变化了大鹏本相,想要 “以大欺小”。若是杨二郎在此,定然就变化了五彩凤凰...可偏偏这七十二变之精妙,不能变化未曾见过之物,大圣似然见多识广,交友遍布三界...却还真没有去过南疆见过凤凰。 这个 “凤凰”说得自然不是那些被娘娘们当成是坐骑的凤凰,而是当日在火焰山杨戬降服鹏魔王时变化的 “祖凤”。不过大圣虽然没有见过祖凤,但见识过他二哥鹏魔王的本相啊,他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别的克制变化,便当即变化了二哥鹏魔王的真身。 主要也是大圣以往没有变过,趁着眼下这个机会正好试试这金翅大鹏凋的神通。 这才是**玄功真正玄妙之处,所行变化,并非虚像,即便是连本族神通,也能施展。 这也是为什么那四废星君下界与大圣相斗的时候,却在变化之道稍压过了大圣一头...正是因为袁洪闲来无事就去了玉帝的御花园中,去观摩那些被养在园子里的仙灵异兽。 杨戬当年**玄功小成的时候,甚至还被玉鼎真人带去了西昆仑...若论三界异兽之众,除北俱芦洲之外,当以西昆仑为首。 即便是鹏魔王亲来,也不见得是这位云程万里鹏的对手,大圣此番变化也就是图一个乐子,几番试探之下,除了把这大鹏恶心了一番,其实也没占到什么上风。 …其实这**玄功也不是什么都能变得过来。比如大圣就变不了六耳猕猴与四废星君...据说是他们在五行之外,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他们也不在这十类之中,因此**玄功即便囊括周天之变化,他们这几个猴儿却不在其内。 当然,若只是做一个外表变化,自然还是可以的。只几个呼吸的功夫,二郎真君见大圣收了金翅大鹏凋的变化,直接以石猴真身显化法天象地,一只擎天巨猿拔地而起——若说大圣做人形的时候,外显的一个毛脸雷公嘴的小和尚,可此刻这等模样,才足以称得上 “混世”二字。尤其他手中的金箍棒,随心变化,随着大圣的身躯增长适配,宛若一根撑天支柱...诚如此前六耳猕猴所言,只把这等杠子在狮驼岭砸上几下...那些个小妖还有什么活路? 没能见识青狮口吞十万天兵,却见了此等巨猿擒凋的景象,也不算白来...只可惜这狮驼岭的高深太少,三位大妖王都不太够分的...此刻看上去是这样的,但杨戬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因为这三只妖王皆有来历,难免会引出一些的高手来。 文殊菩萨转世轮回去了,自然不必多提;普贤菩萨此刻还在北洲,能不能过来还未可知;唯独那大鹏的 “兄长”,佛母孔雀大明王...杨戬想要再跟他过过招,当年在金鸡岭下,对方五色神光厉害,把孝天犬刷走了,杨戬是凭借**玄功之变化,化了金虹脱身,不然也得遭擒。 到此过得一千五百多年,杨戬修为愈发深厚,若有机会自然想要再斗一场,分出个胜负。 因为暂时没有对手稍稍有些憋火的二郎真君,自然就把火气撒在了小妖身上,以一千二百草头神为基,引这一万天兵入了山岭。 这狮驼岭中的小妖虽然也有些法力,但杨戬麾下的一千二百草头神若是放于三界群山,最次也能当个小妖王,此刻宛若虎入羊群,再加上一万天兵此刻已将狮驼岭主山隐隐围住...基本属于是一面倒的屠杀。 因有三藏法师的嘱托,杨戬只是令草头神与天兵对付妖兵,那些生于狮驼岭中的寻常妖精,若非天性凶恶之辈,便暂且放他们一条生路,等大战过后交给小白龙菩萨调教。 小白龙菩萨。这个名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渐渐传出去了,而且称小白龙为菩萨的不是人族..多是妖类,还是妖族中那些最受欺压的小妖。 比如兔子精、松鼠精、鹿獐之流。狐狸精也喜欢称小白龙为菩萨,但她们多是希望小白龙能行肉身布施之道...叫她们一度春风,便此生不虚。 若能怀上一只龙狐宝宝,那才是天大的造化。这都是寻常狐狸精的想法,若是那青丘狐族出手...恐怕就向着三藏法师去了。 …只是青丘狐族一向有分寸,且因为与禹皇结亲,留下许多传说在人族,故而青丘同人族一向亲近...青丘狐族在人族也一向不是什么妖魔,甚至于绝大多数的才子佳人都曾幻想过得到一位来自青丘狐仙的青睐。 这是佳话。只是这似乎比天上仙子临凡,嫁给人间郎君的概率还要小一些。 同一时间。远在狮驼国的梅山兄弟与孝天犬,也领着九万天兵,在狮驼城外布下了天罗地网。 在接到二爷的传讯之后,便突然向狮驼城发起了袭击。没有丝毫预兆。 九万天兵,借着天罗地网大阵,在半空射了足足半个时辰的箭雨...说是箭雨,可箭失落下之后,不论是落在地上,还是射入妖怪的体内,都会将其中所蕴藏的仙元引爆,威力十足。 半个时辰...狮驼城早成了一片的废墟。等九万天兵停下箭雨之后,城中还活着的妖魔也没剩下几个,即便是有些护身藏身之法的侥幸存活,也绝逃不过孝天犬的鼻子。 梅山老二留下一万天兵在狮驼城内打扫战场,顺便招来地府阴兵,该下轮回的入阴司,罪业慎重的去十八层地狱受罪...罪无可赦的,就即便是死了只剩下妖魂,也得被压入真君神殿的大牢中。 这些妖魔不论是遇上二郎神,还是遇上三藏法师,下场都不会好...区别是三藏法师会一把佛焰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经受最深刻的惩罚,然后被佛焰超度;而二郎真君,会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能,在无尽的惩戒中,为自己今生所犯下的罪孽买单。 再分出四万,分别由孝天犬、梅山老三、老四,老五领着在狮驼国全境之内扫荡群妖,剩下的五万天兵,则是被梅山老大与老六带回狮驼岭。 在去往狮驼岭的路途中,他们正瞧见一只巨猿举着一根参天之柱,在追杀一只大鹏凋,落下了一地的凋羽。 梅山老六见了连忙留下了一支百人小队,吩咐他们将这些大鹏凋的羽毛全都收好了,这可都是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了。 狮驼洞内。小妖基本上已经被八戒与悟净清理干净了,悟净甚至当着青狮与白象的面儿,摆下法坛开始超度妖魂。 期间青狮曾经变成了本相,想要干净利落的一口将三藏法师吞了,还是一旁的白象出言提醒:“兄长不可吞食,小心他在你肚子里施展大日佛焰!”嗨呀! 青狮当即收了变化,连说好险。但白象却因为分心,吃了六耳猕猴两棍子,六耳除了不会大圣的 “大圣雷音”之外,其余本事跟大圣一般无二,这棒子虽然不是定海神针铁,但也是随心铁杆兵,只是缺少了量水的功德,但其神妙与金箍棒并无差别。 这般重的棍棒打在身上,自叫白象龇牙咧嘴,又见这猴子全无破绽,就把枪架住,捽开鼻子,要来卷他。 这是他修成的一样神通,只把鼻子一卷一摔,对手便七荤八素,束手就擒。 六耳猕猴自然知道他的本事,虽然没能躲过他的鼻子,被卷住了腰...却不等那白象来摔的时候的,就把手中的棒子幌一幌,变得小如鸡子,长有丈余...信手就往他鼻孔里一搠。 哎幼!这白象以往这般拿人无往不利,何时受过这般阴损招数?收了鼻子的同时,还打出了一个喷嚏。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两仪阵,你们拦不住贫僧 白象既然把鼻子练成的神通,自然不会露出这样大的一个破绽来。 只是这猴子的灵巧,没有连带着他的双臂一同困住,其次是这猴子下手又快又黑,叫他下意识心里发虚。 八戒见六耳将白象压制了片刻,他也不讲武德,举着钉钯就往白象身上乱筑,也没有什么章法,就是向着白象周身要害招呼。 “你这猪妖,好不要脸!”白象长枪舞动,连招架了几个回合,出言叱骂道:“竟乘人之危。” “呔!”八戒也喝道:“你这妖魔还敢狂吠,且再吃你猪爷爷几钯子。” 跟妖精有什么规矩可讲? 八戒下手狠,六耳猕猴也没闲着...这白象看似连连后退,其实也并没有露出什么太大的颓相...那鼻子上的神通,多是用来唬人的,身为截教大仙,通天教主门下随侍七仙之一,若只有这点本事,也太说不过去了。 果不其然,只见这白象且战且退,眼看着跟青狮拉开许些距离之后,却厉声大呵道:“兄长且出洞!” 轰! 话音才落下,见他自怀中抛出了一张阵图出来。 相对于玩闹一般的鼻子卷人神通,这一张两仪阵图才是他一生修行之精华所在。 当年三位大士破他师兄弟的三座大阵时,也是借助了圣人法器才能马到成功。 尤其是破虬首仙太极阵时,准提圣人更是一指将文殊广法天尊当年在九曲黄河阵中被封闭的修为恢复,泥丸复开,三光迸出,瑞气盘旋...重归仙人之躯;非但如此,元始天尊更是赐下盘古旛,这才将太极阵镇住。 而灵牙仙布下的两仪阵,则是被元始天尊赐下以【太极符印】护身的普贤真人破去。 所谓太极生两仪。 任凭两仪变化之精妙,以阴阳二气来消磨,却如何能奈何得【太极符印】? 或许虬首仙早将本门阵法丢弃一旁不再钻研,但白象深知这【两仪阵图】才是真正是自己安身立命之法宝,再加上普贤真人对白象也并没有什么禁锢之处,他反而还能静心修行。 若非这虬首仙几几经屈辱,导致性情大变,引他至此竖旗为妖,日后即便修不成灵牙象佛,想来修一个灵牙菩萨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两仪阵图霎时张开,他在此地为妖多年,再加上早知青狮要对付唐三藏,自然有所布置。 截教出身的大仙,具是三界一流的阵法大师,而他灵牙仙更有宗师之姿,挥手间,阵法即成。 黑白交错的两道两仪之气,顿分阴阳,清气向上直冲山崖,浊气向下镇压地脉,阵法成时...整个狮驼洞顿时坍塌成了一大片。 山外飞石乱舞,不知伤了多少正在交战的小妖与天兵。 轰轰轰! 阵外一片混沌,阵却轰鸣不断,雷鸣电闪,玄妙非常。 阵法由白象一心操控,阵法成时,白象便将师徒几人全都囊括在内,却把青狮拒之于阵外,直接推出了洞外。 法海此刻在阵法的最边缘处,但他知道,即便是就此一步之遥,想要出阵也得先将则为灵牙仙击败。 白象立于阵台之上,指尖发觉不断,却见阴阳二气变化水火,向着他们师徒覆盖而来,攻势迅勐... 那阳火化作龙形焚烧,阴水就做玄武生波涛。 八戒被烧的吱哇乱叫,险些把钉耙也扔了,悟净的九道灵体尽数归入尸躯之中...这火不是凡火,能伤到他的灵体,但却奈何不得他的身躯。 六耳猕猴手段杂多,一手掐着避水诀,一手口中辟火法... 这白象催动法诀,将阵法运转,法海自然不会干看着,袈裟自身后高扬,随着手臂一卷,正是袖里乾坤之术,将阵法中的异象尽数卷走。 只是此法治标不治本,这才将火龙火龙与玄武卷走,便又生了玄黄二气。 夫玄黄者,天地之杂也,天玄而地黄。 元元遂初,芒芒太始,清浊同流,玄黄错跱。 只见大阵挪移,除却雷霆霹雳,地面生出利器如林,若万仞之山,顷刻间成化刀山火海,又有狂风化作龙卷无形无相,内杂阴柔之法鞭。 六耳依凭变化,且身形灵巧,自无大碍;悟净的百炼尸躯金刚不坏,也不必担心。 念及此处,法海干脆将身形狼狈的八戒收在袖子里。 白象上下合手,却见大阵如阴阳大磨一般,向着法海直碾了过去。 “大威天龙,轮身密藏。” 法海将九环锡杖立于身前,双手内缚,两拇指置于掌内,手上结成印法,口中也念动真言,“不动明王,般若金刚!” 轰! 身后当即便出现了一尊明王法相,身若青蓝,顶带花瓣冠,脑后熊熊烈焰,做忿怒形。 三目圆睁,右眼仰视苍穹,左眼俯视九幽,额眼平视观世间众生。 右手高举龙剑,左手持金刚长索;右腿弓,左屈膝着地,跪于莲花月轮宝座上。 这是一尊密宗不动明王法相,依然是来自大日如来所传之密藏。 印法成时,似火佛光耀。 轰轰轰! 借着法身在此,阵中诸多异象临身而不能伤,法海踏步向前,招来六耳与悟净左右护持,要一举冲上这妖精的阵台。 阵外。 狮驼洞中的变故,虽然在预料之外,但此刻杨戬见到了,倒也不算惊讶。 只是有一点没想到,那白象为何却把青狮单单丢出了阵外? 杨戬这时候正施分身之法,处理这狮驼岭主山落下的碎石,正要腾出手来去对付这青狮的时候,却见那青狮提着大刀仰天怒吼了一声,一脑袋便向两仪阵撞了过去。 彭! 大阵将他弹开,在山间滚落十数步。 轰! 起身之后又是一刀噼在了大阵上,这一刀噼出的法力似能避开山岳,却也只是在这两仪阵上稍引起了些波澜,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青狮大吼道:“让老子进去!” 轰轰轰! 接连又是几刀。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布下阵法是三藏法师嘞。 因为有大阵覆盖,杨戬也看不到里面究竟是怎样一副景象,虽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变故,但这也不妨碍他向这个好不容易送上门青狮出手。 “青狮。”杨戬居高临下,呵了一声:“你在人间为恶,犯下天条重罪,还不束手就擒!” 谁知道这青狮竟对杨戬之言理也不理...因噼不开阵法,他入不得其内,故而疯性愈盛,竟直接变化了青狮本相—— 好大的身躯! 这青狮本相,足有半山大小,这山岭倒似花园一般。 只是他为何要变本相出来? 杨戬正暗中思索时,岂料这青狮催动神通,把个身躯迎风再涨,只变得千丈身躯... 吼—— 大吼之下,掀起腥风,吹飞了无数的天兵与小妖。 有些个小妖不注意,或是来不及躲闪的,也要被它踩成肉酱。 “好大的疯性!” 杨戬见状,当即也施展法天象地...六耳说的没错,这青狮脑子不正常,发起疯病来,还不知道要造成怎样的后果。 踏踏踏踏! 青狮向着两仪阵勐踩了几脚,依旧毫无反应,又见了一天神下凡欲要降服自己,便张口一吞...竟然连山带阵,一同吞入了腹中。 见识了... 若当真放了十万天兵在此,此獠说不定当真都能一口吞下去。 千丈身躯,远非这青狮的极限。 杨戬便能依凭八九玄功,身化万丈巨神... 相比起来,天庭中的巨灵神,就好似个小娃娃。 彭! 杨戬挥拳砸了下去。 将这青狮砸的是眼冒金星,可下一刻他看向杨戬的时候,明明是一张兽脸,却露出了一副诡异的疯笑之相,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二郎神杨戬,心中都难免打个滴咕...但降妖之信念也愈发坚定,此等疯魔,断不能放任其于三界。 ..... 两仪阵内。 正当师徒三个要冲上阵台的时候,却忽觉脚下一空,然后便是天地翻转,阵法颠倒—— 就连阵台上的白象一时不察,也被横甩了出去,还是鼻子一卷,这才重新挂在了阵台之上。 四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此刻都选择凭虚御空... “不好!” 那白象示意三藏法师先停手,开口说道:“我大哥连山带阵图,将咱们一同吞入腹中了。” 这话听起来实在离谱,便是一路西来,见过了诸般妖魔的法海,一时间稍愣了片刻了,他见白象收了阵法神妙,便也将明王法相解除,于阵法半空向白象问道:“这是何故?” 总要有个理由吧? 吞了自己师徒几个,法海还能理解,毕竟这青狮是要吃唐僧肉的。 但没道理连这两仪阵,连带着白象也一起吞了呀。 他从一开就看出这两位妖王不大对劲,但也没有多问...想着将他们降服之后,该知道的自然也就知道了。 只是没想到出现了这等变故,始料未及。 “我兄长道心受创,因而乱了神魂,坏了根基,故而会发疯病...这些年来以药酒压制,也少见发作...不料今日爆发。”白象开始反思,“是吾之过也。” 听闻此言,法海也稍静了静心神,只问道:“你的阵法,可能扛得住他的胃口?” “不见得。”白象摇摇头:“我兄长是修太极阵的,虽早将阵图废弃,但这吞食神通,却化用了太极精要...正克我的两仪阵法。” “那就放贫僧出去。”法海对着白象说道。 “你要做什么?”白象顿时神情一凝。 法海:“你适才说过,让他不要随意吞食贫僧,不然贫僧会在他腹中以大日佛焰炼之。” 白象急道:“不可!” “也罢。”法海见白象不允,便道:“贫僧先将你超度,破了这两仪阵,再去超度那青狮就是。” 话音才落下,便向白象挥出一杖。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还在人家的大阵之中,更不管这阵法早被青狮吞入腹中,此刻法海的目标很明确,超度白象,破开阵法,再超度青狮与大鹏。 青狮白象在此占山为王,他们两个是不吃人的,吃人的都是山中的小妖。 但法海并不会因此而放过他们,即便是他们有什么苦衷,亦或是跟自己有些因果纠缠,这也不是让自己手下留情的理由。 就好似那麒麟山的金毛犼,他不吃人,还能约束麾下的小妖不吃人...因此只要他不来招惹法海,法海自然不会去对付他。 但青狮白象就完全不同,狮驼岭能有如今这般的声势,全是依着他们两个的威势,他们两个虽然没有吃人,但那些被小妖们烹食的人,跟入了他们两个的口没什么区别。 差别就是这狮驼岭是青狮先占了的,而后白象才过来。 白象来时,这狮驼岭附近的人,早就被小妖们吃空了...往后再吃那些路过行人的时候,白象也只是视而不见。 谈不拢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为白象也不会因为三藏法师是自己儿子的师父,便对其手下留情,否则何必布下这一座两仪阵? 法海对于阵法之道,并不算精通。 破解些个寻常阵法,依照阵理自然能够做到,但这两仪阵之玄妙,再加上阵法在青狮腹中翻滚之无序变化,让法海也根本无从下手。 但这不代表他没有办法...他的办法就是解决了布阵的人。 轰轰轰轰! 狮驼岭这一战,注定了动静不会小。 除了天庭、灵山与南海这三地之外,便是五庄观的镇元大仙,以及正在西昆仑做客的黎山老母与西王母也多有关注。 而他们只是看的。 有些人已经来了,比如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 只是他被人拦住了,面前是韦陀菩萨、法戒尊者以及金吒与木吒两兄弟。 “你们要拦我?”见来的基本都是熟人,孔雀大明王收起菩萨女相,变成了孔宣模样,阴阳转化纯乎一心,且身负先天五行之气,此等天资任谁见了也得说一声羡慕。 若非他出生的晚一些,此刻在三界也是称宗做祖的人物。 “前方是非之地,佛母超然物外,何必要沾染凡尘。”开口说话的韦陀菩萨。 当年他还是阐教韦护的时候,在金鸡岭下曾经会过这位明王,自己无往不利,出必建功的降魔杵...众目睽睽之下,被他一道五色神光刷走。 其中真玄,直到如今他也不知究竟何等奥妙。 孔宣见他们依旧做佛门扮相,便又变回了孔雀大明王女相,双手合十道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然后踏步往前,倒要看看谁能拦得住他的去路。 第三百五十章 不是一合之敌,大圣的天罗地网 孔雀大明王当然要去。不论有多少不能去的理由,但只凭借这大鹏是自己的亲弟弟这一条,即便今天是他的忌日,也该去送他一程。 孔雀大明王菩萨天资斐然,不论是玄门修行,还是佛门佛法,一点就通,一学便精,虽然他的菩萨果位是受封得来的,但谁也不能否认他的佛法。 孔雀大明王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当年在大商为将,他便做好自己为将的职责,若非圣人出手将他降服,恐怕姜子牙的讨商大军都过不了金鸡岭;如今在佛门当菩萨,他自然就精研佛法,并且还有《孔雀真经》传世,并在西洲多有显灵。 跟着准提圣人的时候,修行小乘教法,如今灵山是如来做主,对大乘佛典也不抗拒孔雀大明王是没有师承的,虽然许多人都认为他是截教门徒,但其实他只是一介散修。 孔宣降世时,恰逢三清在昆仑山立下门户,开山门广收弟子,只因听阐教门徒对一些灵兽化形之众说了一句 “披鳞带角之辈,湿生卵化之徒,也妄图大道?”便让他觉着三清门下不过如此,便愤而离山。 即便是后来听闻截教有教无类,也并没有再去拜师的意愿,只凭借血脉传承,也不见得比那些大教弟子差。 因此在修行上,也算得上是海纳百川。封神大战时,准提圣人将孔宣击败带回了西方教,也只是强行将他压服,当了几百年坐骑,并没有将孔宣收为弟子因为准提圣人也知道,骄傲如孔宣,或许能压服他的身躯,但绝对不能征服他的心。 至于动用佛门蛊惑人心之秘法,对于孔宣这样的人物,只怕反而会弄巧成拙。 如来佛祖接掌灵山的时候,准提圣人的化身优婆罗陀佛坐化,孔宣没了约束,自然是要复归自由身的。 只是如来佛祖为了留住孔宣,双方在大雪山恶斗了一场,如来虽占上风,但却也一时奈何不得孔宣。 孔宣五色神光虽然号称无物不刷,但在多宝如来心有防备之下,也很难起到奇效。 当时如来以大乘佛法劝之,孔宣却出言讥讽道:“让我留下也可,让我吞十万人,或让我吞了你。”如来束手就擒:“请吞贫僧。”最后是孔宣将如来刷入五色神光之中,而被如来以法身破开他的神通,挣脱而出,算败在如来之手。 孔宣信守诺言,便继续留在佛门。这还成了个典故,说孔宣先后 “吞了两位佛祖”,当称佛母。故而孔宣以人身变化女相,就占了这便宜,被封为 “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对于佛门,孔雀大明王其实并没有什么归属感。 或者说,他更像是把 “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当成了一份工作,并且很有职业操守。虽然比不得观音大士,但比 “马元尊王佛”、 “定光欢喜佛”之流,已经算是十分尽责了。此刻拦路的这四位,除了法戒不太相熟之外,剩下的韦陀菩萨与金吒、木吒,当年皆是他的手下败将。 他往前走一步时,对面四个虽然站定了不后退,却也各自紧张了起来,尤其是吃过大亏的三个,更是把手中的兵刃握紧。 “阿弥陀佛。”法戒念了一声佛号,还主动往前踏了一步.手中亮出了两把戒刀。 他也是个好武的,早就听闻过孔雀大明王的威名,只可惜一直没有讨教的机会,如今能在此地遇上,也是缘法自然好好把握。 “尊者不妨亮出你的招魂旛了。”孔雀大明王看向法戒,双手做一个古怪法印,道:“你若能晃倒贫僧,自无后话可说。”不料法戒却道:“左道之法,早弃之不用。” “何为左道,何为正道尊者着相了。”孔雀大明王还劝他, “心若正时,则天地可见浩然。心若不正,则日月难照其行。” “诸位说前路红尘纷扰,贫僧超然物外.却你我皆在红尘中,谈何超脱?”孔雀大明王看向了金吒与木吒,问道:“若三坛海会大神遭难,两位可能淡然观之?”又看向韦陀菩萨:“若有朝一日,道行天尊唤菩萨重归师门,菩萨可视若无睹?”最后孔宣大明王看着寸步不让的法戒,猛然洒出神光——虽见五彩斑斓,法戒只觉眼前具是红芒,耀眼夺目之间,便觉自己一身法力被尽数禁锢于体内,完全不停调动使唤,啪——似被巨力裹挟,带着在即在三界遨游周天,上探九霄,下遁黄泉.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法戒只觉着身体仿佛散架了一般,又如一摊烂泥摊在地上。 随后一粒金丹喂入口中,见是惠岸行者施丹,便道一声:“多谢。”开口才知就连声音也沙哑一片。 金吒与木吒一副过来人的神情,当年他们也受过这个苦,十分酸爽,至今难忘只是如今又重温了一下。 孔雀大明王显然不是什么好脾气人的,四个人拦路,自然不会只把法戒一个人刷走,只是他们两个早有准备,故而在看到五色神光的时候已经做好了防护,虽也被刷走摔了一下.但受伤并不算严重,恢复得也更快些。 法戒强撑着坐起来,看看四周空空荡荡,问道:“孔雀大明王菩萨呢?”躺在另一边儿的韦陀菩萨,一边儿望着天,一边儿用同样沙哑的声音说道:“咱们拦不住他,自然是走了。” “阿弥陀佛。”四个人齐齐念了一声佛号。能不能拦得住是一回事,可拦不拦又是一回事 “万万没想到,不是一合之敌啊。”法戒还是有些怀疑人生, “不过孔雀大明王菩萨说得有道理,正道、左道在乎心也.”说着,他自怀中掏了掏,掏出一面旛来,向身边三人问了一句:“若是刚才我取出此旛来摇一摇,会不会当真能把孔雀大明王菩萨晃倒?” “我看难。”金吒摇摇头:“那五色神光玄妙非常,听师父说除有刷人刷物之能,更有护身之功效.若菩萨以五色神光镇住魂魄,恐是晃不动。”韦陀菩萨也在一旁说道:“当年金鸡岭时,菩萨五光分行,适才见时,却五行合一,轮转一体.威能更盛当年。” “距封神大战至今也有一千六百多年.连我等法力修为都愈发深厚,不会有人觉着孔宣这样的人物却原地止步不前吧?”木吒缓缓开口:“最可怕的是,他的修行进境还远超吾等。”法戒眉头渐皱, “咱们拦不住他,难道就任凭他往狮驼岭去?”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的立场不定,即便是如来佛祖,也不敢轻易放任他往狮驼岭去以唐三藏如今的修为,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整个灵山之中,除了佛祖之外,即便是南海观世音菩萨,也绝不敢说自己能胜过孔雀大明王。 灵山中无人,灵山外自然是有人的。 “你也来挡我?”孔雀大明王菩萨看着眼前的一轮大日,心中倒也不恼怒.甚至有些想笑,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一遭出山能把这老鸟也引出来。 大日如来。自浮屠山脱困以来,他本意是想要跟着唐三藏看看乐子的,但是被观音菩萨一句 “道友留步”给惊走了.此后便在三界游历,顺便在密宗显灵,将自己传下的教统也认真梳理了一遍。 前些时候又去了一趟太阳星,将那只小金乌收归门下。玉帝膝下的这十只金乌,其实并非是他与王母所生。 当年后羿射日,陆压得以逃脱妖庭落败之后,他先是藏在西昆仑西王母娘娘处,封神大战之后才入了佛门。 玉帝继位之后,三界虽有太阳星,却无金乌司职,正感召太阳重新孕育圣灵,玉帝便取来九只陨落金乌之精血,催生了九只金乌九只金乌出世之后,太阳上的生机依旧盎然,玉帝便以自身精血为基,助太阳孕育出了小金乌。 认真说起来,只有小金乌勉强能算是玉帝的儿子.这也是为什么杨戬砍了九只金乌之后,玉帝依旧认他这个外甥的原因之一。 但此事毕竟隐秘,知道的人很少。同为金乌的大日如来自然有感应,小金乌终究是三界仅存两只金乌之一,再加上这小子跟玉帝闹翻了,大日如来便趁虚而入,将小金乌收为弟子。 然后,就被玉帝抓了个正着,双方难免论道一番,玉帝除了道法精湛,便是佛法也十分深厚,大日如来甘拜下风。 此番在此地阻拦孔雀大明王,正是玉帝所请。 “阿弥陀佛。”大日如来对孔雀大明王菩萨说道:“贫僧不是来阻拦菩萨的。” “哦?”孔雀大明王自然认得大日如来,更知道他便是当年封神大战时自称昆仑散人的陆压,更看得出他的原形本体是三足金乌, “既然不是拦路,何不让开去路?” “菩萨且等贫僧说完不迟。” “但讲。” “贫僧此来,是特来邀请菩萨入我密宗的。”大日如来虽然不惧孔雀大明王菩萨,但轻易也不愿意跟他动手,而且多半也是个平手收场,即便是某一个稍占了上风,却也难分出胜负。 这一点孔雀大明王也知道,但是他却无所谓.难分胜负,并不是分不出来。 只是今日遇见的怪事确实不少,大日如来的来意,别说是孔雀大明王菩萨.即便是请他出手的玉帝也没想到,他竟然要挖灵山的墙角了。 可惜时机不太对。 “此事贫僧暂时不能给你答复。” “无妨,菩萨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来寻贫僧就是。”大日如来讲清楚了来意,又道:“听闻狮驼岭外有一场大战,贫僧欲往观之,不知可否邀菩萨同去?”狮驼岭外。 大鹏已经是手段频出,却依旧逃不出大圣借助猴毛编织出来的天罗地网。 正如大圣当年难以翻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所不同的是,如来佛祖的掌中佛国轻而易举便将大圣压在了五行山下。 而现在的大圣,使劲了浑身的解数,才堪堪施展出了这一门尚且不是太完备的空间道法。 只是道法,还未曾练就神通。大圣好学,且悟性极高。这是镇元大仙亲口称赞过的。 大圣雷音既然已经修成了,大圣自然会另找一个方向专研.想来想去,便想到了当年自己在如来佛祖手中蹦跶的景象,正巧师父借助袖里乾坤,修行空间之道颇见成效,自然又是一番讨教。 法海怎么可能对悟空私藏?况且这本就是镇元大仙无私传授,见悟空请教,便倾囊相授。 虽修行时日尚短,还施展不出什么高深的空间神通,但却也能借助猴毛变化连结空间,借此编制出一张无形之网,将一处空间进行封锁。 这空间之网的灵感,自然正是来自天庭围剿花果山时布下的天罗地网。 只是这等空间封锁之法,除了修行七十二变的,恐旁人也很难效仿。等孔雀大明王与大日如来到了此地的时候,正见到两只 “巨兽”在殊死相斗,一应武艺道法神通,早就弃之不用——且不说大鹏身上羽毛被扒光了一半儿有余,便是连一只翅膀也被折断,虽有法力蕴养,但翼骨碎裂,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恢复。 那巨猿的毛发也处处见秃,身上鲜血淋漓,大腿上有三处血洞,将一条金毛大腿染成血红.肩膀上也被破开了一处伤口,深可见骨。 惨烈。地上还卧着一条奄奄一息的白龙大圣封锁此处空间时,正是稍缓过些气力的小白龙拼死纠缠,才未曾叫大鹏飞遁。 原本还有一些收集大鹏羽毛、大圣毛发与白龙血草头神,可见此地愈发凶险,又见大圣施展封锁空间的道法,便早早退去。 “哼!”孔雀大明王见状直接冷哼了一声。一旁的大日如来侧目过来,他也有些把握不住这位菩萨的情绪,一时猜不出究竟是针对谁。 但大日如来更加偏向于这一声冷哼是向着那大鹏。不多时,孔雀公主却冒出头来,快步走到孔雀大明王身边,俯身下拜:“弟子拜见菩萨。” “免礼。” “你派灰雀传讯于我,说大鹏要强娶你为妻”孔雀大明王菩萨面容冷峻,说出来的话,却叫一旁的大日如来险些闪了神魂孔雀公主低眉顺眼道:“是,三大王说他等他抓住了唐僧,就要摆宴娶弟子过门。” 第三百五十一章 请大日佛焰炼心,日后与师父一同上门拜访菩萨 大日如来觉着自己被耍了,而且证据就在眼前。 怪不得一路上他总觉着孔雀大明王不慌不忙,似乎并不将大鹏的死活放在心上 大日如来知道大鹏是孔雀大明王的弟弟,却并不太清楚孔雀大明王与眼前这位孔雀公主的关系.但随后看到她手中的五彩羽扇的时候,顿时了然。 这扇子的羽毛,岂非正是孔宣的尾羽? 至于说为什么不是孔雀大明王菩萨的因为孔雀大明王菩萨是女相,变成真身本体之后自然也是母孔雀,母孔雀当然没有如此艳丽的羽毛。 能将自己汇聚了五色神光之力的羽毛炼制成法宝,并且送人可见孔雀公主与孔宣之间的关系极不寻常。 而孔雀公主虽然没有称呼孔雀大明王为师父,但却自称弟子.再加上手中这一把五彩羽扇,即便是没有师徒之名,恐怕也少不了提携之恩。 “她是族中难得出众的后辈。”孔雀大明王也没有隐瞒,向着一旁的大日如来说道:“当年贫僧在西洲游历,便略微指点了她一些修行之道。” 果然如此! “因为贫僧是三界第一只孔雀,即便是跟现在孔雀一族并无什么血脉传承,但他们依旧认贫僧做老祖。”孔雀大明王笑笑,“故而孔雀族中并无族长,只是几个管事族佬.” “而弟子因得了老祖赏识,虽然没有被老祖收为门下弟子,但却依旧被族佬们推为公主。”孔雀公主接着孔雀大明王的话说道。 佛母面上笑意不断,又说了一句:“你们既认贫僧为祖,便是吾之后辈长辈提携后辈本就天经地义,自然也不需要什么师徒名分。” 大日如来基本明白了。 孔雀大明王是选定了这位孔雀公主将来成为孔雀一族的族长,至于适才所言“略微指点了一下修行”,无疑是谦虚之语.否则孔雀大明王也不会送出羽扇,眼前这位孔雀公主,也绝不会成为孔雀一族的公主。 大日如来现在有些在意的是,这位孔雀大明王菩萨的亲弟弟大鹏,看上了孔雀大明王为孔雀一族选定的未来族长,并且还要以唐僧做礼强娶成亲. 这件事,是否犯了孔雀大明王菩萨的忌讳? 毕竟大日如来是了解过的,孔雀与大鹏虽然都是凤凰感交阴阳所生,说得上是亲兄弟.但他听说这兄弟两个可并没有什么联系。 不过三界中的修行者,尤其是那些有本事降服大鹏的,大多都会因为孔雀大明王菩萨而让这大鹏三分。 故而才能让他作恶至今.也就是说,这大鹏如今作下这般多的恶果,孔雀大明王菩萨或多或少是要承担一些因果的。 不过看孔雀大明王的样子,她并不将这点儿事情放在心上。 怪不得玉帝会请我出手,恐怕他早就知道孔雀大明王此番前往狮驼岭,并非是要来救弟弟而是要来救孔雀公主。 这事儿还真不能算是凑巧。 毕竟该来的人都要到了,这大幕才能拉开。 大日如来心中暗暗算计了发现,赫然发现此番到场之人,似乎就只有这大鹏一个输家。 想要吃唐僧肉,根本连人家唐三藏的面儿都没见到,更别说抓了唐僧为聘,迎娶孔雀公主了.即便是抓住了唐僧又如何? 难道能过得了孔雀大明王菩萨这一关? 何况现在就连他自己都要被这齐天大圣孙悟空降服了。 至于说那青狮与白象,青狮一个疯子,能有什么算计? 输家嬴家,那就更是跟他没关系了,或许他但凡还有些理智,恐怕是会选择往大日佛焰中走一遭. 而白象也是个痴人,即便青狮是个疯子,但不论青狮做出怎样的选择,他总会相随纵然势不可为,也无怨无悔。 “阿弥陀佛。” 孔雀大明王菩萨念了一声佛号,却向大日如来提出了这样一个请求:“稍后可否请佛祖出手,以大日佛焰炼一炼这大鹏之心?” 大日如来沉默片刻,这话他不想说的,但孔雀大明王菩萨始终对自己开诚布公,并没有什么隐瞒之处.便沉声说道:“不是贫僧推诿,实在是.无能为力,贫僧难以驾驭这佛焰的炼心之效。” 这话却奇了。 几乎跟孔雀大明王刚才一样稀奇。 三界众人恐怕谁也想不到,孔雀大明王会请大日如来以大日佛焰炼大鹏之心。 却更想不到,这大日如来自己却难以驾驭大日佛焰的“炼心”之能。 不可否认,法海修行的大日佛焰,确实得自于大日如来,但若以此法炼心,却是炼人先炼己当年他们兄弟十日横空,可谓是涂炭生灵,也造下了不少杀孽,他的九个兄弟身死道消,但他还活着 若非以往日行周转积攒了些功德,能稍稍抵消些罪业,如今他还不知道是怎样一副模样。 也正是如此,他拥有这丁头七箭的神通,当前对付赵公明的时候,却不是他自己动手因为他身上的业障已然深厚,再加上赵公明乃是有名的大罗仙,擅咒杀之必伤福缘功德,积厚业障。 故而将此法传授给了姜尚。 甚至有传言说,姜尚身为元始天尊的弟子,且执掌封神榜,不仅难成仙道,连神道也没他的份儿,就是因为咒死了赵公明。 至于这传言是真是假,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大日如来虽然有佛位,但身上的罪业,可始终也一直未曾化解过 而他能说出刚才的话来,自然是私下里施展过大日佛焰,并且已经尝到了其中滋味,即便是他是火之精灵,轻易也不愿意尝试第二次因此他对一身杀孽,却始终可以用大日佛焰超度罪业三藏法师,也有几分钦佩。 他跟孔雀大明王实话实说,其实也是因为受不住大日佛焰炼心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毕竟三界之中能受得住的,也寥寥无几。 “阿弥陀佛。”孔雀大明王菩萨再念一声佛号,道:“三藏在此,且等他降服了青狮与白象,再请他出手不迟。” “他是你的亲弟弟。”大日如来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何要亲手送他入佛焰炼心呢?” “贫僧与他同往。”孔雀大明王面色如常,就像是在说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他罪业深重,天地不容.若说还有一线生机,便是能扛得住佛焰焚心,炼化了一身的业障,得一个纯净神魂,转世投胎,来世以得正果。” “贫僧是在帮他。” 话是如此,但想必大鹏一定不会领情。 “唔”大日如来沉吟片刻,忽问道:“菩萨当真要同入佛焰之中?” “自然。”孔雀大明王点头道:“若贫僧都不信佛焰炼心之功效,如何叫大鹏入内?” “既如此,贫僧愿舍命一遭。”大日如来一咬牙,道:“也无需等三藏了,贫僧在此身化佛焰。” 难以驾驭,不是不能驾驭。 话音才刚落下,却见那被大圣猴毛封锁的一片空间,顿生碎裂之感而后道法破碎。 但大鹏也早无逃生之力,因为他的双翼与双足俱断,此刻被大圣所化的巨猿狠狠压在身下,丝毫动弹不得。 而大圣付出的代价则是身上被穿透了七八透明窟窿,胸腔皮肉都被撕碎,甚至露出内脏。 嘭嘭嘭——! 这是他半露在外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刷—— 孔雀大明王绿光一刷,将大圣、大鹏与小白龙齐齐刷入五色神光之中,大鹏与小白龙早无反手之力,大圣提着棍子想要反抗一二,却见绿光到时,就把他的人刷走了,只把金箍棒摔落在山间好似天柱倒塌一般,不知道碾碎了多少山头。 神光到了身前,这才三只“巨兽”放出来,落地之后,已然渐渐化小,各自收了巨像。 大日如来只看到佛母将他们三个从神光之中放出来的时候,那绿色的神光在他们周身上下游走,刚落地时大鹏被大圣打断的双翼与双足已经接好,而大圣与小白龙身上的伤势也尽数复原。 “菩萨好神通。”大日如来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这五色神光的之妙用,当真愈发神妙,此等妙手却无关医道,乃神通尔。 旁人是羡慕不来的。 只是菩萨这挥手之间便叫他三个伤势复原,那他们刚才又何必生死相争? 大圣起身的第一件事,是将小白龙护在身后,然后挥手将金箍棒招至手中,虽然对面前的大日如来与孔雀大明王没有露出敌意,但其谨慎之态还是非常明显的。 因为师父的教导,大圣与小白龙还是向这位孔雀大明王菩萨道谢:“多谢菩萨疗伤妙法。” 而后又向大日如来行礼:“见过佛祖。” 当年在浮屠山,他们是见过这位大日如来的。 刷—— 原来是那大鹏趁着大圣与小白龙向大日如来见礼的时候,振翅而起。 孔雀大明王一道红光,将想要展翅逃走的大鹏刷入红光之中,又将他掼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后向着大日如来说了一句:“让佛祖见笑了。” “菩萨客气了。”大日如来口中回应,但心中难免惊讶。 大鹏振翅九万里,比自己当年的化虹之术也不遑多让,封神大战时,自己能避过他的五色神光,也是全凭自身的速度可这大鹏却完全没有逃命之机。 这孔雀大明王的修行,果真愈发深厚了。 不过大日如来也不慌,难道这一千多年,就只有他孔宣在修行?别人都是干打坐? “孽障。”孔雀大明王黑光又刷了大鹏一下,将他的一身修为封禁,也叫他收了本相,化作人形。 而后孔雀大明王看上丝毫不减警惕之色的大圣,“你便是让菩萨经常在口中念叨的孙悟空?果真不凡。” “俺老孙何德何能,能让菩萨如此记挂。”大圣一拱手,道:“敢问菩萨可是佛母孔雀大明王?” “正是贫僧。” “听闻菩萨是这大鹏的额.”大圣顿了顿,重新组织语言:“听闻大鹏是菩萨的亲弟弟。” “既是出家人,自无家人。”孔雀大明王随口戏言道:“哪有什么亲弟弟。” “唔”这一下把大圣噎得不轻。 后面的小白龙趁机开口问道:“菩萨此行,可是要将大鹏救走?” “贫僧若救他,你两个待如何?” 孔雀大明王与大日如来适才相谈之言,大圣自然没有听到。此刻稍稍沉吟片刻,道:“我两个不是菩萨对手,菩萨想要救他走,我俩个也拦不住,只好等取经功成之后,与师父一同上门拜访菩萨,聆听菩萨佛法教诲。” “哈哈哈哈。”孔雀大明王大笑几声,“谁说你这猴头是莽夫?分明精巧的很。至于说他.”孔雀大明王看向大鹏的目光并没有太多感情波动,哪里像是在看自己的亲兄弟? “却要看他自己能不能度过此劫。” 孔雀大明王十分认真说道:“若他能撑得过大日佛焰,便也不用贫僧也可自救;若他撑不过想来也无需贫僧再出手了。” 大日如来在一旁补充了一句:“适才佛母已经请贫僧出手,施展大日佛焰,以炼大鹏之心。” “既是如此,俺老孙无话可说。” 汹! 火势汹涌而起。 大日来如身形稍颤了片刻,但还是强忍住了那附着在灵魂深处的灼痛,在大鹏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之下,将他与孔雀大明王一同淹没覆盖。 呲呲呲呲—— 三股黑气顿时从他们三个身上冒了出来,同时还伴随着大鹏的惨叫声。 一旁的孔雀公主生怕被殃及到,连忙跑到大圣与小白龙身边,向大圣道:“大圣,又见面了。” “公主怎么也在此处?” “老祖是我请来的。”孔雀公主皱了皱鼻子,道:“因大鹏要以三藏法师为聘,强娶我为妻我只好请老祖主持公道,没想到正巧遇上你们师徒过来,还把二郎真君都请下了界。” “想必这位就是三太子殿下吧?”说着,她又向小白龙打了个招呼。 “见过公主。”小白龙回礼之后,却对大师兄说道:“大师兄,我先去寻了师父,将此地之事禀告。” “善!” 小白龙腾云而走,并不多留,因为他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第三百五十二章 凤凰涅槃,自寻死路 孔雀大明王当真深明大义么? 其实也不得见的,若非是大鹏惹到了唐三藏,即便是他要强娶孔雀公主,恐怕孔雀大明王也不会请大日如来施展大日佛焰去炼他。 如今只不过是避无可无避,与其落在唐三藏的手中,倒不如由孔雀大明王出手。   第三百五十三章 吾虽死,道未尽矣;常者安能出家耶? 业力。 有善业、恶业、无记业之分; 有定业、不定业之分; 有共业、别业之分; 有引业、满业之分。 简单些说,业力便是因果之力,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便是业力的一种基本体现。 而古语又有云:神通不抵业力,业力不抵愿力。   第三百五十四章 这话是菩萨说的;难道是把小儿当祭品? 孔雀大明王带着孔雀公主游历三界,至于那大鹏凤凰涅槃留下的蛋,现在暂时被孔雀公主随身带着...但孔雀大明王准备先将送到南疆火山之中,好好吸收一番火灵之气,以全根基。 这也苦了一路上的妖魔。 毕竟孔雀公主的容貌绝对算得上三界绝顶,难免引起妖魔觊觎,而它们的下场显然都不会太好。   第三百五十五章 美色动人心 国仗正在宫中为国王装模作样的祈福,听得士兵来报,说有妖怪明目张胆入城... 说是妖怪入城,但国仗并没有探知到什么厉害的妖气,再加上这士兵说那一伙儿妖精已经被军队围住,他便更不着急了。 能被寻常士兵围住的妖精...恐也没什么厉害之处。   第三百五十六章 来自师门的背刺;保管陛下药到病除 天下那么多的精怪,倒也怨不得人们偏偏把狐狸精跟别的妖怪单拎出来。 难道是别的妖精就没有这等魅惑勾人的手段么? 便说蛊惑商纣王的轩辕坟三妖,也就只有一个假借妲己之身的九尾狐狸精...另外两个分别是九头雉鸡精、玉石琵琶精。 但若论名气,她们两个可差了妲己不止一筹。   第三百五十七章 叫他们原形毕露;御花园论道 不论是用一千多个小儿心做药引,还是用唐三藏的心做药引...这比丘国主似乎都没有什么犹豫之处。 即便是食人心肝这等恶行,在长生不老面前,也显得这般微不足道。 长生之法不轻传。   第三百五十八章 妖道,还不显形! 看热闹。 是人之本性。 不只是国主一人,连带着美后还有周边儿伺候的侍女,也齐齐把目光投过来,想要听听佛道两家的高论。 更何况还是涉及到了长生之奥妙。 既知人固有一死,若面前摆着长生妙法,谁人又能不动心呢?   第三百五十九章 血肉人心;持剑斩昏君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且天有天条。 但寻常来说,人族犯事,一般都会被家规与国法处置,除非是招惹了天上的仙子,亦或是对天地大不敬招来天谴之外,是基本不会跟天条挂上钩的。 至于说这国主... 说他要吃一千多个小儿之心的事儿,说实话,还真不在天条的明文规定之内。   第三百六十章 转世为人,便是人;西洲离大乱不远矣 比丘虽然是西洲小国,还称不上天子,但也算的人君,身负紫薇帝气,自然不可轻易伤之。 伤之则天有感应,必有显灵。 何况这三藏法师竟手持轩辕剑气,将这昏君一剑枭首。 轰! 紫电狂袭。   第三百六十一章 希望我佛慈悲,不要因弟子妄言,而降下佛怒。 转世为人,便是人。 这几个字可不是说说而已。 人之寿命区区百年,相对比动辄闭关修行千年的修行者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 这就导致很多转世的神仙,在转世之前对转世之后的境遇,并不看重。 但除了那些以化身转世下界的,而以真身亲入轮回的,结局往往都是人格成为主导。   第三百六十二章 又是一个馋师父身子的女妖精;莫非...他被我容颜所动? 因为轩辕剑的事情,着实让三洲的君王们心头捏了一把汗。 他们也想不到,轩辕大帝久不显灵,这猝然显圣之下,竟然是针对他们这些君王。   第三百六十三章 你且抓着俺老孙的铁棒;我带法师入内歇息吧 八戒举着钯子堤防妖精,而大圣看到这般场景,便大约猜到了师父的意图...以他们师徒二人之间的默契,即便是大圣没看出来这老鼠精非比寻常,他通过师父的行为,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师父的鱼钩,比姜太公的还直...想要把鱼钓起来,那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第三百六十四章 清混各一,泾渭分明;吓死老猪我了... 究竟什么是慈悲心肠? 不说寻常的人族百姓,便是在那些寻常的小妖精们看来,唐僧师徒无疑就是慈悲的。 但对于那些被他们师徒超渡的妖魔来说,显然他们师徒跟慈悲这两个字根本不沾边,尤其是那些被大日佛焰炼心而死与被大圣经文超度的妖魔,绝不会认为他们师徒有慈悲心肠。 而后者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