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月明》 第1章 寿辰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 8月13日,淞沪会战爆发。 12月1日,日军进攻南京。 12月12日,南京守军奉命撤离南京。13日,南京沦陷。 据传南京守备司令在撤退的时候,为了防止日军沿着铁路追击,在逃到滁县的时候,顺便炸毁了县城的东关火车站。 随着东关火车站的一声巨响,整个滁县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街上到处都是南京丢了,日本人快要打到滁县的传言。一夜之间,滁县仿佛天塌了一般,大家争先恐后地涌出县城避难,哭闹声,惊叫声,不绝于耳。 但这些世俗之声在年迈的赵广民这里却是不足一闻。他此时悠闲地躺在院中的竹椅上晒着太阳,嘴里唧着旱烟,一字字道:“我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有把老佛爷的圆明园烧了个精光见过?打我刚出世的时候,英法联军就攻入了紫禁城,。我活到两三岁,长毛鬼作乱,你奶奶把我藏在水缸里,我这才捡回来一条命。光绪二十年,甲午海战,我在军队里当伙夫,整个炮台被日舰炸得稀烂,偏偏就我活了下来。再后来,八国联军一起打来了,那又怎么样?我还不是好端端的活到现在?” 周氏,17岁就嫁到了赵家,是赵广民的儿媳。她裹着一条蓝色围裙,正忙里忙外地准备着饭菜。不多时,院里十张崭新的八仙桌上已摆好了各式各样的酒菜,而厨房内聘请的三个厨子还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原来今天是赵广民77岁寿辰。为了把这次宴席办的风光体面,赵广民半年前就雇人新做了十张福禄大寿桌,每个寿桌都用十年以上的梨木锯成,桌裙刺八仙拜寿图,桌面也都刻上一个大大的“寿”字。接着粉墙饰院,缝衣裁帽,足足忙到前几天,才着手杀猪宰羊,沽酒买菜。好在时间虽紧,诸事倒也筹备妥当,现下只等城东的戏班子到场,就可以开席迎客了。按着往年来说,戏班子此时早就搭台开唱,而客人也都会陆续落座,但今年因为时局动乱,直到过了正午,也都不见戏班子的人影。别看赵广民表面自在,实则心中焦急万分,坐在竹椅上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后,便差赵老三赶紧到城东去问明缘由。 赵家原有良田三百亩,这赵老三以前便是赵家的佃户,后来赵家家道中落,赵老三便顺利地成为了赵家的邻居,并时不时的到赵家嘘寒问暖,大献殷勤。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赵家虽然大不如前,但多年积攒下来的家资房产依然称得上是富甲一方。因此赵广民把赵老三当作仆人般呼来喝去,赵老三非但不生气,反而还觉得十分光荣。 赵老三在冬天总是穿一件褐色短袄,久而久之,那条短袄由褐色褪成灰白,袖子上也破了好几个大洞,但他却始终舍不得丢弃。不仅如此,赵老三一年到头也只穿一双烂了的草鞋,以至于他的双脚长期皲裂而变得臃肿不堪。要是平常,他走上几步便会大叫脚疼,但是在执行赵广民的命令时,他却总是能够健步如飞。这不,从赵家到城东少说也有十多里路,不到一个时辰,赵老三已经跑了一个来回。 赵广民在门口张望了好几次,才终于盼回了赵老三。赵老三擦了一头的汗,喘着粗气道:“赵老爷,日本鬼子可能真的要打来了,就连唱戏的都跑光了。” “什么?这梅老板不是说好的一早就过来吗?嗨,我等了他大半天,他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脚底抹油先溜了?”赵广民有些难以置信。 “我一路不歇的跑到梅园,一看大门是锁着的,敲了好半天也没人开,于是我透过门缝往里看,只见院里乱七八糟的,像是刚搬完家。我想糟了,梅老板肯定也逃命去了,找了几个人一问,果然都说他一早就离开滁县了。” “呸,贪生怕死的家伙,就算他现在来给我唱戏,我都嫌他臭。罢了,今年就不唱戏了,让大家多喝点酒,多吃点菜,等除夕我再请大家多看两场。”赵广民说完,拖着一瘸一拐的腿,气冲冲地回到屋内。是的,赵广民是个瘸子,据说那条腿是在甲午海战中负伤的。赵广民为此还引以自豪,经常在邻里街坊面前夸自己曾打过小东洋。 周氏见赵广民突然生气,于是放下手中涮洗的碗盘,问赵老三:“谁又惹老爷子生气啦?” 赵老三走过来帮她洗着碗,说道:“还不是为了梅老板的事,梅老板说好的一早过来唱戏,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找不着。这个不讲信用的家伙,也不怪赵老爷生气,换作是我也会冒火。” 周氏道:“梅老板不是说他不怕日本鬼子吗?怎么他比别人跑的还快?” 赵老三见周围无人,便凑到周氏脸旁,附耳道:“我刚刚在街上碰到几个从南京逃过来的人,他们说日军的确已经进了南京城,很可能过两天就要攻打滁县。我们还是跟着大伙儿赶快走,再不走等日本鬼子真打过来就走不了啦。听说日本鬼子杀人不眨眼,最喜欢用刺刀挑孕妇肚里的婴儿,你看小怜大着个肚子,我们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她着想呀!” 周氏“啊”了一声,道:“用刺刀挑婴儿?那还是人吗?” “谁说不是呢,日本鬼子全都是畜生,没人性的,我们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日本鬼子杀人,难道国军不管吗?” “你还指望国军,国军早就撤离南京了。你想连南京城都守不住,这小小的滁县能守得住?”赵老三暗暗摇头。 “赵老三,去街上再打二十斤好酒,今晚看不了戏,酒总要管够。”赵广民突然叫赵老三。 “好咧!”赵老三满口答应着跑出门外。 第2章 祝寿 待赵老三走后,周氏望着满院子的酒席,心中莫名地担忧起来。苏小怜是周氏的儿媳,见她坐着发呆,就放下手中的书本,挺着个肚子走过来说:“妈,我来帮你洗碗。” 周氏连忙扶着她坐到凳子上,微笑道:“这些脏活哪能让你来做,再说你就要生了,还是养身子要紧,千万不要累着了。” 苏小怜梳着两条小辫,穿一件花布小袄,裹着一对小金莲,用手中的帕子给周氏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道:“妈,我不累,累的人是你,你要不要歇会儿?” 周氏继续涮着碗,道:“一会儿客人就要来了,我这里事情还多着呢,哪有时间歇息?”说着看了看儿媳的大肚子,想到赵老三说的日本鬼子专挑孕妇婴儿的话,心中不免一阵担心,差点摔碎了手里的盘子。 一直忙到傍晚时分,才终于可以歇一口气。此时赵广民换上了一套喜红的寿衣,院里挂满了写着“寿”字的大红灯笼,酒桌上也都摆满了丰盛的饭菜。在这个本该高兴的时刻,赵家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特别是赵广民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显得十分难看。藏在周氏身后的苏小怜不禁问:“妈,为啥今年一个客人都没有?” “小声点,老爷子正生气呢,让他听见了,又该骂你了。”周氏小声道。 “赵老三,你去看看到底咋回事,通知大家搞快点,这饭菜都该凉了。”赵广民见天都快黑了,客人一个都没到场,负气之余,便差赵老三前去催促。 摆了十桌好菜,却没有一个客人。这边厨子和几个帮闲的见赵家脸上挂不住,便假装找些事做,以此缓解尴尬。可他们这种无事找事的态度在赵广民看来,简直就是对他最大的嘲讽。于是赵广民将烟袋在地上重重的一摔,躲到屋内,再也没有出来。 好在赵老三出去了一趟,终于还是拉回来了几个客人。赵广民见有客到来,这才从屋内高高兴兴地迎了出来,见进来的是西街的王水全和谢宝真两兄弟,便嗔怪道:“我说王老哥,谢老哥,你我都是三十多年的交情了,往年我的寿辰你们都是不请自来,从未缺席,今年咋回事,还要我亲自来请你们?”赵广民以前从不待见三人,但今天三人成了赵广民唯一的客人,赵广民对他们也就客气起来。 王水全三人都已七八十岁的年纪,头须皆白,走起路来也都十分困难。三人接住赵广民,握住他手,致歉道:“赵老弟,实在对不住啊,今年日本鬼子打来了,我以为你逃难去了,没想到你跟我们一样,还留在滁县啊!” “是啊,还整了这么多酒菜,你就不怕日本鬼子杀来吗?” “他怕什么,想他年轻的时候还跟日本鬼子干过架呢!这几个小鬼子哪里唬得了他。你看他那条腿,就是当年甲午海战的时候,被日本鬼子炸伤的。” “难怪,难怪……” 赵广民板了一天的脸终于笑起来:“我这条腿虽然瘸了,那也是血染沙场,为国捐躯,你们三位就不要取笑我啦,赶快入座,我陪你们喝几杯。” “祝贺,祝贺,祝老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财源广进,儿孙满堂!”三人说着坐到桌上,这才有了祝寿的气氛。 赵广民接着让赵老三多点了几根蜡烛,将院子照的透亮,又问:“其他客人呢?他们啥时候来?” 赵老三为难道:“其他人我都没有看到,多半是离开滁县了。哦,有两个倒还没有走,我请他们过来,他们说正收拾行李,最迟明早也要走,就不过来了。” 赵广民的脸上又是一阵难看,却听王水全三人坐在桌上谈论道:“你们两兄弟真的不走了吗?就不怕小鬼子用刺刀在你们身上戳几个窟窿?” “不走了,要是小鬼子真的打过来,我就和他们同归于尽,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家里。” “是啊,我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滁县,你叫我走,我往哪走?再说我们这么一大把年纪,又能跑得了多远,还不如守在滁县,听天由命!” “说不定日本鬼子过两天就撤了,我们也不用太担心,反正活了七八十年,就算死也闭眼了。” 三人边吃边聊,赵广民由是对他们多了三分尊敬,便凑过来陪他们喝了几杯,道:“我就喜欢三位这等豪气,几个小鬼子有什么好怕的,他们要是敢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嘿嘿,话说今年的酒菜比起去年如何?” “还是赵老爷阔气,这年头还能整出这么多好吃的,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的酒席哟!”三人满口称赞。 “你看这桌子,都是新做的?你看把这八位仙人刻的就像真的一样,哎哟哟,真是好东西啊!” “当然了,这十张桌子可是花了大价钱哟,还有这酒这菜,都是找的滁县最好的师傅,你们千万不要客气,一定要吃饱吃好,等到除夕我还要请三位看大戏呢!”赵广民得意地说着,又喝了一杯。 三人连连道谢,又说了一堆祝福的话。直到喝的酩酊大醉,才摇摇晃晃地出了院门。三人走后,赵广民一个人喝了会儿闷酒,也不知怎的,突然将桌子一掀,大骂着回了屋。 玉盘珍馐,红灯高烛。 大家望着满地酒菜,尽都沉默起来,最终还是赵老三先抱怨道:“忙活了两个月,准备了这么多菜,就只来了三个人,别说赵老爷,就是换作任何人也都会生气啊!阿梅,你等会儿去劝劝赵老爷,别气坏了身子。” 周氏点了点头道:“赵老三,你给竹兰多带点饭菜回去,少浪费一点也好。还有张师傅,宋师傅,邓师傅,你们忙碌了一天,也给家里拿些饭菜回去……” 三位厨子道了一声谢,只好拿了一些饭菜。周氏给他们付过报酬,三人无奈地离开了。 第3章 抢劫 等赵老三和帮闲的也都走了后,院内就只剩下周氏和身怀六甲的苏小怜了。两人对视而坐,看着满桌子的菜,却是一口都吃不下。周氏背过身子,强忍泪水道:“滁县人都走光了,我们干脆也走!” “走?去哪里?” “不管去哪里,都比留在滁县好,万一日本鬼子真打来了,你该怎么办呀?” “妈,我们不等赵强吗?”赵强是周氏的儿子,苏小怜的丈夫,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回家。 “这个兔崽子,不知道又死到哪里去了,等他回来,我非打死他不可。” “妈,你每次都这样说,却从来不下手,他已经被你宠坏了。” “是么?那我这次一定要打死他这个兔崽子,你记得提醒我哟。”周氏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惹得苏小怜也跟着笑了:“妈,爷爷还在生气吗?我们要去劝他吗?还有剩了这么多菜该怎么办呢?” 周氏摸着发痛的额头,道:“老爷子就这脾气,这会儿去劝他只会火上浇油,等后面再说!哎……还有这些菜,倒了可惜,留着呢,又吃不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管他呢,你有身孕,早点去睡,这些就不要你来操心了。” 苏小怜答应着回屋睡了。周氏把院子打扫干净,又在厨房里收拾了一阵,不经意间天已大亮。问赵广民剩下的饭菜该怎么处置,赵广民躺在床上背对着周氏,气冲冲道:“这还用问?全都倒了。” 周氏在乡下穷苦人家长大,从小就养成了勤俭节约的习惯,哪舍得把这么多饭菜白白倒掉,便想着不如送给街上的乞丐。听到赵家施舍好酒好菜,乞丐们就像疯了一样的涌入赵家,片刻就将赵家的剩菜剩饭抢了个精光。赵广民听到屋外人声鼎沸,实在忍不住出门一看,却见院子里密密麻麻地挤满着叫花子。这些臭乞丐狼吞虎咽,你夺我抢,将自己的寿宴弄得杯盘狼藉,脏乱不堪。更有甚者,为了半块鸡肉,竟然大打出手,直到对方头破血流,仍不作罢。赵广民当场就傻了眼,连忙深吸一口气,大喊道:“阿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氏小跑着来到他的面前,怯道:“我想这么多饭菜倒了可惜,就送了一些给街上的乞丐,哪晓得他们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我想拦也拦不住了。”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我不是叫你倒掉吗?你为什么不倒掉?这下好了,招来这么多要饭的,我看你怎么收场。”赵广民吹着胡须道。 周氏哭起来道:“我也没想到会成这样,早晓得我就不给他们了。” “你就不能问问我吗?我以前是怎么教导你的?你把我的话当屁放了吗?” 周氏不敢再说,只是哭泣。 很快院子里的饭菜便被乞丐们一抢而空,那些后来的没有吃饱,心中忿忿不平,便争先恐后地冲到厨房去找吃的,厨房里折腾光了,又一窝蜂地冲到其他房间去大肆搜略。赵广民越发感觉不妙,这哪是来乞讨的,分明已是抢劫啦!拿起拐杖想要阻拦他们,却被乞丐们一齐推倒在地,还差点被他们乱脚踩死。赵广民只得大叫:“抢劫啦!快来人啊,抢劫啦!”乞丐们人多势众,毫不理他,将屋里的米啊,面啊,凡是能吃的统统抢光,还顺便将其他值钱的东西也都捎走了。最后几个乞丐见实在没有东西可拿,都是大为气愤,向赵家吐了一口口水,这才骂骂咧咧地离去。 此时赵广民早就气昏过去,周氏顾不上家里的狼藉,慌忙将赵广民扶到床上给他推拿按揉。看着床上的被套也被乞丐抢了去,周氏心如刀绞,却始终强忍着泪水。苏小怜过来安慰她道:“妈,你别气了好不好,你要保重身体呀!” “小怜啊,你说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别的不说,你看看哪家没有个男人?而我呢,这么些年,我连我男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要是家里有个男人在,也不至于被几个要饭的欺负啊!”周氏伤感道。 苏小怜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奇道:“他们都说阿公跟着田家兄弟闹过革命,是革命派,还说他枪打的好,一枪一个辫子兵,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们还说你公被清政府枪毙了呢,可我经常梦到他还好端端的,我才不信他们这些鬼话!” 苏小怜道:“那他要是活着,为啥这么些年都不回家?” 周氏一阵沉默,半响道:“这个没良心的,准是在外面有人了!”说着摸了摸苏小怜那愈发隆起的肚子,见赵广民醒转,央求道:“爹,这滁县是真待不下去了,听说日本鬼子杀人不眨眼,眼看小怜就要生了,我们还是跟着大伙儿一起走!”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周氏的脸上。 “别提那个畜生了,老子给朝廷当过兵打过战,他反朝廷不就是反老子吗?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死了也是活该!”赵广民一阵咳嗽。 周氏被打的耳朵嗡嗡直响,跪下道:“爹,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提他了,请您不要生气。” 赵广民重重道:“我不会离开滁县的,你们也不准走,谁敢走我就打断谁的腿,听见没有?” 周氏诺诺答应。 赵广民不依不饶道:“都怪你,要不是你自作主张,我们家怎么会被要饭的抢啊,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说着在周氏身上又是一阵乱打。周氏只好哭着退出了房间。 赵家居住在一座老旧的四合院中,除了赵广民的正房,另外还有五间偏房,一间厨房和两间杂屋。这些都是赵广民年轻时攒下的,一家四口住起来倒也宽松。 这时院外传来重重的敲门声,周氏害怕又有乞丐进来闹事,便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透过门缝向外看去,原来是赵老三跟他的女儿竹兰,周氏这才放心地打开了院门。 不等院门打开,那身穿破袄的短发女孩早已扑进了周氏的怀里:“周阿姨,我跟我爹爹要走了,你们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啊?”竹兰经常到赵家玩耍,故而对周氏十分亲切。 周氏看向赵老三,果见他挑着两个装满行李的竹篮,便问:“赵老三,你们也要走了吗?” 第4章 洗辫子 赵老三刚想踏入赵家,却又突然把脚缩了回去,叹气道:“我昨晚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要走了,我倒不是怕死,我是担心我家竹兰。” “这举目无亲的,你们打算去哪里?” “我打算去投奔我的姐姐,你们呢?眼看这日本鬼子就要来了,你们还不走吗?” “我们也想走,可我家老爷子的犟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不走,谁又能劝的动他?”周氏着急道。 赵老三突然想起什么,又问:“听说有人到你们家闹事,没事?” “没事。” “滁县都传遍了,说你家被乞丐抢了,哎,这兵荒马乱的,真不让人安生啊!” “是啊,连乞丐都成了强盗,这世道还有什么盼头。”周氏一阵悲切。 “只要人平安无事就好,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以后还可以挣回来。”赵老三又看了看周氏,似有不舍,又似十分决绝地道:“那你们不走的话,我就不等你们了。帮我转告赵老爷,就说我赵老三先走一步,请他老人家多多保重!”说着拉过竹兰,头也不回地走了。不一会儿,赵老三穿着他那件泛白的破袄消失在了逃难的人群中。望着渐行渐远的人群,周氏陷入深深的迷茫。过了良久,才将院门轻轻关好。 这两天,滁县百姓逃的逃,散的散。到了夜晚,街上除了几个从战场上败下来的残兵散勇外,竟连一个百姓都看不到。 周氏又将院落、房舍打扫了一遍,好不容易从柜子里搜出了半袋面粉。想到昨天家里的粮食还堆积如山,今天就只剩下了这唯一的半袋面粉,顿时百感交集,悲不自胜,便用这半袋面粉做了几个馒头端到赵广民的床前。叫了许久,赵广民也都不肯起床。周氏只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直到双脚都跪麻了,赵广民才缓缓起身,抖着羊须道:“去打盆水来,我要洗头。” 周氏服侍他多年,知道他每天都有洗辫子的习惯,早就备好了热水。于是舀来热水,扶着赵广民坐到烛下,再将他那早已雪白的头辫散开放到盆里,用水轻轻揉洗起来。 直到这时,赵广民的语气才缓和下来,道:“阿梅,你还记得你刚嫁到赵家的时候吗?那时候我们家在县城东郊有良田三百亩,每年收的佃租吃都吃不完,家里的丫鬟仆人都有好几个,滁县谁不知道我们赵家。那时候我们还嫌弃你是乡下女人,不愿意迎你过门呢!嘿嘿,可你再看看现在,我们家除了这几间旧房子以外,还剩下什么?” “爹,这都是儿媳的错,是儿媳不孝!”周氏愧疚道。 “不,这不是你的错。在我七岁那年,有个算命先生就替我算了一卦,说我幼年丧亲,中年丧子,晚年丧财。现在都一一应验了,说来说去,这都是我的命。我命里有此劫数,又怎么能够怪你。” 周氏安慰道:“江湖骗子的话哪里可以当真。以前有个看风水的还说我是乞丐命呢,可我嫁到赵家这么些年,有吃有喝,好多人都羡慕我呢,要是这样也叫乞丐命,那我下辈子也想这样活。” 赵广民一声笑道:“阿梅啊,还是你最懂事,那爹再问你,打你嫁到赵家,我这辫子一直就是让你在洗,这么多年,你觉得苦么?” 周氏回道:“不苦,这都是儿媳该做的,儿媳还怕您嫌我手笨呢!” 赵广民终于又笑了,道:“这就对了,想当初你娘想给我洗,我还骂她没资格呢!你娘为此还经常找我哭闹。现在想想,我真该让她给我洗上几次,也不枉她嫁我一场。”说罢突然悲戚起来。 周氏有句话本来早就想说,但是一直不敢开口,此时见赵广民言慈心软,便大着胆子道:“爹,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现在都民国了,你还留这么长的辫子,就不怕热吗?”说完,赵广民突然沉默了。 “爹,爹……”周氏见赵广民半响不说话,连忙叫他。 就在这时,凳子上的水盆被“咚”的一声打翻在地。 “混账,混账!我看你也没有资格洗我的辫子了!对对,你没有!”赵广民突然大发雷霆。 周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怕赵广民责罚,连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赵广民对她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喝道:“什么叫民国?民国就可以无法无天吗?阿梅,实话告诉你,朝廷迟早有一天会打回来的,到时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们这些造反派都是会被杀头的。” 周氏迟疑道:“爹,你说的是真的吗?清庭都灭亡二十多年了,还会打回来?” 赵广民更加愤怒起来道:“灭亡?呸,朝廷只是权宜之计,皇上,皇太后都还好好的,凭什么敢说我们灭亡?” “可是……” “好了,别说了!你给滚,现在就滚,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赵广民声嘶力竭。 周氏不敢再顶嘴,忍着痛捡起水盆躲到了屋外。 “我算是看清你了,你跟你那个死鬼丈夫是一伙的,你们都是反动派,你们这两个不忠不孝的东西,迟早要遭天打雷劈……”屋内赵广民还在怒骂不断。 周氏早就习惯了赵广民的脾气,虽有委屈,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苏小怜闻声赶来,见爷爷正在大发脾气,便问周氏:“妈,爷爷怎么啦?” 周氏摇了摇头道:“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苏小怜见周氏半边脸都肿了起来,伤心道:“妈,爷爷又打你了吗?” “习惯了,没什么。”周氏说着又到厨房里打扫起来。苏小怜用冷水给周氏敷了会儿,安慰道:“妈,还疼吗?” “不疼了。” “妈,爷爷的脾气越来越大了,我有时候真的很害怕他。”苏小怜向爷爷的房间看了一眼,小声道。 “有妈在,不要怕,妈会保护你的。”周氏突然大着声音,好像是说给赵广民听的一样。 第5章 赵强 “妈,我亲生的妈妈很早就离开了我,我嫁到赵家后,您比我的亲妈对我还好,我真的好感激您。”苏小怜抱着周氏哭起来。 周氏感动道:“我知道,我知道,好孩子,我们不哭了哈!你有身孕,哭多了对身子不好唷!” 娘俩互诉衷肠,直到把苏小怜哄睡之后,周氏才轻手轻脚地又将房屋收拾整齐。实在是累得睁不开眼了,这才躺在苏小怜的身旁歇息。看着她安详地躺在自己的怀里,周氏感到一阵宽慰,忍不住又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抚摸。苏小怜好像感受到了周氏的关怀,闭着眼睛转身搂住了周氏的脖子,梦呓着:“妈,妈……”念了两字,待周氏认真听时,她却又熟睡过去,发出了低低的呼噜声。 周氏不禁莞尔,转眼又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情,还有日本鬼子马上就要打到滁县的传言,周氏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迷迷糊糊中,忽听院外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枪声,周氏被吓得从床上一骨碌儿跳将起来,寻思着日本鬼子这么快就打过来了?竖着耳朵又听一阵,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周氏越想越怕,便穿好衣服爬上院墙向外窥望。却听黑夜中的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吵闹声,周氏再听时,一道黑影从墙外翻滚进来,吓得周氏“啊唷”一声,摔下了梯子。 周氏直当又有强盗,正待呼喊,那黑影却一下扑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巴。周氏拼命挣扎,恰好摸到了地上的半块砖头,便欲向那强盗头上砸去,不料对方突然叫了一声:“妈,是我!” 周氏定睛一看,方脸圆额,剑眉星眸,不是儿子赵强还会是谁?赵强见她认出自己,便松开了手。周氏不禁在儿子的胸口上轻轻捶打,道:“你这臭小子,我以为你死在外头了,你还晓得回家啊!” 赵强生于民国元年,今二十六岁,穿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曾受过高等的现代教育。他扶起周氏,做了个鬼脸,道:“妈,小声点,外面有人追过来了。” 周氏连忙捂住嘴,低低道:“你这小子是不是又在外面闯祸了?” 赵强侧耳细听,见墙外没有动静,这才稍微大着声音道:“妈,我好想你,你想我没有?”说着搂住周氏。 周氏推开他道:“油嘴滑舌!我问你,你这大半个月到底死在哪里去了,连爷爷的寿辰都不回家,你是不是又在外面赌钱了?” “哦,那‘老封建’的生日不是在下个月吗?”赵强不太在意。 “呸,明明是在昨天,我给你说了好多次,你从来就没记住过。再说,你要是在家,我们也不会被乞丐打劫呀!”周氏想起来又是一阵心酸。 “什么?乞丐打劫我家?” “嗯,昨夜你爷爷的寿辰,我们准备了十桌酒菜,哪料到这人心惶惶的就来了王家,谢家共三个人。剩了那么多饭菜,我想倒了可惜,就施舍给了街上的乞丐。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些乞丐都饿疯了,见咱家有那么多吃的,就一窝蜂地冲了进来,把剩下的酒菜吃光不够,还把我们屋里值钱的东西抢了个精光。” “这些个白眼狼,要是我在家,早打断了他们的狗腿。”赵强愤然道。 “可不是嘛,他们就是欺负我们家没有男人,要是你在,他们就不敢了。” “那你们没有去报官吗?” “报官?这兵荒马乱的,连政府都跟着跑了,去哪里报官呀?再说,这街上到处都是要饭的,政府也没法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赵强一想是这么个理,忽而笑道:“管他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我家也不缺钱,你看我这里是什么?”说着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塞到周氏的手里。 周氏不用打开,就已猜到了装的是什么,不由得道:“说罢,这次你又准备回来偷啥?反正值钱的都被乞丐抢走了,屋里只剩了半袋面粉,你要是忍心看着小怜饿死,那你就去偷走!” 赵强笑嘻嘻道:“妈,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有这么多银元,还看得上你那半袋面粉吗?” 周氏将袋子塞回赵强的怀里,道:“你哪次不是拿一袋子钱回来,过两天又输了个精光。输了也罢,你还要把屋里的东西偷出去输,我们家以前可有良田三百亩啊,都被你给输光啦!”说着又悲切起来。 “放心啦,我不会再赌了,我这次是专门回来接你们的。”赵强安慰道。 “接我们?” 赵强道:“我已经给我兄弟说好了,他在城外等我们,你快去收拾东西,收拾好了跟我走。” 周氏大喜道:“好的,我马上去收拾行李!哦,对了,老爷子怎么办?他不肯走,也不准我们走,说谁敢走就打断谁的腿。” 赵强道:“我回来了,这个家就由不得他做主了。”冲入赵广民的屋内,质问他:“老封建,你到底走不走?”赵强从不叫他爷爷,一直喊他‘老封建’。 赵广民半梦半醒间,听出是赵强的声音,顿时暴跳起来:“你个不肖孙,还回来做什么?滚,这里不是你的家,你给我滚出去。” “笑话,我姓赵,这里凭什么不是我的家,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滚?”赵强对他从不退让。 “这房子是我盖的,这家产是我挣的,我叫你滚你就该滚。”赵广民气得不住咳嗽。 “你是不是又打我妈了?你打她,我就来打你。”赵强说着就要对他动手。 “好孙子,来来来,打死你爷爷,你就等着被雷劈!”赵广民一瘸一拐地冲到赵强面前,伸长脖子等他打。 周氏收拾好行李,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无非就是还剩几件破旧衣裳,又叫醒苏小怜,来到赵强这里,却见爷俩剑拔弩张,便拉开赵强,斥责他:“一回来就跟你爷爷吵架,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赵强点头道:“对对,懒得跟他废话,今天他不走也得走!”将赵广民一把扛在肩上,大步向外走去。赵广民一百个不愿意,在他肩上又打又闹。赵强于是找了绳索将他捆绑起来。周氏赶紧劝解,却被赵强驳回。 第6章 卡车 赵家四人就这么仓促而落魄地离开了家,走出百米,周氏不禁回头再看了一眼家门。竹掩旧瓦,月挂半墙。那曾经最熟悉的地啊,此时竟变得遥远,陌生起来。周氏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冲回家门,咬破手指,用鲜血在门上歪歪曲曲地写出四个字:“等我回来”。 赵强不耐烦道:“妈,我那死鬼老爹早就投胎转世了,你还对他念念不忘。” 周氏充耳不闻,只问他:“那几个字,我没有写错?” 赵强取笑道:“你该写‘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我没有读过书,不懂你那些文绉绉的话。”周氏强忍着泪水。 苏小怜也跟着哭问:“妈,这到处都在打仗,我们该去哪里啊?” 周氏抬头望向远方,茫茫黑夜,前路漫漫,她又何尝知道? 或许是即将离开故土的原因,一路上,除了赵广民仍是忿忿不平外,其他人都显得特别安静。远处,断断续续的枪炮声已经隐约可闻,街上时而窜出几个灰头土脸的溃兵败将,也都是拖着枪匆匆逃命,有几次差点撞倒了怀有身孕的苏小怜,所幸周氏扶着了。 “ifoundhi,thereheis!”正走着,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外国人的声音。 赵强一听顿觉不妙,回头看去,果见身后追来了一个身穿礼服的西方牧师。在牧师身后,还跟着仨名手持电筒的警察。那仨警察随即吹响警哨,向赵家追了上来。 赵强小跑几步,见摆脱不掉,便对周氏道:“去城西的榕树林,我兄弟在那里等你们。”说着推了周氏一把,要他快走。 周氏不放心赵强道:“你这小子连外国人也敢惹,我们不走,我们跟你一起去警局。” 赵强大声道:“少废话,快走,我等会儿来跟你们会合。” 周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一向宠溺儿子,也就不敢多问,遂拉着苏小怜向城西行去。 那仨警察倒也没有在意周氏二人,仅是围住赵强道:“好大的胆子,敢偷英国人的汽车,快点老实交代,你把英国人的汽车弄到哪里去了?” 赵强“呸”了一声,道:“仨条走狗,中国老百姓被杀被抢你不管,外国人丢条狗就像死了你的爹一样,跑的比兔子还快。” “嘿,你偷人家的车还敢嘴硬,给我往死里打!”说着用警棍对赵强一顿招呼。赵强拼命还击,可怜双拳难敌六手。那英国牧师见赵强被打的头破血流,愤怒道:“s,ifyoubeathitodeath,thenwhodoiaskforthetruck?” 仨警察这才罢手,逼问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就给我继续打。” 赵强吐了一口鲜血,求饶道:“好了好了,不要再打了,再打我就被你们打死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算你聪明!” “你们真狠,我算是怕你们了,在城西的榕树林。” “不要耍花招,走,你带我们去找,要是找不到,别怪我们手下无情。”仨警察推着赵强往城西走。但因赵强被打的浑身是伤,加上又背了个不太配合的赵广民,走起路来就显得特别缓慢。出城走了五六里,好不容易来到了一片榕树林。仨警察拿着手电筒左右晃了晃,哪见什么汽车?又质问赵强:“你小子没有耍花样,汽车在哪里,我们怎么没有看到。” 赵强道:“你们急什么,汽车停在榕树林里,你们跟我走,一会儿就看到了。未必你们三个警察还怕树林里有鬼?”说着各自往树林深处走去。 这城西榕树林白天是休憩散心的极佳去处,可一到了晚上就显得特别幽暗阴森起来。仨警察举着电筒射向深处,只见林深叶茂,浓雾遮眼,能见不足十米,于是都犹豫起来。英国牧师见他们站着不动,催道:“eon,followhi”仨警察不敢得罪英国人,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走着走着,赵强的脚步越来越快。仨警察都觉不对,喝道:“站住,等我们。”见赵强不听,连忙去追。就在这时,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也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来,猛地砸到了一个警察的脸上。那警察“啊唷”一声,捂着脸倒在地上,鲜血直流。其他俩警察慌忙过来扶他,用电筒射向四周,除了层层白雾,却是什么都看不到。忽然又一块石头飞来,啊唷,另一警察的脑袋也被砸出了一个大大的窟窿。 “有种就给我站出来,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警察忍痛说着,这才发现赵强早就不见了人影。可这不说不打紧,一说十几块石头又如雨点般密密麻麻地砸了过来,直砸的仨警察抱头惨叫,鼠窜而逃。那英国牧师拦住他们道:“noretreat,goandcatchthe,ori''llreportyoutoyoursuperiors”仨警察被逼无奈,只得忍痛返回树林。这时榕树林里果真传来了“哒哒哒”的汽车声,随着发动机的响声越来越近,一辆军绿卡车如猛兽般从浓雾中咆哮着冲将出来,吓得仨警察仓皇躲闪。赵强从车窗中探出脑袋,得意道:“仨走狗,快来追你爷爷!”仨警察想追,可哪里追的上,只有怒骂:“臭小子,别让我们逮住你。” “shit!” 卡车射着两束强光,像脱缰的野马,在田野上一路奔驰。车上除了赵家四口以外,副驾驶还坐着一位尖嘴猴腮的年轻人,姓孙名贵,也是二十多岁,穿一身黑色西装。他望着远山、树木向后不住倒退,于是将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一声长哨,兴奋道:“还是大哥有本领,从英国教堂里搞来了这么一辆大卡车。” 赵强一边驾驶着卡车,一边道:“还说呢,幸好你小子今天反应够机灵,不然我肯定要被警察乱棍打死了。” 孙贵得意道:“我接住大娘和嫂子,听她们说你被警察抓了,我心急如焚,想都不想,就来救你,不料还未走出树林,就见你带着警察过来了,我寻思您这么快就招供了?那可不是大哥您的作风啊!恰好你给我打了个暗号,我又想起我们之前用石头砸狗的画面,于是就捡起石头向警察扔去。嘿嘿,大哥,我今天的石头比以前扔的准吗?” 赵强“呸”道:“准个屁,我叫你打那英国人,你一次都没打中。” 第7章 跳车 孙贵不好意思道:“我以前差点被两个外国人活活打死,所以一见到外国人就特别害怕,自然也就扔不准了。” “外国人也是一个脖子架着一个脑袋,有什么好怕的,下次见到外国人,就给我往死里打,听见了么?” 孙贵答应着。 赵强又道:“乱世出英雄,要想活下去,就得有手段,抢、偷、骗,必须样样精通。要不是我弄来这辆大卡车,我们这会儿还在地上龟爬呢,所以一定要胆子大,不要怕东怕西。算了,你娃还年轻,以后我再慢慢教你。” “听哥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孙贵感慨道。 而在车筐内,周氏看着滁县的灯火越来越远,最后连那依稀的灯火也渐不见,只剩下黑压压的远山和浓雾。知道已经远离滁县,内心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终于远离了战场,不再担忧枪林炮雨,悲的是背井离乡,从此天南地北,有家难回。直到多年后以后,周氏才终于知道,当他们离开滁县不久,日军就攻占了县城,并在城内大肆杀戮,好多认识的亲朋都在那场屠杀中悲惨的死去了…… 正自怅然,前面驾驶室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歌声:“打倒列强,打倒列强,除军阀,除军阀,国民革命成功,国民革命成功,齐欢唱,齐欢唱……” 听此歌声,周氏精神也为之一振,不禁莞尔,自己那整天看着吊儿郎当的儿子,竟会唱出这样好听的歌儿。 随着嘹亮歌声响彻天际,不久夜幕退去,东方既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当晨曦照到赵广民那老朽的身体时,周氏这才恍然,阿公仍被五花大绑着,虽说不是自己绑的他,但未及时制止,同样已是大逆不孝。想到此,周氏大感罪过,连忙帮他松开绳索。原以为作出如此悖逆行径,赵广民定会大发雷霆,谁料他仅是蜷缩着双腿,一动不动地埋着头。一时间,赵广民像被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再没了往日的高傲与威严。这让一向顺从惯了的周氏反而担忧起来道:“爹,你没事?” 沉默半响,赵广民才撕心裂肺地吼出声:“耻辱,耻辱,想不到我赵广民活这么大岁数,还要被你们绑来绑去,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老佛爷啊……”说罢用头撞车,痛哭失声。 周氏慌忙磕头道:“爹,强子也是为了你好啊,你想,要是我们留在滁县,万一日本鬼子真打来了该怎么办呀?” 赵广民哪肯理会?只顾大喊:“耻辱,耻辱……” 驾驶室内,孙贵又问:“大哥,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 “去重庆!”赵强望向前方。 “为啥要去重庆?” “跟着政府闹革命,打退鬼子早回家。” 孙贵抓了抓脑袋,不解道:“大哥,你糊涂了,鬼子在南京,我们不去南京打鬼子,跑去重庆做甚?” 赵强道:“你懂个屁,兵书上这叫以守为攻,以退为进,先等小鬼子猖狂几天,我们迟早要打回来的。” “一定。” “打倒列强,打倒列强,除军阀,除军阀,国民革命成功,国民革命成功,齐欢唱,齐欢唱……”两人说到激动处,又齐声唱起了歌。 车外成群结队的难民络绎不绝。他们或挑扁担,或推木车,或抱婴儿,或驮老人,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疲累不堪。啼哭声,哀怨声,叫骂声,更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路。 孙贵不禁再问:“大哥,为啥我们革命了二十多年,还是这么穷啊?” “那是因为像我爷爷那样的‘老封建’还活着,只要他们活在一天,咱们就没有好日子过。” “那我们总不敢革你爷爷的命,他可是我们的长辈哟!” “有啥不敢的,这世上还没有我赵强不敢做的事。” 车筐内,无论周氏如何安慰,赵广民也都毫不理睬。周氏既委屈又自责,却强忍着泪水。虽如此,也未引来赵广民的半分同情。周氏由此更伤心了。 “停车,我要回家。” 直到下午时分,赵广民才终于说话。 周氏回望来路,这卡车比马跑的快多了,一天下来,少说也有上百里,还能回得去么? “不让我回,我就死在这里。”赵广民说罢,起身便欲跳车自尽。 所幸周氏眼疾手快,连忙抱住了他。赵广民一把推开周氏,反手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阿梅,你要造反吗?” 周氏捂着脸摇头。 赵广民又要跳车,周氏不忍看他摔死,再次抱住了他。赵广民怒不可遏,顿时对她拳打脚踢。见周氏不敢再动,这才纵身跳出车外。周氏“啊”了一声,想抓住他,不料反被一起拖了下去。 苏小怜连忙呼救:“快停车,快停车,妈妈和爷爷都摔下车了。” 赵强听到呼声,将车停好,一下车便见周氏倒在路旁的麦田里叫着:“腿,我的腿断了。” 上前问明缘由,才知是赵广民回家不成,欲自寻短见,打趣道:“绑了他不好,你要给他松开,现在好了,腿断了?” 周氏一脸苍白,咬着牙道:“他是你的长辈,也不能对他太过分。” 赵强见周氏脸上布满抓痕,遂冷笑道:“长辈?长辈就可以随意打人吗?” 周氏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挨点打也是应该的。” 赵强哼道:“妈,我看你也快成‘老封建’了。”说着将周氏抱上卡车,看了看她的腿,好在仅是脚踝脱臼,并未摔断骨头。赵强在外好勇斗狠,伤筋动骨乃是家常便饭,这点小事倒也难不住他,于是道:“妈,你不要动,我帮你接上。” “不要。”周氏慌忙遮住双脚 “不要怕,只痛一下就好了。” “我不是怕痛。” “那你怕啥?” 周氏扭捏道:“我的脚不好看。” 赵强大笑起来,道:“妈,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什么吗?” 周氏摇头。 “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双大脚板。”赵强说罢,只听“咯”的一声,已帮她接好。周氏痛了一声,差点晕倒,待缓过来,果觉没有刚才那么痛了,说道:“我这大脚有啥好的,小怜的脚才叫好看。” 第10章 割辫子 周氏道:“强子,妈也是乡下女人,当年也是你爹拼死反抗,妈才嫁到了赵家,难道妈也看不起自己吗?” “是你,是你杀死了娟。”赵强一指赵广民。 赵广民“嘿嘿”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我孙子,我要你娶谁,你就得娶谁,这事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由我做主。” 赵强怒道:“你就是个吃人的魔鬼。” 赵广民道:“是她自己想不开,关我什么事,要怪就怪她自己。” 赵强道:“你说的真好听,今天我就要替娟报仇。”说着亮出随身携带的短刀,一步步走向赵广民。 周氏急忙抱住赵强,大声道:“强子,有话慢慢说,你拿刀做什么?你快把刀给我。” 孙贵也过来拦住他,道:“大哥,这不好?” 赵广民仍坐在地,向赵强招手道:“好孙子,你把爷爷的家产败光不就是为了给她报仇吗?来来来,也不差最后再替她补上一刀。” 赵强挣脱周氏,冲到赵广民的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辫子,恶狠狠地道:“孙老弟,瞧好了,大哥带你闹的第一件革命,就是割掉这封建主义的辫子。”说罢刀刃一划,“擦”的一声,将赵广民那雪花花的辫子割了下来。 赵广民仿佛被刀刺进了心脏,“啊”的一声痛叫,倒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 周氏“啪”的一声,给了赵强一个耳光,喝道:“强子,你是不是疯了?你割他老人家的辫子,那不等于要他的命吗?”蹲下抱着赵广民,安慰道:“爹,不要怕,没事的,没事的哈。”见赵广民四肢抽搐,两眼翻白,连忙掐他人中。 过了好一阵,赵广民才缓过气来,指着赵强,有气无力地说着:“你……你……你……” 周氏轻抚他背,柔声道:“不急,不急哈,慢慢说。” 赵广民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在地上摸爬着终于抓住了那半截辫子,失声道:“我的辫子,我的辫子,你居然割了我的辫子,老佛爷啊,奴才对不起您,对不起大清啊……” 赵强呸道:“都啥年代了,你还一口一个老佛爷,一口一个大清朝的,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赵广民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向着赵强撕打过来,嘴里喊着:“混账东西,你还我辫子,你快点把辫子还我啊!” 赵强原本只想割掉他的辫子,并无伤害他的意思,谁想他的反应竟会如此偏激,于是躲着道:“疯了,疯了,我看这老头子才是真的疯啦!” 赵广民追他不上,气急之下,一头便撞在了树上。鲜血直流,他反而狂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到处乱跑,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周氏斥责赵强道:“当年你爷爷不准你跟娟结婚,其实也是为了你好,你想你读了十几年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考个好学堂,将来好报效国家吗?你怎可因为儿女私情荒废了学业啊!” 赵强辩道:“谁说的只有读书才能报效国家,我割掉他的辫子同样也是为国除害。” 周氏无言以对,只好去追赵广民。一路找,一路叫,直到天亮时分,才在路边的水渠里发现了他。此时赵广民全身湿透,手里仍紧紧地攥着那半截辫子。周氏赶紧给他换上干净衣服,见他昏迷不醒,心中更加担忧起来。 到了下午时分,赵广民突然浑身滚烫,直打哆嗦。赵强于是跑到附近去寻郎中,可找了整整一个下午,别说郎中了,连个像样的人家也都没有找着。赵强只好悻悻而归,所幸赵广民已没有下午那么滚烫,但让人担忧的是,他的精神却更加迷糊了。 又过了一夜,第二天天还未亮,大家便被赵强惊醒了:“哪个天杀的,敢偷老子的钱?” 周氏骇道:“强子,钱被偷了吗?” 赵强点头道:“我昨晚睡的时候还好好的,今早起来就没了。” 周氏着急道:“这可咋办,这让我们怎么活啊?” “孙贵,孙贵!你这个蠢材怎么还在睡觉?”叫了半天不见回答。“孙贵,孙贵!你死哪里去了?”仍不见人影。赵强这才明白过来,一拍大腿道:“嘿,原来是这个叛徒偷了我的钱!” “我早看他獐头鼠目的,就不是个正经人,果不其然,钱被他偷走了。”周氏道。 赵强在地上狠狠地打了一拳,咬牙道:“孙贵,敢偷老子的钱,老子就算找到天涯海角,也要打断你的双腿。” 经过这一系列变故,再次上路,赵家每个人的情绪都变得极其低落。赵强为了弥补损失,便强借了一辆牛车,让自己和赵广民坐在车上,周氏和苏小怜则跟在车后。 赶车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农民,他皮肤黝黑,骨瘦如柴,满嘴滁县口音,听起来让人特别亲切:“要不是看在咱们都是老乡的份上,我才不会拉你们。” 周氏连忙陪笑道:“多谢大哥,大哥你真是好人。” 车上除了赵强、赵广民外,还有车主的妻子。她上下打量着赵强,说道:“年轻人,你老婆大着肚子,你怎么不让她来坐车?” 赵强瞪了她一眼,道:“多管闲事!” 那妇人于是将苏小怜扶上车,自己却和周氏在车后步行。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渐渐熟悉起来。妇人见周氏腿脚有伤,甚至还帮她挑起了行李。 说来也巧,原来妇人也是周姓,与周氏同为滁县琅琊人。他们在听说了南京保不住的消息后,于半个月前就离家出发了。只不过在路上多耽搁了一下,这才被赵家追上了。 两人说到国破家亡,无家可归的时候,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又听她说,养了三个儿子,都已死在了战场上,周氏更加同情起来。 赵广民依旧是忽冷忽热。在周氏的使唤下,赵强去寻郎中多次,才终于找回了一点药草。谁知赵广民服完药后,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沉重起来。这让周氏焦急万分,整日以泪洗面。 第12章 卖妻 这一天,周氏刚找到一块树皮,一个下巴有痣的女人死活说是她先发现的,为此还对周氏破口大骂。周氏只好另寻树皮,想到自己虽然出身贫贱,可也从未受过这般屈辱。顿时这些天所遭不幸与委屈同时涌上心头,忍不住一路哭着回到城内,却见行李犹在,苏小怜与赵强却不见了。 周氏感到一阵不安,苏小怜挺着肚子,往天从未离开半步,今日怎会突然消失?便向周遭询问苏小怜去处,大家只说是赵强一早带着苏小怜离开的,至于到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到了半夜,仍不见二人回来。周氏便开始四处寻找,可跑遍了安庆的每一条街,问遍了安庆的每一个人,也都没有找到二人的踪影。周氏只好守在原地盼着他们归来,可一连等了两三天,还是不见二人回转。 这一天,安庆城突然响起了“噼噼啪啪”的炮竹声,周氏这才晓得今晚是除夕夜。一个人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新年,周氏突然灵机一动,又到安庆的各个赌场搜寻起来。果然,在城西的一个赌坊内,周氏终于找到了赵强。此时赵强正兴致勃勃地摇着骰子,周氏死拉硬拽,才把他拖出赌坊,问他:“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小怜呢?” 赵强意犹未尽,不耐烦道:“不知道。”说着又想回到赌坊。 周氏扯住他的衣服,追问道:“强子,你把小怜弄到哪里去了?” 赵强道:“她自己走丢了,管我什么事?” 周氏捶打着赵强,道:“她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的丢了,你快说!” “我把她卖了。” “卖了?”周氏差点晕厥,难以置信道。 赵强道:“她走不得,动不得,留着也是累赘,不如卖了还能换几个大洋。” “你把她卖到哪里去了?”周氏颤着问。 赵强道:“一个抽大烟的把她买走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只知道那个烟鬼是祁门县的人。” 啪! 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了赵强的脸上。周氏声嘶力竭道:“强子,你是我的儿子,你败光了家里的三百亩良田,我能原谅你,你割掉了你爷爷的辫子,害得他疯疯癫癫的死去,我也能原谅你,可你竟然卖掉了小怜,她还怀着你的骨肉啊,你怎么狠得下心啊你,你叫我怎么原谅你?”说着坐在街上嚎啕大哭。 赵强辩道:“我也是为了她好,她跟着我们只有挨饿。” “你把她卖给一个烟鬼,还说是为了她好,你还是人么,你简直猪狗不如。” “那烟鬼五六十岁了,一直生不出来儿子,他把苏小怜买去,正好可以给他生个儿子,不然还没人要她这个大肚子呢!你就放心好了,那烟鬼会对苏小怜好的。”赵强安慰道。 周氏不知道还能跟他说些什么了,她看着赵强,仿佛看着一个可怕的怪物,过了许久,起身笑着摇了摇头,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了。 “妈,你去哪里?”赵强叫了一声,不见周氏回头,便各自回到赌坊,继续掷他的骰子,片刻就忘乎物外。 周氏走了几步,回头不见赵强追来,终是心灰意冷。突然间,她感到天大地大,却再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家了。以前虽苦虽累,就算天天啃树皮,也都能够勇敢地面对,因为至少还有一个院子守着,还有几个亲人盼着。而现在呢?公公被日本人炸死了,儿子变得不敢相认了,就连最在乎的儿媳、孙子也不知被卖到了哪里!一时之间,周氏觉得天塌了一般,有家不敢回,有亲皆陌路,哪还有苟活下去的意义? 周氏迷迷糊糊的来到城外的河边,想要给自己凄苦的一生画上一个仓促的句号。就在跳河的瞬间,她却突然想起了苏小怜:“小怜还好吗?那烟鬼会不会打她?她一个人害怕吗?对对对,她肯定还在等着我去找她!”想着扇了自己一个嘴巴,自言道:“我真是老糊涂了,我怎么可以死?我就算死也要先把小怜找回来啊!” 笃定主意,便钻进安庆城内的大小烟馆去寻苏小怜,一连找了大半个月,没有找着,寻思:“那烟鬼是祁门县人,买了婆娘肯定要回祁门县。”遂打探去祁门县的路,匆匆赶了两天,来到祁门县城,在城内没有找到苏小怜,却碰到了逃难而来的赵老三。 赵老三依旧穿着那件泛白的破袄,脚下也同样是那双早就磨平了的草鞋。他刚见周氏,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直到周氏喊出了赵老三的名字,赵老三才敢确信是真。两人一番寒暄过后,赵老三显出十分难受的表情:“才一月不见,你咋瘦成这样?害我差点都认不出你了。” 周氏遂将沿路经过一一道出,说到赵强卖妻一节,实在难以启齿,便说成苏小怜自己跟着烟鬼走丢了。 赵老三倒也没有在意,只是面露难色道:“这祁门县到处都是烟鬼,也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个。对了,他还有其他特征吗?比如说胖瘦,高矮?” 周氏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他有四五十岁,没有儿女。” 赵老三见周氏泪珠儿打转,安慰道:“不着急,我们找不到那个烟鬼,可以去找苏小怜呀!她年轻高挑,又大着肚子,一找准没错。” 周氏点了点头。 赵老三又道:“说来也巧,我姐姐的婆家就在祁门县,走,我带你去见见她,她是本地人,只要你说一声,她一定会帮你的。”说着拉起周氏的手要走。 周氏仿佛被电了一下,连忙将手缩了回来。赵老三厚着脸皮又牵住她手,板着脸道:“你一个外乡人,人生地不熟的,去哪里找?还是跟着我,有个本地人帮忙,总比你当个无头苍蝇的好。”周氏只好答应了他。 穿过一条阴暗的小胡同,再挤进一道狭窄的旧铁门,顺着爬满青苔的石梯往上走,才终于来到赵老三所说的住所。这是一间拥挤的木造阁楼,楼道内挂满了刚洗的被套和衣物,让本就发霉的地板变得更加湿滑了。赵老三小心翼翼的扶着周氏,在门口玩耍的男孩头上摸了摸,大声道:“姐,我把菜买回来了。” 第13章 吵闹 一个裹着围裙的胖女人从阴暗的厨房内探出头,道:“给姐拿进来。”说着这才注意到赵老三身后的周氏,惊愕道:“这位是?” 赵老三满脸堆笑道:“她是我的佃主,哦,不对,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她是我的邻居,也从滁县逃难过来的。” 胖女人立刻脸色一变,转身进入厨房,将锅碗瓢盆砸的叮铛直响。 赵老三吐了吐舌头,对周氏道:“我姐就这个德行,过两天就好了。” 周氏一阵尴尬。这时一个穿着破袄的短发女孩从里屋奔了出来,一见周氏立马钻进她的怀里,兴奋道:“周阿姨,你怎么来啦?”原来是赵老三的女儿竹兰。周氏抱起竹兰,亲了亲她的脸蛋,道:“小竹兰,你越长越乖了唷!”竹兰奶声奶气地道:“没有周阿姨乖!”周氏不禁笑起来。 赵老三他姐一家五口,除了他姐,姐夫以外,还有儿子,儿媳和孙子。等到开饭的时候,大家都有碗筷,唯独赵老三没有。他姐见他摸不着头脑,于是道:“咱家五张嘴吃饭,原本就吃不够,你跟竹兰来了,那就更吃不够了,但你是我弟,我也没法看着你挨饿,你倒好,又带个人来,家里只有那点粮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你想当好人,那你就别吃了,把你那份让给她!” 听完这话,周氏满脸绯红,连忙把碗递给赵老三,道:“我不饿,你吃!” 他姐夫为人较善,将自己的碗筷递给周氏,打圆场道:“别听她胡说,锅里饭还多,你是老三的亲友,也就是我们的亲友,以后都不要客气,快吃!”说着到厨房去舀饭,却见锅里颗粒不剩,哪还有饭?不禁冲出来,大闹道:“老婆子,前天不是才买了米吗?你咋不多煮点饭呢?” 他姐顿时暴跳如雷:“你还怪我咯?我们这大家子你又不是没看见,七张嘴吃饭,就你买的那点米能吃得了几顿?要不是我节约着下锅,恐怕早就没有了。” 赵老三尴尬道:“明天我就去买米,你们不要吵了,都怪我和竹兰吃的太多了。” 他姐指着他道:“算了你,穷的裤子都穿不起,你充什么大款?” “是你自己没有把饭煮够,你冲老三撒什么火?”他姐夫道。 “他是我亲弟,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管你屁事!” “好好,你们是一家人,我才是外人,我出去吃行了?”他姐夫说着要走。 “不准走,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今天到底是谁的错?”他姐拦住他,不依不饶。 “给我滚开,听见没有?”他姐夫一声断喝,吓得小孙子哇哇大哭。 “不准走,你今天必须给我赔礼道歉。” “妈了个巴子的,反了你了!”一耳光打了过来。他姐被打的晕头转向,顿时将桌子一掀,大怒道:“你敢打老娘,老娘跟你拼了。”说着扭打在一起,惹得屋里又哭又闹,乱作一团。他姐拼了半天,没有拼过,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着道:“这日子没法过了,跟着你天天挨饿不说,你还要打老娘,不过了,你跟别人去过!”说着哀嚎不止,惹的左邻右舍赶忙过来劝解。 见自己一来就惹得人家大吵了一架,周氏大感愧疚,便想趁着人多悄悄离开。赵老三的侄子见周氏要走,拦住她道:“要不是你,我爹妈今天会闹架吗?怎么,你惹出这么大一个祸,连个屁都不放就想走了?” 赵老三忙道:“石牛,莫要为难你周阿姨。” “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她不准走。”石牛守住门口。说完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周氏,那一个个讥嘲,讽刺的眼神就像是一支支冰冷,锋利的毒箭,直扎得周氏心绞欲裂。她不得不低下头,强忍泪水道:“对不起!”说着不顾石牛的阻拦,狼狈地冲下了楼。身后石牛的声音如响雷般传来:“我呸,臭乞丐!” 周氏脑袋嗡嗡直响,也不知是怎么下的楼,心里只回荡着一个声音:“臭乞丐,臭乞丐,臭乞丐……原来风水大师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是一个乞丐命啊!” 这时赵老三追了出来,见周氏摇摇晃晃地站立不稳,便拉住他,歉仄道:“我姐跟我姐夫经常吵架,我都习惯了。不过我姐那里确实太挤了,要不然我另外给你找个住处,把你安顿好了,我才放心陪你去找小怜呀!” 周氏想到苏小怜,立刻为之一振,点点头道:“赵老三,真是谢谢你了。” 赵老三遂托他姐的熟人在城郊给周氏找了个破败的茅草房。虽说是破了点,但总比露宿街头好,周氏为此对他甚是感激。 赵老三也非常热心,每天都有热菜热饭送来。且一有空闲,便陪着周氏四处打探苏小怜的下落。如此过了十多天,周氏见祁门县找不着苏小怜,便想换个地方寻找,赵老三连说不妥,理由是万一苏小怜刚好在祁门县,那她不是正好错过了吗?周氏觉他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就又多待了数日。直到有天在街上听说平里镇烟鬼多,便和赵老三商议不如去平里镇找一找。赵老三答应了。 两人晓行夜宿,好不容易来到平里镇,几番打探,还是没有苏小怜的下落。赵老三便想打道回府,周氏不愿放弃。赵老三只好陪着她又将附近的乡镇跑了个遍,才终于在一个农夫的口中打听到确有一个叫刘海的烟鬼,五十来岁,前几天刚从安庆回来,不过他有妻有儿,并不像周氏所说的无儿无女。 就算与自己料想的有所出入,周氏也不肯放过这棵希望的稻草。在那农夫的指引下,周氏终于找到了刘海的家。那是两间矮房,破瓦烂椽,破旧不堪。周氏扒开灌木来到房前,听见屋内有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叫了一声:“妈!” 周氏只当是苏小怜唤她,大喜过望,连忙冲进屋内,却见两个妇女坐在门后绣着鞋底,一老一少,哪有苏小怜的影子?周氏大叫:“小怜,小怜,是你在叫我吗?” 第14章 刘海 那两妇女见周氏闯进家里到处乱找,都起身嚷嚷道:“喂,你是谁呀?怎么到处乱闯,你再这样我们就不客气了。” 赵老三赔礼道:“抱歉,抱歉,我们只是来找人的,并没有其他意思。” “找什么人?莫名其妙!”年纪较大的妇人道。 周氏将屋内各个角落都翻了一遍,才心灰意冷地呆在原地,继而歉仄道:“对不起,请问这里是刘海的家吗?” 那老妇人气冲冲地道:“是又咋的,你在瞎闯什么?” 周氏转而陪笑道:“请问他是不是在安庆买了一个媳妇,大着肚子的。” 那老妇人顿时暴跳如雷,道:“什么?那死鬼又买了个媳妇?”说着大叫:“刘海,刘海,你马上给我滚过来,咦,你死哪里去了?”叫了半天,没有回应,顿足道:“这死鬼肯定又到镇上抽大烟去了,阿秀,走,跟我去把他揪回来。这天杀的!” 说着急匆匆出了门。周氏和赵老三赶紧跟在她们身后。走了三个时辰,才终于来到镇上,将镇上各个街道翻了个遍,却并未找到刘海,有认识刘海的说:“早上的确看到刘海在镇上晃悠,可到下午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老妇人只得一边骂着一边回到家里。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刘海回家,那两妇人于是将周氏赶出了门。赵老三劝周氏过两天再来,周氏哭着不停摇头。赵老三只好陪她蹲在刘家的墙外过了一夜,时值浓冬,天寒地冻,两人差点冻成冰人。赵老三怕周氏冻坏了身子,便紧紧抱住她。周氏冻得手僵脚硬,只好任由他抱着。 第二天刘妇见二人并未离去,心中厌烦,便端了一盆冷水泼向二人。赵老三立即鬼火直冒,便要打那妇人,还好周氏拉住了。直到第三天夜里,一个黑影才摇摇晃晃地回来。周氏不由分说,抓住那人便问:“我家小怜在哪里?” 那人五十来岁,手中提着一个酒瓶,醉醺醺地问周氏:“我不认识你,你是谁呀?” 听到声响,刘妇冲出来道:“刘海,你给我滚过来。” 刘海顿时酒醒了一半,连忙小跑到妇人身边,笑嘻嘻道:“老婆,叫我有什么事?” 原来这刘海是个妻管严,他老婆揪住他耳朵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给我先说清楚,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刘海望向周氏二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二人是谁,叫痛道:“老婆,我真的记不起来了,她们找我做什么?” 妇人将刘海重重捶打了一顿,才道:“你给我说清楚,你把她藏在哪里的?现在人家都找到家里来了,你还不给我老实交代。” 刘海哭丧着脸道:“我的老婆大人唷,我藏谁了我,你说的什么我听都听不懂。” “还给我装糊涂是不是,你前几天在安庆买的那个女人呢?你把她给我交出来!” 刘海“哦”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我前些天在安庆确实是买了一个女人,不过……” 周氏不等刘海说完,早已抓住他的衣服,兴奋道:“是小怜,她在哪里啊?” 刘海看了老婆一眼,支吾道:“我买了她以后,就转手将她卖给别人了。老婆,你该晓得,我只想赚点烟钱,哪敢把她留在身边。” “量你也没有这个狗胆。” 周氏一阵失望,又忍住眼泪道:“我可怜的娃啊,那……你又把她卖给谁了?” “既然人不在我们这里,那可不关我们的事了,你要找就到别处去找!”老妇人说着就下了逐客令。 周氏不禁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恳求道:“求你们了,告诉我好不好?求你们了,我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们的,求你们了……” 刘海开始心软道:“你该不会去报官?” 周氏不住摇头道:“不会,不会的,我只想找回小怜,你们告诉我,我不会去报官的。” 刘海道:“我在烟馆里遇到一个姓吴的,他说他生不出来儿子,想买一个怀儿子的女人,刚好我也熟悉这个行当,就顺便帮了他这个忙。” “姓吴的……那他有没有说把小怜买到哪里去?” “我真的不认识他,我只晓得他是歙县的,年纪比我大,人也比我瘦。对了,他脸上有颗很大的胎记,说话阴阳怪气的,穿的是黑衣服。除了这些,其他我都记不得了。” “不对,不对,那你赚的钱呢?怎么没见你拿回来?难道又被你拿去抽大烟了?呃,还敢买酒……”妇人按住刘海又是一顿暴打,直打的刘海杀猪般惨叫。 “歙县,歙县……” 周氏嘴里念着,浑浑噩噩地走出了门,赵老三叫住她,两人回到县城的草屋,周氏收拾好行李,无论赵老三说什么也要去歙县。赵老三留她不住,只好说是天已黑了,要走也得明天。周氏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这一夜,周氏心中挂念苏小怜,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突然,房门传来重重的敲打声,周氏吓的跳将起来,再听却是赵老三的声音,这才放心地打开门,问他:“这么大晚上,还来做什么?” 赵老三满身酒气,一屁股坐在周氏床上,醉醺醺地道:“我不准你走,你要留下来。” 周氏感激道:“这段时间,要不是你陪着我到处去找小怜,我还真不知道我一个人会怎么样,我真的非常感谢你,现在终于有了小怜的一点消息,我不能半途而废,我必须去歙县把她找回来。” 赵老三道:“我不管,你必须留下来做竹兰的妈妈。” “什么?做竹兰的妈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氏一震。 “竹兰从小就喜欢你,难道你不喜欢她么?你就那么狠心离她而去?你不走好不好?”赵老三看着周氏,似是恳求道。 周氏见他举止反常,便催他:“你在乱说什么,你一定是喝醉了,你快点回家睡觉!” 赵老三见周氏不答应,那乞求的嘴脸突然变得凶厉起来:“我不回,我今晚就留在你这里睡。”说着将他那穿烂了的破袄脱掉,毫不客气地躺在床上。 第15章 新四军 周氏大吃一惊,道:“赵老三,你在撒什么酒疯,快点给我起来,听见没有?”去拽他。 赵老三一把将周氏搂在怀里,气恼道:“这些天,我给你吃,给你住,还陪着你挨冻受饿地到处找小怜,今晚上让你陪我睡一下又咋了?” 周氏挣扎着道:“赵老三,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陪我找小怜我就要陪你睡么?你快点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就要叫人啦!” 赵老三冷嘲道:“以前你家有钱有地,我连看你一眼也不敢,现在你跟我一样都是穷光蛋了,我能看上你这个寡妇那是你的运气。”说着将周氏压在身下。 周氏大叫着道:“赵老三,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我以前怎么没有看清你。” 赵老三凶着道:“跟着我有什么不好?总比你在赵家当牛做马的强,你说你在赵家二十多年,捞到了什么好?男人嘛,没睡到两年就死了。公婆嘛,从来不把你当人看。儿子嘛,只晓得败送家业。倒不如跟着我,至少还有人给你抱腿暖脚。”说着亲周氏的嘴。 周氏拼死反抗,终于推开了赵老三,决然道:“赵老三,你再逼我,我就撞死在这里。”说着就要撞向桌子。 赵老三这才稍加清醒,忙道:“别别,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咋当真了?” 周氏趁他犹豫之际,连忙抱起赵广民的骨灰往外跑。夜晚道路漆黑难辨,周氏高一脚低一脚,差点摔碎了骨灰坛。听着赵老三在背后呼叫着追来,周氏心里害怕,便藏入草丛,待赵老三的声音远了,这才敢悄悄出来。 这时夜空中突然下起毛毛细雨,周氏没脸再回茅屋,只好找了个没人的亭子躲雨。冬夜风寒,周氏衣衫单薄,直冻得瑟瑟发抖。想到赵老三原先不过是自己家的一个佃户,现在也敢来欺辱自己,真是五味陈杂,只能化成千般委屈和泪水。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便急急忙忙地打探去歙县的路。 这歙县跟祁门县相隔两百多里,周氏不分昼夜地赶路,一心只盼着早日到达歙县。可怜天公不作美,连天阴雨绵绵,让脚下变得泥泞难行,加上没有遮雨的伞具,全身都被雨水淋透了,手僵脚硬,哪还走得动?想找个地方避避雨,一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唯有在一棵树下躲了两天,等到雨停,才又继续赶路。一路仅靠野菜野果充饥,加上连日奔波,风餐露宿,很快就昏倒在了路上。 等她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一个身穿蓝灰色军装,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姑娘从门外笑盈盈地跑进来,摸了摸周氏的额头,风铃般笑着道:“嗯,终于不烫了,阿姨,您的头还晕吗?” 周氏下意识地跳下床,道:“小姑娘,我这一身脏兮兮的,把你的被盖弄脏了。” 小姑娘笑着道:“我们见你的时候,有三条野狗正围着你,还好指导员眼疾手快,一枪一个,把这三条吃人的东西都给打死了。” 周氏想到自己被三条恶狗撕咬,不免一阵后怕,道:“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我早就被狗吃了。” 小姑娘见她站立不稳,连忙扶着她道:“快躺床上,你的身子还未恢复,就不要乱动了。” 周氏这些天流浪在外,哪里受过如此关怀,不禁心中一暖,道:“对了,小姑娘,你们这是哪个部队?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新四军!” “新四军?” “刚成立的,正准备去打鬼子呢!” 周氏不禁多看了一眼小姑娘,讶道:“你小小年纪,也敢去打鬼子?” 小姑娘一拍腰包,道:“有啥不敢的,我有枪。”说着在床前边跳边唱起来:“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全国爱国的同胞们,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 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 咱们中国军队勇敢前进, 看准那敌人! 把他们消灭,消灭,冲啊!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 唱完不忘做个砍人的手势。周氏被她惹笑起来,道:“唱的真好听!” “真的么,真的么,那我再给你唱一首!”小姑娘笑眯了眼。 “玉英,你又在乱跳什么?”一个首长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微笑着道。 “报告指导员,本战士正在关心劳苦大众!”玉英敬着礼道。 “就你调皮。”指导员不再理她,转向周氏道:“大姐,你好些了吗?” 周氏连忙下床磕头,感激道:“大人,多谢救命之恩。” 指导员不等她跪下,便立刻扶起她道:“千万不要这么称呼,那都是封建社会的叫法,我们都是同志,你该叫我一声同志才对。” “同志?” “唉,这就对了。大姐,你在这里好好休养身子,等养好了我就叫玉英送你回家。” 一说到家,周氏不禁有些伤感,道:“家?我没有家……” “大姐,你家里还有谁在,我叫他们来接你。” 周氏摇了摇头,道:“大人……” “停,是同志。” 周氏不解道:“同志?您知道歙县怎么走吗?我要去歙县找我的小怜。” “我知道,我们也正好要去歙县。”玉英嘴快。 指导员白了玉英一眼,责备道:“泄露军事机密,是不是想关禁闭了?” 玉英吐了吐舌头,道:“阿姨,反正你是一个人,不如就跟我们同路,我们也好照顾你。” 指导员又白了她一眼,道:“你还真会做主,那以后我这个指导员是不是也要听你的了?” 玉英指了指周氏,道:“邓指导员,在群众面前,请注意你的言行。” 邓指导员吹了吹眉头,显得特别无奈,对周氏微笑道:“小怜是你的家人吗?” “是的,她被人贩子卖到歙县了,我要去把她找回来。” 邓指导员一阵同情道:“既然玉英同志都已经替我安排好了,那你就暂时跟着我们,等到了歙县我们再帮你找你的家人。” “谢指导员!”玉英敬礼道。 邓指导员再白了她一眼,走出了房间。 玉英将脑袋探出门外,见邓指导员走远了才兴高采烈地转回来,道:“阿姨,我再给你唱个歌!” 第16章 昌溪村 玉英对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听玉英讲,原来抗战爆发后,共产党为了顾全大局,便与国民党进行了第二次联合,并将中央主力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同时将江西、福建、浙江、安徽等八省境内的红军和游击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简称新四军。这就是新四军的由来。1938年3月,玉英所在的先遣部队接到军部命令,在由皖北到歙县岩寺的行军途中,无意间发现周氏晕倒在泥泞的小路边,于是将她救了过来,并安置在一户农家休养。周氏虽然受了风寒,好在身体底子硬朗,不到一天就醒了过来,听说新四军也要去歙县,周氏喜出望外,当下便决定与新四军同行。 自从跟了新四军,周氏的境况就改善了太多,至少不再担心可恨的恶狗。不过周氏也不会白跟着他们,她干活麻利,人又勤快,做饭,洗衣都是一把好手。没过几天,部队里都知道来了一个能干的大姐,大家都喜欢凑过来找她说话。周氏便会问他们:“同志是啥?”,“封建主义是啥?”,“三条恶狗又是啥?” 每到这个时候,玉英就会给她认真解释。按玉英的话说,同志就是志同道合的人,我们这只部队是工农联合部队,以前我们的目标是推翻三座大山,建立一个全新的中国。现在日本鬼子打来了,我们的目标就变成建立抗日统一战线,打退小日本。我们这次去歙县就是为了响应主席的号召,在歙县集结,再挥师东进,建立抗日敌后根据地。 “主席是大官么?” “嗨,你连主席都不知道。我给你讲,他是我们最伟大的革命领袖。”接着又说了很多红军长征的故事。 周氏津津有味地听完,夸奖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懂的还真多!” 自此,周氏见到战士不再喊“大人、军爷”,而是跟着大家一起称“同志、同志”。大家都笑起来。 经过几天的急行军,部队终于来到了歙县岩寺。邓指导员将部队安顿好后,便差小郑,小李两名战士帮着周氏寻找苏小怜。遗憾的是,一连找了大半个月,却是没有苏小怜的任何消息。周氏不好意思再麻烦新四军,就辞别了邓指导员独自外出寻找。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周氏又将歙县跑了个遍,直到在一个叫做高溪岭的地方,才听到一个姓吴的妇人说,她有个叫吴礼的本家兄弟,一直没有女人,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安庆,说来也怪,不但女人有了,就连儿子也都抱上了。” 周氏听到这个消息,如获珍宝,连连追问道:“那个女人是不是二十岁左右,个子高挑,还裹着一双小脚?” “咦,你怎么知道的?我前几天才去他家吃过满月酒,我其他记不得了,我就记得他女人长得特别漂亮,嗯,是的,还裹着一双好看的小脚。我当时就非常纳闷,像这么标致的女人怎么会看上吴礼那个烟鬼。你大概不知道,吴礼那可是远近出了名的败家子,他家以前多富有,就是被他给败光了的。对了,他女人一直在哭,他们都说她刚去世了爷爷。” 周氏大喜过望,抓住吴姓妇人,激动道:“是小怜,是小怜,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你本家兄弟家住哪里?” “你找那烟鬼做什么?他家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就在昌溪村,从这里过去,大半天就到了。” 周氏喜极而泣,向那吴姓妇人磕了几个响头道:“你真是我的大恩人呐,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啊!” “哎哟哟,你这女人怎么回事,向我磕头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我可受不起呀!” 周氏于是道谢了吴姓妇人,立刻就向昌溪村出发。想着马上就能见到日夜牵盼的小怜,还有那刚出世的孙儿,周氏一路高兴的茶饭不思,大半天的路程不到半天就走完了。 昌溪村位于歙县南部山区,素有“歙南第一村”之称,这里绿水相依,群山环抱,大有“世外桃源”之意。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爱国的同胞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抗战的一天来到了……”周氏哼着从玉英那里学来的歌调,欢快地来到村口,望着粉墙黛瓦,炊烟袅袅,周氏心情大好,恨不得马上就飞到小怜的身旁,抱住她,抱住孙儿,再将这些天所受的辛酸和委屈一股脑儿地说给她听。 这样边想边走,又寻思这些天都没有好好洗过一把脸,要是让小怜见到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她一定要笑话自己。这么一想,不禁笑出了声,连忙跑到溪边认认真真地梳洗了一翻,这才继续向村里走去。 据传南宋绍兴丙子年,有个叫吴一之的,因纳赋京师,舟过歙县深渡,登凤凰塔,遥望昌源山水环抱,瑞气萦绕,擅长堪舆的他认定此乃大吉大祥之地,遂定居于此。昌溪吴姓由此发端,至民国时期已是当地一大望族。 这昌溪村有一大半人家都是吴姓。周氏一进村便迫不及待地向村民们打听吴礼的住处,然而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是默默地摇了摇头,似是不愿提起吴礼一家。周氏原来轻快的心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又找了几人一问,其中一个自称是吴氏族长的白发老人才难过地说出,昌溪村确有吴礼这么一个人,不过前几天他家被土匪放了一把火,一家老小全都被烧死了,所以大家都不愿意提起他。 周氏“啊”了一声,差点昏倒过去。族长叹息着道:“他家那天刚给儿子办了满月酒,我还到他家里去喝了几杯,哪晓得睡到半夜,一群土匪杀进了村子。他们抢的抢,烧的烧,我们村有十几家房子都被他们点燃了,一直烧到第二天早上村民们才把大火扑灭。” “不会,不会的,小怜不会被烧死的!”周氏不住摇头。 “那吴礼虽然是个败家子,但是对我们这些长辈十分有礼,哎,真想不到,这么懂礼的晚生,一家人过得好好的,就这么被活活烧死了,这都是什么世道啊!”族长说着老泪纵横。 “不不,不可能的,老人家,你快带我去见小怜。”周氏将嘴唇咬破了血,却浑然不觉。 “你要去就自己去,我是不忍心再去了,我这么大一把年纪,实在是见不得这些场景。”说着给周氏指了指路,杵着拐杖伤感地离去了。 第17章 特务 族长走后,周氏在地上瘫坐了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向吴礼家走去。这短短的两三里路,周氏带着害怕,悲苦,期待的心情,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站在吴礼家的房前,周氏再也坚持不住,晕倒在地。原来那族长说的是真的,吴礼家的房屋早就被烧的只剩一片瓦砾。周氏由满心欢喜忽然变为满心悲绝,过了不知多久,才从悲痛中缓缓苏醒。一时间,周氏像是疯了般,大哭着跑到废墟中,在那烧焦了的瓦砾中一遍遍地翻找小怜,嘴里不停念着:“小怜,你不会有事的,妈来接你了,你不要害怕哈!”直到十指都翻出血了,也都不肯停下。 这一翻就是一整天。附近的村民听说一个外地来的疯婆子在吴礼家自言自语地翻着废墟,都好奇的围过来看热闹。周氏于是问他们:“各位好心人,见过我家小怜吗?”这时大家就会一边躲着,一边大笑起来。 周氏翻了两天,突然在一块烂砖下面翻出了半截碎了的玉镯,上面刻着一个“怜”字。周氏像是捡到了宝贝一样,举着玉镯大喜失声:“是小怜,是小怜,这镯子就是她刚嫁到赵家的时候,我送给她的呀!她真的在这里!” 村民们听说疯婆子在吴礼家翻出了玉镯,尽都好心地过来帮她翻找,还热心地问她:“小怜还戴过什么首饰?吴家祖上有钱,应该也有首饰送她。就算不送她首饰,吴家总该有其他值钱的东西!”到此时,村民们才知道吴礼从省城安庆带回来的媳妇,居然是他花钱买来的。 村民们在吴礼家寻宝的消息很快就惊动了吴氏族长。他杵着拐杖,蹒跚地来到吴礼家,对周氏气冲冲地道:“你在瞎找什么?他家被烧了后,族里见无人给他家收尸,就找了几个好心的族人把他和他老娘安葬了。他们说并未看见他媳妇的尸体,也就是说,他媳妇还没有死。” 周氏精神为之一振,大喜道:“哈哈,我就知道小怜不会有事,那她要是没死的话,又到哪里去了呢?”周氏望着天空再次迷茫起来。 “反正昌溪村没有,或许她早就离开了,你还是去其他地方找找!”族长建议道。 虽然不知道苏小怜又去了哪里,但至少知道了她还好好的活着,说起来总算是件好事。周氏只好告别族长,揣着那半截玉镯,再到附近的村庄去打听苏小怜的消息。 这一耽搁又是一个月过去。这天,周氏在昌源河畔寻找,忽见一个身穿灰色棉衣的青年男子在过桥时不小心跌进了河里。那青年看起来不会游水,在水里挣扎着呼救了几下,就逐渐地向着河底沉了下去。这可急坏了心善的周氏,她连忙帮着呼救,一边找了一根长棒递给青年,青年抓住长棒这才上了岸。青年被冰冷的河水冻得牙关直抖,甫一上岸,便向周氏深深鞠了一躬,道:“谢谢您。” 周氏听他口音不是南方人,于是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青年也不多话,谢完转身就走了,走了几步,他突然又转回来问:“大娘,你知道新四军吗?” 周氏点了点头,道:“知道,听百姓们说新四军是一支好部队。” 青年又问:“那你知道新四军的军部在哪里吗?” 周氏摇了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一个老百姓哪里知道那么多。” 青年见她蓬头垢面,手脚皲裂肿烂,活脱脱一个乞丐,也就不愿继续问下去,又鞠了一躬,这次是真的走了。 望着青年渐渐远去的背影,周氏总觉得这人怪怪的,但要说他怪在哪里,一时却又说不上来。 “周大娘,等等我们!”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周氏循声看去,一眼就认出了是前些天帮自己寻找小怜的新四军战士小邓和小李。连忙迎上去问:“小邓,小李,你们怎么来了?” 小邓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周大娘,你可让我们找的好辛苦啊!” “找我?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周氏不解道。 “邓指导员说,有小怜的消息了,叫你快跟我们回去。”小邓喘着气道。 “真的么?”周氏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真的,你快跟我们走!” 周氏这才欣喜若狂地拉着他们一起走。在得知邓指导员已经派人在歙县找了自己大半个月之后,周氏大为感激,连说了十几句谢谢。小邓话多,他说:“前些天,清凉峰上有伙马贼十分猖獗,我们为了替民除害,就决定去剿灭他们,打了不到两天,那伙马贼就顶不住了,有个叫王瞎子的马贼于是向我们投了降。据他招供,马贼们之前在昌溪村掳了一个叫小怜的姑娘。嗨,你说巧不巧,这小怜的情况跟你要找的小怜一摸一样,邓指导员当下就叫我们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可歙县说小也小,说大也大,我们沿着你走的方向一路找,直到今天才终于追上你。” “那真是太好了,原来小怜是被马贼掳走了,难怪到处都找不到她。”周氏激动之余,差点忘了问:“对了,我正想问你们来着,一高兴就把这事给抛到脑后了,刚刚我救了一个落水的青年,那青年口生,不像是南方人,他一开口就向我打听你们军部的位置,我看他不像好人,就没有告诉他。” “打听我们军部?” “是呐,他虽然故意藏了一下,但我还是看见了,他腰里有杆枪。” “邓指导员说这两天有几个日本特务在歙县活动,叫我们时刻留意,这小子该不会是日本人的特务?” “特务?我救了他,他向我一个劲儿地鞠躬,听大伙儿说日本人喜欢鞠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他还真像是个日本人。” “周大娘,你知道他向哪个方向走了吗?” 周氏向河对面指了指。 小邓一招手:“小李,走,去追他。”两人说着就向河对面追去。周氏怕他们出事,也紧紧跟着他们。可他俩年轻体健,不一会儿,周氏就被远远抛在身后,哪还看得到他俩的人影?正在着急,前方河谷里突然传来了几声枪响。显然两人与那特务已经交上了火,周氏循着枪声追去,却见小邓,小李押着受伤的特务已经返了回来。周氏松了一口气,不禁多看了特务几眼,歪头斜脑的,原来这就是特务呀? 第21章 下山 然而马三刀那边激情满满,苏小怜这厢却是愁情满怀。马三刀见苏小怜仍是动不动就哭,于是找了两个妇人去劝苏小怜,从那两妇人的口中得知,苏小怜之所以天天伤心,是因为她想念滁县的婆家。 想念婆家? 马三刀一拍肚皮,立刻吩咐道:“来人呐,快去把我夫人的婆婆和丈夫接上山。” 喽啰们一起懵了,问他:“把他的丈夫接上山,那大哥你怎么办?” 马三刀扣了扣肚皮,想了半天才想出答案: “哈哈,我夫人的丈夫,那自然就是我的兄弟了,对对,以后我就与他兄弟相称。” 喽啰们只好答应着去了,但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还未走到山腰,喽啰们就屁滚尿流地回来了。马三刀不高兴了,板着脸在肚皮上重重一拍。 吓得喽啰们慌忙解释:“不好了,有兵,有兵攻上山了。” “什么?” “山下全是当兵的,把下山的路都堵死了。” “抄家伙!”马三刀掏出腰上的两把短枪就迎了出去。 站在寨墙上往外一看,山下密密麻麻地站着身穿蓝灰色军装的士兵,看样子,足足有五六十人。马三刀是个矮胖光头,不禁头皮一紧,问手下: “这是哪支部队,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是新四军。” “我没听过啊,新四军是哪个的部队?” “听说是共产党的部队,比国军厉害多啦!” “共产党是谁?我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他来打我做什么?” “共产党不是人名,那是一个组织,说是什么工农联合,专替穷人打天下的部队。” “工农联合?” “大哥,先不要说那么多了,我们就十几支枪,哪里打得过人家正规军,你快拿个主意!” 刚说完,一颗炮弹“嗖”的一声就落了下来,炸的马三刀耳朵嗡嗡直响。马三刀抱着光头大叫:“关闭寨门,快关闭寨门!”说着抱住头逃回寨里,留下喽啰们一脸茫然。 好在新四军发了一颗炮弹后,就不再进攻了,而是派了个士兵上来劝降。那兵告诉马贼们,要么接受整编,投共抗日,要么炮轰山寨,鸡犬不留。从那兵坚毅的眼神中看出来,这次部队是要动真格的了。由是马贼里出现了两个声音,一是缴械投降,留作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二是拼死一战,以往政府围攻山寨那么多次,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这次也没什么好怕。这两个声音把马三刀头都搅痛了。 就在马三刀踌躇不决之时,王瞎子带着十多个兄弟第二天就投了敌。马三刀见军心大乱,大势已去,便卷了细软,带上苏小怜和泽福,从后山峭壁悄悄溜了。剩下几个不怕死的马贼拼命抵抗,很快就被新四军一锅给端了。 马三刀下山之后,晓得脸上有疤,怕别人认出自己,就找了一个草帽戴在头上。心里盘算,这歙县是待不下去了,刚好苏小怜想找她的婆家,马三刀便答应着陪她一起去找。听苏小怜说,她与婆家是在安庆走失的,马三刀一拍肚皮,就带苏小怜去了安庆。 路上,马三刀心疼苏小怜脚小走路不便,就找了两个脚力用滑竿抬着她,而泽福则由自己抱着。可他五大三粗的,泽福似是很不喜欢他,只要他一抱着,泽福必定大哭大闹。马三刀于是就骂: “你这臭小子,连爹都不要了么?再哭,再哭就把你扔掉。啊,你这臭小子,敢在老子身上撒尿……” 苏小怜见他抱的辛苦,要他把泽福交给自己来抱。马三刀连忙摇头: “还是我抱!好儿子,不哭哈,我们两个大男人不能让妈妈辛苦呀,就让爹爹抱你好不好,又要撒尿吗?来来来,冲爹爹身上撒,嗯,你撒,不臭!” 哄着哄着,泽福果然不再哭了。 走到半路上,那两个脚力死活不愿再走了,原因是听说安庆正在打仗,怕这趟有钱挣,没命花。马三刀只好给他们付了酬劳,放他们去了。 等到了安庆,已是1938年5月底,日军马上要攻打安庆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此时城内的机关,学校,商户早就撤走了,而那些普通百姓能躲的也尽都躲到了乡下。 面对安庆这座空城,苏小怜站在空荡荡的街上,想到几个月以前还人满为患,现在却是人去城空,不禁甚为感慨。 在城内转了两天,碰到守城的军警,苏小怜问他们有没有见过周氏,军警们都摇了摇头,并劝苏小怜赶紧离开安庆。 渐渐的,远近的炮火声已经清晰可闻,天上的日机开始对安庆城狂轰滥炸,有两次炮弹落在他们的附近,飞起的弹片差点打到他们身上。 马三刀见安庆是不能再待了,就拉着苏小怜出了城。 一路跟着难民向西走,到6月中旬,就传来了安庆沦陷的消息。 据说国军在安庆与日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但日军在飞机,军舰的掩护下,最终还是攻进了城区。为了尽快地打败国军,日军还施放了毒气弹。在攻下安庆后,日军跟往常一样,大肆屠杀了城内的百姓。 听到这里,苏小怜不禁担心赵强和周氏的安危,但愿他们已经平安的离开了安庆。 马三刀问苏小怜接下来又去哪里,苏小怜寻思赵强曾说过要去武汉重庆,便想着转道去重庆。马三刀问她: “我兄弟把你卖了,你为什么还要去找他。” 苏小怜哭泣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虽然我的丈夫抛弃了我,但我却始终忘不掉他,再说我的婆婆待我就像亲生的一样,我也十分想念我的婆婆。” 马三刀拍着肚皮道:“是不是就像我一样,虽然你看不上我,但我还是死皮赖脸的跟着你。嘿,这人啊,真是奇怪!” 苏小怜对他一阵感激:“谢谢马大哥。” “甭说谢了,你要是真想谢我,那你就对我以身相许!我马三刀向你保证,以后只对你好,再也不去碰其他的女人。”说完苏小怜不知怎么又哭起来。 马三刀连忙哄她:“罢了,罢了,马大哥跟你开玩笑呢,你要是不愿以身相许,马大哥也不敢勉强你。”说着去逗泽福。泽福跟他已经熟了,呵呵笑起来。 第22章 激战 走了两天,日军已然随处可见,幸好马三刀江湖经验丰富,带着苏小怜避开大路,专捡没人的山路前行,这才躲过了鬼子的刺刀。马三刀在山中当了多年的大王,走起山路来,竟比大路还顺脚。 两人沿着山林昼伏夜行,苏小怜走不动了,马三刀就背着她走,要是饿了,就去摘野果或捉野兔给她充饥,见她不说话,就立忙对她各种嘘寒问暖,连哄带逗,生怕她受到半点委屈。 这般平安无事地又走了几天,已到了湖北的边界,眼看武汉已经不远,糟糕的是,老天突然落起了雨,将他们全身的衣服都淋湿了,大人倒无所谓,幼小的泽福却因此发起了高烧。 见泽福越来越烫,马三刀只好到山下的村庄给泽福找药医病。本来苏小怜要跟他同去,但马三刀说山下太危险,她一个大美人还是留在山里安全,并找了个稳妥的地方将她们母子藏了起来。 马三刀下山之后,到附近的村庄转了一圈,却见每个村子都是尸横遍野,火光冲天,哪里还有一个活口?马三刀以前杀人如麻,却也从未见过这般惨景。别的不说,光是那在开水锅里烫死的婴儿,就让刀口上舔血的马三刀差点吐了出来。马三刀不禁在想,这群日本鬼子到底是什么样的魔鬼,竟然可以残忍到如此地步。 正在愤慨,忽闻前方的土屋里传来女子的阵阵求救声。马三刀警觉起来,拔出腰间的两支短枪,循着声音慢慢靠了过去。来到屋后,透过一扇小小的窗户向内窥去,果见五六个日本兵正在欺辱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被扒的一丝不挂,浑身鲜血,惨不忍睹。而那五六个日本兵一边蹂躏着她,一边淫笑不止,完全不顾那女子的死活。 马三刀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欺辱妇女的人,当下瞄准一个日本兵的脑袋就想一枪毙了他。但转眼又见院中还有五六个日本兵,若是冒然开枪,必然寡不敌众。再说自己死了不打紧,小怜母子又该如何是好?这一盘算,便收起短枪,到村子各处一翻探查,确定只有十几个鬼子,这才“砰”的一枪,先干掉了屋里最凶恶的那个。其他鬼子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两声枪响,接着又打死了两个鬼子。这下鬼子们终于反应过来了,胆小的急忙提起裤子,仓皇躲到墙角,胆大的叽里呱啦骂了一句,端起长枪便向窗外还击。 马三刀虽然干掉了三个鬼子,但深知敌强我弱,不可恋战,当下便撤离墙角,躲向另一处房屋。那几个日本兵穿好军装,一边举枪射击,一边兵分两路向着墙后围了过来。而马三刀早在另一个墙角瞄准了他们,接着枪声再起,跑在最后的那个日本兵跟着一声惨叫,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这下彻底激怒日本兵了,他们朝着枪响的方向一通乱射,将那堵厚厚的土墙也都打成了粉齑。马三刀眼看藏身的房屋要塌,只得跳出窗外,又躲到一棵大树背后,同时开枪还击,一枪一个,顿时又击杀了两人。 日本兵见对方枪法奇准,不敢轻敌,遂找了个掩体与马三刀对射起来。这一来二往,又有一个鬼子被打穿了眼睛。日本兵于是用手雷招呼他,连丢了七八颗手雷,见对方没有枪响,这才试探性的围了过去。 而马三刀此时早已躲进了日本兵施暴的屋子,见那年轻女子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心中不忍,连忙把床单盖在她的身上。又见女子不再动弹,伸手探她鼻息,原来早已死去。马三刀一阵侧然,本想救她一命,哪晓得为时已晚。直到这时,马三刀才感到后背一阵剧痛,反手去摸了一下,却是满手的鲜血。马三刀寻思:“他娘的,肯定是刚才跑的时候被手雷炸伤了。”这么一想,顿时痛的直咬牙齿。又想:“这姑娘反正已经死了,替她杀了六七个鬼子,也算是帮她报了仇,此处多留无益,还是赶快回山的好。”遂负痛冲出房间,向山上跑去。 这时又有十多个日本兵听到枪声赶了过来,见马三刀逃到了山上,便一路放枪,一路追来。马三刀受了伤,跑不快,见日本兵追来,只好一边撤退,一边开枪还击。日本兵看出他受了伤,只站在远处放枪,并不着急向他逼近。马三刀还了几枪,发现枪中的子弹已经所剩无几,正在寻思如何是好,突然一颗炮弹从天而降,直炸的他眼冒金星,就要昏死。马三刀痛叫一声,心想:“他娘的,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正自绝望,突然身后传来“砰砰”的两声枪响,从密林中冲出两个端着猎枪的猎人。那两个猎人对山林十分熟悉,打一枪换个地方,直打的日本兵狼狈后撤。那两猎人也不敢追,来到马三刀身旁一看,却见他早已昏了过去,于是扛起马三刀便上了山上。 马三刀昏了一夜,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木屋里。一个穿着兽皮,皮肤黝黑的青年女子正烧火煮饭,见他醒来,连忙跑到屋外叫道: “当家的,他醒过来了。” 说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快步走进,到马三刀床前看了一眼,高兴道:“好汉,你终于醒啦!”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稍矮的年轻人,也是铜筋铁骨,一脸欢喜。 马三刀一眼就认出是他俩救了自己,连忙下床拜谢道:“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那大汉扶起他道:“好汉,快快请起,我叫石龙,这是我的弟弟,叫石虎,我们是这山里的猎户,刚好下山买酒,就碰到了你。我们见你一口气杀了十几个鬼子,都很佩服你呢!” “不敢当,鬼子实在太多了,要不然我一定杀光那些没有人性的家伙。” “是啊,我们原本打算下山去买酒,可下山一看,哪还有卖酒的地方?山下几个村子里的百姓都已经被鬼子杀光啦!”石龙叹气道。 “太可恶了,这笔血海深仇我们一定要报!”石虎也咬着牙道。 “对了,听大哥的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敢问大哥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石龙又问马三刀。 第23章 街铺 “实不相瞒,我原是歙县清凉峰上的一个土匪,因被部队围剿,我跟我老婆一路逃到这里,这时我儿子突然发起了高烧,我担心山下危险,就把老婆和儿子留在山上,独自下山去给儿子找药,哪想到药没有找到,却碰到日本鬼子正在欺辱那个中国姑娘,我忍无可忍,就和他们打了起来,幸好遇到你们替我解围,不然我早就死在鬼子手里了。”说着伤口疼痛欲裂,不禁咬了咬牙。 石龙爽朗一笑道:“英雄不问出处,只要打日本鬼子的就是好汉。哦……你伤的很重,不过我给你敷了草药,养段时间会好起来的。” 马三刀说到这里才想起苏小怜,立刻扇了自己两耳光,道:“该死,我老婆还在等我呢,我怎么把她给搞忘了。” 说着火急火燎地冲出木屋,却见茫茫山野,哪还分的清方向。 石龙追出来道:“好汉,我们在这片山林里打了十几年的猎,没人比我们更熟悉这个地方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愿意帮你一起找她。” 马三刀连声说好。 在石龙,石虎的帮助下,不多时,马三刀就在山林中找到了苏小怜。 苏小怜仍坐在原地等着,见马三刀过了整整一夜才回来,顿时泪珠儿直流。 马三刀见她两眼哭的通红,心想她终究还是在意自己,不禁既感动又心疼,连忙抱过泽福,对她母子百般安抚。 石家兄弟见他们一家终于团圆,也都跟着笑起来。当下便将小怜母子接到家里,又给泽福熬了退烧的草药,接着拿出好酒好菜招待他们。三人喝的酩酊大醉,直到第三天才清醒过来。见泽福喝了石家兄弟熬的草药后,病情渐渐好转,苏小怜和马三刀的心情也跟着宽慰起来。 白天,石家兄弟见马三刀闲在家中无聊,便带着他上山打猎,马三刀枪法极准,不到半天就能打到好些野兔野鸡,满载而归。到了夜晚,三人将打回来的野味剥皮煮熟,坐在火边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畅聊相投,说笑不断。石龙的妻子从未见过石家兄弟如此欢愉,心中不免跟着高兴,于是在火边唱起了歌,跳起了舞。大家拍掌相和,歌声飘荡在夜空中,山谷间,悠扬动听,惹人沉醉。 这石家兄弟仗义豪爽,马大当家任侠好义,三人一见便如失散多年的兄弟,聊了几天也都仍有说不完的话题。马三刀于是建议三人结拜为异性兄弟,石龙,石虎当即大笑着点头。三人对着朗朗晴天,绵绵群山,跪拜宣誓。马三刀虚长几岁,石家兄弟便喊他一声大哥。三人结拜过后,又痛饮了几天,直到把家里的酒喝完了,才扫兴作罢。 家里无酒,嗜酒如命的石虎第一个坐不住,不顾哥哥的反对,悄悄溜到山下买酒去了。 岂料就在这天,到山下买酒的石虎突然冲回屋里,惊骇道:“哥,山里来了很多日本兵,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石龙并未惊慌,他立刻拿出猎枪道:“我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石虎,走,杀鬼子!” 马三刀拦住他们道:“两位兄弟,这些鬼子肯定是冲我来的,你们快走,我帮你们断后。” 石龙推开马三刀道:“不关你的事,就算没有你,日本鬼子迟早也会杀到山里来的。石虎,送大哥先走!” “我马三刀能遇到两位兄弟,那是我这辈子的福气,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马三刀执着道。 “大哥,我们从小在这山里长大,没有离开山里的道理,你走,没必要跟着我们一起送死。” 马三刀想要再说。 石龙拿枪对着他道:“少啰嗦了,再不走,兄弟我就一枪毙了你。” 马三刀只好拉着苏小怜从后门痛苦地离去。 石龙朗声道:“马大哥,我石龙能遇到你这位好汉也是我的荣幸,今生不能与你做兄弟了,来生再见。”说着两兄弟冲出木屋,随即传来噼噼啪啪的枪响。 马三刀真想杀回去与他们并肩而战,转而又想到自己要是就这么死了,小怜该怎么办?这样一想,只好骂着鬼子,愤然地离开了。 走了不多远,身后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马三刀回头看去,却见石家已被炸成了一片火海。原来石龙早知道日本人会有杀进家里的那一天,于是两个月前就在家里埋好了火药,等到鬼子攻入家里,石龙点燃引线,几十个鬼子瞬间就被炸的尸骨无存。可怜石家兄弟纯朴忠厚,最终却也落了个家毁人亡的悲惨结局。 在离开石家后,马三刀沉默了几天。两人在湖北境内走了数日,来到长江边上,又雇了一条渔船,顺着长江逆游而上,才终于到达了汉口码头。这里离日军已远,虽然传言日军很快就要打到武汉,但是汉口码头上依然是千帆竞游,一派繁忙,完全看不出战争的半点阴影。 马三刀扶着苏小怜下了船,在靠江的街铺里买了两碗汤圆。听店里的老板讲,徐州失陷,日本鬼子开始大举进犯武汉三镇。为了坚守武汉,国军在大别山,鄱阳湖和长江两岸布置了上百万的重兵,有飞机,军舰,大炮等数不胜数,所以说这次日本鬼子想要攻占武汉,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了。 老板说着给马三刀倒了一杯茶,又道:“看客人的打扮,应该是从沦陷区逃过来的!怎么样?见过小日本了没?” 马三刀拍着肚皮笑起来,他性格豪爽,立刻说道:“别说见过,就是小鬼子的脑袋,老子也打穿过好几个。” 老板顿时来了兴致,取笑道:“你少吹牛了,你咋不说你枪毙过日本天皇呢?反正我们也看不到,随便你怎么说都行。” 马三刀最讨厌别人小瞧自己,于是将两把手枪往桌上重重一放,大声道:“那天我去给我儿子找药,刚好看见几个鬼子正在欺辱一个十几岁的小娘们,那娘们长得好水灵,可惜被小鬼子扒光了衣服,已经蹂躏的不成人样,我当时哪里忍得下这口鸟气,啪啪几枪,就干掉了好几个鬼子。那些鬼子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他们和我对枪对不过,就向我扔了几颗手雷。看到没?我这脊背就是被他们的手雷炸伤的。”说着脱下衣服,亮出后背。 第24章 孙贵 店里的客人听到这里,全都凑过来看他的脊背,果见有条深深的伤口,血肉模糊的,至今还未完全愈合。一时间,大家全都竖起了大拇指,纷纷称赞道:“唷!是条好汉,真英雄矣,要是中国多几个像你这样的好汉,三千倭奴何敢欺我国人!” “后来呢?后来怎样?” “老子虽然受了伤,但还是惦记着那个小娘们,趁鬼子不注意,就跑到她的房里想救她一命,妈的,哪晓得她早就咽气了。这时候又有十几个鬼子赶了过来,我见寡不敌众就跑到了山上。那些鬼子就一直追我,还用迫击炮炸我,幸好这个时候,石家兄弟救了我,要不然我肯定被日本鬼子炸死了。说起来,那石家兄弟真是两条好汉,他俩凭着两杆鸟枪硬是把十几个鬼子打的屁滚尿流,只可惜最终还是被日本鬼子杀死咯!”马三刀说着连声叹息。 老板听的啧啧称奇,拍掌道:“好汉,就凭你杀了几个小鬼子,这顿汤圆我请了。” 马三刀哈哈笑道:“我马三刀最不喜欢欠人情,我把汤圆的钱付给你,我老婆要给儿子喂奶,饿的快,你再给她来一碗。”说着排出一串铜板放到桌上。 “好咧!”老板也是爽直人,收了钱,又端了一碗汤圆上桌,为了表示敬佩,故意在碗里多加了几个汤圆。 马三刀不禁皱起眉头,问他:“老板,这汤圆的个数不对?” 老板笑呵呵道:“好汉是抗日英雄,所以我多给你煮了五个汤圆。” 马三刀不耐烦道:“你这老板,虽然我不识字,但几个汤圆还是会数的。”说着又摸出五个铜板放到桌上道:“不要啰嗦了,这是多煮的五个汤圆的钱,我说了,我从来不欠人情,就算多一个汤圆也不行。” 老板反倒尴尬起来,从桌上拈了一个铜板,陪笑道:“那你给多了,我收你一个铜板就够啦!” 马三刀于是将剩下的四个铜板放回包里,对苏小怜柔声道:“老婆,多吃点,别饿肚子。” 苏小怜一碗还没吃完,哪吃得了第二碗?马三刀用勺子去喂她,苏小怜不好意思,就不再吃了。 抗战爆发后,随着政府、银行、学校以及工厂、企业大量迁入武汉,武汉事实上已经成为战时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两人抱着泽福出了店,马三刀将苏小怜母子安顿在客栈里,便带上草帽外出打探赵强的消息。来到街上,又听说日军这次来势汹汹,国军虽然在武汉外围布置了重兵,但毕竟实力悬殊,想要守住武汉,却也并非易事。 看来武汉也非久留之地,马三刀这样想着,在码头,车站转了几天,没有打听到赵强的消息,就有了离开武汉的念头。又过了两天,马三刀联系好了一条运布的商船,两人来到码头正待登船前往重庆,忽然苏小怜拉着他的衣袖,一指江边的茶铺,道:“马大哥,他就是偷钱的贼。” 马三刀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茶铺的角落里坐了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梳着中分头,顶着圆盘帽,尖嘴猴腮,獐头鼠目,一看就让人厌恶。遂问:“偷谁的钱?” “我们离开滁县,本来我丈夫身上还有钱,就因为被他偷走了,我丈夫才把我卖掉的。”苏小怜说着眼眶又是一红。 马三刀见苏小怜要哭,顿时火冒三丈:“好啊,敢偷我兄弟的钱,今天撞上我马三刀,算他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说罢大步走去,一把抓住那人的肩膀问:“小贼,识相的就赶快把我兄弟的钱交出来。” 这人正是在滁县偷走赵强钱财的孙贵,没想到他也到了武汉。孙贵正喝着茶,被他这么重重一捏,立刻就要发作,抬头见马三刀戴着一顶草帽,草帽下竟是一张凶神恶煞的刀疤脸,顿时怯了七分,叫痛道:“大哥,有话好好说,小的肩膀要断啦!” 这时苏小怜追了过来,问孙贵:“你看到我丈夫没有?” “你们不是一家人吗?怎么还来问我?啊,轻点!没,没有,上次离开你们以后,就再也没有看到他了。”孙贵骨瘦如柴,被马三刀掐住肩膀,连半点反抗的力气也无。 苏小怜鼻子一酸,又问:“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爹,还管他去哪里吗?啊!对不起,我说错了,他是我爹,我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马三刀加了一把劲,孙贵痛的连连惨叫。 “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你给我最好把嘴巴放干净点。”马三刀厉声道。 “好,好的,大哥,我真的错了,饶我一命!” 马三刀这才松手,喝道:“快点把钱交给我。” 孙贵在怀里摸了半天,好不容易摸出一块银元,苦丧着脸道:“我身上只有这一块银元了,你要的话就拿去!” 马三刀夺过那块银元,随即重重地掴了孙贵几耳光,骂道:“长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苏小怜劝了几句,马三刀这才作罢。 此刻与商船约定的时间已至,两人便舍了孙贵,到江边去等商船。谁料江面并不太平,等了整整一下午,也没看到商船的半点影子。两人只好回到客栈另作打算。到了第二天的晚上,马三刀的房门被“咚”的一声撞开,吓得马三刀从睡梦中跳将起来,却见十几把长枪对着自己,举枪的都穿清一色警服,当先一个队长模样的走到马三刀床前,打量了他一眼,一挥手道:“带走!” 马三刀衣服都还没穿,就被他们关进了一间阴暗的监狱。苏小怜向队长说了半天的好话,队长见她长得漂亮,这才放她到监狱探望马三刀。马三刀见苏小怜来了,顿时高兴的哈哈大笑,完全忘了自己身在牢笼。苏小怜见他被关在牢房里,手脚锁着铁链,已经被打的浑身是血,不禁泣不成声。马三刀安慰她道:“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从我当土匪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我迟早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第27章 对赌 三颗骰子在圆筒形的骰盅内滚动着,发出咕噜噜的清脆声响。大家尽都注视着庄家手中上下不停摇晃的骰盅。 咚! 庄家摇毕,将骰盅缓缓放在桌上,却未立即揭开,而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颤着道: “好汉,要是你输了怎么办?” “刚才已经说过了,输了我就把这条胳膊砍下来,不过砍之前,我肯定先割断你的脖子……” “这……” “少废话,赶紧开!”赵强不耐烦道。 庄家不敢再说,长吁了一口气,终是揭开了桌上的骰盅。 二四六点! 大! 赵强骂了一声,道:“我就说嘛,老子这辈子不可能永远倒霉。”说着卷了桌上的七块银元,大笑着走出赌坊。 庄家两腿一软,差点晕倒在地上。 “慢着!” 这时二楼一个声音传下楼来。大家循声望去,却见说话的是一个玩着紫砂壶,身穿青色长大褂的白面青年。那青年长的风度翩翩,器宇非凡,一眼就让人瞧出来头并不简单。他扫了赵强一眼,道:“赢了就想走吗?既然你那么想赌,我再陪你赌一局。” 说着几个黑衣打手一脸愤怒地围住赵强,赵强走不脱,索性道:“赌就赌,谁怕谁?” 白面青年缓缓走下楼梯,随着他走入场中,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让开了一条道路,恭敬道:“秦少爷!” 秦少爷,秦小山,正是长乐坊老板秦大山的独生爱子。这秦大山是苏皖一带出了名的黑老大,据说由他一手组建的青衣帮有上千名成员,几百杆枪,其名下的烟馆、赌坊、妓院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安庆城里流传一句话,“秦老爷子跺跺脚,整个安徽抖三抖。” 秦大山在生意场上呼风唤雨,恶霸一方,但在延绵子嗣上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秦大山十五岁娶了指腹为婚的表姐,接着又陆续娶了八房姨太太。他虽然妻妾成群,却只有老四给他生了秦小山这么一个儿子,因此秦大山对这唯一的儿子万般宠溺,生怕他受到半点委屈。俗话说,“虎父无犬子。”这秦小山从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长大了便跟他老爹一个德行,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甚至比他爹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家世代单传,秦大山为了让秦小山早点传宗接代,在秦小山六岁时便给他娶了一位大屁股的童养媳。起初秦小山年幼不懂事,只当童养媳是他奶妈,因此对这位比自己大十多岁的媳妇十分依赖。后来随着秦小山渐渐长大,他便开始嫌弃起来,为了少见媳妇一面,他宁愿混迹于赌坊、妓院中。安庆城里的执跨子弟于是就给他取了一个绰号“惧内虎”,意思是说他在外面像老虎一样威风凛凛,在家实则是个“妻管严”,甚至害怕的连家都不敢回。 秦小山喜欢押妓,杀人。不过要说他最大的爱好,还是把玩紫砂壶,据说他手里的那个紫砂壶已经被他用好茶好水滋养了十多年,整个壶看起来紫里透红,滑润如玉。秦小山房里珍藏着几千件紫砂壶,唯独对这个壶爱不释手。虽然他长的眉清目秀,玉树临风,每次出场也都捧着一个紫砂壶,给人一种温文儒雅的感觉。但认识他或听说他的人都知道,在那副斯斯文文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具凶狠毒辣的灵魂。 难怪当秦小山出现在长乐坊时,大家都默默地退开几步,生怕得罪了他,惹上这无妄之灾。而赵强在安庆的赌场里鬼混了大半个月,当然也听说了这“惧内虎”的名头。不过他天生胆大,这辈子还未遇到过令他畏惧的人,更何况是这么一个白白净净的公子哥。 秦小山走到赵强面前,在桌上抓了一个骰盅,放了三颗骰子到里面,缓缓道: “玩个最简单的,我们来比大小,谁大算谁赢。你不是要赌胳膊吗?那要是我赢了,你就砍下你的胳膊。要是我输了……咳咳,当然我是不会输的。” “话不要说的太早,我这人虽然平常运气很背,但关键的时候,运气还是可以的。我看你长的白白嫩嫩,要是输了就叫你砍掉臂膀,你肯定对自己下不了手,那这样,要是你输了,你就从我裤裆下面钻过去,怎么样?” “你……”还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秦小山不禁微微脸红。 “你说什么?敢叫我家少爷钻你的裤裆,我看你是找死。”秦小山还未发话,一旁的打手们却按耐不住了。 “对,这家伙肯定是活腻了,打死他。” “给我往死里打。” …… 赵强说完这话,几个打手再也忍无可忍,按住赵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直打的赵强鼻青脸肿。 “怎么?我输了就砍掉我的臂膀,你输了就从我的胯下钻过去。这样的赌注不算欺负你?”赵强忍着痛,仍大声说道。 “全都住手!”秦小山喝了一声,“好,我跟你赌。” 赵强擦掉嘴上的鲜血,也从桌上拿过一个骰盅,放进三颗骰子,道:“妈妈的,愿赌服输,摇定离手,你先还是我先?” “我秦小山哪有屈居人后的说法,当然是我先了。”说着“咕噜噜”摇着骰盅。赵强也跟着摇起了骰盅。两人摇毕,同时放到桌上。 “你开!”赵强按着骰盅道。 秦小山移开骰盅。 三个六! 秦小山果然不是浪得虚名,随手一摇就摇出了一个最大的数字。赵强想要赢他,显然已经不太可能。 旁观者吁了一口气,接着拍掌叫好,同时看向赵强那快不属于自己的手臂,却见他打了个哈欠,好像并不在意地道:“小白脸,很是有两下子嘛!” 秦小山招呼手下道:“还在等什么?把他的左手砍下来!” 赵强连忙道:“等等,不到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说着也移开骰盅。 大家屏住呼吸,伸长脖子望去,却见骰盅下面,竟然也是三个六。 第28章 吾往矣 按照赌局中后来居上的说法,虽然秦小山与赵强都摇的是三个六,但实际上赵强已经赢了这局。这时轮到赵强大笑起来了,“还在等什么?快点从我的裤裆下面钻过去!” 秦小山气的满脸通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手下实在看不过去,便道:“少爷,这小子鬼的很,莫要跟他多说,让我替你宰了他。” 秦小山恍然大悟道:“这小子肯定作弊了,敢在我秦小山的面前作弊,看来他真的是活腻啦!来人啊,先把他的双手给我砍下来,再把他丢出去喂狗。” “好咧!” 打手们早就想收拾他了,听到主人号令,连忙蜂拥而上。 赵强大叫:“你这小子耍赖,输了不认账。”用刀子逼开冲上来的打手。那些打手于是掏出铁棍招呼赵强。赵强边挡边退,可怜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打手们制服。 秦小山凑到赵强面前,坏笑一声,道:“跑啊,你怎么不跑了?给我砍!”说着身边那满脸刀疤的大汉抡起一柄斧头向着赵强左臂砍下。 “够啦!还闲不够丢人吗?” 眼看斧头就要落到赵强身上,突然楼上走出一个身穿黄金短褂,手托黄金烟枪的络腮胡子。那人五十来岁,左脸上有颗豆大的胎记,脖子和手腕上挂着沉甸甸的黄金首饰,金光闪闪,富贵逼人。 那些耀武扬威的打手们一见此人,立刻像是老鼠见了猫,缩住一团,连大气也不敢出。 秦小山正要发作,回头看去,原来是自己的亲爹秦大山,顿时泄了七分气,道:“爹,是这人先到赌坊里闹事,我才出手教训他的,你该不会帮着他说话?” “是你自己技不如人,怎么能怨得了别人。”秦大山没有维护儿子的意思。 “爹,你每次都帮外人说话,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爹。” “废话,你不是老子的种,难道还是别人的不成?”虽然儿子顶撞自己,但秦大山并不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说话呢?” “好了好了,把那闹事的小子给我带上来!”秦大山说完回到屋里。 房内秦大山正坐在堂中的太师椅上,在他的身后除了站着四名身材魁梧的保镖外,还候着六名模样娇小,年轻漂亮的女佣。女佣们忙着给他捶腿,揉肩,温柔妩媚,令秦大山不禁眯起了双眼。 等到赵强被押到秦大山的面前时,秦大山缓缓睁开眼睛,多看了赵强几眼,道:“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砍下了自己的两根手指,是条好汉。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往后你就跟着我!” “不,我赵强不会跟着一个黑社会的。” “怎么?你嫌弃我是黑社会?现在兵荒马乱的,你不跟我打算跟谁?再说,好多人想加入我青衣帮,还都没机会呢,你不要不识抬举。”秦大山砸了一口旱烟,身旁的女佣见烟火熄了,连忙换了一颗烟卷,帮他从新点燃。 “我要去重庆跟着蒋委员长打鬼子。” “可笑,可笑……”秦大山笑起来。 “笑什么?”赵强怒目而视。 “我先帮你止血,要是你把血流干了,还拿什么去打鬼子?”说着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两个女佣便拿了纱布、药箱走了进来,帮赵强包扎着伤口。 秦大山继续道:“共产党不是说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吗?现在到哪儿不能打鬼子?还非得跟着蒋委员长吗?实不相瞒,我手上有几百杆枪,也正准备用来打鬼子呢?” 赵强对秦大山肃然起敬,不顾身上的疼痛,大声道:“你该不会跟你儿子一样,说话不算话?” “嘿,你当我跟那傻儿子一样傻呢?我秦大山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难道还看不出你那三颗骰子的猫腻?” “没错,我那骰子六个骰面都是六点,不管我怎么摇,它都是三个六点。” “呵呵,雕虫小技。咱们还是言归正传,现下日本人简直是欺人太甚啦,他们这是要我堂堂中华亡国灭种呀,我秦大山一辈子虽然杀人放火,作恶多端,但我身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还是懂得起什么叫做为国捐躯,杀身成仁。所以我已经决定了,过两天就把我这几百杆枪组织起来,不把日本人赶出中国誓不罢休。” “秦老爷子高义,要是每个中国人都如你这般大义凛然,何愁山河不复,国仇难报。”赵强开始打心底敬佩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 “这么说,你是答应留下来帮我了?” “算不上帮,我赵强烂命一条,秦老爷子要是看得上,随时拿去便是,我赵强绝无半点怨言。”赵强拍着胸脯道。 “爽快!来人啊,准备好酒好菜,今晚我要陪赵老弟喝上几杯。” “是。”女佣们连忙答应着去了。 月朗星稀,街市如昼。 醉月楼上,秦大山大摆筵席,楼上楼下,高朋满座,灯火辉煌。 秦大山这次邀请了帮会里的所有成员。他爽朗地喝了好几杯酒后,忽然站起来高声道: “在坐各位都是跟随了我多年的好兄弟,今天我请大家来,主要有两件事要通知大家。第一件事是我新结识了一个好兄弟,赵强,这位兄弟是滁县人氏,为了宣誓抗日,他亲手砍掉了自己的两根手指,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说着举起赵强的手展示给大家看。大家果见赵强左手少了两根手指,一个个无不啧啧称赞。 赵强面对大家的称赞声,却皱起了眉头,自己明明是为了赌钱砍的手指,怎么突然就变成为了抗日了? 秦大山砸一口旱烟,继续道:“这第二件事就是我秦大山后天决定赶赴前线,同日寇决一死战,愿意跟着我秦大山去打鬼子的我敬他是条好汉,不愿意跟我去打鬼子的我也不会强留,我每人分发他五十块大洋,也好让他安安心心回家种田。” “秦大哥,甭说了,我们这条命都是你给的,以前你叫我们去杀其他帮派的人,我们二话不说提着刀就去了。现在你要我们去杀日本人,我们也不会多说半句话,端着枪上就是了呗。” “是的,我们永远追随秦老爷,你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呸,我早就想揍日本人了,秦大哥要去打鬼子,请算上我一个,我二虎要是认怂,你们就把我给枪毙了。” “回去种田?日本鬼子都打到家门口了,哪还有田可以种,倒不如跟他们拼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对,干了一辈子杀人的买卖,早就忘了犁头是怎么用的啦!” …… 醉月楼中,群情激愤。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尽都吵着要去前线和鬼子拼命,竟没有一个人说怂。 赵强望着这群平常为虎作伥的犬牙,他不明白为何他们此时都变得精忠爱国起来。 或许这就是中国人,骨子里的爱国精神。 赵强忽然想起那句话:“国有召,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29章 休妻 这一夜,秦老爷子和手下的兄弟们喝的酩酊大醉。 要是在往常,秦老爷子前夜喝醉之后,第二天必然会抱着姨太太们睡上整整一天,连雷都打不醒。 但今天秦老爷子一早就起床了,而比他起的更早的,除了房里那只叽叽喳喳的鹦鹉外,还有他那些七嘴八舌的姨太太们。 “这老爷子到底抽了什么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跑到前线去打什么日本人?” 敢这么埋怨秦老爷子的必定是他的七房太太花春香,因她身段苗条,体格风骚,秦老爷子最是宠她。 “谁说不是呢,他这一走,我们这些姐妹们该怎么办呀?” 六房太太郑瓶儿说着掩面低泣,她眼泪多,当初就是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打动了刀口上舔血的秦大山,这才将她收入闺阁。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老爷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你们叽叽歪歪抱怨什么?” 自从大太太死后,二房太太李秋娟就自抬身价,凡事总以一副大姐姐的口吻说话,好像他才是秦老爷子的原配,其她妹妹都是填房。 “我偏要说,我偏要说,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来管着我们?” 五房太太何瑛姑最喜欢争风吃醋,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却从来都不闲着。 “何瑛姑,你别不高兴,我比你先到秦府,当然就该由我教你秦府里的规矩。” “我呸,你不就是比我老几岁吗?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姐,你还真当自己是原配呢?”何瑛姑从不示弱。 “反了你了,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 两人说着就要动手,三房太太曹媛媛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连忙劝解二人。 老九陶思雨才来半年,说不上话,只得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直到秦大山穿好衣服走出房间,老九才低声提醒了一句:“老爷来了。” 院里几个吵闹不休的女人一见秦大山站在门口,立刻都闭上了嘴巴,慌忙站成一排,恭敬地叫了一声:“老爷!” 秦大山抖了抖身上的短褂,女佣递来黄金铸造的烟嘴,秦大山唧了一口旱烟,吐出一口烟圈,缓缓道: “大冷天的,把各位喊过来,主要是想给你们说,明天我就要去前线打鬼子了,我这一走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你们跟了我秦大山,我不能亏待了你们,我给你们每人准备了五千块大洋,你们拿着这五千块大洋去自奔前程!当然,如果你们没有投奔的地方,想继续留在这里也行。总之一句话,从今天起,你们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我秦大山绝不阻拦。” 还不等秦大山说完,院里八个女人早就哭成了一团。倒不是哭秦大山这一走可能有去无回,而是哭没了秦大山这个靠山,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哟!这其中唯独老九陶思雨是喜极而泣,她原本是个大学生,有段美好的恋情,谁料在回家的路上多看了秦大山一眼,就被秦大山掳到了秦府,不得已成了他的九姨太。在秦府,陶思雨不仅要忍受秦大山的各种羞辱,还要忍受其他姨太太的嫉恨和欺凌。这半年多来,陶思雨每天度日如年,就连做梦都在想着如何逃出秦府这个牢笼,皇天不负苦心人,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了。陶思雨笃定主意,明日只等秦大山一走,她便卷了大洋逃之夭夭。 陶思雨遐想连篇。忽听秦少爷上前道:“爹,我也要跟你去打鬼子。” 秦大山那粗大的手掌在秦小山的肩上重重落下,压的秦小山差点软瘫在地。秦大山担心儿子受伤,连忙伸出手臂,将他扶住道: “哈哈,瞧瞧你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别说打鬼子了,怕是见了鬼子都要吓尿,你还是留在家里照顾你娘!” 秦小山不服气道:“你这是偷袭暗算,不作数。”说着右手一抄,便向秦大山的下盘攻去。 秦大山回掌格开,接着顺势一带,就将秦小山摔了个饿狗扑屎。 秦小山从地上狼狈爬起,抖了抖屁股上的灰尘,道:“我手里拿着壶儿,等我把壶儿放下,你就不是我的对手啦!”说完将手中的紫砂壶递给身旁陪侍自己的小厮。接着双手成掌,右脚画圆,摆出一招“仙人问路”。 秦大山大笑道:“傻儿子,你这些路数都是爹爹教你的,爹爹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你下一招要出什么。” “甭废话,接招!” 秦小山一个跳跃,便向秦大山击掌而来。秦大山道:“好儿子,老子让你一只手。”将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见招拆招。秦小山左腾右跳,连拍十八掌,却是不能撼动秦大山分毫。秦大山洋洋得意道:“乖儿子,这下没招了?”秦小山仍不服输,忽然右手使出一个虚招,左手趁机往上一掏,道一声:“仙人偷桃!”竟一把抓住了秦大山的命根子。 秦大山“啊唷”一声,紧紧夹住双腿道:“你这臭小子,这是哪里学回来的阴招,快松手!”他这一叫,把院中几位正自哭泣的太太们都惹笑了。 秦小山“嘿嘿”笑道:“不松手,除非你答应我跟着你去打鬼子。” “不准!我秦大山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还是留在家里给我传宗接代!我可不希望我秦家在你这一代断了香火。” “哼!我就要去。”秦小山负气离开了院子。 秦大山知道儿子一向胡作非为惯了,怕他惹出事情,便招呼管家阿福道:“阿福,我走后,一定要替我看管好少爷,无论如何,都不准他上战场,我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阿福答应着,可心里却嘀咕:“这少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他要做的事情谁又能拦得住?” 这一天,秦大山给每位太太都写了一封休书,接着遣走佣人,散尽家财。诸事安排妥当,这才命人从地窖里抬出几十箱早就准备好了的枪支和手雷。将这些武器分发给兄弟们后,秦大山清点了一下人数,加上赵强,共计319名。 第30章 伏击 秦老爷子给赵强分发了一支汉阳造,抗战爆发后,枪支成为紧缺物资。秦老爷子花费重金,委托军队里的熟人,好不容易才搞到了这批军火。 说实话,赵强自南京国立大学辍学后,在江湖上闯荡了几年,虽然把打架斗殴当饭吃,却是连子弹都没见过。但他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说自己不会开枪,就跟身边的说以前使用的都是冲锋枪,对这落后的汉阳造不太熟悉。他身边那位也是个粗心大汉,就把汉阳造给赵强简单介绍了一遍。 赵强头脑灵活,一听就懂,于是拉开保险,砰的一声,子弹就飞了出去。那子弹从秦老爷子耳边飞过,吓得秦老爷子一头冷汗。大家怒视赵强,赵强尴尬一笑道:“走火,走火了!”要不是秦老爷子大度,只怕赵强早被他的手下乱枪打成了筛子。 赵强接着又揣了几颗手雷。武器有了,现在就差一句口号。秦老爷子拜了一位戴眼镜的老头做军师,依着刘军师的意见,他们这支部队就叫“秦家军”,口号是“打倒鬼子,驱除日寇,还我河山,保家卫国。” 秦老爷子很满意,问刘军师现在该到哪里去打鬼子。刘军师掐指一算,说:“现在日本鬼子正在攻打合肥,我们就去合肥助阵。” 秦老爷子点点头,吆喝了一声,三百来号人便扛起枪炮,带上干粮,洋洋洒洒地向着合肥进发。一路上大家喊着口号,斗志昂扬,走出不远,一骑快马飞速追来。大家驻足一看,原来少爷秦小山火急火燎地追了上来。 秦大山顿时大为恼怒,从马上扯下儿子又捶又打,气呼呼道:“我不是叫你在家好好待着吗?你追上来做什么?” 秦小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儿子不孝,不能替你传宗接代了。” 秦大山一脚将他踹倒,道:“放屁,你赶紧给我滚回家。” 秦小山从地上爬起来,滚鞍上马,喝了一声“驾”,各自向前飞驰而去,远远才传来他的声音:“爹,我在前面等你。” 秦大山捶胸顿足,连忙招呼几个喽啰去追。 一群人在路上匆匆走了几天,迎面碰到一队狼狈不堪的国军。秦大山抓住一个伤兵问:“前面仗打的怎样?” 那伤兵头上裹着纱布,看了一眼秦大山,见他们衣衫杂乱,仪容不整,反问道:“你们是哪支部队?” “秦家军!” 那伤兵不便摇头,就摇了摇手道:“没听过,没听过,你们是来支援我们的吗?” “是啊!” “别去了,鬼子的火力太猛啦!合肥已经丢啦!”伤兵见战友们都已走远,不愿多留,也跟着垂头丧气地走了。 秦大山只好命令队伍先停下来休整。吃过所剩不多的干粮,秦大山把刘军师叫到身前,问:“原想着去合肥打鬼子,现在合肥丢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刘军师又掐了掐手指,眯着眼睛道:“鬼子来势汹汹,我们虽然有三百杆枪,但还不够给鬼子塞牙缝,不如先回安庆,日后再作打算。”原来刘军师见国军鲜血淋漓,心里就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其他人听了刘军师这话,回想起以前衣食无忧的安逸日子,都开始埋怨起来,吵闹着要回安庆。 秦大山朝天放了一枪,喝道:“说好了一起出来打鬼子,现在鬼子还没见到,你们就吵着要回家。早知如此,就不要跟着我,既然跟了我,就没了后悔药,谁敢说一个‘回’字,我就立马毙了他。” “不是我们要闹着回家,关键是兜里的干粮只够吃一天了,没了干粮,我们该怎么办哟?” 秦大山也正为此事犯愁,正在想着如何是好,突然秦小山骑马飞奔而回,大叫着道:“有鬼子,鬼子来了。” 大家虽然平常都是杀人如麻,但是甫一听到“鬼子”二字,还是被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便想着如何逃命。 秦大山见队伍乱作一团,又朝天放了一枪,大声道:“瞧瞧你们那个怂样,平常里说的天不怕地不怕,一听鬼子就吓得哭爹喊娘。” 叫来秦小山问:“鬼子来了多少人?” “有三辆卡车。瞧不出有多少人。大概再过十分钟就要到这里了。” 秦大山道:“来的好,我们有三百人,还怕这二十多个鬼子吗?”又指了指前方一座小山道:“听我的,我们埋伏到山顶,正好打他们一个伏击。”说着带头冲到山顶,埋伏在一棵树后。 其他人一听只来了二十多个鬼子,顿时就大胆起来,也跟着藏到山林中。 赵强选了一个靠后的石头躲起来。这时秦小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子,上次你耍鬼赢了我,这笔仇我还没报呢,你等着,总有一天让你求着从我裤裆下面钻过去。” 赵强不示弱道:“还是不要把话说的太早,谁钻裤裆还不一定呢!” 两人正斗着嘴,忽然有人小声道:“鬼子来了。” 赵强抬头看去,透过密林,果见三辆卡车从山下缓缓驶来。 秦大山本想等鬼子靠近了再打,谁料鬼子的卡车刚冒了个头,身旁的机枪手阿彪便急着“哒哒哒”射击起来。 秦大山给了阿彪一个大耳瓜子,喝道:“谁让你开枪的?” 阿彪面红耳赤,抱歉道:“没忍住,没忍住!” 这一串枪声立刻就暴露了秦家军的伏击位置。三辆鬼子卡车停住,迫击炮一架,便向山头“轰隆隆”炮击过来。顿时硝烟弥漫,血肉横飞,十几人当场就被炸的尸骨无存。 秦家军被炮弹炸的慌了神,连忙端起枪口还击,噼噼啪啪,枪声如同鞭炮声一样密集,谁料打了半天,一个鬼子都没放倒。 鬼子对秦家军一顿炮击过后,接着便是轻重机枪招呼。虽然秦家军占据了地利,却是被鬼子的火力压的喘不过气。 才两分钟不到,秦家军就有五六十具尸体撂在了山上。再看看鬼子那边,连个轻伤的都没有。 秦大山纵横江湖几十年,还未见过如此惨况。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场绝佳的伏击,为何会输得这么狼狈。 秦小山不禁问:“爹,鬼子刀枪不入啊!” 秦大山擦着额头冷汗,就这么片刻,又有好几个兄弟倒在了血泊中。 “撤!” 第31章 歼灭 秦大山眼见弟兄们一个个倒下,心想再与鬼子纠缠下去,自己的老本都要赔在这里,于是急忙下令撤退,回头看身后的兄弟们,早就跑的不见了人影。 秦大山暗叹一声:“这群乌合之众,平常喝酒吹牛在行,真到了拼命的时候,却是比兔子跑得还快。”跟着追了上去。 秦家军虽然溜得快,但鬼子们杀的兴起,哪肯轻易放过他们。二十多个鬼子于是舍了卡车,从山下追了上来。边追边向他们放枪,跑得慢的难免命丧鬼子枪口。 秦大山命令开枪回击,但兄弟们逃命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去杀敌人。秦大山开了几枪,于事无补,也只好随了那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除了牺牲的几十个兄弟,还剩两百来号人就这般被二十多个鬼子在密林中追击着。 鬼子们见这群乌合之众完全没有战斗力,越追越胆大,越杀越兴奋,就像是赶着一群慌不择路的鸭子,到最后也不管什么队形不队形的了,只管逮着人影便是一通乱射。 这一顿追击,又有三四十人丢掉了小命。秦家军一口气奔逃了十多里路,大家各自鼠窜,队伍早就跑的七零八散。秦大山看了看身边,也就只剩秦小山,赵强和另外十几个兄弟还跟着自己,而其他两百个兄弟不知是死是活,反正是都不见人影。 这时有人见山下有条大路,便想顺着大路逃命快些,刚跑到大路上,就被追来的鬼子当作活靶子,打成了马蜂窝。听到鬼子的枪声,大家就像听到了丧魂钟一样,不敢停留,连忙抱头鼠窜。 秦小山拿着一把德式驳壳枪,边跑边骂道: “爹,这打的是什么仗,我们三百人被二十来个鬼子打的屁滚尿流,这要是传出去,我们秦家还不被别人笑掉大牙吗?” 赵强建议道:“反正跑也是死,不如杀个回马枪,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怕什么?” 秦大山早就有这个想法,当即停下脚步,不过疑虑道:“刚刚三百人都没打过,现在我们就这么十几个人了,怎么打得过啊?”刚说完,刘军师带着二十多个兄弟追了上来。秦大山大喜道:“刘军师,来的好,正等着你呢!” “快跑,鬼子在后面跟上来啦!”刘军师眼镜都跑掉了,鼻青脸肿,看样子摔了好几个跟头。 秦大山拽住他,道:“都给我站住,谁敢跑一步,我立马毙了他。” 刘军师胆小,立刻叫苦道:“秦大哥,秦老爷,鬼子马上就来了,我们不跑难道在这里等死吗?” 赵强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地图,分析道: “刚刚我们之所以输得那么惨,是因为我们提前暴露了火力,而且我们三百人挤在一起,鬼子的迫击炮和重机枪那是一打一个准。所以要想赢了这二十鬼子,就得压住枪口,把鬼子放近了再打。还有我们必须兵分两路,由秦老爷带一队人马,埋伏到那个路边的小山包上,我跟刘军师带一队人马,埋伏到对面的树林里,只等鬼子追上来,我们两边一起开火,保准让鬼子有来无回。” 秦大山一拍赵强的肩膀道:“赵老弟,英雄所见略同。”接着朗声道:“各位兄弟都听见了吗?今天我们必须把这二十多个鬼子干掉,要不然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弟兄?” “好!”大家齐声道。 依着赵强的安排,秦大山和儿子带了十几个人埋伏到山包上。赵强和刘军师带了二十多人埋伏到对面的树林里。这时鬼子果然追了上来。大家有了前车之鉴,都不敢轻易露头,更不敢随意扣动扳机。直到鬼子距离大家只有十多米的时候,赵强大喊一声:“开枪!”几十支枪瞄准鬼子同时开火,一分钟不到,二十多个鬼子就全都倒在了地上。 这仗输的快,赢的也快。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够杀死鬼子,枪声虽然停了,但大家仍是藏在树林里不敢现身。直到秦小山跳着欢呼起来,大家这才相信自己确实是赢了,也都跟着欢跳起来。有些失去兄弟的更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秦大山来到鬼子的尸体旁,在每个尸体上踩了一脚,呸道:“都说鬼子难打,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好对付。还好有赵老弟出谋划策,要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里。刘军师,我看你那军师的位置是不是应该让给赵老弟才对?” “对对,多亏了赵兄弟,以后我们都听赵兄弟的。”大家围着赵强欢呼雀跃。 秦小山也走到赵强身边,在他身边轻轻捶了一拳,笑道:“有你的,爹爹果然没有看错人。” 面对这么多的赞誉,赵强暗暗好笑。三百人打二十人,还是在鬼子不知晓的情况下打了个伏击。这样的仗稍微有点头脑就不可能会输,所以这场仗能够打赢,并不是赵强指挥的多高明,而是赢在了人数悬殊上。赵强对这样的恭维嗤之以鼻。 就在大家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一个装死的鬼子突然坐了起来,端着机枪便向大家扫射过来,秦大山眼疾手快,连忙开枪将他击毙,但好几个兄弟却因此当场丧命。 大家这才想到,虽然二十多个鬼子全被歼灭,但自己这边却也死了一百多个弟兄,这场仗怎么说都不算是一场胜仗,或者说是虽胜犹败。 想到此,大家的心情瞬间就低落起来。其中最失落的当然是秦大山,跟鬼子的第一场仗就打成了这样,往后又该怎么办哟?秦大山抬头望天,难道说我堂堂中华,就真的不如三千倭奴吗? 秦大山越想越气,忍不住夺过阿彪手里的机枪,朝着天空一阵扫射。直到把枪里的子弹都打光了,秦大山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呆如木鸡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赵强走过来安慰他:“兄弟们第一次跟日本鬼子打仗,没有经验,以后会好起来的。” 秦大山点了点头,命儿子整点残兵,除了牺牲的和跑散的兄弟外,还剩下五十人不到,好在天黑之前,又有三四十个兄弟归队。想到出征时浩浩荡荡三百号人,转眼死的只剩这么点人,大家尽都沉默不语。 第36章 入伍 新六团退到安庆城中,与日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团长张政听说秦小山要回公馆去找家人,便带着新六团护送秦小山前往。 这时秦家军活下来的已经不足十人,而新六团也只有五六十人。好不容易来到公馆,六位姨太太听说秦大山战死在了城门口,都是哭爹喊娘,悲不自胜。秦小山劝慰多时,六位姨太太才答应着跟他一起出城。 新六团且战且退,跟其他部队汇合后,便从西门突围而出。大部队被日军一路狂追了二十多里路,张政见鬼子的尖兵像是幽灵一般紧随其后,怎么都甩不脱。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张政于是命令部队就地修筑工事阻击日军。 日军攻破安庆城后更加娇纵起来,派了一百多人的先遣部队便敢咬住上万国军不肯松口。 张政故技重施,命人沿路布好地雷,待日军进入地雷阵后,一拉引线,鬼子瞬间被炸的晕头转向。这时新六团再枪炮齐发,不到五分钟,追上来的一百多个鬼子便被全部击毙。 张政歼灭鬼子的先遣部队后,不敢逗留,命令新六团急忙追上大部队。一路向西,跨过长江,直至来到武汉地界,新六团才有了休整的机会。 新六团奉命驻扎在武汉外围。团长张政的腿伤渐愈,便响应上级指示到武汉城内招兵买马,补充兵员。 当问到赵强几人是否愿意加入新六团时,赵强第一个举手赞成。秦小山对赵强最是信任,当即第二个表态愿意入伍。他俩都同意了,何军师,阿彪等人也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张政于是将秦家军编入新六团一营二连,因二连正副连长都牺牲在了安庆,张政便任命秦小山为连长,赵强为副连长。此时新六团总共不过五六十人,为了尽快恢复建制,张政命两人追随一营营长许文智到武汉城中招募新兵。之所以如此任命,是考虑到秦家军毕竟是秦小山的父亲创建,单以两人的能力来说,秦小山应在赵强之下。 当赵强穿上军装那刻,他站在镜子前端详了自己很久,直到秦小山来到赵强身边,他才回过神来道:“感觉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没想到我也成为一名堂堂正正的军人啦!” 秦小山将五位姨太太安顿在了武汉城里的一处公寓里。想到在来武汉的半路上,母亲为父殉情,秦小山不禁叹了一声道:“你是圆了自己的梦想咯,可怜我现在却变成一个孤儿咯!” 赵强想到他忽失双亲,多少有些悲痛,便安慰道:“放心,你赵哥哥以后会照顾你的。” “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秦小山说了一句。营外何军师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着急道:“许营长叫你们快点,他已经等你们很久啦!” “走!”赵强又整了整军装,跟着何军师出了军营。 来到城中,何军师见武汉街头车水马龙,商户如云,不禁感慨道:“这武汉三镇果然是不一样啊,比起安庆城热闹多啦!” 秦小山也兴奋道:“赵兄,这么繁华的景致,不如我们去赌上一局!” “不赌,不赌。” “来都来了,怕什么嘛!”秦小山拉着赵强一头钻进了街旁的赌庄里。 许文智想要叫住他俩,却已经来不及了。他是个读书人,喜欢读四书五经,不善长博戏押妓,于是只好守在门口等候他俩。也不知等了多久,忽然赌庄内传来一阵吵闹,许文智探头看进去,原来是他俩正在殴打一个中年男子。 许文智连忙冲进去拉开他俩,庄家见他们穿着军装,不敢得罪他们,连声赔礼道歉。赵强又斥骂了一阵,直到庄家拿出了几块大洋,赵强这才作罢。 出了赌庄,赵强道:“要不是许营长拉住我,今天我早就打死那个抽老千的家伙了。” 许文智责怪道:“你还说呢,赌博,斗殴,要是被张团长知道了,肯定要对你们军法从事。” 赵强一听,连忙好言好语央求他千万不可告诉张团长。许文智架不住二人胡搅蛮缠,只得暂且答应下来,但是警告他们下不为例。赵强为表谢意,立刻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把许文智反而逗笑了。 许文智看出这两人不是省油的灯,怕他俩又闹出其他事情,第二天上街,许文智便带上了自己的两个警卫,说是保护自己,但更多的却是看管他俩。果然,有了两个警卫的看管,他俩就老实多了。 在街上招了几天兵,总算是没有浪费时间,新六团由原来的五六十人一下子增加至二百三十多人。而赵强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副连长,他所在的连满打满算已经有七十五人,比其他任何连的人数都多,当然这都归功于赵强和秦小山那油嘴滑舌的忽悠本领。 兵有了,接下来就该练兵了。赵强和秦小山都是混混出道,打架斗殴在行,这训练士兵可是外行。秦小山抠了半天脑壳,从怀里摸出了三颗骰子,这新兵的第一课,就从玩骰子说起! 战士们来当兵无非是混口饭吃,都说当兵苦,没想到进部队的第一件事居然是玩骰子,这可难不倒大家,没过几天,大家就把骰子玩的炉火纯青,连赵强都只能甘拜下风。 骰子玩腻了,秦小山又带着大家开始训练其他项目,诸如划拳,摔跤等等,凡是男人之间能玩的游戏他都要亲自给战士们教上一遍。到最后实在是教无可教了,秦小山便邀上赵强悄悄溜进了城里的妓院。 两人在妓院里点了最火热的头牌姑娘,一翻风流过后,两人醉醺醺地走出妓院,正好碰上警察押着一个囚犯游街。听看客们的意思,这囚犯好像犯了勾结日寇的大罪,所以警察要押着他去枪毙。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处决一个卖国求荣的汉奸本来无甚稀奇,但接下来出现的一个人却让赵强身子大震。他不禁脱口而出:“是小怜。” 一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女子拦住了囚车,虽然路人对她指指骂骂,但她却充耳不闻,只顾大声喊冤。不过她虽然喊的声嘶力竭,但警官却对她熟视无睹,甚至还命人将她拖到了一旁,任凭路人万般唾骂。在她的怀里抱着一个不大的婴儿,她一边护着婴儿,一边哭叫着犯人的名字。这时天空下起了小雨,将她的衣服打湿,她却站在街上纹丝不动。 一时间,赵强的眼眶忽然变得湿润起来。但他随即掩住了脸,淡淡道:“走!” 第37章 惩奸 赵强在街头偶遇苏小怜后,仅是默默地看着她,并没有与她相认。赵强更感兴趣的是那个囚犯,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小怜会对他那样关心? 经过多方打听,终于得知那天被枪毙的囚犯叫马三刀,原是安徽歙县的一个土匪头子,因被政府通缉,便逃到了武汉,不想在武汉被警察抓住了。按理说,马三刀落草为寇,警察枪毙他无可厚非。但有人却私下里说他其实是被冤枉的,据说他为了救一个被鬼子欺负的女子,以一己之力枪杀了好几十个鬼子,这样的英雄好汉又怎么会是汉奸? 听到这里,赵强也觉此事蹊跷,于是就拉着秦小山到警队里去暗中调查,从一名狱卒的口中得知,马三刀果然是被一个姓张的队长冤害的。那张队长喜欢滥用私刑,不知有多少好人冤死在了他的手里。 赵强一拍大腿道:“这个可恶的家伙,小山,一起去教训教训他。” “早想除掉他了,说干就干,今晚就动手。”秦小山现在也学会嫉恶如仇了。 赵强于是换了一套便装,当晚就带上秦小山,何军师,阿彪摸进了城。张队长在春满楼正抱着一个小姐跳舞,赵强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了他,趁他到厕所方便之时,秦小山用麻袋往张队长头上一套,接着便是一顿拳打脚踢,直打的张队长嗷嗷大叫。 赵强取下他头上的麻袋,掏出刀子在他身上划了几刀,恶声道:“你这祸国殃民的狗贼,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张队长痛叫着摇头。 赵强道:“好,那我就告诉你,也好叫你死的瞑目。你听清楚了,你害死了马三刀,我就是来替他报仇的。” 张队长连忙求饶道:“各位好汉,饶命啊,马大爷的死可不关我的事啊,这一切都是孙秘书策划的,我只是听从了他的安排而已。” “孙秘书是谁?” “就是武汉市市长的秘书孙贵,各位好汉,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队长,孙秘书要杀谁我又怎么能管得了?” “孙贵?这家伙当了市长秘书?” “是了,这家伙我是最了解的,他从小就没干过什么好事,现在当了市长秘书,当然就更要干坏事啦!嘿嘿,冤家路窄,我正到处找他呢,他倒自己送上门啦!”赵强提到孙贵,恨的咬牙切齿。 “强哥,那这个混蛋怎么处置?”阿彪问。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宰了他啦!”秦小山说完,一刀割断了张队长的咽喉。张队长鼓着眼珠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一命呜呼。 何军师胆子最小,怕被别人发现,连忙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快走!”四人刚走出春满楼,楼内便传出了一阵骚动,有人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除了何军师叫苦不迭,赵强,秦小山,阿彪都是哈哈大笑,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随后几天,赵强,秦小山和阿彪换了一身中山装,抽着洋烟,每日守在市政府的门外,但始终都没有等到孙贵出现。 阿彪无聊起来,便说道:“这何军师胆子太小了,上次杀张队长就已经把他吓了个半死,这次要杀的是市长秘书,以他那贪生怕死的个性,当然就不敢跟来啦!” 秦小山哼道:“他不来还好,少了一个麻烦,要不然我还要分心去照顾他呢!” 阿彪问:“何军师都已经年过半百了,为啥还没有找到一个女人?” 秦小山道:“他喜欢别人的老婆,有次跑到人家屋里去偷女人,被那家男主人抓住打了个半死。何军师这辈子就胆大了那么一回,从此他就开始猥琐起来,见到女人便说害怕惹火上身,你说还有哪个女人愿意跟着他?” 阿彪道:“这何军师也怪可怜的,活了大半辈子还不如一条公狗。” “哈哈,哈哈哈……” 赵强和秦小山都大笑起来。 又等了几天,才终于见到了孙贵的身影。孙贵穿着一双锃亮的皮鞋,从一辆洋车走下后,便被几名官员打扮的人簇拥着匆匆进了市政府。 他步伐匆忙,表情凝重,像是发生了什么急事。阿彪不禁问:“走那么快,难道是他爹死了?” “他爹早就死啦,还用等到现在?”赵强道。 “强哥,他身边跟着那么多人,我们该怎么动手?”秦小山抽了一口烟问。 “这还不简单,看到他的车了吗?只要解决了他的司机,还愁抓不住孙贵吗?”赵强说着向孙贵的汽车走了过去。 那司机将车停在路边等着孙贵,赵强拉开车门,二话不说便坐到了副驾驶上。司机一脸茫然地看了看赵强,接着便出口大骂:“你的眼睛瞎了吗?看不到这是孙秘书的车吗?” 赵强道:“我找的就是孙秘书的车。”说着只一拳就打晕了司机。阿彪上来将司机拖到没人的墙角。接着三人坐到汽车里抽着洋烟,只等孙贵出来。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官员们陪着孙贵终于出了市政府。孙贵向大家告了别,打开车门正要上车,却见车里坐了三人陌生人。孙贵顿觉不妙,连忙缩了回去。阿彪哪肯放过他,一把就将他拽上了车。 孙贵大喊救命,阿彪毫不理睬,砰的一声,就关上了车门。车外那些正挥手告别的官员见孙贵被人绑架,连忙冲上来拦车。赵强一踩油门,轰的一声,便将其中两人撞飞。透过后视镜看去,那群大腹便便的官员们还在卖力地追着汽车。赵强不禁笑道:“这群贪污腐败的家伙对你真是忠心耿耿啊!” 孙贵想跳车逃命,却被秦小山和阿彪夹在中间,丝毫动弹不得。他无奈之下,只好胆怯地打量了二人一眼,求饶道:“小弟不知何处得罪了三位大爷,还请三位大爷高抬贵手,饶小弟一命。” “哈哈,孙贵,没想到你当了市长秘书,这副丑陋的嘴脸还是一点没变啊!”赵强道。 孙贵这才注意到前排驾车的赵强,只看了一眼他的侧脸,孙贵便大叫了一声,但随即假装镇定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哥呀,大哥好久不见,找小弟是有什么吩咐吗?” 第41章 住院 赵强站在万古山的山脚下,透过望远镜了望着峭壁入云。他虽胆比天大,却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样险峻的山峰,用“猿猱难攀,飞鸟愁渡”来形容都不为过。 要消灭盘踞在这样一座险峰上的日寇,谈何容易。 要知道日寇的单兵素质和装备都是国军无可比拟的。 而且是居高临下,占据了地利。 加上还有飞机在空中支援和补充给养。 就算国军十倍于敌,也未必能够取胜。 但上峰却下了死命令,必须予以全歼。 a军团孤军直入,深陷重围,但凡有点战略眼光的指挥官都不会错过这一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所以,必须全歼。 一定要狠打日寇那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把他们彻底打痛。 就算山再高,坡再陡,炮再强,弹再密……战士们也都义无反顾地往上冲,哪怕是全都倒在了血泊里,也没有一个后退。 赵强用望远镜默默地注视着山上那激动人心的战斗。 硝烟弥漫,杀声震天。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 他默默看着。 拳头越捏越紧,眼睛里仿佛要滴出血。 甲午海战 九一八 七七事变 南京大屠杀 无数惨绝人寰的画面在赵强脑海里一一浮现。 他恨不得将眼前的鬼子千刀万剐。 三千倭奴,到底要欺我国人到何时? “冲啊!” 赵强撕心裂肺地呐喊,仿佛是对这世道不公的一声抗争。 随即无数呐喊声响彻天际,刺破苍穹,令侵略者胆寒。 轰隆隆,炮火声铺天盖地。 哒哒哒,机枪声也响了起来。 战士们宣泄着心底的愤怒,将满腔热血洒在了疆场。 …… 接到军令后,新六团下午四点便赶到了万古山下,并准时于天黑之前对日军发起了全面攻击。 战斗一直持续到凌晨,新六团才奉命撤下来休整。 战斗之前,大家摩拳擦掌,对万古山阵地大有志在必得之势。 一场战斗下来,大家这才切身体会到鬼子的火力那是真的叫猛。 再问他们能否拿下万古山时,他们都是垂头丧气地摇着头。 团长张政看着默不作声的三个营长,斥责道:“出征之前,你们不是争着闹着要打主攻吗?这才跟鬼子热了热身,看把你们给吓成什么熊样啦?” 许文智叫苦道:“团长,不是我们不卖力,是鬼子的火力实在太强了,战士们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嘛!” “许营长,你别给我说这些废话,我们新六团哪次啃的不是硬骨头?守安庆的时候面对几倍于我的鬼子,你敢说敌人的火力不强吗?我们团还不是照样挡住了他们七天七夜。现在反过来了,我们的兵力成了鬼子的几倍。他娘的,打这样的富裕仗,你们还给我讨价还价的话,那就趁早混蛋,别再我面前丢人现眼。” 见团长骂起了娘,许文智伸了伸脖子,不敢再说。 不说也不行,张政又骂咧咧道:“一个个哑巴了吗?怎么不说话了?三营长,你之前叫的最凶,你给我说说,这仗接下来该怎么打?” 三营长吞了吞口水,道:“团长,大不了明天我带着兄弟们再冲几次,我就不信鬼子是三头六臂。” “二营长呢?你怎么说?” “明天我也带头冲,不拿下万古山,我决不活着下来。”二营长拍着胸脯。 “我也是。”许文智跟着道。 “反正一句话,上级才给我们新六团授予了英雄团的荣誉,要是我们团冲在了其他团的后面,那岂不是让兄弟部队笑话吗?所以只要冲锋号一响,我们新六团就必须冲在最前面,哪怕是死,也要死在第一个,听明白了吗?” “明白!”三位营长同时喊道。 “好了,回营,希望你们明天不要给我丢脸。” 三位营长回到自己营地,将团长的指令传达给各连各排,总之一句话,就算是死,也要溅他鬼子一身血。 新六团打的艰难,其他团也不好过。其中最惨的是二四六团,他们最先跟鬼子交火,打了三天不到,团里减员过半,就连团长也都牺牲在了阵地上。 虽然国军伤亡惨重,但却从未停止过进攻。 用战士们的一句话来说,上级这次是铁了心要吃掉这股鬼子。送到嘴边的肉,不吃白不吃。就算是再难啃,也要把它吞进肚里。 “啊哟,啊哟!痛死我啦!” 战地医院内,刘军师杀猪般的惨叫。 “我说老刘,不就是破了点皮嘛,你怎么叫的像要死人一样?”秦小山秦连长到医院亲自看望了刘军师,一看他只是被流弹划破了手臂,不免取笑道。 “你懂个屁,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是替自己叫,我是替我的父母叫。” “你怕痛就直说,还拿你那早就投胎了的父母来背锅。”赵强道。 “刘军师,你不是说要跑在最后吗?怎么跑在后面还受伤啦?”秦小山道。 “狗日的,小鬼子的子弹不长眼,专挑老实人欺负。啊哟,啊哟!我是不是要见阎王了?”刘军师又开始杀猪了。 “屁,阎王爷还看不上你这条狗命。”赵强道。 “那我就放心了,放心啦!”刘军师欢喜地笑起来。 护士小妹帮刘军师止了血,道:“没事啦,回去!” “这么快?我以为要住院呢?”刘军师颇为失望。 “这么点皮外伤,用不着住院。”小妹笑着道。 “啊哟,我头晕,看来我不能回去了,我还是留在医院住两天的好。”刘军师倒在地上,做出很难受的表情。 赵强和秦小山对视一眼,这刘军师又开始耍滑头了。两人同时一笑,驾起他就往外走。 “还是跟我们回连队,连里可不能少了你这只老公狗呀!” “不,我要住院,我不打仗。” “放开我,我受伤了,我真的要住院。” “我要住院……” 走出很远,依然能听到刘军师那杀猪般的叫。 第42章 建议 此次被围困万古山的是日军a师团第八旅团和师团下属炮兵联队。凭借万古山居高临下的优势,其炮兵联队的重炮火力给整个杨家岭战场上国军部队都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因此要打赢这场战役,最关键的还是要拿下万古山阵地,消灭日军布置在山上的十多门重炮。 进攻万古山的战斗进行到第二天,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地面变得泥泞难行,这给攻山的部队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战斗到中午,因伤亡太大,上级只好暂缓进攻。 大雨一直持续到第三天清晨。各团又组织了好几次进攻,但都被日军的火力给压了下来。 不得不佩服日军指挥官的眼光,将重炮阵地布置在陡峭险峻,易守难攻的万古山上,其炮火既可以覆盖整个杨家岭战场,又可以极好地防御国军的大举进攻,可谓两全其美,一举多得。 看来要攻破这万古山阵地真的是难如登天啊。 战区指挥部的督战电话又打来了。问为何一个小小的万古山,上万人攻打了好几天硬是没有拿下。再给一天时间,要是再拿不下万古山,各位就自觉地去军事法庭! 命令层层传达,传到新六团时,张政一怒之下,便命炮连向日军阵地发射了上千枚炮弹,虽然整个山头都被炸成了一片焦土,但说实话,这一通炮弹对日军的炮兵阵地没有造成丝毫损失。 原因是,日军的炮虽然比不上西方国家的先进,但是吊打国军却是绰绰有余。所以国军那几门落后的火炮根本够不着日军的炮兵阵地,相反鬼子炮兵一顿反击,随便几门山炮都能把国军炸的哭爹喊娘。 虽说是场围歼战,但这战打的着实令人难受。 仗打的不顺,张政闷着脑袋坐在指挥所,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下午时分,天空又略过了几架日机,跟往常一样,除了对攻山的国军进行了一番狂轰滥炸,还给山头的日军丢下了数不清的装备和补给。 战斗到此时,双方都陷入了僵局。 进攻的国军一时半会攻不上山。 守山的日军想突围也是不太可能。 又过了一天,眼看上级规定的时间马上就到,其他攻山的团部打来急电:“老张啊,你那边如何?我这边打的不顺啊!” “我这边也不顺,我们新六团加入战斗已经三天,战士们冲了好多次,但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张政气呼呼道。 “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见识了我们和鬼子的差距。” 挂了电话,师部又派人来催了:“张团长,师部命令你团今夜必须拿下万家嘴。师长说了,只要你能拿下万家嘴,那万古山上的日军就好办了。” “是。”面对师部指令,就算是再难,张政也只好答应下来。 传令兵走后,张政拿着望远镜遥望万古山阵地,见士兵们冲上一批,倒下一批,心中不免焦急万分。 实在不行,就自己带着兄弟们冲! 总比在这里干着急强。 张政在心里打定主意。 这时几个满身鲜血的伤兵抬着一副担架闯了进来。担架上盖着一袭白布。张政一脸不可置信地走到战士们的面前。 “二营长,牺牲了。”战士们哭着道。 指挥所里一阵沉默。张政缓缓揭开白布,脸色变得万分沉痛起来。二营长从北伐战争开始就追随着张政,一直都是张政最得力的干将,也是张政私底下最要好的兄弟。好好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 张政忍不住掩面而泣,但他随即收拾了悲伤,抬头道:“哭什么哭,二营长为国捐躯,这是身为军人最大的荣耀,我们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对。” “是。”战士们擦着眼泪齐声道。 “兄弟,你先走一步,大哥我随后就到。”张政拿起冲锋枪道:“凡是能动的都跟我走,今天就算是死也要给我冲上万古山。” “张团长,你身系一团安危,可不能意气用事啊!”副团长李长远连忙拦住他。 “团长怎么了?团长难道不应该身先士卒吗?李副团长,我死了你就顶替我的位置指挥新六团继续战斗。你死了就由一营长来接任,一营长死了就由三营长来接任。以此类推,哪怕是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要给我往上冲。” 李长远坚持道:“张团长,还是我带人上,你留在这里坐镇指挥!”说着给警卫排排长使了个眼色。 警卫排排长连忙会意,也跟着劝道:“是啊,张团长,新六团不能没有你,还是你留下来,让我们去冲!” “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今天拿不下万家嘴,我就学习二营长,捐躯报国。”张政说着推开众人,冲到指挥所外。 “团长,等等,赵连长有话要说。”许文智匆匆赶到指挥所,见张政要亲自上阵,连忙追上张政道。 “赵连长?” “就是赵强。” “哦,我知道了。”张政气急之下,一时忘了一营二连还有一个赵副连长。 张政看了看赵强,道:“赵副连长,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罢。” 赵强上前道:“张团长,这么多兄弟冲上去都没能拿下鬼子的阵地,就凭你手中的那支冲锋枪,你就能确定可以拿下阵地吗?” 张政一阵沉默,道:“不能。” 赵强又道:“既然拿不下阵地,你这么冒然地冲上去,那不等于去白白送死吗?你身为一团之长,要是每个战士都像你这样乱打乱撞,那这仗又怎么可能会打得赢呢?” “放肆,你一个副连长也敢这么和团长说话吗?”李长远指着赵强道。 张政摇了摇手,示意李副团长无碍,对赵强道:“你说得对,刚才我看到二营长牺牲,一时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是我失职了。” “赵副连长,听你话中的意思,难道你有破敌之策吗?”张政突然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期待地看着赵强。 “我倒是有个建议,不知道张团长是否愿意听我多说几句。”赵强道。 “愿闻其详。” 第43章 计谋 赵强快步走到指挥所内,指着地上的沙盘,道:“张团长,万古山西面坡势较缓,易于进攻,所以这几天我们都是从西面进攻的,对不对?” 所有人跟着赵强进入指挥所,倒要瞧瞧这年纪轻轻的傻小子究竟有什么花样。大家围在沙盘周围,见赵强问话,有些性子急躁的忍不住便道:“是啊,万古山是南北走向,东面是道悬崖峭壁,只有西面可以上山,我们不从西面进攻,难道从东面不成?”说话的是警卫员小杨。 赵强看了小杨一眼,一笑道:“你说到了重点,但凡是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会这么想。我们这么想,那么鬼子呢?鬼子当然也是这么想啦!所以他们在西面布置了重兵,挖了很多战壕,修了无数暗堡,加上他们火力强大,就算我们人数再多,那也只能是添油战术,永远也攻不上山。”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这位年纪轻轻的副连长说的很有一番道理。 张政不禁多看了赵强几眼,道:“那么以赵连长的意思,我们现在的打法有问题?” “也不是有问题,万古山东边悬崖,西边坡缓,我们除了选择从西边进攻别无他法,但是如果有一支奇兵突然东边出现,试想一直习惯了防守西边的鬼子会有什么反应?” “东西夹击,鬼子一定阵脚大乱。”小杨急性子的毛病又来了。 “鬼子训练有素,未必会阵脚大乱。但是如果我们偷袭了他们的指挥部呢?”赵强将一面蓝色小旗插到了沙盘上,那里紧临东面悬崖,无论是国军的部队或者炮火都不能打击到那个地方。 张政瞬间眼睛一亮,一脸不解地看向赵强,问:“你怎么知道日军的指挥部一定会在东面的悬崖之上?万一他们的指挥部没有在哪里呢?” 赵强反问道:“张团长,如果你是鬼子的指挥官,以你对万古山的了解,你觉得你会把指挥部设到哪里?” 张政沉吟道:“西面容易遭到我军炮火袭击,东面是无人能攀的悬崖,换作是我,我也会把指挥部设到东边的悬崖上。” 小杨哈哈一笑道:“我明白了,鬼子的指挥部肯定在玉指峰上,那里紧挨着东边悬崖,而且一眼又可以看到整个西面战场,居高临下,运筹帷幄,果然是绝啊!” 警卫排排长王东北实在忍不住拍了小杨一脑瓜子,一脸不屑地道:“就你话多,把指挥部设到最高点,那不是给咱们的飞机当靶子吗?也只有你那猪脑袋才想得出来!”王东北是个东北大汉,追随张学良改旗易帜进了关内,后来几经波折,投奔到了张政的部下,一直担任张政的警卫排排长一职。东北人爽直,有一说一,小杨也不怄气。 他吐了吐舌头道:“我要是脑袋灵活早就当警卫排排长了,还用得着天天守在这里替你站岗吗?” “贫嘴!看我不打死你。”王东北追着小杨在指挥所里转圈。 张政道:“赵连长,你接着说。” 赵强指了指玉指峰的山腰处,道:“小杨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指挥部当然是能俯览整个战场最好,既然不能设到最高点,那么鬼子的指挥部十有八九便设在玉指峰的山腰里。” 张政一拍大腿,脸上也有了一丝胸有成竹的笑容。忽然他又皱了皱眉头,道:“可是,这奇兵从何而来?” “这正是最难的地方,我们可以派一个连的战士从东面悬崖攀崖而上,只要上了玉指峰,这一个连的兵力就直捣鬼子的指挥部。到时候大部队同时从西面发起进攻,东西夹击,鬼子必定阵脚大乱。” 张政还是皱着眉头问:“这东面最陡峭的地方就像是斧头劈开的一样,连那些野生的猿猴都爬不上去,我们的战士又怎么爬的上去?” “嘿,刚刚说了,我们这么想,鬼子也会这么想。鬼子就是料定了我们的战士不可能爬上东边的悬崖,他们才把火力集中布置在西坡,因此东边必定防守薄弱。但是鬼子永远也想不到,我们的战士偏偏就从东边爬上来了。” 张政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赵强的观点。 赵强注视着张政道:“张团长,敢不敢赌这一次,就看你的胆量啦!” 王东北大声道:“团长,我王东北祖祖辈辈都是樵夫,最擅长的就是攀崖登壁。长白山可比这山大多啦,这点峭壁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你就让我第一个带头上!” “我也去,我也是山里长大的,不就是爬山嘛,小时候又不是没有爬过。”小杨也凑过来道。 “去去去,都别嚷嚷,此事非同小可,还是上报师部定夺的好。”副团长李长远道。 “李团长说的是,这虽然是个好计策,但未免太大胆了点。万一这一百来个人上不了玉指峰,即便是侥幸上了山,也有可能被日军截杀。这可是一百多个战士呀,到时候谁能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张政踌躇道。 “团长放心好了,这两天我跟秦连长到东边去实地勘察过,我敢打包票,只要胆子大,上山是绝对没问题的。再说就算这一百来号人牺牲在山上,以小博大,那也值得一赌。”赵强仍在试图说服张政。 “我也支持赵连长的想法,团长,就不要犹豫啦!”许文智着急道。 张政将目光落在许文智的脸上,道:“连许营长也赞成这个计策吗?”许文智熟读兵书,一向足智多谋,张政十分信任他。 许文智道:“兵法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我们从东边打日军一个出其不意,不是正如兵书上所记载的那样吗?” 张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好,我立刻将这个计划上报师部,这场仗打赢了便好,要是输了大不了我张政不当这个团长。” 张政说完看向副团长李长远。李长远点了点头道:“我也举手支持,要是出了问题,我和你一起承担。” 对于这位才来不到三个月的副团长,张政第一次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第44章 出发 张政怀着激动的心情拨通了师部的电话,将攀崖偷袭的想法汇报给师长。师长耐心地听完,只回复了一个字。 准! 挂完电话,大家都期待地望着张政。张政在大家脸上扫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赵强的身上。四目相对,张政嘴角一笑道:“师部同意了。” 耶! 指挥所内,大家齐声欢呼。 但赵强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他依然郑重地道:“虽然师部同意了我们的计划,但是要凑齐这一百来人却并非易事。首先这一百人必须是胆量过人,不要一见到悬崖就吓得尿裤子。其次这一百人必须是身经百战,不然上了山也是个无头苍蝇。最后这一百人必须是装备精良,这样才能集中火力给鬼子致命一击。这关键的三点,张团长你能做到吗?” 张政道:“我们团从北伐战争的时候起,就是出了名的英雄团,这胆量过人,身经百战的战士倒是不缺,要说缺的话,目前最缺的就是武器装备。你知道,在国军的部队里,除了中央军的装备十分精良外,像我们这些不被党国重视的杂牌军,根本就拿不出几个像样的装备。就说战士们用的步枪,普遍还是最老式的汉阳造。还有那时响时不响的手榴弹,说实话,能炸死鬼子全都靠运气。这样的装备算不算精良?” 赵强摇摇头道:“这可不行,要是没有称手的装备,战士们就算是冲上了万古山,那也不过是鬼子的活靶子,更别说去直捣黄龙了。” 说完这话,指挥所里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在为装备的事情发愁。张政围着地上的沙盘踱着脚步,叹气道:“这几天我们团损失过半,还活着的不过五百来人。就算是把全团最好的装备凑起来,怕也很难武装一个百人小队。” 赵强道:“要是能有一百挺机枪就好了,就算鬼子再多,那也够他们喝一壶了。” “一百挺机枪?赵连长,我没有听错?你难道不晓得上次张团长到师部要了很久,好不容易才给我们争取了二十挺机枪。这一百挺机枪去哪儿弄?”警卫员小杨瞪大了眼。 “要是在以前,这一百挺机枪倒也难不住我们团,但你们都知道,自从抗战爆发后,全国的部队都在缺装备。加上这一仗损失惨重,要凑够一百挺机枪确实有点困难。”张政又叹了口气。 “汉阳造怎么啦,还不是一枪一个鬼子,要我说,我们就端着汉阳造上,难道还怕了小鬼子么?”王东北在桌子上狠狠地砸了一拳,见大家齐刷刷地投来了异样的目光,王东北不禁干笑一声,道:“冒失了,冒失了,当然最终还是由团长做决定,我只是警卫排的一个排长,你们就当我放了一个响屁,莫当回事。” “这屁是挺臭的……”许文智捏住了鼻子。 “许营长,你……” “还是说正事,装备的事我来想办法,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我张政。”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还不是只有来麻烦我呗!”正说着,门口突然走进一个歪着帽子,大约四十多岁的长官。 张政回头看去,顿时一喜,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道:“吕团长,我正想找你呢,你倒好,自己送上门啦!” 来人正是九团团长吕大奎,因是炮兵出身,大家便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吕大炮。吕大炮笑着露出两颗焦黄的门牙,道:“刚接到师部通知,说是你有了一个惊人的计划,叫我们九团全力配合你,我听完就快马加鞭地赶过来啦!怎么样?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 “还真有难处,都知道我们新六团是乞丐团,你们九团才是师部的干儿子,土财主,就请你这个财神爷发发慈悲,赏我们几挺机枪!” “没问题,要枪有枪,要炮有炮,但有一点必须申明,你小子打赢了这仗,可别忘了分我一半的功劳。”吕大炮甩了甩袖子,还真有点财大气粗的风范。 “应该的,应该的,只要能赢,我第一个上报师部,让师长记你头功。” “怎么的,你就这么款待财神爷?让财神爷站在门口跟你说话?” “呸呸,你瞧我这记性,高兴的都忘记招呼您啦!小杨,赶快给吕大炮,哦,不对,吕财神倒茶。” “好嘞!” 不得不说,这吕财神果然是财大气粗,半天不到,一百挺清一色的轻机枪就送到了张政的面前。为了以示友好,吕财神甚至还额外赠送了一百顶钢盔和几十箱手榴弹。看的战士们直流口水。 张政接着从团里挑选了一百名精干的战士。 这里面除了赵强,秦小山,阿彪和擅长攀崖的警卫排排长王东北,警卫员小杨以外,最关键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胆小怕死的刘军师。 依着张团长的意思,刘军师年纪大,胆子小,又没有多少战斗经验,无论哪一条他都不配成为一名合格的突击队队员。但刘军师哭着闹着要追随赵强和秦小山,为了证明自己胆大,他甚至差点抹掉了自己的脖子。在他以死相逼的坚持下,张政只好勉强同意了他。不过,要走在最后,还不准掉队。 突击队定于下午四时出发,不出意外的话,到傍晚时分便可抵达崖下,再留下足够的时间攀崖,那么于凌晨三点准时发起总攻,应该是没有问题。 突击队中,只有秦小山和赵强是连级干部,张政于是任命赵强为突击队队长,秦小山为副队长,所有人员一律听从他俩调遣。张政原本想要一营营长许文智带队,但许文智说他恐高,张政只好作罢。 将轻机枪亲自递给战士们的那刻,张政不由自主地向他们敬了一礼。看着战士们一个个坚如磐石的眼神,张政的心中终于有了必胜的底气。 战士们也向张政回了一礼。 张政注视着战士们,紧握拳头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战士们也跟着呐喊起来。声震山谷,天地动容。 张政拍了拍赵强的肩膀,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活着回来,我请你喝酒。” “能不能,你干了,我随意。”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啦!” 说完两人同时笑起来。 第48章 庆功 国军攻上万古山后,日军第八旅团的旅团长熊本一郎只带了一百多个鬼子落荒而逃。国军摧毁了日军布置在万古山上的重炮阵地后,很快就取得了整个杨家岭战局的完全胜利。 此战中国守军歼灭了日军的一个甲级师团,击毙日军多达万人,极大地打击了日军那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是抗战以来继平型关大捷,台儿庄战役之后,中国守军取得的又一次重大胜利。 取得此次胜利之关键在于万古山战场,而万古山战场胜利之关键在于百人突击队攀崖袭敌成功。为了表彰突击队的卓越军功,就连远在重庆的蒋委员长也都发来了嘉奖,赞扬他们是勇冠三军,可歌可泣。 当然,张团长答应好的这顿酒自然也少不了。今夜月色正好,张团长便命炊事班准备好了几桌丰盛的酒菜。除了新六团的战士外,张政还特别邀请了九团团长吕大炮。 此时张政端着一大碗酒,兴高采烈地站在酒桌前,大声道:“我们团这次能取得这么好的战绩,全靠赵老弟,我这第一碗酒,先敬赵老弟。我张政这辈子没有佩服过任何人,但我却佩服你,你脑瓜子比我灵活,胆子也比我大,所以这碗酒我俩一起干了,以后你就是我张政的兄弟。” 赵强也站起来,两人的酒碗一碰,便咕咕几声一饮而尽。 警卫员又将张政手里的酒碗添满。张政笑着道:“这第二碗酒,我敬九团团长吕大炮,哦,不对,九团吕团长,要不是他慷慨解囊送我们了一百挺机枪,就算我们成功爬上了万古山,也不可能打得过小鬼子。这一碗我必须敬他。” 吕大奎站起来,打雷般笑着道:“张团长,咱俩是从死人堆里一起爬出来的兄弟,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啊!”说罢一口喝光了碗里的酒。 张政又道:“这第三碗,我敬突击队的弟兄们,你们不愧是我新六团的战士,够勇,够狠。” 突击队活下来的十多人齐刷刷站起,双手捧着酒碗喝了。 张政道:“这第四碗,我再敬赵老弟……” 赵强连忙打断张政道:“等等,张团长,这第四碗,是不是应该敬那些牺牲的兄弟?” 张政的脸上现出一丝不悦,好像在怪责赵强不该打断自己,但随即一笑道:“对对对,我差点忘了,这第四碗敬那些牺牲的兄弟们,突击队整整一百人啊,活下来的就只有这么十来个人了。说白了,今天的胜利全是他们用鲜血换来的,这第四碗的确应该敬他们。” 张政说罢洒酒而祭:“弟兄们,一路走好。” 赵强也将碗里的酒洒在地上,跟着念道:“兄弟们,先走一步,在奈何桥头等着赵强,就算到了阴曹地府,咱们一样是好兄弟,一样闹革命,打鬼子。” 张政看了赵强一眼,又倒了一碗酒,道:“说的好,到了阴曹地府,咱们一样闹革命,打鬼子。赵老弟,这第五碗酒,总可以敬你了?” 赵强也倒满酒,站起来道:“张团长,谢谢你的抬举。”说着就要喝酒。 张政连忙拦住他道:“喂,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咋就喝上啦?” “哦,是我冒失了。”赵强不好意思道。 “自罚一碗。” 赵强喝了。 张政这才继续道:“在喝这碗酒之前,我先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二营营长不是为国捐躯了吗?所以我刚接到师部的最新任命文件。赵强,赵连长此次克敌有功,就由他来担任二营营长之职。当然了,师部也不会亏待了其他人。” 说着拿出一份任命书,若有其事地念起来道:“秦小山任二营副营长,王东北任骑兵连连长,阿彪任二连连长,小杨任警卫排排长,咳咳,至于刘军师嘛,因他是被战士们用绳子拽着上了山,就勉强当个二连副连长!” 这下大伙儿是真的乐开了花。秦小山,阿彪和刘军师一下扑进了赵强的怀里,大喜着道:“赵营长,以后可要对我们多多关照呀!” 赵强当然也高兴啦,笑着道:“秦副营长,阿彪连长,刘副连长,你们三位以后要多关照我才对哟。” “当然,当然,自家兄弟,好说好说。”阿彪最高兴,他开始只是个小小的排长,这才三个月不到,就升为了连长,这在他入伍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一切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秦小山也道:“强哥,以前我正你副,我一直都不习惯,这下好了,终于你正我副了,以后我可唯你马首是瞻啦!” 赵强抱着秦小山,拍了拍他的后背,感激道:“好兄弟,咱们谁正谁副,还不都是一样吗?” 秦小山道:“那可不一样,我这人不喜欢用脑子,我宁愿在你手下当一辈子副的。” 张政接下来又宣读了其他人的任职情况,待他读完,许文智一脸疑惑地上前问道:“张团长,师部的最新任命,是不是漏掉什么人?” 张政问:“漏掉了谁?” 许文智道:“我们一营的连长,排长都升了官,为什么我这个一营营长却原地不动呢?这不是漏掉了是什么?” 张政一脸严肃地瞪着许文智,沉声道:“许营长,当初我叫你带队攀崖,你不是推辞说你恐高不便吗?怎么?仗打赢了,你就开始来邀功请赏啦?我问你,你有什么资格跟他们比?”吓得许文智诺诺而退。 张政又对大家道:“这酒喝完了,该升官的也都升了,现在我再宣布一个事情。师部下午给我打了电话,命我团即刻撤往长沙待命。” “什么意思?” “你们难道没听懂我的话吗?意思是叫我们撤到长沙去。” “这仗打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撤退呀?那武汉怎么办?武汉就不要了吗?” “虽然我们这一仗是打赢了,但是鬼子的后续部队会再次攻过来的。为了保存我军实力,上级命我们以退为进。” “什么叫做以退为进,俺听不明白,当年鬼子入侵东三省,咱东北军一枪不放就溜了。后来鬼子攻打南京,几十万的国军部队才守了十几天就逃之夭夭。如今鬼子都已经打到武汉了,难道俺们又要跟以前一样溜之大吉吗?这大半的江山都被鬼子给占了,再继续退下去,到底要退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王东北想到被日本占了的东北老家,顿时满腹牢骚。 张政“砰”的一声将酒碗摔在地上,大喝道:“你们以为我想撤退吗?我张政是徐州人,我的妻儿都还在徐州,难道我就不想打回徐州吗?可我能这么做吗?不能,因为我是一名军人,除了要服从上级命令外,还要以大局为重。上级既然叫我们撤退,自有撤退的道理,就不要满腹牢骚了,立即执行!”张政说完连饭都没吃就离开了。 团长走后,再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闷闷地坐在酒桌上,一直坐到饭菜冰冷…… 第49章 搓麻将 早在武汉会战之初,国民政府从全局考量,已有弃守武汉的战略构想。直到1938年9月底,田家镇要塞失守后,军事委员会才下定了这个决心。随着政府机关及重要工业设施迁往湖南、四川等地,武汉的百姓们也开始四散逃离城区。一时之间,武汉三镇人心惶惶,一座繁华重镇瞬间就变成了人间炼狱。 在得到命令的第二天,秦小山便急忙命人赶到武汉将老爹的六位姨太太和自己的胖妻护送到重庆。 又想到赵强的妻儿还在武汉,秦小山问赵强要不要顺便把她们也送到重庆。赵强摇头道:“不想见她。”秦小山知他嘴硬心软,于是命人寻找苏小怜的下落,一连找了好些天,直到10月25日,日军攻入武汉,也都没有找到她。 新六团跟着大部队,一路退到湖南岳阳。11月,日军进逼岳阳,部队只好继续撤退到湘阴驻扎。 攻陷武汉后,日军因前期消耗过大,加上资源紧缺,未能发起更大规模的进攻。而国军这边经过连续多天的大撤退,部队士气低落,战士们都没了奋勇杀敌的锐气。 战士们日渐消沉,身为二营营长的赵强最为忧心。 这天,赵强到团部开完会回到营地,见训练场上空无一人,赵强顿时火冒三丈。大步冲到寝室一看,原来大家要么躲在被窝里睡懒觉,要么躲在墙角边抽大烟,哪还有个战士的样子? 赵强假装咳嗽了几声,战士们一见营长到来,吓得连忙站成一排,有的甚至连内裤都来不及穿。 赵强看着战士们那一个个萎靡不振的样子,大失所望,但他却强忍怒火道:“从左到右,依次给我报你们的籍贯。” 这间寝室住着二十多名战士,站在最左边的是一个小个子,他看了看左右,见自己的左边没人,只好开口道:“报告营长,我叫曹小兵,17岁,浙江余杭人。” 在他右边的是一个中年大汉:“报告营长,我叫孔二牛,山东青岛人。” “报告营长,蒲三娃,安徽合肥人。” “梁亮,湖北荆州人。” “宋大宝,成都的。” “李老根,我跟他是老乡,也是四川成都的。” “牛野,南京人。” …… 待他们全都报完,赵强忽然厉声道:“既然你们来自全国各地,那我问你们,你们为什么来当兵?” “当然是为了打鬼子咯!” “对呀,我当兵就是想着把小鬼子赶出家乡。” “好,好得很,那我再问你们,南京丢了,广州丢了,武汉丢了,大半个中国都丢了,你们远在家乡的兄弟姐妹还在日军的铁骑下饱受蹂躏,你们有什么脸面躲在这里睡懒觉?还有你……” 赵强一把拽出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一耳光将他打趴在地:“你看看你这个鬼样,十六七岁,瘦的跟个猴子一样,再抽那玩意迟早要抽死你。要是我们国家的年轻人都跟你一样整天抽大烟,就算我们拼了命的打鬼子,那我们这个国家也不会有什么希望。” 那抽大烟的正是刚才叫梁亮的少年,他被吓得瘫坐在地上,心里既委屈又害怕,忍不住呜呜哭泣。 赵强一把提起他就像提起了一只老母鸡,大喝道:“哭什么,给我站好,将来还指望你去打鬼子呢,就你这个熊样,拿什么去跟鬼子拼命?” 梁亮连忙止住哭声,但还是忍不住啜泣。 “营长,我们知道错了。”其他战士全都低下了头。 赵强不想多说,响鼓不用重锤,他相信他的兵都是响鼓。 就在这时,隔壁寝室忽然传来一阵搓麻将的声音。赵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隔壁,却见秦小山叼着一支香烟正跟其他三位连长围在一起搓着麻将。一旁还有两桌,也都坐着排以上的干部。三桌麻将搓的热火朝天,引来数名战士围观,笑骂声充满房间。 难怪训练场上空无一人,原来都躲在这里搓麻将。 赵强心里这样想着,走入寝室,大喝一声:“秦副营长,好大兴致啊!” 大家没想到营长也会大驾光临,连忙让开了一条道路。秦小山见赵强走进,笑着招呼道:“强哥,快来快来,今天手气太背了,你来替我打几圈。” “好啊,我来帮你教训他们。”赵强坐到秦小山的位置上,看了看桌上的人,冷笑道:“三连连长老蔡,四连连长江春州,还有刚从一营换过来的五连连长阿彪,你们三位都是麻将高手嘛!” “哪里哪里,我们岂敢和营长比,当然还是您打的最好啦!”老蔡陪笑道。 “好个屁!”赵强刷然站起,猛地掀翻了桌子。 屋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几名识趣的战士连忙逃出了屋外。 大家都愣愣地看着赵强。秦小山不解道:“强哥,咋啦,谁惹你生气啦?” 赵强看着秦小山道:“小山,你难道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了吗?” 秦小山摇头道:“我就是死也不敢忘呀!” 赵强道:“那你还在这里打麻将,你对得起他的在天之灵吗?” 秦小山道:“我们当兵以来,有仗打就去杀鬼子,没仗打就躲在营里搓麻将,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有什么不对吗?再说,你以前不也是个赌棍吗?凭什么来说我们?” 赵强突然抓住秦小山的衣领,怒吼道:“秦副营长,你是不是忘记了二连那些死去的弟兄?他们为什么会死?就是因为你这个当连长的,天天带着他们搓麻将,摇骰子,以至于他们上了前线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问你,到底是赌钱重要,还是杀敌保命重要?要是你再像以前那样带兵,那我们二营的战士迟早也会像二连那样,一上战场就变成了鬼子的活靶子。”赵强说着重重推开秦小山。 秦小山撞在桌子上,半天说不出话。 所有人都呆如木鸡。赵强头也不回地走出寝室,接着传来他的声音:“全体都有,一分钟准备时间,操场集合。” 第50章 烹麻将 “全体都有,向右看齐,稍息,立正!” 知道营长发了火,所有人都不敢懒怠,一分钟不到,三百人齐刷刷站满了操场,没有一个迟到。 赵强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高声道:“你们都知道,我来二营之前,不过是一营二连的副连长。万古山一战,我二连连鬼子的毛都没见着,八十多人就死了快一大半,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二连的战士整天只想着赌博,从来就没有想过如何上阵杀敌。好啊,他们喜欢玩骰子,鬼子就用子弹告诉他们,玩骰子是要命的。” “所以,想搓麻将,抽大烟,睡懒觉的人,留下来迟早也是死,还不如尽早给我滚蛋。不滚蛋的就给我把这几样毛病都戒了,你们要时刻牢记,你们是守卫国家的战士,你们要做的应该是练好枪法,练好刺刀,练好体魄,将来好到战场上杀敌报国,而不是整天瘫在床上做春梦,坐在桌上搓麻将,躲在墙角抽大烟。明白了吗?” “明白。”战士们齐声高呼。 赵强点点头,又道:“炊事班冯班长出列。” 冯班长的腰上还裹着一条围裙,脸上也扑满了白面,看模样晚上是吃馒头。他一脸无辜地走出来道:“赵营长,我可没有搓麻将呀,您叫我出来做啥?” 赵强道:“我知道,你带上炊事班的兄弟,去屋里把那三副麻将给我烹出来,今晚不吃馒头了,改吃麻将。” “什么?烹麻将?”冯班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强严肃道:“冯班长,你可要把这三副麻将给我做好吃了,要是战士们吃不下,我拿你是问。” 冯班长向左右看了看,好生为难,但又不敢多说,只得“哦”了一声,带上炊事班的战士去了。 战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营长说的到底是真是假。麻将还能吃吗?这可从来没听过啊! 三连连长老蔡年纪大,见识广,连忙苦着脸道:“赵营长,我们知道错了,这麻将怕是不能吃,我们还是吃馒头!” 赵强喝道:“老蔡,你给我闭嘴,老子还没叫你说话呢,你给我开什么腔?” 老蔡赶紧缩回了头,只得给四连连长江春州使眼色。江春州摇了摇头,意思自己也不敢说。还是阿彪跟随赵强的时间久,大着胆子问:“强哥,不吃馒头吃麻将,难道这麻将比馒头还好吃吗?”阿彪是个直肠子,对这麻将的口味开始憧憬起来。 赵强一笑道:“当然好吃了,待会儿你吃过就晓得了,包准你吃了这顿想下顿。” 阿彪这个吃货,居然流出了口水。 赵强命战士们在操场上搭起了三张桌子。不大会儿,炊事班就端着几大盘麻将上了桌。有油炸的,红烧的,清炖的,干煸的……共十多个花样。不难看出,炊事班冯班长的确是上了心,在烹饪麻将这方面也确实是厨艺精湛,技高一筹。 赵强会心一笑,道:“冯班长,你这麻将烹的可谓是色香俱全,别具匠心呀!” 冯班长尴尬道:“只怕不合各位长官的口味。” “不会不会,我看这红烧四筒,烹的外焦里嫩,油润多汁,一看就很好吃嘛,你就不要谦虚啦!” 冯班长颤巍巍道:“赵营长,我老冯使出了三十多年的功力才烹出了这三桌麻将,长官们要是吃不下,可怪不着我呀,我已经尽力啦!” 赵强大声道:“三连连长老蔡,四连连长江春州,五连连长阿彪,出列。” 三人一起站出来,除了阿彪一脸笑意,其他两人都是苦不堪言。 赵强道:“麻将都已经上桌了,三位就趁热吃!” 阿彪第一个走到桌前,满怀期待地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咬起来。脸上表情从开心到惊疑再到痛苦,最终“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赵强问:“阿彪,怎么啦,红烧的不合你胃口,旁边还有清炖的,你换个吃嘛!” “强哥,你骗人,这太难吃了,我吃不下。”阿彪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老蔡,江春州。你俩还不趁热吃,难道要等凉了再吃吗?”赵强看向他俩。 两人苦笑着走到桌前。老蔡夹了一块干煸的九条,张嘴一咬,只听“咔”的一声,吐出了半块门牙。老蔡“啊哟,啊哟”连声叫痛道:“赵营长,这该死的冯班长没有把这麻将煸软,我年纪大牙不好,能不能不吃了?” 赵强掏出腰上的枪,往桌上重重一放,道:“今天你们不把这三桌麻将给我吃光,就别怪我赵强的枪不长眼。几位副连长,还有排长,你们不来吃,是等着我给你们下请帖吗?” 几人都是吓了一跳,慌忙凑到桌前拿起了筷子。可这麻将实在太硬,他们哪里吃得下。一个个你推我让,在桌上耍起了客套。 他们不吃,赵强有的是办法,说道:“冯班长,这几位连长对你烹的麻将不是很满意啊,我看还是你亲自伺候他们吃!要不然,就只有你留着自己吃啦!” “哪能啊,您还不了解我的厨艺吗?这三桌麻将烹的绝对没问题。炊事班的兄弟们,快来伺候长官们吃呀!” “好嘞。”炊事班的战士们连忙拥了过来。 先擦了凳子请各位长官坐下,再拿了围裙系在他们的脖子上,再客客气气地夹起麻将送到他们嘴边。期间还对长官们各种嘘寒问暖,连哄带逗,倒水的倒水,擦嘴的擦嘴,捶背的捶背,总之一句话,生怕长官们吃不够。这几位连长,排长被他们服侍的“哇哇”直吐,就连底下战士们也都看的直反酸水,几欲作呕。 看着大家表情万状,赵强道:“有哪些战士想上来吃的,都不要客气,尽管来吃,要是三桌不够,我们可以叫冯班长再多做几桌嘛!一句话,酒肉没有,麻将管够。” 战士们连忙摇头。 赵强又对秦小山道:“秦副营长,你是副营长,就由你来监督他们吃!我还有其他事,就不打扰他们啦!” 秦小山伸了伸脖子,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道:“强哥,放心,我一定监督到位,你就放心去!” 赵强又看了他一眼,这才揣着枪各自走了。 第51章 喝酒 赵强请大家吃过一顿麻将全席,大家提到麻将就作呕,从此再也没人敢说赌博二字。赵强又与战士们约法三章,凡是睡懒觉,抽大烟,搞赌博的,只要被抓到,一律军法从事。经过一番严厉整顿,二营面貌焕然一新,战士们每天都在集训场上苦练杀敌本领,竟无一人偷懒耍皮。 见战士们一天比一天上进,赵强的心中也开始欣慰起来。为了让小战士梁亮戒掉毒瘾,赵强特意把梁亮调到身边做他的警卫。经过对他严格管教,这梁亮终于戒掉了鸦片,而且个子也长高了不少,整个人都看起来精神了百倍。 这天,赵强差梁亮到城里沽回一斤小酒,又叫炊事班冯班长做了几样小菜,再请来秦小山,两人坐到桌前。赵强给秦小山斟满,陪笑道:“小山,上次打麻将的事,是强哥一时冲动,你该不会生气了?” 秦小山拍了拍脑门,这才想起来,道:“你说上次那事么?你不说我早就忘记啦,看你说的,咱俩亲兄弟,我怎么会记在心上。” “没生气就好,这些天见你闷闷不乐,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赵强给秦小山夹了一筷子猪肉。 “不会,不会,是强哥你多心了,我这几天在想,还是强哥你说的对,带兵嘛,就应该对他们严厉,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而不是像我那样,整天跟他们凑在一起打麻将,这样迟早会害了他们。” “你能这样想就太好啦!来,咱兄弟俩干一杯。”赵强端起酒杯。 秦小山连忙摇手道:“强哥,你晓得,我这人其他方面都行,唯独这酒量不行,算了,我还是不喝了?” “喝,酒量都是练出来的。再说,我好不容易让梁亮去城里买了这酒,你总不好拒绝我的好意?”赵强眯眼笑着。 秦小山抓了抓他那不多的头发,似是下了很大决心道:“好,那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和强哥一醉方休。” “这就对啦!” 两人碰了一杯。赵强又给秦小山斟满,却见他已经满脸通红,于是问:“小山,湖南的酒是不是很带劲儿?” “嗯嗯……是有劲。” “来,再喝一杯。”赵强又端起杯子敬小山。小山答应一声,闭着眼睛倒进嘴里。 “小山,还说你酒量不行,我看你是深藏不露。”赵强又陪他喝了一杯。 “强哥,你怎么长了两个脑袋……” “胡说,你这才喝了三杯酒开始说胡话啦?” “我没有说胡话,你明明就是长了两个脑袋……” “醉了?” “谁说我醉了?来……继续给我倒满……” “好好,给你倒满。” …… 赵强这酒才刚倒上,秦小山就“砰”的一声钻到桌下打起了呼噜。 “呃……” 看来这小山的酒量果然是不太大呀!赵强只好给自己倒了一杯,独自喝了起来。闷闷几杯过后,赵强的视线也有点模糊了。冯班长是有心的,知道赵强是安徽人,特意做了几道安徽菜。赵强呆呆地望着桌上盘中的荠菜圆子。一时间想到了第一次带娟回滁县的那个中午。春风和煦,燕舞莺歌,城西一品香,他和娟坐在靠门的桌上。他坐外,娟在里,阳光灿烂照在娟那明媚白皙的脸蛋上,是那么美丽,那么动人。娟注意到自己痴痴望着她,她害羞地低下了头,却又笑着偷看自己……这时,店家端上了一盘小菜,赵强深深记得,正是让人终生难忘的荠菜圆子。 赵强回忆着过往点滴,将一杯杯苦酒倒进嘴里,仿佛酒能让他忘记什么,又似酒能让他记起什么,一直喝到头痛欲裂,喝到肝肠寸断…… 这时,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赵强有些意识模糊地擦了擦眼,转头看去,门口站着一位斯斯文文,带着金丝眼镜的营长。那营长一见赵强就笑脸盈盈,像是看到了失散多年的初恋,一下就钻进了赵强的怀抱。 还好赵强并未喝醉,一眼就认出钻到怀中的许文智,叠声道:“喂,我说许大营长,你能否注意自己的形象。再怎么说,你也带着一副眼镜嘛,你这恶狗扑食的样子简直是有辱斯文。” “甭废话,来,咱俩先走一个。”许文智端起秦小山的杯子,一口下肚,接着抱起酒壶又要倒酒,却发现酒壶早就空空如也,哪还倒得出来半滴? 许文智不开心道:“赵营长,这也太不够意思了?我大老远跑过来,一杯酒就把我打发啦?” 赵强道:“酒已经被我喝光啦,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许文智将酒杯重重一摔,道:“赵营长,你现在当了营长,官架子大了嘛,敢这样跟你以前的上司说话。” 赵强一双醉眼瞪着他,道:“就因为我现在是营长了,所以才对你才这么客气,要是换做以前,我早就锤你狗日的了。” 许文智顿时换了个脸色,笑起来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咦,这菜不错嘛,没酒喝有菜吃也好呀!”说着招呼梁亮拿来碗筷坐在桌上大口吃起来,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这小山不够意思,我还没来,他就睡着啦……你们二营的伙食真好,我们一营那伙厨子,除了水煮白菜拿手,其他样样都不行,吃的我鬼火冒……” “许营长,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就直说,你来二营有何指教?”赵强不打断他的话,估计他要说到抗战胜利。 许文智一抹嘴角道:“赵营长,你这急性子,就不能等我吃完了再说吗?”又塞了几口饭进嘴里,才道:“好了好了,言归正传,赵营长,你有没有听说过汪精卫这个人。” “听过,汪精卫原在国民政府当任要职,武汉沦陷不到两个月,他就投日叛国了,你提这个汉奸做什么?扫老子的兴。” “是啊,汪精卫做了汉奸后,国内投降思潮高涨,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这些个没骨气的家伙,简直是我们中国人的耻辱。”赵强将酒杯狠摔在地。 “所以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我想杀杀这股歪风邪气,不知道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干。” “你就说怎么做!” 第52章 李家庄 许文智终于吃饱放下碗筷,道:“说直白点,就是现在冬天来了,我们缺粮,鬼子也缺粮,所以鬼子就叫伪军四处征粮,据我安插在伪军里面的一个眼线汇报,伪军过几天要去李家庄一带征粮,我过来就是问问你,敢不敢跟我去端掉这群伪军。” 赵强端详着许文智,道:“可以啊,许营长,连伪军里面都有你的眼线啦?” 许文智不好意思起来,道:“也不是啦,是我的一个老乡,他听说当伪军伙食好,当了几天才发现鬼子根本不拿伪军当人,所以他就想来投奔我,顺带送我这么一个见面礼。” 赵强道:“人家送给你的见面礼,你找我做什么?” 许文智笑着道:“实话实说,那群伪军有二百多人,我怕我们一营吃不下,所以想找你一起。” “连两百个伪军都吃不下?你们一营的战士都没有长牙齿吗?” “也不是啦,吃肯定是吃得下,主要是我把这个作战计划汇报了张团长,张团长说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批准我的请求……” “打住,张团长没有批准?那你还来找我?” “所以我想叫你和我一起去向张团长申请,你不是才立了大功吗?张团长肯定会听你的。” “老许,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啦。原来是想拉我给你当炮灰。”幸好赵强没醉。 许文智嘿嘿一笑道:“赵营长,我一直拿你当兄弟,你就说你干不干?” “你都开口了,我还能说什么。不就是两百个伪军吗?用不着向张团长请示,我带一个连就可以把他们端掉。” “你带一个连?” “怎么?一个连还不够吗?” “哦,那万一你赢了,这军功该算谁的?”原来许文智一直对上次未能升迁而耿耿于怀。眼下正是立功的大好时机,他又怎肯轻易错过。 “赢了军功算你的,输了罪责我承担。” “也只有你才敢擅自调兵,我反正是没有这个胆量。”许文智满心欢喜。 冬月,原本不甚寒冷的天气在经历了一场暴风雪后,便变得特别寒冷起来。赵强裹了一层棉裤,在许文智的陪同下,踩着积雪,一大早便带着五连向李家庄出发了。原本秦小山也要跟来,但赵强说营里不能没人,于是就把秦小山留了下来。 许文智是湖北人,他的老乡叫罗根生,听说大概四十来岁,在伪军里面当了一个小小的班长。前些天来新六团拜见过许文智,但是赵强并未见到他本人。 许文智的情报说不上准确,虽然伪军确实要到李家庄征粮,但不是几天后,而是大半个月后。是的,赵强等了大半个月,直到前天,罗根生才托人前来告诉许文智,说伪军预计会在今天到达李家庄。据罗根生说,这伙伪军是岳阳的,前些天本就打算到李家庄征粮,但是因为风雪太大,就耽搁下来。一直等到风雪停住,伪军的大队长袁少安才带着伪军们继续出来征粮。 而伪军的人数也有出入,许文智之前说的伪军只有两百多人,但据罗根生说,伪军因前些天没有征够军粮,为了向鬼子交差,伪军这次便倾巢而出,足足有三百多人。虽然伪军的人数大增,但赵强并不打算多带人手,一来此次作战并未请示团部,不敢把动静搞的过大。二来就算伪军有三百人,在赵强看来,自己的五连也足够吃下他们。三来这些天战士们刻苦操练,赵强想借此考验考验战士们。 走了整整一上午,直到中午时分,赵强和五连才终于赶到了李家庄。站到庄前,赵强才知道原来李家庄是一个不小的镇子,至少比起附近的村镇来说,已算足够大,而且镇上商铺林立,市井小贩,往来不绝。要是这么个热闹的镇子被伪军一顿践踏,不知又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赵强道:“岳阳伪军的胆子也太大了点,这李家庄一带虽然没有国军驻防,但是离鬼子的占领区也有好几十里路呀,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征粮?” “听罗根生说,岳阳附近的村镇都已经被伪军给征过了,所以他们只有冒险来李家庄征粮啦!”许文智回道。 赵强一声冷笑道:“好好,既然他们要粮不要命,那我们就让他们长长记性。许营长,你看我们在庄前的那个山头设伏如何?” “岳阳伪军从北而来,那山头正好扼住了伪军南下的道路,在那设伏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赵强点点头,便命五连的战士立刻在山头修筑工事,静候伪军到来。战士们简单吃了点干粮,一直守到傍晚时分,仍未看到伪军的影子。赵强于是问:“许营长,这罗根生的消息到底准确不?” 许文智也十分焦急,但他却假装镇定道:“应该没问题,罗根生虽然人不怎么机灵,但做事还是靠谱,我相信他应该不会诓我。” 阿彪一直望着北方大路,一下午连眼睛都没眨几下,问道:“万一来的不是伪军,来的是鬼子,该怎么办?” “不着急,敌在明我在暗,一见情况不对,我们撤还来得及,况且鬼子的大部队应该不会来这一带。”许文智道。 “这还用你说吗?我来之前早就深思熟虑过了,现在唯一怕的是,伪军不来。”赵强的脚都冻麻了,连忙站起来跳了几下。 虽然大雪前天就已停住,但地上仍有一层厚厚的冰凌尚未融化。赵强跳了几下,觉得还是冷的难以忍受,便对战士们道:“大家也都不要趴着了,还是起来活动活动,别伪军没等到,我们自个儿给冻死啦!” 战士们可不敢像他那样跳来跳去,只是站起来原地蹲了几下。 眼看天色已经黑定,可哪里见着半个伪军?赵强怪责起来:“许营长,你这情报也太不准了嘛,害得兄弟们跟着你在这干冻了一天。” 许文智甚为歉仄,道:“再等等,说不定就来了。 赵强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说道:“再等十分钟,要是再看不到伪军,我们就打道回府啦!” 许文智焦急万分,脖子伸的比鹅还长。十分钟很快就到,赵强不见伪军,扫兴道:“兄弟们,回家啦。” “好。” 战士们起身正准备走,不想许文智拽住赵强,道:“快看,有灯光。” 赵强遥望北方,一块土丘上果然驶来了好几辆车。那灯光远远射来,很刺眼。 第53章 投降 渐渐地,那几束光越来越近,赵强这才看清,驶来的共有三辆卡车和二辆摩托,车后还跟随着数不清的人影。汽笛声夹杂几条恶犬的吠叫声,远远传来,让寂静的夜空瞬间变得喧嚣起来。 赵强心中闪过一丝欣喜,终于等到了猎物的到来,这趟算是没有白跑。对战士们低声道:“待会儿都把眼睛给我睁大点,瞄准了再打,争取一枪放倒一个敌人。” 阿彪耳朵好使,这么远都能听到卡车上鬼子的对话,叫苦道:“强哥,不太对劲,来的好像是小鬼子,不是伪军。” 鬼子嗓门大,说话像打雷。赵强也隐约听到了鬼子的声音,但他并不慌张,一拍阿彪脑门道:“怕什么,就算来的是鬼子也照打不误,难道放他们进李家庄去杀人放火吗?” 这时李家庄的百姓们早就睡在了床上,要是真放这群强盗进庄,对李家庄的百姓来说,无疑是场灭顶之灾。 许文智看了眼李家庄那还未熄灭的几盏灯,又看了看一路来势汹汹的敌军,郑重道:“打,不能放他们过去。” 既然猎物都已经送到了嘴边,当然没有不吃的道理,赵强早就下好了必打的决心,对阿彪道:“阿彪,等会儿你一定要管好你的机枪,等敌人靠近了才打,千万不要把敌人吓跑咯!” 阿彪道:“强哥,我现在已经是连长了,就别提以前那件糗事啦,我在战士们面前也是要面子的呀!” 赵强笑起来。 不一会儿,敌人的卡车就驶入了射程范围。赵强这才看清,除了卡车上坐着有二十多个鬼子外,跟在后面的全都是清一色的伪军。虽然伪军人数不少,但或许是在雪地里跑了太久的缘故,每个人看起来都显得疲累不堪。这群无精打采的伪军,无疑是给赵强吃了一颗定心丸。赵强对战士们道:“先解决卡车上的鬼子,再打跟在后面的伪军。” “打。” 赵强一声令下,几门60口径的掷弹筒同时轰向鬼子的卡车,瞬间就把最前面的那辆卡车炸的燃烧起来。接着轻重机枪一齐开火,好几个鬼子还没来得及跳车,就被机枪打的血肉模糊。那些反应快的鬼子虽然跳车开枪还击,但刚开了一枪,就被子弹打中,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跟在卡车后面的伪军全都懵了,躲的躲,逃的逃,瞬间就乱成了一锅粥。那伪军头儿,也就是罗根生口中的袁少安见伪军们相互踩踏,乱作一团,慌忙喊了声:“不要慌,不要慌,赶紧开枪啊!”伪军们这才想着扣动扳机,开枪射击。可四周树林里到处都是枪声,这乌黑麻漆的,哪里看的见敌人?伪军们只得朝着山上乱打一气。 不到两分钟,三辆卡车上的鬼子就一命呜呼。战士们见伪军们仍在负隅顽抗,于是调转枪头,对准伪军一通激射,当先几十个伪军就像割草一般倒下了。 袁少安见情况不妙,便想骑着摩托车掉头逃跑。谁知刚骑上摩托,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已打中他的脑门。 见伪军头儿倒在地上,战士们于是齐喊:“缴枪不杀,缴枪不杀。” 伪军们见鬼子和头儿都死了,只好举起枪,求饶道:“各位兵爷,饶命,饶命……” 赵强没想到这群伪军这么不经打,这才五分钟不到,他们就哭着闹着投降了,果然是一群不争气的软骨头。于是带着战士们冲到路上,命阿彪将伪军们的枪缴了,又让伪军们蹲成几排,痛斥道:“你们这群软骨头,做什么不好,去给鬼子当走狗,我要不是看在大家都是中国人的份上,早就把你们全都毙了。” 活下来的伪军仍有两百多人,当先一个伪军大着胆子道:“军爷,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我们也是没有活路才去给鬼子当差的,要是还有其他选择,谁愿意去当汉奸呢?” “反正当汉奸就是不对,今天就当给你们一个教训,回去之后一定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要牢记当走狗是没有好下场的。” “是是,我们再也不敢啦!” “都滚!” 不等赵强说完,两百个伪军连忙屁滚尿流地溜了。 赵强命战士们尽快打扫战场,万一附近鬼子听到枪声赶过来就麻烦了。想到刚才击毙袁少安的那枪,赵强又问:“刚刚是谁打死袁少安的?” “是梁亮。”有个战士大声回答。 梁亮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赵强欣慰地看向他:“好小子,有长进啊!” 梁亮道:“是营长教导的好。” 赵强道:“好好干,以后让你当个连长。 梁亮顿时高兴的合不拢嘴,大声道:“谢营长。” 这时一个长相干瘦的伪军笑着跑到许文智身前道:“许营长,我在这里。” 许文智一看原来是罗根生,大喜道:“老罗,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罗根生道:“我刚刚去拉了个屎,听到这边枪声,我才跑过来的,我一想肯定就是你。” 将战场打扫完毕,阿彪见有辆卡车还能发动,于是就邀请赵强和许文智坐上了卡车。 这次伏击,五连共击毙了二十多名日军和七十多名伪军,还缴获了三百支步枪,四挺机枪以及一辆卡车。而五连除了三个轻伤外,连一个重伤都没有,可谓大获全胜。 战士们打了大胜仗,每个人都显得特别兴奋,一路上唱着军歌凯旋而归。歌声嘹亮,气势如虹。 赵强看着车窗外的夜景,问许文智:“许营长,我们二营的战斗力还过得去?” 许文智竖起了大拇指道:“比我的一营强多啦!” 赵强于是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回到军营,天色已经大亮。秦小山担心大家有事,彻夜未眠。听到赵强终于带着部队回营,秦小山老远就迎了出来,见战士们满载而归,秦小山连声叫好道:“强哥,这一仗收获不小呀!” 赵强跳下卡车,努了努嘴道:“都是许营长的功劳,我只不过是个打工的。” 许文智道:“缴获的这批枪支,我分你一半,算是对你的酬劳,如何?” “分我一半?屁话,全都是我的。你去向张团长请功,功劳算你的,缴获的物资可没有你的份。”赵强哼道。 “我去向张团长请功,那他还不治你个擅自调兵的大罪吗?算啦算啦,我还是回营睡大觉!”许营长转头走啦! 第57章 看月 二营经过赵强大刀阔斧的整饬,无论是单兵素质还是整体战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自上次李家庄一战后,赵强接着又打了好几个大胜战。而每场战斗他无不身先士卒,一马当先,以至于张政给他取了个“拼命三郎”的绰号,简称“赵三郎”。 很快,赵三郎的名头便在新六团,甚至是104师传扬开来,战士们都知道有个叫赵强的营长,只要一打起仗来,那简直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战士们都想不通赵三郎打仗为何如此拼命,就连阿彪,梁亮,甚至是许文智,秦小山等与赵强交往甚笃之人也都想不明白个中缘由。趁着月色正好的某个春夜,不善酒量的秦小山殷勤地备了一壶好酒,缠着赵强一醉方休后,搭着肩膀逼问他:“强哥,看在今夜花开月正圆,看在此间良景苦无多,看在兄弟陪你一醉解千愁的份上,今晚你就实话告诉我,为啥你打起仗来这么卖命?” 赵强指着秦小山红彤彤的脸蛋,笑起来:“小山,这才第四杯,你就又喝醉啦?” 秦小山摇摇晃晃地搬起酒壶,把赵强面前的杯子倒满。酒水溢出杯沿,淌到桌上,再顺着桌面“哗哗”流到赵强的腿上。看着那涓涓细流如江河,秦小山不仅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嗤嗤”笑起来道:“我没有醉,你看我还记得起李白的诗,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对不对?” 赵强连忙夺过酒壶,将秦小山扶到座位坐正,嗔着道:“还说没有醉,酒都倒在我的裤腿上了,你还有空闲吟诗。” 秦小山扯住赵强的衣角道:“不准转移话题,快说,别给我说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之类的话,我才不信……” 赵强道:“打仗嘛,肯定为了国家和民族呀,难不成为了几块大洋吗?几块大洋也买不到一条命呀!” 秦小山摇头似拨浪鼓,道:“不光民族大义,你还有其他想法,我问你,你是不是还没忘记那个女人……”看来秦小山的酒量见长,四杯白酒下肚,还能清醒地提出这样发人深思的疑问。 赵强一时沉默起来。 忘? 能忘记盛夏的啾啾蝉鸣,能忘记深秋的萧萧叶落,也能忘记严冬的皑皑白雪,可那阳春三月的暖暖阳光,还有那阳光下的明媚笑靥,又如何忘记? 亦或说能忘记那巍峨秀丽的山丘,能忘记那汹涌澎湃的海潮,能忘记那繁华璀璨的街巷,可那奔腾不息的一江春水,还有那跃入江中的倔强身影,又怎能忘记? 赵强像是对着自己哂笑起来。 既然忘不掉,那便不忘记,就带着这份过往和记忆义无反顾地向前冲,要是荣幸地倒下了,那正好少了万般痛苦折磨,就此解脱超然。要是很不幸未能得偿所愿,那就继续不懈战斗,誓要扞卫公理自由,诛尽鬼魅魍魉。 秦小山见赵强半响不答,苦撑着站起来又道:“不过强哥,当弟弟不得不说你几句,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糟践自己,对得起嫂子不?” 赵强更加沉默起来,走到门前抬头仰望皓月当空,低头俯瞰营中灯火。虽然门外的景色恬静安闲,但赵强的内心却是思绪万千,烦乱如麻。赵强沿着门边来回踱步,双手在头顶焦躁地抓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无数发丝掉落地上,赵强才沉痛说道:“我知道对不起小怜,但是如果我就这样妥协的话,那我又怎么对得起为我死去的娟……” “妥协?” “是的,我和小怜的婚姻是典型的封建专制。你知道当初我深爱着娟,但爷爷却强逼我娶了连面都没见过的小怜。虽然她的确很漂亮,也很善良,可如果我就这么沦陷的话,那不就是向封建专制妥协了吗?” “你这是把对你爷爷的恨强加到嫂子头上啦!” “是吗?要不是小怜嫁给我,娟不会为我跳河自尽。就算和小怜没有关系,但我的确也不想面对她。因一见到她,就会让我想起娟,想到娟的不幸。” “偏执,你这是不可救药的偏执,说来说去,你还是忘不掉那个女人,我看你这辈子都要活在那个女人的阴影下咯。”秦小山居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样子,他并没有那么容易醉,至少四杯不够。 赵强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对不起她,当然要用一辈子的愧疚来偿还。” “活人不想,天天想着一个死人,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了。”秦小山闷闷地喝光了杯里的酒。 “那就不说了!”赵强语音悲戚:“说不定哪天就死在战场上了,想这么多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过一天算一天。” “说的也是,我以前经常为我家里那位肥妻烦恼,现在我也懒得管她啦,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肥妻和美妾。” 赵强眉头舒展,笑了起来。 秦小山举起酒杯道:“来,再喝一杯。” 赵强摇头道:“不喝啦,我还要去查岗,你自己先喝!” “我喝的有点多,就不陪你去了,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快回。” “好的。” 赵强一整军装,揣好短枪,快步出门。料峭春风吹酒醒,一到屋外瞬间清醒了许多,回想适才酒后胡言,也记不太清说了些什么,干脆就摇了摇被酒精麻痹的已觉胀痛的脑袋,不再继续多想。 在各个营房和哨点转了一圈,再三确认毫无异常后,赵强这才不急不忙地回到自己寝室。刚推门,便传来一阵断续的呼噜声,原来秦小山不知何时已钻到桌下打起了呼噜。赵强不免发笑,还说他酒量见长,这才四五杯,他就醉的不省人事。 到桌下抱起秦小山放至隔屋梁亮的床上,刚盖好被套,一旁本已熟睡的梁亮忽然惊醒,星眼朦胧地看了一眼赵强,梦呓着翻了个身,将脸朝向里侧再次沉沉睡去。 赵强将被套往两人身上拉了拉,又捏了捏秦小山的鼻子,直到秦小山在梦中骂起了娘,赵强才调笑着走开,来到桌前无聊地坐了下来。坐了不到一刻,赵强又起身打开房门,驻足眺望茫茫夜空。许久,腿酸脚麻,索性坐在门槛,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月悬中天,月落西山…… 直到雄鸡报晓,东方既白…… 第58章 召见 许多年后,没有人会知道有个心烦意乱的醉酒青年曾坐在营帐门前遥望过皓月当空,也没有人会知道在那个寂静的夜晚,那名青年曾想到过什么,或是憧憬过什么。只有那名青年自己清楚自己坐了多久,自己明白自己想了什么。 第二天,秦小山还在床上打着呼噜睡大觉,赵强已带着战士们到操场上晨练起来。虽然彻夜未眠,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疲累,反而精神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抖擞,或许是因为又可以杀鬼子了! 之前日军对长沙外围的城镇进行了几次试探性攻击,虽然未有大规模的军事动作,但连炊事班的冯班长都深知,长沙城迟早有场大战要打。而湘阴作为长沙的北大门,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御,都必然是首当其冲,因此驻守湘阴的新六团就显得特别紧张和慎重。 战事一触即发,赵强不敢让战士们闲着,除了对战士们加强集训,苦练本领,更重要的是遵照团部的指令在湘阴城外修筑工事,增设掩体,以防日军猝然偷袭。 这天,赵强正带着战士们在城外深挖战壕,巧布暗堡。忽然团长张政急匆匆地赶到面前,一见赵强便紧张莫名地道:“赵强,快跟我走。” 赵强还未反应过来,急问:“去哪里?” 张政不待多说,拉着赵强的袖子,边走边道:“来不及跟你多说,你快跟我走!”看起来非常着急的样子。 赵强只得安抚好战士们道:“你们继续挖,我一会儿就回来。” 张政拉着他上了团长的专用汽车,开车的是因万古山一战有功而被升为团部警卫排排长的小杨。两月不见,小杨居然变得沉稳起来,赵强向他打了几次招呼,他只是随口答应着,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嘿,这见人就嚼舌头的小家伙竟然学会了甩脸色。赵强立刻就来火了:“小杨,这才当了几天排长,你给我摆什么官架子呢?再不说话,老子一枪崩了你。” 小杨被他吓的脸色瞬间煞白,这才开了金口:“是团长嫌我话多,不准我随便开口的。” 这么说倒是自己冤枉他咯?赵强陪着笑了一笑,问张政:“张团长,这火急火燎的,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呀?” 张政板着脸,冷冷道:“去军部。” “去军部?你带我去军部做什么?”赵强一脸惊讶:“就算开会也轮不到我这个小小的营长呀!” “不是开会。” “不开会,不开会我去干嘛?” “谁知道呢,反正是军长点名要的你。”张政踌躇思索着:“我在想是不是你小子又给我闯祸了,你要找死我管不着,可不要连累了我。” “难怪你脸板的跟个死人样,原来是怕我连累你。”赵强哼了一声:“再说,我一不偷二不抢,整天只想着如何杀鬼子,我能给你惹什么祸?” “还说你没惹祸?以为我不知道呢?”张政直视着赵强:“还是连长的时候就敢割了武汉市市长秘书的耳朵。后来当了营长胆子更大了,带上一个连,就敢违抗军令,擅自调兵,孤军远征李家庄。还有前些天,鬼子在槐树村的炮楼也是你端的?你向我汇报过吗?还有三营九连的连长说了句喜欢读《烈女传》,你就把他打成了重伤,弄的三营营长找我理论了大半月。还有……” “停停,看不出团长大人对我赵强的意见这么大,既然今天一股脑儿都说了,那就把我送到军部交给军事法庭处置!” “你就等着,到了军部有你好受的。” “我的生死又不重要,只要不连累你这位团长大人就行了。”赵强转头看向窗外,显然是生气了。 张政也不理他,反正是个不省心的主,要生气就让他生去,才不会迁就他。 车窗外,艳阳高照,和煦的春风吹乱了街旁的两行早杨。街上的军民看到团长的军车驶来,都是仓皇闪到街道两旁,急忙献上了军礼或注目礼。张政挥手示意回礼,原本板着的脸在面对街上的军民时却突然微笑起来。 赵强又哼了一声,将头转的更夸张了,静静看着车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和行人,心中说不出是生气是紧张或是激动,索性闭上了双眼,静目养神,反正天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 张政见赵强闭着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心里想着:“这个高的难道是我?” 小杨架着汽车一路飞速向南,驶出湘阴那狭窄拥挤的街道后,不久就来到了一片茂密的竹林,穿过竹林中间的羊肠小道,眼前是一条由西向东兀自流淌的潺潺溪流。还好溪水之上有座虽然不宽但足够车子通行的古拙石桥,跨过这座石桥,再在青青的田野上飞驰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远远地望见了前方一处简陋的哨卡。 十几名战士懒洋洋地守在哨卡两旁,见汽车扑着灰尘驶来,便捂住鼻子拦住了汽车。不想车上坐的是位团长,还有一旁横眉瞪眼,看着极不好惹的营长。哨兵们连忙站直敬礼,简单盘问过后,便移开哨卡,放车通行。 又驶了几分钟,那熟悉的军哨声和操练声已经清晰可闻,虽然并未进入长沙城,但越来越密集的军营和越来越多的士兵足以说明,前面即是十七军的军部。听着战士们震耳欲聋的口号声,看着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营帐,赵强不禁在心里想着:“这军部果然比团部,营部气派太多,光是停在门口的那几辆坦克,就足够我这个营长羡慕好几年。” 赵强在心中这样想着,忽然小杨停下了汽车。张政说:“军部不准开车,小杨你在这里等着我们,我和赵营长还是走进去!” 两人下了车,又来到了一处哨卡。张政正待说明情况。哨卡里忽然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张政,我等你老半天了,你怎么才来?”张政抬头看去,原来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庞师长。 第60章 警卫 那汉子进屋不久,里面便传来一阵激烈的吵骂声。赵强说好的三分钟很快就到,他正要离开,听到屋内的吵骂声后来了兴致。细耳倾听,大意是日本鬼子欺人太甚,我中国守军毫无作为,尔等皆是饭桶云云。听的赵强深有感触,随着一阵刺耳的摔杯声,屋内骂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几位身穿军装的长官灰头土脸地溜了出来,赵强一一数着他们肩章上的星纹。天呐,两个中将,三名少将,最低的也是个大校。这些平常连做梦都见不到的人,此时竟一窝蜂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赵强眼睛都看直了,要知道自己不过才是个上尉而已,就连整日不可一世的张团长,也仅仅是个中校,而眼前这群人竟比自己高了好几个等级。这让赵强瞬间感到了自己是多么的渺小,见大官们蜂蛹而来,赵强赶忙退在一旁,尴尬地向他们打了声招呼。但大官们似乎并未对他瞧上眼,看都没看他就垂头丧气地出了院子。也不知那位能把这群位高权重的大官们骂的如此狗血淋头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又是什么军衔。 这时适才进去的那位哨兵终于走了出来,一见赵强正在院中若无其事地欣赏着树上春光,便走过来道:“军长说叫你留在军部,不用再回一零四师了。” 赵强收回目光,看向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的哨兵。见他脸露难堪,显然刚才那顿臭骂他也未能幸免。赵强假装视而不见,不甚明了地问:“不用回去了?” “是的,军长说以后你就留在军部当他的警卫员!” “当军长的警卫员,那是什么军衔?” “我只是一个哨兵,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这是好多人做梦都想要的职位。” “哦。”赵强在心里盘算着,团长,师长,军长。军长的警卫员至少抵个副团!又问:“哨兵小哥,我这么大老远地跑过来,军长不打算见我一面吗?” “他不是已经见过你了吗?”哨兵好奇地看着赵强。 “见过了?什么时候见过的?我怎么不知道?”赵强这样问着,突然想起适才那位洗完澡,还没来得及穿衣服的中年汉子。是了,能在军长的营里洗澡,能不穿军装就直入军长营房,还能在这么多大官面前镇定自若。这人要不是军长,那一定是军长他爹。很显然,他的年纪仅有三十多岁,还不足以成为军长他爹,那必然就是军长本尊咯!赵强捶胸顿足,大叫一声:“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呀!” “赵营长,你没事?”哨兵更加好奇地看着赵强。 “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原来军长这么年轻,我还以为他是个老头子呢!”赵强不住叹气:“对了,我刚刚顶撞了他,他没有生气?” “他要是生气就不会把你留下来做他的警卫了。” “说的也是,那军长为什么会突然召见我,难道不是因为我犯了错才召见我的么?” “你这人也太笨了,很明显,你马上就要飞黄腾达啦!以后可不要忘了我这位小弟哟。我叫巩凡。” 两人说着出了院门。庞清河和张政仍守在门外的石狮旁。张政见赵强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脸上不禁有些费解,正要询问军长送他上军事法庭的具体时间,不想庞清河抢先上前讨好道:“赵营长,往后是不是要对你改称呼啦?” 见一向世故的老师对其下属赵强曲意逢迎,善于察言观色的张政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时更加疑惑地看着赵强,原来军长找他另有缘由,听老师这言外之意,军长是要提拔这小子了。呔,这小子何时攀上了军长这个高枝?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他提过,来之前还说什么军长要惩治他的话。此时想来,原来小丑是自己呀! 张政越想越脸红,红到埋下了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裤脚。 赵强没有注意张政脸上的表情变化,只是叹着气道:“来了一趟军部,当不成营长咯,以后只能在这里当一个供人使唤的小小警卫啦!”虽有一步登天的错觉,同时也感到极为失落,又道:“其实我还是喜欢冲锋陷阵,这警卫当起来怕是没有营长有意义。” “慢慢来,你正年轻,指不定哪天就从一个警卫变成一个师长咯!”庞清河仍在讨好。 “但愿!”赵强又对巩凡道:“巩小弟,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既然军长要我当他的警卫,那我就听从他的安排!不过上任之前,我可不可以先回营里和兄弟们道个别?” “应该可以,我等会儿去向军长汇报一下,你最迟于明天中午赶过来报道。” “好的。” 辞别巩凡,走出军部,坐上回湘阴的汽车。 一路上张政没有说一句话,直到车子驶过了来时的那座小桥,蜿蜒进入那片青翠欲滴的山间竹林。张政才喊了句:“停车。” 命令来的猝不及防,小杨慌忙踩了个急刹车,车子差点栽进路旁水渠。 张政不等汽车停稳便跳下了车,一脸怒气冲冲地质问起车上的赵强:“赵强,我张政一直拿你当兄弟,但你太不够义气了,明明有军长这层关系,你却从来都不告诉我,害得我早上一路都替你提心吊胆。” 赵强也急忙下了车,叫苦道:“张团长,你真误会啦!我哪有什么关系,我也就是今天才见了一面军长,而且还没说上几句话。” “那军长为什么指名道姓的要见你,我还以为你又犯了什么错,原来他是要提拔你。” “我就是一个打仗的,我怎么知道上级在想什么?我还正纳闷呢!” “你真的不知道么?” “真的,若有半句假话,就让鬼子的子弹一枪毙了我。” 张政也就不再多说,独自在路边坐了片刻,静静地望着竹林里风起风落,又到路旁的小渠里掬了一捧水喝。一股清凉下肚,甘甜如饴,心情瞬间开朗许多,跳上车:“小杨,开车!” ps:明天上架了,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有狐在此衷心感谢大家,祝大家心想事成。 第62章 第二天,武安军自长沙开完会回来后,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不少。见了赵强便说:“今天会上,战区司令部已经下了决心,不管日军这次调集多少人马,我们都要死守长沙,绝不能让日军踏入长沙半步。” 十七军军营到长沙城区只有四五里路程,武安君此次参会只带了赵强和其他几名警卫。 在来去的路上,赵强很快就和警卫们混成一片,并被他们尊了一声:“赵大哥”。因他们看出赵强与武安军一定有某种特殊的关系,要不然武安军不会把他从一个营长提拔到军部,且一开始就表现出对他绝对的信任,就连去参加战区议会这样的大事也都要带上他。 面对这样略带讨好的尊称,赵强并未多做拒绝,一来自己确实比他们年长几岁,二来就算自己解释与武安军毫无关系,他们也不会相信。 回到军营,武安军喝退了其他警卫,只留赵强独自守在他旁。他又认真地分析着墙上的地图,赵强不敢打扰他,就默默地站在一旁,百般无聊之际,便怀想起和秦小山、阿彪一起杀鬼子的日子,那时候是真的快乐,而现在整日守着这么个军长,守着这么个简陋的房间,这么个无聊的地图,往后的时间只怕要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了。想到此,不觉叹了口气。 武安军听到他的一声叹息,眼光虽然还在地图上探索,但声音却已传了过来:“跟我在一起,让你觉得有些烦闷,是不是?” 赵强不好直说跟你这人简直太没意思,整天除了趴在地图上东张西望,便是吃饭睡觉开会,完全没有半点生活情趣。像喝酒抽烟打牌,散步赏花吹牛,这么多有意思的事,你至少会一样也行呀! 赵强在心中咕噜半天,面上却微微一笑,说道:“不会,不会,看地图其实也蛮有意思的,你看些那些线条和箭头,实际上代表着江河山川,千军万马。我仿佛还听到了轰隆的枪炮,嘶鸣的战马,还有战士们的呐喊声以及百姓们的哭喊声……”赵强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武安军回过头,饶有兴致地看向赵强,道:“我差点忘了,你可是南京国立大学的高材生,能考进南京国立大学,想必你一定有某种过人之处。” “……运气好罢了,哪有什么过人之处。” 从前赵强以自己是南京国立大学的学子为荣,后来他便以此为耻,或者说以自己为南京国立大学之耻。因谁可见过,读过国府最高学堂的人会整日混迹在赌坊,会败光祖上三百亩良田,会卖了身怀六甲的老婆,会害死朝思暮想的初恋…… 所以当武安军提到南京国立大学,赵强先是一阵沉默,半响才落寞地随口回了一句,声音已低弱蚊虫。 武安军见他怅然若失,笑起来道:“怎么,让你一个南京国立大学的高材生给我当警卫员,是不是委屈你了?” “那倒不是。”赵强连忙解释:“能给武军长当警卫是我最大的荣幸,不过我还是喜欢到前线去杀鬼子。” “我这人除了喜欢听几首戏曲,便再无其他爱好,你一定觉得跟我在一起很没乐趣,是不是?”武安军摇头自嘲般笑道:“不光是你,就是其他人也觉得跟我一起特别乏味,所以他们经常刻意避开我,我虽然是一军之长,其实我很孤独,我没有一个真心的朋友。” 这让走到哪里都有一群狐朋狗友的赵强极不理解,好奇道:“一个军长会没有朋友,这说出来谁会相信?” “所以我希望你成为我的第一个朋友。”武安军忽然期许地注视着赵强。 面对他那热切的目光,赵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禁在心里打鼓,这长的英俊伟岸,威风凛凛的堂堂军长难道有断袖之癖?干笑道:“为什么选我?就因为我长的太帅?” “你自认为你长的很帅吗?” “不帅吗?” “比起我还差那么一点。” 赵强笑了笑,再次严肃问道:“武军长,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我,你就告诉我!” 武安军的眼光又落在了面前的那张地图上,半响道:“因我想了解你。” “了解我什么?” 武安军本想说:“了解你为什么要卖了自己那才貌双绝的妻子。”但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或许这么直白地问,并不能问出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改口道:“了解你的左手为什么只有三根手指。” “……” 过了会儿,武安军又问:“你的家中还有其他亲人吗?” “除了走散的老母,就再没其他亲人了。”赵强回道。 果然,他不愿提起他的妻子。武安军沉默起来。 赵强也似刻意避开话题,问道:“前天见你大发雷霆,该不会发生什么大事了?” 武安军微恼,问:“你家中真的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真的没有了。” 武安军冷声道:“那都是军中要务,你一个警卫这样问你的军长,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 他的话中带着怒气,赵强也不知他为何突然生气,但并不畏他,反而辩道:“你既然拿我当你的朋友,那朋友之间不应该无话不说吗?” 武安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即用一个微笑掩饰脸上的怒气,道:“前几天,我军的一个团长被日军的狙击手给暗杀了,这日军明的不行,便来暗的,所以我当时没有忍住,就向大家发了一通干火,现在想来,也怪不了大家,要怪就怪日本鬼子太阴险了。” “狙击手?” “嗯,就是经过特殊训练,枪法奇准,专门用来打击对方重要军事目标的特种兵。这个兵种的说法最早来自西方国家,日本引入的早,所以有一批非常成熟的狙击手,而我们国家现代化部队起步较晚,所以在这方面还相对落后。” “一个身经百战的团长就这么牺牲了?要是鬼子多来几个狙击手,那我们的长官岂不是都很危险?” “谁说不是呢?”武安军深表担忧:“所以我已经给他们下了命令,让他们小心提防,千万不要悲剧重演。” “武军长,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只能治标难以治本,我倒是有个建议,不知你是否接受。” 第63章 狙击队 “什么建议?”武安军问。 “既然鬼子有专门的狙击手,那我们也可以有自己的狙击手呀!他们狙击我们的长官,我们也可以狙击他们的长官,大不了看谁更厉害。”赵强建议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们的部队也不缺枪法好的战士,只是没有给他们配备专业的狙击枪,没有对他们进行专业的狙击训练。要是我们的战士也有好的狙击枪,再对他们进行特殊训练,我相信我们的战士不比日军的差。”武安军来了兴致。 “是的,据我所知,我们二营就有很多枪法很准的战士,比如像阿彪……呸呸,他除了机枪打的好,在步枪瞄准这方面可以说是个白痴。我们营里另一个叫梁亮的,虽然才十六七岁,但是枪法那是真的好,我见他每次都是一枪一个鬼子,从来没有浪费过一颗子弹,要是把这样的人才利用起来,何愁几个鬼子狙击手?” 武安军频频点头,深以为然,说道:“好,那我立刻发通知,要求各师团尽快成立自己的狙击队。”说着喊来隔壁的电报员小吴,要她用电报将该项命令即刻传达到各部队。 接着武安军又道:“不光各师团要有狙击队,为了保障军部的安全,我们也要成立一支狙击队,军部这支狙击队我暂定十人,要是效果好的话我再进行扩编。你马上去物色枪法好的战士。嗯……就由你来担任队长!” “这……” 见赵强脸露难色,武安军问:“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我的枪法说不上太准。”赵强本想说自己的枪法比阿彪还烂,但在军长面前总要给自己留点面子。 “我相信你。” “那好,我尽量。”赵强想到可以不用再整日面对他这个刻板的人,也就满口答应下来。 不过接下来到何处去寻这十个枪法奇准的战士,却让赵强犯起了难。赵强首先排除了阿彪,接着想到了秦小山,何军师等人,他们的枪法比阿彪好不了多少。想来想去,在二营里面赵强只想到了梁亮,牛野,还有宋大宝三人。其他虽然也有枪法很好的战士,但要担当起保护军部这样的重任,还是略显不足。 赵强于是急忙赶回新六团,原打算再在张政那里借几名老练出色的枪手,但张政实在太小家子气,磨了半天嘴皮也只愿意把梁亮,牛野,宋大宝三人借给他,除此之外,免谈。 赵强只好带着三人回到军部,虽然只要了三人,但总算没有白跑一趟。 接着赵强听说哨兵巩凡在西北上过专业的军事学院,虽然是个从未上过战场,也从未见过鬼子的新兵蛋子,但是枪法却是出了名的好,曾多次荣获学院嘉奖,因此一毕业就被武安军安排在了军部锻炼。 对于这样一名优秀人才,赵强岂肯错过,于是急忙找到武安军,又将巩凡要了过来。 十名队员凑够了四名,还有六名没有半点着落。赵强头脑灵活,立刻想到了悬榜招才。巩凡写的一手好字,赵强便叫巩凡写了一张榜文帖到军部大门旁。 曰:昔匈奴辱汉,有卫青、霍去病远征漠北,封狼居山。金人欺宋,有岳飞、韩世忠精忠报国,存我河山。今倭寇犯境,欲灭中华,值此民族存亡之秋,为早日逐出日贼,还我故土,故征招六名枪法奇准之士,为当重用。 榜文一出,立刻就在全军传的沸沸扬扬。不几天,前来报名的人数就突破了百人。经过层层筛选,赵强终于确定了五名人选。但另外还有一人,赵强却始终拿不定主意。倒不是这一百人中选不出这么一人,而是按照名次先后,选出的这一人竟然是个女兵。 看着这么一位亭亭玉立的巾帼英雄,赵强实在是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如何跟他们这一群大老爷们一起训练、杀敌。 深思再三,赵强还是决定另外再挑一名男兵为妥。谁想那女兵要强好胜,听说赵强嫌弃女兵,立刻就冲到了赵强面前,胀红着小脸问:“凭什么不要女兵?女兵就不能杀鬼子了吗?再说你们之前也没有说不准女兵报名的话,现在才说未免欺人太甚了!” 赵强在面对男人的时候总是能理直气壮,一见了这唧唧喳喳的小姑娘,也不知怎么回事,顿时就显得理亏起来,陪笑着道:“我们狙击队里其他九个人都是大老爷们,要是你来了的话,就你一个姑娘家恐有不便。” 这位女兵是七十九团的一名战士,本来打算报名团部的狙击队,但听到军部也在选拔狙击手,也就带着试一试的心态来报了名,没想到一考便中。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军部却以训练不便为由拒绝女兵,这让谁能想通。她争辩着道:“有什么不便的?部队里的都是战友,难道战友还分男女吗?” “这……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上报给武军长,由他来定夺怎么样?”赵强好生为难。 “不行,你现在就要给我答案。”女兵努着小嘴道:“不然我就一直跟着你,哪怕你睡觉,上厕所我也跟着你。” 这可捅了麻烦窝了。 赵强只好让巩凡跑着去把这事汇报给武安军。过了大半个小时,巩凡才跑着回来,喘着粗气道:“武军长说让你自己决定。” 这不等于白说吗?还说拿武军长挡一挡,看来是没指望了。赵强原地走了几圈,只好答应着道:“好,那就先留下来!不过我可要提前告诉你,跟着我赵强是很辛苦的,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怕什么,你们男人能吃的苦,我也能吃。”女兵哼了一声。 巩凡歇了口气,又道:“武军长担心我们不会训练,还特意给我们安排了一名教练。” “那真是太好了。”赵强大喜,接着问那女兵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方娜,我的哥哥是七十九团团长。” 第64章 违抗 “原来是位团长的亲妹,难怪性格这么要强。”赵强在心里嘀咕一句。 十名队员满了,接下来便该给他们配备装备。 听说德国产的一种名叫98k的狙击步枪十分厉害,赵强找到武安军问他能不能搞到十支,不想武安军不住摇头说:“98k狙击枪的确很牛,但我们国家也就是抗战之初才从德国进口了几十支,这几十支狙击枪配给了中央军,像我们这样的部队哪能见得到。” 赵强大感失望,道:“日军的狙击手都有很好的狙击枪,要是我们没有的话,又如何跟他们较量。” “我们军缴获的有日产的九七式狙击步枪,你可以拿去分发给战士们。”武安军道。 “很好,用鬼子的枪杀鬼子,想一想就觉得很解气。”赵强一拍大腿笑起来。 从武安军那里搞来了狙击枪,便开始对大家进行狙击训练。 说到训练,也不过是教练和队员们的事情,而赵强从始至终都是躺在树荫下晒着太阳,哪有半点队长的样子。用赵强的话说,自己打枪确实是外行,是武军长赶鸭子上架硬要叫他当什么狙击队队长,那当就当,到树荫下晒晒太阳总是没有什么错。 虽然赵强没有亲自参与训练,但是两三个月下来,狙击队的队员素质却是得到了极大提高。有次武安军前来视察训练成果,八百米外,梁亮一枪就打中了林中的小鸟,赢得武安军连声喝彩。这时赵强凑过来说:“这不算什么,我们狙击队的每名队员都能打中。”听的武安军一脸欢喜。 狙击队能有这么好的成绩,当然不是赵强晒太阳晒出来的,这除了队员们的刻苦训练,更多的是教练侯先海的功劳。要不是他教导有方,带队严格,就算队员们再怎么优秀,再怎么刻苦,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取得这么大的进步。 侯先海原是一零四师的一名上士,据说在武汉会战的时候,他曾用一把九九式步枪连毙了三十多名鬼子,因此在十七军的军中有着“神枪手”的称号。是武安军向庞清河要了此人,庞清河才舍痛割爱般把他送到了军部。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侯先海在狙击方面的确是深有造诣。 当然,唯一一名女兵方娜的加入,给狙击队也的确带来了不少麻烦。要单独给她准备一间寝室不说,还得单独给她准备一应洗漱用具,就连洗澡,上厕所方面也会造成不小混乱,而在练习像长跑,野外射击的时候,也得处处迁就着她,因稍有不慎,她便要哭爹喊娘,弄得几个大男人骂也不是,哄也不是,只能用尴尬而不知所措来形容。 转眼就到了1939年9月,日军经过大半年的酝酿,终于对湖南长沙发起了大规模进攻。日军从鄂南,赣北等几个方向围攻过来,其中来势最凶的便是武汉南下之敌。十七军守卫着长沙北大门,必然和日军率先交锋。几场大战下来,日军非但未能前进半步,反而被十七军连下几处阵地,弄得日军最高军师长官冈村宁次在指挥部大发肝火,把日军几个师团长挨个儿骂了个遍。 为了更好的教训中国守军,也为了不再让冈村宁次失望,日军又对十七军发起了更猛烈的几次进攻。其中打的最惨烈的当属防守湘阴的新六团。在日军飞机和重炮的轰炸下,不到三天,新六团就损失过半。师长庞清河担心学生安危,只好让新六团暂退十里,避敌锋芒。 9月23日,日军攻入湘阴营田。在随后的十三天里,日军对营田百姓烧杀淫掠,犯下滔天罪恶。日军偷袭营田取胜后,立即对汨罗的国军进行了包抄,企图一举切断国军后路。 新六团还没喘过气,便又接到命令前往刘家坡阻击包抄而来的日军。张政没有办法,只有带着疲惫之师急忙赶往刘家坡…… 前方战事激烈,身在指挥部的武安军更是白天黑夜都趴在地图上分析战况,好几天都没闭眼。 看着大家各有各的事做,各有各的仗打。一旁百无聊赖的赵强找到武安军,不平道:“什么狙击鬼队长,我不干了,我要回新六团,我要去前线打鬼子。” 武安军刚开完军事议会,还没来得及吃饭,赵强就冲了过来。他疲惫地看着赵强,道:“好钢用在刀刃上,不到万不得已,哪用得着你们狙击队上。” “我们已经训练了四五个月,现在大家都想着去前线杀鬼子,你就让我们去,不然我就不做这什么鬼队长了,我宁愿回新六团当一个营长。” “你忘了你们的本职了吗?你们的作用是用来保护军部安全,不是叫你们去杀鬼子的。” “我知道,所以我只带三个人,剩下的就让他们留在军部保护大家,这样总可以?”赵强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听说新六团在湘阴打的很惨烈,你是不是想去湘阴帮他们?”武安军总是能一眼就瞧出赵强在想什么。 “是,新六团的战士都是我的兄弟,他们现在身在危难之中,而我却坐在这里无所事事,这要是传出去,大家会说我赵强不讲义气的。” “不准!”武安军突然大喝一声,“你现在是党国的一名军人,应该服从党国的安排,怎么能被‘义气’二字左右,这里不是梁山泊,我们也不是梁山水贼,你还是给我老实待着最好。” “脚长在我的身上,我要走谁敢拦我。”赵强也发起了脾气,“梁亮,牛野,宋大宝,回新六团打鬼子,这军部的都是大爷,我们伺候不起。” 三人跟了赵强后,也随了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同时应了一声,追着赵强走了出去。 “你……”武安军在身后气的说不出话。 “军长,赵强违抗军令,我马上去把他抓起来。”一旁的副官大声道。 “算啦,由他去!”武安军极力克制住心中的怒火,一挥手道。 大家都愣愣地看着这位平日既严苛又冷酷的军长,都不明白他为何会容忍这个不听军令,肆意妄为的赵强。 或许换成其他人,早就已经被他枪毙了。 “看在小怜的份上,我就饶他这一次。”武安军自言自语道。 第65章 相聚 赵强气冲冲地走出军部,不想身后传来方娜的声音:“队长,要打鬼子为什么不带上我?” 赵强回头见她背负长枪,撅着个小嘴,像是正在赌气,便对她道:“你跟着我们来做什么,难道也想违抗军令吗?” 方娜梳着一头短发,秋日的阳光照在她那圆润的脸蛋上,看起来率真灵气,明艳动人。她撅着小嘴笑起来,道:“我偏要去,大不了大家一起违抗军令。” 方娜成为狙击队员已近半年,赵强对这位大小姐脾气的女战友已经十分了解,知她向来喜欢我行我素,别说是武军长,就连战区司令薛长官,她也没放在眼里。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底气,弄得大家还以为她是重庆政府某个要员之女。 赵强道:“快回去,你又不是新六团的人,没必要跟着我们一起去。” 方娜道:“难道不是新六团的人,就不能打鬼子了吗?” 赵强道:“那倒不是,我是担心你的安危……”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方娜说完迈着大步向前走去:“你们不是要打鬼子吗?还不快走,都愣着干嘛?” 见大家都愣愣地看着她,方娜说了一句,惹的牛野和宋大宝相视一笑。梁亮不满十八,涉世不深,不知两人因何发笑,忙问:“牛大哥,宋大哥,你们在笑什么?说出来也让我笑一笑呗!” 牛野一拍梁亮的军帽,笑嗔道:“小屁孩,懂什么,赶快跟上你方姐姐!” 赵强又拍了牛野一脑门,哼一声道:“莫乱说,赶快走!”说着快步上前。 五人两前三后地走在深秋的斜阳下,阳光将五人拉出了五道长长的影子。看着前面两个影子并排着走在一起。梁亮低声问:“牛大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你们刚刚在笑什么?” 牛野指了指地上的两道人影,笑道:“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梁亮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道:“方姐姐是不是喜欢我们营长。”他一直称呼赵强为营长。 牛野耸了耸肩膀,笑着摇了摇头,做出了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 梁亮更加好奇起来,又转头问宋大宝:“宋大哥,你就告诉我呗!” 宋大宝只顾埋头怪笑,也不知道笑点究竟在哪里。 梁亮向二人做了个鬼脸,各自快步追方娜去了。 二人笑的更大声了。 听到笑声,赵强回头瞪了两人一眼,吓得两人把头一缩,连忙捂住了嘴巴。 梁亮来到方娜身旁,冲她一笑,问:“方姐姐,你觉得我们营长这人怎么样?”小孩子总是喜欢刨根问底。 方娜跟一群大老爷们待久了,性子也变得大大咧咧起来,听不出梁亮话里的言外之意,随口答道:“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什么?”赵强忍不住问。 “我们训练的时候,他总喜欢睡大觉。我觉得这点不好。” “哈哈。”牛野,宋大宝又笑起来。 梁亮又问:“那他对你怎么样?” “对我嘛,还算将就,至少我哭的时候还知道过来哄我,总比你们每次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强。” 梁亮还想再问,赵强打断他道:“好了,好了,小屁孩就不要话多了,小心半夜无常来割你的舌头。” “哦。”梁亮没趣地走开了。 五人马不停歇地赶路,直到第二天才赶到湘阴县城。向城中的守军一番打听,才知道新六团已于昨夜赶去了刘家坡。于是又向刘家坡寻去,所幸在路上碰到增援刘家坡的一三四团,跟着一三四团一路向北,直到傍晚时分才终于找到了新六团的阵地。 新六团刚打退了日军的一次冲锋,团长张政见赵强忽然出现在阵地,先是一阵疑惑,紧接着便是满心欢喜,连问赵强带了多少人马前来支援。 赵强右手比了四根手指,说出了一个“四”字。 张政不太明白地看着他问:“四千?” 赵强摇了摇头。 张政更加迷惑了,又问:“四百?” “去掉一个百。” “四人?” 张政差点跌倒,半天才缓过气来,随即大骂道:“军部那群混蛋,就派了四个人来?” “准确来说,是我们违抗军令,擅自前来支援的。”赵强道:“不过在来的路上,我们碰到了一三四团,他们才是军部派来支援的。” 说着一三四团团长廖先发走了过来,和张政笑着握了握手。张政一直紧绷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一些,寒暄数句,便将刘家坡的战况向廖先发作了简要介绍。 赵强接着带上四人来到二营阵地。自赵强去了军部,秦小山便接任了赵强的位置,成为了二营的代理营长。他听说赵强到来,远远的便连扑带爬地跑了过来。赵强也急忙迎了上去。两人半年不见,都是万分激动。秦小山紧紧抱住赵强,热泪盈眶地连喊了数声:“强哥,强哥,强哥……” 赵强轻轻捶打着秦小山的胸膛,大笑道:“几天不见,你这小身板长结实了呀!” 秦小山抹着眼泪道:“强哥,小弟差点就见不到你啦!” “怎么说?” “昨天一个子弹‘咻’的一声差点打穿了我的脑袋,还好我命大,只擦破了我的一点头皮,要不然我真的就见不到你啦?” 赵强见他头上裹着一层白纱布,想必就是被那子弹所伤,于是道:“都怪强哥不好,以后再也不离开兄弟们啦!” 秦小山不住点头,哽咽道:“那就好,那就好。” 这时阿彪,何军师和其他战士也赶了过来,见到赵强,都是说不出的欢喜。 赵强问何军师:“你不在一营,跑到二营来做什么?” 何军师道:“一营营长嫌我胆子太小,把我赶到二营来啦!现在我是阿彪的副连长。” 正说着,许文智假装咳嗽着走过来道:“是谁在说我的坏话?” 秦小山、阿彪、何军师同时吐了吐舌头,齐声道:“不敢,不敢,谁敢说许大营长的坏话呀,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第66章 击退 几人正喜笑颜开地说着话,突然天空传来一阵破空之声,有人大喊着:“炮弹来啦,炮弹来啦,快躲起来呀!” 话音未落,轰隆声响,一颗颗炮弹像雨点般落到新六团的阵地上,顿时尘土飞扬,硝烟弥漫,好多战士都被炸的血肉横飞。炮声呼啸,赵强仓皇躲进战壕的同时还不忘拉了一把方娜。方娜年纪虽小,仅有二十出头,但却久经战场,已然是服役了三四年的老兵。因此在面对这铺天盖地的炮火之时,虽慌不乱,脸上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镇定,手上抓着的那把日式九七式狙击枪也是始终保持着战斗姿势。炮声甫一停歇,她便爬上战壕,将枪口对准了敌阵。动作麻利迅捷,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果然,日军的战术永远是炮声停了,步兵冲,步兵冲了,炮声轰。这边炮火还未停熄,对面几百个日军便端着刺刀尖叫着冲锋而来。 方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半闭着眼睛专注地对着瞄准镜。忽然她食指一动,一颗子弹从她手上的枪管飞速射出,伴随着“砰”的一声枪响,千米之外的那名举着军刀督促冲锋的日军少佐应声倒地。 “打的好。”阿彪顿时精神一振,架起机关枪就是一阵猛烈扫射。 紧接着,新六团的战士们连忙从炮火中振作起来,一个个奋不顾身地爬上战壕,向冲上来的日军疯狂射击。 见日军来势凶猛,赵强大声道:“梁亮,牛野,宋大宝,先干掉鬼子的机枪手。” “是。” 三人同时答应,随即扣动扳机,一齐瞄准日军的机枪手,一枪一个,很快就击毙了十几名鬼子。 日军失去了机枪火力,很快就被新六团打的仓促撤退。 日军这一波进攻只持续了三分钟便被新六团打退,见日军夹着尾巴屁滚尿流,新六团这边响起了阵阵欢呼。战士们从未这般解气。 秦小山算是看出来了,这到军部锻炼了没几天的梁亮,牛野等人,那是真的叫一个进步神速,一日千里。用一句古人的话来说,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秦小山对三人竖起了大拇指,接着又把目光落在了刚刚一枪击毙鬼子少佐的方娜身上,问赵强道:“这位是?” “哦,她叫方娜,也是我们的一名队员。刚刚见了你只顾高兴,倒忘了向你们介绍她了。” 方娜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向秦小山打了招呼。 秦小山上下打量着方娜,啧啧道:“这军部下来的就是不一样,打起鬼子来都是一枪一个,没有半点含糊。就拿这位女英雄来说,要不是她率先击毙了鬼子的少佐,鬼子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败退。” “小山,够了,就不要取笑我们了。能这么快打退鬼子不是我们的功劳,是一三四团的兄弟们支援到位,不然以我们这几支枪,怎么打的退几百人的鬼子。”赵强说着向张政那边远远望去,只见他与一三四团团长廖先发正聊的眉飞色舞。 这一向不苟言笑的张团长居然也笑的如此开心,莫非是打退了鬼子的缘故?赵强看着张政那张意气风发的表情,不禁联想到武安军,还别说,两人在某些方面还真的有些相似。都是黄埔军校毕业,都是个子高高,都是不苟言笑,都是一心抗日……要说不同,那就是一胖一瘦,一黑一白,一个不喝酒一个喝酒,一个爱看地图一个爱看望远镜…… 许文智见赵强回到新六团,忍不住过来和他攀谈了几句,不想刚来二营阵地就被鬼子的一顿炮火炸了个晕头转向,缓回过神来正待拿枪战斗,却发现鬼子已经被战士们打的落荒而逃。许文智怕张政责怪自己失职,连忙向赵强道了别,匆匆赶回了自己的一营阵地。 战士们打退日军后,便急着抢救伤员。秦小山又偷偷瞄了一眼赵强身旁的方娜,见她一张圆润小脸像十五的圆月一样明洁,一对乌黑眸子比那夜晚的明星还要闪亮,而那樱桃小嘴一笑起来,更是风情万种,说不出的好看。秦小山不觉心头一动,拉过赵强急问:“强哥,这小妮子嫁人了吗?” 赵强知他一向好色,见了这么年轻漂亮的方娜必然色心大起,连忙打住道:“想女人了就回去找你家中的那位肥妻,别来打我们方娜的主意。人家可是黄花大闺女,你这个有妇之夫,就不要痴心妄想啦!” 一盆冷水泼的秦小山从头凉到脚。秦小山撇了撇嘴道:“人家就是问问,看你那护短的样子,莫不是你自己喜欢她?所以才不肯让给兄弟?” 赵强锤了秦小山一拳道:“别乱说,我可没有那个想法,我只是不忍心看着良家妇女被你坑害。” 一旁牛野偷听到二人对话,凑过来道:“是呀,是呀,强哥没有这个想法,不知道人家方妹有没有这个想法哟!” “哦哦。”情场老手的秦小山一听就懂,故意提高嗓子叫了几声:“强哥,你也不早点说,差点让小弟犯了大错。” “我说什么?”赵强一头雾水。 “你就直说那是你的菜,请兄弟秦小山不要胡思乱想,不就行啦?” 赵强按住秦小山就是一顿爆锤。 远处,张政与廖先发望着这边欢声笑语,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这两个欢喜冤家,一见面就疯疯癫癫,没完没了,真让人不省心。” 廖先发指着赵强道:“我们赶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们五人,听他的口气,可是很担心你这个团长的安全哟。” “哼,多亏了他还记得我这个团长,我还以为他去了军部就会把我们给忘了呢,看来是我错怪他了。” 廖先发点点头道:“虽然我跟他相处不到一天,但我看得出他是一个很讲义气的汉子。” 张政一阵沉默,接着又举起望远镜向对面敌阵望去,问:“廖团长,你觉得接下来这仗该怎么打?” 廖先发道:“军部命我们阻击增援汨罗的日军,我们至少要守到汨罗友军全部撤退。” 第67章 疑惑 暮色降临,深秋的夜晚虽不及冬夜那般严寒,却已足够把衣衫单薄的战士们冻得手脚冰冷。夜空飘来了几朵厚厚的乌云,把原本就无精打采的几颗疏星彻底遮住。 夜幕低垂,白天枪炮轰鸣的战场静静沉睡在漆黑的夜幕下,显得格外安静。战士们在透骨的寒风中小心翼翼地打着喷嚏,生怕声音稍大,会惊醒正自沉睡且做着美梦的战场。 夜风瑟瑟,寒雾氤氲。很显然,这睡梦酣然的战场像摇篮中熟睡的婴儿,完全没有半点苏醒的意思。除了那迎风招展,猎猎作响的军旗,一切都像是静止了。 不过,战场虽已沉睡,但战场上的战士们可不敢跟着睡去,他们除了一小部分战士轮流休息以外,绝大部分战士自始至终仍保持着战斗状态。因为大家都明白,日军最喜欢在夜晚突然偷袭,而且还是这么漆黑的夜晚,所以谁都不敢掉以轻心。有几位新六团的老兵还深深记得,去年安庆城下的那个黑夜,日军趁大家熟睡,突然投放了毒气弹,好多战友都死在了那个夜晚。那痛心疾首,不堪回首的一幕,作为新六团的最高指挥官,张政更是记忆犹新,永难释怀。因此天还未黑,张政便郑重地告诫了大家,务必保持警惕,谨防日军偷袭。 谁知战士们静候了一晚,并没有等到日军的到来。直到第二天天色大亮,日军也没有半点进攻的迹象。前两天还急于求胜,一连进攻了数十次的日军像是全都睡着了一样,突然变得异常安静起来,这让张政反倒不习惯了。张政隐隐觉得不太对劲,总感觉日军正在酝酿一场更大更可怕的阴谋。但要如何揭穿他们的诡计,张政却又没有半点头绪。 直到正午,天空飘起了丝丝秋雨,日军仍没有任何进攻。难道鬼子被打怕了,准备做缩头乌龟了吗?战士们这样想着,久经战场的张政可不这样想。他找到一三四团廖团长一阵合议,既然敌军不动,敌情不明,倒不如主动试探性进攻一下。正所谓,敌不动则我动,倒要试试日军到底在捣什么鬼。 向日军阵地发起一顿炮轰过后,一营战士们喊杀着冲了过去。果然,日军没有短兵相接的意思,只是远远地放了几颗炮弹,用机枪将战士们逼了回来。 一营营长许文智熟读兵法,也感到了不太对劲,冲到张政面前急着道:“团长,这鬼子要打不打,要退不退,他们到底在搞什么?” 张政拿着望远镜注视着对面日军的一举一动,见他们正在对面矮坡上埋锅造饭。缕缕炊烟顶着细细雨丝随风飘荡,一个个或说或笑,或歌或舞,不亦乐乎。张政一边默默看着,一边缓缓道:“连你许营长都搞不明白,我又怎么清楚?” 许文智道:“我看这鬼子一定没安好心,难道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不像,要是我们被包围的话,鬼子早就发起进攻了,还用拖到现在?” “这汨罗的友军到底撤走了吗?我们到底还要守多久?” “应该快了,上级叫我们再坚持一天。” 许文智叹了口气,发着牢骚道:“坚守安庆城,攻打万古山,保卫湘阴县,好事从来没有轮到过我们,硬仗偏偏每次都少不了新六团。” “好了,去坚守阵地,我都没抱怨,你有什么好抱怨的?”张政瞪了他一眼。 许文智又叹了口气,大步走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三天清晨,日军终于再次恢复了它那嗜血的兽性。 天色尚未大亮,秋雨也未停歇,在两辆重型坦克的掩护下,日军分批次地向着新六团的阵地冲了过来。 日军再次冲锋,反而让一团狐疑的张政舒了一口气,透过望远镜看去,日军的火力,阵型与以前并无两样,也没见他们新添了什么援军或是新增了什么重炮,就连那两辆老旧坦克的行驶路径和军官挥舞军刀的丑陋姿势也都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创意。那么鬼子等了这一天两夜,又是在等什么?难道他们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底牌?张政越想越瘆,真恨不得立刻揪住对面那挥着军刀的鬼子军官,先给他一顿暴揍,再问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阵地上,战壕里。 战士们可不会花那么多心思去猜鬼子的心思,他们只认一个理,那就是鬼子冲上来就打。现在鬼子冲上来了,那么几十挺机枪,几百支步枪就要让鬼子付出侵略的代价,教他们明白做人的艰难。 一通激烈的对射后,又有好些个鬼子魂归九泉,命丧他乡。为了保卫自己脚下的土地和怀中的女人,战士们奋不顾身,虽死无憾,甚至捆着炸药包冲出战壕与来犯之敌同归于尽。 新六团的战士们奋勇杀敌,在赵强身边的方娜,梁亮等人岂甘落后。几人端着狙击枪瞄着对面的机枪手,一颗子弹一个鬼子,打的对方支离破碎,脑浆横飞。几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时而伏低,时而攀高,四支狙击枪配合默契,攻守有序,像是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火力网,很快就把鬼子的重火力给压了下来。 眼看鬼子进攻无力,又将重蹈败辙,就在这时,一颗子弹破空射来,只听宋大宝“啊”的一声惨叫,子弹穿头而过,一串鲜血从他后颅飙出,宋大宝应身后倒。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是一愣,赵强心念电转,不及悲切,急忙叫道:“有狙击手。” 大家都是一骇,下意识地俯身躲进战壕。 这时才有时间注意到宋大宝额上的弹孔,一汩汩鲜血从弹孔兀自流出,宋大宝睁大了双眼,至死都还保持着射击的姿势。 宋大宝对待比自己小好几岁的梁亮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弟弟一样无微不至,梁亮也一直拿他当兄长看待。见宋大宝猝然遇难,梁亮一时难以接受,踉跄着爬到他的尸身上放声大哭。 大家也都跟着一阵悲伤,方娜道:“鬼子不肯进攻,原来是在等他们的狙击手,强哥,看来是冲着我们来的呀!” 第70章 鸡汤 经过四个月的精心治疗,赵强的伤势明显好转。虽然仍不能下床,但是已经能够坐起来自己用筷子吃饭。见赵强一天天康复,医生和护士们终于感到自己的艰辛付出没有白白浪费。 赵强好了起来,当然最开心的应该一直守候他的方娜。此时方娜正用勺子喂他喝着鸡汤,见赵强脸色痛苦,忍不住问:“又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赵强实在是不忍打击她,但要是不说出来的话,遭罪的可就是自己,只得委婉道:“呃,这鸡汤是不是有点咸?” “很咸吗?我尝尝。”这是方娜第一次炖汤,她也不知该放多少食盐,舀了半勺送进嘴里:“呸呸,太咸了,这怎么能喝。喂,你早说嘛,害得人家喂你这么久。”方娜对自己一脸嫌弃,嘟着嘴嗔怪赵强。 赵强道:“我这不是怕伤害到你的自尊心吗?” “是我自己没有炖好,又怎么能怪你。你等着,我回去给你从新炖。我就不信我炖不好一锅鸡汤。”方娜说着要走。 “好了,好了,我今天不饿,你休息,别累着了。”赵强叫住她。 “那你想不想吃点其他什么,我回去做好了给你送来。”方娜一脸期待地看着赵强。 赵强心中一紧,想说你做的那些东西能吃吗?不是淡就是咸,不是腥就是辣,简直是要折磨死人啊!脸上却微笑着道:“真的不饿,要不然你就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好!”方娜坐回到赵强身边问:“想聊什么?你先说。” 赵强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话题,问:“原来你的父亲是名上将,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方娜道:“当然不能提了,要是我给大家说我的父亲是位将军,那他们还会准我上前线吗?肯定不会,那我当兵就变得没有意义啦!我可不想在后方收发文件,我的梦想就是到前线杀鬼子。” “对了,你不是还有一位哥哥吗?” “是的,他是七十九团团长,不过他这团长全是靠父亲的背景才当上的,要不然凭他那点出息,顶多当个排长。”方娜对自己的亲哥嗤之以鼻。 “所以你才离开了他,到军部报名参加了狙击队,是不是?” “当然了,跟着他从来就没有打过胜仗。对了,我其实一直都想问你一件事,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方娜见病房内没有其他人,就大着胆子问。 “你说,跟我还客套什么?” “你为什么要帮我挡那颗子弹呢?当时你是怎么想的?”方娜忽然满脸绯红。 看着她那娇羞的模样,赵强忍不住笑起来,道:“我也不知道,我看你有危险,没来得及多想,就扑过来了。” 方娜的脸蛋更红了,低着头害羞道:“你想都没想就扑过来帮我挡子弹了吗?” “那有什么?要是换了其他战友,我见他们有危险,也会扑上去救他们的。” 方娜抬起头狠狠地瞪了赵强一眼,道:“你真是个大笨牛,人家哪里是问你这些。”说着气呼呼地跑出了病房,差点撞上了捡药回来的梁亮。方娜向梁亮哼了一声,各自走了。 梁亮见方娜一脸怒气,连个招呼都不打,不禁莫名其妙道:“营长,娜姐是在生我的气吗?” 赵强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是不是你最近惹到她了?” 梁亮抓了抓脑袋,实在想不起自己何时得罪过她。 赵强安慰梁亮:“罢了,女孩子的心思就像那六月的天气,阴晴不定,说变就变,由她去!” “哦。”梁亮答应一声,将药放在桌上,见桌上还剩着半碗热腾腾的鸡汤,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问:“营长,这鸡汤你还喝吗?” “不喝了,你想喝就喝!” “多谢营长。”梁亮端起汤碗,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 “噗……” 一口鸡汤喷在赵强脸上。 “你小子,想造反了吗?”赵强抹了把脸上的油水。 “太咸了,这是人喝的吗?”梁亮吐着舌头。 “这是你娜姐亲自给你炖的,你不喝也别浪费呀!”赵强撇着嘴。 “看来小弟我是无福消受她的厨艺咯。”梁亮找来帕子给赵强擦了脸,问:“营长,你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好多了,看来这重庆的医院果然是好,先不说那些医生的医术有多高明,光是这些进口的设备在其他城市怕是见都见不到。”赵强道。 “是啊,是武军长非要把你送到重庆来医治的。说起来武军长待你真的好。你还记得前来支援刘家坡的一三四团吗?也是武军长怕你有事,才特意派他们赶过来支援的。” 赵强听了梁亮的话,想到自己当着那么多下属的面公然违抗武军长的命令,他不仅没有怪罪反而还处处照顾自己。心中忽然觉得十分过意不去,遂问:“现在前线是什么情况?” “长沙守住了,来了十多万鬼子也没能攻下长沙。” “新六团呢?” “张团长带领兄弟们打退了日军,之前日军占领的营田,会埠等地也被我们收复了。” “那真是太好了,战士们的鲜血总算没有白流。那鬼子的狙击手呢?” 梁亮摇了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据娜姐回忆,她的确是亲眼看见自己击毙了对方。那鬼子头上冒出了一串鲜血还能有假?” 赵强也想不明白,或许鬼子来的不止一个狙击手! 赵强想到牺牲的宋大宝,牛野,心中忽然有些悲戚起来。 梁亮见赵强不说话,继续道:“营长,你快点好起来,大伙儿都还在等着你带我们去杀鬼子呢!” 想到杀鬼子,赵强顿时来了精神。一点头道:“会的,我也正等着那一天呢!” 梁亮呵呵笑起来。 过了会儿,梁亮又道:“哦,还有一件事。” “什么?” “秦营长叫我告诉你,那个武汉市市长秘书叫孙贵的,现在是伪军的一名司令。秦营长和他在战场上曾碰过一面。” “这个畜生,他竟然当了鬼子的走狗。呸,当初就该一枪毙了他。”赵强万分后悔,重重捶打着病床。 第71章 方家 日月如梭,转眼就到了1940年6月。赵强在病床上已经躺了大半年。在这大半年里,方娜始终守候在赵强的病床前,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在方娜的精心照料下,本就不瘦的赵强更是胖了一大圈,就连十分尊敬他的梁亮都开始百般嫌弃他了。 方娜出身名门贵族,从小便被佣人百般伺候,原本连春夏五谷都分不清,更别提洗衣煮饭了。但是自从照顾赵强以后,她不仅学会了洗衣煮饭,还学会了化妆打扮,刺绣缝纫。在赵强的印象中,她可只会冲锋陷阵,扛枪打仗,突然间变得浓妆艳抹,温柔体贴,这让习惯了她大大咧咧的赵强反而不习惯起来。 这期间,方娜的父母出于对赵强救下爱女的感激,也会时不时地过来探望赵强。到后来渐渐发现女儿为赵强所做的种种转变,两人同时意识到自己那娇生惯养的女儿只怕是看上躺着的这个男人了。两人对赵强倒也有些好感,于是来医院的次数就频繁起来,对待赵强也像是对待自己的准女婿一样,关怀备至。 听梁亮说,方娜的父亲叫方显云,是国民政府中能排上名号的大人物,其影响只在那几个核心人物之下。同时也是最极力主张抗日的主战派,因此一直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主降派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听了这些,赵强对这个抗日英雄逐渐顶礼膜拜起来。 赵强可以下地行走后,方娜便经常带着他到医院的小院里去乘凉散心。两人认识一年多,赵强对这个活泼好动的疯丫头也产生了莫名的好感,说起话来也显得更加亲密随和。 这天傍晚,两人又坐在了院里的葡萄架下,赵强开着玩笑,方娜支着下巴认真听着。一阵阵欢声笑语回荡在院里的每个角落,惹来旁人无数好奇羡慕目光。 看着两人紧紧挨着的背影,站在远处的方娜母亲许青莲和方显云对视了一眼,意味深长地道:“看来真的是女大不中留呀!” 方显云微微笑了笑道:“娜娜年纪不小了,也该嫁人啦,想当初你是她那个年纪的时候,娜娜都已经出生了。” 许青莲一阵脸红道:“你好意思说,我还不是被你给骗了哟,要不然我才不会嫁给你这个直肠男,跟你这么多年只晓得忙工作,一点儿也不懂的浪漫,你看看人家年轻人,坐在一起卿卿我我,看花赏树多浪漫?” 方显云将眼光投向方娜,两人虽然紧挨坐着,却也没有妻子所说的什么卿卿我我,笑道:“好了好了,现在不是国难当头吗?等我忙完了手上的工作,就陪你去看花赏树,好不好?” 许青莲知他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说有忙完的时候那都是哄人的。自己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并未真的要他花时间相陪。按了按丈夫的肩膀道:“知道你忙,不过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要是把身体累垮了,那我们国家,我们这个小家,可就少一根主心骨啦!” “乌鸦嘴,就不能捡点好的说哟?”方显云逗她。 许青莲连忙掴了自己一个嘴巴,道:“呸呸,瞧我这张臭嘴,你就当我没有说过,可别往心里去。” 方显云心疼地握住她手,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关心我,我刚在逗你呢!打疼了吗?哎哟,你对自己下手真重,你看脸蛋儿都打红啦!” 许青莲的眼眶里忽然滚下一颗泪珠,笑着捶了捶丈夫的肩膀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我生谁的气也不敢生老婆大人的气呀!” “讨厌!”许青莲又捶了丈夫一下。 方显云抓住她手,笑道:“走,就不打扰人家说话啦!”两人说着离开了。 又过了两月,随着赵强的身体渐愈,方娜便将赵强接到了方家休养。 方家住在重庆东边的一栋西式洋楼内,白墙黑瓦,方阁圆拱,门的两侧还贴有春联。 当赵强第一次走进这栋豪华的建筑内,他才深切地感受到了方家的权势和富有。先不说光亮的地板,富丽的装饰和精美的家具。光是楼道的佣人,院里的家丁,墙角的守卫就已经让赵强眼花缭乱,傻傻分不太清。 赵强家中曾有良田三百亩,虽然已经称得上是丰衣足食,富甲一方,但是比起更加有钱有势的方家来说,那简直就是难以比拟,不值一提。 真没想到方家这么有钱。 让人费解的是,拥有这么多财富的方娜不待在家中尽情享受,偏偏要去前线打什么鬼子,整天还给一群底层战士混在一起,弄得自己好像也是个穷苦百姓一样。 赵强愣愣看着方娜,好像从未认识过她。 方娜见赵强一脸讶异地看着自己,解释道:“我宁愿做一个穷苦百姓的孩子,总比做大将军的女儿好,从小到大,一直被人管束着,没有半点自由。” 赵强道:“我看你挺自由的,还能到前线去打战杀敌。” 方娜嗔道:“那是我偷偷溜到前线去的,要不然以我父亲的脾气才不准我去呢!他总说前线危险,不适合我这个女儿家去,但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哥那个白痴都可以去,我这么好的枪法,凭什么就不能去啦?分明就是轻视女性的封建思想嘛!” “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呀,是你自己太淘气了。” “你也来说我吗?”方娜假装生着气。 “没有啦,现在不是提倡男女平等吗?男人可以上战场,女人当然也可以上战场啦!是你父亲太偏心啦!”赵强安慰他。 “这还差不多。” 两人在楼下正说着,忽然楼上传来许青莲的呼唤声:“赵强,娜娜,快上楼来吃饭啦!” 两人上了楼,佣人们早已将饭菜端上了桌。方娜招呼着赵强坐到桌上,许青莲道:“今天你父亲工作太忙,没时间回来吃饭了,我们三个先吃!” 桌上摆着丰盛的川菜,方娜不停地给赵强夹着菜,生怕赵强太客气吃不饱。 看着眼里满是爱意的女儿,许青莲心想着:“这下不会再哭着闹着要上前线了?” 第72章 慈云寺 第二天,许青莲担心赵强在家待的烦闷,就叫方娜带着赵强上街逛逛。方娜大为欢喜,一番精心打扮过后,这才拉着赵强上了街。 两人将重庆的大街小巷逛了个遍,傍晚还在市中心挑了个热闹的地方吃了顿火锅。 赵强很少吃辣,初次尝试重庆火锅,直辣的眼泪鼻涕直流。 看着他一边辣的难受,一边还在不停地夸奖着火锅好吃。方娜忍俊不禁道:“你重伤刚愈,还是少吃点辣。” 赵强擦了擦鼻涕道:“根本停不下来。” 吃完火锅,一直跟随他俩的家仆开来了汽车。两人坐上汽车,一路有说有笑地回到家。 许青莲早就在家等候多时,见两人回来,问赵强:“咱重庆好玩不?” 赵强笑着回道:“好玩是好玩,就是火锅有点辣。” 许青莲跟着笑起来,道:“白天我叫裁缝给你做了几件衣服,你一会儿去试试合不合身。” 赵强道:“谢伯母。” “都是一家人,就不要客气了。” “一家人?”方娜脸一红,好气地瞪了母亲一眼:“妈,你在说什么?” “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吗?” 方娜羞的跑回了屋。 接下来的几天,方娜又带着赵强去了朝天门,洪崖洞,磁器口……玩遍了重庆各个好玩的地方,尝遍了重庆各色的小吃。 见重庆依山而建,道路忽高忽低,建筑错落有致,赵强终于深深体会到重庆为什么被称为山城。 几天下来,两人都被累的瘫在了屋里。 恰好这天是六月十五,大清早的,方娜还在睡着懒觉,许青莲便叫醒了她,说是要她跟着自己去慈云寺拜佛许愿。 方娜星眼朦胧地问:“许什么愿?” 许青莲道:“别问那么多,说出来就不灵了。” 没想到母亲还是个信佛的人,方娜只得无奈地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却见赵强已经在院里锻炼起身体。那讨厌的老管家话可真多,竟追着赵强问东问西。 方娜叫了一声:“强哥。” 赵强也就没再理会老管家。回到楼里吃过饭,三人便乘着家里的汽车向慈云寺驶去。 街上已经熙熙攘攘地挤满了行人,有挑担的小贩,有拉车的脚夫,还有忙忙碌碌的警察以及花枝招展的小姐。重庆不愧是战时的陪都,太阳还未升起,每条街道上就开始变得热闹拥挤起来。 汽车在人群密集的时候最难行驶,按了好久的喇叭,挡在车前的行人也都不为所动。更让人担心的是,在某个拐角或者某个巷口,会突然钻出一辆飞驰的自行车或者是一辆急促的黄包车,有时真是把人冷汗都得吓出来。 行了许久,眼看前面街面平坦,行人渐少,就在这时,天空突然飞过了三架战机。市民们被日军的飞机炸怕了,一见天空出现战机,立刻就变得骚动起来。赵强、方娜也急忙下了车,抬头却见飞机盘旋了几圈,便各自飞远,并未投下什么炸弹。到这时,大家才恍然原来飞过的是自己的战机。 汽车再次发动,直到驶离了拥挤的街道,速度才变得快了起来。 总共花了漫长的两个小时,一座千年古刹才终于出现在眼前。那古刹坐落在半山腰上,远看背倚青山,面临长江,松柏掩映,清净悠然。近看红墙黄瓦,堡楼阁脚,香火袅袅,雄伟庄严。赵强顿时被这眼前这座奇伟建筑所吸引,不禁畅想着在这庄严古寺中修行的僧人,难道真的就能看破红尘,超然物外吗? 下了车,刚踏上寺里那长满青苔的石阶,许青莲就开始双手合十,虔诚地祷告起来。方娜在背后取笑着母亲的封建,就连赵强也忍不住暗暗摇头。 这时寺里传来阵阵钟声,悠扬浑厚,久久不绝。 澄一方丈听闻方将军的夫人大老远专程赶来烧香礼佛,连忙迎了出来。 许青莲见方丈亲自来迎,诚惶诚恐,作了一辑道:“怎敢有劳方丈大驾!” 澄一方丈穿着一件红色袈裟,五十来岁,体型偏胖,道:“阿弥陀佛,方夫人驾临鄙寺,鄙寺荣幸之至,小僧理应前来迎接。” 许青莲道:“多谢方丈。” 或许是日子过得太艰难的缘故,今天到慈云寺拜佛的香客比往日还多。各个大殿,每座佛前,都跪满了祈福的信徒,大家捧着香,磕着头,一心祈求着菩萨能够保佑家人平安,仕途坦荡,财运亨通。 但,这真的灵验吗? 澄一方丈将许青莲请到大雄宝殿,烧过香,许过愿,接着澄一方丈又引着大家参观了寺里的各座建筑,各处风景。 末了,许青莲从包里掏出五万法币捐进了佛前的功德箱里。看着那叠厚厚的法币,澄一方丈仅有豌豆大小的眼睛瞬间就眯成了一条缝。 民国二十四年,国民政府为了应对国家财政困难,推行币制改革,用法币替换银元,自抗战爆发,法币虽然急剧贬值,但此时的五万法币仍可买下好几百袋面粉。也难怪澄一方丈会高兴的合不拢嘴。 该许的愿许了,该捐的钱也捐了。许青莲本准备打道回府,不想澄一方丈挽留道:“马上就到正午了,方夫人不如在鄙寺吃过午饭,休憩到下午凉快了再走。” 许青莲抬头一看,烈日炎炎,酷热难当,自己的衣衫早就被汗水湿透了,遂点头道:“那就打扰方丈了。” 澄一方丈引着大家来到斋堂。 小僧们端来几样斋菜,三人将就吃着。方娜问:“妈,你刚刚到底许的是什么愿望?” 许青莲微笑着白了她一眼,意思是不想让她多问。 方娜是个倔性子,母亲越是不说,她越是好奇,遂摇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道:“妈妈,你就告诉女儿嘛!女儿发誓,以后再也不惹妈妈生气,好不好?” 许青莲拗不过她,只好在她耳边低声说了。 方娜顿时满脸飞霞,翘起小嘴道:“妈,你真坏。” 赵强见方娜害臊,忍不住问:“伯母跟你说的什么?” 方娜连脖子都红了,用筷子一敲赵强的碗道:“吃你的饭,要你管!” 原来许青莲向佛祖许的愿望是,希望他们两人早日成亲,早生贵子。难怪方娜听后,满脸绯红。 见方娜和赵强斗着嘴,许青莲开心地笑起来。 三人边笑边吃着,这时一个两岁多的孩童突然跌跌撞撞地冲进斋堂,一不小心,砰的一声,绊倒在了门口那高高的门槛上。那孩童瞬间“哇哇”大哭起来。 澄一方丈跟小僧们正说着话,一见那孩童闯进,立刻皱起眉头道:“空明,空明,你死哪里去了?不是叫你好好看管他吗?他怎么跑到斋堂来了?”叫了半天没人回答。 见孩童摔在地上爬不起来,坐在门口的方娜连忙去抱起了他。 第73章 孩童 谁想刚抱起那孩童,他便停住了哭声。方娜抖了抖孩童身上的灰尘,见他穿着一件齐地僧衫,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惹人十分怜爱。或许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他看起来很矮很瘦很单薄,那长长的僧衫也比他小小的身子大了整整一圈,显得他好像是个戏台上唱戏的戏童,只能用幽默滑稽来形容。握着他那瘦骨嶙峋的小身板,心地善良的方娜不由得一阵恻然,柔声问道:“小师傅,你叫什么名字呀?” 孩童没有回她,仅是用小小的食指指了指桌上的斋饭,眼中满是渴求期盼之情。 这孩子果然是饿坏了,方娜将他抱到桌上坐在自己身旁问:“你想吃什么?” 孩童害羞地指了指盘中的土豆片,用稚嫩的声音低低说了句:“那个。” 方娜给他拿了一副碗筷,用筷子夹了几片土豆放进他的碗里,微笑道:“快吃!” 那孩童握住筷子夹了几下,实在是夹不起来,索性放下筷子,用手抓着土豆塞进了嘴里。 澄一方丈小跑着过来,一副歉仄的表情:“实在是抱歉,这孩子的妈妈被日本的飞机炸死了,我们看他孤苦无依,就将他收养在了寺里。打扰到各位用斋,还请各位多多见谅。”说着催促赶来的空明将孩童抱走。 但那孩童明显不愿离开,他还伸长着脖子渴望着盘里的土豆片。 方娜于是道:“不碍事,就让他跟我们一起吃!”说着又给他夹了几片土豆。 孩童大口吃着,看着方娜道:“谢谢阿姨。” 许春莲心想着女儿这么喜欢小孩,将来一定要让她生上十个八个,到时看她是否还有现在这般耐心。 看不出这孩童还是个十分有礼的孩子,谢过方娜后,接着又看着赵强、许青莲道:“谢谢叔叔,谢谢婆婆。” “这孩子,真聪明。”许青莲看了看方娜,又看了看赵强,心想要是自己能有一个这么乖巧的孙子就好咯。 出于客气,赵强也微微一笑,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孩童一边埋头吃着手里的土豆片,一边天真地问:“方丈爷爷叫我一清,我妈妈叫我泽福,叔叔你要问我哪个名字呀?” “原来是一清小禅师……”赵强不知道面前这位一清小禅师居然就是自己的儿子。 澄一方丈挑起了眉头,担心孩童说出更多不妥的话,连忙道:“这孩子越来越胡闹了,空明,快把一清抱下去!” 空明应了一声,不顾孩童的哭闹,抱起他就出了斋堂。动作野蛮粗鲁,没半点僧人的慈善。 看着三人异样的目光,澄一方丈解释道:“这孩子调皮的很,要是不对他严格点,等他长大就更难管教了。方夫人,你们继续用斋,贫僧就不打扰各位了。”说着转身走了。 待他走远,方娜生气道:“这些和尚怎么对小孩这样凶恶,早知道就不该给他们捐那些香油钱,真是浪费。” “捐都捐了,就不提了。”许青莲原本对澄一方丈万分尊敬,此时也不免在心里犯疑。 “没心情吃饭了,我们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方娜一脸嫌弃地站起来。 出了慈云寺,坐上回家的车,方娜调笑道:“还别说,那小和尚跟强哥倒还几分神似,该不会是强哥失散多年的儿子?” 赵强知她是在说笑,嗔道:“胡说,我看他跟你才像,是你的儿子还差不多。” 方娜脸上一红,捶着赵强道:“你才胡说,人家还是黄花大姑娘呢,你可不要诋毁我的清誉。” 赵强躲着道:“开玩笑,开玩笑。” 回到方家,太阳还未落山。许青莲便让佣人去街上买了好酒好菜。买回菜后,几个佣人忙着洗菜淘米,烧火煮饭,直忙到天黑,才将十多个菜端了出来,摆满了整整一桌。 管家一早就去政府大楼候着还未下班的方显云,但是去了许久,也都不见方显云乘车回来。 一家人坐在桌上等候多时,眼看菜都已经凉了,许青莲只好道:“我们先吃,等你爸回来再给他热。”说着叫佣人用筷子在每个盘里夹了一些菜,放到厨房。 赵强、方娜中午在慈云寺没有吃好,此时面对这满桌子的美味珍肴,早就急不可耐地狼吞虎咽起来。 许青莲气也不是,笑也不是,道:“叫你俩等你爸爸,你们倒好,吃的比谁都快。” 方娜道:“好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晚饭了,妈,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大喜事没有告诉我呀?” 许青莲慈祥一笑,道:“能有什么喜事?我是觉得强子来了这么些天,还没给他煮顿好吃的,趁今晚你爸也要回家,我就想着多备几个菜。哪晓得,你爸他到现在还未回来,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赵强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道:“伯母,你太客气了,这几日天天都是大鱼大肉,我都已经被吃胖啦!” 三人正聊着,管家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道:“老爷说今晚临时有事,就不回来吃饭了。” 许青莲气恼道:“做了一桌子菜,就等回了他这句话,真是气死我了。” 吃过晚饭,佣人过来收拾桌上的剩菜。赵强忽道:“现在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过些天,我想回前线去。” 许青莲正帮佣人擦着桌子,惊讶地看向赵强道:“你要回前线?” “是啊,前线的兄弟们还在等着我回去打鬼子呢,我总不能一直待在重庆?”赵强道。 “说的对,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好久没摸枪了,心里怪痒痒的。”方娜兴奋道。 许青莲原本阴沉的脸瞬间更阴沉了,道:“跟你爸你哥一个德行,就知道打仗,既然想走,那就都走,这个家不要也罢!”说完将帕子往桌上一扔,气冲冲地上了楼。 赵强一脸无辜地看着方娜问:“伯母这是怎么了?” 方娜耸了耸肩膀道:“谁知道呢?或许是在生爸爸的气!” “哦,我以为是在生我的气呢。”赵强道。 “不管她,过会儿就好了,走,我们去院里散散步。”方娜拉着赵强出了屋。 第74章 方家的庭院非常宽敞华丽,院中松竹掩映,假山林立,曲折幽回,清静怡然。 皓月当空,凉风送爽。 两人肩并肩踏在幽静的石径上,望着明月枝头斜挂,方娜心情大好,道:“突然好想有个小孩了,早上抱他起床,白天教他认字,到了晚上就牵着他坐在这院里看月亮,数星星。想想就觉得非常幸福。” “你还在想白天那个男孩吗?”赵强抬头看着圆月,要是不曾卖了妻儿,自己的孩子应该也是那般大了,不知他会不会叫自己一声爸爸。 方娜摇着头道:“我觉得那小孩太可怜了,那么小就失去了父母,寺里的和尚对他也不好,你看把他饿成什么样了?” 赵强道:“其实那小孩还算幸运了,至少还有个容身之所。你没见那些沦陷区的小孩,那才真叫惨,不仅要忍冻挨饿,还随时可能命丧在鬼子的刺刀之下。” “说的也是。所以我们要多杀鬼子,好早点解救那些苦难中的小孩。”方娜伸出右手紧紧握着拳头。 赵强点头道:“说的好,杀鬼子,救小孩。” 方娜笑起来。 两人在月下继续走着。夜风轻拂,惹人沉醉。这时院外传来几声犬吠,让寂静夜晚更显寂静。 方娜又道:“强哥,有句话我一直都想对你说……”欲言又止。 “你最近说话越来越客气了,有什么话就直说罢。”赵强停下脚步道。 方娜转身看着赵强,月光如水,赵强浓眉如剑,明眸如星。方娜凝望着赵强的双眼,突然脸上一红,没有说出的勇气,只羞的快步跑开了。 赵强追上问:“方娜,你到底要说什么?” 方娜红着脸不敢看他。 赵强再问:“你是不是想说打仗的事?” “不是。” “那你想说什么?” 方娜终于鼓着勇气道:“强哥,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就暗暗下定决心,只要你能醒过来,我就答应嫁给你。” “什么?嫁给我?”赵强身子一震。 见赵强表情惊诧,方娜奇道:“怎么?你不想娶我吗?” “不是,不是。”赵强有些手脚无措。 “那是为什么,难道你看不上我?”方娜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赵强。 “你年轻漂亮,还有一位当将军的父亲,我哪有资格看不上你?” 方娜又是一阵脸红道:“我看你一脸惊讶,还以为你在嫌弃我呢,那你到底愿不愿意娶我?”方娜是个直性子,不喜欢扭扭捏捏。 “我……”赵强不知从何说起。 “你什么意思嘛,我一个女儿家都这样说了,你一个大男人还吞吞吐吐的,到底还是不是男人了?”方娜侧过脸,生气道。 “你漂亮可爱,在我受伤后,你一直不厌其烦地照顾着我,你对我的好,我其实一直都记在心里的。虽然我也很喜欢你,但是我并不能娶你。”赵强十分苦恼道。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那个叫娟的女子吗?”赵强在昏迷的时候曾多次呼唤过一个娟的名字,方娜心想赵强一定深爱着这个女人,不然也不会在昏睡中还仍念叨着她。 “不是。娟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赵强仰望星空,痛苦摇头。 听到她心爱的女人已死,不知是伤心还是庆幸,看着赵强万分痛苦,方娜猛的扑入赵强怀中道:“强哥,你不要想她了,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赵强愣住了,面对这难以抗拒的表白,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是欣然接受还是果断拒绝? 赵强在心里纠结着,挣扎着,痛苦着。 月光静静流淌,夜风轻轻吹抚,时间仿佛静止。 两人就这般静静地站在竹旁石径上。阵阵如兰似麝的体香从方娜身上传来,让血气方刚的赵强心中砰砰直跳,几乎就要亲向她那樱红的薄唇。 但残存的理智告诉赵强,他不能亵渎面前这位天真少女。他推开怀中的方娜,用力道:“你别这样,我真的不能给你幸福。” 方娜被他推的连退了几步,差点摔在了地上。 赵强转过身,不敢再看方娜那柔情似火,惊讶万状,悲痛欲绝的眼眸。他决然道:“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已经有妻子了。” “什么?你已经结过婚了?”方娜如被雷击,不可置信地问。 “是的,我的妻子叫苏小怜,他是我爷爷逼着我娶的女人,虽然我并不喜欢她,但她是我妻子的这个事实永远无法改变。” “那……她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方娜已经泪流满面。 “我把她卖了。”赵强自嘲一笑。 “卖了?你卖掉了自己的妻子?”方娜不敢再靠近赵强,她只是远远地问。 “嗯,你一定在心里骂我是个畜生,居然卖掉了自己的妻子,她甚至还怀着身孕。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是个畜生,害死了娟,败光了爷爷的家产,贱卖了自己的妻儿,就连最疼我的母亲也都对我失望透顶,离我而去……” 方娜道:“我知道你以前沉迷赌场,为此做了很多错事,但那都已经过去了,我并不在乎。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你居然已有妻儿,而且还竟然被你卖了。” 赵强惨然苦笑。 方娜没有再说,院中万籁俱寂,除了她的哭声。 赵强没有安慰她,他根本没有资格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任凭方娜肆意啼哭。 直到管家带着两名家丁寻声找来,方娜才哭着跑上了楼。 这一夜,赵强独坐院中思潮起伏,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他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空虚。 次日天明,佣人们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许青莲见这都快中午了,也不见方娜起床吃饭,于是气呼呼地打开她的房门,却见房中空无一人,方娜早不知去了何处。 许青莲于是找到赵强一起寻找女儿,将重庆各个街道都找遍了也不见女儿身影。赵强回到方娜房间不见她随身携带的那支狙击枪,这才想到她多半是上前线了。 听到女儿又偷偷跑去了前线,许青莲气的直跺脚。赵强怕方娜犯傻,随即辞别了许青莲,带上行李追去了前线。 第75章 寻找 赵强带着梁亮匆匆赶回前线,第一件事便是拜见了十七军军长武安军。 武安军见赵强康复如初,人也比之前白胖了不少,顿时大为高兴,不过面上却仍责怪着赵强不该违抗军令,擅自行事。否则也不会身受重伤,连累宋大宝,牛野牺牲。 赵强想到自己受伤后,是武安军派人把自己送到重庆医治,自己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心中感激他的同时,也就不再和他顶嘴,自责道:“都是属下的错,请武军长军法处置,属下绝无半句怨言。” 武安军道:“都过去一年的事了,就饶过你,记住下不为例。” 赵强连说感谢。 两人又聊了一些最近战况,武安军说日军第一次长沙会战失败后,正准备对长沙发起第二次进攻,所以这段时间各个部队都在积极备战。 赵强虽在重庆养伤,但也在时刻关心前方战事,于是给武安军提了一些备战建议。武安军听后频频点头。赵强又问武安军是否见过方娜。 武安军以前不知方娜家世,直到赵强受伤过后,才知道方娜原来是方显云的爱女,摇头道:“她不是在重庆照顾你吗?” 赵强着急道:“她独自跑回前线了,我正到处找她呢!” 武安军只说没有见过方娜,问军部其他战士,大家也都连连摇头。 赵强于是辞别武安军,急忙赶往新六团,张政也不住摇头。 在前线找了整整两月,问遍了每支部队,跑遍了每个阵地,也都没有打听到方娜的任何音讯。 赵强万分沮丧。这一幕在几年前似曾相识,那时他也是跑遍了每条街道,找遍了每个角落,最后却在长江岸边听到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时隔几年,那不堪回首的悲剧难道又要重新上演吗? 赵强不敢继续往下想。 梁亮见赵强一脸担忧,遂道:“营长,也许娜姐去找她哥哥了,我们要不去七十九团找找?” 赵强道:“她最讨厌她哥,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就算流落街头,也绝不会去她哥那里。” 梁亮问:“那她到底去哪里了?” 赵强摇摇头道:“我把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仍没有找到她,我现在也不知道她究竟藏在哪里。” 梁亮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站在湘江边上,望着滔滔江水,赵强执着道:“沿着湘江再找找!” 说完两人又顺着湘江找了个来回。虽然梁亮任劳任怨地跟着赵强,其实他根本就想不明白像赵强这种漫无目的的寻找究竟意义何在。别说是梁亮,就是赵强本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找下去,或许是害怕,是担心,是焦急……所以明知没有结果,也要不遗余力的找下去,就像几年前…… 实在是精疲力尽了,梁亮才拉住赵强劝道:“营长,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先回部队,让武军长帮我们找!他是军长,认识的人多,一定会找到娜姐的。” 这些天也的确是辛苦梁亮了,赵强点头道:“还是先回二营,快一年没见兄弟们了,怪想他们的。” “好呀,我也想他们啦。”梁亮开心道。 带着失望,落魄的心情,赵强站到了二营营前。站哨的是两个新兵,赵强解释半天,那两个新兵蛋子也都不准赵强进营。赵强顿时火冒三丈,把那两个哨兵打的哇哇叫娘。所幸何军师出来撒尿,见营门口闹的沸沸扬扬,凑过来一看,才知是赵强回来了。 何军师把那两个哨兵好一顿训斥,接着急忙引着赵强去见秦小山。 来到营长帐外,远远便听到了里面传来一阵搓麻将的欢笑声。赵强一皱眉头问:“何军师,二营现在又开始搓麻将了吗?” 何军师听说赵强曾在二营举办了一次麻将全席,把营里几位连长弄的上吐下泻,从此听到麻将二字就想拉屎,尴尬道:“是秦营长和阿彪连长要打,我劝过他们,他们不肯听我的。” 赵强也就没有再说,快步进入营帐,见秦小山被几个战士围着正坐在麻将桌旁玩的忘乎物外。赵强久未见他,心中不免激动,大声道:“秦营长,好大的兴致呀!” 秦小山抬起头,一见赵强站在门口,顿时吓得跌坐在地,慌乱道:“快快,快把麻将收起来。” 阿彪等人寻声看来,一个个也是脸色大变,仿佛看到了鬼,连忙一哄而散,趁乱溜出了营帐。 赵强问:“怎么?一年不见,我长得很可怕吗?兄弟们见了我都在跑什么?” 秦小山从地上爬起来,干笑道:“大家不是被麻将吃怕了吗?看到你肯定要跑啦!” 赵强坐到桌旁道:“现在你才是营长,我又不是营长,怕我做什么?”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 “什么?你的意思是骂我是蛇咯。”赵强将一颗麻将扔到了秦小山的脸上。 “好啊,敢用麻将砸营长,看我不收拾你。”秦小山冲过来用手挠赵强的胳肢窝。 赵强被他挠的全身都痒,求饶道:“不敢啦,不敢啦,营长大人饶命。” “不饶,让我好好检查一下,你的功能到底还齐全不。”秦小山说着去摸赵强的下身。 赵强实在是受不了他,只得起身躲避。秦小山不依不饶,向着赵强追去了。 两人都是快三十岁的年纪,久别重逢,竟高兴的在营帐里满地打滚。 一旁梁亮笑的前俯后仰,这时帐外突然冲进一个人影,一见秦小山跟赵强滚打在一起,哼了一声,又转身出去了。 梁亮忙叫:“营长,是娜姐。” 秦小山仍跟赵强滚打着,听到梁亮叫声,问他:“这里有两个营长,你叫的是哪一个?” 梁亮道:“我当然是叫的赵营长呀!” “哦,我以为你在叫我呢!”秦小山道。 “好啦好啦,你们快不要说笑啦!赵营长,我看到娜姐进来了。”梁亮着急道。 赵强这次终于听见了,从地上跳将起来道:“谁?” “娜姐,娜姐。” “方娜,她在哪里?” “她……她刚进来,一见到你,就……就又出去了。”梁亮急得语无伦次。 “兔崽子,你怎么不早说?”赵强急忙追出帐外。 第76章 亲吻 赵强追出营帐,果见方娜快步走在前面。 赵强大喜过望,连忙跑着追了上去,一把抓住方娜的手问:“娜娜,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方娜甩开他手,侧过脸道:“你已经是有妻子的人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担心你,怕你出事。” “我出不出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方娜哼了一声。 “好了,娜娜,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好笑,我生什么气?我跟谁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方娜说着要走。 赵强一把搂住了她,大声道:“娜娜,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离不开你,我正式向你求婚,你嫁给我好不好?” “就算我愿意嫁,你又凭什么来娶?难道你不要你的妻儿了吗?”方娜挣开他的怀抱,退在一旁。 “我……”赵强不知该怎么回答。 “回答不上来了?那你还说叫我嫁给你?你这是拿我寻开心呢?”方娜瞪着赵强更加气恼起来。 赵强拉住她手道:“这辈子我只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娟,一个是你,我现在真的只想和你在一起,希望你给我这个机会。” “算了!大家都忙,就不要浪费时间啦!”方娜再次甩开赵强的手,这次是真的走了。 赵强愣在原地叹了口气,这时秦小山走了上来,一见赵强愁眉苦脸的怂样,取笑道:“想不到一向雷厉风行的强哥也有犯难的时候呀!” 赵强问:“小山,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有什么难办的,要是我的话,两个都要,大小通吃。”秦小山攀着赵强的肩膀。 赵强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道:“但你也看到了,方娜肯定不会答应我的。” “我说你打起仗来那么聪明,怎么在男欢女爱方面却像个白痴。要是方娜心里没有你,她跑来二营做什么?难道二营的伙食好?二营的白痴多?” “我正想问你,她什么时候来的二营?” “来了有两个月了!” “我到处找她,原来她在二营,早知我就先来二营,也免得我白跑了这么些天。” “知道你在找她,是她故意不让我们告诉你的。她是方显云的掌上明珠,她说的话,我们敢不听吗?”秦小山耸了耸肩膀,怪笑着道。 “好啊,原来你们沆瀣一气,故意来整我。”赵强追着秦小山又是没完没了的打闹。 秋夜,夏天烦人的蚊虫都已不见,而冬天寒冷的霜雪还未降临。本来是极其恬静惬意的夜晚,但不知是哪个可怜的人儿,哪颗受伤的心灵,居然坐在月下低低抽泣着。 呜咽声随着微风轻轻飘荡在月光下,营地里,树林间,飘进瞌睡人的梦里,飘入失眠者的心中。 于是同样毫无睡意的那个人便向这凄楚的哭声寻了过来,直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月下暗自伤怀,他才心痛地搂住了她那柔柔的秀发,轻抚着那她啜泣的肩膀。 而那白天还倔强冷傲的身影突然间也变得温柔顺从起来,就这般靠在他的肩上,默默哭泣着,伤心着。直到泪水把他的肩膀全都打湿,也未能诉尽她内心的万般悲戚和心酸。 “好了,不哭了,都是强哥不好,以后再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赵强轻拍她背,本有万般心痛与柔软,最终却只化作了这简单的几个字句。 方娜本来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子,但此时却越哭越伤心,无论赵强如何安慰,她也都止不住眼中那夺眶而出的泪水。 赵强知道自己是真的惹她伤心了,他想用语言来哄他开心,但哄着哄着,却发现这些语言对伤心欲绝的人儿来说,完全是多余且啰嗦。 赵强深吸一口气,索性捧着她脸庞,用力地亲上了她那火热的嘴唇。 澎湃的心脏险些就要夺口而出,那滚烫的嘴唇,芬香的呼吸,都是初恋的感觉。 赵强疯狂且贪婪地亲吻着眼前这个深爱自己的女人,就像几年前的那次刻骨铭心的初吻。不,从这一刻起,他的脑中全是眼前这个漂亮、阳光、可爱、温柔的女人,至于其他的人,都应该遗忘在这如水的月光里。 方娜没有拒绝,或是根本没有力气拒绝,她任凭赵强肆意地侵犯自己,毫无保留。 但赵强仅是亲吻了她,见她不再哭泣,便移开嘴唇,将她再次抱入自己那宽敞的怀中。 两人就这般紧紧相拥,静静地坐在月下,一动不动地望着天上的月亮以及月亮上的桂树和宫阙。某个瞬间,两人甚至还看到了宫阙里抱着玉兔浅笑的嫦娥,桂树下抡着大斧休憩的吴刚。而嫦娥、吴刚也正偷偷地凝视着自己,凝视着刚才两人激烈的拥吻。 “强哥,我们一辈子都不要分开好不好?”方娜想到被嫦娥、吴刚偷看到了自己的任性,心中娇羞无限。 “嗯,永不分开。” “强哥,你白天说的要娶我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方娜紧紧抱着赵强,生怕他说出一个“不”字。 赵强抱着方娜的手也更紧了些,重重道:“是真的,我不会骗你。” “强哥,今晚的事千万不要给别人说哟,不然人家就没脸见人啦!”方娜红着脸道。 赵强用衣袖擦了擦她脸旁刚刚滚落的泪珠,微笑道:“我发誓,今晚的事最多只有四个人知道,不会再有第五人。” 方娜“啊”了一声,吃惊道:“四个人?” “你、我、嫦娥、吴刚,不是四人是几人?”赵强嬉笑着。 “讨厌!人家被你吓死了,你还好意思笑。”方娜捶着赵强的肩膀。 赵强抱着她,柔声道:“以后可别再哭了,哭多了对身子不好。”刚说完,身子一震,忽然想到了最爱哭的妻子苏小怜,不知她的身子是否还好? 方娜不知他的心中所想,将头紧紧埋入赵强胸膛,幸福地笑了一声,道:“知道啦!” 两人就这般凝望着嫦娥,吴刚。 诉说衷肠,情意绵绵。 第77章 空袭 重庆,凤仙楼。 这天雨后初晴,当重庆的市民们正准备吃饭乘凉时,城内突然响起了空袭警报。这次空袭来的十分突然,凤仙楼的姐妹们还未收拾好行包,就匆匆忙忙地奔赴防空洞躲避炮火。大家一路上跑的跑,追的追,早就乱成了一锅粥。苏小怜见大家各自忙着逃命,就在进防空洞的瞬间,悄悄溜出了人群。 市民们争先恐后地逃向防空洞,苏小怜抓着人便问慈云寺怎么走,有几个心善就给她指了指方向。苏小怜顺着所指的方向一路跑,跑了好几条街,一座千年古刹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那古刹坐落在半山腰上,苏小怜踏入寺门不久,天空就传来了阵阵轰鸣,紧接着一颗颗炮弹落在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日机果然来了,苏小怜抬头望天,但见密密麻麻的飞机铺天盖地的丢着炸弹,一座车水马龙的山城片刻就成了一片熊熊火海。苏小怜顾不得那么多,冲进慈云寺就开始到处呼喊泽福的名字。那些僧人此刻都忙着收拾担架和药箱准备上街抢救百姓,有几个尼姑见苏小怜冒着炮火到处乱闯,便拉着她躲到相较安全的地方。 这次空袭一直持续到半夜,待炮火终于消停,僧人们才抬着担架,扛着药箱冲出了寺院。澄一方丈不在寺中,尼姑们听说苏小怜是泽福的妈妈,于是就把泽福交还给了她。泽福一年多没有见过妈妈,躲在尼姑身后一时不敢认她。苏小怜抱过泽福哭了许久,见泽福虽然骨瘦如柴,却长高了不少,心中又是一阵宽慰。泽福与她毕竟有着血肉之亲,母子相认不久,泽福就喊她了一声:“妈妈!”苏小怜热泪盈眶。 在慈云寺待到次日,苏小怜谢别僧人,抱着泽福来到街上,却听说了昨夜防空洞内人满为患,政府未及时疏散,造成洞内严重缺氧,许多人都死在了里面。有人甚至说,这次死在里面的有上万人,那尸体用十几辆卡车拉了一早上也都没有拉完。还有的说,那些防空洞内的人不能呼吸了,就拼命的爬向洞口,你踩我踏,好多人都被活活压死了。总之是惨不忍睹,难以言述。听到这里,苏小怜不禁一阵庆幸,幸好自己没有跟着她们躲进防空洞,不然怕是永远都见不到泽福了。 街上,失去家园的人们一边扑救着大火,一边坐在废墟上抱头痛哭。苏小怜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不过那面孔实在是太过苍老和枯槁,与记忆中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以至于苏小怜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赵三叔。” 赵老三仍穿着他那件破旧棉袄,一头蓬乱的长发像枯草般盖在头顶,将他那瘦小的脸遮住了大半,而剩下的那半却又被拉渣的胡子挡住了。他靠着街边颤巍巍地挪着双脚,手里端着一个破缺的土碗,已然是个奄奄一息的乞丐,听到有人喊他,半天才抬起头来,用一双死鱼般的眼球盯住苏小怜,回想了很久,才终于记起对方的名字:“小怜?” “是的,我是小怜啊,赵三叔,你不记得我了么?”苏小怜这才发现他的右边袖子只有半截。 “我知道了,你是小怜,你也来重庆了吗?” “我到重庆快两年了,这是我的儿子。泽福,快叫赵爷爷。”泽福扭过头,嘟着嘴道:“我不叫,他臭。” “这孩子,赵三叔,你不要生小孩的气。”苏小怜尴尬道。 “不生气,不生气……” “赵三叔,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家竹兰呢?” “竹兰?”赵老三一阵发呆,“死咯,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死啦!还有我姐一家五口,也被日本人枪毙啦!” 苏小怜沉默起来。 “对了,怎么不见你的妈妈,她找到你了吗?” “我妈?我没有见过她啊?她在哪里?”苏小怜突然激动起来。 “哦,说起来有两三年了,那时候我还在安徽祁门县我姐家住,有天你妈也来了祁门县,说你被一个烟鬼给卖了,叫我陪她一起找你,我们在祁门县找了两三个月,才找到一个叫刘……刘什么来着,我想想,哦,对对,叫刘海的家里,那人又说你被卖到了歙县,你妈哭了好长时间,就又到歙县找你去了。从那以后我就没见过她了,怎么,她还没有找到你吗?”赵老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段话说完,说完后大口喘着粗气,看来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难以为继了。 苏小怜听到这里,不禁哭着摇了摇头,道:“原来我妈也在找我,我这些年也在到处找她们呢!” “还是你们好,至少一家子都是平平安安的,而我们家是真的败咯,彻底败咯!”赵老三垂下头,蹒跚着走了。 在苏小怜的印象中,赵老三的身体一直都很硬朗,没想到三四年不见,他就像老了好几十岁,看样子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大声道:“赵三叔,你要保重身子呀!”赵老三没有回他,仍是艰难地向前挪着脚步,许久,才消失在一片废墟中。 在知道了周氏一直都在寻找自己之后,苏小怜前往长沙与赵强团聚的心情就更加迫切起来。向着东边一直走,翻过数座丘陵,走了接近两月,才终于来到了湖湘之地。虽然长沙地区刚经历了一场大仗,但是田间地头早又恢复了一派欣欣向荣。 天高云淡,五谷飘香,一群农夫忙碌在金色的稻田里,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见苏小怜抱着一个幼儿行色匆匆,农夫们于是热情招呼她:“妹儿,喝口水,歇一下再走。” 苏小怜说了一声谢,抱着泽福来到田埂上。一个农夫问她:“听姑娘的口音,像是从沿海来的?” “从安徽来的。” “安徽在哪?”另一个问。 “唷,那可远着咧,隔了一两千里呢!”那个农夫倒是个见过世面的。 “大伯,从这里到长沙还远么?”苏小怜问。 “你要进城么?不远啦,再走一两天就到了。” 苏小怜大喜道:“那太好了!”说着给泽福喝了一口水,谢过要走。那农夫又把一块馍塞到她的手上,道:“拿上,吃了才有力气赶路。” 第78章 夏萍 苏小怜到了长沙,直接去了市中心的太平街,因记得武安军曾叮嘱过,若到长沙去寻赵强,可以先去太平街找一个叫丁湘的人,他与武安军是旧相识,现任长沙市警察局副局长,只要找到了他,他自会带苏小怜去十七军军部,总比苏小怜一个弱女子冒着枪林炮雨独自奔走前线的好。 长沙经过那场大火后,原本繁华的街面早就烧的面目全非,而太平街却在那场大火中幸运地保存了下来。 苏小怜抱着泽福在太平街打听了大半天,才终于在一个鞋铺的对面打探到了丁湘的住处。 当苏小怜敲开院门,门后一个佣人打扮的妇人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问:“你找我们老爷有什么事吗?” 苏小怜说自己是武安军的朋友,希望丁湘能带自己去十七军找他。 那妇人听后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苏小怜不明何以,正待离开,却听“吱呀”一声,大门再次打开,一个穿着富贵的女人迎出来道:“不好意思,刚才那是我家佣人,怠慢之处,还请包涵。”说着将苏小怜接入门内。 这是一栋雅致的小院,院内种着几株金桂,数样秋菊,轻风一拂,花香扑鼻,令人神醉。来到堂屋,女人请苏小怜坐下,又招呼佣人沏来好茶,方道:“我家先生上班去了,要晚上才会回来。既然你是武军长的朋友,那就不要客气,把这里当自己的家!” 苏小怜连说叨扰。女主人也是个知书达礼之人,听苏小怜是从重庆赶来,便道:“现在湖南到处都在打仗,苏姑娘从重庆大老远过来,就不怕遇到鬼子吗?” 苏小怜道:“丈夫在湖南前线,就算再危险,也要过来找他。” 女主人“哦”了一声,连忙命佣人准备饭菜,又见苏小怜长的清丽脱俗,气质非凡,当下便拉着她问寒问暖,关怀备至,倒似久别重逢一样。 听她说,她叫夏萍,长沙本地人,比苏小怜虚长几岁。她十八岁就嫁给了丁湘,一直到二十五岁才给他生了一个女儿,比泽福小几个月。丁湘是一个忧国忧民的男人,因日军多次袭扰长沙,他除了要维持长沙治安外,还得协助部队抵御日军侵略,所以很少有时间回来陪她。丁湘与武安军曾是战友,后来丁湘中弹负伤,就回长沙老家转做了文职。为此他还多有怨言,说不能像武军长那样征战沙场,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说到武军长,就连夏萍也不得不佩服,他俩刚入伍的时候,武军长还是一个小小的营长,这才几年时间,就当上堂堂军长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在得知苏小怜为了寻找丈夫赵强,从安徽流落到武汉,再从武汉漂泊到重庆,接着又从重庆辗转到长沙,几乎是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后,夏萍不禁对她多了几分敬佩,道:“这事包在他的身上,我家先生每隔一两个月都会到前线去找武军长高谈国家大事,他准知道十七军驻扎在哪里。” 苏小怜不住道谢。 吃过晚饭,夏萍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丁湘回家,但一直等到深夜,也不见丁湘的人影。夏萍于是安慰苏小怜道:“他可能还有公务没有办完,不如你先在我家住上一晚,等他明天回家了我再跟他说。”苏小怜初来乍到,正好没有栖身之所,只好点了点头。 第二天仍不见丁湘回家,夏萍继续安慰苏小怜道:“反正你这么多天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就再耐心等一下,我还不信他不回家了。”苏小怜只得又答应着她。 第三天,夏萍闲来无事,就拉着苏小怜闲谈起来。两人聊到院里的菊花,夏萍就拉着苏小怜到院里给她介绍起来。原来这些菊花都是夏萍亲自栽种的,有白菊,墨菊,紫菊,黄菊等等。因先生公务繁忙,夏萍便靠这些菊花来打发时间。 夏萍喜菊,一谈到菊花便有说不完的话,就连每种菊花的习性,特点,功效,她都能说的一清二楚。 苏小怜听的津津有味,将鼻子凑到花前一闻,淡香扑鼻,沁人心脾,遂道:“菊花作为“四君子”之一,要说它最大的品质,那就是凌霜而开,西风不落,清高雅致,坚贞不屈。在历代诗词中,光是赞颂菊花的就多达好几千首,其中最出名的当是五柳先生的那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五柳先生独爱菊花,后世就将菊花比作隐士,例如北宋文人周敦颐就说过‘菊,花之隐逸者也!’后来李清照自称居士,也曾把自己比成菊花,她说‘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就连李白,杜甫也都咏菊,难怪清代曹雪芹在他的小说里说菊花是‘一从陶令评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接着苏小怜一口气又念了十几首关于菊花的诗词,听的夏萍目瞪口呆,道:“啧啧,想不到苏妹妹竟还是一位大才女,姐姐我虽说喜欢菊花,却没有你懂的这么多,呵呵,说来惭愧啊!” “我只不过是捡了一些前人的句子罢了,哪敢和夏姐姐比。”苏小怜脸红起来。 夏萍摘了几朵菊花插在苏小怜的鬓边,见她娇艳欲滴,人美胜花,笑着道:“好一个美人胚子,让姐姐我越看越妒忌唷!”苏小怜的脸更红了。 这时一个佣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惊声道:“夫人,不好了,你快进去看看!” 夏萍见佣人神色紧张,急忙进屋一看,却见满地鲜血,泽福倒在血泊中鲜血淋漓。 苏小怜“啊”了一声,急忙抱起泽福,见他前额被砸出了一个窟窿,鲜血汩汩流出,片刻将他衣服也都染红了。 “这是怎么回事?”夏萍也慌了。 “好像是这孩子偷了小姐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小姐气不过,就用装糕点的盒子砸伤了他。这事不能怪小姐,要怪就怪这孩子手脚不干净,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偷东西……” “够了,张妈,我给你说了多少次,菲菲顽皮,叫你把她看紧点,你是怎么看管她的?菲菲呢,去哪里了?”夏萍很少大声说话,此刻却突然发起火来。 “她吓到了,躲到自己的房间去了。”张妈低声道。 夏萍又看了看泽福,见他血流不止,忙道:“快送到医院。”撕下一块衣襟,将他伤口裹住。 两人把泽福急忙送到医院,所幸菲菲劲小,并未伤到泽福的额骨,医生给他缝了几针,便说已无大碍。 回到家里,夏萍对菲菲免不了一顿责罚。 到了夜深人静之时,苏小怜看着泽福额上的伤口,忍不住眼泪簌簌直流。 泽福反而安慰她道:“妈妈,我实在是太饿了,这才偷了她的桂花糕。我知道错了,你不要哭了,好么?” 苏小怜道:“都怪妈妈没有照顾好你,你还疼不?” “妈妈在我头上亲亲,亲亲就不会疼啦。”泽福天真地道。 苏小怜哭的更伤心了。 第79章 化妆 苏小怜抱着泽福暗自神伤,而隔壁菲菲被母亲责罚后,独自藏在被窝里委屈地流着泪。她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泽福偷了自己的桂花糕,凭什么妈妈要帮着他说话?还把自己好一顿责罚。想来想去,便将所有过错全都归咎在了泽福这个不速之客上。 接下来的两天,只要一有机会,菲菲就会想尽办法地捉弄泽福。夏萍虽有管束,但菲菲看起来并不惧她,而苏小怜有求于人,心中就算不平,也只能装作不太在意。 第五天,夏萍见苏小怜衣衫单薄,就给她买了一件新衣。两人在屋里对着镜子试穿衣服,突然张妈又过来敲门道:“夫人,不好了。” 夏萍不耐烦道:“又怎么啦?” “您自己来堂屋看!”张妈不敢说。 夏萍于是来到堂屋,却见地上散落着纸碎,泽福站在一旁眼泪汪汪。 “泽福这小兔崽子,把老爷最喜欢的那幅画撕烂了。”张妈上次因为泽福被夏萍斥责了一顿,至今仍是耿耿于怀。 “什么画?是唐伯虎的那幅山水画吗?”夏萍拾起地上的纸碎看了看,“张妈,这幅画不是放在书房的么?怎么拿到堂屋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刚看到的时候,这小兔崽子已经把画撕成这样了。”张妈说着将泽福推倒在地,泽福哇哇哭起来。 苏小怜连忙抱起泽福。泽福钻进妈妈怀里,哭着道:“不是我,不是我撕的。” 菲菲立刻大叫道:“就是你,就是你……” “到底是谁撕的?”夏萍问张妈。 “是泽福,我亲眼看见就是他撕的。”张妈脱口而出。 “好了,张妈,你带菲菲到院子里去玩!”夏萍气的秀脸发白。 张妈遂带着菲菲出了堂屋,菲菲临走还不忘给泽福做了个挑衅的鬼脸。 苏小怜将碎屑一一拾起,歉然道:“夏姐姐,这唐伯虎的画一定很贵,等我有钱了赔你们可好?” 夏萍道:“没事。” 苏小怜心想这何府是不能再待了,于是辞别了夏萍,好在之前在凤仙楼悄悄积攒了些许钱财,苏小怜用所剩不多的积蓄到附近找了个旅店暂住下来。 又等了两天,仍不见丁湘回家,苏小怜便想着独自到前线去打听十七军的驻地,刚收拾好包袱,夏萍就带着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那男人三十五六岁,穿一身警服,个头不高,长得也很消瘦。他一见苏小怜就连连道歉道:“实在不好意思,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我这就带你去找武军长。对了,你说赵强是你的老公吗?我见过他,他就在武军长的身边。” 初听之下,苏小怜激动的差点晕厥,有些难信道:“你说的真的么?我丈夫跟武军长在一起?” “我骗你干嘛,你要去的话,我马上送你过去。好在这几天日本鬼子消停了,从这里去前线倒也不麻烦。”或许是看在武安军的面子上,丁湘显得非常热情。 “好,嗯,好!” 夏萍见苏小怜激动的语无伦次,也替她万分高兴。苏小怜收拾了半天,又道:“不行,不行,我还没有化妆呢,这样冒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肯定又要嫌弃我了,我先化个妆!” “你慢慢打扮,我们等着你!”夏萍笑她道。 苏小怜于是又在镜前梳妆良久,将长发小心翼翼地挽成一对蝴蝶结,问夏萍:“夏姐姐,这样好看吗?” “好看,好看,你怎么打扮都好看。”夏萍仍笑着道。 “不好,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挽个蝴蝶结,他肯定会笑我幼稚。”说着将头发打乱,又编了一根长长的辫子,问:“夏姐姐,是不是辫子比蝴蝶结好看多了?” “好看,好看,辫子也好看呐!” “不,我想起了,强哥最讨厌辫子了,我要梳一头辫子,他肯定立马叫我滚唷!”慌忙解开辫子,又换成了一头直发。 在屋内梳洗打扮了近两小时,丁湘早已等的不太耐烦。 夏萍微笑道:“女人嘛,都是这样,见心上人都得打扮一番,不过这苏妹妹打扮的也太久了点。” 丁湘羡慕道:“赵强真是有福,居然娶了这么一位漂亮得体的女人。” “你说什么?”夏萍没好气地瞪着丁湘。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丁湘可不是妻管严,一言不合就横起了眉头。 “哼。”夏萍不敢顶撞丁湘,只敢轻轻一哼。 好不容易打扮好了,还没走到门口,苏小怜却又缩回了脚步,摇头道:“不,我不敢见他,我怕他又要嫌弃我。”说着颓然地坐回屋里,垂着头,咬着唇。 “嫌弃你什么?” “他嫌我的小脚。”苏小怜痛苦地道。 “那有什么,我妈也是小脚,我并不觉得难看呀!”夏萍安慰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是小脚。”苏小怜忽然大哭起来。 “要是你不想见他,那我改天再找人送你!”丁湘候了她三个小时,见她仍犹豫不决,不想再浪费时间。 苏小怜呜呜哭着。 丁湘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对夏萍道:“你再和她说说话,我还有事,就先回警局了。”说完匆匆而去。 夏萍叹了口气,拉着苏小怜百般安慰。直到傍晚,苏小怜仍兀自哭泣着。夏萍也不知再说什么是好,只得摇头无奈离去。 夏萍走后,苏小怜继续俯在床上哭了好久,把下午化的妆全都哭花了。 泽福年纪虽小,却已懂得心疼人了,过来抱住妈妈,轻轻拍打她的肩膀,一遍遍道:“妈妈不哭,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苏小怜这才擦了擦眼泪,起身抱着泽福问:“想爸爸么?” 小泽福在脑中打了个问号:“爸爸是什么?”出于本能的说了一句:“想。” 苏小怜鼓起勇气道:“那妈妈明天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好。”泽福虽不知道爸爸是什么,但总感觉是一个很好吃的东西,于是开心地答应着,接着又问:“妈妈,爸爸比桂花糕还好吃吗?” 苏小怜破涕为笑。 第80章 干爹 清晨,当第一缕晨光刚洒上薄薄的窗纸,苏小怜便起床梳洗打扮起来。描眉,画眼,扑粉,挽髻……还特意用胭脂涂了个樱桃小嘴。 苏小怜肤白如玉,平常很少涂脂抹粉,但想到今天要见的是日思夜想的丈夫,便不厌其烦地涂抹起来。对着缺了半块的镜子照了又照,确定脸上没有任何不满,这才穿上最喜欢的那条天蓝长裙,抱起还在熟睡的泽福,搭起包袱,出门退了旅店。 街上,吹着冷飕飕的晨风,不知谁家的公鸡还在喔、喔、喔地叫着鸣,那些早起的商贩挑着担儿、推着车儿不时地与她擦肩而过…… 远处晨光熹微,晓色如画,苏小怜用衣袖遮了遮泽福那红扑扑的脸蛋,生怕寒风吹着了他。 走了不远,就已到了夏萍的院子。张妈没想到这么早便有人敲门,打着哈欠开门一见是苏小怜母子,顿时甩起脸色道:“大清早的,敲敲敲,你催命呢?” 苏小怜道了歉。张妈不依不饶地又抱怨了好半天。 夏萍起得早,寻声赶来,见苏小怜被张妈拦在门外,立刻恼道:“张妈,迟早辞了你。” 夏萍见苏小怜搭着包袱,于是邀她进屋吃过早饭,便跟着丈夫急忙送她去往前线。 从太平街到十七军军部并不太远,加上有丁湘的汽车护送,还没到正午,就已到了军部门口。 苏小怜兜兜转转找了丈夫两三年,可谓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委屈。如今苦尽甘来,感人至深。夏萍抱着菲菲特意跟了上来,只为见证她与丈夫团聚的美好时刻。 军部守卫严格,一般不准随意进出,但丁湘经常拜访武安军,哨兵对他再熟不过,简单打过招呼后,就轻松地走了进去。 径直来到指挥所。武安军正给副官发着脾气,听到警卫说丁湘求见。武安军立刻笑着迎了出来。 “小怜?” 武安军还没来得及跟丁湘打声招呼,便惊讶地叫出了苏小怜的名字。 “武大哥。” 苏小怜也急切地叫了一声,鼻子一酸,差点又要哭了出来。 武安军完全没料到苏小怜会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时又惊又喜,不可置信道:“天呐,你怎么来啦?” 苏小怜实在是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抽泣道:“多亏了丁大哥和夏姐姐,要不然我也找不到这里。” 丁湘客气道:“我和武军长是过命的交情,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们。” 丁湘笑了笑。 武安军的眼光从始至终都停留在苏小怜的身上,一年不见,她又瘦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惹人心怜。武安军一阵心疼道:“小怜,对不起,上次前线军务紧急,不得不连夜赶回军部,没来得及替你赎身,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苏小怜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不过我后来命警卫小万带了钱到重庆去找你,也不知他到了重庆没有,我一直都没有收到他的回信。”武安军说到小万,极为生气。 苏小怜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见过什么小万。” “这兔崽子,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武军长,我们能找个地方坐着说话吗?这腿都要站麻啦!”丁湘实在是站不住了。 武安军和苏小怜都笑了起来。武安军歉意道:“一高兴,就忘记招待您这位大恩人啦,走,去我的寝室说话。” “什么寝室,分明就是作战部,你见过哪个寝室里全是地图和沙盘?”丁湘调笑着道。 武安军的寝室果然挂满了地图,地上也铺满了沙盘,那小小的床铺被搁置在狭窄的角落里,显得很不起眼。 武安军引着三人坐到背靠地图的木椅上,接着命人送上了几样水果和点心。见苏小怜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童,便问道:“这就是你的儿子吗?” 苏小怜点点头道:“他叫泽福。” “唷,泽福,这名字听起来真有福气,让我抱抱他。”武安军张开一双宽阔的臂膀将泽福抱在手上。 泽福在他手上非常害生,憋着一张小嘴,要哭不哭的样子。 武安军逗着他道:“不要怕,叔叔不是坏人,等你以后长大了,叔叔教你打枪。” 泽福不知道打枪是什么,只是委屈地点了点头。 武安军大笑起来:“这小子,耳朵长得比我大,眼睛长得比我亮,将来一定比我有出息。” 丁湘道:“比你武军长还有出息?难不成要做宰相?” “做宰相没意思,将来也要像我一样做元帅,做将军,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哈哈,又不是你儿子,你想的挺美。” “老不正经,不要乱说。”夏萍瞪了丁湘一眼。 丁湘不好意思道:“失言,失言,各位权当没有听见。” “不是我儿子怎么了?反正我还没有成家,我认他做干儿子总行?” “行行行,我们倒是没意见,就看人家苏妹妹答不答应啦!”丁湘道。 “小怜,我可以做他的干爹吗?”武安军笑问。 “怕泽福没有这个荣幸。”苏小怜莞尔一笑。 “我说他有,他就有。”武安军高兴地把泽福抛了起来,吓得泽福哇哇大哭。 武安军只好把他还给苏小怜,见夏萍抱着菲菲,武安军又道:“要不然也让你女儿叫我一声干爹?” “想得美,别想占我女儿便宜。”丁湘哼了一声,惹得大家都笑起来。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只顾开玩笑,人家苏妹妹大老远过来,你们还是赶快让赵强出来见见她呀!”夏萍道。 听到赵强二字,苏小怜身子微微一震,抬头期待地看向武安军。 “是啊是啊,武军长,坐这么久了,也不见赵强进来,你快去找人把他叫进来,就说他老婆来找他啦。”丁湘也着急起来。 “这……”武安军原本高兴的表情突然变得为难起来。 “怎么了?他不愿意见我吗?”苏小怜见武安军吞吞吐吐,心中咯噔一下,她最怕的就是这一点。 “不是,他刚当了新六团团长,新六团到这里还有一段路程,你要见他的话,我派人送你过去。”武安军想了又想,觉得还是这样说更为妥当。 第81章 心情 “他当上团长了?”苏小怜心想他的官越做越大,对自己只会越来越嫌弃。 “是的,新六团在前段时间又打了个大胜战,为了表彰他们的卓越军功,我给他们每人都升了一级。我本想叫赵强留在我的身边当一名警卫营营长,但他表示不想做我的警卫,想回前线去和鬼子真刀真枪地打,于是我就让他当了新六团团长,而之前的团长张政,则调到了一零四师任副师长。” 武安军只说了这一层原因,至于提拔赵强当然也是看在了方显云的面子上,因方显云是武安军的顶头上司,他亲自给武安军打了电话,要武安军好生照料自己的爱女方娜和准女婿赵强,武安军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是该提拔赵强了。 苏小怜“哦”了一声,道:“我替丈夫谢过武大哥。” 武安军有点愧疚。看在苏小怜的份上,他的确是想照看好赵强,也的确在向这方面努力,但是这赵强实在是不让人省心,之前违抗军令身受重伤就不提了,现在又跟方显云的女儿方娜鬼混在了一起——鬼混两字,也只敢在心里这样想,总不敢传到顶头上司方显云的耳里。完全不顾及有妇之夫的身份,也毫不顾及妻子苏小怜的感受,用薄情寡义,卑鄙下流来形容都不过分。所以一念及此,武安军就觉得十分对不起苏小怜,虽然这不是他能左右的,但总感觉是自己没有管束好,赵强才变得这样任性妄为。 “既然赵强没有在这里,趁时候还早,那我们赶紧去新六团!”夏萍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赵强,她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美男子会让既漂亮又有才的苏妹妹如此念念不忘。 说走就走,丁湘抱过菲菲,起身走到门口。 武安军没打算跟他们同去,他肩担重任,不敢为了个人私事擅离职守,于是叫了刚挨了骂的副官带上几个兵护送他们前往。 和日军经过了几场拉锯战,新六团的团部虽然向后撤退了好几里,但大致还在湘阴境内。 护送他们前往新六团的这名副官姓钱,丁湘跟他见过好几次面,因此两人相谈甚欢。钱副官的车子在前开路,警局小王载着丁湘、夏萍、苏小怜在中,后面还跟了两辆军用卡车,里面坐满了三十多名士兵。因最近战事频发,武安军怕路上撞见了鬼子,因此给他们多派了人手。 一路上都很太平,要说有什么不太平,那即是苏小怜的心绪波澜起伏,说不上太平。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丈夫,儿子的父亲,苏小怜恨不得车子像子弹一样,嗖的一声就飞到新六团。但转念又想到丈夫可能会因为自己的小脚而嫌弃自己,苏小怜又希望车子能够开慢点,路途能够再久点,因她实在是还没想好该用什么动作和语言来应对见面时发生的种种意外。 这个秋天特别短,好像夏天刚过没几天,寒冷的冬天就已经早早地降临。原本是极寒冷的天气,但苏小怜抱着泽福的手心却握出了汗,就连她那涂过一层薄粉的额头上也都涔出了点点汗珠。 夏萍坐在她旁,见苏小怜一张俏脸忽而欢喜,忽而忧愁,一笑道:“你要见的是你的丈夫,又不是日本鬼子,你那么紧张干嘛?” 苏小怜道:“我也不知道。”说着连右手都紧张地颤抖起来了。 夏萍握住她手,希望这样能缓解她的紧张,笑道:“我看你是太高兴了,也不怪你,找了两三年,现在终于能见到了,任谁都会激动。” 苏小怜冲她微微一笑,因为太紧张,笑的不免有些尴尬,即便如此,夏萍也觉得这一笑比西施还美。夏萍忽然有些妒忌起来,都是水做的女人,咋苏小怜看起来就那么清澈动人,而自己为啥就这么浑浊不堪呢?要是自己有苏小怜一半的好皮囊,丈夫也不至于天天守在警局,就算再忙也会抽空回来亲热自己! 汽车越开越快,苏小怜也越想越凌乱,她忽然有了想要跳车的冲动,扭头看向窗外,一排排树木飞速地向后倒退,真要是跳下去,就算不死也得残废。苏小怜于是想叫司机把车停下,但嘴巴干涩地动了动,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想司机小王主动开口了:“丁局长,你什么时候也提拔我当几天稽查队队长呀,你看我跟着你鞍前马后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丁湘原本正欣赏着车外的深秋景致,听到小王一开口就是要官,面笑心不笑地道:“没问题,上次我已经向戴局长提过你了,戴局长说你年轻还需多加锻炼,因此没有即刻提拔你,等我回到警局再向他说道说道,我想我丁湘的面子他总得给。”丁湘之所以这样客客气气地说,是怕这小子会把车开到沟里,要是换做平常,丁湘早就给他一耳刮子了,敢来向我要官,你算哪根葱? 小王一听这事有戏,高兴地大叫一声:“得了。”猛的一踩油门,差点撞上了前面的车。 “你小子,开车注意点。”丁湘这次是真的给了他一闷锤。 小王吐了吐舌头,想到快到手的队长职务,并不生气。 两人又谈了一些警局里的其他事情,都是哪家丢了猫,哪家死了狗的繁碎琐事。 至于他们说的到底是城西那家还是城东那家,苏小怜根本无心猜测。她的心里始终想象着与丈夫见面时的各种情景,甚至连对方是胖了还是瘦了,是黑了还是白了,都要在心中揣测无数遍。 一旁夏萍摇头失笑,这丫头看来是着了魔了。 能不着魔吗?那可是自己辛辛苦苦找了两三年的丈夫哟。 正当苏小怜心潮澎湃之时,汽车忽然停了下来。苏小怜抬头一看,前方树林里现出了几座矮矮的房屋,几个哨兵一见是军部的汽车,急忙迎了过来。 钱副官下车跟哨兵们打了招呼,来到苏小怜的车窗前说了句:“到了。” 第85章 留声机 苏小怜用卖字赚到的钱购置了新房后,便关门谢客,放弃了卖字这门来钱快的营生。用她的话说,之前是生计所迫,不得已才选择了到街上卖字,现在有吃有喝有房住,当然没必要再到街上抛头露面。况且街头卖字毕竟是有伤大雅的行经,自己又是女儿身,日子久了难免遭人非议。 苏小怜不再上街卖字,那些书法迷们便堵到了她家的门口。更有甚者,见苏小怜始终紧闭院门,遂兜着钱袋翻墙入院,扑到苏小怜面前,哭着闹着也要让她赏一两个字。 很快,苏小怜的院里便挤满了买字的人群,大家不吃不喝地坐在院中,无论吹风下雨,也都不肯离去。苏小怜十分无奈,只好随手写了几个字卖于他们。而那些买到字的竟比高中状元还兴奋,往往都是手舞足蹈,炫耀多时才满意地离去。 所幸前来求字的都是知书达理的读书人,虽偶有情绪,但总的来说还算彬彬有礼。不过那些以倒卖为目的的市井小贩可就没有读书人客气了,他们为了低价买到苏小怜的字,一个个横冲直闯不说,有的还往院中丢起了砖头,吓得苏小怜好两天都躲在屋内不敢现身。 夏萍见这样下去迟早要出大事,便让丁湘赶紧派人过去维持秩序。丁湘只得又叫了四名警察守在苏小怜的门口,并严令规定,凡是前来买字的,只能在门前排队等候,决不可寻衅滋事,翻墙入院,同时对那些投机倒把的不良商贩予以了严惩。如此,苏小怜的门前才终于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苏小怜在大家的强烈呼吁下又卖了几月字,虽然收费不高,但依然赚了个盆满钵满。见床上堆满了钱财,苏小怜反而无所适从起来,心想着无论别人再怎么恳求,也决不可再卖一字。 那些买字的在门口苦等数日,最终也未能等到苏小怜的垂怜,久而久之,大家就放弃了这个奢望,转而到市面上去高价抢购已有的那些苏宝——业内对其墨宝之尊称。 其中竞价最高的当属苏小怜即兴挥就的那篇短词: 潇潇烟雨,霏霏如暮, 微茫万里,一片水云天。 半生飘零,一世孤独, 何敢想,一蓑江表谁为伴? 潇湘寄余生! 这篇词虽只短短数十字,却道出了苏小怜漂泊凄苦的一生际遇,读来令人扼腕慨叹。在这首词流出之前,大家见苏小怜国色天香,才高古今,都以为她家世显赫,非富即贵。要不然堂堂警察局副局长丁湘为何会鞍前马后,任其驱使。及至这首苦词流出,大家这才恍然,原来花容月貌,才华横溢如苏小怜者,也会有孤独落寞,凄凄惨惨之感。有好事者,便开始深究苏小怜的身世遭际,但问来问去,也只打听到她是安徽人,出生于商贾之家,因战祸流落长沙,生有一子,年已四岁,据说其丈夫在军中当任要职。除此之外,便一无所知。 虽然这首词的意境不错,也极为贴切地展现了苏小怜那孤苦伶仃的一生,但真正让这首词价值千金的却是她那行云流水,一挥而就的酣畅笔墨。通篇数十来字,苏小怜一气呵成,只在“一蓑江表谁为伴”的“伴”处,略作停顿,之后重重地写下了“潇湘寄余生”五字。让人有种见字如人,身临其境之感,也让大家深深地明白了这个“伴”的意义,以及那“潇湘寄余生”的无奈和决心。 这还不算,苏小怜竟将这篇即兴书法写出了山水画的意境,远远望去,字里行间,宛如一人泛舟江上,天地茫茫,江水滔滔,那人正由着船儿随波逐流,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垂钓江中,好不自在。远处江渚之上,渔家袅袅,垂柳依依,一行白鹭惊鸣归巢,原来那不过是她“不小心”溅到了纸上的墨点。 一笔成字,字间有画,画里藏诗,难怪这篇《潇湘词》会受到万千追捧,一字千金! 如果说《潇湘词》是苏小怜最受捧的墨宝,那么《离别诗》就是苏小怜最具争议的文案了。 醉眼吹进桃花雨,笑恨不逢未嫁时; 酒后乱言君莫笑,今朝一别再难知。 才子佳人,男欢女爱。千百年来,一直是大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据说这首诗是苏小怜写给一位张姓大才子的,那张才子是浙江人,跟苏小怜一样逃难来到长沙。他听说苏小怜人美字好,就慕名拜见了她。这不见不打紧,一见就被苏小怜那天仙般的容颜深深打动,就此整日魂不守舍地守在其门外,茶不思饭不想,直到病的奄奄一息。苏小怜见他可怜,就把他留到了家中医治,张才子这才渐渐好转过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苏小怜有感于这位张才子的绝世才华,便对他说:“现在山河破碎,国破家亡,尔当一心驱除贼寇,报国为民,怎因儿女私情荒度时日,毫无作为。”张才子听后,羞愧无地,次日便辞别了苏小怜,毅然地踏上了救国图强之路。 临走之际,苏小怜与他洒酒作别,并写下了这篇三湘之地广为流传的诗句。至于这个故事的真假,以及苏小怜对张大才子是否有意,那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每当午后黄昏,大家总会拿出来说道说道,其结果就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不得不说,苏小怜的美貌和才情可谓是当世一绝,远胜古今。其年幼时,便在安徽滁县一带小有名气,可惜家道中落,错嫁郎君,随后为避战火,奔走他乡,先是被拐骗到妓院沦为歌姬,再是流落街头洗衣卖字。其命运虽然坎坷凄凉,但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当地瞩目,世人敬仰。如此一想,倒也有了些许安慰。不过也正因如此,苏小怜才愈发觉得孤独和寂寞。她时常坐在窗前发呆,也时常对着镜子哭诉。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活的如此狼狈,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那双小脚吗? 夏萍见她整天闷闷不乐,就送给了她一台西洋留声机。 留声机里唱起了那段熟悉的旋律,苏小怜循环了一遍又一遍。 夜色茫茫罩四周 天边新月如钩 回忆往事恍如梦 重寻梦境何处求 人隔千里路悠悠 未曾遥问心已愁 请明月代问候 思念的人儿泪常流 月色蒙蒙夜未尽 周遭寂寞宁静 桌上寒灯光不明 伴我独坐苦孤零 人隔千里无音讯 欲待遥问终无凭 请明月代传信 寄我片纸儿慰离情 听着听着,苏小怜又落下了泪,不知她此刻又在想着谁。 第86章 周氏 这天,当苏小怜正在屋内听着歌儿暗自神伤,忽然夏萍带着三位身穿灰色军装的士官走了进来,笑盈盈地道:“小怜,这三位是武军长介绍来的,说是想见你一面。” 苏小怜见来者是一男两女,其中走在最前的那位妇女五十来岁,头戴灰色军帽,帽子下面扎着两根麻花辫,鹅蛋脸,两条深深的鱼尾纹横在眼旁,却掩不住她那阳光灿烂的笑靥。 苏小怜甫一见她便是身子一震,原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她日日牵挂的婆婆——周氏。 让人没想到的是,四年不见,周氏居然参加了军队,看起来也比记忆中的模样年轻了不少。 周氏一见苏小怜立刻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激动道:“小怜,我终于找到你啦!” 要是以往,死里逃生,久别重逢,周氏定会激动的老泪纵横,说不出话。但今天周氏的脸上除了喜悦兴奋,竟是没有半点幽怨苦愁。 这让苏小怜有点怀疑,这真是那位饱受风霜的婆婆吗? 在苏小怜的记忆中,婆婆周氏生于乡下穷苦人家,自小父母双亡,好不容易在饥饿与寒冷中长大。嫁到赵家后,丈夫在孩子出生不久就离家出走,自此杳无音讯,生死不明。虽然她在赵家任劳任怨,但她的公公嫌弃她是乡下女人,对她百般刁难不说,还时常骂她打她。可以说,她从小到大,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而就是这么一个饱经风霜,被命运深深折磨的女人,竟然可以笑的如此乐观从容,这与记忆中那位遇到挫折总是强忍泪水的婆婆简直判若两人。 周氏见苏小怜愣愣地看着自己,好像不认识了似的,便笑道:“小怜,那日你被赵强那个兔崽子卖了后,我就到处找你,后来我见到一个被日本鬼子残害的孕妇,那孕妇满脸鲜血,我以为是你,就决心加入新四军替你报仇。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我真是太高兴啦!”说着从怀内掏出了摔得只剩半截的玉镯。 那玉镯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怜”字,苏小怜不禁伸手接过,果然是当年苏小怜刚嫁到赵家,婆婆周氏亲手送给她的那个玉镯。顿时万般苦楚涌上心头,苏小怜抱住周氏“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周氏抚摸着苏小怜的后背,安慰道:“好孩子,没事啦,婆婆以后再也不准别人欺负你啦!” 苏小怜哭了一阵问:“这个玉镯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周氏道:“当时我找到了歙县昌溪村吴礼家,没想到吴礼家被土匪给烧了个精光,我在废墟中翻了许久,才翻到了这半截玉镯。对了,我差点忘了给你介绍,我现在是新四军的一名战士,这是我的战友邓指导员和玉英同志。”说着一指身旁两人。 苏小怜擦干眼泪看向二人,只见邓指导员四十来岁,长的又矮又瘦,皮肤较黑,而玉英二十来岁,长的高挑苗条,皮肤也白。苏小怜遂把眼光落在了玉英身上。玉英见她上下打量自己,大方一笑,很有礼貌地叫了一声:“苏姐姐,周婶可一直都在惦记着你呢!” “是啊,为了找你,也不知周队长跑了多少地方,问了多少人家,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找着你啦!”邓指导员看起来比周氏本人还激动。 苏小怜又哭了起来,问:“你……你们是怎么找到长沙的?” 周氏伸手替苏小怜拭泪,道:“说来话长,等我以后再慢慢跟你说,我倒是想问你,那天你被赵强卖了以后,都发生了什么?” 苏小怜抽泣道:“这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讲完的,不如请邓指导员、玉英、夏姐姐先到屋里就坐,容我给他们倒杯茶再说如何?” 周氏点点头。 坐到屋内,苏小怜给大家斟了茶,拉住周氏接着道:“说起来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那日赵强把我卖给歙县吴礼后,吴礼为了死后归葬祖坟,便哄着我在安庆生下了泽福。泽福出世后,吴礼带着我回到他的昌溪村老家,谁想那晚马贼闯进他家,把我又掳到了清凉峰上。在清凉峰待了小半年,听说你们新四军上山剿匪,马贼们抵挡不住,那马贼的头领马三刀就把我带下了山。后来我叫马三刀为马大哥,马大哥对我很好,知道我想念你们,就带我到安庆、武汉来找你们。之后,马大哥也被孙贵给害死了,我于是一个人独自逃到了重庆。再后来……” 婆媳俩四年不见,一见面便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完的苦。 正说着,泽福从院外欢欢跳跳地跑了进来。苏小怜叫住泽福,指着周氏道:“泽福,快叫婆婆。” 泽福越大越怕羞,偷偷看了眼周氏,并不认识,便一头扎进苏小怜的怀中,将头摇的拨浪鼓似的。 周氏一脸惊喜地看着苏小怜,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他就是我的孙子?” 苏小怜点点头,一直泛着泪点的脸庞终于绽出了笑靥。 周氏轻轻“啊”了一声,忍不住抱起泽福,像是打量着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地端详着他。 “放开我,你掐疼我啦!”泽福被周氏捏的骨骼作疼,便张嘴在周氏手上咬了一口。 “啊唷!”周氏手背一痛,连忙放下了他。 苏小怜在泽福屁股上拍了两掌,嗔道:“你这浑小子,怎么乱咬人。” “不碍事,不碍事。”周氏手背生出了两排牙印,丝丝鲜血涔出,她却仍笑着道:“这孩子有劲,小怜,这些年真是辛苦你啦!” 苏小怜莞尔道:“他就是有点调皮,其实脑瓜儿还是很灵透的。”对着泽福道:“泽福,这是你的婆婆,以后不能咬婆婆,知道吗?” “哼,她抱我,我就咬她。”泽福小脸倔强。 苏小怜假装生气,道:“泽福不听妈妈话,妈妈要生气了哟。” “妈妈不生气,我大不了轻轻地咬她。” “哈哈……”屋内所有人都笑起来了。 “就让他咬,谁叫我这个当婆婆的这么多年都没照顾他来着,也怪不了他。”周氏道。 第87章 质问 婆媳俩围着泽福又说了许久。苏小怜问:“对了,娘,你还没说你们是怎么找到长沙来的呢!” 邓指导员笑了笑,道:“鬼子不是打了很久也没攻下长沙嘛!前些天我们抓住了一个鬼子特务,从那个特务身上了解到,鬼子派了三名狙击手潜入长沙,想伺机刺杀武军长。在得到这个情报后,我们便急忙赶了过来,将此事汇报给了武军长。没想到从武军长那里居然听到了你也在长沙的消息,你娘就迫不及待地赶来见你啦!” “原来如此。” 邓指导员道:“我们还听说,赵强当了新六团团长,现在成抗日英雄了。” 夏萍气愤道:“别提这个负心汉了,这么好的媳妇不要,又在外面娶了一个女人。” “什么?他娶了别的女人?”周氏不可思议道。 “可不是嘛,小怜爬山涉水地到处找他,他倒好,在那里跟别的女人风流快活。上次我们陪着小怜找到了新六团,你猜怎么着,正好撞上了他的喜宴,气的小怜转头就走了。”夏萍义愤填膺道。 周氏歉意地看向苏小怜,道:“都怪我没有管教好他,你等着,我这就去把他揪回来给你赔礼道歉。这兔崽子,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周氏说着起身气冲冲地向门外走。 苏小怜哭着道:“算了,他都已经和人家结婚了,跟我道歉还有什么用?” “不行,就算结婚了我也要叫他离开那个女人,反正我只认你这一个媳妇。”周氏说着已经走到了门外。 邓指导员,玉英说了声:“告辞。”也急忙跟了出去。 苏小怜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夏萍拉住她道:“让她去,自己的儿子自己管,别人帮不了她。”苏小怜只好担忧地点了点头。 周氏让邓指导员,玉英先回十七军军部。邓指导员和玉英都表示放心不下她,要陪她一起前往新六团。周氏遂感激地点点头,三人乘着武安军派来的汽车直奔湘阴槐树村。那驾车的不是别人,还是那位经常被武安军责骂的钱副官。他轻车熟路,没用多久就到了槐树村的村口。在哨兵的指引下,几人很顺利地见到了赵强。 当赵强第一眼看到自己的母亲周氏时,惊讶地张大了嘴问:“娘,你怎么来了?” 周氏“啪”的一声先给了赵强一个耳光,把他的军帽都打掉在了地上。 赵强身后几名警卫连忙端起枪口对着周氏。 赵强捡起军帽道:“都给我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待警卫们走出后,赵强摸着疼痛的脸颊道:“娘,有话好好说嘛,当着那么多下属的面,让我很难堪的。” 周氏道:“当了团长就不能打你了吗?当再大的官那也是父母的儿,你犯了错,娘就该好好管管你。” “我现在一不偷二不赌,我一心只想着打鬼子,我犯什么错了?一见面就打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赵强撇着嘴。 周氏厉声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又另外娶了一个女人?” 赵强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我爱方娜,方娜爱我,我们结婚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那小怜呢?小怜怎么办?” “小怜?我从没爱过她,是你们逼我娶她的,要找就去找我爷爷!” “小怜给你生了个儿子,现在都快四岁了,那可是你亲生的骨肉呀,难道你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要了吗?”周氏气得全身直颤。 “我和她好几年不见了,你就确定那孩子一定是我的吗?”赵强反问周氏。 “不是你的还会是谁的?当初还不是都怪你,要不是你卖了她,我们一家人怎么会走散这多年。” “谁知道呢,也许是她跟那个烟鬼生的娃。再说当时大家不都挨着饿吗?我卖她也是为了她有口饭吃。你看她,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赵强转身坐到了凳子上,刚刚还在为母子重逢而兴奋,及至明白了周氏是来兴师问罪后,赵强便不想再看她了。 周氏追到赵强身前,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你的意思是你把她卖给一个烟鬼还是为了她好?” “是啊,四年前我就是这么说的,那烟鬼喜欢她的小脚,跟着他总比跟着我好,我又不喜欢她的小脚。”赵强又坐到了另外一个凳子上,将脸对着墙,并不看周氏。 周氏道:“强子,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吗?” “为什么?” “就是因为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原以为四年不见,你当了团长会变得通情达理些,没想到你跟四年前一模一样,一点儿改变都没有。” “我永远是我,我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自己。” “啪!” 周氏居然将桌上的一个水杯摔在了地上,听到响声,外面站岗的警卫连忙冲了进来。见团长愤怒地瞪着自己,又急忙缩着头退了出去。 周氏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各自走了。 “周队长,你和赵团长肯定有误会,我建议你们还是坐下来好好沟通一下。”邓指导员上前建议道。 周氏摇着头道:“你也听到了,一个连自己亲生骨肉都不认的人,还有什么好沟通的?” “可你们毕竟是母子,有什么话还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邓指导员知道周氏一直深爱着自己的儿子,现在说的这些都是气话,等气消了她又要自责后悔,四年前是这样,四年后一定还是如此。 这时秦小山秦副团长听说赵强的母亲远道而来,连忙兴奋地跑了过来,一进门却见大家都默然地站在屋中,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尴尬问道:“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周氏看了他一眼,见秦小山歪戴帽子斜穿衣,顿时更加生气,终是哼了一声,走出了房间。 秦小山追上问:“伯母,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了吗?怎么不多留会儿,我还没跟你们说上话呢!” “小山,让他们走,不要留他们。”赵强大声叫住秦小山。 周氏也大声道:“强子,你要是还有半点良心,就跟我去见小怜,向她赔礼道歉。” “不去。我见她做什么?” “去告诉她,说你一直爱她。” “你要走就走,我才说不出这样的话。” 第88章 休书 在周氏的百般呵斥下,赵强最终还是跟着她来见了苏小怜。当赵强站在面前,原本就泪水多的苏小怜更是哭成了泪人。赵强见她从始至终哭个没完,不耐烦道:“哭哭哭,我还没死呢,你在哭个什么?是不是要把我哭死你才满意?” 苏小怜连忙收住了眼泪。 周氏瞪了赵强一眼,道:“你又在说什么疯话,还不赶快给小怜低头认错。” 赵强问:“认什么错?” 周氏道:“认什么错,难道还用我教你吗?当然是说你当初不该卖她,现在也不该跟别的女人结婚。” 赵强道:“就算卖她是我的错,可我跟我心爱的女人结婚有什么错?现在讲究婚姻自由,我想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我犯了哪条法律了?” 周氏道:“别给娘扯法律,娘没读过书,不懂什么法律,我只晓得小怜嫁给了你,你就该一辈子对她好。” “周队长,我看我们还是到外面去逛逛,就不打扰你们处理家务啦!”邓指导员站在屋内说不出的尴尬,便带上玉英出了院门。 但一直陪着苏小怜的夏萍却没想着离开,她仍守在苏小怜的身旁,倒要瞧瞧赵强这个负心汉能吐出什么象牙。 邓指导员走后,屋内陷入长久沉默,赵强和周氏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交流下去,而苏小怜性子柔弱,只知道哭泣,面对赵强根本不敢说一句话。 最终还是赵强打破了僵局,他朝着苏小怜道:“喂,你倒是说句话呀!别装的跟个没事人似的。” “你自己在外面沾花惹草,叫小怜能说什么?”夏萍早就看不下去了。 “是啊,你不要对小怜大呼小叫,我们今天都要听你的态度,你自己说到底该怎么办?反正我就一句话,我这辈子就认小怜这一个媳妇,其他女人休想进我们赵家的大门。”周氏护着小怜道。 “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方娜也是我光明正大娶的媳妇,什么叫休想进赵家的大门?再说人家父亲是方显云,还不一定瞧得起咱家的大门呢!” “就因为她父亲是大官,所以你才娶她的,对不对?”夏萍道。 “我娶她跟她父亲是不是大官没有半点关系,我娶她仅是因为我爱她。”赵强每次说到方娜,脸上总会露出幸福的微笑。这让夏萍更加嗤之以鼻,呸了一声道:“鬼才信你。” 周氏道:“好了,强子,我不想听你跟那女人的事情,我只想听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对待小怜。不管怎么说,小怜也给你生了一个儿子,你做人总不能太没良心了。” 泽福藏在苏小怜的背后,他已经被吓得只露出了半个脑袋,见大家同时望向自己,泽福吓得连那半个脑袋也藏了起来。 赵强恍然道:“我记得了,我在重庆的慈云寺见过这个小鬼,当时他还跟我们一起吃过土豆,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一清,是寺里的小和尚。该不是小怜去寺里收养了他,却拿来诬陷说是我的儿子?”赵强说完,大家都把眼光落在了苏小怜的身上。 “诬陷?你说我拿泽福来诬陷你?我为什么要诬陷你?”苏小怜感受到了大家投来的目光,凄然一笑道。 “谁知道呢,你该不是想问我要钱?”赵强掏了掏军装,示意自己身上并没有钱。 “泽福为什么会在慈云寺,那是因为我被骗进了凤仙楼,那李阿姨为了让我替她赚钱,便把泽福藏在了慈云寺,我也是后面才打听到的。这四年来,我一手带大泽福,为了让他有个完整的家,我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到处找你,到头来只换了你一句‘诬陷’?”苏小怜擦着眼泪,说不出是在笑还是在哭。 “妈妈,别哭。”泽福躲在小怜身后也哭了起来。 苏小怜抱过哇哇大哭的泽福,母子俩就这样伤心地抱在一起,泪水将两人的衣服都打湿了。 周氏心软,连忙走过来安慰母子俩,冲赵强道:“强子,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好好,那就一刀两断,免得大家都痛苦。”赵强走到书桌前,提笔,蘸墨,正要写字,却见桌上是小怜的字迹,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赵强一阵默然,终是将那八个字撕在了地上,用白纸从新写道: “休书:本人赵强,妻子苏小怜,因本人另有新欢,故立此休书为凭,从今日起,苏小怜不再是我赵强之妻,其可自由婚嫁,与我无尤。” 赵强写罢,将休书丢给苏小怜道:“从这刻开始,你就不是我的妻子了,以后别再来烦我了。”赵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你这个兔崽子,你给我回来。”周氏急忙追了出去,拉住赵强问:“强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呀,我现在有了自己的真爱,我也希望苏小怜能够找到一个爱她疼她的人。所以我给她写了一封休书,从此她就可以自由嫁人啦!免得人家说三道四。”赵强说着已经来到了院门。警卫见赵强出来,便发动了汽车。 “不能,你不能这么做,你要把你娘气死吗?”周氏已经被他气的头晕眼花。 赵强不想跟她多说,他甩脱周氏牵扯,跑着上了汽车,急道:“开车,回团部!” “是。” “你给我回来……”见赵强乘着汽车走远,周氏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屋内,苏小怜从地上捡起那封沉重的休书。 从今天起,苏小怜不再是我赵强之妻…… 不再是我赵强之妻…… 不再是我赵强之妻…… 苏小怜从头到尾,一字字念了一遍又一遍。她一直哭泣的眼眸这次是真的笑起来了。她在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的痴傻,笑自己的多情……亦或是笑命运不公,笑人情淡薄,笑韶华空付。反正她是真的笑了。 夏萍见苏小怜坐在地上或哭或笑,连忙扶着她问:“小怜,你没事?” “小怜,你怎么了?” “小怜,你可不要吓我呀?” 第89章 画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 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 自从嫁给赵强,苏小怜心里时刻想的念的都是丈夫。后来被赵强给卖了,苏小怜不仅从未怨恨过他,对他的思念反而更加强烈起来。为了再见丈夫一面,苏小怜拖着一双小脚冒着枪林炮雨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其中酸楚自不必说。没想到自己满心情意,到头来却只换来了一封无情的休书。 苏小怜紧紧攥着手中的那封休书,忽然觉得这四年就像是做了一场特别长的梦,在梦里她经常幻想着丈夫陪着她写字弹琴,拈花赏月,柔情蜜意,相敬如宾。更有儿女绕膝,双亲作伴,山河无恙,阖家团圆。但是这个美梦就在今天被一纸休书给彻底撕碎了。苏小怜恍然醒来,什么柔情蜜意,相敬如宾,什么山河无恙,阖家团圆,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是永远都不可能成真的。 一时间,苏小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和绝望,世事短如秋梦,万事原来有命,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命!命中注定嫁给赵强,注定被他抛弃,注定孤苦无依,那么自己还在继续抗争的意义何在? 苏小怜以前不信命,但渐渐地开始信了。要是没有命运之说,那为何自己就像是被戴上了一具无形的枷锁,直压的自己喘不过气? 苏小怜又读了一遍那短短的几十个字,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刺痛着她的心脏,让她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她读着读着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忽然哭了,哭着哭着忽然又笑起来。 自从赵强走后,苏小怜就一病不起。夏萍帮她请了医生,但来了十多个郎中也都束手无策。医生说,她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夏萍只得对她说些宽慰的话,但愿她能放下心结,早点康复起来。 这期间,周氏又到新六团去劝了赵强好几次,希望他能回心转意,但都是无功而返。 周氏虽然快五十岁才参加了新四军,但她天生枪法奇准,进入部队不到两年便当任了女兵队队长。 邓指导员到十七军本来是想协助他们揪出日军特务,因周氏枪打的准,且与其中一个狙击手多次交手,对对方比较了解,所以邓指导员便把她也带了过来。让邓指导员没想到的是,他们一来长沙便找到了苏小怜,在经历了这场变故后,周氏一门心思都放在了苏小怜的身上,哪还顾得上对付鬼子。邓指导员只得带了玉英和另外两个战士去应付日军特务,而让周氏先处理好家事,调整好状态后,再说归队不迟。 周氏每日给苏小怜解闷宽心,煮药熬粥。在周氏无微不至地照料下,苏小怜的身体渐渐好转起来。 武安军听说苏小怜病重,于繁忙军务中抽出了半天时间专程过来探望了她。一见苏小怜,武安军便十分自责地道:“都怪我没有看管好赵强,要不然也不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苏小怜半躺在床上,面容愈发憔悴,她轻轻咳嗽着道:“怨不了武大哥,是我自己不好,才惹得赵强嫌弃。” 武安军柔声道:“小怜,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苏小怜点头道:“这都是在凤仙楼落下的病根子,过段时间都会咳嗽那么几次,我已经习惯了,不会有大碍的,武大哥不要担心。” 武安军道:“你的身体越来越让人担忧了,往后还是要多保重身子才是,泽福还等着你照顾呢!” “我会的。” 送走武安军,苏小怜让周氏备了笔墨纸砚到桌上。她艰难地爬起来,披好衣服,坐到桌前展平宣纸,提起毛笔,在砚内蘸了蘸,笔尖落在纸上,开始作起画来。 周氏走到桌旁看了看,只见她画的好像是座山,山间云缠雾绕,有条瀑布飞流直下,水声如沸。于是问:“小怜,你画的是哪座山?” 苏小怜微微咳嗽着道:“刚来长沙的时候,泽福把夏姐姐家的一幅唐伯虎的《山中秋居图》给撕烂了,我一直想赔他们,但是那副画实在是太珍贵了,根本不能用金钱来衡量,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手画一幅,权当是聊表歉意!” 正在另张桌上写字的泽福听到妈妈的谈话,抬头道:“妈妈,那画不是我撕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有怪你。”苏小怜苍白的脸蛋莞尔一笑。 泽福这才高兴地做了个鬼脸,继续写着字。 周氏凑近了看,见纸上画的黑漆漆的,自己也看不懂,遂道:“你身子刚好点,可不要累坏了,还是要多休息。” 苏小怜一笑道:“不碍事,经此一事,我反而想通了很多事情。这世上的事都像是一场梦,正如佛家所说,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黄粱美梦也好,神鬼噩梦也罢,是梦总会有醒的时候。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作壁上观,作如是观。” 周氏“啊”了一声,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担忧道:“小怜,你又在说什么胡话,该不是病傻了?” 苏小怜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埋头画着她的画。 周氏看着苏小怜那奇奇怪怪的样子,心中说不出的担忧,但又不好打扰她作画,站在旁边默然良久,最后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苏小怜除了吃饭、喝药、睡觉,其余时间都一心扑在那幅画上。直到一个月后,苏小怜才长舒了一口气,满意地放下了手中的笔。 画好后,苏小怜将画卷好,让周氏送到了隔壁夏萍家。恰好那天夏萍跟着丈夫丁湘上街去了,周氏便将画放在了她家的桌上。待夏萍回家后,展开桌上的画一看,顿时“呀”了一声,问丁湘:“这画不是撕了吗?怎么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桌上?” 丁湘最在乎唐伯虎的那幅《山中秋居图》,连忙兴奋地跑过来抢在手中,乍看一下,简直跟唐伯虎画的一模一样。丁湘欣喜若狂,这时佣人张妈进来汇报道:“是小怜她妈送过来的,你们出去了,我就叫她放在了桌上。” 第90章 乱真 苏小怜送过来的?难道这幅画没有撕碎? 夏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拿着画来到苏小怜家一问究竟。 苏小怜正躺在院中慵懒地晒着太阳。见夏萍和丁湘急冲冲走进,立刻就猜到了她俩因何而来。果不其然,夏萍抢先开口道:“小怜,这幅画是怎么回事?它不是已经撕碎了吗?” 苏小怜起身迎住他们,微微一笑道:“夏姐姐,实在对不住,唐伯虎的画我是赔不起你们了,这是我临摹的一幅,权当聊表歉意!” “这是你画的?”夏萍连忙展开画卷仔细观看,但她实在是看不出有何不同。还是丁湘眼尖,他身为警察局副局长,虽然在品味丹青妙笔上是个外行,但在鉴别真伪这方面却是十足的行家。那幅唐伯虎的《山中秋居图》原是他抄没一个罪犯家产时偶然所得,因画作名贵,他便私自留在了自己家中,平常有客来访时,他便拿出来装装门面。有次给客人炫耀后,忘记锁回柜中,偏偏就那么一次,便被两个小孩给撕成了废纸。丁湘为此懊恼不已,到现在还仍耿耿于怀。刚刚误以为名画失而复得,一时兴奋,竟然忘记了仔细鉴别,及至苏小怜提醒后,丁湘才认真端详起来,虽然运笔泼墨与原画如出一辙,几可乱真。但细细揣摩之后,还是不难发现细微差别,比如那山间浓雾,丁湘深深记得,原画对浓雾泼墨很重,而小怜却临摹的较淡。还有那茅屋中原本住着一对夫妻,不知是刻意或是无意,小怜只画了一个农妇,而一旁还冒着白烟的药灶前,熬药的农夫却不知去了哪里。另外原画的左下角有唐寅和其他名家的章印和提字,手中的这幅画却都没有。最大的不同是原画存放年代久远,纸张已经非常褶旧,而这幅画的纸张却是十分崭新。这么多疑点,丁湘万分欣喜之下,竟是一点也没察觉。 虽然是件仿品,但说实话,能把原画模仿到相差无几,足见苏小怜不仅写字的功底十分了得,就连作画的水平也是极高。 夏萍和丁湘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手中这幅完美到极致的画作竟是出自苏小怜之手。先不说她之前写的那些字帖,光是这幅神作,就足以让她名扬天下,千古留芳。 这么一位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的大才女不是应该出现在书里吗?谁能想到,她竟会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丁湘一边端详着画,一边惊讶地望着苏小怜,这次是真的对她五体投地了。 苏小怜见他们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娇羞地笑了笑,道:“怎么了?丁大哥,夏姐姐,你们不认识我了吗?” 丁湘闭上嘴巴,一个劲的摇头,显然还在怀疑自己的眼睛。 夏萍“呃”了一声,道:“画的好,画的好……我之前来看你,见你在桌上画来画去,还以为你想学画画呢,没想到你比唐伯虎画的还好。” 苏小怜道:“夏姐姐取笑我了。唐伯虎与沈周、文徵明、仇英并称‘明四家’。其笔墨细腻,画风清雅,留下了很多传世之作,我也就是随手涂鸦,岂敢和他相比。” 丁湘仍在看着那幅画,他频频点头道:“嗯,虽然我是外行,但我敢大胆揣测,能画出这幅画的这世上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我看你们都是在取笑我。”苏小怜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夏萍跟着一笑道:“老丁,你发现了吗?小怜最近开始笑了,我以前可是很少见她笑过,原来她笑起来更加好看。” 苏小怜脸上一红,连忙低下了头,娇嗔道:“夏姐姐,你再这么说,我可不理你啦!” 夏萍道:“多说多笑,那是好事,以后你要像我一样,只要院里的菊花还在,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用担心。” 丁湘道:“你就知道你的菊花,有空还是多照顾菲菲,她可在我面前经常说你不够关心她呢!” “知道啦!”夏萍答应着。 周氏之前还在担心苏小怜会犯糊涂,今日见她站在院里陪着丁家夫妇有说有笑,顿时心中的担忧去了大半,招呼道:“丁湘,夏萍,别光站在院里,还是进屋坐下来说!” 两人同时答应一声。坐到屋内,周氏给二人泡了茶。夏萍道:“想不到苏妹妹还记着上次撕画的事,其实我早就忘记了。” “哪能忘记,我一直都在想着该怎么赔偿你们呢!” 夏萍道:“都是亲姐妹,就不要这么见外了,我知道,我家菲菲向来顽皮,上次肯定是她撕了的。让我没想到的是,她那么小就会诬陷人了,害得泽福被你责备,我心里才一直过意不去呢!” 丁湘喝了一口茶,有点烫,连忙吹了吹,道:“菲菲是该好好管教了,再不管教将来肯定要闯大祸,我工作繁忙,这事就交在你的头上了。你看人家泽福多听话,小小年纪就跟她妈一样,把那唐诗宋诗背得滚瓜烂熟,哎,我们菲菲要是有他一半听话就好咯。” 苏小怜道:“菲菲虽然顽皮,但是出落的大方漂亮,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不会惹你们操心的,你们就不要在这里唉声叹气了。” 夏萍点头道:“就是,女孩嘛,最重要的是要嫁对人家,要是她能像小怜这么漂亮,将来还愁找不到一个好老公吗?”说完才想到小怜虽然长得漂亮,却没有嫁到一个好老公,这样说岂不是惹她生气?连忙改口道:“当然,女孩读书识字也很重要,要是能像小怜这样才貌双绝,那就更好了。” 苏小怜知道她这是在安慰自己,遂转移话题道:“这几天风和日丽,我想去岳麓山逛逛,夏姐姐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夏萍惊声道:“听说岳麓山那边正在打仗,你就不怕遇到日本鬼子吗?” “不怕,有岳大哥镇守长沙,日军打不进来。” 夏萍道:“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就陪你去转转,反正我在家里也闷的慌,正好陪你散散心。” 第91章 岳麓山 1942年秋,是苏小怜抵达长沙的第二个年头。 在经历了三次大会战后,这座千年省府最终得以保全,日军退守汨罗江以北地区,其攻占长沙,直逼西南的战略意图被彻底粉碎。 长沙会战的胜利,有力地保卫了湖南广大地区和我国西南大后方的安全,稳定了湖南局势,并使之成为支持全国长期抗战的重要基地。 据统计,三次长沙会战,共歼灭日军11万余人。沉重地打击了日本侵略者的野心,为世界反作战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在击退侵略者后,三湘之地很快就恢复了一派欣欣向荣。 农民们在田地里忙着收获夏粮,工人们在工厂里忙着生产物资,学生们在学校里忙着修学储能,战士们在阵地上忙着备战杀敌。 要是没有炮火的侵袭,三湘之地将再造荆楚传奇。 秋高气爽,苏小怜穿了一身蓝色长裙,简单吃过早饭便邀着夏萍踏上了去往岳麓山的道路。 虽然日军撤离了长沙,但丁湘还是担心她俩的安危,便安排了一辆警车护送她们。 不多时,一座巍峨秀丽的高山便出现在她俩的眼前。当苏小怜站在岳麓山下,面对这座千年名山,她不禁想起了唐代诗人杜牧的诗句:“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据说这首诗是杜牧旅游岳麓山所作,因被岳麓山美丽的红枫所陶醉,故而留下了这首千古名篇。 夏萍是长沙本地人,曾多次游玩岳麓山,对岳麓山十分熟悉,便介绍道:“我最喜欢的就是岳麓山的红枫,每到深秋,那些枫叶红的就像火一样,看起来特别好看。” 苏小怜道:“现在正好是秋天,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夏萍继续道:“岳麓山不仅可以欣赏红彤彤的枫叶,还能看到岳麓书院,禹王碑,黄兴墓,反正特别好玩,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正说着,山上走下来了三位士兵,其中一位迎上来道:“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岳的朋友吗?” 夏萍道:“正是。” 那士兵道:“失礼失礼,那就请跟我走!” 苏小怜和夏萍点点头,便跟着他们上了山。 原来第九战区的指挥部就设在岳麓山上,为了防止敌军偷袭,岳麓山四周设置了多重哨卡,要不是提前打了招呼,两人只怕连岳麓山的山脚都到不了。 前面是三名士兵开路,后面还跟着四名持枪的警察。这阵势,也够气派的了。 顺着曲折的山路往上走,不久就见到了杜牧诗中的满山霜叶,望着风吹叶动,熊熊胜火。苏小怜陶醉其中,不能自拔。接着来到了爱晚亭,苏小怜道:“一千年前,想必杜牧就是坐在这个地方写下了流传千古的诗篇,今天枫叶依旧红艳胜火,但那看枫叶的大诗人却再也见不到啦。” 夏萍笑道:“苏妹妹也要来一首吗?” 苏小怜道:“前人已经留下了千古绝唱,我们就不要在这里献丑啦。” 继续往上走,来到了一座宏伟庄严的山寺前,山寺周围古木参天,宁静幽深,门上写有对联“汉魏最初名胜,湖湘第一道场。” 苏小怜问夏萍:“这是什么寺?” “麓山寺。” 苏小怜问带路的士兵:“兵大哥,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可以。” 走进寺内,是一片宽阔的园圃,此时正值深秋,园内百花虽已凋谢,但不难想象春天花团锦簇,蜂飞蝶舞的惊艳场景。接着是朱甍碧瓦,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绕过大雄宝殿,映入眼帘的是观音阁前虬枝交错,枝叶繁茂的两棵罗汉松。 这时夏萍又介绍道:“小怜,你在疑惑这两棵罗汉松为什么一大一小对不对?呵呵,本来这里的两棵罗汉松都是晋朝的时候栽种的,但是其中一棵在清朝乾隆年间被风雨吹倒了,所以才补种了较小的这一棵。” “原来如此。”苏小怜道。 进入观音阁,苏小怜在菩萨的香炉里插上了三支香,接着跪在蒲团前拜了三拜。那寺里的和尚向她施了一礼,道:“阿弥陀佛!” 苏小怜在佛前默默祷告了半响,忽道:“夏姐姐,我就不跟你回去了。” 夏萍没听明白,忙问:“什么意思?不跟我回去了?” 苏小怜道:“人世浮沉,繁华若梦。是哭也罢,是笑也罢,是舍也罢,是不舍也罢,最终都要归于尘埃!” 夏萍道:“是人都会老,都会死,这有什么稀奇?” 苏小怜道:“佛曰: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人的一生有这么多苦,我觉得活着真是太累了。” 夏萍“啊”了一声,连忙抱着苏小怜道:“小怜,你千万不要自寻短见呀?” 苏小怜一笑道:“那倒不会,我只是想留在这寺里出家当个尼姑,从此远离尘世,再无烦恼。” “什么?你要当尼姑?”夏萍不可置信地望着苏小怜:“你叫我陪你到岳麓山来,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来出家?不不,你不能出家,我知道你还在为赵强伤心,但你也犯不着出家呀!你这么漂亮,这么有才,还愁嫁不到一个好男人吗?走,你跟我回去,我明天就找媒婆给你介绍一大堆好男人。” “不用了,我心已决,就让我在这里清静地过完下半辈子!” “阿弥陀佛。”一旁和尚双手合十,似是没有听到她俩的对话,仅是眯着眼睛敲起了木鱼。 “不行,是我把你带出来的,我总得把你带回去,不然我怎么向你婆婆交代?”夏萍去拽苏小怜的胳膊。 苏小怜挣脱夏萍的拽扯,躲到大殿的柱子后,决然道:“夏姐姐,你再逼我的话,我就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 夏萍眼泪都急出来了,跺着脚道:“好好,有话好好说,你不要吓我,我胆子小。” 苏小怜道:“我到长沙后,你一直照顾着我,我真的非常感激你,你回去,你对我的恩情只有来世再报啦!” 第92章 出家 苏小怜性子外柔内刚,她一旦下定了决心就算是九牛二虎也难以拉回。夏萍劝说了大半天,也都无法让她回心转意,拿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得留了两名警察看守着她,自己急匆匆地回去将此事告知了周氏。周氏听说苏小怜要出家为尼,吓得脸色煞白,抱起泽福连夜赶到了岳麓寺。 这时那寺里的老和尚却说,苏施主不想再见任何人,请你们哪里来回哪里去。周氏与那和尚理论了大早上,气的掏出了手枪恨不得一枪毙了他。但那老和尚油盐不进,就算你拿枪指着他的脑袋,他也照样气不粗脸不红地念:“阿弥陀佛。”要不然大家怎么都叫和尚是老秃驴呢! 周氏被和尚们拦着进不了寺门,只得站在门外大喊苏小怜的名字。泽福与周氏相处久了,也渐渐认可了这位婆婆,听着婆婆撕心裂肺的呼喊,泽福也跟着大叫:“妈妈,妈妈……”喊着喊着,两人都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昨日留守寺中的两位警察走了出来,见夏萍等人被拦住寺外,两人都是大怒,就要揍那和尚。夏萍连忙喝止:“佛门清净之地,你们不得无礼。”俩警察这才作罢。 老和尚见势头不对,只得放她们进入寺内。但是苏小怜也不知把自己藏在了何处,周氏和夏萍将寺里翻了个遍,也未能找到她的半点踪影。 夏萍于是质问那俩警察道:“昨日叫你们看管好小怜,你们看管的人呢?” 俩警察支支吾吾道:“昨晚上实在太困,就坐在门外睡着了,等今早起来才发现她已经不见了人影。” 夏萍娇怒道:“等我回去告诉你们丁局长,看他怎么收拾你俩。” 俩警察不住求饶,连忙四下寻找去了。 夏萍心想要找到苏小怜还得揪住这个老秃驴才行,于是追着那和尚问:“喂,你到底把小怜藏到哪里去了?”夏萍虽然信佛,但更加担忧小怜,对和尚也就不客气起来。 那和尚六十多岁,胡须都白了,牙齿也缺了两个洞,他见夏萍追着自己不放,合十道:“阿弥陀佛,是苏施主自己不想见你们,和老衲有什么干系?” 周氏道:“要不是你藏了她,我们怎么会找不到她?” 泽福也悄悄地骂:“坏和尚,还我妈妈。” 老和尚并不生气,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便各自坐到大殿的门口敲起了木鱼。 木鱼有节奏地发出“咚、咚、咚”的敲击声,听的夏萍心烦意乱,恨不得冲上去给他扔到河里,再指着他的秃头大骂:“老秃驴,老秃驴,老秃驴……” 似是听到了夏萍的心声,老和尚停止了敲击,缓缓道:“各位施主,要是没有其他事,就请下山!” “不,你不把小怜交出来,我们就不走了。” 老和尚不再搭话,眯起眼睛继续敲起了他的木鱼。 周氏跺跺脚,既然不能枪毙这老和尚,那就只有再到寺里各个角落去搜寻一遍。但找了许久,仍是没能找着小怜。 就这样在寺里僵持了三天,丁湘回到家不见夏萍,料想这趟去岳麓山游玩并不顺利,于是急忙带了几十名警察冲到了岳麓山的脚下。那守卫岳麓山的哨兵听到几十名警察冲到了山下,还以为他们要上山造反,遂架起机枪不准他们前进。直到丁湘上前交涉后,哨兵们向上级汇报了情况,经过调查,才知是岳军长的妹子被麓山寺的和尚扣押在了寺中。这还了得,不光是几十名警察,就连国军也出动了一个营的兵力,将麓山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老和尚起初还气定神闲,及至见到这么多国军和警察涌进寺里,早吓得六神无主,魂不附体道:“各位军爷,各位警爷,老衲就算有佛祖撑腰,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扣押良家妇女呀!” 丁湘喝道:“那还不快点把人交出来?小心我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寺,再把你押回大狱,严刑拷打,看是佛祖厉害还是我丁湘厉害。” 老和尚苦着脸道:“切莫动怒,切莫动怒。”说罢领着众人向后院走去,原来为了防备日军的轰炸,和尚们便在后院挖了一个防空的地洞,苏小怜正是藏在这个地洞中,难怪周氏、夏萍找了三天也都找不到她。 老和尚打开地洞,见到苏小怜后,摇头叹息道:“苏施主,虽然老衲有心度你向佛,奈何你尘缘未了,还是请你回归尘世!” 苏小怜端坐在洞中的蒲团上,闭着眼睛,并不理睬老和尚。 泽福第一个冲了进来,猛的扑入苏小怜的怀中,哭着道:“妈妈,我们回家好不好?” 苏小怜仍是紧闭双眼不为所动。 泽福将头深深地埋在苏小怜的怀中,抽泣道:“妈妈,你不要离开我。” 苏小怜虽然还是闭着双眼,但是眼角却不自禁地滑落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小怜,别做傻事了,我们回去!”周氏走进洞内。 “是啊,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泽福着想呀,他还那么小,可不能没了妈妈呀!”夏萍也劝道。 苏小怜真想就此遁入空门,不再被尘世烦恼所羁绊,但耳畔的嘤嘤哭声又让她如何能够狠下心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睁开了双眼,擦了擦泽福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回家!” 周氏、夏萍喜极而泣,同时道:“好好,回家。” 在洞内仅坐了三天,一出洞口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风还是那阵风,云还是那片云,但感受那阵风,凝视那片云的人儿却有了另一番心境。或许是真的难以放下眼前这个尘世,至少还放不下怀中的这块骨肉,但从此风轻云淡,看破红尘总是可以的。 苏小怜没想到自己一时任性,竟惹来了这么多军警,向丁湘道歉道:“丁大哥,让你费心了。” 丁湘道:“没事就好。” 苏小怜又向老和尚施了一礼道:“给贵寺添麻烦了。” “阿弥陀佛,只要心中有佛,到哪里都是修行。苏施主,请多珍重,后会无期。”老和尚的神情像是送走了一尊金佛。 “受教了。” 第93章 找工作 回到家后,周氏担心苏小怜再次离家出走,便每天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苏小怜正修剪着院中的花枝,看到周氏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禁笑道:“放心啦,我不会跑掉的。” 周氏给她煮了银耳汤,端到面前道:“小怜,没想到你在长沙买了这么大一套房子,这可比我们滁县的房子大多啦。” 苏小怜接着汤碗道:“多亏了夏萍姐姐,要不是她从中周旋,我哪里买得起这么好的房子。” 正说着,夏萍就来到了院子,她笑盈盈道:“谁在说我的坏话?” “说你好还来不及,哪能说你的坏话。”苏小怜也跟着笑道。 “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夏萍说着一指身后一位身穿米色旗袍的中年妇女,那妇女身材高挑,带着一副眼镜,短发披肩,笑起来非常斯文。她一见苏小怜,便问道:“夏姐姐,这位就是你说的苏老师吗?” 夏萍得意道:“怎么样?漂亮?” 中年妇女上下打量着苏小怜,脸上现出不解之色,奇道:“我以为苏老师是位年纪很大的老者,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原来她比我还年轻呀。那幅唐伯虎的《山中秋居图》真的是出自她手吗?夏姐姐,你可不要诓我哟!” 夏萍莞尔道:“我说的话还能有假,我们苏妹妹不仅画画的好,写字、弹琴、作诗那是样样都绝,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带你去屋里看看就知道了。”说着一拉中年妇女的手向屋里快步走去,弄的苏小怜呆立院中,半天摸不着头脑。 来到屋内,夏萍一指墙上挂着的那些字帖,道:“看到了吗?这些都是苏妹妹写的。” 中年妇女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走近一看,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字帖,有隶书、楷书、行书、草书,且每种字体都能写的行云流水,飘逸灵动,宛如神作。中年妇女虽然也是书法爱好者,但从未亲眼见过谁能把字写的这么漂亮,当即张大了嘴问:“这些都是她写的吗?” 夏萍道:“那还用问?不是她写的难道是我写的?我可没有这个本领。” 刚好苏小怜站到了门口,中年妇女再次认真打量起苏小怜,见她长相清丽,楚楚动人,虽外表娇弱,但骨子里却给人一种不可方物,清冷傲然之感。果然是人如其字,字如其人。中年妇女想到自己适才未免冒昧,连忙迎上前向苏小怜伸出右手道:“苏老师,您好,我叫沈碧君,是长沙女中的教导主任。” 握手是近些年才流行起来的西方礼节,苏小怜虽然不太习惯,但还是礼貌性地和她握了握手。 沈碧君从包里取出一封信笺,继续道:“我们学校差一位国文老师,听夏姐姐说你精通国文,所以我今天特意前来,希望您能到我们学校当一名老师。这是聘任书,你可以看一下。” 沈碧君的语气非常生硬,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好像她邀请苏小怜到学校教书是苏小怜莫大的荣幸,由不得苏小怜说个不字。苏小怜顿时不太喜欢她了,正要出口拒绝,只听夏萍道:“沈主任和我已经有十多年的交情了,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她这人什么都好,唯一一个缺点就是心直口快,小怜你莫要生气。”原来夏萍和苏小怜朝夕相处,对苏小怜的一颦一笑都已经了然于心,见苏小怜微微蹙眉,便看出她快要生气了。 既然是夏姐姐的朋友,苏小怜便不好多说,接过那封聘任书,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苏小怜女士,经我校多方考量,同意聘任你为高一三班国文老师,请于十二月一日到我校准时报道,民国三十一年秋。” 沈碧君又道:“至于薪水你不用担心,我们学校每月都会按时发放。” 夏萍担心苏小怜会拒绝,劝道:“看你整天在家闲得无聊,就给你介绍了这份工作,你不是喜欢教书育人吗?不如去试试!” 苏小怜合上了手中的聘任书,道:“我考虑一下!” 沈碧君道:“行,你考虑好了尽快回复我,我有事就先告辞了。”说着向夏萍挥手而去。 夏萍见苏小怜坐在窗口不说话,问她:“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工作吗?” 苏小怜黯然道:“不是,你知道我可是进过妓院的女人,哪有什么资格去学校里教书呀!” 夏萍道:“那有什么,你那是被骗进去的,又不是你自愿的。况且你只是给客人们弹弹琴,唱唱曲,又没有陪客人睡过觉,算不上丢人。” 苏小怜道:“话是这么说,但总之进过妓院的女人就会招人嫌弃,我看还是算了,别教不了几个学生,反倒把人家学校的名誉给搞坏了。” 夏萍没想到自己一片好意反而惹得苏小怜伤心,歉意道:“都怪姐姐没有考虑周全,你等着姐姐从新给你找个事做。” 苏小怜笑道:“我靠卖字存了一点积蓄,还够我用一阵子的,就不用你替我操心啦!” 夏萍一拍大腿道:“啊呦,我差点忘了,我不是托人给你找老公吗?我约了他们下午到我家里来,只怕这会儿都已经到我家啦!”说着急匆匆要走。 苏小怜奇道:“给我找老公?” 夏萍道:“是啊,给你找个好老公,你就不会想着出家啦!”说着向周氏道了别,火急火燎地冲出了院门。 周氏正给她泡茶,茶刚泡好她就走了,于是问苏小怜:“这夏萍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到底在忙什么?” 苏小怜苦笑摇头道:“她一会儿给我找工作,一会儿给我找老公,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啦!” 周氏道:“不管她做什么,反正都是为了你好,我看这夏萍啊,心地善良,是个好姑娘。” 苏小怜点头道:“我知道她对我好,所以我一直都很感激她。” 周氏端起桌上的银耳汤,道:“只顾着说话,这汤都凉了,我帮你热一下!” “我的好婆婆,真是谢谢您啦。” 第94章 背诗 不得不说,夏萍对苏小怜实在是关心,刚给她找了工作,紧接着又给她找起了老公。听说大名鼎鼎的苏大才女要找老公,慕名而来的青年才俊挤破了太平街,经过夏萍层层筛选,最终有资格一睹芳容的仅有五人。 接着夏萍把苏小怜的厢房庭院进行了一番精心装扮,又让苏小怜涂脂抹粉,穿上了那件最漂亮的蓝色旗袍后,这才放那五人依次进入。 首先进来的也是一位团长,据说在战场上英勇无敌,战果累累。而且长得伟岸高大,男人味十足。也正由此,夏萍才相中了他,让他进了小怜的院子。 这位团长姓谢,他在夏萍的接引下,径直来到了小怜的客厅。客厅内一尘不染,窗明几净,在中间的方桌上插着几支从夏萍院子里采来的黄菊,也不知是菊花的花香还是别的香味,反正屋内是芬芳扑鼻,惹人陶醉。 夏萍邀请谢团长坐在上位,沏了一杯上好的龙井,见谢团长不住嗅着香味。心中暗喜,却没有告诉他,屋里的香味其实是自己在屋里喷了从法国进口的香水。 谢团长是个急性子,没功夫喝茶,他开门见山道:“苏小姐呢,怎么不出来见我。” 夏萍笑道:“谢团长不要着急,女儿家难免害羞,我这就去叫她出来见你。” 夏萍说着走向里屋,却见苏小怜坐在书房里专心致志地写着字,好像早把相亲大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夏萍着急道:“小怜,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写字,快出去见见人家,人家都已经等烦了。” “才这么点时间,他就不耐烦了吗?”苏小怜仍埋着头写字。 “谢团长是军人出身,性子急,很正常,你快去见他。” “着急的是他,又不是我,他既然着急,那就叫他先去忙!” “这是什么话,人家从前线大老远赶回来,你好歹让人家见上一面。”夏萍想抢走她手中的笔,但又怕她生气。 “当年汉武帝赠送了霍去病一栋房子,霍去病说,‘匈奴未灭,何以为家。’今河山尚未光复,日寇还未驱除,他不在前线好好打仗,却跑回来谈情说爱,哪还有半点军人的血性,这样的人不见也罢。”苏小怜放下笔,用嘴吹了吹纸上的墨,举在手中欣赏着。 上面写着:“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不见了?” “还有见的必要吗?” “好,那我给你安排下一位。”夏萍回到客厅,对谢团长歉意道:“实在抱歉,苏妹妹说她今天身体不舒服,要不然下次再来!” “什么?既然不想见我,那还叫我来做什么?”谢团长从凳子上跳起来。 “不好意思。” “格老子,把我当猴耍撒?”谢团长原来是个四川人,说完气冲冲地出了门。 门外候着的四人见谢团长胀红着脸,打趣道:“谢团长,不合你意吗?” “合锤子,人都没见到。”谢团长说完骂骂咧咧地走了。 其他四人一看有戏,争着要往里挤。门前站着四名警察像是站着四个门神,把枪一抬,吓得四人连忙缩回了头。这时夏萍的声音从院内传出来,“下一位,贾平之贾大才子。”听到夏萍的呼喊,警察才放了贾平之进去。 贾平之不愧是荆楚第一大才,就算是快到冬天了,也拿着一把纸扇摇啊摇的,似乎只有那样才能体现他大才子的才气。长相嘛,瘦的像个猴儿,也不知夏萍到底看上了他的哪一个优点。 贾平之一进客厅便摇着纸扇,高声背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背完不见屋内动静,继续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仍不见有人现身,顿时大为羞恼,一口气又背了十多首唐诗,把嗓子都喊哑了。 这时夏萍才终于笑盈盈地走出来道:“贾大才子果然好诗兴,嗓子累了?累了就来喝口茶。”说着倒了茶递给他。 贾平之喝了口茶,问:“苏小姐是不是心动了?我就知道没有哪个女子不会被我的才情所折服。你去问问苏小姐,她还喜欢听什么诗,不管是李白、杜甫、白居易,还是李煜、苏轼、李清照,他们的诗词我都能倒背如流,请她随便点。” “那你就快背!”夏萍倒是喜欢他那背诗的样子,就是不知道苏小怜喜不喜欢。 贾平之连忙放下茶杯,迫不及待地道:“那我就再背几首李煜的,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贾平之接着又背了好几首,嗓子都冒烟了。 中间难免打了几个顿号,好不容易背完,却听夏萍笑着道:“背完了吗?” “差不多了,如果苏小姐还想听的话,那我就只能背李清照的了。”贾平之轻摇纸扇,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那你继续背,背完就快走。” “好的,听好啦!呃……不,不对,背完就走?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走难道还想留下来吃晚饭吗?” “此话怎讲?” “这不是我说的,这是苏妹妹说的。”夏萍扼腕叹息。 “晚饭就不吃了,她要是不喜欢听古代诗,好,那我马上给她背几首现代诗。啊,秋风啊落叶……” “李警官,快把这人拖走,我怀疑他已经疯啦!” 两名警察走进来,把贾平之像提小鸡一样提了出去。贾平之还在一个劲地背诗:“苍天啊,大地……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贾平之的诗声还在院外环绕,苏小怜走到夏萍面前嗔道:“夏姐姐,你这找的都是什么人呀?” 夏萍尴尬道:“之前见他还挺正常的,怎么今天就成疯子啦?怪我,怪我,我们再看下一位好不好?” “算了,我本来不想见他们,是你非要让我见的,见就见,哪晓得惹出这么大个笑话,我看后面几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见,我敢保证,下一位绝对让你满意。”夏萍不愿放弃。 第95章 登门 在夏萍的一再坚持下,苏小怜接着又看了两人,一个是腰缠万贯的富商,另个父亲是权倾一方的官二代,但苏小怜不是说胖就是说瘦,不是嫌老就是嫌少,总之是一句话,没有半点兴趣。 眼看只剩下最后一人,夏萍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人身上,刚喊了他的名字,谁想进来的却不是那人,而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军装,相貌威仪的将军。将军身旁是勾着他手臂的一位妇人,穿一身朱红大袍,身材丰满,气质富贵。而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位仅有二十出头的女兵,无论是长相还是走路的姿势都跟那将军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的,让人一眼就猜出她俩是父女。 紧接着,十多名士兵持枪涌入,站到院子两旁,其中一个官衔较高的大声道:“方司令到。” 方司令手中提着一包糖果,看样子来此并非公干,却不知他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夏萍虽然不知来者何人,却看的出来者定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她见的大官多了,并不怯生,迎上前道:“方司令,您好,请问你要找什么人吗?”她见方司令扫视着院子,便这样问。 “我找一个姓周的女士。” “哦,你找小怜她娘,对不对?” “应该是。” 夏萍转身叫小怜去了。苏小怜听说来了贵客,慌忙迎接出来。方司令一见小怜长得苗条婀娜,楚楚动人,不住点头道:“这位就是苏小怜吗?” “是的,你找我娘有什么事吗?她上街买菜去了,可能要好一阵才会回来。”苏小怜道。 “没事,我们可以等她。”方司令说着旁若无人地走进客厅,将糖果放在了桌上,根本不在意是否有人招呼。 方司令虽然坐下了,但他身边的中年贵妇和他身后的青年女兵却是目不转睛地瞧着苏小怜,特别是那位青年女兵上上下下把苏小怜打量了无数遍,也不知道她在打量什么,反正就是特别好奇的眼神。末了,伸出右手想和苏小怜握手道:“您好,我叫方娜,想必你已经听过我的名字了。” 方娜? 苏小怜脑袋“嗡”了一声,那她不就是赵强新娶的妻子吗?当日他俩婚礼之时,苏小怜远远见过一面,当时悲痛欲绝,并未记住方娜的具体长相。但大概轮廓还是清晰的,苏小怜对视着方娜,难怪好像在哪里见过。 而坐进客厅的不是别人,正是方娜的父亲方显云,门口陪着方娜站立的也就是她的母亲许青莲了。许青莲见气氛有点尴尬,友善的笑了笑,道:“苏姑娘,你别误会,我们今天不是来找麻烦的,我们是来拜见强子的母亲周氏的,顺便也想看看你。” “先到屋里坐!”虽然对方明说不是找麻烦的,但这样公然登堂入室,难免有咄咄逼人之嫌。要是以往,苏小怜面对这样欺人太甚的场景,恐怕早就哭倒在了地上,但现在她却变得心平气和起来,没什么好可怕的,大不了再写一纸休书。 “我给你们泡茶,喜欢喝什么茶?”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坐会儿就走。”许青莲看起来倒是非常面善。 “怎么?你们小两口吵架了吗?那可不管小怜的事呀,她除了伤心,可什么事都没有做。”夏萍听到来人是方娜,心里恨不得披头盖脸给她一顿臭骂,之所以说的这么委婉,完全是考虑到万一惹恼了她爹,担心她爹给丈夫丁湘穿小鞋。 “这位是?” “我是小怜的亲姐姐。” “失礼,失礼。”方显云道。 “爱情都是自私的,也许你会在心里恨我,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离开强哥,他一直对我很好,我真的很爱他。”方娜看着苏小怜道。 “还好意思说,我方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方显云瞪了女儿一眼,道:“你嫁谁不好,偏偏去嫁一个有家室的男人,我要是早晓得赵强有妻儿,我才不准你俩在一起。” “是啊,你结婚也不给我们打声招呼,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结婚连你父母都不晓得,你结哪门子婚?”许青莲也责怪方娜。 “你们又合起来说我,现在我已经跟强哥成过亲拜过堂了,你们还说这些旧话有什么意义?”方娜扑到凳子上呜咽起来。 “苏姑娘,请原谅小女的任性,也怪我事先没有了解清楚,否则也不会闹成今天这种场面。”方显云愧疚道,“想我方显云一辈子光明磊落,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昧良心的事。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我们错了,我们错了就要认,该赔礼的要赔礼,该道歉的要道歉,接下来再说如何弥补过失,尽量让大家都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方司令,你说的很对,可赵强和您的爱女已经把生米煮成了熟饭,你说这事还能怎么办?”夏萍关上了客厅的大门,她知道这种事情还是关着门说比较好。 “依我看,一夫两妻也不是什么大事,从古至今,男人三妻四妾不都是很正常的吗?我看这苏姑娘也是一个好孩子,要不然让她们两个都跟着强子!愿意也罢,不愿也罢,反正大家都成一家人了,总不好说谁分谁散。”许青莲看了女儿一眼,叹了口气道。 “也只能这样了。”方显云点头道。 “这样未免太便宜赵强那小子了。”夏萍道,“还不如把赵强枪毙了,你们两位再从新嫁个好男人,反正我一直觉得赵强不是个好东西。现在只娶两个,将来还不知道娶多少个呢!” “这话也有道理,总不能由着他胡作非为。” “枪毙赵强,这个方案也是可以考虑的嘛!”方显云轻描淡写地道。 “不准,你们要是敢枪毙强哥,我就死在你们面前。”方娜起身掏出腰间的枪对准了自己的脑门。 许青莲连忙抢过她手中的枪,呵斥道:“动不动就掏枪,真是跟你爹一个德行。” 方显云见枪毙赵强是不成了,于是问苏小怜:“苏姑娘,你看这事该怎么解决才好?” 第100章 地雷 赵强身上有伤,只能让警卫驾车,顺着曲折的马路向前追了大半个小时进入了一片洼地,前方警报声越来越近,终于在一座山丘下望见了正拉着警报追击歹徒的五辆警车。 赵强急忙赶过去救人。 这时山丘上传了得意的笑声,赵强寻声望去,原来发笑的正是孙贵。只听他道:“赵强,你老婆在我手里,想救她你就过来。”说着黑衣人把小怜从麻袋里放了出来。小怜穿着一件蓝色小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里塞了一块白布,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看来吃了不少苦头。 赵强道:“孙贵,割你耳朵的是我,你先放了小怜,有什么仇恨冲着我来。”说着向前走去。 身后警卫久经战场,看出了路面的泥土刚被挖过,连忙拉住赵强道:“不要过去,路上有地雷。” 赵强停住脚步,也发现了地面的异样,高声道:“孙贵,想不到你还是这么卑鄙,居然在路上埋了地雷。” 孙贵狞笑道:“你害怕了吗?” “不要说那么多废话,赶紧放了小怜。”赵强道。 孙贵捏了捏小怜那尖尖的下巴,道:“你不是把她卖了吗?还来救她干什么?干脆把她交给我兄弟爽几天,大不了我付你几块大洋。” 赵强咬牙道:“你要是敢动她一下,我绝对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唷,都什么时候了,还敢来威胁我,兄弟们,把她的衣服先给我扒了。” “好。”苏小怜长得漂亮,几个黑衣人早就哈喇子流了一地,不等孙贵说完,便向苏小怜身上摸了过去。 赵强双眼差点迸出火来,大叫道:“都给我住手,听到了吗?我叫你们住手。” 孙贵笑道:“赵强,只要我随便动一根手指,你的老婆就只能和你阴阳相隔了,所以你最好给我放老实点。” 赵强道:“孙贵,你到底想怎么样?” “跪下!”孙贵怒吼了一声。 “扑通!” “好。”赵强想都没想就跪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你赵强也有向我下跪的一天呀!”见从小到大都压着自己的赵强跪在面前,孙贵放声大笑起来:“快点,再扇自己三耳光,下手一定要重。” 赵强“啪啪啪”在自己脸上重重打了三耳光,道:“现在可以放掉小怜了?” “想的美,你割了我的一只耳朵,让我成为大家的笑柄,你以为就凭你这么轻易一跪,这件事就算了了吗?” “那你还想做什么?” “你等着,游戏才刚开始。”孙贵说完向赵强这边开枪射来。警卫们连忙拉起跪在地上的赵强,就近找了个掩体,向孙贵还击起来。 孙贵和黑衣人们射了一通子弹,便扛起了苏小怜扬长而去。赵强想要去追,警卫们却死死拉住他道:“赵团长,前面全是地雷,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赵强眼睁睁看着孙贵绑着苏小怜驾车走远,气的把枪摔在了地上。 赵强垂头丧气的回到家中。周氏问他:“小怜呢?” 赵强摇了摇头道:“孙贵太狡猾了,居然在路上埋好了地雷,丁大哥的腿也受伤了,正在医院医治。” 周氏这才看到赵强全身是血,忙道:“快进来我先给你处理伤口。”这时方娜从屋里走了出来,见赵强身受重伤,顿时眼泪直流。 在屋里翻箱倒柜找了许久才找到了半瓶酒精和针线,周氏小心翼翼的脱下赵强的上衣,见赵强左臂上赫然有个窟窿,虽然鲜血已经凝结,但只要赵强稍一动弹,暗红的血丝便会不停流出。 周氏一阵心痛,用棉花沾了酒精给他伤口消了毒,再用干净的棉布帮他把手臂包扎起来,紧接着又在赵强的头上缝了几针,道:“当初在滁县的时候,孙贵还经常到我们家来讨吃讨喝,那时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心肠竟然这么歹毒。” “都怪我有眼无珠,交友不慎,你放心,我会把小怜救回来的。”赵强痛的直冒冷汗,但他却咬着牙坚持说道。 “小怜是个好女孩,虽然当初你和她结婚是被你爷爷所迫,但小怜嫁给你后一直对你情深似海,前些天你给她写了一封休书,为此她还大病了一场,病刚好不久,她又打算去岳麓山出家当尼姑,还好被我们劝住了。所以说呀,人家对你好,你就要对人家好,切莫要辜负了她的一片爱心。” 赵强看向方娜,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周氏继续道:“再说小怜嫁给你的时候又不知道你和娟的事情,你把娟的死怪罪到小怜头上,完全就是无理取闹,我劝你赶紧把小怜救回来,往后就跟她好好过日子,你别嫌妈啰嗦,这样的女子世上少有了,你可要珍惜哟。” 赵强道:“我知道了。娘,你也辛苦了一天,就先休息一下!” 说完拉着方娜来到了院中,对她道:“妈说的话,你可不要生气,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这次之所以回来救小怜,完全是看在了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等救回了她,我立马带你离开这里。” 方娜道:“其实我觉得小怜姐也挺好的,要不然你就听妈的话,和小怜姐好好过!” “这是什么话?那你怎么办?你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女人,我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赵强拉着方娜的手道。 “你其实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要是小怜姐不生气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我们三个人生活在一起。最关键的,我也挺喜欢泽福这个孩子的,这样我就可以天天抱着他啦!” “呃……” 第101章 商议 听到嫂子被人掳走后,秦小山急忙带了阿彪、刘军师、梁亮等人赶了过来。 三天后,客厅内,赵强、方娜、周氏、丁湘、夏萍、邓指导员、玉英以及秦小山等人分坐两旁,大家都在议论着到底该怎样救出苏小怜。 邓指导员最先开口道:“我已经托我们的同志打听清楚了,孙贵现在是伪军的大队长,他的伪军驻扎在宝石县,小怜正是被他关在宝石县的大牢里。” 秦小山从一进来就怒气冲天,到这时候更是忍无可忍道:“那还说什么,直接带上部队踏平宝石县,难道还怕了他几个伪军不成?” “不行,宝石县内驻扎了鬼子的一个联队,光凭我们这点部队能否攻进县城先且不说。这么明目张胆的去攻打孙贵,孙贵被逼急了会否撕票,或是拿小怜姐要挟我们,亦或是胁着小怜姐退到武汉,这些问题我们都要考虑清楚。”还是方娜冷静,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考虑问题比秦小山稳妥多了。 “那你们说怎么办?”秦小山向大家扫了一眼。 “要不然,就让我们的同志混入大牢,趁机把苏姐姐救出来。”玉英道。 “在宝石县有我们的联络点,让我们的同志救人倒是没有问题。”邓指导员点头道。 “这也不行,孙贵知道我们肯定会去劫狱,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要是我们冒然行动,那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丁大哥为我们家已经牺牲了好几十个警察了,我可不希望新四军的同志再为我们白白牺牲。”赵强摇着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该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嫂子在大牢里受苦吗?”秦小山站起来道。 “强哥,你就吩咐,只要你一声令下,我阿彪立马端起机关枪冲进宝石县,管他什么鬼子,什么伪军,我全都给他们突突了。”阿彪急切地看着赵强。 赵强感激地看了阿彪一眼道:“好兄弟,等我们想好了对策,你再突突他们不迟。” “那你们快想。我和秦团长都等不及了,天黑之前再想不出办法,我可要带着我的二营上了。”阿彪一年前就升为了二营营长。 “彪营长,先不要着急,强哥自会有办法的,我们就耐心地等!”梁亮拉了拉阿彪的衣袖道。 “呜呜,也不知道小怜在大牢里又要受多少苦,这孩子虽然出身富贵,但是十多岁就失去了父母,后来家里的钱财都被她二叔给败光了,好不容易嫁到了咱们赵家,却是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周氏想到苏小怜所受的苦难,忍不住掉下了泪。 “妈,你就别哭了,我们不是正在想办法吗?你这哭哭啼啼的,把我们的思路全都搅乱了。”赵强道。 “你还好意思说,都怪你,没事去割孙贵的耳朵做什么?要不是你去割了他的耳朵,他又怎么会把小怜抓走。”小怜被抓后,周氏便整天埋怨着赵强。 “好了好了,这话都听过无数遍了,当初我也是想着给马三刀报仇才割了他的耳朵,马三刀虽然是个土匪,却是不折不扣的抗日志士。你们说说,这样一位抗日英雄,硬生生被孙贵诬陷成了汉奸走狗,还把他给枪毙在了菜市口,这么天大的冤情我肯定要替马三刀主持正义呀!怪只怪当时心太软,不应该只割他的耳朵,应该把他给剁成肉酱。”赵强在桌子上重重地锤了一拳。 “说的是,强哥是对的,换作是我,我也要替马三刀报仇,当时我和阿彪都在场,割掉孙贵耳朵也有我俩的份,说起来嫂子被掳我俩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秦小山帮着赵强道。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现在要想的应该是如何救出小怜,你们不要颠倒了主次。”丁湘见大家尽说这些废话,心中不耐烦起来。 “是啊,当时小怜就在我的旁边,我眼睁睁看着绑匪劫走了她却没有半点办法,如果要追究责任的话,那我的责任岂不是最大?”夏萍每想到此,心中便有说不完的歉意。 刘军师掐指一算道:“大家还是听听丁副局长的意见,他案子办的多,在解决人质方面比较有经验。” 丁湘当仁不让道:“依我看,秦小山和玉英说的方法都是可行的,要不然就来个里应外合,由赵强、秦小山带着新六团在外围佯攻,新四军的兄弟们就趁乱混进大牢救出小怜,我再带上我的属下在大牢外接引他们,这样总比单独行事要稳妥些。” “我看这个方法可行,但是有一点就是必须要快,趁鬼子和伪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要把小怜抢出县城,否则一旦鬼子封住了城门,我们的兄弟可就出不来啦!”刚被丁湘提拔不久的稽查队王队长附和道。 “好咧,那就这么办。”秦小山一拍手道。 刘军师又掐了掐指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攻打县城,这么大的军事行动,庞师长会同意吗?” 这句话如同在众人头上泼了一盆冷水,赵强点头道:“以前我经常违抗军令那是为了消灭鬼子,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为了救我的老婆,首先我是不会违抗军令私自带着新六团的兄弟们去冒险,二是我也不可能向庞师长打请示说去攻打县城仅是为了救自己的老婆,这样大家肯定会把我骂的狗血淋头,就算庞师长同意了我的请求,我也于心不安。所以你们说的让新六团在外围佯攻这个方法不太现实。” “强哥,都是自己兄弟,嫂子被人抓了,我们难道不该去把她救回来吗?如果你不好下这个命令,到时候就由我来下。”秦小山道。 “千万不要,假公济私,拿战士们的生命当儿戏,我可不想成为党国的耻辱,千古的罪人。”赵强看着秦小山道。 “哎,说来说去,那难道就不救嫂子了吗?”秦小山跺脚道。 “赵团长,我来迟啦!”就在这时,客厅外走进几名军人,大家一看都很熟悉,其中走在最前的正是十七军钱副官。 第102章 计划 大家见军部钱副官不期而至,连忙都站了起来迎接他。赵强上前道:“钱副官,您怎么来了?” 钱副官伸出双臂抱向赵强,微笑道:“不仅我来了,就连张副师长也来了。”刚说完,张政也从院外打着哈哈走了进来。 赵强喜出望外道:“张副师长,张大哥,怎么你们都来了?” 张政道:“听说你老婆被伪军掳到了宝石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作为你的大哥,能置身事外吗?” 赵强感激道:“你们都是为我而来的吗?” 钱副官道:“那还有假,武军长听说小怜被伪军掳走后,气的三天都睡不着觉,你说我们这些当下属的能不替他分担吗?” 赵强将二人迎到上位坐下,道:“这事连武军长都惊动了吗?” 钱副官道:“你老婆是武军长认的妹子,她可是一直都很关心你们哟。”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丁湘一见钱副官到来就高兴的合不拢嘴,拍掌道:“刚刚正为调动部队的事情犯愁呢,既然钱副官、张副师长都来了,那看来这件事有着落了。” 张政看了赵强一眼,笑着哼了一声道:“赵团长,你是不是又想违抗军令,擅自调兵呀?” 赵强道:“不敢,不敢,我哪敢为了救自己的老婆而让兄弟们去卖命呀。” 张政道:“不敢就好,你现在是方司令的女婿,凡事都要为他考虑,从大局着眼,切不可为了一时意气而闯出大祸。” “是是是。” 钱副官调笑道:“我还在羡慕赵团长呢,娶了两位漂亮的妻子,要是我做梦都要笑醒。” 张政道:“你也不赖,家里那位娇妻比你小了十几岁,就别在这里恶心人啦!” 夏萍见这几个男人没完没了的吹捧,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你们是来商议救人的,不是来比哪个妻子漂亮的,还是言归正传,快说到底该怎么救小怜?” “要是张副师长能批准调兵就好了,别说是整个一零四师,就是同意新六团在城外做做样子也行。那样我们在城内也好便宜行事,事情就好办多了。”邓指导员看着张政道。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张政卖着关子道。 “那你还来做什么?”方娜可不怕什么正师长、副师长,一言不合就怼了出来。 “我的意思是光一零四师肯定是不可能的,武军长已经下令了,这次十七军下属三个师,一个直属旅,一个骑兵团和炮兵团,全体出动,一定要攻下宝石县,救出苏小怜。”张政笑着道。 钱副官提醒张政:“张副师长,你是不是高兴过头了,话可不能乱说哟,武军长下的命令明明是光复宝石县,解救被日军蹂躏的中国百姓,可从没有提什么救出苏小怜的话哟。而且宝石县位于敌占区和我军防御区的关键位置,武军长早就想拿下这座县城了,就算他们没有掳走苏小怜,武军长迟早也会下这个命令的。” 张政连忙捂住嘴道:“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当我什么都没说。” “难怪两位一进来就眉飞色舞,原来早已胸有成竹。”丁湘向两位竖起了大拇指。 “我们都是听武军长的安排,你们要感谢的话,就去感谢他!”张政道。 “那真是太好了,十七军,几万人,还愁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宝石县吗?”阿彪高兴的骑到了刘军师的脖子上,压的刘军师半天喘不过气。 赵强看着屋内十几个人,这些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亲人和战友,见大家为了自己的事操碎了心,顿时心中说不出的感激和温暖,道:“我赵强能够认识你们真的是我三生修来的荣幸,在这里我真心的感谢大家,感谢大家对我这么些年的关心和照顾,感谢大家都来帮我解救小怜。”说着向大家郑重的敬了一个军礼。 秦小山上前抱住赵强道:“强哥,就不要弄得这么煽情了,大家都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救嫂子我们义无反顾。” “是啊,我们都是强哥一手提拔的,要是没有强哥,我们也不可能会有今天,说不定还是街头混吃等死的小混混,哪还能当什么营长、连长。”阿彪、刘军师道。 “这么说的话,要是没有强哥,我可能早就被大烟给抽死啦,幸好强哥逼着我戒掉了大烟,还让我成为了一名合格的狙击手,我也要感谢强哥对我的栽培。”梁亮道。 钱副官、张政笑道:“虽然你也是我们的好兄弟,但我们更多的还是听从了武军长的安排,所以你就不要感谢我俩了,我俩受之有愧。” 方娜深情地看着赵强道:“强哥,一定要救出小怜姐,要是小怜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我觉得我最对不起她,等她回来我一定要向她亲口道歉。” 赵强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重重点了点头,道:“那就拜托各位了。” “放心,要是伪军敢伤害小怜一根汗毛,武军长肯定会剥了这伙人的皮。”钱副官道。 “下面我们还是来商议一下解救小怜的具体步骤,不然到时候成了无头苍蝇,就算人再多也无济于事。”邓指导员招呼大家围在一起。 因这次解救苏小怜以新四军为主,接下来,便由邓指导员向大家分析了敌我形势,以及讲解了如何营救的详细作战计划。总之一句话,那就是十七军首先发起佯攻,打乱宝石县内鬼子和伪军的阵脚,伪装成百姓的新四军战士则趁乱攻入大牢救出苏小怜,在确保了苏小怜的安全下,新四军的战士们便可放出信号弹,与十七军内应外合,一举收复宝石县。 听了邓指导员的详细部署后,大家都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方案十分可行。周氏和赵强向大家再次道了谢,然后大家便告辞而去,回到各自的岗位早做准备,只等营救时间一到,便按照既定的计划展开行动。 不过临走之际,丁湘不太乐意,因这次的部署中没有将警察兄弟考虑在内。大家的意思是,有了十七军和新四军这么多人,你的警察兄弟就留下来好好维持长沙的治安! 第104章 起义 孙贵险些被一枪爆头,他吓得六神无主,恼羞成怒,便招呼手下们一齐冲了过来。新四军战士连忙开枪的开枪,丢手雷的丢手雷,伪军几次冲锋都被大家给打退回去。鬼子见这伙平常只知道吃干饭的伪军毫无战斗力可言,一个少佐怒气冲冲的走过来,啪的一声,便给了孙贵一个耳刮子。孙贵被打的脑袋嗡嗡直响,却不敢多看对方一眼,连忙低下头道:“太君且莫生气,我立刻让兄弟们把这伙刁民拿下。”可是那鬼子大佐似乎并不信任孙贵,他挥了挥手里的军刀,要鬼子们向着新四军亲自冲锋。 鬼子的火力比伪军强大了好几倍,他们不仅武器先进,而且个个嗜血如命,彪悍难言。坚守在矮楼里的新四军瞬间就感到了极大的压力,眼看鬼子靠着一轮迫击炮的优势,就要攻入矮楼,就在这时,伪军的后排一阵骚动,枪声像鞭炮一样响起,子弹从四周射向正进攻的鬼子,顿时把二三十个鬼子打的后背冒烟。 孙贵一时呆住了,等到他醒悟过来时,才知道是自己的手下反水了。身为鬼子和副大队长的冯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对着鬼子就是一通激烈的乱射,正全心攻击新四军的鬼子猝不及防,瞬间就撂了一地尸体。 孙贵大怒道:“冯阳,你要造反吗?” 冯阳端着一挺机枪道:“去你大爷,老子今天就是要造反。”说着向孙贵扫射过来,吓得孙贵抱头鼠窜。看着挡在身前的几个倒霉蛋替自己垫了背,孙贵既庆幸又恼怒,躲在墙角道:“冯阳,太君给你娶老婆送大洋,对你比对我还好,你这人怎么说反就反了?” 冯阳道:“老子不像你那样,当条狗还觉得自己很荣幸,老子只想堂堂正正当一次中国人。兄弟们,国军马上就要打进城了,想活命的就站在我这边来,我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跟着我起义,国军不仅不会怪罪你们,反而还会给你们记一大功。” 冯阳正义凛然地说完,原本站在孙贵那边的几十个伪军一哄而散,除了几个还在茫然观望外,绝大多数都跑到了冯阳的背后。 孙贵见势不妙,骂了一声道:“日了狗了,早知道你冯阳是个叛徒,当初就该一枪崩了你。” 冯阳道:“少废话,兄弟们抓住孙贵那个叛徒,国军重重有赏。”说罢十几个伪军便向孙贵开枪冲来。 孙贵见大势已去,只得大骂着逃命去了。 这边新四军见伪军起义,鬼子腹背受敌,跟着齐声大喊着冲出矮楼,瞬间就把面前的鬼子消灭的一个不剩。 冯阳踏着鬼子的血泊走来,道:“邓指导员,让你们受惊了。” 邓指导员紧紧握住他手道:“自新同志,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自新同志?”大家都奇怪的看着邓指导员,这人不是叫冯阳吗?怎么变成自新同志了? 邓指导员微笑道:“忘了跟你们介绍,这位冯阳的真实姓名叫林自新,是我党安插在日伪身边的地下党员,算起党龄,他可能还比我早半年呢,只不过他一直从事的是地下工作,所以你们都不认识他罢了。” 玉英哼了一声道:“难怪邓指导员你这么淡定,原来另有安排呀!” 林自新向大家敬礼道:“各位,在下林自新,很高兴能和大家并肩作战。” 新四军的战士们都向他回了礼。而伪军这边却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原来这冯副队长叫林自新,跟对面是一伙的,那我们难道被他给骗了? 林自新见伪军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猜到了他们心中的顾虑,于是道:“伪军的兄弟们都不要担心,我知道你们跟着日军全都是迫不得已,只要你们接下来跟着我一起去打鬼子,之前我对你们说的话句句算数。” “好嘞,那我们也来堂堂正正做一次中国人。”伪军士气大振。 林自新又对邓指导员道:“我已经派人去牢里救苏小怜了,相信他们这会儿马上就要出来了,要不我们过去看看。”说着大家冲进牢里,刚进去不久,便见几个伪军扶着苏小怜走了出来。 邓指导员见苏小怜脸上挂着伤,虽然受了些皮肉之苦,但总算还是捡回来一条性命,便问:“苏姑娘,你没事?” 苏小怜疲累地摇摇头道:“我没事,多谢邓指导员前来救我。” 林自新笑起来道:“说起来,苏姑娘和我还是远房亲戚呢!” 苏小怜认真地看了林自新一眼,确实认不出他是哪里的亲戚。林自新道:“苏姑娘,你可能认不得我,我叫林自新,我爷爷可是赵强的爷爷的亲表弟哟。” 听到他的名字,苏小怜这下终于想起来了,当初在安徽落难的时候,周氏曾想过到安庆去投奔这位远房亲戚林自新,但是他们都说他弃官投共了,所以当时没有找着他,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 苏小怜叫了一声:“林大哥。” 林自新欣喜地点了点头,对邓指导员道:“既然已经把人救出来了,下面我们就去帮助城外的国军打进城!这城里驻扎着四千多个鬼子,可是一块难得的肥肉哟。” 邓指导员答应着道:“玉英,你保护好苏姑娘,我和自新同志带人去城门支援十七军。” “好的。”玉英答应了一声。 说完大家冲出监狱,向着城门一路杀去。这宝石县原驻有两千名伪军,在林自新的带领下,竟有大半的伪军都起了义。原本帮着鬼子打敌人的两千伪军调转枪口成了攻打鬼子的先头兵,这让毫无准备的鬼子瞬间吃了大亏,在内外夹击下,不到一小时,一零四师便攻陷了城门。大批国军像潮水一样涌入了宝石县,鬼子只好退入城中与国军展开了巷战。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零散的枪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第105章 无恙 原本还在担心鬼子会从附近县城驰援宝石县,但因伪军的兄弟们慨然起义,这一仗结束的实在太快,鬼子的驰援部队才走到半路就听到了宝石县被攻陷的噩耗。既然宝石县已经被攻陷,便没有了增援的必要,无奈之下,鬼子只得命令部队各自调转。 这一仗不仅收复了战略位置极为重要的宝石县,而且歼灭了日军三千多人,只剩几百鬼子丢盔弃甲狼狈逃离。 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听到这个失败的消息后,气的撕碎了桌上的地图,称此战是日军侵华以来极大之耻辱,并要求守卫宝石县的联队长左藤小泉立刻破腹自尽。佐藤小泉带着几百溃兵好不容易逃出宝石县,没想到逃过了中国军队的枪弹,却没逃过自己长官的问罪。在冰天雪地的那个夜晚,佐藤独自坐在家中,用冈村宁次赐给他的那柄军刀含恨自裁。 虽然十七军攻下了宝石县,但是冈村宁次并不甘心就这么认输。他随即派遣了三万人,在飞机坦克的掩护下,向着宝石县直扑而来,誓要一雪前耻,找回大日本帝国的尊严。 面对来势汹汹的日军,武安军作出了梯次阻击,诱敌深入的战术。这套战士十分有效,不可一世的日军很快就被十七军打的焦头烂额。冈村宁次于是调整了进攻方略,由全面反扑变成了重点突破,因日军装备占优,他们将五个指头握成了一个拳头,像一把利刃直插而入,很快就突破了十七军的防御。眼见宝石县是守不住了,武安军只好命战士们退出县城,留存实力,来日再战。 从十七军收复宝石县,到日军从新占领宝石县,虽然仅有一个月时间,但在这一个月里战士们却经历了几十次大小战斗,双方各有胜负,难分难解,最终形势仍是回到了战役之前的状态。 不过日军野心勃勃可不仅仅是从新占领宝石县这么简单,他们接下来又向十七军的防御地带发起了声势浩荡的进攻,可日军将战线实在铺的太长,虽然声势浩荡,但战果却是寥寥,不得已只得放弃了进攻,命令士兵暂时休整。 十七军攻进宝石县时,孙贵已不知逃到了何处。赵强派了新六团的战士到处寻他,也都没有找着。 苏小怜被玉英送回到长沙太平街,见小怜安然无恙的站在面前,周氏喜极而泣,抱着苏小怜半天不肯松手。苏小怜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没想到还能再见泽福和其他亲友,见大家欢天喜地的庆贺自己安全回家,也忍不住偷偷抹了把眼泪。 夏萍道:“回来就好,回来我就安心了。对了,小怜,上次我站在你旁边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歹徒抓走,你是不是还在心里恨我?” 苏小怜抱起泽福,几天不见,他好像又长重了,说道:“我怎么会恨夏姐姐,换作是我,也无能为力呀!” 夏萍开心的笑了笑,道:“要说这次啊,还多亏了邓指导员和武军长,要不是他们帮忙,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你救出来呢!” 苏小怜向邓指导员和林自新说了一声感谢,邓指导员忙说这都是小事,不要惦记在心。 想到林自新是自己的远方亲戚,周氏便开始对他嘘寒问暖起来。首先是问候了他的祖上三代,林自新说都已经在战乱中死光了。再问了他是否婚配,林自新说以前有过一个女人,后来他参加了革命后,便与妻子失去了联系。说到这里,周氏道:“我在邓指导员的介绍下,也加入了新四军,说起来,我们还是同志哟。”林自新笑了。 不久武安军便派钱副官来探望了苏小怜,苏小怜说除了受了点皮外伤,并无大碍,调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钱副官依照武安军的指示,给她送了一些钱财,并让丁湘务必照看好苏小怜,且不可像上次一样,在他家还居然被别人给掳走了。说到此,丁湘大感惭愧,满口答应着这样的糗事下次绝无再有。 苏小怜回来后,方娜开始向她和周氏主动示好。周氏仍对她心存芥蒂,苏小怜经过此次变故后,更加看淡了儿女情长,方娜来时便跟她随意说说话,方娜不来时她也不会记着她或恨着她。而对于赵强,苏小怜想到他为救自己身负重伤,以及为救自己给孙贵下跪的种种情景,也就对他再也恨不起来。虽不恨他,却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总是惦记他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死里逃生后的看淡人生,超然洒脱!苏小怜想到了岳麓寺那位老和尚的话,只要心中有佛,到哪里都是修行。接下来的下半辈子,就当是场人生的修行!苏小怜这样想着,闲暇之余,便写写字,画画画,晒晒太阳,不也是很惬意的事吗? 赵强救回苏小怜后,见她平安无事,对她又如从前那般冷淡起来。或许他只有在苏小怜有危险的时候才会重燃那份对她的爱,而在平时,他会将这份爱包裹在冰冷的面庞下,仿佛是个陌生人。他绝大时间除了留守在新六团外,偶尔有空也会去医院探望一下方显云,但他却一次也没来过太平街,好像他早就忘了太平街这个地方,忘了太平街上有他在意的亲人。为此,苏小怜并不计较,反倒是周氏坐不住,三天两头就要去找赵强的麻烦,有时弄得赵强狼狈不堪,可赵强不能拿她怎么样,谁让她是自己的亲妈呢? 直到有天,邓指导员找到赵强,对他道:“原来枪击方司令的另有其人。” 赵强问:“难道不是孙贵吗?” 邓指导员摇头道:“自新同志潜伏在孙贵身边,对孙贵的行动了如指掌,他说孙贵的确是掳走了苏小怜,但是他却从未提到过什么方司令,更没有想过和鬼子串通暗杀方司令。” 赵强道:“自新同志说的话不会有假,既然不是孙贵干的,那会是谁干的呢?”赵强陷入沉默。 第106章 方超 一想到刺杀方显云的凶徒另有其人,赵强瞬间觉得这件事变得更加复杂起来,既然不是宝石县的日伪军,那会不会是其他地方的鬼子干的呢? 按邓指导员的说法是有这个可能,因为之前他们得到情报称日军有三个狙击手要到湖南暗杀武安军,说不定这事就是那三个狙击手干的。 但话又说回来,枪击方显云的那两个枪手的枪法实在说不上准,那么近的距离居然只命中了方显云的肩膀,如果是日军的狙击手所为,难道他们的枪法就这么差劲? 邓指导员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还是赵强脑壳转得快,他问是否有这个可能——或许根本就不是日本人干的? 不是日本人干的? 那会是谁? 会不会是自己人干的呢? 当他把这个猜测告诉方显云后,方显云只是缓缓的摇摇头道:“虽然现在党内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但是敢这么公然地暗害一位党内要员,只怕他们还没有这个胆量。” 赵强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还是要小心提防为是。” 说完这话,赵强便回到新六团。刚走不久,一名警卫便匆匆地跑进了病房,向方显云汇报道:“方司令,不好了,说是方团长临阵脱逃,被送到军事法庭了。” 方显云从床上一下坐了起来,不可置信道:“什么?超儿被送上军事法庭了?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动我的超儿?” 这名警卫名叫谭益谦,跟随方显云已经有十多年,他道:“还能有谁,当然是你的死对头严世臣了,这还不明显吗?无非都是冲着您来的。” 方显云道:“我念在同僚的份上,一直对他礼让三分,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咄咄逼人。益谦,收拾东西,我们即刻赶回重庆。真是刚离开重庆才几天,他们就不安分啦!” 谭益谦担忧道:“可你的身子?” 方显云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急忙穿着衣服,一边道:“现在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先回重庆再说,再不回去他们都要上天了。” 许青莲提着水壶回来,见方显云穿好了衣服要走的样子,不解道:“显云,你这是要做什么?” 方显云道:“还能做什么?你儿子都被他们送上军事法庭了,我当然是回重庆啦。” “啥?”许青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显云又对谭益谦道:“派人通知赵强和方娜,就说时局有变,她哥哥已经被送到军事法庭了,要他们也务必小心谨慎。” “是。” 乘坐专机匆匆赶回重庆,方显云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便急切赶往黄山官邸求见委员长,但守卫说委员长和夫人去了西安,要过几天才回。方显云也不知是真是假,因没有见到委员长,他的心中就更加没底起来。 方显云在黄山官邸外面踱了会儿步,便只好回到自己家中。许青莲一想到儿子被关在了军事监狱,便哭着闹着要去监狱探望。方显云打住她道:“越是到这个时候,就越要沉住气,如果这个时候去见超儿,就算没什么事,也会被别人说个事出来。” 许青莲哭着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超儿在监狱受苦!” 方显云叫来谭益谦道:“你去打探一下,超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谭益谦去了,到第二天才回来禀告道:“司令,已经打听清楚了,前段时间鬼子偷袭长平县,恰好当天晚上方团长跟下属们喝了点酒,直到鬼子攻到了城中,方团长才清醒了过来,他醒来后,没想着拼死抵抗,而是带着身边几个亲信逃离了长平县,以致于鬼子不费吹灰之力便占领了县城。他知道自己犯了错,不敢回来给您说,就躲在了乡下的一个农户家。后来军统在农户家里抓住了他,并把他关进了重庆的军事监狱,扬言要对他军法从事。事情经过大概就是这样。” 方显云将桌子重重一拍,怒声道:“我就知道这小子迟早要给我闯大祸,果不其然,闯出这么大一个窟窿。” 许青莲总是护着自己的儿子,道:“日军都打进城了,他不跑还能怎么办,难不成去送死吗?” 方显云咳嗽了两声道:“我倒是宁愿他死在战场上,总比当个逃兵强。说实话,我方显云的脸都让他给丢完了。这个兔崽子,就让军事法庭好审他,他有今天这个结局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许青莲拉了拉方显云道:“显云,就不要说这些气话了,我们还是要想想该怎么救超儿,他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呀!” 方显云一摆手道:“不要管他,就让他死在监狱!”说着丢下许青莲,气冲冲地走进了书房,关门之前,又指着许青莲说了句:“超儿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全都是被你给惯的,你也好好自我反省一下!” 谭益谦尴尬地站了会儿,见方显云走后,也道:“夫人,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益谦,你去。”许青莲颓然地坐在凳子上,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书房内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许青莲倒了一杯热水,敲门走到方显云的身旁,安慰他道:“你的伤还没有好,就不要生这么大的气了,超儿闯了这么大个祸,我们也只能听天有命了。” 方显云接过热水,喝了一口,语气也缓和下来,说道:“俗话说的好,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严世臣对我一直虎视眈眈,巴不得我们出什么幺蛾子,这下好了,正好被他抓住了小辫子,我看这件事呀,没那么好办哟。” 许青莲点头道:“我知道,咱们尽最大努力,如果实在是没有办法,那也只能怪超儿命该如此。” 方显云又喝了一口水,道:“你也不要太着急,大不了我明天去找找严世臣,看他能不能高抬贵手。” “你去找严世臣?”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为了这个兔崽子,我只有拉下我这张老脸不要啦!” 第107章 严世臣 当赵强、方娜听说哥哥被送上了军事法庭后,急忙从前线赶回了cq。第二天,赵强便陪着方显云备了好酒好茶去拜见严世臣。严世臣的家有点远,方显云去了后,严世臣并未在家,等了大半天,茶都喝了好几壶,也仍未等到严世臣回家。方显云接着又跑了几趟,在第四天才终于等到了严世臣。 虽然严世臣的官衔并没有方显云的大,但这次由严世臣主审方超临阵脱逃一案,所以方显云不得不一改往日傲慢之态,对这位在政局上与自己明争暗斗了多年的政敌客气了起来。 严世臣早就料到了方显云的来意,当方显云说出了希望严世臣能对方超网开一面后,严世臣并没有太大的惊奇。他只是淡淡道:“并不是我要针对您方司令的儿子,是法不容情,全国同胞都看着我呢,我也很难办呀!” 方显云这几天明显老了许多,他站着身子道:“我知道这次超儿犯了难以宽赦的大罪,希望您看在他曾叫你叔父的份sr他死罪。” 严世臣大咧咧地坐在椅上,喝了一口茶,他虽然比方显云小了好几岁,但他指着方显云说话,就像是指着一个晚辈:“你儿子身为团长,在营里带头酗酒也就算了,听说日军进了城后,不思退敌之计,竟又带着部下临阵脱逃。他做出此等不齿之事,别说你这个当爹的,就是我这个当叔父的也都为他害臊。” 严世臣没有给方显云倒茶。方显云只能尴尬地站在他面前,歉然道:“说的是,都怪我以前太宠他了,害得他犯了这么大一个错,我这个当父亲的也有责任。” 严世臣道:“是啊,就算我念在叔侄的份上放他一马,可怎么向委员长交代,怎么向全国同胞交代?你想过没?” 方显云道:“我知道让你很为难,可你也知道,超儿是我唯一的儿子,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我们方家可就绝后啦,所以还请您多多担待一下。只要能免超儿死罪,我什么都能答应你。至于委员长那里,我自会去说服他的,我想他看在我为党国无私奉献多年的份上,应该不会狠心让我方家绝后!” 严世臣的眼中闪出了一道光芒,笑起来道:“什么事都能答应我?” “是的,只要能放过超儿。” “哈哈,如果我要你把你的司令职位让给我,你也愿意吗?” 方显云沉默起来。 “怎么了?舍不得了吗?那你的超儿可就不好说啦!” 赵强早就看不惯严世臣那笑里藏刀,咄咄逼人的嘴脸,拉了拉方显云的衣袖道:“岳父,不一定非要求着他,我们也可以去想其他办法嘛。” 方显云没有理会赵强,他想了片刻,答应道:“好,只要能保住超儿,我就主动向委员长辞职,到时我这职位还不就是你的了吗?” 严世臣这次是真的装不下去了,他端茶碗的手一抖,差点把茶水倒在了自己身上,兴奋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绝无半句假话。” 严世臣大笑道:“好好,但我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我尽我最大的努力!来人啊,快给方司令看茶。”佣人答应着端上茶来。 方显云摇手道:“茶就不喝了,只要你能救我的超儿,我日后再来登门致谢。”说着就要告辞。 严世臣此时忽然客气起来,不仅要留他们吃晚饭,还要约他们一起去听满门忠烈杨家将的戏。方显云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也就委婉拒绝了。临走之际,严世臣又问:“听说你前些天在cs被人刺杀了,怎么样?没伤着骨头?” 方显云道:“运气好,保住了这条老命,多谢严老弟关心。” 严世臣又说了一大堆客套的话,方显云和赵强好不容易才辞别了他。走出严府,赵强不解道:“岳父,严世臣比你的官职低,你何苦对他低声下气的说话,你看他那副伪君子的德行,让人看着就觉得恶心。” 方显云道:“这官场上的事情,有时候不能光看谁的官大,谁的官小……” 赵强抢着道:“那也不必答应把你的职位让给他,你能有今天的地位可是你多年打拼出来的,怎么能说让就让。” 方显云道:“自从上次受伤后,其实我一直都在想,如今党内的争斗越来越多,面对这种复杂的局面,倒不如来个急流勇退,虽然不是个万全之策,但至少能够远离争斗,保全自身。我答应把我的职位让给他,最主要的是我自己觉得累了,不想再跟他们斗下去了,既然他们想要,就主动让给他们!” 赵强“哦”了一声,看来岳父这是被上次的枪声给吓怕了呀! 方显云见他不太理解的样子,又道:“也许你现在不会明白我的想法,但总有天你会理解我的。这样说,当暴风雨来临前,不应该想着把自己置身在充满风雨的漩涡之中,而是应该找个没风的地方躲起来,你岳父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想法。” 赵强这下似乎是听懂了一点点,脱口道:“岳父的意思是以退为进,先等他们鹬蚌相争,最后你再来个渔翁得利,是不是?” 方显云摇摇头道:“你还年轻,看到的只是得利失利,如果你真要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也可以这样想,如果鹬蚌相争后,渔翁没有得利,那他独钓江垂,欣赏着江岸的清风明月,也不失为一件惬意之事呀!” 赵强道:“岳父说的可是道家的与世无争,无为而治。” 方显云不再说话,他轻轻闭上了双眼。汽车载着两人驶在回家的路上,街上人头攒动,拥挤不堪,不时有人横冲直撞,有几次都差点撞上了汽车。面对这纷繁的街道,方显云始终一脸祥和地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又似没有睡着。他静静地感受着周身的一切,静静地聆听着车外的喧嚣。赵强深知,他对这些市井之声看似漠不关心,实则比谁都更加上心。 第108章 监狱 方显云回到家后,第二天又去面见了委员长和军统局的其他要员。按照军法规定,方超本来要要被判处死刑,但是在方显云的斡旋下,委员长总算是答应了赦免方超的死罪,但是死罪虽免活罪难逃,最终方超被革去了团长一职,并被判处监禁五年。 听到这个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许青莲一度哭的昏在了地上,好在方娜和赵强就在她的身边,急忙把她救了过来,并把她扶到了床上,好言安抚,许青莲这才好转了许多。 方娜见母亲痛哭不止,便埋怨道:“我早就说过了,我哥就是个废物,当初叫他上战场就是个天大的错误,我当时极力劝阻你们,你们都不听我的,现在好了,自己被判了五年不说,还把父亲的职务也搞丢了。” 方显云回到家后,在向委员长求情的时候,便顺便向他提交了辞职信。委员长虽然不舍,但方显云说他身体不好,实在无法胜任现在的工作,并执意辞职。委员长无奈之下,只好暂时答应了他。所以现今的方显云是无官一身轻,整日闲赋在家,落了个清净悠闲。他听到方娜之言,连忙打住她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你父亲我明明是主动辞的职,在外面千万不要说是为了你哥怎么怎么,也千万不要提严世臣的半句坏话。一定要谨记祸从口出这四个字。” 方显云辞职后,便由严世臣顶替了他的位置,为此严世臣还在家里大办了升职宴,宴请了众多军政要员,恨不得让全国上下都知道他升任了司令似的。 方娜知道自从父亲辞职后,现今的方家早已经没有了往昔的尊荣,所以在说话做事上不得不谨慎小心,以免落人口实,招来非议,遂点头道:“爹,我知道了,以后说话会注意的。” 方显云道:“我也知道你哥贪生怕死,不是个当兵的材料,当初还不是想叫他去战场上建一点军功,将来好继承我的位置吗?哪晓得他那么不中用,在战场上混了六七年,连一次胜仗都没打过,人家要不是看在我的份上,只怕他连一个团长都做不到。哎,都说虎父无犬子,我看他一点儿也不像我。” 许青莲刚苏醒不久,听到方显云埋怨儿子,恼道:“你什么意思?他是你的亲儿子,他不像你他像谁?” 方显云连忙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自己只是说他的性格不像自己,至于五官等其他方面自然是像的。许青莲伤心过头,根本不听方显云的解释,只顾各自啼哭不止。方显云只好说些好听的话来安慰她。 次日天刚亮,许青莲便叫上了方显云、赵强、方娜去监狱里探望方超。虽说方显云现如今只是个平头百姓,但他的个人声望依然还在。听说他亲自前来看望方超,看管监狱的狱警连忙带他走了进去。 方超被关在一间昏暗的牢房里,他穿着一身狱服,头发散乱,胡子拉碴,看起来十分颓废。赵强与方娜结婚一年多,还是第一次见到方超,虽然他与进狱之前判若两人,或许是记忆太深之故,赵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五年前在滁县抢走自己汽车的那位军官,当时自己还被他的士兵鞭打的口鼻流血。 这个世界真是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没想到自己最愤恨的那位军官竟然成了自己的大舅哥。怀想起来,当时他虽然刚打了败仗,但面对自己这个穷苦老百姓的时候是多么的不可一世呀!而再看看现在沦为阶下囚的他,脸上除了惶恐便是悔恨,哪里还有半点当初那趾高气昂的影子?这让赵强不免感慨,摇着头叹了口气。赵强虽然始终记得住他,但方超却没有那么好的记性,他艳羡地看了赵强一眼,问方娜:“妹妹,这位就是妹夫吗?” 方娜虽然点了点头,但是对这位不争气的哥哥实在没好感,数落道:“瞧你做的好事,都把我们家的脸面给丢尽了。现在我一上街,别人就会在我背后指指点点,说就是她的哥哥,喝了一瓶酒丢了一个县城。” 方超道歉道:“妹妹,对不起,都是哥哥不好。” “好了好了,人都已经被关在监狱了,就不要再埋怨他了。”许青莲一直是重男轻女,听到方娜埋怨她哥,连忙维护方超道。 方超虽然在狱中,却听说了父亲用自己的官职抵脱了自己的死罪,于是歉然地看向父亲道:“爸爸,儿子不孝,让你费心了。” 方显云哼了一声,转过头不想看到他。 许青莲见方显云不理儿子,怕儿子伤心,于是宽慰道:“都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只要我们一家人还是平平安安的,我就心满意足啦!” 方超又看向许青莲,叫了声:“娘……”刚叫完就大声哭了出来。 许青莲连忙抱住方超的头,也跟着簌簌泪流。 方娜道:“瞧瞧你那怂样,不就是坐几年牢吗?又不要你上断头台,至于哭的那么惨吗?”赵强心中也是这样想,当初看他还挺男人的,怎么几年不见,他就变得跟个女人一样了,赵强在心中也是对他百般嫌弃,就他这个怂包样,不打败仗才怪。 谁想方娜不说还好,一说方超哭的就更伤心了。方显云终是忍不住了,大声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我看你还不如娜娜,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怂包,刚生你的时候就该把你丢进粪坑,也免得有今天这场麻烦。” 方超哭的声音小了些,但还是忍不住抽噎。许青莲拉了拉方显云,示意他好好说话。方显云甩开许青莲走出牢房道:“还有什么话说没有?没有就走,让这小子好好在牢里反思一下也是对的。”说完各自出了牢房。 赵强和方娜多看了方超一眼,也只好跟着方显云去了,只留下许青莲独自安慰了儿子好半天,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 在回去的路上,许青莲免不了又要憎怨方显云,说他对儿子太过严厉,让他从小就没有真正感受到父爱。听的方娜忍不住顶撞母亲道:“爹对他还不够好吗?每次去参加宴席都会带着他,从来没有带过我,要说没有感受到父爱的应该是我才对。”许青莲不再说了。 第109章 庆祝 方显云辞职后,邓世臣难免暗地里寻他麻烦,但方显云门生故吏遍布军政各界,加上他本人又比较谦虚谨慎,所以邓世臣一时也不能拿他如何。 赵强、方娜处理好了哥哥的事情后,便回到了前线和秦小山等人继续抗日救国。周氏见苏小怜母子终于平安无事,也恋恋不舍地辞别了她们,追随邓指导员回到了部队,在敌后战场与日军殊死拼杀。 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到了1945年秋,抗战的第八个年头,这天,已经八岁的泽福在街上和别家孩子正玩着弹弓,忽然一阵鞭炮锣鼓之声响彻街头巷尾。泽福越大越调皮,一大早就不见了他的人影,苏小怜好不容易在对面茶坊的门前找到他,一见面就在泽福的屁股上连拍了几巴掌,就在这时,她听到街上的市民们欢欣鼓舞地奔跑着叫道:“胜利咯,胜利咯,日本鬼子投降啦!日本鬼子终于投降啦!” 紧接着无数市民从屋里冲到了街上,大家一个个你追我赶,笑逐颜开,有的甚至放起了鞭炮,敲起了锣鼓。欢呼的人群像潮水一样涌动起来,苏小怜被人们推来挤去,怕泽福跑脱了找不到他的人,便紧紧抱住了他。短短几十米的距离,苏小怜在人群中挤了好半天,才终于挤到了自家门口。这时夏萍兴奋地跑了过来,冲苏小怜大叫道:“听到了吗?说是日本鬼子投降啦!” 苏小怜也是喜不自胜,重重点头道:“听到了,听到了,我终于可以回滁县啦!” 夏萍跟着人群欢呼起来,抱着苏小怜喜笑不止,道:“你要回滁县吗?” 苏小怜点了点头。 夏萍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也就不再问她。 到了傍晚,街道上依旧是人声鼎沸,鞭炮不断。大家像是过大年一样,穿起了新衣,戴起了新帽,各家各户杀猪宰羊,叫上亲朋好友欢聚在一起,共同庆祝这等了盼了整整八年的难得时刻。 欢呼声一直持续了两三天,到了胜利的第三天,武安军带着钱副官来到了苏小怜家。因之前军务繁忙,直到抗战胜利后,武安军才有时间来探望苏小怜。听说武安军到了太平街,夏萍立刻就让佣人去市场上买了好酒好菜。当晚便要在苏小怜家大摆宴席招待武军长。这时武安军说,今晚可不止他一个人,他还通知了赵强、方娜、秦小山等人晚上必须过来庆贺。 夏萍听说后,赶紧又叫佣人再去买了些酒菜回来。不多时,赵强、方娜、秦小山、阿彪以及庞师长、张副师长等人都赶了过来。丁湘现如今已经是警察局局长,他拿赵强、苏小怜不当外人,听说来了这么客人,立刻就把警局里几个最要好的属下喊了过来,说什么今晚警察兄弟要与国军兄弟一较高下,瞧瞧到底是谁的酒量更胜一寿。 武安军听说丁湘要和他拼酒,连连摇头道:“喝酒我是外行,不过赵强、张政可是出了名的酒缸子,有他们在,咱们国军部队可不怕你们警察兄弟。” 丁湘大笑起来道:“我才不信,凭我丁湘的酒量,就算来十个赵强、张政,我也能把他们全都拿下。” “牛皮不要吹的太早,等会儿就让你知道我们的厉害。”听到他俩针尖对麦芒,所有人都笑起来。 夜幕很快降临,大家点燃了十几个灯笼,将院子照的亮如白昼。院中坐满了整整五桌,其中国军坐了两桌,警察坐了两桌,另有一桌则是苏小怜和夏萍的闺蜜好友,这其中还包括长沙女中的教导主任沈碧君。 月亮从山边爬了出来,照在街上,照在院中,照在大家喜悦的脸上,让大家的脸庞都显得红润起来。很快,热喷喷的饭菜便端上了桌,但这时大家早已经把两大坛子白酒喝的精光了。桌上除了秦小山的酒量最差,紧接着便是滴酒不沾的武安军,不过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武安军破例喝了两杯,到此时已经是七分醉意。趁着酒劲,武安军举杯道:“为了庆祝八年抗战胜利,咱们一起来干一杯。” “好。”所有人齐声站起身,欢笑着喝光了碗里的酒。 武安军又邀请大家一起喝了两杯,接着便挑了赵强和张政两名酒中豪杰开始向警察兄弟挑衅起来。丁湘不甘落后,端起大碗就连干了三碗,吓得大家把头一缩,皆夸就算是十八碗不倒的武松也不是丁局长的对手呀! 丁湘眉飞色舞地看着武安军,大有天下无敌的意思。赵强道:“丁局长干了三碗,我们当兵的总不能认怂。”说着也倒满了三碗酒,咕咕几声,一饮而尽。 丁湘一看这是遇到对手啦?立马便叫旁边的警察兄弟顶了上去。双方就这样互不相让地干起了酒。到最后,除了武安军和庞师长还没醉之外,其他人都倒到了桌下,醉的不省人事。 庞师长见这群王八羔子终于不再折腾,便端了酒杯凑到了另一桌长沙女中教导主任沈碧君的面前,笑嘻嘻道:“久仰沈主任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貌美如花,沉鱼落雁。” 沈碧君正吃着菜,一见庞师长那又老又丑,又矮又胖的神奇长相,顿时吓得一口菜喷到了桌上,连忙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喝了一杯酒,不胜酒力,喝醉了。” 庞师长早就习惯了,倒也并不介意,继续道:“在下一零四师师长庞青龙,听丁夫人说,沈主任至今还是单身,如果不嫌弃,陪在下喝一杯如何?” 沈碧君初见庞师长那惊为天人的外貌,顿时就想起了又矮又挫的武大郎,心中便有说不出的嫌弃,及至听到他称自己是一零四师师长,这才对他刮目相看起来,心中想着:“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呀!”于是欣然地和他喝了一杯。 庞师长见对方并未拒绝,心中燃起了希望,顿时坐到沈碧君旁边与她开心地攀谈起来。 远处,武安军看着庞师长那殷勤备至的样子,不禁哂笑,难怪他没有喝醉,原来是另有打算呀! 第111章 回家 苏小怜刚要出发,忽然一辆汽车追上来停在她的面前,从车上跳下了两个士兵,其中一个士兵满口北方口音,说道:“苏姐姐,武首长听说你要回滁县老家,特意叫我俩前来送你一程。” 苏小怜道:“那多不好意思。” “没事,上车。”士兵说着帮苏小怜将行李放到车上,待苏小怜上了车后,便发动了车子向着安徽的方向出发了。 这两位士兵都很健谈,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两人分别叫巩凡和高喜,都是追随安首长多年的老警卫。其中巩凡曾在狙击队的时候还当过赵强的手下,对赵强十分熟悉。他见苏小怜独自一人回老家,于是好奇地问苏小怜道:“苏姐姐,赵队长怎么不跟你一起回去?” 苏小怜不好直说赵强另有新欢,已经抛弃了她,便笑了笑道:“团里还有军务需要他去处理,所以我先回一步,他处理完了也会回去的。” 巩凡道:“听说赵队长和方娜姐结婚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苏小怜就怕他问这个,支吾着道:“嗯,是真的。” 巩凡涉世不深,看不出苏小怜脸上的不愉快,继续道:“苏姐姐,赵队长娶了方娜姐,你不生气吗?” 苏小怜微微一笑道:“不生气。” 巩凡还要再说,高喜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瞪了他一眼道:“快开车,莫要问那么多。” 巩凡也感到了问的这么直接似有不妥,干笑了一声,便专心轰起了油门。 抗战胜利后,那些因战火流离失所,背井离乡的百姓跟苏小怜一样,都忙着从四川、陕西、湖南等地奔向沿海的家乡。一路上不难遇到挑着扁担,推着车子回乡的人群。他们虽然风尘仆仆、疲累不堪,但是脸上却始终洋溢着欢喜的笑容,眼神里也始终充满着对新生活的向往和憧憬。 车子向东一路疾驰,路上非常顺利,并未遇到什么意外状况。要说有的话,那就是苏小怜从上车便开始晕车,接着呕吐不止,好不容易折腾到第二天,苏小怜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继续坐下去。三人只好找了一个农户家暂时休息了一天一夜,到第三天,苏小怜才坚持着继续坐上了车。可是没过多久,苏小怜又开始呕吐起来。 这般走走停停,直走了大半个月,才终于来到了滁县境内。还记得八年前,这里是千里农田,房舍遍地,经过八年的战火,如今农田早已荒芜,房舍都已坍塌,哪还有从前那般生机勃勃的景色。苏小怜晕车之际,不忘在内心发出一阵感慨。从未回过滁县的泽福却显得激动万分,趴在窗户上遥望着天边青山,远处小溪,眼前树林,就连飞过的一只麻雀,一只斑鸠,他都觉得新鲜稀奇,忍不住大声欢呼。 苏小怜虽然还是晕车,但总算比刚上车的时候好受了许多,见泽福拉着自己好奇地问东问西,苏小怜便会心一笑道:“这就是妈妈的家乡,当初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们就离开了这里,没想到等再回来你都已经八岁了。” 泽福问:“妈妈,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家乡呢?” 苏小怜仍然笑着道:“因为日本鬼子打来了,所以妈妈就跟着婆婆一起离开啦!” 泽福又问:“妈妈,鬼子是坏人吗?” 苏小怜点点头道:“可坏啦,好多不听话的小孩都被他们抓去给打死了。” 泽福吐了吐舌头,道:“那我可要听话,不然也会被他们抓走的。” 汽车继续向前行驶着,前方架在小河上的一座石桥不知是何时塌在了水里。巩凡下车一看,见河上无桥,不能过河,隧道:“苏姐姐,前面没路了,我们换条路走。” 苏小怜见滁县县城就在眼前,不过是十多里的路程,于是道:“小巩,小高,你们从长沙一路送我到安徽,真的是太辛苦了,要不然你们就把我送到这里。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回去,反正也不远了。” 高喜连连摇头道:“那怎么能行,几千里路都过来了,还差这最后十多里吗?再说,要是武首长知道我们把你丢在了半路上,回去肯定要责备我俩。” 苏小怜一阵感激,道:“那……” “没事,上车,我们大不了走点远路,这里没桥,上游总该有桥!”于是顺着河流开了半小时,终于在前方寻到了一条过河的窄桥,巩凡小心翼翼的将车开过窄桥,又向前行了不多时,终于进了滁县县城。 县城内街道颓败,人迹稀少,与八年前离开时的热闹景象简直是两个世界,难以想象滁县是如何度过了日军蹂躏的漫长八年,也不知这八年中滁县牺牲了多少仁人志士,冤死了多少黎民百姓。 苏小怜依着记忆给巩凡指着道路,汽车在街道上穿梭了不一会儿,苏小怜指着前方一座破败的四合院,兴奋道:“那里就是我的家,没想到还没有跨掉。” 巩凡、高喜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前面一片茂密的竹林下坐落着一座旧砖堆砌的小院,院墙上用日文写着“武运长存”、“东亚繁荣”几个字,多的字他俩也认不得。于是将车停到那座院子的门前,下了车,见院门上挂着一把生了锈的铁锁,巩凡问苏小怜有没有钥匙,苏小怜摇了摇头。巩凡便找了一块石头去砸铁锁,那铁锁因年月太久锈迹斑斑,巩凡没费多大的力气便砸开了它。 推门进入院子,院中早就长满了杂草已至膝盖,一只麻雀正在院子捉着新泥,忽见有人闯入,吓得连忙惊飞而起。苏小怜踩过杂草,上前推了推堂屋的木门,谁想刚一用力,那木门便“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激起的灰尘让人根本睁不开双眼。苏小怜咳嗽两声,捂住鼻子退到一边。待灰尘散开,再睁眼去看,却见屋内挂满了蜘蛛网,一条黑色的小蛇惊慌逃窜着爬了出来,吓得苏小怜尖叫了一声,连忙躲闪。 第112章 打扫 巩凡和高喜都以为苏小怜遇到了危险,急忙奔过来一看,却见是条小蛇爬到了院中。巩凡捡起墙角的砖块便向小蛇砸去。他是狙击手,枪法准,这一砸刚好正中小蛇头骨,小蛇在地上翻腾了两下,便一命呜呼。 苏小怜仍是害怕,巩凡便提着小蛇的尾巴扔到了街上。苏小怜进入屋中,见多年前自己用的旧桌旧椅,旧衣旧被,仍和当年一样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心中不免感慨万千。抖去上面的灰尘,苏小怜捧着一张绣帕沉思起来,想当初这可是她刚成亲时一针一线熬夜缝出来的,上面绣有一对鸳鸯,象征着自己和刚成亲的丈夫。让人没想到的是,多年以后,绣帕仍在,丈夫却已移情别恋。苏小怜一阵伤感,转而又想到,说什么移情别恋都是自我安慰罢了,或许赵强对自己从来就没有过情意。 苏小怜又来到自己的梳妆台前,擦了擦镜子上的灰尘,像是多年前一样的照了照镜子,然后笑着摇了摇头,镜子还是那个镜子,照镜子的人却变得憔悴、苍老了许多。 “苏姐姐,我们来帮你收拾一下屋子!”巩凡、高喜见屋里不是扑满灰尘,便是挂满蛛网,哪里能够住人?遂到街上找了户人家借来了扫帚、锄头。先是把堂屋、卧室、厨房里不能再用的旧家具,旧衣被清理出来,再用扫帚清除屋里的蛛网和灰尘,紧接着又用锄头将院里的荆棘和杂草铲除干净。 两人从上午一直忙到傍晚,这才将破败不堪的院子收拾的有模有样起来。到了晚上,大家用车上仅剩的一点干粮充了饥,便躺在光溜溜的木床上将就睡了一晚。 到第二天清晨醒来,高喜也不知去哪里找来了两个木匠。木匠扛来了木料,用自带的工具开始在院里做起了木门。这边忙的热火朝天,巩凡也不闲着,他去街上买了黄泥、砖头回来,竟在厨房里砌起了土灶。苏小怜当然开心了,问巩凡:“小巩,你还会砌灶吗?”巩凡擦着脸上的汗珠道:“俺老家就是乡下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苏姐姐,你就放心,砌灶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苏小怜连说了好几句感谢的话,巩凡、高喜忙的满头大汗,苏小怜为了聊表谢意,便拿着夏萍送给她的钱财去街上买了锅碗瓢盆,鸡蛋面条,晚上就给他们做鸡蛋面!关键是其他饭菜她也不太会做呀。 左邻右舍听到赵家院里有了动静,都凑过来看起了热闹。其中当然有认识苏小怜的便问她:“小怜,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昨天。” “哟,儿子都长这么大啦?你婆婆和老公呢?怎么没有见到他们?” “他们过些天才回来。” 接下来,无非又要说些日本鬼子杀人如麻,惨无人道的事了,其中有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说着哭了起来道:“小怜,你是没看见哟,好多人都被鬼子给枪杀了,就在城西的小河边,鬼子枪毙了几百个人,那尸体呀,在河面漂了好多天。我的丈夫就是在那天被鬼子给押到河边枪毙的。还是你们好,跑得快没被鬼子追上,我们这些没跑掉的可惨咯。”说着哭泣不止。 苏小怜安慰她:“现在鬼子被打跑了,以后大家就可以安安心心过日子了。” 那妇人的丈夫叫陈寿生,苏小怜记得她还有一儿一女,而她本人的名字,苏小怜就不知道了,好像姓王,因以前很少和她交往,至于叫王什么,苏小怜实在想不起,姑且叫她王阿姨!王阿姨见巩凡和高喜穿着军装在院里忙来忙去,连忙过来帮忙道:“要说啊,还得感谢咱们这些不怕死的兵哥哥,要不是他们帮着我们打跑了鬼子,我们哪还能活着站在这里说话哟。” 高喜道:“保家卫国,这都是我们当兵的应该做的。” 院里两个木匠也说道:“这话说的实在,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来这里帮他们做木门了。” 高喜连说感谢。 王阿姨开始在院里帮起了忙。苏小怜问王阿姨:“我记得你还有两个孩子,他们还好吗?” “甭提了,你们刚走不久,就被鬼子给杀害了。一个被子弹打了十几个窟窿,一个被刺刀戳穿了肚子。哎,我也不知道我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哟。”王阿姨擦了擦红肿的双眼。 苏小怜喟然长叹,便不再继续问她,料想这些在敌占区苟活过来的人们应该都有一段难以回首的悲痛记忆。果然那两个木匠也开始痛苦地讲述起了自己的悲惨经历,要不是他们还有这手祖传的木工绝活,只怕早就跟王阿姨的丈夫一样,被枪毙在城西的小河边了。 忙里忙外的折腾了三天后,巩凡终于在厨房里砌起了一座不高的新灶,把锅碗瓢盆安置进去,点燃柴火烧了壶水,嗯,虽然烟子有点熏眼,不过烧水还是挺快,让这个家终于有了些许烟火之气。而高喜那边的木门也削好了,两个木匠将崭新的木门按在了堂屋上,接着又扛来了几块木材,给屋里做起了桌、椅、床、柜。 苏小怜不觉好奇,这两位木匠也太客气了,帮着做了木门还不嫌烦,居然还做起了桌椅床柜。高喜低声道:“当然不是白帮忙了,还不是因为我给了他们足够的工钱哟。” 苏小怜问他哪来那么多钱。高喜说:“临走时武军长给的,他知道这一路肯定会有很多用钱的地方,又怕你吃了没钱的亏,所以就给我们拿了钱叫我们好生照顾你们母子。对了,还没用完的钱,我后面走的时候再一并交给你,反正我们要这钱也没有什么用。” 苏小怜不禁在心里感谢着武安军。这时,王阿姨从家中提了一块腊猪肉过来,道:“小怜,咱们能赶走小鬼子全靠兵哥哥,可千万不能亏待了人家,这里有块猪肉,你拿去晚上给他们炒出来吃!” 苏小怜一脸尴尬地看着王阿姨道:“可是,我不会。” 第113章 王阿姨 王阿姨这才想到苏小怜以前是个千金大小姐,哪里会做炒菜煮饭这些低等的粗活,当下便笑起来道:“那有什么难的,反正我没事干,不如我来帮你做饭!” 大家吃了两三天苏小怜做的饭菜,要么硬要么咸,实在说不上好吃。听说王阿姨要来帮忙煮饭,大家都乐开了花,心想着终于可以改善伙食了。 王阿姨是厨房里的一把好手,烧火、淘米、切菜,炒肉,不到一小时,三盘香喷喷的热菜就端上了桌,巩凡、高喜围过来一看,包菜炒腊肉,脆炒萝卜丝,油拌凉皮,再加一碗白晶晶的米饭。看起来让人口水直流。于是招呼了两个木匠过来一起坐在桌上,风卷残云,片刻就将饭菜吃了个精光。末了,问王阿姨还有没有米饭,王阿姨摇头笑着道:“没有了,下顿。” 巩凡、高喜打了个饱嗝,意犹未尽地叹着气:“真好吃,可惜没有了。” 苏小怜印象中这两人吃饭都一向斯文,从没见过他们吃的这么开心,寻思着以前自己做的饭菜到底是有多难吃,难怪他们每次吃的时候都是一脸痛苦,难以下咽。 吃过饭后,四人又到院里忙了起来。如此忙了十多天,全新的桌椅床柜也都做好了。当这些新做的家具抬进屋里的那刻,苏小怜觉得这个家终于有了以前的那种温馨之感了。辞谢了两位木匠,苏小怜又到街上买了被套、棉絮回来铺到床上。躺在暖和的被窝里,今晚巩凡、高喜二人终于开心的睡了一个大觉,连打呼噜的声音都比之前大了些。 瞌睡睡好了,精神就十足。次日两人早早就爬了起来,又将房顶上的瓦砾翻盖了一遍,将院墙上鬼子涂鸦的几个“武运长存”、“东亚繁荣”几个字刷洗干净。接着又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回来,再把屋里的卫生打扫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巩凡才对苏小怜道:“苏姐姐,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们就先回部队了。” 两人在家里忙活了大半个月,一听说他们要走,苏小怜反而有种舍不得的感觉,道:“这些天你们都辛苦了,还是多住一段时间再回去!” 高喜道:“我们来了这么久没有回去复命,武军长肯定特别担心,我们还是先回去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过来看你。”两人与苏小怜相处了一个多月,对这个善良温柔的苏姐姐也十分留恋起来,但是军令在身,两人不得不说声告别,着急回去。 苏小怜又留了好久,两人执意要走,苏小怜只好到街上去买了一些鸡蛋、橘子、干饼让他们带在车上,饿了时也好垫垫肚子。临走高喜把武安军给他的钱转送给了苏小怜,直到两人的车子消失在视线中,苏小怜才挥挥手回到家里。 王阿姨还是一如往常地来到了院中,见屋里被收拾的焕然一新,连声笑道:“这房子呀,就是要有人收拾,前些天还跨跨烂烂的,这一收拾出来,竟比我家的房子漂亮好几倍哟。” 十几天下来,苏小怜已经知道了王阿姨虽然说话有些啰嗦,但是心肠却是十分的热情,对她渐渐地也有了一些好感,于是回笑着道:“欢迎以后常来我家做客呀!” 王阿姨叠声笑道:“就冲你这句话,我以后肯定常来。” 王阿姨果然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从此后三天两头的蹿到赵家,拉着苏小怜唠起了家长里短,不过她说的话大多还是日本鬼子如何杀害她的孩子,如何枪毙她的老公,如何残害滁县百姓的那些话。说完后,无一例外的会哭很长时间,并且会咒骂日本鬼子不得好死,来世做牛做马。起初苏小怜听起来还颇多同情,也跟着她频频落泪,渐渐听得多了,苏小怜的表情就开始平淡起来,甚至一度还觉得这女人未免太过讨嫌。不过想到她时常到家中来帮着自己料理家务,苏小怜只好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听完。到最后,竟然连泽福都能一字不落的学着王阿姨的说话,并将其当成了一个故事向街上的其他小朋友宣讲起来,听的小朋友们一个个目瞪口呆,长大了嘴不敢说话。为此泽福还被苏小怜好一顿教训,弄得一旁王阿姨满脸尴尬,哭笑不得。 从那以后,王阿姨便不再向苏小怜讲述亲人被害的经过了,不过咒骂鬼子还是不可避免。转而开始打听起周氏和赵强的消息,用她的话说,周氏和她是十几年的老邻居,没见到周氏,心里还怪想她的。苏小怜于是说周氏参加了新四军,赵强参加了国军,两人都忙着部队上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家。一听周氏竟然当了兵,王阿姨啧啧直叹:“啧啧,想不到周氏还会开枪杀鬼子,以前真是没有看出她还有这个能耐呀!” 苏小怜微微一笑。 王阿姨又问苏小怜这八年都去了哪些地方。苏小怜说,安庆、武汉、重庆、长沙,去的地方挺多的。王阿姨又是一阵惊奇道:“重庆我听过,这武汉,长沙在什么地方?” 苏小怜向她详细解释了一遍。 王阿姨接着道:“泽福都八岁了,为什么不送去读书呢,听说县政府在城东刚建了一所学校,教的都是新式课本,就连张瞎子都把他儿子送去读书了,学费应该不贵。” 苏小怜道:“正有这个打算。” 两人正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着,忽然有人来敲起了院门。苏小怜打开院门见是位穿着长袍,带着眼镜,手中还夹着书本的教书先生。苏小怜好奇地问:“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那教书先生六十多岁,留着几根已经花白了的羊须。他透过眼镜上下打量了苏小怜一眼,见她长得眉清目秀,说话彬彬有礼,当下一笑道:“请问苏小怜是住这里吗?” “我就是苏小怜,先生,你是要找我吗?” 教书先生大喜道:“我正是专程来找你的。” 第114章 教书 “范校长,你怎么来了?”见到门口站着教书老先生,王阿姨立刻招呼起来。 “在下范奇良,是城东小学的校长,我们学校是打走鬼子后刚建立的,听说苏老师回到了滁县,想请您去当一名国语教师。”范奇良向王阿姨点了点头,接着又向苏小怜说起来。 苏小怜一愣道:“要我去当小学老师?” 范奇良道:“是呀,在滁县谁不知道苏老师的文采,一听你回到滁县,整个县城都传遍了,所以在下冒昧拜访,还望苏老师念在教书育人乃是伟大功德的份上,不要拒绝孩子们的殷殷期盼呀!” 苏小怜微微一笑,道:“范老师,你言重了,可是我只是一介女流,哪好意思站在三尺讲台上。” 范奇良连忙道:“现在都民国三十四年了,哪还有这些封建俗礼的说法,我们只担心您不肯屈尊鄙校呢。”看不出这六十多岁的老头竟然还是一位思想开放的读书人,倒也难能可贵。 范奇良见苏小怜犹豫不决,拿出手中的课本递给她道:“这是我们学生读的课本,要是苏老师对我们学校不放心,你可以拿去读一读,绝对是最新式的教材。只有这样,才能培养出适应时代,于国有用的栋梁之才。” 苏小怜接过课本打开看了看,见里面讲解的是五四运动以后流行的白话散文和现代诗歌,不再是她小时候常读的那些晦涩难懂的文言文,顿时来了兴致道:“我考虑一下。”将教材还给范奇良。 王阿姨走过来道:“小怜,你就别考虑了,我们滁县正差你这样有文化的教书匠呢,你就答应范校长。再说教书育人也是好事,反正你在家也闲着无事。” 范奇良殷切地看着苏小怜道:“是啊,你就答应在下,在下替学校里的几十个孩子在此谢过你了。”范奇良说着鞠了一躬。 苏小怜哪受得起这位老前辈的鞠躬,连忙扶起他,想到他这么大一把年纪,还一口一个“在下”的喊,苏小怜心里一软,不知道怎么拒绝起来,只得答应道:“好,我就去试试,要是教的不好,你们再另请他人,如何?” “教的好,教的好,只要你苏老师往那讲台上一站,简直就是那些孩子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就算他们学不到家,那也只能怪他们自己不用功。”范奇良高兴万分。 苏小怜不好意思起来。 范奇良道:“说起来,你爷爷赵广民还是我的老师呢,在我年轻的时候,我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就会经常来向他请教。后来年纪大了,事情就多起来,到你家的次数就渐渐地少了。所以你不认识我也很正常,但我对你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哟。对了,你和赵强成亲的时候,我还来喝过你们的喜酒呢!” “哦?难怪有些眼熟,原来你到过我们家呀!” 范奇良连连点头道:“你成亲的时候我就晓得你写了一手好字,八年前我就想过请你到咱的学校教书,后来不是鬼子打来了吗?就把这事给耽搁了,学校也被鬼子霸占做了军营。哎,说起来都是泪呀!不提也罢,苏老师,那你明天就到学校上课好不好?” 苏小怜笑道:“叫我小怜就行。好的,那我明天准时前来报道。” 送走了范奇良,苏小怜不禁对着自己摇了摇头,当初在长沙的时候,沈碧君聘请自己去长沙女中教书,自己没去,谁想回到滁县,竟然还是当起了一名教书匠。 王阿姨连说恭贺,不多时,整条街都知道了苏小怜要到城东小学当老师的消息。当然这都得归功于王阿姨那张大嘴。 第二天,苏小怜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素雅的褂子,正准备出门前往城东小学,谁想刚出门,就碰上了主动来接她的范奇良。范奇良整个人都显得精神焕发,脸上掩不住的笑意,接住苏小怜还连连道歉道:“不好意思,来迟了,来迟了。” 苏小怜说自己走去学校就是了,不敢让范校长亲自来接。范奇良客气地说着:“必须,必须来接。”说着叫了两辆黄包车。那拉黄包车的师傅对城东小学十分熟悉,不多时就到了学校门口。 范奇良邀请着苏小怜下了车,学校里仅有的三名老师和四十多个学生早站在门口迎候起来。一见苏小怜到来,便立刻微笑着鼓起了手掌,弄得苏小怜满脸绯红。 刚好泽福没有上学,苏小怜便带着泽福一起到了学校学习。想到泽福的名字还是歙县吴礼取的,听起来多少有些老土,便给他改名叫作赵东明。泽福有了新的名字后,高兴的原地跑了好几个圈。 范奇良向大家介绍了苏小怜的情况,老师们其实早就听说了苏小怜的名气,用不着范奇良多作介绍便开始对她尊崇起来。而学生们见苏老师长的漂亮温柔,也都非常喜欢她,将一双小手拍的雷鸣般响。 苏小怜向大家道过谢,便进入教室给孩子们正式讲起了课,他教的是年级稍大的孩子,在按课本上给孩子们讲解知识的同时,还不忘给他们讲了些既有趣又有意义的文学故事和做人道理,孩子们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故事,都听的津津有味,连下课的铃声响了都似没有听见。直到苏小怜提醒了他们,他们才欢呼着跑出了教室。有些胆大的学生趁着课余的时间围着苏小怜要她再讲几个故事,苏小怜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道:“等上课了,我再给你们讲。”把孩子们高兴的蹦蹦跳跳,呵呵直笑。 一天的课程很快结束,苏小怜没想到这教书的事情还挺辛苦,她没有力气再走路回家,便打算叫个黄包车。这时早上的那位黄包车师傅笑呵呵的赶了过来道:“苏老师,我送你回家!” 苏小怜答应了。那师傅虽然五十多岁,但依然健步如飞,很快就把苏小怜送到了家。苏小怜拿出银元给他,他却摇了摇头道:“范校长叫我以后每天上学放学都来接你送你,月底由他一起算账。” 第115章 安葬 苏小怜在城东小学当了一个月的老师,这天刚放学回来,便在家门口见到了两位身穿灰色军长的女战士,不是别人,正是周氏和玉英。 苏小怜大喜,还未叫出声,东明便已从黄包车上跳了下去,扑到周氏怀里叫着:“奶奶,孙儿好想你。” 周氏想要抱起泽福,却见他长重了不少,没有抱起不说,还差点闪了自己的老腰,只得摸了摸东明的鼻子道:“泽福,你都长这么大啦,奶奶差点认不出你了。” 东明有三年不见周氏,但是小孩的记性最好,撒娇道:“奶奶,当初你丢下孙儿的时候,不是说你过几天就会回来吗?原来是骗孙儿的,孙儿都长这么大了,你才舍得回来。” 周氏笑起来道:“奶奶错啦,泽福是男子汉,不会生奶奶的气?” 东明摇着小脑袋道:“不生气。奶奶,我不叫泽福,我现在叫赵东明。是妈妈给我改的名字。” “赵东明?” “是呀。” “好名字,真好听。”周氏看向一旁的苏小怜,柔声道:“小怜,这几年辛苦你了。” 苏小怜能再次见到周氏,心中早已百感交集,擦了擦脸上的泪珠,笑道:“哪有你们打仗辛苦。”说着拿出钥匙打开院门,邀请玉英进屋里坐。 周氏跨上门槛见院中一尘不染,整洁如新,不可置信道:“小怜,这都是你收拾的吗?” 苏小怜点了点头,走到墙边的一棵桃树下,道:“还记得这棵桃树吗?当初是你亲手栽种的,现在都已经长的比墙高了。” 周氏瞬间回想起从前种种,想到草木依旧,物是人非,不由得唏嘘不已,又想到那晚离开滁县的情景,自己还在院门上歪歪斜斜地写着“等我回来”四个字。如今门上的字早已经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而自己想着盼着的那个人也都始终没有任何音讯,就像是门上的这四个字一样,消失在岁月长河中,再也没有见到。 周氏走到那棵桃树下,抚摸着粗壮坚实的树枝,心中思绪万千,接着茫茫然地走到堂屋、厨房、卧室依次看了一遍,见每间屋子都收拾的干净整洁,家具摆放一如当初,不禁朝着苏小怜感动道:“小怜,你真是太有心了。” 苏小怜道:“我一直都在等着你们回来。这下你回来就好了,我们一家人就不用再分开了。” 周氏道:“鬼子投降后,我去长沙找了你,夏萍说你回了滁县老家,刚好我们部队路过滁县,所以我就带着玉英回家来看看你。” 周氏说着取下包袱,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骨灰坛道:“还一件事,当初你爷爷临死之前想要回家,我答应把他埋在家乡,这么些年我一直带着他,现在终于回到老家了,我正好让他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苏小怜想到爷爷当初被鬼子的飞机炸死的情景,不由得一阵伤感,道:“要不然就把爷爷埋在院后的竹林,他生前最喜欢那片竹林,经常去竹林里闲逛。” 周氏点点头。 苏小怜于是到屋里扛了把锄头,来到竹林找着一块空地挖了个土坑,将赵广民的骨灰坛小心翼翼的放进去,凄凄切切地填上泥土,用几块碎石垒了个石坟,再找来半截圆木在上面写上:“父亲大人赵广民之墓。”买来香烛鞭炮祭奠过后,周氏跪下磕了三个头,抽泣道:“爹,我终于完成你的心愿了,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们家平平安安,万事大吉呀!” 埋葬了赵广民后,周氏回到家中又与苏小怜聊了一些赵强的话题。这时王阿姨听到热闹,赶了过来,一见周氏,立刻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周氏哭了起来。周氏连忙安慰她,王阿姨说自己还能活着见到周氏,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周氏问她为何这般伤感。王阿姨于是又说起了她丈夫、儿女被鬼子杀害的经过,听的周氏也抹起了眼泪道:“阿宝和巧儿是多么乖的孩子呀,就这么被鬼子给杀害了,真是让人万分伤感呀!”王阿姨难免又要痛骂鬼子不得好死,并抱着周氏痛哭不已。 见王阿姨的眼泪像泉水一样毫无止尽,周氏再次安慰了她后,便对苏小怜道:“小怜,部队只是路过滁县,我请了趟假赶回来看看你,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这会儿大部队肯定早就走远了,我还得去追他们,就不和你们多聊了。” “什么?这么快又要走了吗?”王阿姨立刻收住了眼泪问。 “是啊,虽然鬼子被赶走了,但是革命尚未成功,战争还得继续哟。”周氏表示也很无奈。 苏小怜也听说了国民党擅自撕毁了“双十协定”并向陕北进兵的消息,看来内战确实是无可避免了,便道:“吃过饭再走?” “不了,时间紧,等下次回来再吃!”周氏这样说的时候,眼角早已经湿润。她怕自己狠不下心,遂擦了擦眼泪,起身大步离开了。 “妈……” 身后苏小怜哭泣的声音传来。周氏不敢回头,只是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妈,早点回来……” “知道了,我会回来的。”周氏没有停下脚步,她虽这样回答着,却不知道这一脚踏出去后,还能否活着回来。 “奶奶,奶奶……你不要丢下孙儿……” 东明追了出去,苏小怜急忙去拉住了他。东明哭着想挣脱母亲的怀抱,但苏小怜始终紧紧搂着他。听着孙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周氏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边赶紧逃离了家门。她也想抱着儿孙享受天伦之乐,但她不能只顾自己,她要做的事是要去解放普天下的劳苦大众,她怎能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去背叛那些正被压迫的无产阶级。不能,所以她只能选择离开家人,离开家乡,毅然地踏上同剥削阶级作斗争的战场。 玉英被这一幕感动哭了,她跟苏小怜简单道了别后,便紧追周氏去了。 第116章 说服 苏小怜在滁县教书不提,话说周氏追上大部队后,邓指导员将大家召集起来,道:“抗日战争胜利后,中央本打算和国民党合作,组建联合政府,但是国民党擅自撕毁了《双十协定》,并向我解放区大举进兵。为了粉碎敌人的阴谋,推翻反动派,解放全中国。中央将原来的八路军和新四军从新整编为五个野战部队,分别是西北野战军,中原野战军,华东野战军,华北野战军和东北野战军。所以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尽快北上与主力部队汇合,避免被国军分割包围。” “明白。”战士们齐声答应着。 接下来的几天,部队急行军,终于跟主力部队在山东一带胜利汇合。 此时国民党全面进攻的战略意图已经被解放军彻底瓦解,国民党接着又采取了重点进攻的策略,但也都被解放军打的丢盔弃甲。解放战争由是从战略防御变成了战略进攻。孟良崮战役胜利后,解放军接着又发动了辽沈战役,很快东三省的几十万国军就被解放军包了饺子,仅仅用了五十多天,整个东三省便完全解放。解放军携胜利之师直逼京津,二十多天后,京津战役爆发。与此同时,另一场关系重大的淮海战役也彻底打响。 至1949年1月,三大战役都取得了圆满胜利,国民党被歼灭了上百万的军队。战争的胜利天平终于倾向了解放军这一端。1942年2月,已经赢得三大战役的解放军开赴湖南。双方剑拔弩张,一场恶战眼看又要打响。守卫长沙的是第十七军,其军长武安军忠肝义胆,深明大义。恰好邓指导员所在的部队正好是攻打湖南的先头部队,他与武安军曾多次交往,对他为人十分清楚,心想要是能说服武安军弃暗投明,率众起义,湖南长沙也可效仿北平和平解放,免得又是生灵涂炭,平添伤亡。 邓指导员将这个想法上报指挥部,总司令一听这个方案值得一试,当即便派了邓指导员、周氏和玉英前往长沙说服武安军。当邓指导员冒死见到武安军后,武安军立刻就猜出了他是为了游说自己而来。当即便派人拿下了邓指导员道:“邓指导员,虽然你我私交深厚,但是现今你我各为其主,我武安军只好对不起你啦。” 邓指导员听后,眼睛都没眨一下,大笑起来道:“原以为你武安军是个忠肝义胆,义薄云天的男子汉,让我没想到的是,你比起那投靠鬼子的汪某、陈某也好不到哪里去。” 武安军顿时勃然大怒道:“我坚守长沙整整六年,要不是我,当初鬼子早就打进长沙了,你竟然拿我跟那两个汉奸比,我看你是想死想疯了。” 邓指导员临危不惧道:“古人说的好,顺民心者得天下。现在我们解放军正是顺应历史潮流,顺应人民心愿去推翻压在他们头上的三座大山,以及推翻那代表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主义的反动政府。而你不帮着解救穷苦百姓,还妄图螳臂当车,阻碍历史前进,为虎作伥,压迫人民起义。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比起汪某、陈某又能好得了多少?你难道忘了你的祖辈也是穷苦人家,他们也曾被地主老财欺负压榨吗?” 武安军听后,默然不语,半响才喝退左右道:“今天的事,谁也不准向外人提起。”接着给邓指导员看了座,道:“邓指导员,我也知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我武某深受党国栽培,又岂能置党国安危于不顾?” 邓指导员道:“你这话就大错特错了,栽培你的不是蒋某人,也不是国民党,栽培你的是人民,是民族,是国家,你应该报效的也应该人民和国家,而不应该是某党,某人。淮海战役,你们比我们的兵多将广、炮坚弹利,但你知道我们有句话说淮海战役是怎么胜利的吗?” “怎么胜利的?” “是老百姓推着独轮车胜利的,你是没有看到,虽然我们在前线打仗的士兵只有几十万,但是在咱们的身后却有几百万的老百姓给我们源源不断的送着干粮、棉被、布鞋,有了这么多老百姓的支持,你说这仗还能输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老百姓的支持,因为他们的家乡分到了田地,因为这就是历史的潮流,任何妄图阻挡历史前进的人终将被历史辗的粉碎。武军长,你是聪明人,何不如学习傅司令,率军起义,留下千古美名,总比成为人民敌人,遗臭万年的好。” 武安军被他说的有些犹豫起来。邓指导员见武安军开始动摇,接着又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两人说到大半夜,武安军终于拍了桌子道:“好,那我武某就再信你一次,听你的,率部起义。” 邓指导员、周氏、玉英都松了口气。邓指导员终于笑起来道:“武军长果然是深明大义,这下长沙的人民就不用再遭战火蹂躏了。” “我也是为了长沙百姓才这么做的,希望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武安军说完看向周氏道:“周伯母,你见过小怜了吗?” 周氏道:“上次回滁县见了一面,但是时间仓促,只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嗯,她在滁县教书。” “小怜没事我就放心了。”武安军叹了口气。 聊完了正事,接下来便唠起了家常,说的话题无非是围绕着赵强、小怜二人。说到赵强,武安军道:“方显云被刺一案终于查清楚了,原来是严世臣勾结日本人做的,所以严世臣被关进监狱后,方显云又坐回了司令的位置。当然了,方显云来电要我提拔赵强做一零四师的师长,我也只好先答应下来了。” “什么?强子已经当上师长了吗?”周氏惊讶道。 “是的。” “那庞师长去哪里了呢?” “庞师长身体抱恙,跟他的夫人回重庆养病去了。他的夫人就是沈碧君,你们都见过的。” “哦。” 武安军又道:“邓指导员,事关重大,我们还是来商议一下起义的具体安排!” …… 第117章 造反 几人在屋中商议起义的具体事宜,从天黑一直聊到天亮也都没有察觉。忽然警卫巩凡敲了敲武安军的房门道:“武军长,赵师长求见。” 武安军打开房门问:“赵师长?他来做什么?我没有通知他过来呀!” 巩凡摇头道:“不知道,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亲自向你汇报,你看要不要见他。” 邓指导员见武安军脸色凝重,走过来问:“武军长,发生什么事了?” 武安军道:“赵强来了。” “他来做什么?”邓指导员和周氏对视了一眼。 武安军也不知道,不过最近赵强行为反常,让武安军多少有些狐疑。他思索片刻,对邓指导员道:“要不然你们先回避片刻,我先见见赵强,问问他究竟有什么事非得这会儿来见我。” “好的。”邓指导员三人在巩凡的带引下,来到隔壁的房间坐了下来。 武安军坐在座椅上,让巩凡带赵强进来。不一会儿,赵强、秦小山便随着巩凡走了进来。赵强见了武安军,敬了军礼道:“武军长,属下冒昧打扰,还请武军长见谅。” 武安军也不跟他客套,直说道:“说罢,来军部找我有什么事?” 赵强道:“听说有三个奸细躲进了武军长的大营,属下怕他们对你不利,专程过来保护你。” “三个敌人?保护我?”武安军不解地看着赵强。 “是的,武军长是否看见他们?”赵强看着武安军问。 “看见了又怎么样,没看见又怎么样?”武安军静静地看着赵强,倒要瞧瞧他究竟要演哪出。 赵强冷冷一笑,道:“武军长要是看到了就给属下指点一下,属下也好抓住他们,免得他们伤害了你。” 武安军跟着笑起来,道:“没错,他们就在隔壁,赵师长既然认为他们是奸细,那就去抓!” 赵强向秦小山递了个眼色,秦小山立即叫了声:“来人,给我进去把他们抓出来。”说着门外冲进几名一零四师的战士,肆无忌惮地要到隔壁抓人。 “站住,我看你们谁敢动。”就在这时,刚升为副军长的张政冲了进来,拔出枪指着那几名一零四师战士。 现场气氛一度紧张到难以呼吸,大家都愣愣地瞧着武安军和赵强,屋里静的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半响,武安军哈哈笑起来道:“赵强,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以前真是小瞧你了,直说,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赵强看了武安军一眼,又看了看一脸怒容的张政,淡淡道:“带什么人?我只是带了几个人过来抓奸细,武军长,张副军长,你们千万不要误会。” 武安军站起身道:“抓奸细?我看你是想来造反夺权!” 赵强连忙退了两步,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奉了nj方司令的命令,如果有人敢和奸细暗中勾结,图谋不轨,属下就立即将他就地正法,无论是谁。” “勾结奸细,图谋不轨?赵师长,你指的是谁?” 赵强冷笑道:“武军长,你就不要装了。钱副官,进来给武军长说两句!”说着钱副官唯唯诺诺地走了进来,偷偷看了武军长一眼,有些胆怯道:“武军长要造反,他们的计划全都被我听见了。只等明天一早,武军长便会带着部队出城投降。我不想跟着他弃明投暗,所以就赶紧去告诉了赵师长。武军长,这些话是你亲口说的,你可不能耍赖呀!” “原来是你这个叛徒。”武安军狠狠地瞪了钱副官一眼,恨不得立刻就枪毙了他。 “武军长,以前无论我做什么事你都会责骂我,现在我才知道你那完全是在妒忌我,妒忌我有颗忠诚于党国的忠心。”钱副官壮着胆子道。 “放你娘的屁。”武安军忍不住爆了粗口。 钱副官吓得藏到赵强的身后,道:“赵师长,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可不要忘记了告诉方司令,要他记得给我嘉奖呀!” 赵强道:“放心,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赵强说着也拔出了枪,大声道:“张副军长,你都听到了,武安军要卖主求荣,我劝你还是擦亮你的双眼,不要被他的假仁假义给蒙骗了。” 张政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武安军道:“武军长,钱副官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要投靠共军吗?” 武安军哼了一声道:“是又怎样?”说着拔出短枪,向赵强一枪打了过去。赵强眼快,连忙低头躲闪。砰的一声,子弹飞速射来,竟打中了赵强身后的钱副官。 武安军早想杀了钱副官这个不知廉耻的叛徒,见子弹打穿了他的脑袋,心中顿时一阵畅快,接着向赵强连开几枪。赵强一边急忙躲避子弹,一边向着武安军开枪回击。屋内瞬间“噼噼啪啪”枪声不断,邓指导员和玉英怕武安军不敌,连忙从隔壁冲了出来,护在武安军身前,对着赵强带来的士兵射击起来。 周氏见交战双方,一边是自己的战友和信仰,一边是自己的儿子和亲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大叫道:“赵强,你这个不孝子,你要带人来抓你的母亲吗?” 赵强被武安军身边的警卫逼到了门外,听到周氏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连忙道“妈,你怎么在这里。” 周氏大声道:“强子,你不是要抓奸细吗?那你就进来抓我,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奸细。” 赵强着急道:“妈,你在胡说什么,这里不关你的事,你快躲好,千万不要出来,枪弹无眼。” 武安军的指挥部坐落在院子里,听到院内传出激烈的枪声后,几十个一零四师的战士急忙冲进了院子,瞬间就把武安军围困在了房内。也不知赵强用了什么手段,军部的警卫像是都消失了一般,竟没有一个冲进来保护军长。 变起突然,张政一时也分辨不出到底谁对谁错,趁赵强围困武安军之际,张政趁他不备急忙溜出了院子,不知他要去做什么。 第118章 起义 巩凡见屋外全是赵强的兵,着急问:“武军长,现在该怎么办?” 武军长一边开枪射击,一边道:“不要着急,援军一会儿就到了。” 巩凡向外扫了一眼,心想哪有什么援军,武军长该不是在开玩笑! 双方枪声不断,要不是顾及到周氏的安危,赵强早就带人冲了进去。眼看武安军身边的七八个警卫已经全都倒在了地上,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紧接着上百个士兵端着机枪冲了进来,对着一零四师的叛军便是一通扫射。赵强大吃一惊,连忙命人拦住进来的机枪。张政的声音在院外传来:“赵强,我已经派人把你包围了,你犯上作乱,竟然敢围攻武军长,我劝你还是早点出来投降,我会念在兄弟之情的份上,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赵强一心只想着对付武安军,倒忘记了张政会在背后捅一刀,于是道:“张副军长,难道你也想投靠共军吗?” 张政道:“我不想投靠共军,但我是武军长的部下,武军长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听武军长的。” 两人一人一句的时候,又有十几个战士死在了枪下。赵强见形势不妙,大声道:“兄弟们,给我冲进去先抓住武安军这个叛徒再说。” 一零四师的战士齐声答应着,不顾屋内的枪林弹雨,同时呐喊着冲进屋内。武安军几人连忙开枪射击,可双拳难敌四手,虽然射杀了几人,但还是被对方的枪口顶住了脑袋。 赵强挟持住武安军,向院外大喊道:“屋外的人听着,你们要是再敢上前半步,我就立刻枪毙了武安军。”说着把武安军押到门口。张政见武安军被赵强挟持,只得下令停止进攻。 周氏走到赵强面前道:“赵强,你放下枪,你再这样就没有回头路啦。” 赵强道:“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投靠共军,我只知道我生是国军的人,死是国军的鬼,就算是下地狱,我也要跟国军的兄弟们一起继续闹革命。” 周氏劝他道:“娘没有读过书,大道理娘也不会讲,但娘也懂得大多数人选择的路一定都是正确的,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违背了民意,迟早要遭到报应的呀!” “不要多说了,来人,把我娘押下去。” “强哥,好像我们的人都被张政给控制住了。”秦小山见院外的停住了枪声,立刻便想到了一定是张政做的好事。 赵强看着秦小山道:“今天我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谁要是敢投靠共军,我赵强第一个先毙了他。”赵强将枪口紧紧顶住武安军的脑袋,一双眼睛充满了杀意。 张政在院外道:“赵强,不要再做困兽之斗了,快出来投降。” 赵强大笑道:“你们都听着,想要武安军活命的就给我让开一条道路放我们出去,否则我们就与武军长同归于尽。” “赵强,你敢伤害武军长,我一定让你死无全尸。” 赵强继续笑道:“张政,你不让路,是不是想逼死你的长官,好来顶替他的位置?” 张政一听,只得命战士们让开了一条道路。赵强、秦小山等人押着武安军、邓指导员、周氏、玉英走出房间,大家围成几个圈子,外围的就把枪口对准了士兵,内围的就把枪口紧紧顶在四人身上,要是谁敢乱动一下,便立即送武安军和这三名所谓的奸细奔赴黄泉。 就这样对峙着出了军部,战士们要了几辆车,大家开着车冲出了重围。巩凡见赵强押着武军长去了,连忙来到张政身边问:“就这样放他们走了吗?” 张政道:“当然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巩凡,你带上人赶紧去追。记住,千万要保证武军长的安全。” 巩凡答应一声,正要去追,又问:“方司令那里该如何解释?” 张政叹了口气道:“赵强是方司令的女婿,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奉了方司令的命令。我看这事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办,你们去追的时候,一方面要救下武军长,一方面也不要把赵强逼太急,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就真的不好向方司令解释了。” 巩凡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说着带上战士们向赵强追了去。 张政又叹了口气,回到屋内,急忙拨通了nj的电话,但却不是打给方司令的,而是直接打到了委员长的住处。刚好委员长正在休息,秘书长接到电话后问张政有什么事,等委员长醒了后便告诉他。张政思索片刻,最终觉得此事关系重大,还是不要冒然禀告上级的好。 首先,如果武安军没有打算投靠共军,错的是赵强,那么赵强就犯了犯上作乱的大罪,加上他背后还有方司令的那层关系,那么要指证赵强怕不是自己一通电话就能左右。其次,如果武安军真打算投靠共军,赵强确实得到了方司令的指令前来抓拿他,那么武安军就成了党国叛徒,而要判定一个军长有通敌之罪,也很难用三言两语能够说清。张政思来想去,为了把这件事想的更清楚些,还是决定先不忙向上汇报,于是对秘书长说等委员长醒了自己亲自向他汇报。秘书长也不奇怪,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张政在屋里思潮起伏,坐立不安,忽然他把桌子重重一拍,把小杨叫进来道:“小杨,去给我联系共军,就说我们明天早上准时起义,请他们务必来人迎接。”小杨从新六团就一直追随着张政,是张政最信任的下属。 小杨吃了一惊道:“起义?” 张政道:“对,武军长被赵强抓走了,现在十七军我说了算,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武军长做的多,为了cs的和平,我们干脆就起义!” 小杨听说家里分到了田地,早就有了投共的打算,如果张政不说起义的话,指不定小杨过几天就要开溜独自投奔共军了。不过现在好了,张副军长要带着大家一起投靠共军,那小杨当然是乐的连忙跑出了军部。 第119章 树林 赵强抓着武安军逃出了省城,身后巩凡带着部队紧追不舍。赵强命战士们将车开进一片树林藏起来。树林茂密遮掩,巩凡见车辙驶进了树林,正要进树林去解救武军长,但又觉林深叶茂,怕中了赵强埋伏。正在寻思如何是好,这时张政带人追了上来。巩凡迎上张政,大喜道:“张副军长,你怎么来了?” 张政带了百人,他从车上跳了下来,道:“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忙汇报上级,又担心你追不上赵强,就赶了过来。毕竟武军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个当副军长的也脱不掉干系。” 巩凡点了点头,指着地上的车辙道:“他们开进树林了。我们要不要进去?” “进,赵强只有几个人,我们怕他们做什么?”张政说着坐到车上,要司机将车开进树林。 在茂密的树林里兜兜转转开了几圈,里面的树木越来越密,车辆已经难以前行。张政便让大家丢下车子,步行去追。走了不多远,果然发现赵强的车子也把车子停在了树下,而他本人却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张政怕误伤到武安军,便不敢冒然开枪。这树林里不仅树多叶密,而且有层浓浓的白雾萦绕其间,让人只能看到十多米的距离。 忽然间,一声枪响从树林深处传来,接着张政身边一个战士“啊”的一声应声倒地。战士们随即开枪还击,因白雾遮掩,看不清敌人的身影,便只能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一通乱射。 这样漫无目的的乱射不仅浪费子弹,最关键的非常容易误伤到武军长。张政连忙喝住大家停止射击,大声道:“赵强,你赶紧放了武军长,我答应放你们走。” 树林里,白雾中,赵强的声音传来:“武安军投敌叛党,我必须抓他回南京受审。” 张政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叹口气道:“你就不要这么固执了,再怎么说,武军长也是你的上司,你以为你绑架他就不会受到党国的制裁吗?” “就算枪毙了我,我也不准他投靠共军。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住他。张副军长,请你要理解我。” “张副军长,现在该怎么办?”巩凡望着张政问。 张政想了想道:“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武军长救回来。你带着战士们给我上,要是赵强执迷不悟,就只能怪子弹没有长眼睛了。” 巩凡担忧道:“张副军长,你不怕方司令责怪了吗?” 张政哼了一声,道:“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干脆就投靠共军,至于什么方司令,就让他见鬼去。” “好。我听你的。”巩凡向战士们挥了挥手,道:“一起冲,要是谁敢阻拦我们救武军长,不管是赵师长还是秦副师长,对他们一律格杀勿论。” 战士们答应了一声,便端起枪口向前冲去。这时密林中又传来了枪声。看着战友痛苦地倒在了地上,战士们再也顾不了那么多,只管扣动扳机向敌人射去。 一排排子弹像雨点般射了过来,秦小山躲在一棵树后,一边射击着,一边道:“强哥,他们这样乱射,难道张副军长不管武军长的死活了吗?” 武军长其实并不想看到赵强和秦小山死在这里,毕竟他们既是自己的手下,又是最要好的朋友,当即道:“还在这里停留什么,赶快逃!再不逃,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赵强大吼着射了一梭子子弹,骂了一声道:“这个狗腿子张政,口口声声说什么要救武军长,他说的比谁都大义凛然,实际上巴不得武军长被我们早点杀死,他好顶替武军长的位置坐上军长的宝座。” “呸,以往怎么没有看出来张政居然是这样混蛋。强哥,不要再纠缠了,他们要追上来了。”秦小山拉了赵强一把要他快走。 刚说完,一轮炸弹便在他们身边炸了起来。原来张政为了早点解决掉赵强,竟然用上了迫击炮。看来张政是铁了心的想让他们几人都死在这里了。赵强急道:“快走。”说着几人慌忙退出战斗,向后撤离。 是的,张政起初本来是打算解救武安军的,但当他挂掉电话,进而想到率领十七军投靠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要是武安军死在了赵强手里,那么这件功劳不都会算到自己头上了吗?于是急忙带人追了上来,表面上虽说是为了救下武安军,实则对他已经起了杀心。还好武安军和赵强反应的快,要不然就要被张政包饺子了。 赵强等人跑的虽快,但是张政追的也急,不一会儿就死死咬住了他们。见甩脱不掉张政,秦小山大声道:“强哥,你带武军长先走,我来给你们断后。” 赵强连忙摇头道:“那怎么行,一起来,一起回,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 秦小山道:“不要说那么多了,再不走他们就追上来了。你放心,再怎么说,我也是张政的下属,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一会儿就来追你们。” 赵强道:“好,你要多加小心,我们在前面等你。” “嗯。”秦小山重重地答应了一声。 赵强于是继续带着武安军等人向前跑着。秦小山则带了十几个人留了下来阻击敌人。他们匍匐在草丛中,等张政的人追了上来。秦小山喊一声:“打。”瞬间十几杆枪子弹齐发,把追兵打的连连后退。 张政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立刻就反应过来对面不过才十几个人罢了。于是招呼士兵们向他们还击,只要了三分钟,跟着秦小山的十几个战士就被全都击毙在了草丛中。秦小山见左右只剩自己一人,连忙大叫道:“张团长,我是小山呀,你就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吗?” “不要乱叫,请叫我张副军长。”张政回他道。 “好好,张副军长,求你念在我们跟着你鞍前马后的份上,放我们一条生路。”秦小山这样说着,心想张政肯定多少要给他点面子。 第120章 炮弹 谁想张政只是冷冷地道:“你跟着赵强犯上作乱,现在你是十七军的通缉要犯,要我怎么放过你?” 秦小山藏在草丛里,嬉皮笑脸道:“我们那是跟武军长开个玩笑,大家都是好兄弟,就不要这么认真啦!” “秦小山,谁跟你这个叛徒是兄弟啦?”张政的语气非常生硬。 秦小山忽觉不妙,这张政的脾气他还是了解的,一旦他认定了的事,就算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想到讨饶不成,秦小山大感失望。接着又想,既然张政不肯放过自己,那肯定也不会放过赵强,既然如此,倒不如拖一秒钟是一秒钟,也好让赵强有足够的时间逃离。 秦小山心灰意冷,但是却仍强笑道:“张副军长,你难道忘记了我们从安庆便跟着你出生入死,那时候你率领新六团守卫城门,我和我爹一起来帮你打退了鬼子无数次,后来你介绍我们加入了你的部下,我们替你招兵买卖,替你攻下了万古山。再后来你守卫湘阴,深陷鬼子重围,强哥还违抗了武军长的命令,冒死前来支援你。为此他差点丢掉了性命,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一年。张副军长,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了吗?”秦小山为了尽多的拖延时间,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张政当然都记得这些,但是今日不同往昔,面对高官厚禄的诱惑,张政早就失去了理智。他不耐烦道:“不要再说了,谁让你选择了赵强,你就认命!”张政说完,便下令让士兵们打起了迫击炮。 秦小山见几颗炮弹呼啸着飞向自己,连忙起身躲闪,就在这时,轰隆一声,一颗炮弹在他身后爆炸开来,一股巨大的气浪夹着弹片瞬间就把他击飞到了十米开外。 秦小山脑袋“嗡”的一声响,等他反应过来时,却见自己的身子已经被弹片给削成了两截,肝肠顺着伤口散落在了地上,汩汩鲜血像河流一样汹涌而出,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剧烈的疼痛从身体传来,让他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听到秦小山的惨叫声,士兵们停止了炮击,张政快步走上来一看,见秦小山半截身子软瘫在地,早已经痛死过去。也不知是出于同情或是其他原因,张政扭过头不忍直视秦小山那血肉模糊的半截尸体,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把他安葬了!” 几个士兵答应了一声。张政从消沉中振作起来,接着带上战士们继续向赵强追去。 赵强听到身后炮声隆隆,心中顿觉不妙,连忙反身去救秦小山。刚跑了几步,便见张政带着士兵追了上来。赵强躲在一块大石后面,质问张政道:“张政,小山呢?” 张政哈哈大笑道:“他已经被炮弹炸死了,你识相就缴枪投降,不过就算你现在投降,我也不一定会饶过你。” 赵强“啊”了一声,道:“什么?你炸死了小山?” 张政道:“秦小山犯上作乱,死有余辜。” 赵强嘶吼着道:“张政,你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你。”说着站起身向张政开枪射来。 张政躲过子弹,叫士兵们还击。还好周氏将赵强拉到了石后,要不然子弹早就将他打成了筛子。邓指导员道:“赵强,秦副师长已经为了去了,你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玉英也道:“是啊,赵师长,事到如今,你难道还看不出谁好谁坏吗?” 赵强将嘴唇都咬出了鲜血,忽然痛哭失声道:“小山,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呀,小山……小山……” 武安军也为秦小山的死感到万分痛惜,对张政高声道:“张副军长,就不要再妄动干戈了,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明白,那就由着你去,我武安军绝不阻拦你。” 张政狞笑道:“武军长,我是来救你的,你的什么我根本听不懂。”说着又对士兵们道:“开炮。” 巩凡见武军长跟赵强他们站在一起,疑虑道:“可是武军长他……” “不要管那么多,赶紧开炮。”张政催促道。 “张副军长,我们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巩凡终于感觉到了某些不妥。 张政拿着枪顶住巩凡的脑袋道:“我叫你开炮,你听到了吗?” “张副军长……” “砰!” 不等巩凡说完,张政便一枪打穿了他的脑袋:“还有谁敢违抗军令的?那么下场就会跟他一样。” 士兵们见好端端的一个人瞬间就被张政给枪毙了,吓得连忙架起了迫击炮,向武安军轰了过来。 武安军急道:“快趴下。” 炮落如雨,眼看几人就要死在炮下。说时迟那时快,忽然远处响起一阵“突突突”的机枪声,伴随着这阵澎湃的枪声,张政身后的士兵像是割麦子一样倒在了地上。张政连忙躲到大树旁,定睛看时,原来是阿彪、刘军师带着人赶了过来。 张政在心中大骂了一句,急忙让士兵们射杀赶来的敌人。但是阿彪带了几千个人,张政目前就几百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见士兵们一个个倒下,张政咬了咬牙,心想此处多留无益,还不如暂且撤退,等回去增派了人手,再来多付他们。这样想着,便喊了一声:“撤。”带上幸存的士兵们,灰溜溜地逃了。 阿彪见张政跑的比兔子还快,骂了一声狗娘养的,跑到赵强身边道:“赵师长,你到军部干大事也不带上兄弟们,还好我们反应及时,要不然就赶不上这顿大席了。” 赵强还在为秦小山伤心,哭着道:“快莫说了,你以为到军部是做什么,是挟持军长,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有我和小山做就够了,哪还能再多连累了兄弟们。” 阿彪道:“强哥,你说这话就不够意思了啊,什么叫做有秦小山就够了,难道只有秦小山是你亲兄弟,我们都不是你的亲兄弟吗?咦,秦副师长呢?怎么没有看到他的人?” “他死了。” “什么?”阿彪瞬间呆如木鸡。 第121章 停火 张政气急败坏地回到军部,警卫小万殷勤地倒了一杯茶过来问张政这趟情况如何。张政“砰”的一声将茶杯打翻在地道:“少废话,小杨回来了吗?” 小万从未见过张政发这么大火,吓得连忙后退了几步,颤着道:“他……他还没有回来。” “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他到底在搞什么?你赶紧去找找他。”张政瞪着小万道。 他的眼中带着杀气,小万连忙去捡地上的杯子碎片,道:“好的,可是我不知道小万在哪里。” “不知道?不知道才叫你去找的嘛。真是一个饭桶。” 小万诺诺答应着,慌忙跑出了屋子。走到门口一不小心绊到了门槛上,啊哟一声,摔在了地上。 好在诸事都还顺利,第二天一早,张政便带着部队出城迎接共军进城。有着荆楚粮仓之称的三湘之地终于和平解放。百姓们来到街上敲锣打鼓,载歌载舞,共同庆贺这一难得的伟大时刻。解放军进了城后,不仅对百姓们十分有礼,而且对那些穷苦人家治病送粮,就像对待亲人一样对待着他们。百姓们从未见过这么好的部队,对解放军就更加热情起来。 解放军接着对十七军进行了整编。十七军是抗战的老牌部队,曾多次击退日军的进攻,歼灭日军达数万人。所以整编了这支纪律严明,战力强悍的部队后,就又多了一支保卫人民,解救穷苦大众的武装力量。为此,全国百姓都是大受鼓舞,也更加坚定了大家推翻反动派的决心,也极大地增加了战士们同反动武装做斗争的勇气。 张政将解放军接到城里后,便诉苦道:“武军长被一零四师赵强掳走了,为了尽快解救武军长,还得派兵去剿灭赵强才行。”领导同意了张政的请求,张政于是带了大部队向赵强再次追了过来。 而一零四师这边自从秦小山死了后,赵强便心灰意冷起来,他找到秦小山的半截尸体,痛哭着安葬了秦小山后,见张政又带了人马来剿灭自己,于是对武安军道:“这事都怪我,是我胡作非为才害死了秦小山,我的兄弟,我真的很后悔。武军长,张政要的人是我,只要我离开一零四师,他应该就不会再找一零四师的麻烦了。所以我把一零四师的兄弟们都拜托给你了,你带他们回去。” “那你呢?”武安军问。 “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赵强望着天空,心中一片茫然。 周氏过来拉了拉赵强的手,道:“强子,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只要你跟着我走,我会帮你求他们放过你的。” 邓指导员也道:“是啊,赵师长,我知道你对我们有误会,不过误会总是可以化解的嘛,你就跟我们回去,我们会向上级请示对你既往不咎的。” “不了,我就不跟你们去了。”赵强叹着气。 “那你要去找方娜吗?” “方娜正怀着身孕,她要是看到我这个样子,一定会痛心的,我也不敢见她。” “那你到底要去哪里?”周氏急的快哭了。 “不要问了,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等做完了再说罢,也许我会去找方娜,也许我会去找阿彪、何军师喝酒,那就不一定了。”赵强说着骑上了从骑兵营那里要来的马屁,喝了一声驾,向着天边飞奔而去。 周氏对着他的背影叫了好久,也都不见他回头。 这时张政的人马已经跟一零四师交上了火。武安军让战士们停止射击,站到阵前向对面大声道:“我要见张政,叫他出来见我。” 过了会儿,张政也走到阵前问:“武军长,你还好吗?一零四师的叛徒们没有为难你?” 武安军道:“张政,既然你带着十七军的兄弟们投了诚,那说明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你又何必咄咄逼我。” 张政大笑起来,道:“武军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可都是为了来救你,什么时候来逼过你了,再说我逼你什么?” 武安军道:“赵强劫持军长,已经畏罪潜逃了,现在站在我旁边的都是以前十七军的战士,他们都是你我的部下,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叛徒,大家没必要再斗个你死我活了!” 张政“哦”了一声,奇道:“赵强溜了?” 武安军道:“是的,犯罪的只有赵强一人,和其他人无关,这场战斗可以结束了,就不要再添无谓的牺牲了。” 张政摇头道:“赵强是不是威胁了你,你怎么尽帮着他说话。” “不是我帮着他说话,这都是事实。” “好了,不要说那么多了。”张政对战士们道:“战士们,武军长已经被叛军蛊惑了,我们不要听他的,冲过去杀了对面那些叛军。” “冲呀!” “全都住手,全都住手。”眼看战斗又要继续,忽然一队人马冲入阵中,看军装的颜色,来的应该是解放军,而且有数千人。 当先一个长官骑着快马,奔到张政面前道:“张副军长,我收到了邓指导员的电报,只怕这中间有些误会,还请暂缓用兵。”原来邓指导员利用一零四师的电报早就将前因后果汇给给了岳长官。 张政长吁了一口气道:“岳长官,这能有什么误会,很明显一零四师的都是叛军,我们必须要将他们尽快消灭。”张政感到了事态的变化,要是让武安军反咬一口,只怕以后不仅捞不到半点功劳,反而还会被大家说个图谋不轨的大罪。 岳长官郑重道:“先让你的部下放下手中的枪。” 张政见赶来的部队人数众多,心想要是一时逞强只会对自己更加不利,于是道:“听我的,都放下枪。” 岳长官朗声道:“全体都有,不管是一零四师,还是以前的十七军,现在你们既然已经同意了加入我人民解放军,就要听从我们的号令,否则别怪我们对你们不客气。现在我命大家把武器全都放在地上,跑步回城。” “这……”有人狐疑起来,万一自己把枪放在地上,对方突然开枪怎么办? “听到了吗?把枪都放在地方。”随着岳长官再次高声说出,特特特,赶来的几千名解放军将子弹上膛,看样子谁要不听指令,他们便要对谁开枪了。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只得极不情愿地将枪放在了地上。 “听好了,全体都有,齐步跑。” 第122章 喝粥 赵强骑着马离开一零四师后,一路向北,他要去的地方是武汉。至于他去武汉做什么,暂时不提,只说他独自走在路上听老百姓们尽都在讲解放区如何如何好,国统区如何如何坏以及国民政府如何如何腐败无能的话。他不明白以前孙先生带领下的国民政府为了推翻腐朽的满清王朝而抛头颅洒热血,无数仁人志士为此付出了青春和鲜血,那时的国民政府是多么的激昂和上进呀,为何到了现在,国民政府竟会腐败的跟那满清政府一样,被封建主义、帝国主义、官僚主义所左右,成为了全国人民的公敌,历史前进的阻碍。 赵强不能理解他为之付出的理想和信念到头来竟会崩塌的如此迅速和彻底。他一遍遍地在心里问自己,当初他们这代人为什么要革命,革命的意义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振兴中华,让子孙后代不再饱受外国的欺凌和剥削吗?那为什么奔着这颗初心出发,到最后却落了个身败名裂,万人唾弃的下场?或许是没有坚守初心,甘于堕落的缘故! 赵强在心里这般胡思乱想着,忽然几个少年见赵强穿着国军的军装,骑着高头大马浑浑噩噩的走来,连忙去告知了附近的解放军要他们赶快过来抓人。赵强听到身后的嘈杂声,这才想到自己穿着一身军装走在解放区,肯定会被百姓们当作坏人。当下立即驱马逃离,一直跑到一片山林,才脱下军装挂在树上,再到一个农户家借了一套百姓衣装穿上,这才继续向着武汉前进。 之所以换了一身衣裳,是因为这时的武汉早已经解放,而自己继续穿着军装行走必然不便。在路上走了几日,实在是饥渴难耐了,赵强便找了一户人家向他们讨了一碗粥喝。趁着喝粥的空闲,赵强问那人家:“你们说说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喜欢解放军?” 那户人家共四口人,除了夫妻两人外,还有一个小女儿和一个老妇人。那老妇人很是热心,听赵强问来,便道:“小伙子,听你说话的口音,像是外地来的?” 赵强不想说自己是个师长,只点了点头道:“我是从ah来的。” 老妇人见赵强衣着破旧,脸上也显得非常疲惫,没有太多的精神,说道:“我一看你就是逃难来的,不过现在好了,解放军帮我们打下了天下,往后你就不用再到处逃难了,吃完这碗粥,你就可以回ah老家啦!呃,你刚刚问什么来着?我们为什么喜欢解放军?呵呵,年轻人,你还是太年轻了。别的不说,我们家才五口人,就分到了两三亩地,这在以往不管是哪个朝代,那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你说我们不欢迎他们去欢迎谁个?欢迎国军吗?呸,差点没把我这块老骨头饿死。” 听到老妇人这一番话,赵强埋了埋头,心中大为愧疚,以前身为国军的师长,为了党国利益冲锋陷阵,原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天下的老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却没有想到,自己在他们的眼中,竟然是这样的令人唾弃。 赵强为了掩饰脸上的尴尬,埋着头喝了一口粥,过了会儿又问:“老人家,他们为什么要给你们分地呢?” “这还用问吗?因为他们都是好人,是老百姓的部队,当然就会对我们老百姓好了。”老妇人没有读过书,也只能说一些浅显的道理。 “哦。” 赵强接着又问:“老人家,你不是说你们家有五口人吗?怎么我只看到你家有四个人呀?” 老妇人得意的笑起来了,说道:“我还有个小儿子,他也参加解放军啦,听说还当了排长了呢!真有出息。” 赵强不解道:“以前国军叫大家当兵的时候,把大家拽着绑着都不肯去,为啥现在你们这么积极了呢?” 男主人听的热闹,终于凑过来插嘴道:“我就遇到过国军抓壮丁,要不是我躲的快,只怕早就被他们抓去当炮灰了。嗨,跟国军打仗没有前途,他们当官的只知道贪图享乐,根本就不拿普通士兵当人看。而你瞧瞧人家解放军,当官的和当兵的吃饭睡觉都是一起,根本就不分职位高低。你说当官的都这样对待士兵了,大家还不都乐意去给他们卖命了?最重要的一点,正如刚刚我娘说的,咱们去给解放军当兵打仗也是为了我们自己,因为我们都分到了田地了,我们总要拿起枪来把这几亩地守住呀!” “哦。”赵强算是终于听明白了,难怪辽沈战役,平津战役,淮海战役,明明是国军的数量和装备占了上风,却被人家打了个溃不成军,狼狈逃命。原来国军不是输在了人数和装备上,而是输给了民心,输给了意志。 赵强喝光了碗里的粥,然后轻轻放下了碗,站起身向老妇人和男主人鞠了一躬,感激道:“这碗粥是我喝过最香的粥,谢谢你们给我说了这么多,谢谢你们让我明白了以前的我是多么的愚蠢和粗鄙。”赵强说完又鞠了两躬,接着离开而去。 老妇人和儿子对视一眼,都不明白这人到底在说什么。不过他们可没有心思理会赵强这个奇奇怪怪的人,因为解放军分给他们的几亩地还等着他们去耕种呢,他们收拾好耕地的农具,唱着山歌劳作去了。 告别了农家后,赵强继续踏上了北上的道路,此时他的心情更加忐忑起来。或许武安军的做法是对的,他的起义才是真正的顺应了民心,顺应了时代,而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劫持了他,实际上是违背了民心,违背了时代。 原来自己才是历史和人民的罪人呀! 赵强在心里这样想着自己,可叹的是,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为什么死去的不是自己,而是秦小山。 赵强深深自责,不禁重重地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小山,对不起,是哥害了你。” 第123章 九爷 武安军等人回到城内后,周氏担心赵强的安危,便要出城去寻赵强。邓指导员说对她说:“武军长已经派了阿彪带人去找他了,你就干脆在这里等他们的消息!” 周氏想到天大地大,她到哪里去找赵强?也只好听了邓指导员的建议,焦急地在城里等着阿彪的消息。 岳长官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并没有说任何为难张政的话,毕竟张政率军投诚有功,但却把张政调到了其他部队。再后来因为其他某些原因,张政最终被免去了职务,当了一个普通的百姓。 赵强乔装成老百姓,进入武汉后,直接去了一个叫黑心堂的黑帮帮会。这个帮会的九爷是当地出了名的黑帮大佬,以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是自从武汉解放后,由于解放军对黑帮份子进行了严厉镇压。曾经不可一世的九爷就只能龟缩在一座僻静的老宅内瑟瑟发抖。赵强也是找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了黑心堂新的窝点。 赵强踹门入内,把几个喽啰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当兵的找上了门。定睛一看,见赵强穿着一身粗布旧衣,原来不过是一个穷头百姓罢了。均想这人是不是吃错了药,竟敢来踹黑心堂的大门。当先一个络腮胡子便抢上来,揪住赵强的衣领喝道:“小子,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赵强装作不知,问他:“谁的地盘?” “这里是九爷的地盘,你撒野也不问清楚,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吗?”络腮胡子咬牙切齿地盯着赵强。 “说我不知道,那你应该是知道了。”赵强说着拔出腰间的枪对准那人的胸膛,砰的一枪,便把那人打的一声惨叫,仰天摔倒。 接着赵强又连开几枪,将身边几个看似凶狠恶煞的喽啰也都击毙。听到枪声,一个脸上有痣的大胖子冲了出来,见赵强威风凛凛地站在院中,仔细回想起来,并不认识这号人物,忙问道:“来人请报上姓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人正是赵强,听说孙贵当了黑心堂的二把手,我来找的是孙贵,其他无关人等请靠一边站,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赵强对着院内众人道。 那脸上有疤的大胖子正是黑心帮帮主九爷,最近他被解放军追杀的紧,早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原以为赵强是官府派来的人,就算不是,也多半是自己以前的仇家,因他的仇家实在太多。让人庆幸的是,赵强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来,而是冲着孙贵来的。孙贵上次逃出了宝石县后,便兜兜转转回到武汉做了黑心堂的二把手。就在前几天,因为某个小的纠纷,九爷和孙贵刚闹了矛盾,为此孙贵带了几个喽啰离开了黑心堂,至于去了何处,九爷也正找他。 九爷打了个哈哈道:“原来是找孙贵的,不错,孙贵是我们黑心堂的二把手,但他前几天就叛离了黑心堂,我也正想抓住他呢!” 赵强道:“想必你就是九爷了,你说这话可有依据?” 九爷撂开胸膛,露出一块枪伤道:“妈了个巴子,我这个地方就是被孙贵给打伤的。好汉,我对天发誓,我绝无半句假话,我恨不得捉住孙贵,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赵强见九爷言语恳切,不像是在说谎,遂道:“孙贵是个反复小人,你和他拜把子,活该你被他出卖呀!” 九爷叹息一声,道:“也对,怪我自己有眼无珠,瞎了狗眼。我已经派人到处找他了,只要一找到他,我立刻就带好汉你去除掉这个畜生,也算是给我自己报仇。” 赵强点了点头。 这时两个喽啰冲进了院子,见到院内躺了几具尸体,都是吓得连退了好几步。九爷伤口兀自生疼,咬着牙叫道:“莫要慌,都是误会,你们出去了这么久,找到孙贵了吗?” 那两个喽啰胆怯地看了赵强一眼,来到九爷面前汇报道:“九爷,已经找到孙贵了,他躲在城西的城隍庙内,白小黑他们在那里监视着他,我则急忙跑回来向你禀告。” “他妈的,终于让我找到你了。兄弟们,带上家伙,跟我去杀了这个叛徒。”屋内原本没精打采地站着二十个喽啰,被赵强枪杀了几个,就只剩下十五六个了。听到九爷一发话,大家连忙打起了精神,跟着他出了院门。赵强虽然杀了九爷的兄弟,但是九爷听到赵强也是来找孙贵的麻烦,于是就原谅了他,并问他:“好汉,走,你不是要找孙贵吗?我这就带你去找他。” 果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很快九爷便巴结起了赵强,并成了与他无话不谈的朋友。在去城隍庙的路上,九爷从赵强的口中听说了孙贵冤死马三刀,投靠鬼子当走狗的事情。到这时他才真正看清了孙贵的为人,于是一拍脑门道:“这家伙原来是这样的人,我竟然还拿他当我最好的兄弟,哎,我真是瞎了狗眼,瞎了狗眼呀!” 到城隍庙的路程并不太远,虽然喽啰们依旧是萎靡不振,但是九爷复仇心切,在前面快步走着,喽啰们只好强打精神跟着他。不多久,就到了城隍庙外,白小黑见九爷赶来,兴奋地上来接住了他。九爷问:“孙贵在里面吗?” 白小黑道:“我们一直守在门口,他进去了就没有出来过。” “他身边有多少人?” “不多,只有二十多个人。” 九爷看了看自己只带了十多个人,不禁倒吸了一个凉气道:“二十多个人还不多?我们可只有十几个人呀!” 赵强一哼道:“不就是二十来个人吗?有什么好怕的?”想当初,面对成千上百个鬼子,赵强也从没有说过一个“怕”字。 九爷觉得赵强说的很有道理,大声道:“既然赵老弟不怕,那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兄弟们,跟我一起冲进去,见了孙贵就给我乱枪打死。” “好的。”喽啰们答应了一声,跟着九爷呐喊着冲进了城隍庙。 第124章 城隍庙 孙贵的确是躲在城隍庙内,他这几天被当兵的到处通缉,跟九爷一样,整天也都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为了躲避当兵的,孙贵先是去投靠了许员外,但许员外已经是自身难保。孙贵只好去找了新汇银行的谢行长,谢行长一听孙贵这个瘟神来找,立马紧闭了房门,连称自己身体抱恙。孙贵走投无路,在街上晃了几圈,怕被当兵的盯上,只得出了城到城西的城隍庙暂避一时。让他没想到的是,刚进了城隍庙,就被九爷派的人给跟上了,紧接着九爷带着人冲进了城隍庙,二话不说,就朝他开起了枪。 孙贵正靠着墙壁睡觉,见状也是被吓了一跳,见无处可逃,连忙让手下开枪回击。双方在庙内一阵激烈的火拼,最终胜负各半,孙贵这边只剩下了五六个兄弟,九爷那边吃的亏较多,仅有两三个人还跟着他蹲在墙角。但是九爷横了心的要灭掉孙贵,就算是只剩他一个人,他也不可能退缩,何况身后还站着一位看似身手了得的赵老弟。见赵老弟临危不惧,脸上表情丝毫不变,九爷更加胆大起来,朝孙贵骂道:“孙贵,你这个叛徒,快点出来受死。” 孙贵和他那仅剩的五个兄弟躲在一尊菩萨背后,见九爷只剩两三个人,加上知道他身上有伤,所以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回道:“九爷,谁活谁死还不一定呢。”说着向九爷开枪射来。 一颗子弹从九爷头顶飘过,把他带的黑盘帽都打掉了,吓得九爷急忙蹲下身子道:“孙贵,我收拾不了你,有人收拾的了你。” “你不要给我讲笑话,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害怕。”孙贵笑着又向九爷射来子弹。 九爷有了刚才的那一惊,此时再也不敢露头,只躲在墙角大声道:“你不怕天王老子,那你怕不怕赵强?” 孙贵明显是低低惊呼了一声,但他随即假装镇定道:“少逗我开心了,赵强远在千里,怎么会来这座破庙?” 九爷道:“不信的话,你就伸出脑袋来看看。” 孙贵将信将疑,从菩萨背后偷偷伸了半个脑袋出来,定睛一看,门口站着那凶神恶煞的人,手中拿着两把短枪,像是门神一样凛然有威,不是赵强却是谁?孙贵连忙缩回了脑袋,全身上下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起来,半响都说不出来话。 赵强大声道:“孙贵,我以前说过,要是你不痛改前非的话,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都要杀了你。今天,我就是来取你狗命的。” 虽然赵强穿了件普通百姓的旧衣裳,但是孙贵对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刻,只看了那么一眼,便立即认出了他正是赵强。孙贵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赵强,你不要逼人太甚,要知道狗急了还要跳墙,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 赵强道:“不是我咄咄逼人,是你的所作所为让我不得不来杀死你。”说着向孙贵这边射击起来。 孙贵身旁的喽啰实在忍不住,起身开枪回击,但却被一枪打爆了脑袋,又成了一个冤死鬼。孙贵被吓得躲在一旁不敢开枪,见又一个喽啰在枪声中倒下,他终于恼羞成怒道:“赵强,老子跟你拼了。”说着给喽啰们使了眼色,要他们站起来一起开枪。 砰砰砰! 几颗子弹从枪管里飞速射出,孙贵和九爷同时一声惨叫,同时倒在了地上。待枪声终于停住,赵强低头看时,却见九爷和他旁边的两个喽啰都已经被子弹击中,死在了地上。而孙贵那边也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苟延残喘,其他人同样都见了阎王。 赵强踩着鲜血和尸体来到孙贵面前,见他胸口中了一枪,鲜血顺着弹孔不停流出,眼看是活不成了。孙贵十分怕死,虽在弥留之际,还是会不停的央求赵强饶他不死。赵强举起枪对着他的脑袋道:“孙贵,下辈子好好做人,别在当日本人的走狗。”说着就要开枪。 孙贵挣扎着爬起来,软瘫着跪在地上道:“强哥,强哥,我是你的小贵子呀,你不要杀我,好不好?”连连磕头。 赵强道:“就算我不向你开枪,你也活不过今天了,还不如早死早解脱!” 孙贵嘴里不停地吐着鲜血,他却坚持着摇着脑袋,央求道:“强哥,真的,我疼死了,你不要再打我了,我真的很怕疼。” 赵强见他跪在地上不住求饶,顿时想到了小时候跟他一起爬树摸鱼的情景。那时候他俩是多么的开心和快乐呀,赵强还记得他经常在前面带头跑着,孙贵比他小两岁,则会在后面不停地追着,口中还不住叫:“强哥,等我,强哥,等我……”而赵强会停下来朝孙贵做个鬼脸,逗他道:“来追呀,来追呀,追不上的是小狗。”小孙贵便会嬉笑着再次像他追来,但是追了许久,上气不接下气了,也都始终追不上他。在这时小孙贵往往就会蹲下来哇哇大哭,并会回去告诉他的父母说赵强老是欺负他。赵强就又要被他那严厉的爷爷责骂了。 赵强想着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心中也突然变得酸楚起来。他十分了解孙贵的为人,见自己心软,孙贵一定会趁机反扑自己。在他们还小的时候,赵强在这方面早就上过了无数次当。果然,孙贵的手已经摸上了扳机,正准备向赵强开枪。还好赵强眼快,一脚踹翻了孙贵,并踩住了他拿枪的那只手臂,痛的孙贵哇哇直叫。 赵强脚下用劲,恨不得踩断他的手臂,厉声道:“孙贵,都死到临头了,你还在玩这个把戏。” 孙贵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他继续求饶道:“强哥,我知道错了,你饶命呀!” “饶个屁,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着就要向他开枪,结束他那罪孽深重的一生。 孙贵自然还在百般求饶,妄图赵强再次心软放过他。但赵强真的会再次心软吗? 就在这时,庙外忽然传来了一声枪响:“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识相的就出来乖乖投降!” 第128章 赵国庆 2008年春节,万家灯火,锣鼓喧天。 年逾古稀之年的赵东明像当年赵广民一样,坐在滁县老宅的院中正逗着几个孙子玩耍。忽然他的女儿赵思瑶兴冲冲地跑回家中,兴奋道:“爸爸,你猜谁回来了?” 赵东明的耳朵已经没有从前那般好,加上街上的鞭炮声,锣鼓声不住传入院中,让他没有听清赵思瑶的问话,于是他问女儿道:“思瑶,你说什么?” “我说你猜是谁回来了?”赵思瑶凑到赵东明的耳边大声地说。 “是谁呀?”赵东明反应有点迟钝了。 “是国庆,国庆从美国赶回来。专门为了陪你过大年呢!”赵思瑶欢喜着道。 赵东明顿时脸色一变,道:“这个不孝子还回来干嘛?我没有这个儿子,叫他滚。”赵东明说着回到自己的屋内,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他刚进屋,一个穿着西装革履,带着银丝眼镜的中年男子便出现在了门口。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白皮肤的洋女人,女人身后是个不到十岁的混血女孩。细长的眉毛,高高的鼻梁,看起来十分可爱。 原来站在门口的便是赵思瑶口中的赵国庆一家。 解放战争胜利后,周氏回到滁县安葬了赵强的骨灰,开始重建家园。不久朝鲜战争爆发,周氏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参加了志愿军。而苏小怜不喜欢热闹,就继续在滁县当了一名老师。 1952年7月,15岁的赵东明为了到朝鲜战场上去找奶奶,跟自己的同伴杜兵谎报年纪参加了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赵东明认识了文艺兵江月,并与江月建立了恋爱关系,后来周氏为了保护赵东明牺牲,赵东明与江月在战火中也失去了联系。 朝鲜战争胜利后,赵东明对害死奶奶一事耿耿于怀,不敢回家见母亲,就四处打探江月的下落。两人在江月的老家东北再次见面,并幸福地过了一些时间,但江月的父母反对他们在一起,赵东明于是回到了滁县。 赵东明回到滁县,校长听说苏小怜当过歌妓,便辞退了苏小怜。 不久赵东明收到江月的来信,两人靠书信联系了六年。这期间赵东明也去东北见过几次江月,但两人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始终没有在一起。直到后来江月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了东北老家,到滁县嫁给了赵东明,两人才幸福地在一起。 赵东明和江月结婚一年后,1961年,两人生了第一个儿子赵国邦,随后几年,江月又生下了赵思瑶和赵国庆。 1978年,18岁的赵国邦不顾家人反对参了军,次年在对外作战中为国壮烈牺牲。 在得知赵国邦牺牲的消息后,苏小怜痛心不已,没过两年,便带着满心遗憾和悲痛离开了人世。 赵东明只好将母亲跟父亲埋在了一起,想到他们凄凉的一生,赵东明大病了一场。 也就是在这一年,18岁的赵思瑶看上了黄大勇。 说起黄大勇,就不得不提起当年无恶不作的孙贵。那时孙贵虽然身受重伤,但是却没有立刻死去,后来在医生的救治下,他竟然奇迹般的活了过来,并回到滁县生下了一个叫孙凤的女儿。 这孙凤人长的漂亮,且心机深重,一长大就跟县长的儿子黄升结了婚。不过孙凤一直记恨着赵家当年和他爹的恩恩怨怨。为了针对赵家,孙凤百般为难苏小怜,并借着婆家的势力把赵东明弄到了乡下的拖拉机厂。赵东明在乡下这一干便是几十年,所以赵东明十分憎恨孙凤一家。 而这黄大勇正是孙凤和黄升的独生子,所以听到自己的女儿想嫁给仇家当媳妇,别说是赵东明,就是孙凤也是极力反对。 但黄大勇和赵思瑶情深似海,虽然两家都反对他们在一起,但是他们还是冲破了层层阻碍,最终得以喜结连理。 黄大勇的祖辈都是当官,到了他这一辈便不愿再入仕途,于是他选择了下海经商。夫妻两人团结一心,成立了思瑶食品厂,苦心经营了十多年后,在ah已经算得上是小有名气的民营企业。 自从母亲和大儿子去世后,赵东明便陷入了无边的悲痛中。作为最小的儿子赵国庆便认为赵东明这是偏心大哥,为此和赵东明发生了很多矛盾,两人渐渐心生隔阂。后来赵国庆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重点大学,并到美国留了学。赵国庆学业有成后,想到父亲对自己多年的冷漠,便不愿回国,就此留在了美国成为了美国一家企业的医药专家。 见自己的儿子给美国人做事,身为父亲的赵东明大为愤慨,多次打电话要求赵国庆辞掉美国的工作,回来替祖国效力,但是赵国庆根本听不进去赵东明的话。父子俩为此经常在电话里争吵,后来赵国庆连赵东明的电话也都不接了。 最近几年,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赵东明就不再给儿子打电话了,用他的话说,就当是没生过这个不孝子! 但是就在今天,大年三十,也不知怎么回事,赵国庆却突然出现在了赵东明的面前。所以赵东明虽然心中暗自高兴,但是脸上却仍紧绷着,做出一副不愿理睬赵国庆的样子。 见父亲摔上了房门,赵思瑶一阵尴尬,连忙叫丈夫黄大勇帮着赵国庆将行李搬进了屋,一般打圆场道:“弟,父亲就这个脾气,你不要生气,其实他心里可高兴着呢。” 赵国庆道:“是吗?他不是早就把我赶出家门了吗?我回来他还会高兴吗?” 赵思瑶笑道:“看你说的这是哪里话,都是一家人,斗斗嘴还能当真了?当年我跟你姐夫结婚的时候,咱爹还不是说过要把我赶出家门吗?可你看现在怎么样?他是生怕我不回这个家门哟。只要几天不回来,包准给我打电话叫我赶快回来。” 赵国庆也微笑起来,想当初他刚离开家的时候,自己还是一个二十来岁刚学业有成的青年,一晃十多年过去,自己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有了妻子和女儿。看着没有太多变化的老屋,赵国庆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第129章 江月 听到院子里的喧闹声,正在屋里做饭的江月裹着围裙走了出来。 赵国庆见江月站在门口,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忽然像一个小孩子般地扑到了江月的怀里道:“妈,孩儿不孝,孩儿回来看你了。” 江月虽然比赵东明小两岁,但是眼神却已没有赵东明那么好,她摸了摸赵国庆的脸庞,不可置信地道:“是国庆呀?你终于回来了,娘可盼了你好几年啦。你这浑小子,还知道回来呀!” 赵国庆离开家的时候,江月还是一头黑发,几年不见,她的一头黑发竟然全都白了。见母亲比从前老了许多,赵国庆忍不住抽泣起来道:“妈,你可比以前老太多了。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江月微微一笑道:“不苦不苦,现在日子这么好了,哪有啥苦的,难道比以前打仗还苦吗?国庆啊,你在美国待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回家来看看,娘可想你嘞。” 赵国庆含泪点头道:“孩儿也一直想着你呢。对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子,叫露丝。旁边的小姑娘是我的女儿,中文名叫小芸。小芸,快过来叫奶奶。” 小芸兴奋地跑过来,对着江月叫了声:“奶奶,你要保重身体哟。” 江月慈祥地看着小芸微笑道:“哎,这孩子真乖。长得跟她妈太像了。外国媳妇好,外国媳妇长得好看。” 赵思瑶也来到江月身前道:“妈,今年该高兴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团团圆圆了。” 江月叹了口气道:“可惜差了露露,要是露露也在那就真的团圆咯。” 露露是赵思瑶的大女儿,赵思瑶跟黄大勇一共生了四个儿女,分别是大女儿黄露露,二女儿黄珊珊,三女儿黄朵朵,幺儿子黄小川。 其中大女儿黄露露已经二十四岁,大学毕业后,就到四川青川县支教去了。 二女儿黄珊珊读大二,三女儿黄朵朵读高三,幺儿子黄小川今年刚上了高一。 赵思瑶听到江月想念黄露露,安慰她道:“露露本打算回来过节的,但是春运人实在太多了,所以她就去她同事家过节去了。” 江月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脑袋却不糊涂,她一笑道:“是同事还是男朋友哟?” 赵思瑶道:“她说是同事。” 江月道:“露露年纪不小了,也该谈婚论嫁了,要是双方有这个意愿的话,就早点把事情办了。” 赵思瑶道:“晓得了,我过完年正打算去四川看望她,顺便打听一下她的想法。现在是21世纪了,谈婚论嫁还得她自己做主,我们当父母的也只能给她作一些建议。” 江月点了点头,又问赵国庆:“国庆啊,你就这么一个孩子吗?” 赵国庆道:“是的,我只有一个女儿。” 江月叹口气道:“你看你姐,都生了四个小孩,你怎么不多生几个?” 赵国庆笑起来道:“结婚结的太迟,不过我和露丝正打算再生一个呢!” “那是好事呀,可要抓紧呀。”江月拉着赵国庆和赵思瑶的手走进客厅。大家也都跟着走了进来。 江月问:“思瑶,你爹呢?怎么不见他的人影?” 赵思瑶道:“爹看到国庆回来了,就躲进屋里去了。好像还在生国庆的气呢!” 江月撇嘴道:“这老头子,年纪越大,脾气越怪了。国庆,你等着,我去喊他出来。”江月说着来到赵东明的房间敲了敲门。 赵东明听出是江月的声音,大声道:“不出来,不见他,叫他滚。” 江月柔声道:“国庆好不容易从美国回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好了好了,知道你心里有想法,有想法你就出来说给我听嘛,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算怎么回事?再说,这大过年的,谁家不是高高兴兴的?非得把大家弄得不开心才甘心呢?” 赵东明道:“本来是很开心的,一见到那兔崽子回来我就不开心了。” 江月不解道:“为啥?难道他不是你亲生的儿子吗?你平常不是说你挺在乎他的吗?怎么他回来了你反而不高兴了?” 赵东明道:“我没有这样的儿子,像他那样崇洋媚外的儿子我不敢认。” “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生气哟?好了好了,你先把门打开,咱们有什么话到外面来说。”江月仍是和气的说着话。 赵东明对妻子一直十分礼让,听到江月在门口站了半天,不好违背她的意愿,只得打开了房门,板着脸走了出来。 江月见赵东明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努着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前些天你不是还给隔壁老王家夸国庆能干吗?怎么今天就变了?说好也是你,说坏也是你。我作为你的老伴,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咯。” 赵东明哼了一声道:“我那都是给自己撑面子,你当我真心觉得他好吗?是,他是很优秀,但光有能力没有品质,就算再优秀也会被人瞧不起。” 江月道:“我看国庆挺好的呀,懂礼貌又孝敬,你说说,他哪点品质不好了?” “崇洋媚外,崇洋媚外,我说了无数遍了,你咋听不进去呢?”赵东明有些着急起来了。 江月连忙“哦”了一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等会儿帮你去说说他,你看这样成不成?” “这还差不多。” “走,孩子们都等着呢?我们还是快点过去!”江月扶着赵东明的手臂。 赵东明又说了几次不去,到最后实在是拗不过自己的妻子,只得拿了屋里的拐杖,跟着江月蹒跚地走向客厅。路上赵东明还在小声地问江月:“那洋女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你往天不是说你耳朵背吗?怎么你也听到他带了个洋媳妇回来了?”江月失笑道。 “我这不是随便问问吗?你要说就说,不说就算啦!”赵东明道。 “叫露丝,长得挺漂亮的,还有个混血女儿,国庆说她的中文名叫小芸,待会儿还是你自己亲自去看看!”江月扶着赵东明慢慢走着。 第130章 跪下 赵东明来到客厅,见到赵国庆后,瞬间又板起了脸。 赵国庆连忙站起来叫了一声:“爸爸,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赵东明打量了一眼露丝和小芸,接着将目光移到了赵国庆的身上道:“你跟我来。”说着走出客房,走出院子,来到了院子后面的那片竹林。 竹林里安葬着赵广民,周氏,赵强,苏小怜,赵国邦。 赵东明将赵国庆带到周氏的坟前,沉声道:“跪下!” “爸爸?”赵国庆看着赵东明不明何意。 赵东明厉声道:“我叫你跪下,你听见了吗?” 咚。 赵国庆虽然不知道父亲的用意,但他还是“咚”的一声跪在了周氏的坟前。 江月连忙去扶赵国庆,责怪赵东明道:“老头子,你这是做什么?孩子刚回来,你就不能让他休息一下吗?” 赵东明推开江月道:“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们都不要管,站在后面去。” 小芸担忧的看着露丝道:“妈妈。” 露丝只当下跪是中国的礼仪,也就没有多问。 赵东明指着周氏的坟问赵国庆:“知道你跪的是谁吗?” “知道,是我的曾祖母。”赵国庆回道。 “知道你的曾祖母是怎么死的吗?”赵东明继续问他。 “在抗美援朝的时候,牺牲在了美军的枪下。”赵国庆道。 “既然你知道你的曾祖母是死在了美国人的手里,那你怎么好意思去帮美国人做事?那你这岂不是认贼作父吗?”赵东明大声道。 赵国庆不再说话。 赵东明接着道:“还有你母亲的那条老寒腿,还不都是当年在朝鲜战场上给冻坏了的,这些个血海深仇,难道你通通都忘记了吗?国庆,你是中国人,你的根在中国,做人如果忘了本,那和畜生还有什么区别?” 赵国庆争辩道:“爸爸,到哪里工作是我的自由,我并没有做对不起国家的事情。” 赵国庆气的直吹眉,道:“你不是一直都说我偏心你的大哥吗?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对他念念不忘吗?” “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是你的第一个儿子吗?” “屁,他为了国家安全宁可牺牲自己宝贵的生命,我一直对他念念不忘,虽然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但更多的是因为他是一名军人,一名爱国为民牺牲的战士。但是你再看看你,穿着西装革履,就觉得你自己很洋气是吗?我告诉你,在我眼里你屁都不是。” 赵国庆气呼呼地站起身,瞪着赵东明道:“爸爸,我能混到今天全靠我自己的本事,你也就是供我读了几天书罢了,凭什么这么侮辱我?” “好了,都少说两句。老头子,别说了,咱回家。”江月见两人又说的脸红脖子粗,连忙打圆场道。 赵东明继续道:“怎么的?就侮辱你了,你还想打老子吗?” 赵思瑶也急忙赶过来拉住赵国庆道:“弟,别惹爸爸生气,他爱说就让他说。” 赵国庆转过身不去看赵东明。赵东明道:“你当美国人的走狗,还不准我说你吗?” 赵国庆大声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是美国人的走狗。” “给美国人办事,靠美国人吃饭,不是走狗是什么?”赵东明一点儿也不让理。 “算了,我真的懒得跟你说了。”赵国庆说着拉着妻子和女儿要离开。 “站住。”赵东明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怎么了?既然你不想看到我,那我走还不成吗?”赵国庆没有转头。 赵东明颤着道:“你要走,我不留你,但请你永远记住,你的曾曾祖父参加过甲午海战,你的曾祖父参加过革命党,你的曾祖母参加抗日战争,朝鲜战争,还有你的爷爷也打过鬼子当过师长,你的父亲和母亲也都参加过朝鲜战争,就算是你的哥哥,他也是参军报国牺牲的。我们这家人从古到今没有一个崇洋媚外,卖国求荣的人,也希望你能够早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有,你的名字为什么叫国庆,你自己想一想,一个叫国庆的人居然在给美国人做事,说出来就让人觉得好笑。” “说完了吗?说完我可以走了?”赵国庆终是拉着妻女离开了。 赵思瑶连忙向赵国庆追了去。 看着赵国庆越走越远的身影,赵东明颓然地坐倒在了地上。 望着周氏和苏小怜的坟墓,赵东明不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但这些压在他心底的话,他实在是想对着赵国庆说出来。 江月见赵东明一脸颓意,知道他心里其实比谁都难受,于是连忙抱着他安慰道:“老头子,我知道你希望国庆能够回国做事,给咱们国家做贡献,但是国庆那孩子的脾气你也清楚,我看这事呀,还是不能太着急,总有一天,他会体谅到你的一片苦心的,你就不要在这里伤心了,跟我回家去!” 赵东明望着竹林里的一排坟墓,想到周氏,苏小怜,赵国邦生前的种种情景,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江月连忙轻抚他背,百般安慰。赵东明哭了许久,哭的老泪纵横,对着周氏道:“奶奶,孙儿对不起你,当初你要不是为了我,也不会牺牲在战场上,都怪我太不懂事了。” “好了好了,我们回家好吗?”江月扶起赵东明往家里走去。 这时黄大勇见两位老人走路不便,急忙叫自己的孩子们过来扶着两位长辈。赵东明和江月在黄大勇和孙儿们的帮扶下慢慢走回家中。 想到还有这么一大群晚辈,赵东明的内心忽然好受了许多,对黄大勇道:“大勇呀,当初我不同意你跟思瑶的婚事,你现在还在怨恨我吗?” 黄大勇笑着道:“爹,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一家人,我是你的女婿,我怎么会怨恨你呢!” 赵东明重重地点了点头道:“还是你最懂事,你比起赵国庆可强太多了,那兔崽子,下次再回来,我可不会认他那个儿子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毕竟是你的儿子。等回头,我再好好劝劝他。” 第131章 吃饭 赵东明和江月在孙儿们的搀扶下回到家中。保姆宋阿姨早将饭菜全都端上了桌。这宋阿姨是云南人,后来嫁给了滁县一个姓王的男人,结婚后不久老公便离开了人世。她不愿再回云南就留在了滁县靠着在县城里打零工过日子。江月看她一个人在滁县孤苦无依,就叫她到自家做了保姆,总比她在外到处流浪的强。 赵东明坐到桌上,让黄大勇挨着他坐下,仍然生气道:“兔崽子,敢给老子甩脸色,有种踏出这个家门就不要再回来。” 黄大勇给赵东明倒了一杯酒,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宽慰他道:“思瑶已经去追他了,说不定过会儿就回来了。” 赵东明怒气冲冲地道:“他要敢回来,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江月协助宋阿姨准备着碗筷,等所有都妥当了后,江月坐到赵东明身边道:“大过年的就少说几句,孙儿们都看着你呢,你也不知道给我们做个好榜样。” 赵东明拿起筷子,见小孩子都不敢动,于是道:“珊珊,朵朵,小川,快吃,不管你们的事,你们不要害怕。” 三个小孩这才开心地夹起了菜。 赵东明端起酒杯和黄大勇碰了一下问:“大勇,听说过完年后,你们要搬到省城去住,这是不是真的?” 黄大勇惊讶地看着赵东明道:“思瑶都已经给你说了吗?” 赵东明一口闷掉了自己杯里的酒道:“思瑶没有给我说,是我自己猜的。”听语气十分不高兴。 黄大勇连忙解释道:“爹,你也知道,这省城里的教育资源好,所以我正打算把朵朵和小川送到省城去读书呢,这还不都是为了他们的前程着想吗?” 赵东明哼了一声,道:“你把孩子们都带到省城了,是不是就不打算管我这个老头子了?” “哪敢呀。你放心,我们肯定还会隔三差五的回来看您的。”黄大勇回他道。 赵东明不太高兴,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江月笑呵呵道:“想去就去,孩子读书更重要,我和你爹身体都还硬朗,你们不用操心我们。” “嗯……”黄大勇答应了一声。 江月担心赵东明会继续说些不中听的话,连忙给他夹了一筷子菜,道:“老头子,别光顾着喝酒,还是吃口菜!” 赵东明不说话,又喝了一杯。 这时赵思瑶终于把赵国庆一家追了回来。赵东明见赵国庆出现在门口,正要说话,江月连忙踢了踢他道脚,给他使了个脸色,意思是要他不要再赶儿子出门。 赵东明叹了口气道:“既然都回来了,就坐下来吃顿饭,咱们家七八年都没坐在一起吃饭了,今晚好不容易才有这个机会。” “是啊是啊,国庆,快过来坐,坐在我旁边。”江月见赵国庆返回,高兴的合不拢嘴,叫道:“宋阿姨,再拿三副碗筷出来哟。” 宋阿姨四十多岁,做事利落,连忙拿了三副碗筷放到桌上。 赵思瑶拉着赵国庆到桌上坐下,对赵东明道:“爹,有什么话吃了饭再说,好不好?” 赵东明道:“吃你的,又没人不叫你吃。” 大家坐到桌上默默地吃起来。赵思瑶给赵国庆介绍道:“国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二女儿赵珊珊,这是我的三女儿赵朵朵,这是我的最小的儿子赵小川。珊珊,朵朵,小川,快叫幺爸。” “幺爸,好。”三个孩子齐声叫了起来。 赵国庆向他们一一点头微笑道:“你们好。” 他的妻子露丝虽然是美国人,但是跟着赵国庆学了几年中文,已经能够用中文与人正常交流,于是也向大家作了一番自我介绍。 气氛倒也算是缓和了一些。 赵东明不想和赵国庆多说话,于是就将话题转移到了赵思瑶的身上,问她:“思瑶,你们过完年,是不是要搬到省城住?” 赵思瑶早就向母亲提起过,既然父亲问起了自己,她就毫不隐藏地回道:“是的,我们已经把省城里的房子都买好了,过完年就搬过去。” 赵东明喝了口酒,道:“现在你们挣到钱了,洋气了,都搬到省城去住了,那以后可别忘记了回咱这个家门。” “不会的,你放心,滁县到省城又不远,开车要不了多久就赶回来了。”赵思瑶道。 “哼。”赵东明不想理会,就哼了一声。 大家正吃着饭,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小伙忽然冲到了院门前,敲了敲门,道:“思瑶姐,不好了。” 赵思瑶回头一看是厂里的小张,于是问他:“小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小张虽然是厂里的销售经理,但是一直都有结巴的毛病,此时更是气喘吁吁地半天说不出话。 赵思瑶和黄大勇都急得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对小张道:“不要着急,慢慢说。” 小张喘了半天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终于说了出来,道:“厂里……厂里出大事了。” 赵思瑶“啊”了一声,道:“厂里的员工不都放假了吗?能出什么事?” 小张连忙使劲摇头道:“不对不对,不是厂里出事,是有消费者吃了我们的罐头后,说是中毒了,这会儿已经被送到医院了。” “中毒?”赵思瑶不敢相信。 “我们厂开了十多年,从来没有听说有谁吃了我们的罐头会中毒的说法,小张,到底是怎么回事?”黄大勇急切地问小张。 小张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工商局的人已经给我们打电话了,说那家人是吃了我们的罐头中毒的,叫我们赶紧派人过去协助调查。” 没想到这大过年的,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赵思瑶和黄大勇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是万分担忧。 赵东明对他们大声道:“既然厂里有事情,就先去忙,等处理好了再回来。” 赵思瑶点了点头,对赵国庆道:“国庆,你先在家里住几天,等我们赶回来了,你再走,听见了吗?” 赵国庆答应着。 赵思瑶和黄大勇便跟着小张匆匆出了门。 第132章 询问 赵思瑶和黄大勇坐上小张的长安轿车,三人没有去工商局,而是直接去了市医院。因为在黄大勇看来,自己厂里的蔬菜罐头生产了十几年,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让消费者突然中毒,这其中绝对另有原因,所以黄大勇想着先到医院将情况了解清楚。 一路上,小张介绍着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买自己厂里罐头的是一对老夫妻,他们住在乡下,有一次超市搞活动,两老便买了两罐回去尝尝。由于两老年纪都大了,买回去后不久就把这件事情给搞忘了,直到今天儿女回来过节的时候,两老才记起了自己买的罐头,于是慷慨地拿出来给大家品尝起来。 说起来也怪,他们的儿女刚尝了咱们的罐头,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人开始闹肚子疼了。于是急忙找车把人送到医院,医院初步诊断为食物性中毒。所以那家人就觉得是我们的罐头有问题,这才投诉到了工商局,说是不禁要我们支付他们住院的医药费,而且还要我们赔偿他们的身体和精神损失费。 不过这些赔偿的什么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这件事情很快就在网上传播开来,消费者们一听我们的罐头有问题,都开始找我们退货了,就刚刚那会儿,我已经接到好几个退货电话了,这可对我们厂的声誉造成了太大的影响啦。 黄大勇听小张一字字说完,问他:“现在医院里躺了几个人?” 小张道:“他们家一共九口人,现在有反应的有五个人,其他四个人还在观察中,我已经安排小唐和小郑过去照看他们了。” 赵思瑶道:“你们也不要太着急,开食品厂嘛,难免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等我们到了把情况问清楚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正说着,不一会儿车子便来到了市医院的门口。 赵思瑶对小张道:“这里有我们,你就不用进去了,你回去处理顾客们退货的事情,一定要给我们做好解释工作,如果他们实在要退货,就照原价把货款返给他们。” “好的,我这就回厂里去办。”小张正要走。 赵思瑶叫住他道:“小张,辛苦你了,大过年的还叫你过来加班,等处理好了这件事,我给你发三倍加班费,顺便给其他员工也说一声,凡事加班的都有加班费,叫他们不要操心。” “嗯嗯。”小张点了点头。 赵思瑶和黄大勇来到住院部四楼,家属们听到思瑶食品厂的老板和老板娘来到医院,便要冲上来打黄大勇。赵思瑶推开对方,大声道:“在事情没有查清之前,大家先保持冷静。” 家属们问赵思瑶:“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只要你的一个态度。” 赵思瑶问医生:“病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医生说:“有三个病人问题不是太严重,正在病床上输液,另有两个人的情况就不乐观了,正在抢救室对他们进行抢救。” 赵思瑶对家属们道:“大家不要着急,病人住院的一切医疗费用,我们思瑶食品厂全部承担,如果调查结果出来,确实是我们食品厂的问题,那我们该负什么样的法律责任,就负什么样的法律责任,决没有半句怨言。” “好,暂时相信了你。”家属们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黄大勇拿了一张银行卡给小唐道:“快去把病人的医药费交了。” “是。”小唐拿着银行卡急忙下了楼。 见老板态度诚恳,家属们这才冷静下来。 过了会儿,工商局的工作人员便赶了过来,先是问候了病人的身体状况,又把几位家属通知在一起对他们做了笔录。见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调查清楚,于是对家属们道:“我们要带思瑶食品厂的老板和老板娘回局里去做调查,我们已经叮嘱了医院,要他们一定全力抢救病人,你们一定要配合医院的医生和护士,知道吗?” 家属们答应着,对工商局的工作人员说了好几声感谢的话。 赵思瑶便叫小唐和小郑继续留在医院照看好病人,而自己和丈夫则跟着工商局的工作人员去了局里接受他们的调查。 临走时年纪最小的小郑哭起了鼻涕,黄大勇摸摸他的头道:“只是去工商局接受调查,又不是去坐牢,有什么好哭的?” 小郑这才擦了擦眼泪。 出了医院,坐着工商局的车子,在路上行驶了会儿,不想竟然堵起了车,好不容易来到工商局。那主办该案子的胡大队长把二人叫到调查室,给他们倒了一杯茶,打开摄像头,对他们道:“现在就李三家中毒案件对你们进行相关询问,希望你们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 赵思瑶和黄大勇都点了点头。 胡大队长问:“请问你们经营的思瑶食品厂是什么时候开设的,是否办有经营许可证?有多少员工?主要生产哪些食品?” 赵思瑶一一答道:“我们厂是1995年创建的,目前有200名员工,以前生产糖果,现在主要生产蔬菜罐头。办的有许可证,我已经通知张经理赶紧把许可证送过来了。” 胡大队长点点头,让一旁的书记员把他们的回答记录下来。接着问:“据李三的儿子讲述,他们家是吃了你们厂的蔬菜罐头才中了毒的,请问你们生产蔬菜罐头的原材料是什么?加工工艺是什么?以前是否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赵思瑶又回答了胡大队长的提问,最后说道:“我们厂经营了十多年,从未发生过食品中毒的现象,还请胡队长调查清楚,还我们一个公道。” 胡大队长道:“你们放心好了,如果真是你们厂的问题,那你们必然要负相关责任,如果不是你们厂的问题,那我们自然会还你们清白。我们一直都是秉公执法,从不徇私舞弊。” 赵思瑶点头道:“那我们就放心了。” 胡大队长接着又问一些其他经营方面的问题。 调查询问结束后,胡大队长便叫他们二人回家等候通知。 走出工商局的时候,黄大勇和赵思瑶同时叹了口气。 哎,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135章 真相 赵思瑶和赵国庆回到家中,没过几天,就收到了胡大队长的好消息,经过工商局的调查,果然此次中毒事件是有人精心策划的结果。而策划此次事件的不是别人,正是思瑶食品厂最大的竞争对手白鹿食品有限公司。而李三家中毒也并非是食用了思瑶食品厂生产的罐头所致,而真正的原因是这样,李三的邻居尚铁柱是白鹿食品厂的一名员工,因尚铁柱和李三一直不睦,所以该厂主任高青树便蛊惑尚铁柱下毒毒害李三一家,并嫁祸给思瑶食品厂。李三在高青树的重金收买下,加上对李三家心存怨恨,就答应了高青树。 在大年三十这一天,尚铁柱瞅好了李三家没人之际,偷偷潜入他的厨房往水缸里投了足以致人死亡的毒药。李三的妻子用被投了毒药的水煮了饭,所以他们家很快就有人中了毒,要不是发觉得早,只怕全家都已经被毒死了。 在事情真相查清楚了以后,派出所的警察很快就控制住了尚铁柱。尚铁柱虽然胆子大,但是却经不住警察严厉的审问,很快就供出来了是高青树唆使他干的这件事。于是警察又去抓高青树,高青树在尚铁柱被抓后,就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提前便畏罪潜逃了。警察通缉了他好几天,才在一见破旧的宾馆里抓住了他。 李三家知道自己错怪了思瑶食品厂后,连忙过来向赵思瑶道了歉。赵思瑶说这怪不了他们,要怪就怪高青树和尚铁柱太坏了,再说李三家也是受害者,赵思瑶也非常同情他们。见李三家实在没钱支付医药费,赵思瑶便又拿了钱给他们,让他们安心治病,至于钱的事,如果有需要,思瑶食品厂愿意给他们提供无偿帮助。李三家听后感激万分。 这件事惊动了好几家媒体,记者们纷纷过来采访了李三家。在记者的连翻报道下,白鹿食品厂的高管陷害他人的事情很快就在网络上传播开来。白鹿食品厂的声誉因此一落千丈,顾客们纷纷挤到白鹿食品厂的厂门前要他们退货赔款,与此同时,李三家的家属也举起了横幅站在白鹿食品厂的门前要他们支付治病的医药费。白鹿食品厂顿时四面楚歌,白厂长焦头烂额,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 胡大队长解除了思瑶食品厂的封条,并向赵思瑶连声道歉,称这都是工作需要,请赵思瑶一定要体谅他的苦处。赵思瑶当然是理解他的,也不会和他计较这些。 李三家向思瑶食品厂道歉的视频在网上传开后,消费者对思瑶食品厂的映像顿时有了极大的改善,大家都说思瑶食品厂物美价廉,质量和信誉都有保障。经过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开始哄抢思瑶牌罐头了。产品供不应求,赵思瑶终于舒了一口气,连忙叫回了工人加班加点地生产起来。 最终没想到的是白鹿食品厂这么一顿折腾,不仅让思瑶食品厂的生意更好起来,而且还把自己的厂子给搞倒闭了。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赵思瑶便再次提上好酒好烟要和赵国庆去省城感谢刘洋刘副局长。 这次刘副局长终于答应跟赵国庆一起吃饭了。赵思瑶于是在附近找了一家豪华的餐厅,不仅邀请了刘洋,还邀请了刘洋的其他几名同事,因为他们在这件事情上也着实帮了不少忙。 酒桌上,大家高兴地喝了几杯。刘洋举起杯道:“这次要是没有查出事情的真相,我才不会答应来吃你们这顿饭呢!不过在查清了这件事确实和你们没有关系后,我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跟我老同学聚聚餐了。” 赵国庆敬了刘洋一杯酒道:“这件事情真是多亏你这位老同学了,要不然县城的那些工作人员一定不会像现在跑的这样快。那么这件事情的真相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知道了。” 刘洋道:“我只是起了一点督促的作用。能有这么圆满的结果,最重要的是你们自己没有做亏心事,就不怕别人冤害。赵厂子,我说的对不对?”刘洋看向赵思瑶。 赵思瑶点头道:“是的,我们厂一直都是遵纪守法的,从不干那些亏良心的事情。” 刘洋道:“那就对了。我们对白鹿食品厂进行了调查,发现他们在产品中夹杂了危害人体健康的原料,经过慎重研究,我们已经决定吊销白鹿食品厂的生产资质,并送请公安局,对白鹿食品厂的厂长提起了公诉。现在那位白厂长已经被关在监狱了,我猜至少要判个十年八年!” 赵思瑶慨叹了一声道:“白鹿食品厂跟我们厂是在同一年建造的,两家食品厂从一开始就是水火不容,竞争十分激烈。我们也就是在这些年才赶超了白鹿食品厂,白鹿食品厂被我们赶超后一直耿耿于怀,并不惜和我们打起了价格战,弄的我们这两年也特别难受。让我没想到的是,白鹿食品厂居然在产品里添加有害物质,这就让人十分气愤了。虽然生意人以赚钱为目的,但是俗话说得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像他们那些以牺牲他人身体健康来赚取的黑心钱,我们厂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刘洋一拍桌子,称赞道:“说得好,赵姐,我们一起敬你一杯。” 赵思瑶端起酒杯与大家干了一杯。刘洋问赵国庆:“老同学,听说你要回美国,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呀?到时候我也好来送你一程。” 赵国庆吃着菜道:“不回美国了,这里才是我的家,我打算留下来。” 赵思瑶大喜道:“国庆,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不回美国了吗?” 赵国庆道:“我想了很久,我觉得父亲说的有道理,我是中国人,就该留下来给国家做贡献,而不应该把自己二十多年所学到的知识交给美国。况且这些天我也感受到了祖国的迅速发展,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国家会比美国强大的,所以我就决定了,留在自己国家。” 第136章 地震 经过这次中毒风波后,思瑶食品厂的生意非但没有变坏,反而还更好起来。在少了白鹿食品厂这个竞争对手后,思瑶食品厂很快就抢占了市场份额。短短两三个月,生产产能就直接扩大了一倍。 时间很快就到了2018年5月,这天赵东明正在院里栽种着花草,忽然一阵地动山摇,让赵东明差点站立不稳。赵东明连忙扶住了旁边一棵桃树,江月从屋里冲出来着急道:“老头子,这是地震了吗?” 地面恢复了平静,赵东明一颗星砰砰跳着,直到这时才缓过劲来,回答:“可能是,你没事?” 江月说道:“没事。” 两人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等到晚上看新闻联播的时候,赵东明才知道了白天的震感是四川汶川发生了大地震,好多人都被埋在了地下,受灾群众多达好几个市县。 听到四川发生了大地震,江月“啊”了一声道:“老头子,露露不是还在四川支教吗?她没事?” 赵东明顿时也跟着担心起来,连忙给女儿赵思瑶打了电话过去,打了好几遍,赵思露的电话也都占线。赵东明急得在屋里团团直转。过了好一阵,赵东明再次拨打赵思露的电话,这次才终于打通了,那头赵思瑶也是焦急万分,说她正给赵露露打电话,但是从中午打到现在都是无法接通,为此赵思瑶急得都哭了起来。 赵东明让女儿赵思瑶不要太担心,毕竟露露支教的地方是青川县,距离汶川县还要好几百公路的路程呢,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赵思瑶哭着道:“那为什么总是拨不通她的电话呢?” 赵东明道:“可能是信号塔坏了。”赵东明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其实在他的内心中,比起赵思瑶还更担心,更没有底气。 江月在电视机前已经哭的泪如雨下,在电话里和赵思瑶互相安慰了几句,便只好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黄大勇和赵思瑶来到家中,说露露的电话还是打不通,且听说青川县虽然离汶川县的距离非常的远,但是这次地震实在是太严重,就连青川县同样也成了重灾区。所以黄大勇和赵思瑶打算开车去四川寻找赵露露,因为他实在是担心自己的女儿会跟那些受灾的群众一样,没有人照看。 赵东明听说他们要去四川,也跟着嚷着要和同他们一起去。赵思瑶劝他道:“从这里过去要开好几天的车,你这么大年纪就不要去了,有我们去就够了。” 赵东明这才作罢。 接着黄大勇和赵思瑶通知了厂里的小张,小黄等人准备了两大车罐头,几人拉着罐头向灾区出发了。 新闻里报道受灾的群众越来越多,赵东明坐在家中担心不已,每天都会给赵思瑶打电话问他们到了哪里,是否找到了露露。但赵思瑶那边给的消息都是还在路上堵着车,并没有打通露露的电话。 赵东明和江月于是更加担心起来了。这时县里开始募集支援灾区的物资,赵东明于是把自己积攒了几十年的家底都抖了出来捐给了灾区人民。 到这时,赵东明终于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这么多天都没有打通露露的电话,这孩子只怕是遇到危险了。 江月坐在凳子伤心地哭泣着道:“当初我就不同意露露到那边支教,我已经托人在县里给她找了一份好工作,露露真是倔强,她不听我的话,非要那边支教,说什么为祖国的西部发展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要是那时候她听我的,就没有今天这场事情了。说起来也怪我没有极力阻止她。”江月着急起来,就开始语无伦次地说些不关紧要的话。 赵东明这些天连一晚上的觉都没有睡好,原本就爬满了皱纹的老眼更是变成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他深吸着气道:“说这些都已经没有意思了,现在只盼着露露能够化险为夷,思瑶能够赶过去,把她给我们找回来。” 江月道:“不行,我还得给思瑶打个电话问问她,到底走到哪里了?”江月说着走到电话前,拿起话筒,按下赵思瑶的电话号码,再次拨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无人接听。 赵东明于是对她道:“算了,你也不要太着急,从这里过去本来路途就远,加上又有接二连三的余震,她们应该没有这么快就到的。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催促他们的好,免得他们在路上遇到个什么三长两短。” 江月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那我还是不给他们打电话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桌上的电话机响了起来。江月道:“正说不个他们打电话呢,谁晓得他们居然主动回过来了。”拿起听筒,喂了一声,果然是赵思瑶打来的电话。赵思瑶说道:“妈,你刚刚给我打电话了吗?” 江月说道:“是的,思瑶,你们到哪里了?找到露露了吗?” 赵思瑶那边的信号不是很好,说话断断续续的,但是勉强能够听清她说的是:“我们马上就要到灾区了,这边受灾特别严重,好多山体还在滚着石头,而且余震不断,随时都会有危险。” 江月担忧道:“思瑶,你们别光顾着找露露,你们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呀。” 赵思瑶说道:“好的,我们知道,要不是地震把公路给震断了,我们应该早就到了,但是这路真不好走,加上去灾区救援的车辆十分多,一路上又堵着车,所以直到今天才抵达灾区。我正准备给你们打电话呢,没有想到你们竟然先给我们打过来了。” 江月道:“真是辛苦你们了,我和你爹可一直在担心着你们的安危呢。” 赵思瑶道:“给爹说一声,叫他不要担心我们,我们没有事。你们也不要担心露露,我和大勇今晚就会抵达她支教的青川县,我们一定会找到露露,把她平安的带回家的。” 江月道:“那就好,那就好,还有什么说的吗?” 赵思瑶道:“没有了,信号不太好,就先挂了,等我们找到露露再给你们打电话。” 第137章 露露 赵思瑶和黄大勇带着两大卡车罐头到达灾区后,便把罐头分送给了灾民们。灾民们大为感激,对他们连连称谢。将物资捐送给灾民们后,赵思瑶便让小张他们把开车开了回去。而自己和丈夫黄大勇便留在了灾区寻找女儿露露的下落。 到青川县城的道路被地震震落的山石堵死了,经过好几天的抢修,进县城的道路才终于恢复畅通。赵思瑶来到县城,但见满眼废墟,满目疮痍,解放军战士仍在焦急地搜寻着被埋在废墟下的人们。灾民们痛哭着,呼叫着,惨不忍睹,惹人悲悯。 赵思瑶好不容易找到了露露支教的学校,却见学校早就成了一片废墟。赵思瑶站在废墟旁大声呼唤着露露的名字。有几个该校的老师听到赵思瑶是来寻找赵露露的,他们都认识赵露露,便告诉了赵思瑶,赵露露已经被抢救到了市医院,并让他们去市医院找赵露露。 赵思瑶和黄大勇只好又赶到了市医院。医院里搭满了帐篷,帐篷里躺着的无数受伤的灾民,除此之外,还有络绎不绝的伤民被不断送到医院,现场状况十分悲惨。 赵思瑶寻着医生和护士问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赵露露的病床。此时赵露露正昏迷在病床上。医生说她在地下被埋了40个小时后,才被救援人员救了出来,情况非常的不乐观。 赵思瑶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直哭的晕倒在了病床前。医生经过慎重思考,建议露露截断双腿,只有这样才能抱住她的生命。赵思瑶泪流满面地问医生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医生说:“病人的双腿已经被水泥板压断了,就算保留也不能走路,而且如果切掉双腿的话,坏死的组织会感染到身体的其他器官。你们是病人的父母吗?你们还是早做决定,拖得越久,病人就越危险。”医生说着暗暗摇头,表情也极为沉痛。 黄大勇毕竟是男子汉,他知道医生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作出如此下策,也看到了露露的情况确实是非常的危险,便忍痛说道:“医生,我们听你的。” “不行,露露还这么年轻,如果她没有了腿,以后还怎么活呀?”赵思瑶痛哭着,她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黄大勇抱住扑倒在床上痛哭的赵思瑶道:“思瑶,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何尝舍得露露遭这样的折磨,但是你也看到了露露的情况,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就听医生的!” 医生也劝道:“是的,这么好的姑娘,如果能保住她的腿,我们肯定会尽力保住的。但是她的情况真的是已经不能耽搁了,锯了!” “不不,你们不准锯露露的腿,医生,你们无论如何也要救她。”赵思瑶说着说着再次哭晕倒在了病床旁。 医生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黄大勇将妻子抱在怀里,默默流着泪道:“医生,不要再等了,赶快动手术!” 医生点了点头,拿来了一张同意手术的承诺书要黄大勇签字,黄大勇颤着手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纸上。医生把赵露露推进了手术室。当手术室的大门关上那刻,黄大勇蹲坐在过道里低声痛哭出来。 当赵思瑶醒来知道黄大勇在承诺书上签了字后,捶打着黄大勇的肩膀,一直埋怨着他。黄大勇默默忍受着妻子的责备。 直到第五天后,露露才终于苏醒过来。一见露露醒过来,赵思瑶喜极而泣,连忙扑到露露身边道:“露露,不要怕,妈妈来了。” 赵露露看着父母,一脸虚弱地问:“爸,妈,你们怎么来了?我这是在哪里?” 黄大勇对同意露露截肢一事非常自责,坐在一旁默默看着露露不知说什么是好。赵思瑶含泪笑道:“我们听说你出了事,就专程从老家赶了过来。都怪爸妈没有守在你身边,让你受苦了。” 赵露露回想起地震的事情,急忙问:“是地震了,学生们都出来了吗?” 赵思瑶听说了原来女儿是为了掩护学生们逃离,这才被水泥板砸中埋在了废墟下,心中为女儿的英勇无畏感到骄傲的同时,心中也是无限的悲痛,说道:“露露,别担心,好好养身体,孩子们都出来了。”实际上有许多的学生都被埋在了地下,但是赵思瑶为了让女儿安心养伤,便故意安慰她说学生们都没事。 赵露露一听,脸上现出了惨淡的一笑,接着她感到了全身剧痛,特别是大腿被截断的地方,直痛的她无法忍受,几欲昏厥。她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大腿,什么都没有,大腿处一片冰冷。 赵露露“啊”了一声,不可置信地叫道:“我的腿?我的腿呢?为什么我没有知觉了?我的腿怎么了?” 赵思瑶一把抱住赵露露,大哭道:“露露,露露,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有保住你的腿,都怪妈妈。” 赵露露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像是疯了般大声嚎啕着,揭开被盖看向自己的腿,确实是没有了。问赵思瑶:“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拿走了我的腿。” 听着女儿撕心裂肺的嚎啕,黄大勇悲痛万分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大声道:“思瑶,这不能怪你,要怪就怪我,是我在手术承诺书上签的字,是我害了我们的女儿。” 赵思瑶紧紧抱住赵露露,安慰道:“露露,你冷静点,虽然你没有了腿,但你依然是爸爸和妈妈的好女儿,爸爸和妈妈依然最爱最爱我们的露露,你放心,爸爸妈妈以后会照顾你,对你寸步不离的,露露,你不要这样,妈妈真的好难受。” 赵露露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腿是确实没有了,她绝望地抱着自己的妈妈,哭着说不出话。 赵思瑶拍着她的身子道:“露露,等你的身子养好了,就跟爸爸妈妈回老家好不好?妈妈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妈妈会照顾你的。” …… 第137章 露露 赵思瑶和黄大勇带着两大卡车罐头到达灾区后,便把罐头分送给了灾民们。灾民们大为感激,对他们连连称谢。将物资捐送给灾民们后,赵思瑶便让小张他们把开车开了回去。而自己和丈夫黄大勇便留在了灾区寻找女儿露露的下落。 到青川县城的道路被地震震落的山石堵死了,经过好几天的抢修,进县城的道路才终于恢复畅通。赵思瑶来到县城,但见满眼废墟,满目疮痍,解放军战士仍在焦急地搜寻着被埋在废墟下的人们。灾民们痛哭着,呼叫着,惨不忍睹,惹人悲悯。 赵思瑶好不容易找到了露露支教的学校,却见学校早就成了一片废墟。赵思瑶站在废墟旁大声呼唤着露露的名字。有几个该校的老师听到赵思瑶是来寻找赵露露的,他们都认识赵露露,便告诉了赵思瑶,赵露露已经被抢救到了市医院,并让他们去市医院找赵露露。 赵思瑶和黄大勇只好又赶到了市医院。医院里搭满了帐篷,帐篷里躺着的无数受伤的灾民,除此之外,还有络绎不绝的伤民被不断送到医院,现场状况十分悲惨。 赵思瑶寻着医生和护士问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赵露露的病床。此时赵露露正昏迷在病床上。医生说她在地下被埋了40个小时后,才被救援人员救了出来,情况非常的不乐观。 赵思瑶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直哭的晕倒在了病床前。医生经过慎重思考,建议露露截断双腿,只有这样才能抱住她的生命。赵思瑶泪流满面地问医生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医生说:“病人的双腿已经被水泥板压断了,就算保留也不能走路,而且如果切掉双腿的话,坏死的组织会感染到身体的其他器官。你们是病人的父母吗?你们还是早做决定,拖得越久,病人就越危险。”医生说着暗暗摇头,表情也极为沉痛。 黄大勇毕竟是男子汉,他知道医生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作出如此下策,也看到了露露的情况确实是非常的危险,便忍痛说道:“医生,我们听你的。” “不行,露露还这么年轻,如果她没有了腿,以后还怎么活呀?”赵思瑶痛哭着,她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黄大勇抱住扑倒在床上痛哭的赵思瑶道:“思瑶,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何尝舍得露露遭这样的折磨,但是你也看到了露露的情况,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就听医生的!” 医生也劝道:“是的,这么好的姑娘,如果能保住她的腿,我们肯定会尽力保住的。但是她的情况真的是已经不能耽搁了,锯了!” “不不,你们不准锯露露的腿,医生,你们无论如何也要救她。”赵思瑶说着说着再次哭晕倒在了病床旁。 医生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黄大勇将妻子抱在怀里,默默流着泪道:“医生,不要再等了,赶快动手术!” 医生点了点头,拿来了一张同意手术的承诺书要黄大勇签字,黄大勇颤着手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纸上。医生把赵露露推进了手术室。当手术室的大门关上那刻,黄大勇蹲坐在过道里低声痛哭出来。 当赵思瑶醒来知道黄大勇在承诺书上签了字后,捶打着黄大勇的肩膀,一直埋怨着他。黄大勇默默忍受着妻子的责备。 直到第五天后,露露才终于苏醒过来。一见露露醒过来,赵思瑶喜极而泣,连忙扑到露露身边道:“露露,不要怕,妈妈来了。” 赵露露看着父母,一脸虚弱地问:“爸,妈,你们怎么来了?我这是在哪里?” 黄大勇对同意露露截肢一事非常自责,坐在一旁默默看着露露不知说什么是好。赵思瑶含泪笑道:“我们听说你出了事,就专程从老家赶了过来。都怪爸妈没有守在你身边,让你受苦了。” 赵露露回想起地震的事情,急忙问:“是地震了,学生们都出来了吗?” 赵思瑶听说了原来女儿是为了掩护学生们逃离,这才被水泥板砸中埋在了废墟下,心中为女儿的英勇无畏感到骄傲的同时,心中也是无限的悲痛,说道:“露露,别担心,好好养身体,孩子们都出来了。”实际上有许多的学生都被埋在了地下,但是赵思瑶为了让女儿安心养伤,便故意安慰她说学生们都没事。 赵露露一听,脸上现出了惨淡的一笑,接着她感到了全身剧痛,特别是大腿被截断的地方,直痛的她无法忍受,几欲昏厥。她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大腿,什么都没有,大腿处一片冰冷。 赵露露“啊”了一声,不可置信地叫道:“我的腿?我的腿呢?为什么我没有知觉了?我的腿怎么了?” 赵思瑶一把抱住赵露露,大哭道:“露露,露露,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有保住你的腿,都怪妈妈。” 赵露露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像是疯了般大声嚎啕着,揭开被盖看向自己的腿,确实是没有了。问赵思瑶:“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拿走了我的腿。” 听着女儿撕心裂肺的嚎啕,黄大勇悲痛万分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大声道:“思瑶,这不能怪你,要怪就怪我,是我在手术承诺书上签的字,是我害了我们的女儿。” 赵思瑶紧紧抱住赵露露,安慰道:“露露,你冷静点,虽然你没有了腿,但你依然是爸爸和妈妈的好女儿,爸爸和妈妈依然最爱最爱我们的露露,你放心,爸爸妈妈以后会照顾你,对你寸步不离的,露露,你不要这样,妈妈真的好难受。” 赵露露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腿是确实没有了,她绝望地抱着自己的妈妈,哭着说不出话。 赵思瑶拍着她的身子道:“露露,等你的身子养好了,就跟爸爸妈妈回老家好不好?妈妈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妈妈会照顾你的。” …… 第138章 断腿 赵东明正坐在家里观看着新闻里报道的灾区的消息,忽然院外传来了一阵鸣笛声,赵东明蹒跚着走到院子里打开院门,原来是赵思瑶和黄大勇开车回来了。 这时江月也闻声赶了出来,见到赵思瑶后,连忙问她:“思瑶,你们终于回来了,找到露露了吗?”自从赵思瑶找到赵露露,知道她的情况后,为了不让赵东明和江月担心,便没有给家里打电话说露露的情况,所以江月还不知道露露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思瑶不知道怎么说,她只是默默哭泣着。 江月更加着急了,追着赵思瑶问:“思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说句话呀!” 赵思瑶仍是说不出话。 这时黄大勇把赵露露从车上接了下来,江月一见赵露露平安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顿时高兴地笑了出来,责备赵思瑶道:“思瑶,你不说话,我还以为露露出事了呢,这不是好好的吗?” 赵东明见赵露露平平安安,也是非常高兴,连忙迎上去问:“露露,说是你们那边地震十分严重,还好你没有事,真是让爷爷担心死你了。” 赵露露已经接受了自己短腿的事实,他不想让爷爷奶奶担心,就假装微笑了一下,道:“爷爷,我没事,我好着呢。” 赵东明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露露,走,快回家,爷爷早就给你准备了好吃的了。” 赵东明牵起赵露露的手往屋里走,但是露露接了一双假肢,走路十分不便,赵东明见她没有以前那么灵活,便奇怪的看着赵露露。赵露露随即挤出一个笑道:“爷爷,走,我早就饿了,快把你准备的好吃的拿出来给我吃。” 见女儿在爷爷奶奶面前假装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赵思瑶和黄大勇都是一阵默然泪流,但为了不让年迈的赵东明和江月担心,两人也就只得像赵露露那样,假装无事。实则心里都悲痛万分。 三人围着赵东明和江月应付了半天,怕他们看出了异常,赵思瑶就说厂里还有事,要带着赵露露去厂里办事。赵东明问厂里能有什么事,需要赵露露去做。赵思瑶说露露辞了教师的工作,以后就留在自家的厂里工作了,所以有些事情就要教她去做。赵东明一听觉得这样安排也好,就让他们三人去了。 赵东明和江月就这样被瞒住了,他们一直以为露露平安无事,不知道她早就没有了双腿。这件事一直过了大半个月,赵东明才从厂里小张的口中听说了赵露露截肢的消息。 那天赵思瑶买了一些水果和补品要小张送到赵东明家,谁想小张到了赵东明家后,赵东明问她露露在厂里干的如何。小张忙说从来没见到过露露到厂里来过。见赵东明一脸不信,话多的小张又说了露露在地震中受伤被截肢的事情,听的赵东明和江月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忙叫小张拉着两人去找赵思瑶。 小张知道自己话多闯了祸,但是也只得硬着头皮拉着两人去了赵思瑶的家。赵思瑶的家在十多公里以外,不算太远,不到十分钟两人就赶了过来。 见两人神色异常的赶到自己屋里,赵思瑶连忙问江月道:“妈,你们不在家里待着,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赵东明抢着道:“你还想瞒我们瞒到什么时候?我问你,露露的腿是怎么回事?” 赵思瑶一下就猜到了是小张多的嘴,白了小张一眼。小张歉然道:“思瑶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二老知道露露的事,就没有太注意说了出来。” 既然事情都已经知道了,赵思瑶也不好再责怪小张,于是道:“小张,没事的,你先去厂里忙,这里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小张歉然地离开了。 赵思瑶对赵东明道:“爹,我们瞒着你,还不是怕你们知道了担心吗?” 赵东明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们都不告诉我们,还说是为了我们好,有你们这样的吗?” 江月哭着问:“思瑶,不要再说了,露露呢,她在哪里,这孩子真是命苦,我真的是心疼死了。” 赵思瑶叹了气道:“露露在楼上看书呢。” 江月连忙向楼上走去,一边道:“这孩子,怎么熬过来的,我真是不敢想象哟。”说着和赵东明来到了楼上,江月见赵露露坐在床边看书,连忙跑过去摸她的双腿,果然什么都没有。江月又哭起来。 赵露露惨然一笑道:“爷爷,奶奶,你们怎么来了?” 赵东明也忍不住老泪纵横,望着靠在沙发旁的两条假肢,赵东明痛心道:“露露,你为什么不肯告诉爷爷?” 赵露露道:“露露长大了,不想让爷爷和奶奶担心我。” 江月哭泣道:“孩子,你还这么年轻,往后可怎么办呀?” 赵露露也抹了把眼泪道:“爷爷,奶奶不要担心我,虽然我没有了双腿,但是我还有双手,还有眼睛和嘴巴,我一样可以坐在这里看书,学习,将来一样可以为国家和社会做出自己的贡献的。” 江月哭的说不出话。 赵东明擦了擦眼睛,点了点头道:“好孩子,好孩子,你真是爷爷的好孩子,爷爷因你而骄傲。” 赵露露道:“是的,你们可能不知道?我还得了一个最美支教老师的奖状呢!爷爷,我没有给你丢脸?”为了安慰爷爷奶奶,赵露露始终强忍着泪水,不停地笑着说话。 “没有,没有,你比爷爷强多了,也比你奶奶强多了。”赵东明笑了一下转过了头,他实在是不忍再看自己的孙子。 身后江月抱着赵露露还在哭诉着。 赵东明带着万分悲痛缓缓下了楼梯,望着晴空万里,一碧如洗,几只飞鸟翱翔在晴空下,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和空荡,赵东明深深叹了口气,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老天呀,要是有什么错,请来惩罚我赵东明,何苦要折磨我的孙女儿,她还那么年轻,她是那么的善良,她又没有做错什么……” 第138章 断腿 赵东明正坐在家里观看着新闻里报道的灾区的消息,忽然院外传来了一阵鸣笛声,赵东明蹒跚着走到院子里打开院门,原来是赵思瑶和黄大勇开车回来了。 这时江月也闻声赶了出来,见到赵思瑶后,连忙问她:“思瑶,你们终于回来了,找到露露了吗?”自从赵思瑶找到赵露露,知道她的情况后,为了不让赵东明和江月担心,便没有给家里打电话说露露的情况,所以江月还不知道露露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思瑶不知道怎么说,她只是默默哭泣着。 江月更加着急了,追着赵思瑶问:“思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说句话呀!” 赵思瑶仍是说不出话。 这时黄大勇把赵露露从车上接了下来,江月一见赵露露平安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顿时高兴地笑了出来,责备赵思瑶道:“思瑶,你不说话,我还以为露露出事了呢,这不是好好的吗?” 赵东明见赵露露平平安安,也是非常高兴,连忙迎上去问:“露露,说是你们那边地震十分严重,还好你没有事,真是让爷爷担心死你了。” 赵露露已经接受了自己短腿的事实,他不想让爷爷奶奶担心,就假装微笑了一下,道:“爷爷,我没事,我好着呢。” 赵东明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露露,走,快回家,爷爷早就给你准备了好吃的了。” 赵东明牵起赵露露的手往屋里走,但是露露接了一双假肢,走路十分不便,赵东明见她没有以前那么灵活,便奇怪的看着赵露露。赵露露随即挤出一个笑道:“爷爷,走,我早就饿了,快把你准备的好吃的拿出来给我吃。” 见女儿在爷爷奶奶面前假装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赵思瑶和黄大勇都是一阵默然泪流,但为了不让年迈的赵东明和江月担心,两人也就只得像赵露露那样,假装无事。实则心里都悲痛万分。 三人围着赵东明和江月应付了半天,怕他们看出了异常,赵思瑶就说厂里还有事,要带着赵露露去厂里办事。赵东明问厂里能有什么事,需要赵露露去做。赵思瑶说露露辞了教师的工作,以后就留在自家的厂里工作了,所以有些事情就要教她去做。赵东明一听觉得这样安排也好,就让他们三人去了。 赵东明和江月就这样被瞒住了,他们一直以为露露平安无事,不知道她早就没有了双腿。这件事一直过了大半个月,赵东明才从厂里小张的口中听说了赵露露截肢的消息。 那天赵思瑶买了一些水果和补品要小张送到赵东明家,谁想小张到了赵东明家后,赵东明问她露露在厂里干的如何。小张忙说从来没见到过露露到厂里来过。见赵东明一脸不信,话多的小张又说了露露在地震中受伤被截肢的事情,听的赵东明和江月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忙叫小张拉着两人去找赵思瑶。 小张知道自己话多闯了祸,但是也只得硬着头皮拉着两人去了赵思瑶的家。赵思瑶的家在十多公里以外,不算太远,不到十分钟两人就赶了过来。 见两人神色异常的赶到自己屋里,赵思瑶连忙问江月道:“妈,你们不在家里待着,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赵东明抢着道:“你还想瞒我们瞒到什么时候?我问你,露露的腿是怎么回事?” 赵思瑶一下就猜到了是小张多的嘴,白了小张一眼。小张歉然道:“思瑶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二老知道露露的事,就没有太注意说了出来。” 既然事情都已经知道了,赵思瑶也不好再责怪小张,于是道:“小张,没事的,你先去厂里忙,这里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小张歉然地离开了。 赵思瑶对赵东明道:“爹,我们瞒着你,还不是怕你们知道了担心吗?” 赵东明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们都不告诉我们,还说是为了我们好,有你们这样的吗?” 江月哭着问:“思瑶,不要再说了,露露呢,她在哪里,这孩子真是命苦,我真的是心疼死了。” 赵思瑶叹了气道:“露露在楼上看书呢。” 江月连忙向楼上走去,一边道:“这孩子,怎么熬过来的,我真是不敢想象哟。”说着和赵东明来到了楼上,江月见赵露露坐在床边看书,连忙跑过去摸她的双腿,果然什么都没有。江月又哭起来。 赵露露惨然一笑道:“爷爷,奶奶,你们怎么来了?” 赵东明也忍不住老泪纵横,望着靠在沙发旁的两条假肢,赵东明痛心道:“露露,你为什么不肯告诉爷爷?” 赵露露道:“露露长大了,不想让爷爷和奶奶担心我。” 江月哭泣道:“孩子,你还这么年轻,往后可怎么办呀?” 赵露露也抹了把眼泪道:“爷爷,奶奶不要担心我,虽然我没有了双腿,但是我还有双手,还有眼睛和嘴巴,我一样可以坐在这里看书,学习,将来一样可以为国家和社会做出自己的贡献的。” 江月哭的说不出话。 赵东明擦了擦眼睛,点了点头道:“好孩子,好孩子,你真是爷爷的好孩子,爷爷因你而骄傲。” 赵露露道:“是的,你们可能不知道?我还得了一个最美支教老师的奖状呢!爷爷,我没有给你丢脸?”为了安慰爷爷奶奶,赵露露始终强忍着泪水,不停地笑着说话。 “没有,没有,你比爷爷强多了,也比你奶奶强多了。”赵东明笑了一下转过了头,他实在是不忍再看自己的孙子。 身后江月抱着赵露露还在哭诉着。 赵东明带着万分悲痛缓缓下了楼梯,望着晴空万里,一碧如洗,几只飞鸟翱翔在晴空下,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和空荡,赵东明深深叹了口气,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老天呀,要是有什么错,请来惩罚我赵东明,何苦要折磨我的孙女儿,她还那么年轻,她是那么的善良,她又没有做错什么……” 第139章 生病 赵东明知道孙女赵露露失去了双腿后,回到家里便大病了一场。赵思瑶赶紧把他送到了医院救治。 赵东明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直到三天后,他才缓缓苏醒过来,当赵东明醒来后,却见儿子赵国庆,儿媳露丝,女儿赵思瑶,女婿黄大勇,孙女小芸,外孙赵露露,赵珊珊,赵朵朵,赵小川,以及老伴江月全都守在自己的病床前。大家都担忧的看着赵东明,江月和赵思瑶更是泣不成声。 赵东明摸了摸身旁赵小川的头,问大家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赵小川含着泪道:“外公,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呀!我还等着你参加我的升学宴呢!” 赵东明对赵小川道:“没问题,外公一直等着这一天呢。” 江月道:“老头子,你真是把我们吓惨了。以后可不能跟我们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赵思瑶擦了擦眼泪,点头道:“是啊,爹,你昏迷了三天,我们都十分担心你呢!” 赵东明看着大家道:“我已经昏迷了三天了吗?” 江月道:“嗯。” 赵国庆紧紧抓住赵东明的手,道:“爹,我已经考虑好了,我不回美国了,以后就留在祖国做事了,你说的对,做人不能忘了自己的根,我希望我能给咱们国家的建设和发展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赵东明欣喜地看着赵国庆,有些不太相信道:“真的吗?你真的决定留在祖国了吗?” 赵国庆重重点了点头,道:“真的,以前是我不懂事,让你替我操心了,现在我明白了,爹,你快点养好身体,我带你去首都看奥运会,好不好?” 赵东明高兴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一直盼着这一天,你可不要骗我哟。” 赵国庆道:“不会的,我不会骗你的。” 赵东明又看向赵露露,问她:“露露,你也来看外公了吗?” 赵露露坐在床边,看着憔悴的外公说道:“外公,你身体刚才好些,就不要多说话了,还是养好身子重要。” 赵东明躺在床上点了点头。 赵露露又道:“我知道你还在为我担心,其实我挺好的,你不用为我着急。” 赵东明又点了点头,看着周围的亲人们,他感动道:“你们放心,我没事,我还等着去首都看奥运会呢!” 大家也都点点头,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赵东明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后,身体便康复的差不多,医生给他开了出院手续后,赵思瑶便开车把他送回到了家中。虽然赵东明的身体已经康复,但是他的精神状态却大不如从前,行动迟缓了许多,听力也比之前更差了,还经常靠在墙角下打盹。大家见赵东明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便猜到了他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为此大家都十分地悲痛,就尽量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伴着他。 这天,当赵东明又在墙角下打盹的时候,忽然院子里走进了几位说着闽南话的人。其中一位见到赵东明后,便用闽南话问他:“大爷,请问这里是苏小怜的家吗?” 赵东明起初还未听清对方的问话,在对方连问了三次后,才知道了他们走进院子的目的竟然是来寻找自己的母亲苏小怜。 江月便问他们:“你们找她有什么事情吗?”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加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那女人大约四十岁左右,穿的一身衣服看起来十分富贵,对江月道:“阿姨,你好,我们是她的亲人,我们想见见她。” 江月心想母亲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怎么还有人来找她?道:“她已经离世了,你们要是有什么事,就直接怼我说。” 那女人“哦”了一声,显得十分沮丧。过了会儿,又问江月道:“阿姨,请问你是她的什么人呢?” 赵东明好奇地看着他们,见他们慈眉善目,言语诚恳,不像是坏人,便说道:“苏小怜是我的妈妈,你们有什么是就直说。” 那年纪较大的老人大概有八十多岁,她坐在轮椅上被一个中年男子推着,听赵东明说自己是苏小怜的儿子,连忙叫中年男子把她推上前,用低微的声音说道:“你是泽福吗?” 泽福是赵东明的乳名,自从赵东明改名后,便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这个乳名,听这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家叫起自己的乳名,连忙杵着拐杖,走过来点头道:“我是泽福,你是哪位?”赵东明仔细端详着这位老人,但是实在想不起这位老人是谁,记忆中完全没有她的印象。 那中年女人不觉抿嘴一笑,脸上洋溢出十分愉悦的神情,和老妇人对视一眼,道:“太好了,我叫赵青青,他是我的丈夫陈权。”中年女人指了指那位中年男人。 赵东明和江月在心里摇着头,心想着还是不认识他们。 赵青青又指着中年男人身后的那个年轻男孩,道:“那是我的儿子,陈聪,现在在读大学了。” 赵青青介绍完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后,接着把眼光落在了轮椅上的老妇人身上,说道:“这位是我的奶奶,赵叔叔,你没有听过我们的名字很正常,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我奶奶的名字,她的名字叫方娜,她说她可是一直都记得你的名字哟。” 方娜? 赵东明立刻就想起了她是谁,不禁长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位老妇人。 老妇人看起来行动已经十分不便,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几个字:“是的,我是方娜,泽福,你还记得我吗?” 赵东明连忙不住点头,一脸诧异地看着老妇人,道:“我记得,我记得,你是方阿姨,我当然记得了……”赵东明激动的语无伦次。 江月担心赵东明走路不稳,连忙扶住了她,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头子,你慢点,不要绊着了。” 赵东明激动万分,对早已经年迈的方娜说道:“方阿姨,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找我娘的吗?” 江月大概已经猜到这人是谁,不禁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大的老人。 第139章 生病 赵东明知道孙女赵露露失去了双腿后,回到家里便大病了一场。赵思瑶赶紧把他送到了医院救治。 赵东明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直到三天后,他才缓缓苏醒过来,当赵东明醒来后,却见儿子赵国庆,儿媳露丝,女儿赵思瑶,女婿黄大勇,孙女小芸,外孙赵露露,赵珊珊,赵朵朵,赵小川,以及老伴江月全都守在自己的病床前。大家都担忧的看着赵东明,江月和赵思瑶更是泣不成声。 赵东明摸了摸身旁赵小川的头,问大家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赵小川含着泪道:“外公,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呀!我还等着你参加我的升学宴呢!” 赵东明对赵小川道:“没问题,外公一直等着这一天呢。” 江月道:“老头子,你真是把我们吓惨了。以后可不能跟我们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赵思瑶擦了擦眼泪,点头道:“是啊,爹,你昏迷了三天,我们都十分担心你呢!” 赵东明看着大家道:“我已经昏迷了三天了吗?” 江月道:“嗯。” 赵国庆紧紧抓住赵东明的手,道:“爹,我已经考虑好了,我不回美国了,以后就留在祖国做事了,你说的对,做人不能忘了自己的根,我希望我能给咱们国家的建设和发展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赵东明欣喜地看着赵国庆,有些不太相信道:“真的吗?你真的决定留在祖国了吗?” 赵国庆重重点了点头,道:“真的,以前是我不懂事,让你替我操心了,现在我明白了,爹,你快点养好身体,我带你去首都看奥运会,好不好?” 赵东明高兴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一直盼着这一天,你可不要骗我哟。” 赵国庆道:“不会的,我不会骗你的。” 赵东明又看向赵露露,问她:“露露,你也来看外公了吗?” 赵露露坐在床边,看着憔悴的外公说道:“外公,你身体刚才好些,就不要多说话了,还是养好身子重要。” 赵东明躺在床上点了点头。 赵露露又道:“我知道你还在为我担心,其实我挺好的,你不用为我着急。” 赵东明又点了点头,看着周围的亲人们,他感动道:“你们放心,我没事,我还等着去首都看奥运会呢!” 大家也都点点头,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赵东明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后,身体便康复的差不多,医生给他开了出院手续后,赵思瑶便开车把他送回到了家中。虽然赵东明的身体已经康复,但是他的精神状态却大不如从前,行动迟缓了许多,听力也比之前更差了,还经常靠在墙角下打盹。大家见赵东明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便猜到了他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为此大家都十分地悲痛,就尽量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伴着他。 这天,当赵东明又在墙角下打盹的时候,忽然院子里走进了几位说着闽南话的人。其中一位见到赵东明后,便用闽南话问他:“大爷,请问这里是苏小怜的家吗?” 赵东明起初还未听清对方的问话,在对方连问了三次后,才知道了他们走进院子的目的竟然是来寻找自己的母亲苏小怜。 江月便问他们:“你们找她有什么事情吗?”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加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那女人大约四十岁左右,穿的一身衣服看起来十分富贵,对江月道:“阿姨,你好,我们是她的亲人,我们想见见她。” 江月心想母亲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怎么还有人来找她?道:“她已经离世了,你们要是有什么事,就直接怼我说。” 那女人“哦”了一声,显得十分沮丧。过了会儿,又问江月道:“阿姨,请问你是她的什么人呢?” 赵东明好奇地看着他们,见他们慈眉善目,言语诚恳,不像是坏人,便说道:“苏小怜是我的妈妈,你们有什么是就直说。” 那年纪较大的老人大概有八十多岁,她坐在轮椅上被一个中年男子推着,听赵东明说自己是苏小怜的儿子,连忙叫中年男子把她推上前,用低微的声音说道:“你是泽福吗?” 泽福是赵东明的乳名,自从赵东明改名后,便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这个乳名,听这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家叫起自己的乳名,连忙杵着拐杖,走过来点头道:“我是泽福,你是哪位?”赵东明仔细端详着这位老人,但是实在想不起这位老人是谁,记忆中完全没有她的印象。 那中年女人不觉抿嘴一笑,脸上洋溢出十分愉悦的神情,和老妇人对视一眼,道:“太好了,我叫赵青青,他是我的丈夫陈权。”中年女人指了指那位中年男人。 赵东明和江月在心里摇着头,心想着还是不认识他们。 赵青青又指着中年男人身后的那个年轻男孩,道:“那是我的儿子,陈聪,现在在读大学了。” 赵青青介绍完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后,接着把眼光落在了轮椅上的老妇人身上,说道:“这位是我的奶奶,赵叔叔,你没有听过我们的名字很正常,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我奶奶的名字,她的名字叫方娜,她说她可是一直都记得你的名字哟。” 方娜? 赵东明立刻就想起了她是谁,不禁长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位老妇人。 老妇人看起来行动已经十分不便,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几个字:“是的,我是方娜,泽福,你还记得我吗?” 赵东明连忙不住点头,一脸诧异地看着老妇人,道:“我记得,我记得,你是方阿姨,我当然记得了……”赵东明激动的语无伦次。 江月担心赵东明走路不稳,连忙扶住了她,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头子,你慢点,不要绊着了。” 赵东明激动万分,对早已经年迈的方娜说道:“方阿姨,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找我娘的吗?” 江月大概已经猜到这人是谁,不禁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大的老人。 第140章 认亲 方娜因为年纪太大的缘故,说话已经不太方便,便由赵青青代为她说道:“我奶奶年纪大了,十分想念你们,所以作为孙女的我便带她过来寻找你们,没想到真让我们找到你们了。” 赵东明不太相信地看着赵青青,问她:“你姓赵吗?那么你的爹叫什么名字?” 赵青青道:“我听奶奶说,我的爷爷叫赵强。” 赵东明再次看向方娜,道:“赵强是我的爸爸。” 赵青青道:“当年我奶奶跟着我的曾祖父飞到海峡那边后,我奶奶以为爷爷不久就会跟着飞过来,她每天每夜的等待着爷爷,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爷爷早就自杀了的消息。奶奶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后,悲伤的差点自寻短见,还好我的曾祖父劝住了她。后来奶奶想回来寻找你们,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回来,直到今天,才终于有机会回来,没想到找了没有多久,就找到你们了。” 方娜的声音非常的低,她问赵东明道:“泽福,苏姐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赵东明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方娜,万分欣喜地说道:“外面天热,还是快回屋里来说话。” “嗯。” 陈权刚把方娜推到屋里,赵思瑶就走了过来。赵东明说道:“我妈已经离开二十多年了,她离开的时候,也一直念叨着方阿姨呢。” 方娜又问了一些这几十年发生的其他事情,问了苏小怜离开之前都做了些什么事,问了赵东明这几十年是怎么过的。两家人坐在一起诉说着几十年的辛酸往事。 方娜听到最后,对赵东明慨然说道:“泽福,这么些年,我一直觉得对不起苏姐姐和你,要不是我的出现,我想你们应该会过的更好些。” 赵东明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现在也挺好的,至少我们又多了几个亲人。” 方娜接着又聊到了赵强的一些事情,说到赵强,方娜仍不免流下了泪。赵东明对她道:“爸爸埋在院子后面,方阿姨,要不要去看看他?” 方娜激动的站了起来,赵青青和她儿子陈聪连忙扶住了她。方娜颤着声音问赵东明道:“真的吗?快带我去见见他,我这么些年可一直都在想着她哟。” 赵东明于是带着方娜向院子后面的竹林走去。在年轻人的搀扶下,大家终于来到了竹林里,望着竹林里的几堆坟土,方娜终于找到了赵强,不禁扑倒在他的坟前,大哭着道:“强哥,你真是太狠心了,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我每天都在想着你,我每天都在盼着你。强哥,你对我说说话呀!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呀,我一直在等着你跟我说话呢!” 赵青青扶着她,跟着泪眼婆娑地道:“奶奶,别哭了,爷爷都走了几十年了,你说的这些话,他也听不见了呀。你身体不好,哭多了真的不好,快不要再哭了。” 方娜哭的声嘶力竭,直到哭晕在了地上。 赵青青连忙叫陈权把她抱到了轮椅上。赵思瑶叫赵青青把方娜送到家中躺在床上。大家对方娜推拿按摩,抢救了好半天,方娜才终于缓缓醒来,醒来后,方娜再次伤感地哭了起来。 看着方娜悲痛不已,江月也倒在赵东明的身上哭了起来。赵东明以前对方娜还是多有怨言,毕竟自己的父亲是跟着她跑了的。也是因为有了她,自己的母亲才独自度过了许多孤独悲伤的时刻。但此刻赵东明见方娜哭的如此伤心,赵东明就再也对她怨恨不起来了,或许是感受到了她对父亲无比的爱,也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这份怨恨已经被时间完全冲淡了。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后,赵东明也理解了他们那个年代的无奈和感情,也没必要再对他们那段岁月妄加言语了。 方娜独自伤怀了许久,才在众人的安慰下渐渐收拾了悲伤。想到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赵强,苏小怜,都已经躺在了地下,而自己还在这世上偷生苟活,方娜顿时就有了想跟着他们一起离开的想法。 赵思瑶只是偶尔听母亲提起过有方娜这么一个人,至于她究竟与自己的爷爷有什么恩怨瓜葛,她并不是十分清楚,此时听到他们说起了原来这方娜也是爷爷的老婆,并且方娜还给他生下了一个女孩,因为战争的原因,方娜跟家人被迫去了海峡对面。后来方娜生的那个女孩因为生病很早就去世了,但是幸好那女孩也留下了一个女孩,这个女孩就是赵青青。在方娜的照顾下,赵青青逐渐长大成人,并和陈权成家立业,且生下了一个儿子陈聪。随着局势的逐渐好转,两岸的关系终于好了起来,赵青青想着奶奶一直思念这边的亲人,就带着她来到了滁县。 想到几十年的恩恩怨怨到今天终于有了一段结果,大家都感慨万分,在滁县呆了两天后,赵青青便想带着方娜离开了。这时方娜却摇头说道:“强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们回去,我就留在这里不走了,我要陪着强哥。” 赵青青道:“奶奶,我们还是回去。” 方娜始终摇头道:“你们回去,我真的不走了,我要留在这里,就算是死我也要留在这里了。” 赵青青看了赵思瑶一眼,做出一副不想打扰他们的无奈表情。赵思瑶于是劝她道:“既然方奶奶要留下来,就留在我们的家里,你们要是没时间照顾他们的话,我可以找人照顾她。” 赵青青道:“那真是不太好意思。” 赵思瑶道:“其实我们都是一家人,就不要太客气了。” 赵青青点头说道:“谢谢思瑶姐,我儿子要读书,那就让我丈夫先回去,我留下来照顾奶奶,免得她一个人不习惯。” 赵思瑶觉得有道理,说道:“好的,那你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不要跟我们客气。” “好的。” 第140章 认亲 方娜因为年纪太大的缘故,说话已经不太方便,便由赵青青代为她说道:“我奶奶年纪大了,十分想念你们,所以作为孙女的我便带她过来寻找你们,没想到真让我们找到你们了。” 赵东明不太相信地看着赵青青,问她:“你姓赵吗?那么你的爹叫什么名字?” 赵青青道:“我听奶奶说,我的爷爷叫赵强。” 赵东明再次看向方娜,道:“赵强是我的爸爸。” 赵青青道:“当年我奶奶跟着我的曾祖父飞到海峡那边后,我奶奶以为爷爷不久就会跟着飞过来,她每天每夜的等待着爷爷,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爷爷早就自杀了的消息。奶奶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后,悲伤的差点自寻短见,还好我的曾祖父劝住了她。后来奶奶想回来寻找你们,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回来,直到今天,才终于有机会回来,没想到找了没有多久,就找到你们了。” 方娜的声音非常的低,她问赵东明道:“泽福,苏姐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赵东明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方娜,万分欣喜地说道:“外面天热,还是快回屋里来说话。” “嗯。” 陈权刚把方娜推到屋里,赵思瑶就走了过来。赵东明说道:“我妈已经离开二十多年了,她离开的时候,也一直念叨着方阿姨呢。” 方娜又问了一些这几十年发生的其他事情,问了苏小怜离开之前都做了些什么事,问了赵东明这几十年是怎么过的。两家人坐在一起诉说着几十年的辛酸往事。 方娜听到最后,对赵东明慨然说道:“泽福,这么些年,我一直觉得对不起苏姐姐和你,要不是我的出现,我想你们应该会过的更好些。” 赵东明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现在也挺好的,至少我们又多了几个亲人。” 方娜接着又聊到了赵强的一些事情,说到赵强,方娜仍不免流下了泪。赵东明对她道:“爸爸埋在院子后面,方阿姨,要不要去看看他?” 方娜激动的站了起来,赵青青和她儿子陈聪连忙扶住了她。方娜颤着声音问赵东明道:“真的吗?快带我去见见他,我这么些年可一直都在想着她哟。” 赵东明于是带着方娜向院子后面的竹林走去。在年轻人的搀扶下,大家终于来到了竹林里,望着竹林里的几堆坟土,方娜终于找到了赵强,不禁扑倒在他的坟前,大哭着道:“强哥,你真是太狠心了,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我每天都在想着你,我每天都在盼着你。强哥,你对我说说话呀!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呀,我一直在等着你跟我说话呢!” 赵青青扶着她,跟着泪眼婆娑地道:“奶奶,别哭了,爷爷都走了几十年了,你说的这些话,他也听不见了呀。你身体不好,哭多了真的不好,快不要再哭了。” 方娜哭的声嘶力竭,直到哭晕在了地上。 赵青青连忙叫陈权把她抱到了轮椅上。赵思瑶叫赵青青把方娜送到家中躺在床上。大家对方娜推拿按摩,抢救了好半天,方娜才终于缓缓醒来,醒来后,方娜再次伤感地哭了起来。 看着方娜悲痛不已,江月也倒在赵东明的身上哭了起来。赵东明以前对方娜还是多有怨言,毕竟自己的父亲是跟着她跑了的。也是因为有了她,自己的母亲才独自度过了许多孤独悲伤的时刻。但此刻赵东明见方娜哭的如此伤心,赵东明就再也对她怨恨不起来了,或许是感受到了她对父亲无比的爱,也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这份怨恨已经被时间完全冲淡了。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后,赵东明也理解了他们那个年代的无奈和感情,也没必要再对他们那段岁月妄加言语了。 方娜独自伤怀了许久,才在众人的安慰下渐渐收拾了悲伤。想到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赵强,苏小怜,都已经躺在了地下,而自己还在这世上偷生苟活,方娜顿时就有了想跟着他们一起离开的想法。 赵思瑶只是偶尔听母亲提起过有方娜这么一个人,至于她究竟与自己的爷爷有什么恩怨瓜葛,她并不是十分清楚,此时听到他们说起了原来这方娜也是爷爷的老婆,并且方娜还给他生下了一个女孩,因为战争的原因,方娜跟家人被迫去了海峡对面。后来方娜生的那个女孩因为生病很早就去世了,但是幸好那女孩也留下了一个女孩,这个女孩就是赵青青。在方娜的照顾下,赵青青逐渐长大成人,并和陈权成家立业,且生下了一个儿子陈聪。随着局势的逐渐好转,两岸的关系终于好了起来,赵青青想着奶奶一直思念这边的亲人,就带着她来到了滁县。 想到几十年的恩恩怨怨到今天终于有了一段结果,大家都感慨万分,在滁县呆了两天后,赵青青便想带着方娜离开了。这时方娜却摇头说道:“强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们回去,我就留在这里不走了,我要陪着强哥。” 赵青青道:“奶奶,我们还是回去。” 方娜始终摇头道:“你们回去,我真的不走了,我要留在这里,就算是死我也要留在这里了。” 赵青青看了赵思瑶一眼,做出一副不想打扰他们的无奈表情。赵思瑶于是劝她道:“既然方奶奶要留下来,就留在我们的家里,你们要是没时间照顾他们的话,我可以找人照顾她。” 赵青青道:“那真是不太好意思。” 赵思瑶道:“其实我们都是一家人,就不要太客气了。” 赵青青点头说道:“谢谢思瑶姐,我儿子要读书,那就让我丈夫先回去,我留下来照顾奶奶,免得她一个人不习惯。” 赵思瑶觉得有道理,说道:“好的,那你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不要跟我们客气。” “好的。” 第143章 奥运 8月8日20时,一场盛大的奥运会开幕式在首都鸟巢体育馆隆重开演。赵东明和江月坐在人群中,兴奋地看着光彩夺目,绚丽多彩的舞台,他们一边跟着人群鼓掌喝彩,一边小声说道:“老头子,当年你趴在战壕里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会有今天这样热闹的时候呀?” 赵东明摇头道:“没有,我做梦也想不到呀,我们也会过上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这次到首都来走了一圈后,我才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我们的祖国是真的强大啦。” 江月的眼中闪烁着舞台上的灯光,她兴奋着说道:“我们的国家强大了才好,强大了才没有其他国家来欺负我们了,想当年那么多国家都来欺负我们,那时候我们真的是太穷太落后了,现在我们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赵东明也不住点头道:“是的,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能看到这样的盛会,我这次是真没有白来首都。” 赵东明和江月坐在前排,两人兴高采烈地说着话。两人旁边坐着赵国庆和露丝,身后则是坐着赵思瑶一家。小芸的年纪和赵小川的年纪差不多,两人谈话特别投缘,就挨在一起坐着。大家都被舞台上那精彩绝伦的表演所吸引,赵国庆听着赵东明和江月的谈话,就凑近来说道:“爹,我今天才终于体会到你以前对我说的话是正确的。其实我早就该回国来发展了,而不应该一直逗留在外国。今晚看了这场盛大的开幕式后,我真的觉得祖国是太了不起了,以前觉得美国好,现在我觉得其实我们的国家比美国也差不了多少。而且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的国家会比美国更好。” 赵东明把眼光从舞台上收回来看了赵国庆一眼,道:“国庆,你能这么想,那简直是太好了,以后就留在咱们的国家,为自己的国家贡献自己的力量,你看我这么给你说罢,从我的曾祖父那一代开始,我们家就一直在努力地为咱们国家贡献着青春和热血,你可能有些事还不知道,我仔细给你说说,我的曾祖父参加过甲午海战,我的祖父参加过反清革命党,祖父母参加过新四军打过鬼子,还参加了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我的父亲参加了国军,还当过师长,据说打死过上万个鬼子,而到了我这一代,我和你的母亲都参加了朝鲜战争,也正是在战场上相互认识了彼此,结下了不解之缘。到了你们这一代,你的哥哥也是一名伟大的战士,为了国家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就算是你们的下一代,我的孙女露露不也是响应国家号召,到西部支教才弄得残疾了吗?所以说啊,我们一家人都为国家付出了鲜血和生命,你也不能自甘落后,也要时刻记住报效国家,为国效力哟。” 赵国庆点头道:“父亲说的是有道理,我已经记住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母亲失望的,我会努力给国家做贡献的。“ 江月听到赵东明和赵国庆的对话,跟着转过头看向赵国庆道:“国庆,露丝到咱们国家来了后,她住的习惯吗?” 赵国庆笑着道:“露丝非常喜欢我们的国家,她说这个地方比美国好多了,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最关键的,她说她喜欢我们国家的书法。” 赵东明好奇地看了露丝一眼,问赵国庆道:“露丝作为一个外国人,她会喜欢中国书法吗?” 赵国庆道:“是啊,起初我也觉得纳闷呢,你说她一个外国人连汉字都不认识几个,她怎么会对咱们的书法感兴趣呢。后来,她开始临摹一些好看的字帖,渐渐的她的字比我写的还好,我才知道她对咱们的书法是真正的喜欢咯。” 赵国庆说完大家都笑起来了,露丝听到赵国庆说自己,也跟着笑起来,用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我真的很喜欢中国的书法。我决定以后把它传授给我的国家的朋友。” 赵东明的心情真的是大好,她对露丝道:“要是书法谁写的好,那肯定还是你们的奶奶,她写的毛笔字当今世上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够超越哟。” 赵国庆道:“小时候见到奶奶写过几个字,但是那时候我不太懂,等我真正懂得什么是书法的时候,奶奶她已经离开人世了。” 露丝问赵国庆:“家里那几副字帖就是我们的奶奶写的吗?我就是看了那几副字帖,才对中国书法感兴趣的。我觉得写的真的是太好太棒了。” 赵国庆点头道:“是的,那几个字就是我们的奶奶写的呢。当初好多人踏着咱家的门槛来求奶奶给他们写字,奶奶却理都不理他们,弄得他们好多人都垂头丧气。” 露丝道:“想不到我们还有这么一位伟大的奶奶。” 赵国庆笑起来道:“那当然啦。” 这时赵露露忽然开心地叫起来道:“大家快看,是活字印刷术,哇,太漂亮了。” 大家连忙看向舞台,只见几百个舞者正表演着一个活字印刷术的舞蹈,每个人都象征着一个符号,完美地诠释着中国汉字的产生,发展和演化,以及讲述了汉字意义的意味深长和博大精深。看的大家连连鼓掌,欢腾不已。 露丝由衷地赞叹道:“哇,中国的汉字真的是太美了,我太喜欢中国了,国庆,我们以后不回美国了,我们就永远留在中国。” 赵国庆点头道:“好的,那我们就一直留着这里。我也是这样想的,看来你和我想在一起啦。” 赵东明问赵国庆:“露丝在美国还有其他家人吗?” 赵国庆道:“还有一个母亲,但是母亲离婚后又嫁给了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对露丝不太友好,所以露丝并不想回到美国的那个家。” 赵东明“哦”了一声道:“既然她不喜欢美国的家,那就叫她留在咱们家,她是咱们家的媳妇哟。” 第143章 奥运 8月8日20时,一场盛大的奥运会开幕式在首都鸟巢体育馆隆重开演。赵东明和江月坐在人群中,兴奋地看着光彩夺目,绚丽多彩的舞台,他们一边跟着人群鼓掌喝彩,一边小声说道:“老头子,当年你趴在战壕里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会有今天这样热闹的时候呀?” 赵东明摇头道:“没有,我做梦也想不到呀,我们也会过上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这次到首都来走了一圈后,我才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我们的祖国是真的强大啦。” 江月的眼中闪烁着舞台上的灯光,她兴奋着说道:“我们的国家强大了才好,强大了才没有其他国家来欺负我们了,想当年那么多国家都来欺负我们,那时候我们真的是太穷太落后了,现在我们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赵东明也不住点头道:“是的,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能看到这样的盛会,我这次是真没有白来首都。” 赵东明和江月坐在前排,两人兴高采烈地说着话。两人旁边坐着赵国庆和露丝,身后则是坐着赵思瑶一家。小芸的年纪和赵小川的年纪差不多,两人谈话特别投缘,就挨在一起坐着。大家都被舞台上那精彩绝伦的表演所吸引,赵国庆听着赵东明和江月的谈话,就凑近来说道:“爹,我今天才终于体会到你以前对我说的话是正确的。其实我早就该回国来发展了,而不应该一直逗留在外国。今晚看了这场盛大的开幕式后,我真的觉得祖国是太了不起了,以前觉得美国好,现在我觉得其实我们的国家比美国也差不了多少。而且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的国家会比美国更好。” 赵东明把眼光从舞台上收回来看了赵国庆一眼,道:“国庆,你能这么想,那简直是太好了,以后就留在咱们的国家,为自己的国家贡献自己的力量,你看我这么给你说罢,从我的曾祖父那一代开始,我们家就一直在努力地为咱们国家贡献着青春和热血,你可能有些事还不知道,我仔细给你说说,我的曾祖父参加过甲午海战,我的祖父参加过反清革命党,祖父母参加过新四军打过鬼子,还参加了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我的父亲参加了国军,还当过师长,据说打死过上万个鬼子,而到了我这一代,我和你的母亲都参加了朝鲜战争,也正是在战场上相互认识了彼此,结下了不解之缘。到了你们这一代,你的哥哥也是一名伟大的战士,为了国家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就算是你们的下一代,我的孙女露露不也是响应国家号召,到西部支教才弄得残疾了吗?所以说啊,我们一家人都为国家付出了鲜血和生命,你也不能自甘落后,也要时刻记住报效国家,为国效力哟。” 赵国庆点头道:“父亲说的是有道理,我已经记住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母亲失望的,我会努力给国家做贡献的。“ 江月听到赵东明和赵国庆的对话,跟着转过头看向赵国庆道:“国庆,露丝到咱们国家来了后,她住的习惯吗?” 赵国庆笑着道:“露丝非常喜欢我们的国家,她说这个地方比美国好多了,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最关键的,她说她喜欢我们国家的书法。” 赵东明好奇地看了露丝一眼,问赵国庆道:“露丝作为一个外国人,她会喜欢中国书法吗?” 赵国庆道:“是啊,起初我也觉得纳闷呢,你说她一个外国人连汉字都不认识几个,她怎么会对咱们的书法感兴趣呢。后来,她开始临摹一些好看的字帖,渐渐的她的字比我写的还好,我才知道她对咱们的书法是真正的喜欢咯。” 赵国庆说完大家都笑起来了,露丝听到赵国庆说自己,也跟着笑起来,用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我真的很喜欢中国的书法。我决定以后把它传授给我的国家的朋友。” 赵东明的心情真的是大好,她对露丝道:“要是书法谁写的好,那肯定还是你们的奶奶,她写的毛笔字当今世上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够超越哟。” 赵国庆道:“小时候见到奶奶写过几个字,但是那时候我不太懂,等我真正懂得什么是书法的时候,奶奶她已经离开人世了。” 露丝问赵国庆:“家里那几副字帖就是我们的奶奶写的吗?我就是看了那几副字帖,才对中国书法感兴趣的。我觉得写的真的是太好太棒了。” 赵国庆点头道:“是的,那几个字就是我们的奶奶写的呢。当初好多人踏着咱家的门槛来求奶奶给他们写字,奶奶却理都不理他们,弄得他们好多人都垂头丧气。” 露丝道:“想不到我们还有这么一位伟大的奶奶。” 赵国庆笑起来道:“那当然啦。” 这时赵露露忽然开心地叫起来道:“大家快看,是活字印刷术,哇,太漂亮了。” 大家连忙看向舞台,只见几百个舞者正表演着一个活字印刷术的舞蹈,每个人都象征着一个符号,完美地诠释着中国汉字的产生,发展和演化,以及讲述了汉字意义的意味深长和博大精深。看的大家连连鼓掌,欢腾不已。 露丝由衷地赞叹道:“哇,中国的汉字真的是太美了,我太喜欢中国了,国庆,我们以后不回美国了,我们就永远留在中国。” 赵国庆点头道:“好的,那我们就一直留着这里。我也是这样想的,看来你和我想在一起啦。” 赵东明问赵国庆:“露丝在美国还有其他家人吗?” 赵国庆道:“还有一个母亲,但是母亲离婚后又嫁给了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对露丝不太友好,所以露丝并不想回到美国的那个家。” 赵东明“哦”了一声道:“既然她不喜欢美国的家,那就叫她留在咱们家,她是咱们家的媳妇哟。” 第144章 比赛 赵国庆点了点头。 看着舞台上不断变换的舞蹈,赵东明不由得想起了当年母亲背着他到处寻找父亲的影子,那时候炮火连天,日本人到处烧杀抢掠,母亲用一双小脚冒着炮火走遍了大半个中国。 赵东明看着看着,眼睛忽然有些潮湿起来,要是母亲还在人世该多好呀,那么也会带着她到鸟巢来瞧瞧这么漂亮的舞台,来感受祖国现在的繁荣昌盛。当她看见这些热闹的场景后,也一定会开心激动万分。 赵东明这样想着,不觉落下来了一滴泪水。江月见他表情悲伤,连忙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手帕替赵东明擦拭起眼泪,问他道:“老头子,这么喜庆的场合,你掉什么眼泪呀?要是让孩子们看到了,他们肯定会笑话你多愁善感了。” 赵东明拿过江月手中的手帕给自己擦着眼泪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这个高兴的时刻居然想起了我的奶奶和我的母亲,要是他们还在人世,也来看看这么漂亮的舞台该有多好呀,可惜她们受了一辈子苦,到死也都没有享受一天的福气。想到这里,我就情不自禁地掉下了眼泪。” 江月点头道:“说的也是这么个理,想当初他们那代人比咱们这代人吃的苦还多,但我们这代人好歹还享受了几天国泰民安的日子,可是像咱们奶奶那代人,为祖国贡献了那么多,可是连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过,想起来确实让人有点悲切哟。” 赵东明道:“谁说不是呢,所以我想到他们就悲伤起来了。” 赵国庆安慰赵东明道:“爹,也不要想的这么悲观,你应该这样想,要是奶奶泉下有知,知道了咱们一家人能团团圆圆的坐在这里观看这么隆重的盛典,那她肯定也会非常高兴的呀。说不定比她自己亲自来看了还高兴呢。” 赵东明看了赵国庆一眼,点了点头道:“国庆说的也有道理,你奶奶一辈子就是心好,总喜欢替他人着想,她知道我们能坐在这里观看节目,肯定会替我们高兴的。” 赵东明看着眼前的景象,正在胡想联翩,忽然身后孩子们同时叫了起来道:“哇,是一幅画,太漂亮了。” 赵东明看去果然舞台上忽然出现了一副巨大的山水画,有几个舞者出现在山水画中,开始在画卷上泼墨挥毫,即兴作诗。随着舞者们不断移动身体,那画卷上果然出现了各种美轮美奂的画面,看的几个孩子们长大了嘴,不断鼓掌称奇。 不得不说,这次首都奥运会的确是精彩万分,不仅展示了我们国家日趋强大的综合国力和民族凝聚力,也完美地诠释了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底蕴,让观看者无不叫绝称好。 赵思瑶看的热血沸腾,问赵东明道:“爹,等会儿还有点火仪式呢。” 赵东明道:“嗯好,我正期待呢。” 开幕式结束后,赵思瑶和赵国庆开车把大家送到了提前安排好的酒店,来到酒店后,大家还在讨论着晚上精彩卓绝的晚会,特别是那几个精神亢奋的孩子们,一提到开幕式上的那些五彩斑斓的烟花简直就是像谈到了童话世界一样,眼中还是说不尽的兴奋,双手更是不自禁地拍掌。 接下来的几天,赵国庆又带赵东明和江月去观看了几场精彩的比赛,有兵兵球比赛,篮球比赛,游泳比赛和射击比赛等。每场比赛都看的大家不住喝彩,大家摇着鲜艳的红旗替中国队呐喊助威,生怕中国队员落后了其他国家的队员。其中有场游泳比赛,中国队被美国队反超以后,赵朵朵还在看台上悲伤地哭了起来,害得大家安慰了她好长时间,她才渐渐好了起来。从此几个小孩子便说赵朵朵是小气鬼,喜欢掉眼泪。但是大人们都知道,赵朵朵不是小气鬼,因为当他们看到中国队落后美国队后,他们的心中也是十分的不好受,只不过没有像赵朵朵那么的情绪失控而已。 赵东明在大家的陪同下,每天去各个赛场观看着比赛,他说道:“现在这比赛的项目真是越来越多了,想当初打仗那会儿,哪有这么多的比赛哟,那时候都是比谁的枪法准,谁在战壕里跑的更加的快。” 江月道:“时代不一样了,你总不能什么事情都拿以前的来说。” 赵东明又接着道:“不过今年咱们国家的运动员在家门口可算是给我们争了光了,我今天早上起来看了一下奖牌数,嗨,我们国家的金牌数居然是世界第一呢,这换作当年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哟。” 赵思瑶听到赵东明的说话,不禁偷偷笑话着赵东明。赵东明见赵思瑶偷偷笑着,便问她到底在笑什么。赵思瑶对他道:“爹,现在是和平年代,大家不会在战场上比枪法了,大家现在是在赛场上比谁更高更快更远,别看赛场上没有枪声炮声,可是这些比赛比战场上的争斗还激烈呢,用没有硝烟的战场来形容都不为过。” 赵东明道:“我早知道了赛场上是非常激烈的,要不然那么多国家来参赛,大家都争着拿金牌,你当他们是为了什么,还不都是想为自己的国家争光吗?” 赵思瑶点头道:“是的,都是为了自己的国家争光,所以我们国家的运动健儿都是好样的,正是有了像他们这样的爱国精神,咱们的国家才会一天比一天好,一天比一天繁荣昌盛。” 赵小川拉着赵思瑶的手问她:“妈妈,你们别说了,听我说一句,下午是什么比赛,我想看体操比赛,下午有体操比赛吗?” 赵思瑶翻看了一下比赛日程,对赵小川笑着道:“我看了一下,下午有体操比赛,是中国队和日本队的比赛,你要去看吗?” 赵小川兴奋道:“当然要了,妈妈,我们去看好不好?” 赵思瑶问赵东明道:“爹,你们去看不看?” 赵东明摇了摇头道:“这几天太累了,我就不去了,我在酒店里休息,你带孩子们去看。” “好道。” 第144章 比赛 赵国庆点了点头。 看着舞台上不断变换的舞蹈,赵东明不由得想起了当年母亲背着他到处寻找父亲的影子,那时候炮火连天,日本人到处烧杀抢掠,母亲用一双小脚冒着炮火走遍了大半个中国。 赵东明看着看着,眼睛忽然有些潮湿起来,要是母亲还在人世该多好呀,那么也会带着她到鸟巢来瞧瞧这么漂亮的舞台,来感受祖国现在的繁荣昌盛。当她看见这些热闹的场景后,也一定会开心激动万分。 赵东明这样想着,不觉落下来了一滴泪水。江月见他表情悲伤,连忙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手帕替赵东明擦拭起眼泪,问他道:“老头子,这么喜庆的场合,你掉什么眼泪呀?要是让孩子们看到了,他们肯定会笑话你多愁善感了。” 赵东明拿过江月手中的手帕给自己擦着眼泪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这个高兴的时刻居然想起了我的奶奶和我的母亲,要是他们还在人世,也来看看这么漂亮的舞台该有多好呀,可惜她们受了一辈子苦,到死也都没有享受一天的福气。想到这里,我就情不自禁地掉下了眼泪。” 江月点头道:“说的也是这么个理,想当初他们那代人比咱们这代人吃的苦还多,但我们这代人好歹还享受了几天国泰民安的日子,可是像咱们奶奶那代人,为祖国贡献了那么多,可是连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过,想起来确实让人有点悲切哟。” 赵东明道:“谁说不是呢,所以我想到他们就悲伤起来了。” 赵国庆安慰赵东明道:“爹,也不要想的这么悲观,你应该这样想,要是奶奶泉下有知,知道了咱们一家人能团团圆圆的坐在这里观看这么隆重的盛典,那她肯定也会非常高兴的呀。说不定比她自己亲自来看了还高兴呢。” 赵东明看了赵国庆一眼,点了点头道:“国庆说的也有道理,你奶奶一辈子就是心好,总喜欢替他人着想,她知道我们能坐在这里观看节目,肯定会替我们高兴的。” 赵东明看着眼前的景象,正在胡想联翩,忽然身后孩子们同时叫了起来道:“哇,是一幅画,太漂亮了。” 赵东明看去果然舞台上忽然出现了一副巨大的山水画,有几个舞者出现在山水画中,开始在画卷上泼墨挥毫,即兴作诗。随着舞者们不断移动身体,那画卷上果然出现了各种美轮美奂的画面,看的几个孩子们长大了嘴,不断鼓掌称奇。 不得不说,这次首都奥运会的确是精彩万分,不仅展示了我们国家日趋强大的综合国力和民族凝聚力,也完美地诠释了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底蕴,让观看者无不叫绝称好。 赵思瑶看的热血沸腾,问赵东明道:“爹,等会儿还有点火仪式呢。” 赵东明道:“嗯好,我正期待呢。” 开幕式结束后,赵思瑶和赵国庆开车把大家送到了提前安排好的酒店,来到酒店后,大家还在讨论着晚上精彩卓绝的晚会,特别是那几个精神亢奋的孩子们,一提到开幕式上的那些五彩斑斓的烟花简直就是像谈到了童话世界一样,眼中还是说不尽的兴奋,双手更是不自禁地拍掌。 接下来的几天,赵国庆又带赵东明和江月去观看了几场精彩的比赛,有兵兵球比赛,篮球比赛,游泳比赛和射击比赛等。每场比赛都看的大家不住喝彩,大家摇着鲜艳的红旗替中国队呐喊助威,生怕中国队员落后了其他国家的队员。其中有场游泳比赛,中国队被美国队反超以后,赵朵朵还在看台上悲伤地哭了起来,害得大家安慰了她好长时间,她才渐渐好了起来。从此几个小孩子便说赵朵朵是小气鬼,喜欢掉眼泪。但是大人们都知道,赵朵朵不是小气鬼,因为当他们看到中国队落后美国队后,他们的心中也是十分的不好受,只不过没有像赵朵朵那么的情绪失控而已。 赵东明在大家的陪同下,每天去各个赛场观看着比赛,他说道:“现在这比赛的项目真是越来越多了,想当初打仗那会儿,哪有这么多的比赛哟,那时候都是比谁的枪法准,谁在战壕里跑的更加的快。” 江月道:“时代不一样了,你总不能什么事情都拿以前的来说。” 赵东明又接着道:“不过今年咱们国家的运动员在家门口可算是给我们争了光了,我今天早上起来看了一下奖牌数,嗨,我们国家的金牌数居然是世界第一呢,这换作当年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哟。” 赵思瑶听到赵东明的说话,不禁偷偷笑话着赵东明。赵东明见赵思瑶偷偷笑着,便问她到底在笑什么。赵思瑶对他道:“爹,现在是和平年代,大家不会在战场上比枪法了,大家现在是在赛场上比谁更高更快更远,别看赛场上没有枪声炮声,可是这些比赛比战场上的争斗还激烈呢,用没有硝烟的战场来形容都不为过。” 赵东明道:“我早知道了赛场上是非常激烈的,要不然那么多国家来参赛,大家都争着拿金牌,你当他们是为了什么,还不都是想为自己的国家争光吗?” 赵思瑶点头道:“是的,都是为了自己的国家争光,所以我们国家的运动健儿都是好样的,正是有了像他们这样的爱国精神,咱们的国家才会一天比一天好,一天比一天繁荣昌盛。” 赵小川拉着赵思瑶的手问她:“妈妈,你们别说了,听我说一句,下午是什么比赛,我想看体操比赛,下午有体操比赛吗?” 赵思瑶翻看了一下比赛日程,对赵小川笑着道:“我看了一下,下午有体操比赛,是中国队和日本队的比赛,你要去看吗?” 赵小川兴奋道:“当然要了,妈妈,我们去看好不好?” 赵思瑶问赵东明道:“爹,你们去看不看?” 赵东明摇了摇头道:“这几天太累了,我就不去了,我在酒店里休息,你带孩子们去看。” “好道。” 第145章 中药 比赛观看过后,赵东明和江月又去了首都其他景点,他们从来没有到过首都,看到首都的那些壮丽景色后都是激动不已。在首都玩了将近一个月,赵国庆才带着他们回到了滁县。谁想回到滁县后的第三天,江月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晕倒在了厨房里。赵思瑶接到赵东明打来的电话后,才急忙赶了过来将江月送到了医院。 江月此次生病来的太过突然,大家根本没有料到。医生对赵思瑶说病人的病情特别严重,需要手术治疗。赵思瑶连忙在手术承诺书上前了字,当天医生便给江月安排了手术。站在手术室的门外,赵思瑶着急万分。这时赵国庆才姗姗来迟,他把赵东明和江月送回家后,刚和同学去吃了一顿饭,一回到家便听到了江月病重的消息,于是急忙赶到了医院。赵国庆见到赵思瑶和黄大勇站在手术室外,便着急问他们:“妈怎么样了?” 赵思瑶的双眼红肿着,显然是已经哭过了很多次。她对赵国庆道:“妈还在手术室里呢,已经进去了好几个小时了。” 赵国庆道:“我走的时候她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赵思瑶道:“医生说妈是心脏上的问题,如果不及时抢救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幸好我们及时把她送到了医院,否则我真不知道会是什么严重后果。” 赵国庆安慰赵思瑶道:“姐,妈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身体一直硬朗,放心,医生会救好妈的,你不要太担心,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黄大勇也点头道:“思瑶,你别哭了,我也相信妈会好起来的。” 三人坐在过道里的椅子上焦急地等待着,直到晚上的11点过,医生才从手术室走了出来,见到赵思瑶后,便对她说道:“病人虽然已经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还需要进一步住院观察,你们快去给病人办理住院手续。” 黄大勇和赵国庆同时点了点头,赵国庆道:“还是我去。“说着连忙跑着去了。 赵国庆刚走,护士便将江月从手术室推了出来,江月此时仍是昏迷着。赵思瑶和黄大勇在护士的帮助下,将江月推到了病房。 这一夜,听着机器的滴答声,三人一夜未眠。到第二天一早,赵国庆对赵思瑶和黄大勇道:“姐姐,姐夫,这里有我,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大家都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赵思瑶见江月兀自未醒,心中仍是焦急万分,便对黄大勇道:“大勇,你和国庆回去休息,我留在这里守着,等我累着了,你们再来换我。” 黄大勇答应了,问赵国庆要不要休息,赵国庆说自己不累,可以陪赵思瑶一起守着。黄大勇叮嘱了几句,便回家去了。但是厂里还有忙不完的事情,黄大勇就算离开了医院,也没时间回家休息,他开了车径直便去了厂里。 赵思瑶和赵国庆守着依旧昏迷的江月,直到第三天的时候,江月才缓缓苏醒过来,见到江月终于再次睁开了双眼,赵思瑶喜极而泣,拉着江月的手不住叫着妈妈。江月听到赵思瑶的声音,侧头看了赵思瑶一眼,但是嘴上还插着呼吸机,却是说不出话。赵思瑶流着泪,知道江月想说话,连忙道:“妈,妈,我知道了,你别着急,先养好身子再说。” 两人又轮流在江月的病床前守了几天,江月的病情才渐渐好了起来。虽然不用再戴呼吸机,但是说话依然十分困难,而且吃饭穿衣都需要人照顾。 赵思瑶和赵国庆在医院照顾着江月,黄大勇忙完了厂里的事情后,也会到医院去照料江月。大家都围着躺在病床上的江月,都忘记了家里还有位年纪较高的赵东明。 这天赵东明的老胃病又犯了起来,他痛的无法呼吸,便去街上找了一位郎中开了一副中药回来煎过喝。还别说,这郎中的医术还真不错,赵东明吃了一副中药后,胃子就不再痛了。他又去街上找那郎中开了一副中药,回到家后,赵东明依着郎中说的法子将中药熬了出来,谁知刚喝了半碗药后,赵东明便觉得腹痛难忍,几欲晕倒。他躺坐在家里的凳子上,腹痛万分想找人来帮助自己,但是儿女们都在医院照顾江月,他喊了几声没有人答应,便想去求助邻居,但是自己痛的连路都走不动,哪还有力气走出院门去寻找邻居?于是他只能盼着过会儿自己的腹痛能够有所减缓,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自己的疼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严重起来。到最后,他直痛的倒在了地上,连呼吸都困难了,再接着,疼痛让他的意识终于模糊起来,他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就此晕死了过去。 是黄大勇发现他倒在地上的。黄大勇从医院回来,想到赵东明最近一个人在家,担心他不习惯,这天就赶回来看看他。谁知一进院门,便看到了赵东明躺在桌子下。黄大勇连忙去扶起赵东明,却发现他早已经断了气,连身体都变得僵硬起来。 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在医院的赵思瑶和赵国庆半天说不出话,连忙嘱托了一位护士帮着照看江月,两人匆匆赶了回来,果然只见赵东明已经僵硬地躺在了床上。赵思瑶悲痛万分,抱着赵东明的遗体痛哭失声,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没有照顾好父亲。” 赵国庆道:“这事怪不了你,要怪就只能怪我,怪我一心只想着留在医院,却忘记了家里还有位年迈的父亲。” 两人望着赵东明的遗体正在自责,忽然黄大勇端了一碗药水,走过来道:“你们都不要自责了,你们看这是什么?” 赵思瑶和赵国庆都摇了摇头。 黄大勇道:“爹虽然有胃病,但是身体的其他功能都算健康,怎么会突然就离世了呢,这其中一定有原因,刚刚我在厨房里发现了这碗还没有喝完的中药。难道说是这碗中药有问题吗?” 第145章 中药 比赛观看过后,赵东明和江月又去了首都其他景点,他们从来没有到过首都,看到首都的那些壮丽景色后都是激动不已。在首都玩了将近一个月,赵国庆才带着他们回到了滁县。谁想回到滁县后的第三天,江月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晕倒在了厨房里。赵思瑶接到赵东明打来的电话后,才急忙赶了过来将江月送到了医院。 江月此次生病来的太过突然,大家根本没有料到。医生对赵思瑶说病人的病情特别严重,需要手术治疗。赵思瑶连忙在手术承诺书上前了字,当天医生便给江月安排了手术。站在手术室的门外,赵思瑶着急万分。这时赵国庆才姗姗来迟,他把赵东明和江月送回家后,刚和同学去吃了一顿饭,一回到家便听到了江月病重的消息,于是急忙赶到了医院。赵国庆见到赵思瑶和黄大勇站在手术室外,便着急问他们:“妈怎么样了?” 赵思瑶的双眼红肿着,显然是已经哭过了很多次。她对赵国庆道:“妈还在手术室里呢,已经进去了好几个小时了。” 赵国庆道:“我走的时候她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赵思瑶道:“医生说妈是心脏上的问题,如果不及时抢救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幸好我们及时把她送到了医院,否则我真不知道会是什么严重后果。” 赵国庆安慰赵思瑶道:“姐,妈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身体一直硬朗,放心,医生会救好妈的,你不要太担心,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黄大勇也点头道:“思瑶,你别哭了,我也相信妈会好起来的。” 三人坐在过道里的椅子上焦急地等待着,直到晚上的11点过,医生才从手术室走了出来,见到赵思瑶后,便对她说道:“病人虽然已经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还需要进一步住院观察,你们快去给病人办理住院手续。” 黄大勇和赵国庆同时点了点头,赵国庆道:“还是我去。“说着连忙跑着去了。 赵国庆刚走,护士便将江月从手术室推了出来,江月此时仍是昏迷着。赵思瑶和黄大勇在护士的帮助下,将江月推到了病房。 这一夜,听着机器的滴答声,三人一夜未眠。到第二天一早,赵国庆对赵思瑶和黄大勇道:“姐姐,姐夫,这里有我,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大家都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赵思瑶见江月兀自未醒,心中仍是焦急万分,便对黄大勇道:“大勇,你和国庆回去休息,我留在这里守着,等我累着了,你们再来换我。” 黄大勇答应了,问赵国庆要不要休息,赵国庆说自己不累,可以陪赵思瑶一起守着。黄大勇叮嘱了几句,便回家去了。但是厂里还有忙不完的事情,黄大勇就算离开了医院,也没时间回家休息,他开了车径直便去了厂里。 赵思瑶和赵国庆守着依旧昏迷的江月,直到第三天的时候,江月才缓缓苏醒过来,见到江月终于再次睁开了双眼,赵思瑶喜极而泣,拉着江月的手不住叫着妈妈。江月听到赵思瑶的声音,侧头看了赵思瑶一眼,但是嘴上还插着呼吸机,却是说不出话。赵思瑶流着泪,知道江月想说话,连忙道:“妈,妈,我知道了,你别着急,先养好身子再说。” 两人又轮流在江月的病床前守了几天,江月的病情才渐渐好了起来。虽然不用再戴呼吸机,但是说话依然十分困难,而且吃饭穿衣都需要人照顾。 赵思瑶和赵国庆在医院照顾着江月,黄大勇忙完了厂里的事情后,也会到医院去照料江月。大家都围着躺在病床上的江月,都忘记了家里还有位年纪较高的赵东明。 这天赵东明的老胃病又犯了起来,他痛的无法呼吸,便去街上找了一位郎中开了一副中药回来煎过喝。还别说,这郎中的医术还真不错,赵东明吃了一副中药后,胃子就不再痛了。他又去街上找那郎中开了一副中药,回到家后,赵东明依着郎中说的法子将中药熬了出来,谁知刚喝了半碗药后,赵东明便觉得腹痛难忍,几欲晕倒。他躺坐在家里的凳子上,腹痛万分想找人来帮助自己,但是儿女们都在医院照顾江月,他喊了几声没有人答应,便想去求助邻居,但是自己痛的连路都走不动,哪还有力气走出院门去寻找邻居?于是他只能盼着过会儿自己的腹痛能够有所减缓,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自己的疼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严重起来。到最后,他直痛的倒在了地上,连呼吸都困难了,再接着,疼痛让他的意识终于模糊起来,他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就此晕死了过去。 是黄大勇发现他倒在地上的。黄大勇从医院回来,想到赵东明最近一个人在家,担心他不习惯,这天就赶回来看看他。谁知一进院门,便看到了赵东明躺在桌子下。黄大勇连忙去扶起赵东明,却发现他早已经断了气,连身体都变得僵硬起来。 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在医院的赵思瑶和赵国庆半天说不出话,连忙嘱托了一位护士帮着照看江月,两人匆匆赶了回来,果然只见赵东明已经僵硬地躺在了床上。赵思瑶悲痛万分,抱着赵东明的遗体痛哭失声,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没有照顾好父亲。” 赵国庆道:“这事怪不了你,要怪就只能怪我,怪我一心只想着留在医院,却忘记了家里还有位年迈的父亲。” 两人望着赵东明的遗体正在自责,忽然黄大勇端了一碗药水,走过来道:“你们都不要自责了,你们看这是什么?” 赵思瑶和赵国庆都摇了摇头。 黄大勇道:“爹虽然有胃病,但是身体的其他功能都算健康,怎么会突然就离世了呢,这其中一定有原因,刚刚我在厨房里发现了这碗还没有喝完的中药。难道说是这碗中药有问题吗?” 第146章 隐瞒 “这碗中药有问题?” 赵国庆连忙走过来端起了那碗中药闻了闻,他是医药专家,一闻那药腥臭难言,便立刻断定这碗药确实很有疑点。便问黄大勇道:“姐夫,这碗药是在厨房里发现的吗?” 黄大勇点头道:“是的,我上次来的时候听说了爹的老胃病又犯了到街上去寻了一副中药,吃过以后效果不错。我当时就没有太在意,哪晓得他喝的这中药会有问题。” 赵国庆见父亲死前口吐白沫,肤色铁青,这都是中毒的症状,便对黄大勇道:“看来父亲的确是中毒而死的。” 赵思瑶一边哭着,一边不解地问赵国庆道:“父亲为人热情谦逊,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要毒死他呀?” 赵国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事不宜迟,我们赶快报警。” 黄大勇点了点头。 赵国庆便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很快警察便拉着警报赶了过来,听到黄大勇的陈述后,警察也觉得这碗中药十分可疑,当即便让人拿到警局化验去了,另外到街上去调查,很快就将卖给赵东明中药的那位郎中给控制了起来。 经过化验,这碗中药确实存在剧毒成分,别说是一个老年人,就算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只怕喝了这碗毒药也会有生命危险。警察给那位姓华的郎中戴上了手铐,并将他关在了监狱,审问华郎中道:“你为什么要毒害赵东明?赵东明到底跟你有什么仇怨?” 华郎中叫苦不迭,他说自己确实给赵东明开了两副中药,他其实并不认识赵东明,是赵东明主动到他诊所来就诊的,经过他的诊断,他觉得赵东明是胃病就给他开了一副胃药,赵东明吃完后觉得效果很好,就又来找他开了第二副中药。虽然华郎中觉得赵东明喝了自己的药后,病情有所缓解,但是要根除他这多年的胃病,还得再来一剂猛药不可,于是这第二副中药,华郎中用药便猛了一些,并严厉叮嘱过赵东明,其中有味药吃之前必须用大火烧过方可入药,否则就会剧毒无比。 华郎中听说赵东明喝了自己开的中药中毒身亡后,立即就想到了赵东明一定是忘记了将那味药材用大火烧烤,不然也不会平白中毒。 警察听说了华郎中的供词后,便问他:“你明明知道这味药生煎会剧毒无比,那你为什么还给他开这种药?” 华郎中道:“他的病只有这味药才会有用,我给他开药之前真的是已经给他讲清楚了的,是他自己年老糊涂,忘记了我给他讲的煎药方法,这怎么能怪我呀。” 警察接着又查看了华郎中的各种经营资质,都是合法合规经营,便问华郎中:“你明知道他年纪大容易犯糊涂,你还给他开这样容易中毒的药物,就算你不是有意的,也很难说你完全没有过失。鉴于此,不判定你是故意杀人,但判定你是过失致人死亡,这没有冤枉你?” 华郎中还是大叫冤枉。 警察不管他那么多,经过仔细审判,最终判决华郎中过失致人死亡,判处了几年刑法,并象征性地赔偿了部分罚款。 这边案件侦查完结,那边赵东明的安葬事宜自然也不能耽搁不办。赵国庆叫了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备好了棺木,香纸等一应殡葬用品,将赵东明火化后入棺,埋葬到院子后面的竹林里。 看着竹林里又多了一座坟茔,大家都感到了非常的悲伤。赵思瑶一心只想着母亲的病情严重,没有想到父亲竟然会突然离开她们,没想到父亲临走的时候是一个人,连一个说话的亲人都没在身边,赵思瑶就特别的难受。 华郎中的家人来到赵家请求赵思瑶等人原谅他们的过失,赵思瑶说人都已经走了,他们没必要再记恨他们。华郎中的家人又说了很多好话,才难为情地离去了。 虽然赵东明离开了大家,但为了不影响江月的病情,大家一致同意暂时瞒着江月,等江月的病情好些了再告诉她父亲离世的消息。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大家像往常一样,轮流在医院里照顾着生病的江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好在江月的病情渐渐好了起来,每当江月问起赵东明的情况时,大家都会说父亲在家好着呢,经常跟隔壁的张大爷坐在一起下棋,有次张大爷下棋下输了,还跟父亲耍起了性子,说以后再也不跟他下了。 大家都这样说着,逗的江月信以为真,说赵东明的确是下棋高手,也难怪张大爷会生气。还说等自己回去了一定要说说赵东明,要他以后让着点张大爷,别因此影响了邻居间的感情。 听着江月说要回去说叨父亲,大家在这个时候往往会面面相觑,脸上虽迎合着江月不住点头嬉笑,实则内心都是十分地悲戚,同时担心着等母亲的病情好了后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件事情。不知道她听说了父亲忽然离世的消息后,会不会承受的住。 江月见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是有什么心事一样,便问大家:“思瑶,国庆,你们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呀?” 赵思瑶听到江月问自己,连忙摇着头道:“没有,没有,我在想您什么时候才可以出院呢。” 江月道:“我在医院里住了三四个月了,今天我问了医生,医生说再过大半个月,就可以让我出院啦。” 赵思瑶当然知道她再过大半个月就可以出院,赵思瑶担心的是她出院后见不到父亲的人影,一定会问他们父亲去了哪里,到时候大家又该怎么向她说起父亲离世的事情呢? 赵国庆见赵思瑶犹豫不决,怕她忍不住说出了父亲离世的事情,便拉了拉她的手臂道:“姐,你在想什么?母亲出院不是应该高兴吗?你怎么还在胡思乱想呀。” 赵思瑶回过神来道:“对对,出院好,出院好,等出院了我们就陪你到各个地方去走走。” 第146章 隐瞒 “这碗中药有问题?” 赵国庆连忙走过来端起了那碗中药闻了闻,他是医药专家,一闻那药腥臭难言,便立刻断定这碗药确实很有疑点。便问黄大勇道:“姐夫,这碗药是在厨房里发现的吗?” 黄大勇点头道:“是的,我上次来的时候听说了爹的老胃病又犯了到街上去寻了一副中药,吃过以后效果不错。我当时就没有太在意,哪晓得他喝的这中药会有问题。” 赵国庆见父亲死前口吐白沫,肤色铁青,这都是中毒的症状,便对黄大勇道:“看来父亲的确是中毒而死的。” 赵思瑶一边哭着,一边不解地问赵国庆道:“父亲为人热情谦逊,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要毒死他呀?” 赵国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事不宜迟,我们赶快报警。” 黄大勇点了点头。 赵国庆便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很快警察便拉着警报赶了过来,听到黄大勇的陈述后,警察也觉得这碗中药十分可疑,当即便让人拿到警局化验去了,另外到街上去调查,很快就将卖给赵东明中药的那位郎中给控制了起来。 经过化验,这碗中药确实存在剧毒成分,别说是一个老年人,就算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只怕喝了这碗毒药也会有生命危险。警察给那位姓华的郎中戴上了手铐,并将他关在了监狱,审问华郎中道:“你为什么要毒害赵东明?赵东明到底跟你有什么仇怨?” 华郎中叫苦不迭,他说自己确实给赵东明开了两副中药,他其实并不认识赵东明,是赵东明主动到他诊所来就诊的,经过他的诊断,他觉得赵东明是胃病就给他开了一副胃药,赵东明吃完后觉得效果很好,就又来找他开了第二副中药。虽然华郎中觉得赵东明喝了自己的药后,病情有所缓解,但是要根除他这多年的胃病,还得再来一剂猛药不可,于是这第二副中药,华郎中用药便猛了一些,并严厉叮嘱过赵东明,其中有味药吃之前必须用大火烧过方可入药,否则就会剧毒无比。 华郎中听说赵东明喝了自己开的中药中毒身亡后,立即就想到了赵东明一定是忘记了将那味药材用大火烧烤,不然也不会平白中毒。 警察听说了华郎中的供词后,便问他:“你明明知道这味药生煎会剧毒无比,那你为什么还给他开这种药?” 华郎中道:“他的病只有这味药才会有用,我给他开药之前真的是已经给他讲清楚了的,是他自己年老糊涂,忘记了我给他讲的煎药方法,这怎么能怪我呀。” 警察接着又查看了华郎中的各种经营资质,都是合法合规经营,便问华郎中:“你明知道他年纪大容易犯糊涂,你还给他开这样容易中毒的药物,就算你不是有意的,也很难说你完全没有过失。鉴于此,不判定你是故意杀人,但判定你是过失致人死亡,这没有冤枉你?” 华郎中还是大叫冤枉。 警察不管他那么多,经过仔细审判,最终判决华郎中过失致人死亡,判处了几年刑法,并象征性地赔偿了部分罚款。 这边案件侦查完结,那边赵东明的安葬事宜自然也不能耽搁不办。赵国庆叫了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备好了棺木,香纸等一应殡葬用品,将赵东明火化后入棺,埋葬到院子后面的竹林里。 看着竹林里又多了一座坟茔,大家都感到了非常的悲伤。赵思瑶一心只想着母亲的病情严重,没有想到父亲竟然会突然离开她们,没想到父亲临走的时候是一个人,连一个说话的亲人都没在身边,赵思瑶就特别的难受。 华郎中的家人来到赵家请求赵思瑶等人原谅他们的过失,赵思瑶说人都已经走了,他们没必要再记恨他们。华郎中的家人又说了很多好话,才难为情地离去了。 虽然赵东明离开了大家,但为了不影响江月的病情,大家一致同意暂时瞒着江月,等江月的病情好些了再告诉她父亲离世的消息。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大家像往常一样,轮流在医院里照顾着生病的江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好在江月的病情渐渐好了起来,每当江月问起赵东明的情况时,大家都会说父亲在家好着呢,经常跟隔壁的张大爷坐在一起下棋,有次张大爷下棋下输了,还跟父亲耍起了性子,说以后再也不跟他下了。 大家都这样说着,逗的江月信以为真,说赵东明的确是下棋高手,也难怪张大爷会生气。还说等自己回去了一定要说说赵东明,要他以后让着点张大爷,别因此影响了邻居间的感情。 听着江月说要回去说叨父亲,大家在这个时候往往会面面相觑,脸上虽迎合着江月不住点头嬉笑,实则内心都是十分地悲戚,同时担心着等母亲的病情好了后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件事情。不知道她听说了父亲忽然离世的消息后,会不会承受的住。 江月见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是有什么心事一样,便问大家:“思瑶,国庆,你们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呀?” 赵思瑶听到江月问自己,连忙摇着头道:“没有,没有,我在想您什么时候才可以出院呢。” 江月道:“我在医院里住了三四个月了,今天我问了医生,医生说再过大半个月,就可以让我出院啦。” 赵思瑶当然知道她再过大半个月就可以出院,赵思瑶担心的是她出院后见不到父亲的人影,一定会问他们父亲去了哪里,到时候大家又该怎么向她说起父亲离世的事情呢? 赵国庆见赵思瑶犹豫不决,怕她忍不住说出了父亲离世的事情,便拉了拉她的手臂道:“姐,你在想什么?母亲出院不是应该高兴吗?你怎么还在胡思乱想呀。” 赵思瑶回过神来道:“对对,出院好,出院好,等出院了我们就陪你到各个地方去走走。” 第147章 知道 十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了江月出院的这一天,赵思瑶拽着江月的胳膊,无论江月说什么,都不允她回自己的家。 江月不解地看着赵思瑶问:“我有四个月没回家了,我不回家我去哪里?老头子还在家等着我呢,他这么多没有见我,一定非常想念我了。” 赵思瑶道:“爹一个人在家好着呢,你就不要去管他了,你先到我家去住几天,等身体再养的好些了,我再送你回去。” 江月摇头道:“不不,我要回去,我不去你家,在你家我住的不习惯,我只有在自己家才住的踏实。” 赵国庆知道赵思瑶不让母亲回家是怕她回去了就知道了父亲离世的消息,所以她才拽着母亲非得要她去自己家,于是配合着说道:“是啊,妈,你就去姐姐家住两天,他们在省城买的房子可豪华了,你好歹要去她的新房子看一看。” 黄大勇也点头道:“嗯,妈,露露可想你了,她一个人在家闷的慌,你就去陪陪她。” 江月道:“那你爹怎么办?” 黄大勇道:“过几天,我就回滁县把爹也接到省城去住几天,他上次还说想去外面家瞧瞧呢,这次正好让他顺便也过来。” 听到大家要去接赵东明过来,江月这才答应着道:“好,那我就先到你们家住两天,等老头子过来了,我再跟他一起回滁县。” “好嘞。” 大家都高兴万分。赵思瑶开了车,将江月拉到了省城的房子。一进门,露露便坐在沙发上开心的喊道:“奶奶,你可来了,我老想你了。” 江月给露露打过招呼,见赵思瑶和黄大勇的新家装修的豪华大气,便说道:“思瑶,这房子花了不少钱。” 赵思瑶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妈,你要是喜欢这里,就着这里多住几天。” 江月没来得及回她的话,因为她已经被露露拉着去弹钢琴去了。露露新学了一首钢琴曲,非常想弹给江月听。看着江月跟露露坐在钢琴前弹着钢琴。赵国庆低声问赵思瑶道:“姐,这件事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要是过几天母亲又问起了父亲,该如何跟她解释呢?” 赵思瑶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赵国庆点了点头,对她道:“姐,辛苦你了。” 赵思瑶道:“都是为了父母着想,没什么好辛苦的。” 赵国庆离开后,赵思瑶便独自照顾着江月。后来赵思瑶厂里有事,赵思瑶便拜托了保姆刘阿姨照顾江月和露露。刘阿姨是个非常仔细能干的人,每天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江月和露露,倒也不用赵思瑶操心。唯一让人操心的是,江月每过几天便说要回滁县老家,弄的赵思瑶用了各种理由和借口搪塞她,到最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理由了。 这天江月趁赵思瑶在家,便拉着赵思瑶道:“思瑶,你老实给我说,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为什么我想回家,你总是不让我回。” 赵思瑶给江月按了按肩膀,道:“妈,家里有爹在,有大勇照顾着,能有什么事情呀,你就别担心了。” 江月已经不再相信她的话了,说道:“我才不信,你再不老实讲给我听,我明天就收拾东西回滁县,就算是赶不了班车,我走路也要走回去。” 赵思瑶仍不敢说父亲离世的事,依旧拖延道:“好好,你实在要回家,等我把手里的事情忙完,我后天就送你回去。” 江月这才作罢,但是第二天江月趁赵思瑶不在,便收拾了行李,到车站坐上了回滁县的车。江月走后不久,露露发现奶奶不在了,急忙给赵思瑶打了电话,赵思瑶这才知道了母亲已经坐上了回滁县的车。于是连忙开车赶了回去。江月到达滁县后,找了一辆的士送自己回到家中。刚站在家门口,隔壁的大爷大婆便对着江月哭诉道:“江大姐,你怎么才回来呀,我以为你也出事情了呢。” 江月被他们说的一头雾水,问:“什么叫做我也出事情了。” 张大爷道:“自从老赵走后,连一个陪我下棋的人都没有了,哎,我看要不了多久,我也会随他而去咯,这一个人活在世上就是太孤独了。” 江月不解道:“老头子没在家吗?他去哪里了?”江月看到门被锁子紧紧锁着,只当赵东明没有在家。 张大爷好奇地看着江月道:“江妹子,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 “老赵呀,他不是已经离世了吗?难道儿女们没有告诉你吗?” 江月身子一震,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问张大爷:“你说什么?我家老头子不在了?” 张大爷叹了口气道:“老赵都走了两个月了,你怎么才回来呀,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老赵已经走了吗?不可能呀,别人不知道都能理解,你作为她的妻子怎么会不知道呢?” 江月的脑袋嗡嗡作响,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听张大爷的说话,她连忙用钥匙打开了门锁。院里空空荡荡,江月呼唤了好几声,也都没有赵东明的回答。江月开始担忧起来,走进堂屋,江月这才看到了墙上挂着赵东明的遗像,一个大大的奠字出现在遗像之上,屋内还悬挂着好几条刺目的白布。 江月终于确信赵东明是离开自己了,难怪赵思瑶和赵国庆他们一直不准自己回滁县,原来他们是担心自己知道了赵东明离世的事情。 望着赵东明的遗像,江月忽然觉得胸脯一阵剧烈疼痛,再也忍不住“啊”的一声痛叫出来,一阵头晕目眩,倒在了遗像的面前。 等赵思瑶和黄大勇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江月已经晕倒在了地上。赵思瑶急得都哭了,连忙叫黄大勇将江月抱上了车,再开车送到了医院。一路上,赵思瑶不断自责:“都怪我,要是我早点告诉母亲,母亲也不会突然受到这么大的刺激,她本来心脏就不好,这下就更让人担心了。” 第147章 知道 十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了江月出院的这一天,赵思瑶拽着江月的胳膊,无论江月说什么,都不允她回自己的家。 江月不解地看着赵思瑶问:“我有四个月没回家了,我不回家我去哪里?老头子还在家等着我呢,他这么多没有见我,一定非常想念我了。” 赵思瑶道:“爹一个人在家好着呢,你就不要去管他了,你先到我家去住几天,等身体再养的好些了,我再送你回去。” 江月摇头道:“不不,我要回去,我不去你家,在你家我住的不习惯,我只有在自己家才住的踏实。” 赵国庆知道赵思瑶不让母亲回家是怕她回去了就知道了父亲离世的消息,所以她才拽着母亲非得要她去自己家,于是配合着说道:“是啊,妈,你就去姐姐家住两天,他们在省城买的房子可豪华了,你好歹要去她的新房子看一看。” 黄大勇也点头道:“嗯,妈,露露可想你了,她一个人在家闷的慌,你就去陪陪她。” 江月道:“那你爹怎么办?” 黄大勇道:“过几天,我就回滁县把爹也接到省城去住几天,他上次还说想去外面家瞧瞧呢,这次正好让他顺便也过来。” 听到大家要去接赵东明过来,江月这才答应着道:“好,那我就先到你们家住两天,等老头子过来了,我再跟他一起回滁县。” “好嘞。” 大家都高兴万分。赵思瑶开了车,将江月拉到了省城的房子。一进门,露露便坐在沙发上开心的喊道:“奶奶,你可来了,我老想你了。” 江月给露露打过招呼,见赵思瑶和黄大勇的新家装修的豪华大气,便说道:“思瑶,这房子花了不少钱。” 赵思瑶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妈,你要是喜欢这里,就着这里多住几天。” 江月没来得及回她的话,因为她已经被露露拉着去弹钢琴去了。露露新学了一首钢琴曲,非常想弹给江月听。看着江月跟露露坐在钢琴前弹着钢琴。赵国庆低声问赵思瑶道:“姐,这件事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要是过几天母亲又问起了父亲,该如何跟她解释呢?” 赵思瑶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赵国庆点了点头,对她道:“姐,辛苦你了。” 赵思瑶道:“都是为了父母着想,没什么好辛苦的。” 赵国庆离开后,赵思瑶便独自照顾着江月。后来赵思瑶厂里有事,赵思瑶便拜托了保姆刘阿姨照顾江月和露露。刘阿姨是个非常仔细能干的人,每天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江月和露露,倒也不用赵思瑶操心。唯一让人操心的是,江月每过几天便说要回滁县老家,弄的赵思瑶用了各种理由和借口搪塞她,到最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理由了。 这天江月趁赵思瑶在家,便拉着赵思瑶道:“思瑶,你老实给我说,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为什么我想回家,你总是不让我回。” 赵思瑶给江月按了按肩膀,道:“妈,家里有爹在,有大勇照顾着,能有什么事情呀,你就别担心了。” 江月已经不再相信她的话了,说道:“我才不信,你再不老实讲给我听,我明天就收拾东西回滁县,就算是赶不了班车,我走路也要走回去。” 赵思瑶仍不敢说父亲离世的事,依旧拖延道:“好好,你实在要回家,等我把手里的事情忙完,我后天就送你回去。” 江月这才作罢,但是第二天江月趁赵思瑶不在,便收拾了行李,到车站坐上了回滁县的车。江月走后不久,露露发现奶奶不在了,急忙给赵思瑶打了电话,赵思瑶这才知道了母亲已经坐上了回滁县的车。于是连忙开车赶了回去。江月到达滁县后,找了一辆的士送自己回到家中。刚站在家门口,隔壁的大爷大婆便对着江月哭诉道:“江大姐,你怎么才回来呀,我以为你也出事情了呢。” 江月被他们说的一头雾水,问:“什么叫做我也出事情了。” 张大爷道:“自从老赵走后,连一个陪我下棋的人都没有了,哎,我看要不了多久,我也会随他而去咯,这一个人活在世上就是太孤独了。” 江月不解道:“老头子没在家吗?他去哪里了?”江月看到门被锁子紧紧锁着,只当赵东明没有在家。 张大爷好奇地看着江月道:“江妹子,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 “老赵呀,他不是已经离世了吗?难道儿女们没有告诉你吗?” 江月身子一震,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问张大爷:“你说什么?我家老头子不在了?” 张大爷叹了口气道:“老赵都走了两个月了,你怎么才回来呀,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老赵已经走了吗?不可能呀,别人不知道都能理解,你作为她的妻子怎么会不知道呢?” 江月的脑袋嗡嗡作响,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听张大爷的说话,她连忙用钥匙打开了门锁。院里空空荡荡,江月呼唤了好几声,也都没有赵东明的回答。江月开始担忧起来,走进堂屋,江月这才看到了墙上挂着赵东明的遗像,一个大大的奠字出现在遗像之上,屋内还悬挂着好几条刺目的白布。 江月终于确信赵东明是离开自己了,难怪赵思瑶和赵国庆他们一直不准自己回滁县,原来他们是担心自己知道了赵东明离世的事情。 望着赵东明的遗像,江月忽然觉得胸脯一阵剧烈疼痛,再也忍不住“啊”的一声痛叫出来,一阵头晕目眩,倒在了遗像的面前。 等赵思瑶和黄大勇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江月已经晕倒在了地上。赵思瑶急得都哭了,连忙叫黄大勇将江月抱上了车,再开车送到了医院。一路上,赵思瑶不断自责:“都怪我,要是我早点告诉母亲,母亲也不会突然受到这么大的刺激,她本来心脏就不好,这下就更让人担心了。” 第148章 大结局 江月被送到医院后,医生又对她抢救了多时,但也都没有把她救醒。医生说她上次病重都还没完全康复,这次又受到了这么大的打击,只怕是凶多吉少。 赵思瑶连忙拉着医生,央求道:“医生,无论如何,也要救救我的母亲,就算是花再多的钱,我也愿意。”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道:“我们尽量,但是情况的确是不太乐观。” 赵思瑶问医生要不要再给她进行一次手术,医生摇头说上次才做了手术,由于病人年纪大了,不能频繁地做手术,所以只能靠药物来治疗了,但愿能有奇迹发生。 赵思瑶又说了许多好话,最终只能焦急地守在江月的病床前。赵国庆听到江月再次住院的消息后,连忙赶了过来,问赵思瑶:“妈的情况如何?” 赵思瑶黯然摇头道:“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只能是听从天命了。” 赵国庆听完后,看着昏睡的江月也忍不住哭泣起来。 就这般焦急地等到第三天,江月忽然奇迹般地苏醒过来了。赵思瑶和赵国庆见到母亲苏醒,都是激动万分,问江月有哪里不舒服。江月得思绪好像变得特别清晰起来道:“除了全身没劲以外,没有什么不舒服。” 赵思瑶听到这话,大为欢喜。 江月问赵思瑶:“思瑶,之前你让我去你家住,是不是怕我知道了你爹去世的事情,会影响我的病情。” 赵思瑶含泪点头道:“妈,是孩儿不孝,没有及时告诉你父亲去世的事,你要是想怪我就随便骂我。” 江月道:“我不会骂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只是没有想到老头子这么快就离开了我,这让我一时难以接受。”江月说着低低哭泣着。 赵国庆连忙安慰江月道:“妈,你不要太伤心,虽然父亲离开了你,但是还有我们会一直陪伴你的。” 江月点了点头,问赵思瑶和赵国庆道:“老头子得了什么病,怎么我以前都不知道。” 赵思瑶于是把赵东明离世的前因后果对江月说了一遍,接着道:“妈,你一定要坚强呀,我们可是都盼着你早点好起来呢。” 江月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转过身闭上眼睛只顾流泪。 赵思瑶又说了一些其他安慰她的话,但是江月听了赵东明是中毒而亡的后,就显得更加悲伤起来,便不愿再多说一句话。赵思瑶和赵国庆对视了一眼,也就不再多打扰她。 江月就这般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不再说话。 直到天亮的时候,赵思瑶去轻轻摇了摇江月得身子,想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谁知摇了半天也不见江月醒来,赵思瑶立刻担心起来,连忙去叫了护士过来,护士过来看了看,接着摇着头对赵思瑶道:“奶奶已经离开了。” 赵思瑶“啊”了一声道:“怎么就,昨天晚上她还跟我们说过话。” 护士道:“她的确已经离开了,请节哀顺变。”说着跑去告诉了主管。 赵思瑶抱着江月的身子“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赵国庆打水回来,听到赵思瑶在病房里的哭声,顿时感觉不妙,进来一看果然母亲已经离开了自己。赵国庆轻轻拍打着赵思瑶的肩膀,安慰她道:“母亲和父亲结婚后便从未离开他半步,当她知道父亲离世了之后,一定也急着赶去跟他团聚,所以她才走的这么着急。” 赵思瑶一听就更加伤心起来。 带着无尽的悲痛,将江月送到殡仪馆火化之后,赵思瑶便抱着江月的骨灰盒将她和父亲埋在了一起。就在四个月前,两位老人还健健康康地陪着大家去首都看了奥运会,没想到转眼之间,他们就已经被埋在了眼前这片幽深的竹林里。看着竹林里的这几座坟茔,一时之间,大家都感到了无论是谁,无论生前做过什么样的事情,都难免死后魂归尘土。一想到此,大家就觉得十分的落寞和悲切。 赵国庆道:“咱爸和咱妈生前恩恩爱爱,死后被埋在了一起,我想他们在下面相聚的时候,也一定是非常开心的。” 赵思瑶看着眼前的几座坟墓,点头道:“爹,妈,以后你们就可以和爷爷,奶奶永远在一起了,请告诉他们,过不了多少年,我们也会下来陪他们的,要他们不要感到寂寞。” 黄大勇连忙搂住赵思瑶道:“思瑶,别说这样的话,露露,珊珊,朵朵,小川都还等着我们去照顾呢。” 赵国庆也道:“是啊,姐,你说这话把我都吓到了,我们还年轻呢,可不想下去陪他们。” 赵思瑶看了老公和弟弟一眼道:“你们放心,我又不会去自寻短见。” “嗯,那是最好的。” 三人带着孩子们祭拜完逝去的先辈,便带着无限惆怅回到了老屋。赵思瑶和黄大勇将赵东明和江月的衣物和用品收拾起来,又将老屋里的各个角落都打扫了一遍,确定再没有其他的事情后,大家才离开了院中,再次锁上了院门。 想到院内以前住了好几代人,如今人去院空,再无一人,大家站在院门前是感慨万千。赵思瑶问赵国庆以后会不会再回这座老屋,赵国庆道:“等以后老了的时候,或许会,但是现在暂时不会,因为我还有其他很多的事情要做。姐姐,你呢?以后要回老屋住吗?” 赵思瑶摇头道:“孩子们都大了,他们更习惯住在省城。我以后肯定也不会回来了。” 那么这座老屋就只能空着了。 赵思瑶坐上了车,问赵国庆:“弟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赵国庆望了一眼天空中飘来飘去的云朵,望了一眼街道上走来走去的人们,仔细想了想,说道:“我当然会听我爹的,以后继续为国家和人民做贡献了。谁让我是中国人呢?那么姐姐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赵思瑶笑了笑道:“我打算成立一个慈善机构,用我前半辈子赚到的钱来做慈善,最好是到西部贫困的地区多建几所小学,这样既能安慰自己,也能安抚受伤的露露。” “我支持你。” 赵思瑶再次看了一眼身后的老屋,再次看了看已经长大了的弟弟,挥手道:“弟弟,再见。” “再见。” 第148章 大结局 江月被送到医院后,医生又对她抢救了多时,但也都没有把她救醒。医生说她上次病重都还没完全康复,这次又受到了这么大的打击,只怕是凶多吉少。 赵思瑶连忙拉着医生,央求道:“医生,无论如何,也要救救我的母亲,就算是花再多的钱,我也愿意。”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道:“我们尽量,但是情况的确是不太乐观。” 赵思瑶问医生要不要再给她进行一次手术,医生摇头说上次才做了手术,由于病人年纪大了,不能频繁地做手术,所以只能靠药物来治疗了,但愿能有奇迹发生。 赵思瑶又说了许多好话,最终只能焦急地守在江月的病床前。赵国庆听到江月再次住院的消息后,连忙赶了过来,问赵思瑶:“妈的情况如何?” 赵思瑶黯然摇头道:“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只能是听从天命了。” 赵国庆听完后,看着昏睡的江月也忍不住哭泣起来。 就这般焦急地等到第三天,江月忽然奇迹般地苏醒过来了。赵思瑶和赵国庆见到母亲苏醒,都是激动万分,问江月有哪里不舒服。江月得思绪好像变得特别清晰起来道:“除了全身没劲以外,没有什么不舒服。” 赵思瑶听到这话,大为欢喜。 江月问赵思瑶:“思瑶,之前你让我去你家住,是不是怕我知道了你爹去世的事情,会影响我的病情。” 赵思瑶含泪点头道:“妈,是孩儿不孝,没有及时告诉你父亲去世的事,你要是想怪我就随便骂我。” 江月道:“我不会骂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只是没有想到老头子这么快就离开了我,这让我一时难以接受。”江月说着低低哭泣着。 赵国庆连忙安慰江月道:“妈,你不要太伤心,虽然父亲离开了你,但是还有我们会一直陪伴你的。” 江月点了点头,问赵思瑶和赵国庆道:“老头子得了什么病,怎么我以前都不知道。” 赵思瑶于是把赵东明离世的前因后果对江月说了一遍,接着道:“妈,你一定要坚强呀,我们可是都盼着你早点好起来呢。” 江月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转过身闭上眼睛只顾流泪。 赵思瑶又说了一些其他安慰她的话,但是江月听了赵东明是中毒而亡的后,就显得更加悲伤起来,便不愿再多说一句话。赵思瑶和赵国庆对视了一眼,也就不再多打扰她。 江月就这般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不再说话。 直到天亮的时候,赵思瑶去轻轻摇了摇江月得身子,想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谁知摇了半天也不见江月醒来,赵思瑶立刻担心起来,连忙去叫了护士过来,护士过来看了看,接着摇着头对赵思瑶道:“奶奶已经离开了。” 赵思瑶“啊”了一声道:“怎么就,昨天晚上她还跟我们说过话。” 护士道:“她的确已经离开了,请节哀顺变。”说着跑去告诉了主管。 赵思瑶抱着江月的身子“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赵国庆打水回来,听到赵思瑶在病房里的哭声,顿时感觉不妙,进来一看果然母亲已经离开了自己。赵国庆轻轻拍打着赵思瑶的肩膀,安慰她道:“母亲和父亲结婚后便从未离开他半步,当她知道父亲离世了之后,一定也急着赶去跟他团聚,所以她才走的这么着急。” 赵思瑶一听就更加伤心起来。 带着无尽的悲痛,将江月送到殡仪馆火化之后,赵思瑶便抱着江月的骨灰盒将她和父亲埋在了一起。就在四个月前,两位老人还健健康康地陪着大家去首都看了奥运会,没想到转眼之间,他们就已经被埋在了眼前这片幽深的竹林里。看着竹林里的这几座坟茔,一时之间,大家都感到了无论是谁,无论生前做过什么样的事情,都难免死后魂归尘土。一想到此,大家就觉得十分的落寞和悲切。 赵国庆道:“咱爸和咱妈生前恩恩爱爱,死后被埋在了一起,我想他们在下面相聚的时候,也一定是非常开心的。” 赵思瑶看着眼前的几座坟墓,点头道:“爹,妈,以后你们就可以和爷爷,奶奶永远在一起了,请告诉他们,过不了多少年,我们也会下来陪他们的,要他们不要感到寂寞。” 黄大勇连忙搂住赵思瑶道:“思瑶,别说这样的话,露露,珊珊,朵朵,小川都还等着我们去照顾呢。” 赵国庆也道:“是啊,姐,你说这话把我都吓到了,我们还年轻呢,可不想下去陪他们。” 赵思瑶看了老公和弟弟一眼道:“你们放心,我又不会去自寻短见。” “嗯,那是最好的。” 三人带着孩子们祭拜完逝去的先辈,便带着无限惆怅回到了老屋。赵思瑶和黄大勇将赵东明和江月的衣物和用品收拾起来,又将老屋里的各个角落都打扫了一遍,确定再没有其他的事情后,大家才离开了院中,再次锁上了院门。 想到院内以前住了好几代人,如今人去院空,再无一人,大家站在院门前是感慨万千。赵思瑶问赵国庆以后会不会再回这座老屋,赵国庆道:“等以后老了的时候,或许会,但是现在暂时不会,因为我还有其他很多的事情要做。姐姐,你呢?以后要回老屋住吗?” 赵思瑶摇头道:“孩子们都大了,他们更习惯住在省城。我以后肯定也不会回来了。” 那么这座老屋就只能空着了。 赵思瑶坐上了车,问赵国庆:“弟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赵国庆望了一眼天空中飘来飘去的云朵,望了一眼街道上走来走去的人们,仔细想了想,说道:“我当然会听我爹的,以后继续为国家和人民做贡献了。谁让我是中国人呢?那么姐姐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赵思瑶笑了笑道:“我打算成立一个慈善机构,用我前半辈子赚到的钱来做慈善,最好是到西部贫困的地区多建几所小学,这样既能安慰自己,也能安抚受伤的露露。” “我支持你。” 赵思瑶再次看了一眼身后的老屋,再次看了看已经长大了的弟弟,挥手道:“弟弟,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