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之天才鬼医》 第1章 穿越重生 “听说那云清郡主貌若天仙,如同那仙女下凡一样,只可惜疾病缠身……” “谁说不是,据李太医说,怕是活不过三个月了!” “你瞧那苏扬,呆呆傻傻,咱们奉命随太医去云清郡主府,他也敢怠慢!” “等李太医来了,他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喽!” 一阵窃窃私语的嬉笑声自苏扬耳畔响起,让苏扬的意识逐渐自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 苏扬下意识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雕漆画木、古香古色的楼宇,脚下道路青石铺就,远比电视上看得更为气派。 “别管他了,咱们快走!” “待会李太医找他,有他好看!” 那窃窃私语的人,是几名作古装布衣打扮的小厮,嘲弄地瞥了苏扬一眼,快步离去。 苏扬愣了愣神。 我靠,不是?! 我居然……穿越了?! 脑海中记忆如潮水般涌动,碰撞,交融…… 他本是现代医学院一名学生,品学兼优,再加上从小跟着爷爷学习祖传中医,本来用不了多久,便能毕业行医,济世救人,凭借一手医术走上人生巅峰。 可昨夜因为分手,大醉一场,一睁眼,竟然就穿越了! 现在的他,身处古代,可历史却与前世所知的并不相符。 自秦汉三国之后,历史洪流便发生了变化! 取代东汉的,并非魏晋,而是蜀汉。 蜀汉之后,便是隋、周等国! 但不知是不是历史开的小小玩笑,他如今所处朝代,国号恰恰是宋,开国皇帝也姓赵,却并不是宋太祖赵匡胤! “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 “想不到,看了那么多穿越小说,有一天会轮到我自己……” 苏扬苦笑一声。 或许命运契合,他的前身也叫苏扬,家中有母亲和一个妹妹,经营着一间药铺。 但总体而言,并不富裕。 好在前段时间,家里用剩余不多的钱买通关系,让他得以进入大宋太医院做了药童,做些磨药打杂的零活。 也还算能勉强维持家用。 砰! 突然,一个巴掌冷不丁地甩落在他后脑勺。 “我靠——” 苏扬疼得直抽凉气,谁这么没轻没重的? 抬头怒视而去。 只见一个身着锦衣,头戴医帽的老头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老头须发皆白,一身锦衣长袍垂落到脚,衣着精致考究,正斜睨着他,显得阴鸷刻薄。。 很明显,就是这老头打的自己。 “愣着作甚?” 老头冷幽幽责问,“郡主病情刻不容缓,还需老夫催促?” 苏扬脸色微沉,眼前的老头,是太医院太医李龟兹,从五品官位。 平日里李龟兹待人最为刻薄,稍有不满,便对人非打即骂,动辄逐出太医院,太医院中的药童没人不畏惧他,只得不时送钱讨好。 而前身仅是进入太医院,便花光了家中积蓄,家境拮据,未曾讨好过李龟兹,使得李龟兹对他尤为恶劣! 但话说回来,现在的他终归只是个药童,古代地位尊卑森严。 心里再不爽,眼下也只能忍着…… 苏扬忍着火气,未再去管李龟兹那老头,快步走出房间。 记忆中,前身大多时候都跟随在薛太医薛景山身边。 薛景山此人为人正直,医者仁心,待人尤为温和。 与李龟兹相比,简直大相径庭。 “待回到太医院,罚你十日薪资!” 身后传来李龟兹冷冷的声音,“看你还敢懈怠……” 苏扬一言不发,随着队伍一同行进,刚穿越一世,他还未了解透眼下情况。 不多时,太医院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入郡主府,一番通行下,苏扬随着薛景山和李龟兹等人来到郡主房中。 只是刚步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便传入众人耳中。 “下官等见过郡主!” 李龟兹带头行礼,苏扬跟着行礼,悄悄抬头望去。 房间中珠帘垂幕,更有一道窗牖,区分内外两间。 苏扬等人身处外间,只能隐约看到一道倩影虚弱无力地半躺在床上,四周几名丫鬟恭敬地候着。 “咳咳,几位太医不必多礼,咳,多仰仗几位了。” 珠帘中,传出一阵清脆动听的声音。 嗓音温润,却很是虚弱,艰难地压制着咳嗽。 薛景山和李龟兹快步上前,珠帘被丫鬟缓缓掀开一角,一张精致的面孔,浮现在视野中。 正可谓眉如远山,肤似凝脂,即便俏脸上染着不健康的苍白,却也依旧掩不住一对似星辰般,又仿若会说话的灵动眼眸! 苏扬心中暗暗赞叹,眼前这般气质典雅的女子,仿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只是那一抹病态,令人不禁心生怜惜。 他打量着眼前女子,有些恍然,不太争气地想起了前女友,那一双仿佛会说话般的眼睛,何其相像! 此时,薛景山和李龟兹已经问诊完云清郡主的病情了。 薛景山脸庞方正,双眉修长,虽面容苍老,也该一脸英正之气。 可此时脸上却布满忧虑,眉头皱成了疙瘩。 他止不住地摇头长叹。 “郡主这病情……” 薛景山满脸无奈,眼中尽是痛惜,叹息道:“痨症之疾,药石难医,恕老朽医术不精,无法再为郡主开方医治!” 薛景山话音落下,四周几名丫鬟顿时大惊失色,险些瘫软在地。 薛景山一身医术之高,享誉大宋,连当朝陛下都曾开过金口,夸他是国医圣手! 如果连他都治不好,那郡主的病,岂不是回天乏术了?! 云清郡主闻言,苦涩一笑,可一双美眸中却并未有悲凄之色,反倒隐隐有几分解脱之意。 仿佛早已认命了一般,虽无可奈何,却神色坦然。 苏扬看在眼里,心头一紧。 这与他前女友相似的眼眸中,那般对绝望命运的坦然,让他有些心疼。 不过……痨症之疾? 苏扬仔细打量云清郡主一番,莫非是肺结核? 若是肺结核,查明病情,悉心治疗,对于现代医学院出身的苏扬来说,并非没有医治的可能! “薛太医,我已……时日无多了吗?”云清郡主唇色苍白,虚弱地询问道。 薛景山双手颤抖着拱手,长叹一声,抱拳长揖。 “郡主自染痨症之疾,治疗至今,已药侵心肺,恕老朽直言,若再妄加用药,只怕郡主千金之躯会不堪重负……” “郡主,薛太医手无良方,老夫却有一道药方,虽无法彻底治愈郡主,但可为郡主缓解一二!” 这时,李龟兹突然昂着脑袋,淡淡开口。 闻言,云清郡主不由一愣,看向李龟兹。 苏扬也是神色微凝,他在太医院也知晓,无论地位、名望还是医术,李龟兹都远远不及薛景山! 这肺结核,连薛景山都难医治,更何况是李龟兹? 李龟兹抚须微笑,仿佛不显山露水的世外高人。 只是,苏扬明显注意到,李龟兹眼角余光有些阴冷地瞥了薛景山一眼,随后又偷偷打量向房间四周的名贵摆设,眼底深处,一道贪婪的精光一闪而逝。 “术业有专攻,老夫在此道也算有些造诣,薛太医……你可莫要误了郡主病情!” 李龟兹捋着胡须,瞥了薛景山一眼,又目光冷淡地看向苏扬,吩咐道:“苏扬,给老夫记下药方!” “以百年以上红参为主药,再辅以蛇胆、芒硝、甘草……” 苏扬拿出纸笔,顺着李龟兹的话,快速书写着,只是,药方写完,苏扬的神色却逐渐凝重。 这药方粗看之下,药性极重,短时间内,或许可压住病情,可长此以往,云清郡主病情必然反扑。 一旦爆发,只怕神仙难救。 李龟兹既然提出此方,不可能不知晓这些。 他分明是想借机打压薛景山,争名夺利,实则图财害命! 总之一句话。 这老头子,不安好心啊! “李太医!” 苏扬蓦然抬头,皱眉道:“你开这方子,是想把人治死不成?!” 第2章 驳斥李太医 话语一出,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房间中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苏扬身上。 “放肆!” 李龟兹怒喝一声,看向苏扬的目光中露出一抹震怒,苏扬竟敢反驳他! “郡主府重地,你这小小药童,也敢随口喧哗?” 他扬起胳膊,巴掌就要重重挥落在苏扬脸上。 苏扬冷冷盯着李龟兹,不畏不惧,随手挡下李龟兹的胳膊。 他眼睁睁看着李龟兹庸医杀人,贪图名利而害人性命,岂有置之不管的道理? 这么一个令人怜惜的女孩就要被庸医所害,香消玉殒,苏扬单凭一颗医者仁心,也绝对不能置之不理! “药方有问题,我为何不能说?”苏扬不卑不亢,沉声质问。 “区区药童,狗屁不通,也敢质疑老夫?”李龟兹狭长的双眼眯了起来,脸色阴沉道,“在郡主这里失了太医院颜面是小,贻误郡主病情,你死罪难逃!” 似是怕云清郡主怀疑,李龟兹又连忙道:“郡主,莫听一介小人胡言乱语,老夫所开药方,每一味药皆对应郡主病情!” 说着,李龟兹恶狠狠剜了苏扬一眼,又道:“红参滋补郡主元气,为郡主固本培元,蛇胆、芒硝等物,则直击郡主病根,更辅以甘草、桔梗、贝母等物,润肺止咳,祛除痨症,对症下药! “此般种种,汇入药汤之中,郡主服下,便可缓解病痛,甚至或可药到病除!” “对症下药,药到病除?呵呵,可笑!” 苏扬却是冷笑起来,真以为他还是原本任人拿捏的小药童,什么都不懂? 连给郡主治病,这李龟兹都敢这般明目张胆胡乱用药。 面对其他人时,恐怕是更加肆无忌惮! 这等庸医,简直有辱“医者”二字! “李太医这副药方,用百年以上红参为主药,红参可大补元气、补脾肺、生津安神,然而,百年以上红参,药力峻猛,云清郡主久病缠身,身躯孱弱,在这药力之下,如何承受?” 苏扬声音高亢,响彻四周。 “无非是借红参功效,强行让郡主有元气恢复之状,实则大补过后,郡主会气血两亏,虚不胜补!” “更遑论,蛇胆、芒硝等辅药,皆是药性凶猛,这一药方,若被郡主服用,短期之内,郡主或许可有大病初愈之状,但时间长久,郡主身躯必然不堪承受,那时便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说着,苏扬又深深看了眼云清郡主。 这个本该芳华正茂的女孩,不该屈服于病魔! 云清郡主此时也在盯着他,不知为何,自苏扬的目光中,她似乎能够感受到许多复杂的东西。 有些寂寥,有些伤感…… 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坚决! “万望郡主万金之躯,莫要轻言放弃!” 苏扬向着云清郡主缓缓行礼,语气坚定道:“此病,并非无法治疗!” 听到苏扬的话,云清郡主眸光忽的一颤。 一时间,她只感觉,自己的心思仿佛被苏扬看穿了一般。 对于这病,她其实早已不抱希望。 所以,她才会在听到薛景山说无法治疗时,那么坦然…… 可在这绝望之际,眼前之人却在不顾一切地为她争辩,更是如此坚定地让她不要放弃! 这个年轻人,有些特别…… 苏扬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神色肃穆的薛景山。 他知晓,薛景山听到他所说的这些,必然能够明悟过来。 一旁李龟兹更是死死盯着苏扬,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没错,他的确是想借此扬名,捞一笔走人! 至于郡主事后生死,关他何事? 可是刚才这些,苏扬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这些药理,连他都是找了许多偏方,翻遍了不少医书才明白过来,他一个小小药童,居然知道的比自己还清楚?! 简直该死! 现在薛景山就在一旁,苏扬这一说,薛景山不可能不知晓! 眼看着他的大好前途就在眼前,却被一个如此不起眼的小小药童给硬生生挡下了…… 更关键的是,他竟还无法反驳! 李龟兹胸中满是怒火,却只能故作从容,冷冷看着苏扬道:“说完了?可惜不自量力!” “小小药童,自以为跟着我们拾人牙慧地捡了些药理知识,便敢口出狂言了?!” 李龟兹冷笑连连,“难道忘了,你这药童,是怎么进的太医院?” 说着,李龟兹一指身旁一名药童,语气阴森道:“王二,你们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一旁一个身材瘦削,尖嘴猴腮的药童忙不迭地点头,看向苏扬,神色嘲讽。 “苏扬,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在这郡主府里,哪里有咱们说话的份?” 王二嗤笑一声,尖嘴愈显刻薄,一手指着苏扬,“我可清楚,要不是你家花了银两,好不容易打通了些关系,你连进太医院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走后门进来的小小药童,也敢质疑当朝太医?还不快老老实实地跪下,磕几个响头!” 苏扬看都未看王二一眼,他转头冷冷地盯着李龟兹。 王二身旁,其他药童见状也附和起来。 “就是!忤逆李太医,就是在贻误郡主病情,你恐怕担当不起!” 苏扬与李龟兹,孰轻孰重,他们自然是分得清的! “苏扬,你这废物,反了不成?还不快跪下?否则我们……” “退下!” 忽然,一旁薛景山沉喝一声,目光炯炯地看着苏扬。 “此方的确与药理不符,苏扬,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薛太医,老夫向来敬你是奉上太医,可你莫非要在郡主病榻前,针对老夫?”李龟兹神色不悦道。 “就事论事罢了。”薛景山淡淡道,人命关天,更何况是云清郡主,他不敢有半点马虎。 “实不相瞒,我家中有祖传秘方,可治痨症!”苏扬向薛景山回答。 “可治痨症?!”薛景山双眼一睁,“你能治?” “能!” 苏扬郑重其事地点头。 “荒唐!” 李龟兹拂袖冷哼:“一介走后门的废物,如何能够救治金枝玉叶的郡主?更遑论,还是痨症?” 薛景山默然。 苏扬方才的表现,虽让他刮目相看,可苏扬身为药童,救治郡主,的确不合规矩。 “咳咳咳,便让,咳,便让他试试!” 却在这时,云清郡主的声音响起。 第3章 此乃绝世良方! 云清郡主话音落下,整个房间中,所有人都不由齐齐一愣。 郡主竟让一个小小药童为她医治? “郡主,这……万万不可,这不合规矩!” 李龟兹连忙说道,低头冰冷地扫了苏扬一眼,眼神中尽是威胁意味。 那意思是,你最好自己退出,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 苏扬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向着云清郡主病榻前走去。 李龟兹眼神几欲喷出火来! 薛景山也是微微皱眉,只是看着苏扬坚毅的背影,他摇头轻叹,终究没有说什么。 只希望,这一向令他印象不错的年轻人,真有些意料之外的手段…… “郡主,请让在下为郡主把脉。” 苏扬柔声说道,面对这相似的面容,他心中感触良多。 靠近云清郡主,苏扬却不由目光一凝。 近看之下,云清郡主的容貌更加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中。 三千青丝如瀑布般垂落,风髻露鬟,彰显出一张精致小巧的俏脸,灵动的美眸顾盼生辉,唇红齿皓,冰肌玉骨。 与他前世女友相比,云清郡主更多了一些古代女子的婉约,呈现出一种别样的柔美! 此时云清郡主有些虚弱地伸出皓婉,目光落在苏扬脸上。 苏扬收回目光,如今的他与郡主身份悬殊,直勾勾地看着郡主便是冒犯,更何况还有李龟兹那边仿佛要吃人的眼神盯着。 他两指轻轻搭在云清郡主脉搏间,眉头微皱。 如他所料,云清郡主身体状况已是强弩之末,绝不能施用李龟兹的方子。 “咳咳,这位……医师,我,咳咳咳,我这病情如何?” 云清郡主艰难地询问,咳声不止。 她心底苦笑,自己这身躯病况如何,自己也清楚…… 苏扬轻叹一声,心中不由愈发怜惜。 “郡主不必担忧,一切交给我便可!”他向着云清郡主鼓励一笑,走到桌前,取来纸笔,挥毫而就! 他先前说有祖传秘方,可治痨症,并非空口胡说。 前世他跟随爷爷所学医术,可是在宋朝之后,历经近千年演变的祖传中医! 那些医方取数千年之精华,其功效只会比古时候更强! 不多时,一张药方被苏扬书写而成。 “此方以白参为主药,补虚益气,再有白术、山药、茯苓……等药为辅,补脾胃,益肺气,温养静气,培土生金,培补阴阳!” 苏扬写完,将药方递到薛景山身前,示意薛景山查验。 薛景山接过药方,仔细察看起来,神色逐渐凝重,继而震惊,最后,竟然双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哼!” 李龟兹冷哼一声,走到薛景山身旁,也跟着察看起药方来。 渐渐地,李龟兹的神色中,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 他又猛然看向苏扬,张了张嘴,眼神瞬间阴晴不定…… 薛景山缓缓收回目光,神色始终凝重,向苏扬询问道:“苏扬,这药方……你是如何得到的?” 薛景山的声音有些颤抖。 “家传秘方。”苏扬微笑道。 “此方以温补之效为主,每种药材安置精巧绝伦,组合之下,药效强烈,药性却又温和,此等药方,老朽生平仅见!” 薛景山紧紧捏着药方,声音满是激动,长眉都飞扬起来。 他连忙看向云清郡主,颤声道:“郡主,此方刚巧适合郡主病情,温补身躯,不伤体魄,此乃绝世良方啊!” “恭喜郡主,贺喜郡主!” 说罢,长揖一礼。 听到薛景山的话,云清郡主美眸微睁。 她惊讶地看向苏扬,没有想到,薛太医对于苏扬这张药方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莫非……这药方真的管用? 一时间,云清郡主都有些不敢置信了! 病得太久,忽的听闻可以治疗,这让她心中升起一股不真实感。 苏扬笑了笑,又道:“这是我为郡主所开的第一个疗程的药方,待郡主身躯恢复元气,可以适应更强些的药性,我再为郡主开第二个疗程的药方。” “疗程……” 薛景山呢喃着苏扬的话,忽的眼眶发红,有些老泪纵横。 “医之为道,非精不能明其理,非博不能至其约,老朽枉入医道数十载,今日方知,有如此良方,险些误了郡主病情……” “薛太医莫要自责,咳咳,若非这位苏扬医师有家传秘方,恐怕世上无人可救我了。”云清郡主劝慰道。 苏扬有些意外,这位云清郡主出身高贵,却全无半点倨傲之气,当真难得。 “薛太医,此方未必有效!” 李龟兹依旧坚持道:“药童之言,怎可轻信,郡主病情,岂能儿戏?” “李太医,你行医多年,还看不出此方之妙吗?”薛景山长眉紧皱,对李龟兹沉喝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威严与愠怒! “这……”李龟兹心中气急,却哑口无言。 饶是他不愿承认,可苏扬那药方,的确有奇效! “可他只是一介药童……” 李龟兹咬牙切齿,转而对苏扬威胁道:“苏扬,你可要当心啊,别到时候……” “我如何治疗,用不着你指指点点。”苏扬冷冷回应一声。 李龟兹愈发愤怒,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薛景山脸上的怒容愈发明显,他沉声对李龟兹道:“李太医,我劝你莫要因一时之愤,耽误了郡主病情!” 李龟兹怒视着薛景山,可两人官职毕竟差着一个品级,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也只能强压下怒火。 随即,他转而怒视向苏扬,神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到了极点。 现如今,他先前的方子,彻底沦为了笑话! 若今日之事传出去,他误诊郡主,必然会被其他人所耻笑! 这一次,苏扬算是让他丢尽了脸面…… 苏扬没有去管李龟兹,他直视云清郡主双眸,压低声音道:“郡主,未曾言明,你体质极虚弱,若月事之时,小腹疼痛难忍,在下也有调养之法!” 闻言,云清郡主小脸上顿时升腾起一抹红晕。 这等私密之事,这位年轻医师,是如何看出来的?! 她有些羞愤地看向苏扬,却见苏扬始终神色郑重,没有丝毫调侃意味! “还请郡主相信在下!” 苏扬声音低沉,再度上前一步,“失礼了!” “苏某现在,便为郡主治病!” 苏扬迈步上前,不顾众人反应,径直伸手探向云清郡主的床帷,一把扯开床前帘幔。 唰! 原本只开一角的床帘,瞬间完全敞开! 见状,房间中薛景山和李龟兹等人皆神色俱震,齐齐一惊。 苏扬这是……僭越之举! 而此时苏扬眼中,正倒映出一张慌乱与惊讶的俏丽脸庞。 第4章 怀恨在心 “苏扬,你放肆!你可知你在做什么?还不赶快把帘子放下?!” 见苏扬这冒犯之举,李龟兹脸上暴怒,心下却惊喜不已。 找死,这废物在自己找死! 抢他风头,让他没脸也就罢了。 但是现在,这废物居然敢上手掀郡主床帘,郡主焉能不怒?郡主一旦生怒,自己便能理所当然,狠狠地惩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 “苏扬,你这是……” 薛景山大惊。 他不明白,一向彬彬有礼的苏扬,为何突然会做出如此无礼举动。 “薛大人放心。” 说罢,苏扬给了薛景山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看向床上女孩。 此刻的云清郡主,双眸愕然,俏脸之上,浮现一抹红润的羞赧。 “你……”云清郡主浑身僵住,这年轻医师先是说去那等隐私之疾,又在她猝不及防之下掀开她的床帏,一时间,竟让她有些难以反应过来。 “郡主,这便是苏某的首要治疗之法!” “治疗痨症,除坚持服药以外,我这里还有些医嘱,望郡主谨记。” 苏扬沉声道,他扫视云清郡主闺房四周。 “郡主居住之地,房间窗户,不应紧闭,应当多开窗通风,清新之气流通,才可使得郡主体内浊气吐出。” “开窗通风?” 闻言,薛景山不由一愣。 苏扬这句话,却是与他所认为的医理有些不符。 可苏扬所提出的方子,他已经看过,对于治疗云清郡主痨症,必然有效! 若这也是与方子配套的治疗之法…… 薛景山不由沉思起来。 “狡辩,实属狡辩!”李龟兹袍袖一挥,冷笑反驳。 “郡主本就病弱,开窗通风,岂不使得郡主容易受寒气入侵,郡主之病,应需温养!” “此乃亘古不变的医理!” 李龟兹瞥了苏扬一眼,眼中尽是讥讽意味。 “苏扬,你不过侥幸得到了一张方子,别以为随意胡扯,便能掩盖你的无礼!” 云清郡主此时也诧异至极,纵使她心中还有些羞恼于苏扬揭开她床帷的举动,可如苏扬这般,让她开窗通风的医嘱,她还是头一次听说。 这年轻医师,莫非是在胡说? 云清郡主又看了眼一旁的薛景山,寻常医师,应是不敢在太医面前,如此放肆。 更何况,连薛太医都对她面前这年轻医师所出的药方赞赏有加…… 不过,云清郡主看向紧闭的窗牖,心中却有些期待。 那窗牖外,花池里盛开着一朵朵娇艳的牡丹,在府中丫鬟的照料下,一年四季,花开不断,争奇斗艳,煞是好看。 可仅是这一窗之隔,她也有好些日子不曾看到了。 “痨症又不是风寒,为何不能开窗通风?” 苏扬随口解释道:“反而房间内空气长久不与外界流通,浊气累积之下,更会加重郡主病情!” “另外……” 苏扬看向云清郡主,笑道:“待郡主恢复些气力之后,应当多出门走走,晒晒太阳,欣赏外界美景,保持身心舒畅,更可使得治疗痨症,事半功倍!” “出门走走!” 听到苏扬的话,云清郡主有些情难自禁的美眸一亮。 久病缠身,她连看看窗外的美景,都是难得。 更何况,外出赏景,这于她而言,简直是奢望! 这个小药童,竟这么懂她…… 云清郡主有些欣喜,又有些不敢确信,灵动的双眸眨了眨,试探着询问道:“可是,可是其他太医大多嘱托我卧床温养……” “郡主何必拘束于这些?” 苏扬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长久卧床,疏于活络筋骨,岂不是更让身体孱弱?” 云清郡主呼吸微促,目露期盼。 真的可以吗? 她都记不得,上一次外出踏青是什么时候了…… “若是如此,我定当,咳咳咳,定当重谢医师!”云清郡主喜悦之色洋溢在俏脸上。 苏扬未再多说什么,向着云清郡主递了个安心的目光,退到一旁。 那隐私之疾,他已在药方中事先做好了安排。 云清郡主又看向薛景山,若薛太医认同苏扬的话,那她便能依照苏扬医嘱,外出走走了! 一旁薛景山沉思一番,最终郑重点头,苏扬所说的,的确是一条他们未曾想过的思路! “郡主,苏扬所言,有理有据,或许可行!”薛景山拱手说道。 李龟兹此刻,整张脸一阵青一阵绿。 薛景山这般支持,苏扬为云清郡主医治这件事,就意味着,已经定下了…… 他这次,不仅栽了,而且还栽了个大跟头! “香儿,快去取五十两银子,赠予苏医师!”云清郡主对身旁丫鬟安排道。 随后,云清郡主又对苏扬谢道:“苏医师,若我这病情有所好转,之后必有重谢!” “郡主言重了!” 苏扬行礼道,五十两银子,在这个时代,对于他这种穷苦人家来说,可绝对不是小数目! 一旁李龟兹见此,咔嚓捏起了拳头,这些赏银,本该是他的! 医治结束,太医院一行众人告辞离去。 一路上,李龟兹一言不发,始终铁青着脸。 他不时目光阴冷地看向苏扬,似是在思索着处置苏扬的办法。 在郡主府和外界大道上,他还不便动手。 等回到太医院,有的是机会,让这废物好看! 苏扬默默跟在薛景山身后,对于李龟兹杀人般的眼神置若罔闻。 他医治云清郡主,问心无愧。 如果单单只是怕被李龟兹报复,就放弃对病人的治疗,那他还如何担得起“医者仁心”这四个字? 如若李龟兹不招惹他还好,对方要是明里暗里对他展开报复,那他苏扬,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第5章 考校医术 很快,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了太医院。 李龟兹目光阴毒,狠狠剜了苏扬一眼,见薛景山始终护在苏扬身边,他一言不发,直接带着王二等人匆匆离开。 此刻太医院静心堂内,只剩下薛景山和苏扬二人。 “李太医那边,你……要多加注意。”薛景山蹙眉提醒。 苏扬微微一笑,抱拳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薛太医请放心!”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好,说得好!”薛景山由衷夸赞。 “对了,对于云清郡主病情,你是如何知晓得如此透彻的?”薛景山岔开话题问道。 “我家中经营一间药铺,又自幼跟随爷爷及母亲学医,因此会些医术。”苏扬循着前身记忆回答道。 薛景山捋着胡须,对于苏扬出身,他也是知道一二的。 虽然苏扬是靠家中买通关系进入的太医院,但做事向来勤勤恳恳,因此,薛景山对他印象倒是不错。 “既然会些医术……”薛景山眸子微抬,带着几分期待,“我且问你,痨症之疾,有几种症状?” 闻言,苏扬心中一动。 他知道,薛景山这是想看看他的医术到底如何。 两世为人,皆钻研医道,前世苏扬跟随爷爷研究中医,之后又在现代医学院学习多年,可谓中西医结合。 若非因为跟女友分手,导致大醉穿越,今年毕业之后,他就该进入某三甲医院,成为救死扶伤的医生了…… 因此在医术方面,他自然不虚! “可细分为四种,肺阴亏损之症,虚火灼肺之症,气阴耗伤之症,阴阳两虚之症。”苏扬缓缓回答道。 薛景山微微颔首,看样子,苏扬对于痨症之疾,的确有所掌握。 苏扬的医术根基,显然极好! 那么,苏扬能够用家传秘方治疗云清郡主的痨症,倒也实属正常了。 如此一来,他对苏扬的医术,是愈发感兴趣了。 “伤风鼻塞,如何治疗?”薛景山又是问道。 “若是风寒外袭,可用麻黄、川穹、白芷等药,辛温解表,散寒通窍。” 苏扬不紧不慢地回答:“若是风热袭肺,则可用金银花、连翘、薄荷等药,疏风解热,宣肺通窍。” 听到此,薛景山眼中闪过一缕精芒。 “颈痈之症,你可会治?”薛景山再度问道,目露期许,这已属于疑难杂症的范畴,寻常医师,很难有解决的方子。 “若是风热痰毒之症,便用牛蒡子、山栀、丹皮等药,驱风清热,化痰消肿。” “若是肝胃火毒之症,便用牛蒡子、黄连、黄芩等药,清热解毒,化痰消肿。” 苏扬依旧对答如流,没有丝毫迟疑。 听到此,薛景山双眼一亮,最后嘴角忍不住浮现一抹笑意。 苏扬,不错,不错! 是个好苗子! 小小年纪,医道根基竟如此深厚,若加以培养,假以时日,说不定日后太医院又可增添一位医术高强的太医! 薛景山暗自赞赏,笑着对苏扬道:“两日后,太医院会进行医者大考,你可愿参加?” 苏扬一愣,随即眼中露出一抹喜色。 所谓医者大考,正是为了在一众有潜力的郎中医者里,挑选出卓越之辈,若被选上,则有机会真正进入太医院行医! 薛景山显然是看中了他的能力,想让他试一试! 苏扬虽是穿越到此,但既来之,则安之,如今他的首要目标,自然是先安身立命。 若能考过,对于他来说,那便等于拥有了在这方世界,站稳脚跟的资本! “多谢薛太医提点,我愿意参加!” 苏扬抱拳应允,向薛景山行谢礼。 薛景山笑着捋了捋胡须,道:“好!剩下时间,你多做准备,老夫看好你!” 随后,薛景山转身离去。 日暮西山,苏扬在太医院做完杂活,不再久留,循着前身记忆向家中赶去。 前身家中只有母亲和一个妹妹,虽世代为医,但家道中落,所经营的一间药铺也几近倒闭,还欠了一屁股债。 本来所剩无几的银两,也都为了能让苏扬进入太医院,花了干净。 前身每天自太医院做完工,便赶回药铺帮忙,虽然勤勤恳恳,却也没能让家中情况好转几分。 想到这些,苏扬不免摇头长叹,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分。 而今他的记忆与前身融合,颇有庄周梦蝶,难分前世今生的感觉。 前世的亲人朋友,不知是否还能相见? 一生的牵挂,怎是一场穿越能够断绝? 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经历了大学时光,刚经历了分手,还未来得反应,便又是一场穿越,大梦此生…… 一想到这些,苏扬心中便不由涌现一阵钻心的痛! 心绪交杂间,苏扬已经循着记忆,走到了家中药铺门前。 只是,看着药铺门口的情况,苏扬神色骤变。 药铺门口,围着一群乡邻,对着药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而药铺内,传出一阵砸摔东西的声音,更有喝骂声传出! “把这破药铺的东西全给老子砸了,一点东西都不要留!” 粗暴的喝骂声传出,药铺内,咣当破碎的声音尖锐刺耳。 “一百两银子,你们欠了几个月了,也该还老子了,苏李氏,这银子,我看你们是不想还了啊!” “不是说好……两年还清的吗?还有,不是八十两银子吗?您……您再宽限些时日,我儿苏扬现在在太医院做工,我们攒够了钱,一定会还……” 苏扬母亲的声音传出,声音颤抖,满是惧意。 “老子说是一百两,就是一百两!” 粗暴的声音冷笑,“呵呵,是送了钱进太医院的?就你家那废物,进太医院倒夜香的?哈哈哈……” “有那闲钱,敢不先还老子?这一百两,就是把你们这破药铺卖了,也不够赔!” 说着,那声音又道,“我看,你这女儿长相倒是不错,卖到青楼也能值不少钱,嘿嘿,给爷过来……” “啊……” 苏扬妹妹惊恐的尖叫声传出! 找死! 顿时间,苏扬双目喷火,径直冲向药铺,推开围观众人。 他的眼中浮现出根根血丝,脸上满是滔天怒色! 或许是受记忆影响,他已经下意识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家。 父亲早亡,母亲和妹妹,是他在这世上仅有的两个亲人。 而现在,竟然有人跑来自己家里,欺负她们,这让苏扬如何能忍?! 他快步冲进药铺,便见药铺中正有一群流里流气的人手持棍棒,在药铺中肆意打砸着。 药架被推倒,药材散落一地,更有药瓶瓷器碎片崩落四周,整个药铺中,一片狼藉。 苏扬的母亲和妹妹此时蜷缩在角落里,母亲紧紧护住妹妹,脸色苍白,满脸惊恐。 一个体型壮硕的男人站在两人身前,满脸络腮胡,额头一道刀疤更显狰狞,却穿着与凶悍之气极不相符的锦衣,沐猴而冠! 此时那锦衣恶霸正要探手抓向苏扬妹妹,眼中满是狞笑。 “你们找死!” 突然,苏扬暴喝声响起,锦衣恶霸等人转头望去,便见苏扬面露凶光,怒不可遏地冲了过来! 第7章 欠债还钱 “我最看不惯恃强凌弱之辈,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也是应该的!” 高大青年挥了挥手,笑得有些朴实,他打量了苏扬一眼,爽朗笑道:“好样的,明明身形文弱,却拼着棍棒硬生生打趴两人,是个血性男儿!” 说着,高大青年还伸手一拍苏扬的胳膊。 苏扬伤口被触动,顿时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时代的壮士,出手都这么没轻没重吗? 他也没多说什么,转头看向赵成虎,神色阴沉下来。 察觉到苏扬的目光,赵成虎顿时面露慌乱,艰难地向后爬了几步。 “我……我是来收债的,你……你们欠我的钱……”赵成虎哆嗦着说道,嘴角溢着一缕鲜血。 显然高大青年那一记青砖,将他伤得极重! 方才他便被苏扬那不要命的打法所震慑,现在苏扬身边,还有那武艺高强的高大青年,他实在是怕了! 苏扬双眸微沉,他家中这间药铺,是爷爷留下的祖产,但由于种种原因,导致经营入不敷出,后来他父亲去世,再加上药铺经营所欠下的费用,万般无奈下,他们只得自赵成虎那里借了一笔银子。 但双方本来约定了两年之期还八十两,可这才过了数月,赵成虎便带人来讨债,更是一开口就要一百两银子! “你当我刚刚没听清?” 高大青年几步走到赵成虎身前,抓起赵成虎的衣领,冷声道,“人家欠你八十两,你要人家一百两,说好了两年还,你现在就带人过来打砸,更要将人家女儿卖到青楼,你这厮还真是打得好算盘啊!” “我……” 赵成虎吓的浑身一颤,惶恐不安地看着高大青年的拳头,生怕下一刻落在他脸上。 “八十两!” 赵成虎心虚,连忙比划一下,“就按八十两算,行不行?” 见高大青年依旧不松开他的衣领,赵成虎脸色彻底垮了下来,“这位爷,买卖不好做,您就给我们一条活路!” “给不给你们活路,我说了可不算!” 高大青年说着,转头看向苏扬。 苏扬缓缓迈步走到赵成虎身前,平静的目光落在赵成虎身上。 不知为何,感受到苏扬的目光,赵成虎却是发自心底一阵慌乱。 仿佛眼前的苏扬,远比高大青年更加危险! 砰! 突然,苏扬一脚重重踏在赵成虎的胸口。 赵成虎原本被高大青年紧紧抓着的身躯瞬间跌倒在地,震起阵阵尘埃。 他浑身剧颤,喷出一口鲜血。 苏扬这一脚,正踏在他被青砖砸中的伤口上,似乎连他的肋骨都踏断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苏扬语气平淡道,听不出喜怒。 他的脚依旧踏在赵成虎的胸口,对付恶霸,就该用恶霸的方法! 经过今天这些事,苏扬也总算明白。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必须要有权有势! 否则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骑在你头上拉屎撒尿! 李龟兹和这锦衣恶霸,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且,太医权势终归过小,想真正安身立命,庇护家人,终究还得去朝堂之上…… 想到这里,苏扬深吸口气,自衣袖中取出一个布袋,抬起胳膊,任由布袋砸落在赵成虎的脸上。 布袋重重落下,在赵成虎脸上砸出一片青紫,落在地上,传出一阵清脆之声。 赵成虎痛叫着,听到那清脆之声,却是一怔。 “里面有五十两银子,先行垫付。”苏扬淡淡道。 赵成虎顾不得其他,艰难地探手将布袋打开,取出里面明晃晃的银锭,有些难以置信地咬了一下。 分辨出银子真假,赵成虎彻底呆愣住了。 苏扬未理会赵成虎,这五十两银子,正是云清郡主赏赐给他的。 他踩着赵成虎的胸口,俯下身子,沉声道:“剩下三十两,七日之内,给你还上!” 说完,苏扬这才直起身子,把脚挪开。 赵成虎在其他地痞的搀扶下,艰难爬起身子。 “现在,滚!” 苏扬看都不看赵成虎等人一眼。 一旁高大青年示威地挥了挥拳,赵成虎等人顿时不敢再停留,身形踉跄地拉着昏迷不醒的地痞慌忙离开。 直到远离药铺,赵成虎等人才松了口气。 “虎爷,咱们去召集兄弟们,把场子找回来?”一个地痞忿忿道,“吃了这么大的亏,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赵成虎却是挥了挥手,打断了那地痞的话。 他望向药铺方向,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神色阴晴不定。 平日里他吃了亏,必定是要再召集人手,把场子狠狠地找回来的! 可苏扬却一下子拿出了五十两,更是承诺七日之内还上剩余的钱,这便是苏扬的手段了,剩下的银子,容不得他不考虑一二。 更何况,今日苏扬的狠厉,给他的心中留下了不浅的阴影…… 苏家那小子难道在太医院有什么际遇?不然哪来的五十两银子! 别是再有了什么靠山…… 赵成虎犹豫着,思索一番,挥手道:“先回去,看他还不还钱再说!” 如果七日内还钱,那还好说。 可如果到时还不上,还没背景,那就是在找死!!! 第8章 最后的办法 药铺内,苏扬见到赵成虎等人离去,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身旁高大青年。 “今日多谢兄台,在下苏扬,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苏扬再度抱拳感谢,眼前之人,仗义出手,他尤为感激。 “叫我王朗就行!”王朗挥挥手,对出手帮苏扬一事满不在乎,而是有些疑惑地看向四周。 恶霸赵成虎等人离开后,原本在药铺外围观的乡邻纷纷走进药铺,帮着苏扬母亲和妹妹收拾起药铺散落一地的东西来。 “苏家嫂子,我们刚刚只敢看着,实在对不住,您要怪,就怪我们!” “苏家嫂子,我们不是不想帮忙,可我们今天要是动了手,今夜他们就能放火烧了我们家房子!” “不过,嫂子您放心,他们真要带走小悦,我老刘就敢跟他们拼命!” 一群乡邻满脸愧疚地纷纷向苏扬母亲李兰芝道歉,更有一些人脸都涨红了,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向李兰芝开口,只是默默帮衬打扫着。 李兰芝只是摆摆手,并未怪罪,乡邻只是普通百姓,哪敢招惹赵成虎他们? “李姐,苏扬这是在太医院有出息了,那么大把银子,一下子就掏出来了!”又有妇人靠近李兰芝道,“您一家,肯定好人有好报!” 李兰芝心中也有些奇异,只是一时也不好询问苏扬,只是应和着点点头。 王朗更是疑惑,似乎苏扬一家在附近乡邻中,很受敬重。 苏扬并未多说什么,母亲自小跟着前身的爷爷学医多年,前身的父亲,当年更曾是太医院一名医术高超的太医,只可惜英年早逝,自己一家也落得个家道中落…… 而母亲心地善良,时常对那些看不起病的穷苦人家低价开药,所以苏扬家中更是入不敷出。 但也因此,附民百姓对他们一家很是推崇。 “王兄,你应该不是本地人?”苏扬又向王朗询问道,“你来京城,可是有什么要事?” 王朗点点头,仿佛想到什么,神色低沉下来。 “我是青州人氏,这次来京城,是为了给我娘看病。”王朗神色中透露出一股忧虑。 “看病?” 苏扬眉头一皱,关切地询问道,“伯母所患何症?说不定我可以为伯母治疗!” 王朗却是一脸苦涩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没有回答。 他只是低声道:“我听说太医院的医师一个个的都医术高明,便变卖了家产,来京城寻求太医为我娘治病,可是……” “可是就连那些太医都束手无策,我又听说你们药铺抓药便宜,便想要过来抓些止痛的药回去,没想到遇到这档子事!” 话罢,王朗长叹一声,又看向苏扬,苦笑道:“苏兄,你也是爽快人,很合我的性子,若不是我赶着回去照顾我娘,我必定跟你痛快喝上一场酒!” “王兄!” 然而,苏扬却是神色郑重,“在下是太医院药童,也有些家传医术,或许,可以让我试试为伯母治疗!” 这时代许多绝症,以现代的医学眼光来看,都可治愈。 苏扬虽不知王朗母亲具体病情,但或许可以试试! 王朗深深看了苏扬一眼,摇摇头道:“苏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只需要帮我开些镇痛的方子便好……” 并非是他看不起苏扬,而是他母亲的病,就连太医院那些须发花白的老太医都无法治疗,更何况苏扬年纪轻轻,还只是药童。 他母亲的病,只会让苏扬徒增烦恼罢了。 “王兄,便带我去试试,不瞒你说,我家里有些祖传秘方,或许可为伯母治病!”苏扬坚持道。 王朗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自然要尽可能地感谢一番。 尤其,连太医都治疗不好,足以说明王朗母亲病情已是药石难医的地步了。 事关王朗母亲生死,苏扬不愿就此放弃! “再者说,即便为伯母抓镇痛的药,也还是需要让我先诊断一下伯母的病情,不是吗?”苏扬又笑了笑。 见苏扬坚持,王朗也不好推辞,点点头,应允道:“也好,那便劳烦兄弟随我走一遭!” 苏扬安顿好母亲和妹妹,嘱咐几句,便随王朗向客栈赶去。 李兰芝本想跟随苏扬一同前去,苏扬只是摇了摇头,让母亲安顿家里。 如今他的医术,其实要比母亲强上太多了…… 好在客栈距离苏扬家药铺不远,两人很快便赶到客栈之中。 “那些太医说,我娘患的是肠痈之症,无药可医,只怕……只怕活不过一个月了……”还未进门,王朗向苏扬告知自己母亲的病。 这个一人单挑数名地痞不落下风的高大青年,此时,眼眶却是红了,眼角更噙着一抹泪花。 “肠痈之症……” 苏扬微微皱眉,难道是阑尾炎? 古代很多医书上,都记载过这种病症,根据现代医学分析,所谓“肠痈之症”,其实就是现代医学里的急性阑尾炎! 为了进一步确认,苏扬问道:“伯母在此之前,有过腹部疼痛吗?” 王朗摇了摇头:“我娘以前身体健朗,就是前些日子,突然腹痛不止,痛起来时,能在地上打滚,至于如今,已经起不了身了。” 苏扬点点头:“伯母一开始的腹痛位置,可是位于肚脐周围,之后又转于右下位置?” “苏兄如何得知?!” 王朗一惊,苏扬说得没错,他母亲之前的确是肚脐周围疼痛,但一天不到,便转移至右下腹疼痛! 病发突然,位于右下腹位置。 看来,是阑尾炎无疑了…… 在这个时代,阑尾炎若未能及时治疗,那的确是不治之症! 若是如此,便有些棘手了! “王兄,你先带我进去,替伯母诊脉。” “好!” “娘,我带着朋友回来了!” 王朗推开门,苏扬便紧跟着进入房间,便见到一个妇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无比。 妇人大概与苏扬母亲年纪相仿,但病魔缠身,稍显老态。 听到王朗的声音,王朗母亲缓缓睁开眼睛,眉宇间满是痛楚之色,她艰难地张了张嘴,却虚弱地说不出话来。 “小子苏扬,见过伯母,伯母不必起身。” 苏扬连忙上前,向王朗母亲见礼,又示意王朗过来帮忙照应。 “我是郎中,特来为伯母诊断病情!” 说着,苏扬动作利落,两指搭在王朗母亲的手腕上,诊断起来。 渐渐地,苏扬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浓浓凝重神色。 “苏兄,我娘的病,怎么样了?”王朗连忙询问,即便他对苏扬治疗自己母亲的病不抱有什么希望,可母亲的病情状况,他还是极为担忧的。 苏扬长叹一声,眼中满是复杂神色。 王朗母亲的病情,耽搁太久了,已然病入膏肓! 只怕太医所说的一个月期限,也难以达到! 为今之计,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 苏扬眼中浮现一抹坚决,向王朗沉声道:“王兄,伯母的病情,只怕需要动刀!” 第9章 苦心劝说 “动刀?” 王朗一愣,目露疑惑,连忙向苏扬询问,“什么意思?” 苏扬神色郑重,深吸一口气,道:“恕我直言,伯母如今这病情,已病入膏肓,只怕再以寻常医药救治,也无力回天了……” 闻言,王朗身子一颤,后退数步。 他深深看了母亲一眼,无力闭眸,脸上露出浓浓悲痛神色。 尽管他不愿承认,可他心中依旧知晓,自己母亲的病除非神仙下凡,否则恐怕谁都治不好了…… “不过……” 苏扬眼中露出一抹犹豫,随即转为坚定,“不过,伯母的病,是湿热邪毒内壅于肠而发,败血浊气壅遏于阑门而成,若……” “若是动手术……将病肠切除,或可治愈!” 阑尾炎,手术治疗是唯一有效的办法! “切除病肠……” 王朗呢喃着苏扬的话,忽然瞳孔紧缩,神色骤狞! “好你个苏扬,我出手助你,你却恩将仇报!” 他冲到苏扬身前,一把揪住苏扬衣领。 “你竟敢假借为我娘治病的名头,谋害我娘!” 王朗破口大骂,满脸怒容,揪着苏扬衣领的胳膊青筋暴起。 他怒视着苏扬,怒声询问道:“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为何这般歹毒?!” 苏扬无奈,他早已料到,王朗会是这般反应。 “王兄,我一心想为伯母治病,绝对没有加害的心思!”苏扬诚心道。 “为我娘治病,你说得好听!” 王朗怒容不减,依旧怒声道,“你当我好骗吗?切掉肠子,不是得给我娘开膛破肚?那样人还能活吗?” 苏扬长叹一声,这时代的人,从未曾听说过动手术一事,只知道开膛破肚,便是杀人! 实际上,苏扬也心中也很是挣扎。 在这个时代,想要动手术,技术条件何其困难? 不说手术器材,单只是无菌环境,便很难达到。 更不用说,还需要小心伤口大出血以及手术后的感染等困难了…… 可是,苏扬深深看了眼虚弱至极地躺在病榻上的王朗母亲,即便不动手术,王朗母亲也是必死无疑! “王兄,你听我说!” 苏扬忽地紧盯王朗,神色郑重无比,“我知道王兄不相信我,但你要知道,伯母的病已经无药可医了,这些话,想必连太医都这么说!” “肠痈之症,痛苦无比,王兄先前想用镇痛之药为伯母缓解,必然也知晓!” 苏扬不顾胸前传来王朗拳头愈发紧实的力道,继续说道:“可镇痛之药见效甚微,再不用其他方法治疗,伯母所剩时日,已然无多……” “王兄难道忍心看到,伯母在临死之前,一直如此痛苦吗?” 苏扬说完,静静地直视着王朗双眸。 “那也不行!” 王朗断然拒绝道,他死死地盯着苏扬,眼中根根血丝浮现,“那也不是你给我母亲开膛破肚的借口!” 苏扬摇了摇头,说道:“王兄,我知晓一门医治之术,正需要为患者开膛破肚,或许尤为骇人听闻,可此术对肠痈之症有奇效,伯母的病,也只有采取此术,才有一线生机!” 苏扬眼神始终真诚,他伸出手指,发誓道:“若我所言,欺瞒王兄,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听到苏扬的话,王朗紧紧地打量着苏扬脸庞,可他抓着苏扬衣领的手,却是缓缓松开。 王朗神色阴晴不定,眼中满是挣扎。 良久,王朗无力地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母亲,又问道:“苏扬,你说的……是真的吗?” 苏扬点点头,又道:“不过,此术施用,极为危险,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即便我对伯母开刀,也无法保证,必定能够治愈伯母。” 王朗再度转头,紧盯苏扬。 苏扬叹息道:“可是,伯母本就时日无多,再拖下去,只会让伯母不断痛苦,所以,为今之计,只有殊死一搏!” “王兄,万望仔细考虑。” 话罢,苏扬退到一旁,不再多言。 言已至此,剩下的,只能交由王朗和他母亲自行抉择。 王朗仔细看着自己母亲满是痛楚的脸庞,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他不住颤抖的双手,暴露出他内心的挣扎。 许久,王朗长叹一声,看向苏扬。 “你有多少把握?”王朗询问道。 苏扬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不足三成!” “三成……” 王朗呢喃着,闭目沉思。 而后,他睁开双眼,咬牙道:“好,那便依你所言!” “若无法治疗我母亲,我……” 王朗厉声说着,却是最终化作长叹。 “我不怪你……” 听到此,苏扬深深看了王朗一眼,神色郑重道:“我定当竭力!” 王朗看着自己母亲,询问道:“具体如何治疗?” “开刀之前,需要先做好万全准备,可将伯母病榻先行转移到我家药铺中,再调配麻醉药方,辅以之血、愈伤之效的药物……” 苏扬看向王朗,又道:“王兄,我需要你尽最大可能,准备最高浓度的原浆烈酒,随后,再跟我去铁匠铺,寻找锋利匕首等物!” 王朗虽不明白苏扬的用意,但他已经做出抉择,也没有过多犹豫。 两人商量一番,说动便动,一同将王朗母亲转移到了苏扬家中药铺里。 苏扬母亲李兰芝和妹妹苏悦连忙迎了上来,看到王朗母亲的情况,皆是大惊失色。 “娘,先行帮我照顾好伯母,调配些温补药物,待会我写个方子。”苏扬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对自己母亲嘱咐道,“今晚先莫让伯母进食。” 李兰芝不由有些疑惑,她为王朗母亲把脉诊断,已然查探出王朗母亲的病情。 她心中长叹,只怕王朗母亲已经无药可救了。 但此时,苏扬已经奋笔疾书起来,一张药方迅速写就。 李兰芝仔细审视药方,却发现这药方配比精妙,只是温补,不伤身体! 她不由更是惊讶,忙向苏扬问道:“扬儿,这药方你是从哪得到的?” “我如今在太医院跟随一位太医学习医术。”苏扬解释一声,又转头对王朗道,“王兄,事不宜迟,我们先去准备东西!” 第10章 大宋第一场手术 苏扬和王朗两人一番准备,苏扬收拾好一切,还闭目养神片刻,使得自己尽可能保持最大的清醒。 药铺大门紧闭,房间中,苏扬早已用烈酒消毒,众人蒙着面巾,过滤口鼻空气。 好在这时代空气尤为清新,也没有苏扬前世环境那般污染,而且阑尾手术,对无菌环境要求不高。 苏扬前世记忆中的三类手术间,算是简单建造成功。 苏扬手中握着一柄小刀,一旁妹妹苏悦手持托盘,其中还放着一些小型刀具。 这些,是苏扬和王朗特意自铁匠铺挑选的。 王朗母亲躺在床榻上,已经服下苏扬调配的麻醉药物,意识模糊。 李兰芝和王朗皆是眉头紧蹙,王朗更是眼中忧虑不止,他心中惴惴不安,始终守在母亲病榻前。 “王兄,事先已然说好,见我手术,无论任何情况,切莫乱动!”苏扬对王朗提醒一声。 王朗点点头,此番话,苏扬事先已经跟他耳提面命过许多次了。 苏扬深吸一口气,走到王朗母亲身前,手中小刀缓缓划破王朗母亲皮肤血肉,鲜血当即涌现出来。 见状,王朗顿时神色一紧,微微闭眸,泪水奔涌,强忍着没有说话。 整个房间中,寂静无声。 苏扬紧盯着眼前伤口,房间中数枚铜镜将灯光映照,尽可能营造出无影灯,光线充足,他仿若忘却了一切,只有眼前的血肉。 他双手灵活,手中小刀握得极稳,动作娴熟,行云流水。 前世苏扬虽未毕业,但也已经在实习期间,跟随很多在医学界享有名誉的教授做过许多场手术。 割除阑尾,对于苏扬而言,自是丝毫不陌生。 李兰芝看着苏扬的动作,心中更是惊异。 苏扬何时学了这些东西? 看苏扬种种动作,都仿佛曾练习过无数遍一般。 不过,对于这些疑惑,李兰芝也没有表露。 苏扬必然是有着自己的际遇,只要儿子能一切安好,她便心满意足了。 “剪刀。” 苏扬轻言一声,苏悦连忙将托盘举到苏扬面前,轻轻拿起剪刀,递给苏扬。 她脸色微白,虽跟随母亲学医多时,可见到眼前这等场景,还是不免心颤。 苏扬手上动作细微,剪刀捏动一番,而后,自苏悦那里接过镊子,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截肠道。 病变的阑尾成功取出了! 但苏扬没有半点喜形于色,依旧谨慎无比。 还好,他所调配的方子起效了,直到切除病变阑尾,也未造成王朗母亲大量失血。 他轻声对自己母亲道:“娘,帮我擦汗。” 李兰芝动作轻柔,谨慎地为苏扬拭去汗水。 一旁王朗紧张无比,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只是紧盯着苏扬,仿若麻木呆滞。 苏扬处理一番,自苏悦那里接过针线,小心缝合起来。 最终! 苏扬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一旁的王朗,眼中露出轻松笑意。 “王兄,幸不辱命,手术,成功了!”苏扬笑道。 王朗双眼一睁,眼神中依旧满是不敢置信。 他喉咙轻动,看了看苏扬,又看向躺在床榻上的母亲。 在苏扬手术之后,母亲的气色似乎有些好转,仿佛已经减轻了许多的痛楚! 他再三确认,母亲呼吸平稳,并无生命流逝的迹象! “待伯母醒来,便算度过生死危机了!”苏扬笑着对王朗说道。 随后,他又看向房间众人,提醒道:“接下来的步骤也很关键,伯母还需在这里静养,之后更要防止伤口感染,这是重中之重!” 李兰芝和苏悦惊讶无比地看着苏扬,仿佛头一次认识苏扬一般。 两人睁大眼睛,微微张着嘴巴。 一时之间,心中竟是难以置信。 这般治疗方法,她们竟然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苏扬有些疲惫地笑了笑,先前注意力太过集中,此时倒有些乏力。 “我们出去,我再写一些方子,之后让伯母服用。”苏扬说道,带着母亲和妹妹离开手术间。 过了一会,王朗也自手术间走了出来。 他快步走到苏扬面前,忽的扑通跪下,就要磕头! 见此,苏扬大惊,连忙扶住王朗,问道:“王兄,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恩公!” 王朗紧盯苏扬,眼角沁出泪花,拜谢道:“救母之恩,没齿难忘!” 苏扬无奈摇头,连忙道:“王兄切莫多礼,你帮助我在先,我治疗伯母是应该的,你快快请起!” 苏扬用了半天力,却发现王朗执拗的很,力道也大,一时间,竟无法拉起来。 他只好求助地看向自己母亲。 李兰芝也是走上前来,对王朗劝慰道:“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苏扬既然身怀医术,自然要为你母亲医治,你万万不必如此!” 两人劝说之下,王朗这才肯起身,对苏扬道:“大恩不言谢,以后苏兄你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我王朗这条命就是你的!” 苏扬无奈摆手,劝道:“王兄言重了!” “先前是我错怪你了,你医术超绝,现在想来,我都羞于见你!”王朗想着先前对苏扬要开刀动手术时的态度,一张脸都羞愧得涨红起来。 “此医术太过骇人听闻,王兄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苏扬见王朗脸色愈发羞愧,只好说道:“更何况,开刀手术一事,风险极大!” “苏兄,以后我便认下你这个兄弟了!”王朗蓦然抬头! “但凡我有一口气,你只要一句话,我就是在天涯海角,爬也得爬过来!”王朗拍着胸脯,神色恳切道。 苏扬无奈,不过这王朗倒也真是个性情中人! 不仅武艺高强,还有一身侠气,更是对母亲孝顺有加,能交下王朗这个朋友,他自然乐意至极! 半个时辰后,王朗母亲苏醒过来。 见状,一直守在床边的王朗顿时心中大喜,情难自禁地哽咽道:“娘,您醒了!” 王朗母亲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有些有气无力地询问道:“儿,恩人呢?” 苏扬笑着走上前来,说道:“伯母,你伤口未愈,不可轻动。” “多谢恩公搭救……”王朗母亲诚挚感谢一声,对王朗道,“儿啊,恩公对为娘救命之恩,你必要谨记,且不可辜负恩公!” “是!娘,您放心!”王朗连忙点头应允道。 苏扬摇头一笑。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 第11章 太医院密谈 “伯母万不可如此!” 苏扬连连劝道,“我与王朗一见如故,救治伯母,是我本分!” 王朗母亲深深看了苏扬一眼,说道:“我儿能结交恩公你这般朋友,是他荣幸,我便是死也可含笑九泉了……” “伯母大病初愈,切不可妄言!” 苏扬只好再度劝道,“过两日伯母伤口愈合一些,便无大碍了!” “伯母尚需静养,我便先不打扰了。” 说完,苏扬见王朗母亲还要感谢,他赶紧找借口溜了出去! 半晌之后,王朗自房间中走出,脸上是止不住地笑容。 见母亲的病被苏扬治好,他心中一直积压着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苏兄,多亏了你神医妙手,我许久不曾这般开心了,走,我请客,今晚咱们不醉不归!”王朗胳膊一把搭在苏扬肩上,拉着苏扬就往外走。 苏扬笑了笑,向母亲那边招呼一声,与王朗一同前往酒楼。 已至深夜,街边却依旧华灯盏盏,映照得街道一片透亮,街上行人不少,一片繁华景象! 大宋不推行宵禁,甚至还有夜市,各种娱乐场所灯火彻夜不息,夜生活尤为丰富多彩。 王朗带着苏扬来到酒楼,自店家那要来一坛好酒,为苏扬斟满。 两人痛饮一碗,苏扬品尝着美酒,有些奇异。 这时代的酒袭承前朝,酿造技术有了显着提升,味道醇厚。 “苏兄,你年纪轻轻,医术却如此绝妙,可我之前却听你说,你在太医院中,只是区区药童,这是为何?”王朗放下酒碗,向苏扬询问道。 苏扬一愣,先前王朗母亲病况危急,他倒是没多想,现在看来,他的医术的确有些反常了。 嗯,以后对于医术,得找个借口才行! “太医院中,晋升需要层层考核,我刚入太医院时间不长,所以还是药童。”苏扬随口解释道。 “哼!” 王朗却是冷哼一声,“太医院那些太医,皆是医术平平,若我娘这病,能早点让你医治,也能少些痛楚!” 再早几日,我的医术连平平无奇都算不上…… 苏扬腹诽一句,又对王朗说道:“只是我刚好得了些医疗秘术罢了!” 王朗摇了摇头,摆手道:“你或许不知,太医院中,多是些欺世盗名之辈,没什么医术,一个个的,反倒都只知敛财,简直是谋财害命!” “何出此言?” 苏扬有些疑惑,怎么王朗对太医院的怨言这么大? 不过,说起谋财害命,他倒是又想到了李龟兹。 确实,太医院里如李龟兹这般人,绝对不在少数! “昨日我带我娘去太医院问诊,所遇到的那些太医,都是先谈钱财,再谈诊断!” 王朗忿忿不平地又喝了一大碗酒,道:“到头来,我娘的病没能半点治好,反倒是给了他们一大把银子!” “还有……” 王朗像是想到什么,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对苏扬道,“昨日去太医院给我娘看病时,我还暗中听到一桩密谈!” “嗯?” 苏扬一怔,不由目光奇异地看了王朗一眼。 王朗身为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能偷偷听到一些密谈,倒也正常。 不过,他倒是心中升起一股好奇。 事关太医院的秘密,于他而言,倒是可以多了解一下! “苏兄,你可曾听说过京城孙氏一族?我昨天打听过,据说京城孙氏一族权势极大,还有个孙丰毅在朝为官,是朝中大臣!”王朗低声道,眼中闪烁着光芒。 苏扬点点头,他是京城本地人,朝堂一些事也向来是百姓们的饭后之谈,对于这孙氏一族他倒并不陌生。 只是,孙氏一族又与太医院有什么关系? “这孙丰毅有个儿子,名叫孙巡……”王朗轻点桌案,说道,“我昨日刚巧见到孙丰毅前往太医院,他打算将儿子孙巡送到太医院里,以便日后在太医院里行事!” 闻言,苏扬顿时双眼一睁。 若论太医院的权力,说小,其实一无兵力,二无要职,在朝堂上也应该说不上什么话。 可若说大,无论皇室贵族还是文武百官,其身体情况都与太医院有着密切联系! 京城孙氏一族,竟然都已经把手伸到太医院了?! 他孙家,这是要做什么? “此话当真?”苏扬沉声询问道,事关重大,这可不能是王朗的酒后之谈! 王朗点了点头,几口酒下肚,眼中也未见醉意。 “据说过两天太医院要考试,我昨日见那孙丰毅与一个叫李龟什么的太医勾结,准备从中作梗!” 王朗似是想起,这太医院之事可能会与苏扬有关,又道:“对于此次太医院考试,孙巡志在必得,苏兄,你在太医院中,务必小心!” 苏扬郑重点头,心中掀起了阵阵波澜。 王朗所说,必是真的,至于那个李太医,应该便是李龟兹了! 这老家伙,果然贼心不小啊! 想到这些,苏扬不由深吸一口气。 这孙氏一族,连太医院这等地方都渗透到了,恐怕其在朝堂之中,也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了! 苏扬皱眉,连太医院的医者大考,都被盯上了,这么一来,倒是给他通过医者大考平白增添了不少难度! 一旁王朗见苏扬皱眉沉思,并未打扰。 等待苏扬回过神来,王朗询问道:“怎么?有什么麻烦吗?若是有……” “等我安顿好我娘,我便帮你出手,看看能不能解决麻烦!”王朗握了握拳头道。 苏扬无奈摆手,他还没到这等地步。 想了想,苏扬不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询问王朗道:“如今伯母身体痊愈,你今后有什么安排吗?” 王朗也没多想,只是回答道:“等我娘身体好些了,我便送她回青州,我家里还有一些祖产,我先前也未曾变卖,等我回去,安顿好我娘,我就再来这京城找你……” 说到此,王朗兴冲冲道:“到时候好好在这京城闯一闯,大丈夫就该做出一番事业来!” 苏扬笑着点头,说道:“好,到时候,你尽管过来便是!” 两人再度痛饮,苏扬心中坚定,这时代其实更多的是人命如草芥,今日遭遇赵成虎等人一事,苏扬更是看清。 还是那句话。 想在这时代安身立命,必须得有相应的实力和地位! 医者大考,他志在必得! 第12章 来信 酒过三巡,好在两人并未大醉。 苏扬大考在即,而王朗则要照顾自己母亲,两人很快回到药铺。 王朗先行前往母亲房间,苏扬走到后院,看向正房,此时分明夜已过半,正房之中却仍旧亮着灯。 他轻推开门,便见母亲和妹妹都在房中。 房间中只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火光,堪堪照亮一片角落。 母亲和妹妹两人,便借着这微弱火光,做些缝补细活。 “扬儿,你回来了,酒喝得多吗?”李兰芝见苏扬回来,目光关切,“我去给你做些醒酒汤。” “娘,不用了,我和王兄只喝了一点酒,不碍事的。”苏扬连忙摆摆手,看向母亲手中正纳着的鞋底,她正有些吃力地用针刺穿鞋底。 见此,苏扬眸光闪烁,药铺入不敷出,为谋家中生计,母亲只能在烛光中纳些布鞋,添补家用。 火光中,隐约可见母亲的手上满是厚厚的老茧,更是有着不少被针戳破的伤口。 似是注意到苏扬的目光,李兰芝有些不自然地将手上伤口用鞋底遮掩住,不愿让苏扬看到。 苏扬心中一颤,只感觉仿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鼻头微酸,眼角不自觉有些湿润起来。 他走到李兰芝身旁,握起李兰芝的手,轻轻吹了口气,有些哽咽地询问道:“娘,疼吗?” 李兰芝轻轻摇头,心中感动。 扬儿这般懂事,她便知足了…… “对了,扬儿!” 李兰芝似是想起什么事情,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她放下手中针线,站起身来,走向一旁。 “今日事急,有件事,娘还未来得及跟你说!” 李兰芝自不远处桌角处,拿起一份信件,一脸喜色地递向苏扬。 苏扬快步上前,从母亲手中接过信封,粗略地扫过。 “是云府的信?”苏扬有些诧异。 “对,哥,我那位未过门的嫂子,给你来信了!” 未等李兰芝回话,苏悦背着小手,笑眯眯地凑到苏扬身前,下午时的阴霾,似乎已被她忘却。 “吾兄苏扬亲启。” 信封正中写着一列娟秀小字,字迹翩若惊鸿,笔势却又隐隐透露出一股遒劲,遗世而独立! 若是字如其人,那写这字的人,也应该是个外表待人柔和,实则内心孤傲,卓尔不群之人。 在这时代,指腹为婚,并不罕见,他也有一桩婚约。 父亲在世时,曾在太医院任职,也算风光一时,结交好友不少,便与云府老爷一起,为他和云府大小姐云千瑶签订了婚约。 只是后来父亲去世,苏扬一家家道中落,父亲先前的许多好友,也都逐渐失了联系,感情渐渐淡了,他们一家与云府,也再没有什么来往。 但这婚约,不知是碍于情面还是如何,一直并未解除。 如苏悦所说,这封信,应该就是那未曾谋过面的未婚妻,云千瑶所写。 “扬儿,人家能在这个时候还给你写信,说明人家还没忘了咱们!”李兰芝笑道,心中有些感慨。 他们一家人,如今生活贫苦,这世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些年来,她深有体会。 但云府小姐能给扬儿来信,便足以表明对方的诚意。 苏扬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哥,我听说,嫂子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每每写出诗篇,都会被广为流传!” 苏悦眨了眨眼睛,眸光中满是向往,“说起来,再过几日,京城之中还会有一场游园盛会,京城才子佳人们都会前去,嫂子她应该也会去,不知道又会写出什么样的诗篇来……” 苏扬无奈地看着苏悦,这丫头对于他那未婚妻,比他了解得都多。 他伸出手指,虚点苏悦挺翘的琼鼻,“这些你都从哪里听说的?” “是从来药铺看病的人偶尔提起的嘛!”苏悦作势假装捂住自己的鼻子,娇憨一笑。 苏扬苦笑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他拆开信封,取出其中信件,将其中写满娟秀文字的上好宣纸缓缓展开。 字迹依旧娟秀多姿,运笔秀巧,苏扬粗略扫来,心中不由赞赏,只这张书信文字,要是能流传到千百年后,也是不可估价的墨宝! 不过,书信中所写,虽有寒暄,字里话间所流露出的语气也算柔和委婉,但所透露的意思,却很是疏远。 大致是让他放下念想,不要再守着那一纸婚约,这样对彼此都好! 尤其书信最后,还附上了一首诗句: 秋华凌素清宵半, 疏雨幕垂纤云燕。 男儿自当书剑长, 何须霖铃比翼愿? 一首诗作,文采斐然,感情诚挚,记忆中云千瑶素有才女之称,咏诗作词,自可信手拈来。 以苏扬前世的学历,很轻易就能看懂其中意思。 这是要自己主动放手啊…… 如今正是秋季,所谓秋华凌素,便是秋天鲜艳花朵胜过素洁的颜色,换言之便是外面有那么多好女子,没必要一直与她纠缠。 而她自比云中飞燕,只是被小雨阻挡,难以高飞,苏扬便是这场小雨! 有意思! 这时代的才女佳人,说话都是这么委婉吗? 而且,诗作的后两句,更是劝诫他,好男儿应当志在建功立业,莫要一心痴迷于情爱,怕他因此自甘堕落! 这么看来,信件先前的一番话,反倒是云千瑶怕他看不懂诗句,对这首诗做出的解释了! 苏扬无奈一笑,折好信件,没让母亲和妹妹看,担心她们因此担忧。 对于这素昧谋面的未婚妻,苏扬心中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 前世时代,讲究自由恋爱,既然云千瑶不愿受牵于这一纸婚约,那倒不如索性断了,这样对彼此都好! 不过,自己这算是在一天时间里,被分手两次吗? 苏扬心中自嘲。 第17章 可否一同游赏花灯 是恰好同名,还是说,就是他那位尚未谋面的未婚妻? 这时,苏扬注意到,他们所在这居云舫一旁,同样有一座精致画舫缓缓靠岸。 画舫中,一个锦衣玉服,身形颀长的年轻男子,自画舫中走出,高冠博带,手持折扇,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 年轻男子看向云千瑶:“千瑶,早知你来了,我该早些下画舫迎接的!” 刚一出场,河畔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落在那年轻男子身上。 “诸位,在下先来这折桂园中赏景,因这园中风景,时时观赏,皆有不同,一时沉醉其中,倒是与诸位相逢,来迟一步!” 那年轻男子轻撩衣角,跨上河畔,向着众人行礼,端的是风流才子! “鸣渠兄,竟然早来了!” “不愧是鸣渠兄,才望高雅,必是见到许多我等尚未见到的园中秋景!” 众人纷纷回礼,对这年轻男子尤为客气。 年轻男子轻开折扇,走到云千瑶身前,笑容亲昵:“千瑶,先前特意去云府邀你一同前来,却未料到你不在府中。” “先前与娘亲一起外出探亲,孙公子见谅。”云千瑶施了一礼,有些刻意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 苏扬打量着那年轻男子,此人一举一动,谦逊有礼,但架子端得极高,带着一股傲意。 相比之下,苏扬身旁的赵艺弘,才是真正不在意身份的谦逊。 他看向赵艺弘,却见赵艺弘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但赵艺弘转头看向他时,眉头又很快舒展开来。 “此人,应该便是那大名鼎鼎的京都才子,孙鸣渠了!” 赵艺弘介绍一声,又指了指孙鸣渠,“苏兄,说起来,这孙鸣渠与先前你提过的孙巡,是同门兄弟。” “哦?” 苏扬双眼微眯。 提及孙巡,云清郡主黛眉不由紧蹙。 先前她病情未重之时,随母亲在一次宴席上,见过孙巡一次,自那之后,不知为何,孙巡便几次三番找上府中,纠缠于她! 这人在外名声极差,据说还横行霸道,云清郡主对其观感极差。 “不过,孙巡只是偏房所出,而这孙鸣渠,却是嫡子,两人身份,不可同日而语!”赵艺弘淡淡道,语气中透露着一股苏扬难以理解的清冷。 “如此说来,倒是有趣!”苏扬嘴角微微勾起,也不过多评价。 此时他注意到,那孙鸣渠似乎是想要与云千瑶拉近距离,再度上前一步,靠近云千瑶。 “今晚游园盛会,花灯游赏之时,不知千瑶可否与我一同前去观看?” 孙鸣渠话音落下,河畔众人看着孙鸣渠与云千瑶两人的目光,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花前月下,男女一同游赏花灯,在这时代,可是有着不同意义。 “实在抱歉,先前我已经与其他小姐约定一同观赏,还望孙公子见谅。”云千瑶再度后退一步,语气中透露着一股疏远。 “原来如此,倒是可惜了。”孙鸣渠脸上难掩失望神色,随后,他却又是笑了起来,“那之后诗会之时,我可很期待千瑶的诗词大作!” “呵呵,这孙鸣渠可是今年会试,极其有望状元及第之人。” 居云舫中,赵艺弘不知是夸奖,还是揶揄:“只是这孙家人,都那样……” “状元之才吗?” 苏扬微微点头。 能当得起状元二字之人,一般都不会差。 但听赵艺弘的意思,此人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和善? 河畔,云千瑶黛眉微蹙,她微微颔首,恭维道:“孙公子过誉了。” 对于孙鸣渠的心思,她多少是知晓一些的。 孙鸣渠素有才名,身中解元,往往作出文章词赋,也都会轰动一时。 对于此人才华,她是欣赏的,但对其私下里的真实人品,她却不敢恭维,她曾远远过见过,其鞭笞下人时的模样,尤其是她还曾听说,孙鸣渠其实生性风流,只是许多事,都在孙家的把控下,并未传扬开来。 对此,云千瑶深恶痛疾,所以她对孙鸣渠仅仅停留在欣赏才华的基础上,纵使孙鸣渠几次三番,对她表露爱慕,她也丝毫不予理睬。 孙鸣渠龛拢折扇,英俊的脸庞上露出和煦笑容。 云千瑶,这般拒绝他,又能如何? 此番推拉,才是有趣! 至于云千瑶据说还有个未婚夫,他曾调查过,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草芥罢了,可有可无! “这位云千瑶小姐,咳,果然与传闻中那般,清冷高洁!”云清郡主看着河畔的情况,会心一笑,对云千瑶有些欣赏。 “云家是京都有名的富贾之家,他们所经营的布匹,纵使京城中的权贵,也都多有穿着。”赵艺弘所看待的,却是另一方面。 苏扬双眸眯起,自两人话语中,他心中已然确认,这位京城四大才女之首,便是他那位未曾谋面的未婚妻! 此时居云舫已经行至河流中,他远远看着云千瑶,确实是缥缈出尘,宛若仙子,人间独立。 以云千瑶的才学,对他这个区区药童,不愿委身,倒也再正常不过。 如此看来,云千瑶那封信,已经极为客气了! 苏扬收回思绪,看向身旁正睁大美眸,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景色的云清郡主,他微微一笑。 三人乘坐着画舫,顺流而下,品着香茗,吃着糕点,赏着景色,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折桂园中,盏盏花灯通亮。 游园盛会,已算开始。 西厢河水中,四周可见一些花灯随河水漂流,花灯中藏着灯谜,若是猜出,便可去园中兑换些礼品奖励,供游人玩赏。 除此之外,才子佳人共同共赏风月,也算是游园盛会中的一大盛事。 但苏扬对这些兴致乏乏,实在是前世见多了这些。 他见云清郡主似乎很有兴致,便陪着她一同猜了些灯谜。 夜幕逐渐降临,天际繁星点点,一弧半月高挂树梢,月光皎洁,映照在河面,嶙峋的光波在西厢河中闪烁着。 轰! 突然,夜空中,一枚巨大的烟花绽放开来,照亮了整个夜空。 苏扬看向身旁云清郡主,那一双潋滟水眸中,倒映着烟花绚烂的光辉。 “苏兄,若惜,这游园盛会的重头戏,要开场了!” 这时,赵艺弘向苏扬两人和煦一笑。 “嗯?” 苏扬两人皆是有些疑惑。 “此等盛会,哪里少得了吟诗颂词呢?”赵艺弘脸上笑容愈发浓郁,“而且,这将要开始的诗会,可是有着不错的彩头的!” 第18章 何妨一试 吟诗作词,苏扬也并没有多大兴趣。 可赵艺弘说起彩头,苏扬却不由眉头一挑! 连赵艺弘这等皇亲国戚,都说不错,那这彩头必然不俗! “待会折桂园中会给出题目,经过一轮轮筛选,最后留下的才子才女,都会获得奖励。” 赵艺弘见苏扬感兴趣,耐心地向他介绍:“这诗会,共分四轮筛选,第一轮中选出三十人,第二轮选出十五人,而进入第三轮者,皆可获得十两银子……” “十两?” 苏扬眉头微挑,不少,他现如今,可是还欠着赵成虎一些银子呢! “十两银子,才仅是开始,若能晋升第四轮,再自第四轮中获得整个诗会的前三甲,便会有一百两银子作为奖励!”赵艺弘笑着说道。 苏扬心中愈发意动,若他有这一百两银子,那家中欠债,便可彻底还清,! 这对于他家中如今的生活,能有极大的改善! 母亲和妹妹,也不必再那般辛劳。 况且,依照前身记忆,再过几日,便是妹妹的生日了,他这个亲哥哥,怎能眼见妹妹只戴着一根破旧木簪? 赵艺弘看着苏扬的神色,多少猜出一些苏扬的心思。 随后,他又说道:“而若是能够拔得头筹,荣膺诗魁,便可获得足足五百两白银!” “这么多!”苏扬心中惊讶。 赵艺弘点点头,看向河畔,画舫已经行驶至诗会举办之地。 “这其实也算是游园盛会多年以来的传统了,原本就是为了能够给真才实学的寒门士子们机会,给他们资金支持,不再担忧温饱,专心致学。” 赵艺弘轻声解释着,“而对京城中那些并不缺钱的才子们来说,这诗会更是能使得他们的名声大噪!” “每年,皆有轰动一时的诗词文章自游园盛会中传出,可不是虚言!” 苏扬了然。 其实无论是这彩头给了寒门士子也好,还是给了有钱的才子也也罢,能荣膺诗魁的,也都是有着真才实学之人,之后说不定还有着远大前程,传出去,自是一桩美谈! 此时画舫已经临近诗会举办之地,河畔已经隐约能够听到一些喧杂之声。 “孙公子有状元之才,此次若论荣膺诗魁,必然如探囊取物!” “不过,云千瑶云小姐近日以来,也有不少佳作传出,巾帼不让须眉,我反倒觉得云小姐或可拔得头筹!” “前几年孙公子可是夺了两次诗魁之名!” “可去年夺得诗魁之名的,不正是云小姐吗?” “诸位兄台既然如此争论,不如押注,也好让此次诗会再热闹一些!” 苏扬坐在画舫中,静静地听着河畔人们的喧哗声。 他心中对于云千瑶的才学评价,不由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能夺得诗魁,足可见其才情之高! 在画舫中,通过树丛罅隙,隐约可见许多人正向着此地广场赶来,欢欣雀跃,满是期待。 大宋重文,这京城游园诗会,更是声势浩大,即便市井之中,都对这场诗会,极为关注。 “苏兄,先前提出诗会,你似乎有些兴趣?”赵艺弘笑眯眯地看着苏扬。 苏扬轻叹一声,“我家境贫寒,家中只一间药铺,却经营不善,缺些银两,闻赵兄所言,有些意动,让两位见笑了!” “恰好再过几日,便是舍妹生辰,我准备,趁此机会,取些银两,给舍妹买一根簪子!” 至于那名动京城,苏扬倒并没有多少兴趣。 以他如今小小药童身份,处事应该谨小慎微,若再传出这些声名,并非是好事! 云清郡主深深地看着苏扬,她先前让苏扬治疗之时,哪里曾想过这些? 早知如此,她先前便该多给苏扬一些银子! 想到这些,云清郡主心中有些懊悔,睫羽低垂,俏脸上露出一抹惭愧神色。 苏医师此般情况,仍旧不忘为妹妹买簪子,也该是心地温柔之人…… “嗯?苏兄不是家传医术吗?”赵艺弘脸上露出一抹疑惑,“如此高绝医术,为何会经营不善?” “为医者,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苏扬摇摇头。 闻言,赵艺弘却是身形一震。 “但愿世间人无病……”他呢喃着苏扬的话,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苏兄竟有如此宏愿!” 赵艺弘倏然抬头,紧盯着苏扬,“想不到,苏兄除医术高绝外,在诗词一道,竟还有此等造诣!” “我才疏学浅,哪敢妄言造诣?” 苏扬摇摇头,但眸中却露出一抹精芒,“不过,何妨一试?” 这世界与苏扬前世记忆中的历史,并不相符,也并无李白杜甫等大家现世,诸如唐宋八大家,也自是没有。 以他记忆中的诗词,还能无法再这诗会之上,取得好名次? “所以,这次诗会,我只要能够进入前三便可!” 这时,苏扬的声音又是响了起来。 “前三?!” 赵艺弘和云清郡主两人顿时紧盯着苏扬,却见苏扬只是神色平常,仿佛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一般。 一时间,两人不由都有些讶异! 往年以来,这进入前三的人,无一不是名动四方的才子才女,皆是才情惊艳之辈! 只怕这前三,苏扬并没有那么容易进! 赵艺弘心中暗叹,往届游园诗会,进入前十的寒门士子,皆是少有,更莫说进入前三了。 这机会虽是才子们皆有,但富家子弟皆有名师教导,所处环境更不相同。 这之间的差距,是怎么也难以改变的! 而苏扬更是以医术见长,他们先前,也从未听说过苏扬有什么才子名声。 苏扬想要取得成绩,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两人也并未表露什么,赵艺弘笑着拍了拍苏扬肩膀。 “苏兄志向高远,有志者事竟成,令我叹服!” “苏医师,你一定可以的,咳,不过,若是你缺少银子……此次苏医师为我治病的谢礼,我还没好好地送上呢!”云清郡主有些局促地说道,仿佛生怕苏扬觉得有什么不妥。 “为郡主治病,是我本分,万不必说什么谢礼!”苏扬自是知晓云清郡主心中所想,他向着云清郡主宽慰一笑,“更何况,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 云清郡主微微一愣,随即有些羞赧,她还从未跟一个男子称呼过什么朋友。 赵艺弘看着苏扬的目光有些复杂,寻常百姓与郡主之间,互称朋友,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只怕少不了要问责苏扬不识礼数。 不过,他见苏扬似无所觉,倒也没有说什么。 河畔,宽阔的广场上,早已放置好了一张张桌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四周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众才子才女们漫步其中,等待着诗会开始。 除这些才子才女外,折桂园中,此次参加游园盛会的达官贵人们,或带家眷,或随好友,也都来到此地,前来观摩这场盛会! 大宋审美,追求雅致简朴,这些达官贵人们即便身着锦衣,也都以简朴为主,并无过多赘饰,但举手投足间,都可见与市井百姓所不同的华贵之气。 苏扬不知晓这些达官贵人的身份,但看众人之间相互恭维行礼的态度,他也能看出,这些人必然多是朝中显贵! 此次诗会,无论权贵还是富贾,对于此等盛况,都不会错过。 广场之上,早已热闹非凡。 一些人也都纷纷开始押注,此次诗会的魁首,大多便是在云千瑶和孙鸣渠两人之间产生了。 苏扬目光落在云千瑶身上,云千瑶衣袂飘摇,宛如一朵遗世独立的青莲。 她眸中熠熠生辉,似是对此次诗会,志在必得! 第19章 举头望明月 “孙公子,我等此次可是对公子诗作期待已久!” “相比此次诗会魁首,必会被孙公子收入囊中!” 孙鸣渠身旁,数名锦衣年轻人与布衣书生皆围在一旁,簇拥着孙鸣渠。 孙鸣渠也不多说什么,目光落在不远处云千瑶那边。 他似是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随后,孙鸣渠向着身旁众人挥挥手,独自走到云千瑶那边。 “千瑶,旁人都在下注,不如你我之间,也做个约定如何?”孙鸣渠笑着询问一声。 云千瑶下意识黛眉微蹙,看向孙鸣渠。 孙鸣渠脸上笑容淡然,“若此次我能夺得魁首,那之后我便摆下宴席,单独邀请你,如何?” “孙公子,我无意如此争夺!” 云千瑶黛眉愈发紧蹙,这单独设宴,不论孙鸣渠目的如何,她若前去,总归是不妥。 她臻首微摇,后退一步,长裙也随之摇曳生姿。 孙鸣渠将这一幕收归眼底,嘴角笑容愈发浓郁。 “便这么说定了,若只是如往年一样,总是太过无趣!”孙鸣渠说完,不给云千瑶回答的机会,迈步离开。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此时广场上,那些文名远扬的才子才女们,似乎对此次诗会信心十足。 但他却并未在意,四周一些女子也在偷偷看着他,目光羞怯。 孙鸣渠便朝着那些女子微微一笑,笑意温和,却又带着一股磁性的魅惑。 那些女子顿时更加羞怯,侧过头去,不敢再看孙鸣渠。 孙鸣渠收回目光,摊开折扇,神色淡然。 此次诗魁,他胜券在握! 这时,一名穿着常服,体态清瘦的中年男人在几个仆从的跟随下,缓缓走到广场中央。 广场众人的目光顿时皆落在那体态清瘦的中年男人身上。 “见过姜先生!” 众人连连行礼,眼前这位姜先生,姜松白,可是桃李满天下的大儒,如今朝堂之上,还有一些官员,都是姜先生的门生。 而姜松白自身更是昭文馆中,从四品的学士! 姜松白捋着胡须,笑着挥手。 “诸位京城才子佳人,老夫未着官服,不必在意老夫身份,只是来参加游园盛会罢了,能见到诸位才子佳人们书写诗词大作,老夫也老怀甚慰!” 说着,姜松白目光缓缓扫过广场一众才子佳人,有些感慨。 这一次,不知是否又会有轰动四方的诗词问世? 他的目光在孙鸣渠和云千瑶两人身上稍作停留,这两人,必然还是此次夺得诗魁的首要人选。 只是,不知寒门士子中,能否有人脱颖而出? 他也出身寒门,在这京城厮混数十载,倒是更想见到,寒门士子能够大展经纶! 此次诗会,但愿能够见到…… 待到广场众人纷纷起身,姜松白收归思绪,又是笑道:“老夫此次是受邀而来,为诸位揭题。” 听到此,广场众人都是神色一肃。 姜松白治学向来严谨,此次他来揭题,必然也会负责审阅,这于众人而言,也是一件好事,不必担忧自己的诗作会出现因审阅之人的纰漏而被埋没! 此次诗会,有着姜先生这位大儒在,那必是锦上添花,说不得此次还能传出一段传道授业的佳话! 甚至,对于寒门士子而言,若能有幸写出一首诗作,得姜松白赏识,必是一场天赐良机! 而现在题目将出,众人也都不由屏息凝神,严阵以待。 一时间,广场上的气氛都多了一股紧张与严肃。 “中秋将至,这第一轮考核,便以这空中皎月为题!” 姜松白向着微微挥手,“诸位开始!” 以月为题? 广场上一众才子佳人们,都是纷纷思索起来。 月,是诗词之中,尤为常见的意象。 他们平日里,也经常在夜色下赏月,以此抒情。 这题目并不算困难,不过,如此一来,那这第一轮的竞争,便会极为激烈了! 云千瑶站在人群中,略作思索,随即走到身边桌案前,轻挽发髻,拿起毫笔。 她一手捏着衣袖,在砚台上轻蘸墨水,开始书写起来。 习习夜风吹来,云千瑶身上长裙摇曳生姿,当真如出尘的仙子! 四周一众才子佳人,不由都是有些惊讶,云千瑶这么快,便已经有文思了吗? 孙鸣渠见此,微微一笑,他也慢悠悠走到一旁桌案前,持笔书写。 居云舫中,苏扬三人也已经知晓了这第一轮的题目。 赵艺弘看向苏扬,向着画舫中的桌案挥了挥手。 “苏兄,这第一题,你可有文思?” 赵艺弘轻声询问一声,似是怕苏扬写不出来诗词,会有所尴尬,又补充道,“这以月为题,虽看似简单,可实则并不容易写就!” 苏扬点点头,在桌案前正坐,思索起来。 记忆中,包含月亮作为意象的诗词并不少。 他想着先前姜松白所说的话,中秋将至! 是啊,中秋将至,可他前世的亲人,这个中秋,注定是无法团圆了…… 前人睹月思乡,可他前世的故乡,何时还能回去? 苏扬深吸一口气,提笔蘸墨,开始在面前素白的宣纸上,书写起来。 云清郡主与赵艺弘两人不由侧头看着苏扬所写文字。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云清郡主随着苏扬书写,低声轻读着苏扬的诗句。 她声音宛如银铃,动听悦耳。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一首诗,没有华丽的辞藻堆砌,清新朴素,却朗朗上口。 云清郡主细读一遍,却很快便沉浸在苏扬诗中意境里。 这皎皎明月之光,岂不正像是一层寒霜? 只是,为何诗中,会有如此真挚的思乡之情? 苏扬不就是京城中人吗? 还是说,他有着什么她所不知道的过往…… 赵艺弘紧紧地盯着苏扬,他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浓浓的惊讶。 他先前隐约能够看出,苏扬或许读过一些诗书,所以言谈举止,才会温和有礼。 可是他仔细品读着苏扬的诗句,却是能够感受到,这简单文字里的浓重感情。 诗词,并不只是华丽辞藻堆砌便可,更要有发人深省的深挚情感。 而苏扬的诗句中,处处可见其感情至深! 苏扬缓缓放下毛笔,深吸一口气。 有些怅然…… 故乡,真正离家之后,才最能知晓,这两个字的沉重! 而他,是离家无数距离的孤独远行客。 爷爷的身体还好吗? 他会很想自己的孙子? 若是见不到孙子,他老人家可千万别太伤心…… 第20章 何人所作 云清郡主深深凝望着苏扬,不知为何,自苏扬的眼眸中,她仿佛能够看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孤寂…… 她不由想到先前苏扬不顾自身,为她治疗之时。 那时的苏扬,似乎也有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执着。 一时间,云清郡主莫名对苏扬有些心疼。 苏医师,总是这般情深意切,或许,这就是苏医师一向令她有好感的原因! “苏兄,写下此诗,可是想到什么过往之事?” 赵艺弘看着苏扬有些沉重的表情,关切地询问道。 “只是想到了爷爷,有些……想家了!”苏扬苦涩一笑。 不知是否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但这一世的母亲与妹妹,血浓于水的亲情,他又怎能割舍? 一切还得等到他,能够在这世界站稳脚跟,安身立命之后再说…… 苏扬收敛心绪,将宣纸拿起,其上笔墨已然干涸。 云清郡主和赵艺弘两人,也都是沉默不语。 苏扬重情重义,方能写出如此诗篇! 赵艺弘自苏扬手中接过宣纸,不由再度低声诵读了一遍。 “苏兄,此诗可有名称?” 赵艺弘轻声询问道,对手中满是苏扬字迹的宣纸,有些爱不释手。 “静夜思。” “静夜思,静夜思……”赵艺弘呢喃着,忽的招来画舫小厮,将手中宣纸递到小厮手中。 那小厮接过宣纸,也不敢有所损坏,连忙走出船舱,向着河畔广场那边赶去。 河畔广场上,云千瑶和孙鸣渠两人的诗作早已写就,其他才子佳人们,也纷纷落笔。 他们之间的诗作,便快速传扬至众人口中。 “皎月值云澜,花灯照江天。是夜秋意浓,素心明镜悬。” “云千瑶小姐的诗,仔细读来,令人身临其境,以月明心,素雅高洁,当真是如这夜空皎月一般……此诗绝对是佳作!” 人们品读着云千瑶的诗句,皆是赞赏有加。 云千瑶在广场上四下行走着,广场上,早有小厮抄下一众才子佳人的诗作,高高挂在四周,供众人浏览。 她偶尔在一些写满诗词的宣纸前停下脚步,驻足品读。 她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显然这些诗词,对她极有吸引力。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张词作之上。 孙鸣渠也适时走上前来,嘴角噙着一抹自信的笑容,向云千瑶轻声询问道:“千瑶,这首词如何?” 云千瑶并未答话,眼前词作,正是孙鸣渠所作。 “长赋相思,月到人间偏落寞,云仙折桂,自古最锦绣。” 云千瑶只读了词作上半阙,便紧蹙起眉头。 孙鸣渠的这首词,分明是暗暗指向着她! 这等刻意作为,她心中很是不喜。 但四周,孙鸣渠的身后,早有一众拥趸走上前来,他们朗声诵读着孙鸣渠的词作,引得四周众人的目光纷纷注视而来。 广场中,多是些才子佳人,对于孙鸣渠词中之意,岂能不知? 云千瑶心中涌起一股浓浓不悦,她未再停留,莲步轻移,行至一旁。 可眼角余光瞥到面前一张宣纸,云千瑶不由抬头凝望。 眼前宣纸上的一首诗,诗名清简素雅。 《静夜思》! 广场最中心的桌案前,姜松白面前宣纸摆放得整整齐齐。 四周小厮仆从恭敬地分列两旁,为姜松白举起宣纸,供姜松白审阅。 两张宣纸之上,分别是云千瑶的诗与孙鸣渠的词。 姜松白细细品读着,轻捋胡须,此次诗会的诗魁,不出所料,必是这两位了。 云千瑶善诗,孙鸣渠善词,各有所长。 至于其他才子才女们的诗词,虽也不乏文采高卓之辈,但比起这二人,还是差了一些。 姜松白摇摇头,有些惋惜,莫非京城其他才子佳人之中,就没有能比肩这二人者吗? 他大手轻挥,一旁小厮连忙将下一张宣纸呈现在姜松白面前。 姜松白看向宣纸,却忽的双眸微睁。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云千瑶贝齿轻启,低声读着面前高挂的《静夜思》。 她美眸微颤,神色动容。 如今大宋,竟有如此惊才绝艳之人? 那作诗之人,究竟是谁? 是京城之中,哪位文名远扬的才子佳人吗? 广场上,由于云千瑶的驻足,其他才子也不由看向云千瑶面前高挂的宣纸。 他们轻声细读着,众人的声音却逐渐汇聚在一起,声音悠扬。 “此诗……” 仔细读来,众人心中都是微微一震。 “此诗如随性所做,却得之自然,旅中情思,竟也如此深挚!”广场中心的桌案前,姜松白不由感慨一声。 广场上,众人也纷纷议论起来。 “这首诗,语言素朴,却是贵在自然,更胜在大巧无工!” “此诗,或许……或许可比肩孙公子和云小姐二人了!” 听着众人议论,姜松白清瘦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眼前这首《静夜思》,莫说是与孙鸣渠和云千瑶两人比肩,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孙鸣渠此时也走到广场上悬挂着的《静夜思》前,他看着宣纸上的文字,双眸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首诗,是哪位才子佳人做得?” 众人皆是寻觅起作出眼前诗的诗人,可却一无所获。 “是那居云舫中传出的!”有华贵年轻人向着小厮询问一声后,向着西厢河中那座静静停靠的画舫看去。 “居云舫?” 云千瑶目光落在居云舫上,画舫灯火通明,却看不见其中身影。 “看样子,此次诗会,也是能人辈出啊!” “只可惜,这作诗之人,我等未尝得见……” 一首《静夜思》传出,在广场众人这边,也算是引起了一些轰动。 姜松白自桌案前起身,大袖轻挥,吩咐四周小厮和仆从。 “三十篇诗词,已经筛选出结果,公布出去。” 广场众人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看向那些入选的诗作。 很快便有人摇头长叹,面露苦笑。 此次诗会,通过这第一轮之人,的确皆是才华横溢之辈,他们也只能自叹不如。 有心人则是注意到,果然,那首《静夜思》,也赫然在列! 第21章 咏菊 “诸位才思敏捷,文采斐然,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 姜松白微笑上前,甚是开怀。 他又看向四周那些一脸失意的才子佳人们,摇了摇头,“未过之人,也无需消沉,应当努力治学才是,知耻而后勇,善莫大焉。” 闻言,一些脸皮子薄的才子佳人们,都有些脸色涨红起来,向着姜松白长长作揖。 “第一轮诗会结果既已选出,按诗会规矩,便也该进行这第二轮诗会了!” “老夫与诸位一同期待,诸位才子佳人能够作出名动四方的诗词名篇!” 姜松白说着,伸手指点着广场四周,那些在这秋日,依然盛开着的花朵,“第二轮,就以‘花’为题!” 广场众人顿时会意,姜先生所说的以花为题,毫无疑问,便是指这秋日之花了! 他们纷纷看向那些进入第二轮的才子佳人们,似乎都有着浓浓自信。 也不知,这些进入第二轮诗会的才子佳人们,又能作出如何惊艳的诗句? 云千瑶的目光,一直看着那首誊写着《静夜思》的宣纸被小厮收走,她眼睑低垂,美眸中泛起一抹复杂的涟漪。 纵使一同入选这第二轮,她也知晓,单论上一轮以月作诗,她的诗逊色许多。 她看向那灯火通明的居云画舫,画舫中人,也在书写? 随即,云千瑶唇角微微勾起,美眸中浮现出一抹斗志。 上一轮她输了,那这一次,她便要与这画舫中的人,一试高下! 居云舫中,四下寂静,只有笔端在宣纸上轻轻摩挲出的细微声响。 云清郡主美眸瞪大,紧盯着正提笔书写的苏扬,她察觉到一旁砚台墨水见底,便走到一旁,温顺地为苏扬研墨,动作轻柔。 赵艺弘也站在一旁,不动声响,仿佛不愿打扰到苏扬。 不多时,苏扬再度收笔,一首诗作,已然写就。 苏扬微微一笑,这一次,他所写的,是诗人元稹所作的《菊花》。 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以这首诗,通过这第二轮诗会,应该不难。 随后,他看向身旁赵艺弘和云清郡主,却见两人都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眼中难掩惊讶神色。 “怎么了?”苏扬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苏兄诗才,竟隐藏得这般深,否则,如今京城享有盛名的才子,必有苏兄一席之地!”赵艺弘沉声感慨。 先前苏扬写《静夜思》时,他便已经认识到了苏扬的才情。 而如今,苏扬再度写下这首以花为题的诗篇,他彻底意识到,苏扬,是真的身怀大才,文才卓绝! 接连两首诗,都是这般惊艳绝伦! 如此文采,怎会屈居太医院中,做一个药童呢? 赵艺弘实在是想不通。 云清郡主动容不已,苏扬明明身为医者,她却觉得,苏扬更像是一名真正的才子。 也只有苏扬这种才情绝艳之人,才能接连写出这两首诗作! 河畔广场上。 云千瑶缓缓收笔,看着自己的诗,皱眉沉思着。 那居云舫里的人,是否还能写出,如先前那《静夜思》一般的诗作? 她这首诗,又能否与那画舫中人相比? 她不由再度拿起毛笔,修长的玉指不自觉紧紧捏着毛笔,最终,她却未再做修改。 另一边,孙鸣渠的词作早已写出,顿时引得四周众人一阵喝彩。 云千瑶目光扫过孙鸣渠那边的诗句,并未有太多深思。 相比之下,她更在意居云舫那边。 她擅长作诗,纵使孙鸣渠的诗作,也难以与她媲美。 可今日在这诗会上,她却遇到了一个她都逊色一些的人,她又怎能服输? “云小姐的诗出来了!” 此时,云千瑶刚刚写就的诗已被快速誊写好,高挂在广场之上。 “廊下阶前凝新霜,倦梳新妆阵阵香。” “忍耐寒风枝头老,留得寒露映星光。” 四周众人,依旧是一片唏嘘感慨之声,对云千瑶的诗作尤为赞赏。 可云千瑶却没有去听这些人的话语,她只是打量着四方,等待着那居云舫中的诗词传出。 终于,一个小厮将宣纸高高挂起。 “诸位公子小姐,这是那居云舫中新作的诗。”小厮恭敬地向众人介绍一声。 闻言,云千瑶当即走上前去,四周众人也纷纷围了过去。 看着宣纸上的诗作,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是流露出一抹惊意。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出更无花!” 桌案前,姜松白轻吟着诗句,目露惊色,“此等气魄,绝非常人!” “这位居云舫中的作诗之人,究竟是谁?他绝不是藉藉无名之辈!” “先后作出这两首诗,足以证明,此人才情绝艳!” “可今日,京城中有名的才子佳人,应该都到齐了才是!” 众人议论纷纷,对于那居云舫里的写诗人,充满了好奇。 只是,居云舫浮于西厢河中,对方一直在画舫中,应该也有不打算露面的意思,他们一时之间,也不好去打扰。 更何况,能在这折桂园中,乘坐画舫的,其出身地位,也绝对不会低! 云千瑶紧盯着面前的诗作,美眸中的复杂之色愈发浓郁。 她与那居云舫中的人,同样是咏菊。 可对方诗中,所蕴含的菊花,除了风骨之外,更还有着一股傲然之气! 单论这意境,便是她未曾想过! 更遑论诗作高下了…… 云千瑶看向居云舫,美眸中疑惑之色浓郁至极。 到底是何人,能有如此绝艳才情? 此人,为何以前从未见到? 又为何自画舫中不出? 只以两首诗作,便盖过此地所有才子佳人! “此花开后更无花……”孙鸣渠呢喃着,他看向一旁正紧盯着居云舫的云千瑶,眼中光芒闪烁,“倒是骨子傲得很啊!” 他忽的对着一旁挥挥手,将一名仆从打扮的人招到身前。 “去查查,那居云舫中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是!” 仆从立即动身,向着折桂园深处走去。 孙鸣渠眉头微微皱起,即便是他不愿承认,可这居云舫中的人,接连两首诗下来,已是将他的风头都盖过去了! 他袍袖中的拳头不自觉紧握起来。 这画舫中的人,究竟是谁? 第22章 告诫世人 两轮过后,诗会第三轮,此地所有才子佳人中,仅余十五人! 皆是早已名动四方,才华出众之辈。 往往进入这一轮,所出诗词,都可轰动一时。 比起往年诗会,如今更让此地所有人在意的,是那居云画舫中人的身份。 究竟是何等人也? 这位横空出世的读书人,早已凭借先前两首诗,技惊四座! 第三轮的题目,令在场的才子佳人们,有些玩味。 以“相思”为题! 折桂园如此美景,怎能少得了这风花雪月? 云千瑶对此,有些无奈。 情爱之事,她向来不通,又未曾经历过情爱。 她不由想起自己那未婚夫,前几日她写了那封书信,是否太过绝情? 但她心中所仰慕的,是文采绝顶之人,实在不愿被那指腹为婚,区区一纸婚约所束缚。 更何况,她家中人,对于苏扬一家,感情也已经淡了…… 只希望,那苏扬能谅解她的心思,哪怕怨她也好,但莫要因此而消沉。 苦思冥想之下,云千瑶勉强写了一首相思之诗。 至于孙鸣渠,对此却尤为擅长,但云千瑶看都未看一眼,自其他人口中,她也能得知,无非又是以她作词罢了。 她看向居云舫那边,画舫中人,又是否能驾驭相思之题? 不多时,小厮自居云舫那边,手持宣纸,飞速赶来。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便齐刷刷落在那小厮手中宣纸之上。 “直接挂上便可。” 姜松白捋着胡须,面带微笑。 既然才子佳人们对此题尤为感兴趣,那他也不妨破例。 他对那居云舫中人所作诗词,极其期待! 宣纸上所写文字,顿时呈现在众人面前。 其上字迹,中规中矩,谈不上惊艳,也绝非潦草。 真正吸引所有人的,还是其上内容。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梦后楼台高锁……” “这词牌是……临江仙!” 众人诵读着词中上阙,便瞬间神色动容,双眸瞪大! 这画舫中人在第三轮,不再写诗,转而写词。 而眼前词作,又是一首珍品名篇! “此人词作,竟……竟也能这般绝艳!” “诗词皆如此,此人究竟是谁?” “我大宋,何时出了这般人物?” 姜松白双眼圆睁,袍袖中的手都微微颤抖,以他的年纪,本对情爱之事,已经看淡。 可眼前词作,一往情深,令他都不由回忆起少年时。 少年,总离脱不了挚爱情深…… 更为让他心中惊动的是,眼前这首词,浑然天成,找不出半分瑕疵修饰,却又遣词极妙,独具匠心!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云千瑶低声呢喃,贝齿轻咬嘴唇,美眸莫名有些湿润。 似是被画舫中人词作所感,又似是想起先前…… 她与那苏扬所写书信中,所题之诗,不正是用了花朵和飞燕吗? 为何这画舫中人,也用这两种意象,其词中之情,恰好又如此寂寥? 竟莫名与她那首诗,遥遥呼应! 难不成,是舫中人恰好看到了她那首写给苏扬的诗,又或者说这舫中人就是…… 云千瑶心中,莫名生出几分荒诞想法,她摇了摇头。 自己那未婚夫,出身医药之家,又是药童,与这诗词歌赋,应该毫无关系! 不过,她一直心向自由,可是否未曾真正理解过那未婚夫的想法? 那苏扬收到她的信件,是不是也会如这首词中所写那般,哀伤叹惋? 云千瑶神色黯然,玉手紧紧握起。 果然,她对那苏扬,太过绝情了…… 不远处,孙鸣渠俊逸的脸庞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的心中,难以抑制地涌现出一股强烈的羞愤! 在居云舫中人的这首词面前,他先前所写的那首相思之词,简直成了笑话! 还是在云千瑶面前,这般相形见绌,他几乎丢尽了颜面! 这画舫中人,究竟是谁? 诗会第三轮,毫无悬念,画舫中人,又以一首绝妙词作,技压全场。 众人心中惊动久久难以褪去,对于画舫中人,震惊至极。 良久,一番评选之后,这场游园诗会,也终于进入了最后一轮,也是最为关键的一轮! 姜松白瘦削的身形挺直,他目光扫过四周,又在居云画舫那边停顿一番。 “这诗会最后一轮,乃是今夜角逐诗魁之争,重中之重!” 姜松白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 他似是想起什么,脸上流露出一抹忧虑。 “只是,我等在这游园盛会风花雪月之时,不该忘记,是我大宋边关将士们,用鲜血为我们换来的太平盛世!” 说到此,姜松白神色肃穆起来。 他上前一步,瘦削的身形仿佛莫名生出一股力量。 “而今,我大宋边疆,蛮夷侵扰不断,战事恒生,将士们犹在浴血奋战,马革裹尸,我等能在这折桂园中,安享太平,是边关将士们以出生入死,才自蛮夷屠刀之下,为我们争夺而来!” 姜松白眼中含泪,话语中,裹挟着震撼人心的气势! “诸位,这诗会最后一轮,容老夫多言几句,并非老夫扫诸位兴致,而是我大宋之鼎盛,也当以诸位来贡献一份力!” “所以,这最后一轮,诸位便为边关将士们献上诗词,若诸位的诗词能传扬出去,让世人皆知,百姓皆知,我大宋王师,平定中原,扫清蛮夷,便指日可待!” 姜松白话音落下,此地所有人,皆是默然。 一片寂静。 大宋边疆,战乱未休! 将士们铁马金戈去,马革裹尸还,无边悲壮! 这并非姜先生危言耸听…… 居云画舫中,赵艺弘神色肃穆。 他眼睑低垂,极为凝重。 诚如姜松白所言,边疆战事吃紧,有陷地之危,水深火热,反倒是京城朝堂之中,官宦弄权,败坏朝纲,内忧外患。 他虽身为皇室贵胄,可这境况,却堪称惨淡,无权无势,也不得宠,行事更需谨小慎微。 甚至,连出门在外,都要谨言慎行,时刻提防,生怕哪里做的不对,就被人抓住把柄。 他有心图谋改变大宋境况,却又偏偏无能为力! 良久,赵艺弘倏然抬头,看向苏扬。 苏扬,此人才学高深,绝非寻常药童,不正是他所渴求的有识之士吗? 若能得苏扬相助,或许,他的心中抱负距离实现之日,便可更进一步! “苏兄,姜先生所言,便是我大宋边疆现状。” 赵艺弘深吸一口气,摇头长叹,“将士们浴血沙场,奋战不已,可各方蛮夷,皆狼子野心,虎视我大宋中原之地!” 苏扬默然,记忆中大宋国力,其实不算雄厚。 前世南北两宋,更是生存艰难,最后被元朝兵临城下,一代王朝,彻底覆灭。 诚如姜松白和赵艺弘所言,如今这太平,来之不易。 不知何时,便是乱世。 想到这些,苏扬心中忽的有些不安。 若真是乱世到来,那他母亲和妹妹,又如何能够自保? 覆巢之下无完卵,便是皇帝,都有被俘虏,欺辱的风险! 在这时代,好好活着,其实便是一份奢望。 “可恨如今,许多人安逸太久了,犹在豪奢度日,尽情享乐。”赵艺弘双拳握得骨节发白,脸上满是不甘神色。 他双手忽的搭在苏扬肩膀上,紧盯苏扬,郑重无比。 “苏兄,我知你有大才,恳请苏兄,为边关将士与黎民百姓,作一首诗词,敲响警钟,告诫世人!” 第23章 诗魁 苏扬深深看了赵艺弘一眼,不知为何,他在赵艺弘身上,看到一股难言的执着! 似是这大宋边疆战事,于赵艺弘而言,至关重要! “赵兄,竟如此心忧天下……” 苏扬长叹一声,他点点头,“无需赵兄多言,苏某必会尽全力而为!” 赵艺弘深吸一口气,平定情绪。 但他看着苏扬的目光,始终执着。 “如此,多谢苏兄!” “何须言谢?” 苏扬摇摇头,又看了眼一旁云清郡主,目光怜惜。 若大宋边疆失陷,那云清郡主这娇弱身躯,如何承担? 这大宋边疆战事,与大宋所有百姓,休戚相关。 他也无法置身事外。 既如此,那便拿出一首流传千古的边关诗词!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平行时空的大宋,就在不久之前,一样发生了震惊朝野的“靖康之耻”!一样被北方敌人打得抬不起头来! 如此一来,那便只有它,能代表苏扬此刻所有的的想法了…… 他骤然起身,手持毛笔,自面前宣纸上,将那首照耀千古边关的词,缓缓书写了出来…… 河畔广场上,晋升第四轮的,除苏扬外,只余九人。 此时九人皆在作诗赋词,或皱眉沉思,或奋笔疾书。 云千瑶玉手持笔,飞速题写。 她饱读诗书,对于边关将士,她素来钦佩。 先前姜松白一番话,更是让她心中自觉,要尽全力,为边关将士们书写诗词。 巾帼不让须眉,能为边疆出力,她自当竭力! 不远处,孙鸣渠一篇词作,已然写就。 “塞外寒秋悲过客,大漠孤月照铁衣。” “意欲斩蛮夷,何惜七尺躯?” “长恨不为云中将,敢向敌寇祭剑雨。” “孙公子之词,杀意之盛,敢斩蛮夷!” “不愧是孙公子,有经世之才,若将士们能读得孙公子之词,必将战意高昂!” 四周众人诵读着孙鸣渠的词作,皆是叹服不已。 他们一眼便能看出,孙鸣渠词作中的浓浓杀意。 这不正是边关将士们所需要的吗? 云千瑶写就诗篇,美眸中的目光,也落在孙鸣渠的词作之上。 她也不得不赞叹,孙鸣渠的文采,远非常人所能匹敌。 此时,孙鸣渠此时察觉到云千瑶的目光,看向云千瑶,露出一抹磁性的笑容,似是在向云千瑶彰显,自己先前作词的才气。 云千瑶却眉头微蹙,孙鸣渠写下这首词作,不该流露笑意。 为边关献力,该是一心投入边关,所有的心思,更应该全部放在边关将士之上,而不是再卖弄所谓才华。 她转而向居云画舫那边看去,那其中之人,又会如何? 看到云千瑶的动作,孙鸣渠眉头一皱。 他也想着居云舫那边看去,神色阴沉下来。 他的词作,在大宋京城,向来无人可比拟! 可先前第三轮之时,他却在那画舫中人的词作面前,失了颜面! 这若是传扬出去,那他今后的威名,还如何更加高涨? 这诗魁,必须得是他的! 那画舫中人,拿什么跟他斗? 孙鸣渠词作前,姜松白也在不断品读着。 他捋着胡须,心中赞叹,孙鸣渠这首词,立意高远,文思精妙绝伦,即便出身孙家这等豪门,却依旧有着此等绝艳才情! 哪怕孙鸣渠是自幼在名师教导中,茁壮成长起来,可这才华横溢,谁也无法反驳! 不过,姜松白想起自己在军中任职的那些好友。 这些人,都是些粗鄙武夫,孙鸣渠的词,虽有浓郁杀意蕴含其中,可那些武夫,真的能看懂吗? 想到这,姜松白内心轻叹,希望那些武夫,不会再评价说是所谓的迂腐书生,卖弄词藻! 他又看向居云舫处,却见小厮刚好将写满文字的宣纸呈了过来。 姜松白连忙接过宣纸,品读起来,可下一刻,他便是神色一滞,双手不自觉地用力紧握住宣纸,瘦削的身子骤然绷直,仿佛发现至宝一般! 四周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姜松白这边的情况,他们也纷纷汇聚过来,看向姜松白手中的宣纸。 顿时间,众人齐齐缄默,紧盯着姜松白手中的宣纸,他们的脸上,都是流露出浓浓的惊骇神色! 姜松白四周,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云千瑶凝望着宣纸,仿若痴了。 边关诗作,论这让边关将士们鼓舞士气,让黎民百姓们皆知边关血战,眼前宣纸中所写的词作,举世无匹! 孙鸣渠站在自己的词作前,先前并未挪步。 可此时他注意到姜松白四周的诡异景象,心中不免愈发疑惑。 究竟是什么词作,竟让这些人表现出这般反应? 他紧皱着眉头,缓缓走到姜松白身旁,看向宣纸之中。 随即,孙鸣渠一下子瞪大眼睛,眼中露出浓浓的不敢置信神色! 他原本俊逸的脸庞,都近乎扭曲起来! 他的脸上,更是流露出了一抹嫉妒! 宣纸上,一份工整的词作陈列其上: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居云舫中,赵艺弘手中也紧紧地抓着一张宣纸。 宣纸上,是他自苏扬方才所写词作,亲自誊写下来的。 他神色震撼,良久无言。 他的眼眶,都湿润起来! 苏扬这首词,已远远不是“精妙”二字所能形容! 他仔细读来,心中难以抑制地涌现出一股强烈到极点的斗志!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这是何等壮阔心境?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又是何等强烈的深仇大恨? 这首词,就该让边关将士和黎民百姓全部知晓! 他先前忧虑,有苏扬这首词,可消! 赵艺弘转而看向苏扬,眼中湿润仍未干涸。 苏扬此人,他只恨相见太晚…… 苏扬没有说什么,他神色复杂。 前世岳飞写下《满江红》时,心境悲愤无比,中原重陷敌手,南宋所有局势,前功尽弃! 就这样的诗词,这样契合如今这大宋的诗词,哪怕更改一字,他都觉得是罪过! 苏扬满心所想,便是借这个机会,让前世这些传诵千古的诗词,照耀整个异时空!想必那时,身在天国的岳飞等人,看着自己的诗词在平行时空的大宋中发扬光大,给世人以警醒和鼓励,也会感到无比欣慰? 河畔,姜松白紧握着宣纸的精瘦手指,缓缓松开。 他眼中垂泪,有些老泪纵横。 这首词,正是他一直以来,苦苦寻觅,苦心创作,可鼓舞边关士气,告诫黎民百姓的惊世词作! 而今,自那画舫中人手中,终于现世了! 姜松白忽的高举起手中宣纸,朗声大呼:“此词作,可为诗会第一,作此词之人,可为诗魁!” 第24章 人去楼空 “诸位可有异议?” 姜松白话音落下,四下一片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是缄默不语。 就连面容扭曲的孙鸣渠,此时都是一言不发。 他双拳握得骨节发白,额头渗出细密汗水,眼中满是浓浓阴鸷! 这首词,竟彻底碾压了他的词作! 他没有反驳,也无法反驳。 此地所有人都饱读诗书,不可能看不出来,眼前这首词作的精妙! “究竟是何人,能作出此等……此等足以流传千古的名作?” 所有人的心中,都涌现出这个疑问。 无论是先前三首诗词,还是眼前这《满江红》,都足以盖过此地所有文人才子! 甚至,哪怕放眼整个大宋,也极难找出,能够写出这《满江红》之人!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众人依旧不住呢喃着宣纸中的词作,震撼无比。 “这诗作,悲壮无比,似在不断呐喊,情势急切,我等必须奋力一搏!” “胆量意见,俱超古今!” “这必是千古名篇,千古名篇啊!” “我等何其有幸,竟能目睹这词作诞生,不枉此行!” 姜松白依旧拿着宣纸,他气息粗重,激动到了极点,身形更是轻颤不已。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将这《满江红》告知他的好友们! 这《满江红》,必可为世人敲响警钟! 今日诗会之后,《满江红》若是传出,必然天下皆惊! “那居云舫中的,究竟是何人?” “一连四首诗词,皆是千古名句,此人是当真无愧的诗魁!” “这必是一位诗词大家!” “我等,必要一见!” 众人急切无比,大宋竟出了这么一位诗魁! 云千瑶心中满是期许,先前那画舫中人所作四首诗词,她已然心悦诚服。 此人诗词造诣,她远远不如。 她心中,也早已充满疑惑。 居云舫里,那位才情惊艳之人,究竟是何人? 她苦苦回忆,可京城之中,实在没有这般存在。 即便放眼大宋,也绝对难以找到,能同时写出先前那四首立意完全不同的诗作的人! 此等人物,无论男女,都值得她敬佩仰慕! “不如,我等一同前往,去拜会那位大家!” 有人按捺不住地提议,这位诗词大家的真面目,他们难以自持地想要见到! “若那位大家不愿露面,可我等一同前去,想必那位大家也必然能够感受到我等诚意!” 四周众人互相附和,已是下定决心! 孙鸣渠不发一言,已迈步向着西厢河走去。 他强压下先前那般被居云舫中人碾压的不悦,见到此人,若是能够收归己用,那对于他们孙家而言,也可平添不少好处! 至于其他的,尚可压下! 云千瑶也莲步匆匆,快步向着西厢河赶去。 这位大家,她万分想要见上一面。 竟能如此惊才绝艳! 其他人也都纷纷跟上,可临近西厢河,众人却都不由脸色微变。 不知何时,那居云舫竟飘到了另一侧河畔! 众人连忙招呼船夫,将居云舫再度航行过来。 可是,居云舫中,却是空无一人。 其中身影,早已离去! 见此,所有人都是面露浓浓遗憾神色。 这位大家,他们竟没能见到! 云千瑶深深看着居云舫中,目光停留在桌案上,其中砚台,还留有一小团墨水。 那位大家,应该便是在此,接连写出那四篇诗词。 她长叹一声,看着空荡无人的画舫,怅然若失…… “苏兄,你真不愿露面?” 折桂园外,赵艺弘笑着向苏扬询问,“此次若是露面,那苏兄必然可在京城扬名立万!” 云清郡主在一旁看着苏扬,美眸中异彩连连。 苏扬摇摇头,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他是深深知晓的。 以他如今的能力,即便宣扬了这诗魁之名,又能如何? 说不定,也会因此,被他人嫉恨上,凭空带来诸多难以化解的麻烦。 生前名声高显,可却穷困潦倒,甚至被歹人所谋害,这种事情,不是没有! 况且他本就是为了银子才参加诗会,如今私底下夺得诗魁,已心满意足,对这所谓盛名,也没什么兴趣。 在这世上,没有实力,一切只是空谈。 “那苏兄,之后这诗会彩头,我会派人送到苏兄那里!”赵艺弘笑着说道。 “那便多谢赵兄了!” 苏扬告谢。 夜色已深,苏扬也未在与云清郡主和赵艺弘他们逗留,相互辞行后,苏扬乘坐马车,回到家中药铺。 他率先前去观察王朗母亲的康复情况,彻底放下心来。 手术后王朗母亲恢复情况不错,在苏扬母亲和妹妹的精心照料下,伤势未曾感染,总算彻底没有风险了。 嘱咐一番,他走回厅堂之中,点起一盏微弱灯火。 他准备趁着时间给云千瑶写一封回信,毕竟对方一封信情真意切,表明不想被这一纸婚约所束缚,他自然不会做什么纠缠。 哪怕今日一见,对方若人间仙子,其实也与他无关。 正动笔书写,王朗此时却走了出来。 苏扬抬头看向王朗,王朗这两日始终候在母亲身边,一直未曾睡下,饶是王朗身强体壮,也不免有些疲惫。 却见王朗抱拳询问道:“苏兄,我收到青州家中好友传信,有些急事,不知我母亲的身体可否长途远行?” 苏扬微微一愣,看王朗的神色,的确有些焦急。 他沉思一番,点点头,王朗母亲早已渡过了危险期,并且又未曾伤口感染,倒是没有大碍了。 “我与你交待一些事项,回到青州,找些信得过的郎中帮忙,伯母的身体很快便可痊愈。”苏扬告知一番,包括如何拆线的方法。 王朗仔细聆听,事关母亲身体安危,他不敢有半点马虎。 一番准备之后,众人依依送别,王朗没有多做停留,用所剩钱财租了辆马车,带着母亲连夜出发。 苏扬心中不免有些忧虑,看起来,王朗的确很是焦急,也不知能否处理好…… 他收归思绪,将书信写完,嘱咐苏悦,让妹妹明日差人把信送到云府。 一夜无话。 第二日,苏扬再度赶往太医院。 昨日医者大考结束,今日便是成绩见晓之时。 太医院放榜,今日的太医院门外,依旧是人头攒动,围得水泄不通。 苏扬来到太医院榜单前,静静地等待放榜。 不多时,负责放榜的医官到来,顿时间,此地所有人的目光便纷纷汇聚在那医官手中的纸卷上! 毫无疑问,这纸卷,便是此次的榜单! 医官到来,挥手让侍卫将此地众人遣散开来,神色傲然。 他并未急着张贴榜单,而是朗声说道:“此次所宣榜单,皆是昨日医者大考,入选之名单!” 对于此,众人自然知晓,心中早已是迫不及待了。 却听那医官又道:“榜上有名者,可入我太医院,受朝廷认命,封列从九品医员!” 众人皆是连连点头,这正是他们参与医者大考的目的! 医官挥手,压下喧哗众人,再度说道:“此外,榜上前十名者,在三日之后,当受我太医院太医亲自考核!” “其中脱颖而出者,即可当选太医院医官!” 那医官的话音落下,此地众人顿时皆是议论纷纷,一片喧哗! 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深深激动神色,若可通过太医院太医亲自考核,成为医官,那对于他们而言,便是一步登天! 医官,可是堂堂正七品的官职! 而这负责放榜之人,也正是医官! 苏扬也是双眼微眯,心中意动不已。 太医院的官职,虽没有实权,半点也比不上在朝堂任职的官员,即便在这太医院中,其实也说不上话。 不过,那正七品的俸禄,可是货真价实的! 更为重要的是,一旦能够自太医院太医亲自考核中,脱颖而出,那今后的晋升之路,也会方便许多。 众人正议论间,那医官已是将榜单张贴出来。 顿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齐齐汇聚在榜单上,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第25章 查验考卷 “我中榜了!我中榜了!” 榜单张贴,当即有人一眼看到自己的名字,激动无比,狂喜高呼。 这顿时引得四周众人齐齐投来羡慕的目光,入榜者,便是朝廷册封的医员,自此再不是什么江湖郎中可比了。 众人愈发聚精会神地阅视榜单,恨不得下一刻就在榜单上找出自己的名字。 苏扬本打算自榜首向下看去,可随即,他的眉头却倏然一皱。 那位列榜首之人,赫然是孙巡! 先前考场之上,孙巡的表现,他看在眼里,心中一清二楚。 孙巡此人不学无术,竟被列为榜首? 毫无疑问,此次医者大考的榜单,也应该是营私舞弊,水分极大。 苏扬深吸一口气,暂且压下心中不爽,目光继续向下审视而去。 四周众人,此时皆是神色各异。 入榜之人中,有人兴奋得手舞足蹈,红光满面,也有人强作镇定,却难掩喜悦。 而落榜之人中,则皆是一片哀愁,叹息不止,更有人脸色苍白,当即昏死过去。 对于这些行医之人而言,大宋太医院医者大考,几乎与科举等同。 苏扬此时一通榜单也已看完,脸色沉郁下来。 整个榜单上,所列名单中,竟没有他的名字! 他,并未上榜…… 医者大考上所出题目,虽有些生僻,但每一题答下来,他都得心应手。 他所给出的答案,也不算另类,但凡是知晓医术之人阅卷,必定可以看出,他的治疗之法,绝对可行!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份试卷即便拿去后世中医院考核,他离满分也不会太远! 可他还是落榜了…… 苏扬眉头轻蹙。 他怀疑,这背后有人在故意针对他。 苏扬紧握拳头,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让他落榜,便是毁他前程,是要打压得他无法翻身。 那这仇怨,就大了啊…… 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这次医者大考,李龟兹身为监考官,绝不可能不知道内情,甚至,他便是其中主谋! 苏扬心中思忖,眼中寒芒闪烁。 这时,一道身着太医锦衣的颀长身影经过人潮,走到苏扬身旁,一手轻轻搭在苏扬肩头,动作温和。 “薛太医……”苏扬转头看去,便见薛景山正微笑打量着榜单。 似是注意到榜单上的情况,不多时,薛景山修长的眉头便紧紧皱起。 “苏扬,这榜单上,没有你的名字?”薛景山愣了一下,不敢相信。 苏扬感受到,薛景山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掌都不自觉用力起来。 他摇摇头,声音低沉道:“未曾见到,我应是落榜了。” “怎会如此?” 薛景山却是双眼圆睁,再度转头紧盯榜单。 良久,薛景山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眸中透露着一股愠怒。 昨日苏扬的考卷,他曾亲眼审阅过。 其中苏扬作答,虽与常人不同,却也皆合医理,构思精巧,没有半点毛病疏漏,对于治疗疾病,更是极其行之有效,甚至一度让他尤为惊讶! 负责阅卷的太医,不可能看不出来! 以苏扬那张考卷的精妙,莫说是通过考核,列入这榜单之上,即便是名列榜首,也绰绰有余! 可苏扬却落榜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薛景山心中沉思一番,眼中愠怒之色愈发浓郁。 这其中,必是出了什么问题! 苏扬在一旁静静看着薛景山,心中有些感激,他知道,薛太医来此看榜,应是为了他。 能对他这么挂念,也是一位忠厚前辈。 这时,薛景山忽地转头看向他,神色坚决道:“走,我带你去查查考卷,以你的作答,不该落榜,必是哪里出了差错!” 苏扬一愣,随即向着薛景山躬身作揖,感谢道:“多谢薛太医!” 查验考卷,并不简单,薛太医能为他做这些,已是恩重…… 薛景山步伐迅速,苏扬一路跟着薛景山离开看榜人群,走入太医院内院,来到阅卷堂中。 此时房间中正有一名太医打扮的老者,旁边几名药童正在跟着收拾房间。 那老者见到薛景山到来,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些许疑惑,询问道:“薛太医,你怎么来了?” 薛景山并未立即回答,而是飞快扫了眼房间中,这才向那老者说道:“陈太医,右院判黄太医呢?此次医者大考,主阅卷官是黄太医?” 苏扬跟着看去,这老者他也认识,太医陈温,与那李龟兹一般,都是从五品太医,不过却并没有太大名气,年纪比薛景山和李龟兹大得多,在太医院多年,才堪堪晋升到太医。 “正是黄太医,他出门去了。”陈温点头回应一声,继续询问道:“薛太医,你找黄太医……所为何事?” 薛景山深吸一口气,略作思索,眸中精光微闪,说道:“此次医者大考,事关太医院选用人才,老夫想要看看,这些考生是如何作答,是否有格外卓越之人……” “既然黄太医不在,那找陈太医你,也当可以!” 苏扬在一旁听着,心中赞许,薛太医也是心思活泛,虽为人正直,却不一昧迂腐! 薛景山并未说明要为他核查考卷,否则,事关徇私舞弊,关系重大,眼前陈温绝不会轻易让薛景山查验考卷。 “薛太医是想看考卷?”陈太医仍是有些惊动,眉头皱起,犹豫道:“薛太医,恐怕此举有些不妥……” 薛景山摆摆手,笑道:“榜单既已放出,这些考卷,之后也要列入太医院卷宗,老夫此时查看,也并无逾矩之处!” 说着,薛景山捋了捋胡须,看了苏扬一眼,又对陈温说道:“陈太医,老夫想要看看,此次入榜考生,是否有入眼之人,或许可传承老夫的医术!” 闻言,陈温有些惊奇,说道:“薛太医是起了收徒的心思?” 薛景山医术高超,即便在太医院一众太医里,也绝对算得上卓越杰出,他若要收徒,那对于那些考生而言,可是大事! “劳烦陈太医通融,若能收个入眼之人,老夫必要感谢陈太医!”薛景山说着,向陈温行了一礼。 “薛太医言重了!” 见此,陈温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指着一旁桌案上的厚厚考卷,道:“也罢,既如此,薛太医便查看,那些皆是入榜之人的考卷,其他考卷尚在整理,切莫弄乱!” “多谢陈太医。”薛景山感谢一声,带着苏扬向考卷走去。 然而,两人刚看到那入榜考卷中最上方一张,目光便是齐齐一凝,随即眉头紧皱起来。 第29章 旧疾 郡主府,厢房中。 薛太医依旧满脸惊容,深深看了身前赵艺弘一眼。 “是老朽眼拙了……”薛太医长叹一声,正要再说什么。 一旁赵艺弘只是摆摆手,笑道:“还望薛太医帮我向苏兄隐瞒一二!” “必不负所托!”薛太医神色郑重。 赵艺弘点点头,走出房门,向苏扬伸手一招:“苏兄,请!” 苏扬随着赵艺弘走进房中,他先是看了薛太医一眼,见到薛太医的神色似乎有些惊动,不由心中升起一股疑惑。 但他也并未过多询问,而是向着那与云清郡主一同坐在桌前的妇人看去,这人面容慈美温和,举手投手间,又不经意流露出华贵之气,应该便是赵艺弘的母亲。 想了想,苏扬还是行礼:“苏扬见过伯母。” 赵艺弘母亲点点头,打量着苏扬,目光奇异。 眼前的年轻人,虽只是药童身份,一介布衣,可却能够与她的儿子称兄道弟,足可见她儿子对苏扬的看重。 而身旁云清郡主,似是也对这年轻人很是看好,或许此人的确甚有才华。 赵艺弘母亲想了想,脸上展露一抹笑容,一手虚抬,道:“不必多礼。” “还请苏兄为我母亲诊断。”赵艺弘轻声道。 苏扬微微一愣,不由看向一旁薛景山。 方才薛景山走进房间的时间并不算长,难不成,已经诊断结束了? 薛景山却只是看着苏扬,并未多说什么。 苏扬也没多想,来到桌前,为赵艺弘母亲诊脉。 一时间,房间中众人的目光都是齐齐汇聚在苏扬这边。 赵艺弘、云清郡主和薛景山三人,皆是神色期许,希冀苏扬能够给出针对病情的治疗方法。 苏扬凝神不语,眉头却是逐渐紧皱起来。 最终,苏扬收回手,神色转为凝重。 见此,赵艺弘母亲心中暗叹,就连薛景山这等行医多年,资历深厚的太医,都对她的病束手无策。 且不论苏扬身份,单是苏扬这么年轻,也很难有什么良策。 “敢问伯母这病,应该已有十数年了?” 这时,苏扬询问一声,眉头依旧紧蹙,眼中满是思索神色。 听到此,赵艺弘母亲不由有些疑惑,莫非弘儿和若惜已经将她的病情告知苏扬了? 未等母亲多言,赵艺弘已是回答苏扬:“的确,我母亲这病,已有十几年时间了。” 闻言,苏扬思索一番,又向赵艺弘母亲询问:“伯母,是否在诞下赵兄之后,便开始感到身体不适了?后来才逐渐觉察到病情?” 赵艺弘母亲不由一怔,苏扬所询问的这些,却是其他太医都未曾询问的。 “的确如此,当时只以为是生子之后,身体虚弱,未曾多想……”赵艺弘母亲回忆着,多年之前的事情,有些淡忘了。 赵艺弘却是有些急切,连忙向苏扬询问道:“苏兄,你的意思是,我母亲的病,是在我出生之后便患了?” 一旁薛景山目光微凝,这些事情,即便是他,也未曾过多想过。 “容我再做些诊断。”苏扬回应一声,又向赵艺弘母亲询问道:“伯母,我再问您如今的病情,是否每到夜晚,哪怕三伏天,天气酷热,也会身体冰凉?” 赵艺弘母亲眸子微睁,心中有些惊奇,苏扬所说,正是她一直以来的感觉! “是,多年如此,都快习惯了。”赵艺弘母亲点点头,又向赵艺弘宽慰一笑。 苏扬却是再度询问道:“伯母是否时常在梦中惊醒,盗汗体虚,伴着头晕,甚至会头疼难忍?” “还有饮膳之时,多食欲不振,反胃恶心,甚至肠胃疼痛?” 苏扬语气愈发凝重,继续询问道:“另外,是否近日这些情况愈发加重,时常有乏力的现象?” 听着苏扬的话,赵艺弘母亲神色却是愈发震惊。 苏扬所说这些,竟无一不是她发病之时的感受! 这些病情,即便太医们,都难以诊断得如此全面。 尤其是,她近日的病情,还并未来得及告知其他人,可苏扬竟然都已经诊断出来了! 赵艺弘母亲缓缓点头,心中惊讶不已,想不到苏扬小小年纪,一身医术,竟然就已如此高超! 甚至,苏扬行医之时,给她的感觉,似乎要比一些太医更为老成! “苏兄,你是否诊断出我母亲的病情了?”一旁赵艺弘连忙询问一声,关切至极。 苏扬点点头,神色却始终凝重不已。 见状,薛景山忍不住询问道:“苏扬,这病情,应该不止是体寒之症?” 他也为赵艺弘母亲数次诊断过,虽判断出,赵艺弘母亲的病情,有体寒之症的情况,可却更为严重,他虽能诊断出症状,可却实在手无良策。 “并不只是体寒之症!”苏扬回应一声,沉声道:“若只是体寒之症,倒容易治疗,只是,伯母除此之外,还身患旧疾!” “旧疾?”赵艺弘紧盯苏扬,神色关切至极。 “恕我直言,伯母的病,应是身怀赵兄之时,便已经染上了……”苏扬笃定道,“身患旧疾,一直未曾治疗,经年以来,积重难返,再加上这些年来,伯母应该还得过几场大病,即便治愈,还不免留了些病根,所以,才会造成如今的情况。” 苏扬又看向赵艺弘母亲,沉声道:“伯母,这病情决不可轻视,否则,时间久了,便极难治愈了。” 苏扬话音落下,房间中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赵艺弘和薛景山眉头紧蹙,苏扬所说这些,他们先前也未曾得知。 云清郡主俏脸上也写满忧虑,苏扬的话,自是让她意识到了严重。 “苏兄,我母亲这病,你可有根治之法?”赵艺弘拱手询问道,苏扬能够诊断出太医们都未曾给出的诊断,足以证明苏扬医术! 苏扬思索一番,取来纸笔,奋笔疾书起来。 一旁薛景山凝视着苏扬所写的方子,却是神色大变。 待到苏扬写就,他拿起方子,手指却有些轻颤。 “苏扬,这方子中的药物,可皆是至毒之药!”薛景山惊声道。 第30章 三味药材 饶是薛景山向来对苏扬所开药方,尤为赞赏,可此时见到苏扬为赵艺弘母亲所写的方子,还是被惊到了! 这药方中,每一味药,皆是至毒! 常人莫说服下这么多药材,单只是其中一种,便足以致命! 薛景山话音落下,赵艺弘等人也顿时心惊。 他们紧盯着苏扬,心中疑惑至极。 连薛景山都如此震惊,那足以证明,苏扬这张药方,恐怕骇人听闻! 赵艺弘深深凝视苏扬,沉声询问道:“苏兄,为何如此开方?” 见众人的反应,苏扬无奈轻叹。 他写出这个药方之前,便已经猜到了众人的反应。 随即,苏扬向众人解释起来。 “的确如薛太医所言,这药方中,我所用每一味药材,皆是至毒之物,不过,也正因此,这方子的药性尤为强烈!” 苏扬自薛太医手中拿起药方,向众人展示一番。 “但所谓五行相生相克,我所列的这其中五位药材,正是依循此理,毒性相克,药性相生,再以其他药材的相生相克之理,中和药力……” 苏扬看向薛太医,此中药性相生相克的道理,薛太医自然清楚。 “而伯母所患,乃是经年旧疾,若用寻常温补之药,极难有效,更难以压制病症,长此以往,终难治疗。” 苏扬声音缓慢,让众人都能听清楚。 “所以,我才出此方,这些药,是剧毒,但放在一起,将此方煎制之后,便是一记良药!” 话罢,苏扬神色笃定,等待着众人的反应。 薛景山长眉紧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苏扬所说,不无道理,可是,这药方中所列的一株株至毒之药,还有赵艺弘母亲的身份……容不得他不担忧。 赵艺弘和云清郡主两人也满是忧虑,他们不如苏扬和薛景山这般通晓医理,可药方中的药物终究是至毒,他们也难以决断。 而赵艺弘母亲虽也在皱眉考虑,可她看了看赵艺弘,又看向苏扬。 从一开始,她从赵艺弘和云清郡主对苏扬的态度中,便能看出,两人对苏扬的观感极好。 尤其是她儿子,那性子她是尤为清楚的,寻常人很难能如苏扬这般,被他如此重视。 而先前苏扬的一番表现,也让她心中印象极佳。 她这病情,也从未有哪位医者,能如苏扬这般,说得如此透彻。 其实每当发病之时,那般痛楚,她也深有体会,只是怕赵艺弘担忧,一直未曾详细说过。 她有时也在思虑,不知能否看到以后儿子一展雄图之时…… 随后,赵艺弘母亲轻声道:“便依苏扬所言!” 话音落下,房间中众人都是一惊。 “母亲……”赵艺弘不由叫了一声,满是犹豫。 赵艺弘母亲笑着摇了摇头,看向苏扬。 “苏扬,弘儿如此看重你,我也信任你的医术,你便放下忧虑,以平常心为我治疗便好。” 听到赵艺弘母亲的话,苏扬心中不由尤为赞赏。 她能对仅是初见的自己如此信赖,足可见其为人心怀宽大! “苏扬,你确有把握吗?”一旁薛景山还是沉声向苏扬询问。 他神色郑重,为赵艺弘母亲治病,关系绝对比苏扬所想更为重大! “有把握!” 苏扬神色严肃,郑重地点点头。 “事关伯母性命安危,不敢有丝毫懈怠!” 见苏扬如此神态,众人心中总算稍稍安定一些。 苏扬,绝不是空口胡言之人! 随后,苏扬考虑再三,又是说道:“我所出地治疗法子,可延缓伯母病情,为伯母减轻大部分病痛,缓缓治疗,只是……” “只是想要彻底根治,还需要三味药材!” “哪三味?”薛景山连忙询问道。 赵艺弘神色坚定,向苏扬道:“若是难寻之物,那我必会倾尽办法,寻找到!” “的确尤为罕见……”苏扬深吸一口气,“这三味药分别是,千山雪莲,雪骨参,九心海棠!” 这三味药,苏扬前世也只在医术古籍中看到过,想要找到,更是困难。 闻言,薛景山不由皱眉沉思,脸上露出一抹疑惑。 苏扬所说的这三味药材,即便是他,也未曾有多少了解。 “雪骨参,老朽倒是曾有所耳闻,可也从未见过,至于另外两味药材,更是闻所未闻!”薛景山长叹道。 赵艺弘脸色凝重,就连薛景山都对苏扬所言的药材如此陌生,足可见寻觅的艰难! “我会倾尽办法寻找……” 赵艺弘向着苏扬长揖一礼,“也恳请苏兄,能够将这三味药材寻到,为我母亲治愈病痛!” 一旁云清郡主虽未曾开口,可她看着苏扬的目光中,也满是希冀。 苏扬心中暗叹,他又怎能不知,想要寻找到这三味药材,有多么艰难? 不过,无论是赵艺弘,还是其母亲,都给苏扬留下了极为不错的印象。 而且,赵艺弘母子二人,必然出身尊贵,可对他的态度,却并未有任何轻视。 更何况,一颗医者仁心,也容不得他对朋友之母,见死不救! 想到这些,苏扬目光坚定,躬身向赵艺弘还礼,沉声道:“定当竭力!” 赵艺弘上前,紧握苏扬双手,眼中满是感谢。 云清郡主小脸也愈发希冀,她相信,以苏医师的医术,必然能为她姨娘治愈病情。 苏扬提出了治疗之法,众人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总算稍稍落地。 赵艺弘母亲打量着苏扬,神色疑惑,不由询问道:“苏扬,你既然身怀此等医术,为何在太医院中,还只是药童身份?” 苏扬的医术,即便比起太医,也不逊色。 闻言,苏扬和薛景山都是摇头轻叹。 云清郡主美眸中也满是怜惜,以苏扬的才能,屈居药童身份,是在太可惜了…… “苏兄,我可否将先前之事告知母亲?” 这时,赵艺弘却是向苏扬询问一声。 苏扬点点头,应允下来。 赵艺弘这才将先前太医院放榜的事情告知母亲。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赵艺弘母亲慈美的脸庞上也都罕见地流露出一抹愠色。 “竟有这等事,岂不是可惜了苏扬的一身医术?” 第31章 争取机会 众人皆是默然。 事关权势滔天的孙氏一族,苏扬根本无法绕过。 苏扬沉默良久,见众人皆在为他忧虑,他苦涩一笑,对众人劝慰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若实在不可强求……那便换个法子好了。” “你这孩子……” 赵艺弘母亲轻叹一声,心中愈发惋惜。 苏扬的性子的确极好,难怪她儿子对其这般欣赏,苏扬更有一身高超医术,可却因小人作祟,止步于一介小小药童身份。 再怎么想,也甚是可惜…… 赵艺弘母亲沉思再三,忽地看了赵艺弘一眼。 随后,赵艺弘母亲轻声道:“三日之后,太医院不是要考核前十人吗?或许可让苏扬趁此机会,向太医院那些太医们,一展身手,如何?” “这……” 话音落下,众人却都是心中一怔。 苏扬也是愣了愣神,他先前一直在想着,该如何对抗孙氏一族,倒是未曾换个角度想过。 正如赵艺弘母亲所说,若能在三日之后的考核中,抓住机会,或许还有翻盘的希望! 但一旁的薛景山却是轻叹一声:“可到时候,太医院必定戒严,又会有院判大人到场,以苏扬的身份,贸然出场,也不合规矩……” 赵艺弘母亲却是轻笑一声,对赵艺弘说道:“弘儿,你这几日,多走动走动,或许可为苏扬争取一个机会!” 闻言,赵艺弘眼中精芒一闪,对苏扬道:“苏兄,此事便交给我,无论如何,我也会为你争取到这个机会!” 苏扬双眸微睁,他先前并未想过,要借赵艺弘的帮助。 毕竟关系到孙氏一族,哪怕赵艺弘出身不俗,也难以与之对抗。 但若只是为他争取这个机会,或许可行! 薛景山却是面露喜色,向苏扬道:“苏扬,有他们二位相助,如此一来,你也不用太过担忧了!” “只是,这个机会,你是否能够抓住,还要靠你自己把控!” 苏扬点点头,连薛太医都如此肯定,他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随即,苏扬向着赵艺弘母子深深行了一记谢礼。 “苏扬,你既然叫我一声伯母,那我便把你看做晚辈,不必多礼了。”赵艺弘母亲笑着说道。 苏扬只好起身,再刻意感谢,便矫情了。 一旁薛景山却深深看了苏扬一眼,苏扬心中不知,可他却清楚,赵艺弘母亲这句话,分量极大! 一来二去,无形之间,苏扬与赵艺弘母子和云清郡主倒是关系亲近了许多。 苏扬眼前三人,皆是身份高贵,可却对他平等视之,苏扬倒也与他们相谈甚欢。 薛景山,则是笑而不语,看待苏扬的目光,尤为欣慰。 一番交谈下来,众人倒是对苏扬的才华更为惊异,苏扬的谈吐,反倒半点都不像是寻常药童,更像是一个才情豪逸的才子! 用过午膳,苏扬和薛景山也不再逗留,向三人告辞离去。 赵艺弘将两人送出府后,回到厢房之中。 “弘儿,苏扬虽身为布衣,却才华横溢,可莫要因他身份而怠慢。”赵艺弘母亲见他回来,轻声叮嘱。 “自是不会。”赵艺弘笑道,“苏兄的品行,当得上君子之称!” 赵艺弘母亲笑了笑,又道:“以后你要与他多走动走动,苏扬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人有真才实学,却又不张扬,最是难得!” “儿谨记。”赵艺弘应允道。 …… 云府,大丫鬟手持一封书信,快步跑到阁楼。 “小姐,小姐,苏家药铺……” 大丫鬟刚进阁楼,看了眼四周,见四下无人,她又压低声音:“小姐,苏家药铺的苏公子给您回信了!” 云千瑶坐在阁楼中,看着窗牖外父亲为她悉心打造的精致美景,美眸中的目光有些凝滞。 她缓缓转过头,漫不经心地看了眼丫鬟手中的信件,点点头。 随即,她又继续看向阁楼外的景致。 “玉儿,你说,那位诗魁,日后还会不会现身?” 云千瑶似呢喃般,原本凝滞的目光中,露出一抹期许,“他是否还会写出那般绝艳的诗词?” 未等丫鬟玉儿回答,云千瑶又自顾自地呢喃着,“会的,以那人的才情,必然还会有这般惊艳的诗词问世!” 玉儿无奈地看着云千瑶,自打小姐参加游园盛会回来,便总是这般模样。 原本那缥缈出尘的神仙气质,都仿若沾染了凡尘。 “小姐,您所说的那位诗魁,连面都没见到,您也不用这般朝思暮想!”玉儿走到云千瑶身旁,将信件放在云千瑶的桌案上。 云千瑶静静地看着玉儿,也不说话。 玉儿连忙吐了吐舌头,低眉顺眼地认错道:“奴婢错了,不该打趣小姐!” “你呀……” 云千瑶臻首微摇,目光落在信件上。 她收回思绪,将信件拿了起来。 她似是想起什么,一边拆着信封,一边询问着玉儿:“玉儿,你说,我先前给那苏扬的信件,是不是太过……绝情了?” “怎么会呢?” 玉儿摆摆手,怜惜地看着云千瑶,“小姐,您又不是嫌弃他家境清贫,但他是个郎中,与小姐您所钟爱的诗词歌赋,半点都沾不着关系,您若是嫁给他,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玉儿看着云千瑶俏脸上的黯然神色,轻叹一声,继续道,“再说了,小姐您不是还决定,以后多给他一些银两,补偿他们吗?” “但愿他能知我心意,以功业为重……”云千瑶叹息着,拆开信封,取出其中信件。 信纸展开,云千瑶看向其中工整字迹,美眸却是瞬间一睁,呼吸都是微微凝滞。 她紧盯着手中信件,青葱玉指竟不自觉微微用力起来。 整个人,仿若痴住! 见状,玉儿不由上前,看向云千瑶手中信纸。 其上用工整的字迹写着一首词: 江汉西来,高楼下、蒲萄深碧。犹自带、岷峨雪浪,锦江春色。君是南山遗爱守,我为剑外思归客。对此间、风物岂无情,殷勤说。 江表传,君休读。狂处士,真堪惜。空洲对鹦鹉,苇花萧瑟。不独笑书生争底事,曹公黄祖俱飘忽。愿使君、还赋谪仙诗,追黄鹤。 第32章 咱们有钱了! 玉儿读着信纸上的词作,小脸上露出浓浓的惊骇神色。 她自幼伴同云千瑶读书,在云千瑶的熏陶下,对诗词歌赋也算精通。 可眼前这首词,却给她一种难言的震撼! 那名义上的姑爷苏扬,竟……竟然有此等才情! “君是南山遗爱守,我为剑外思归客。对此间、风物岂无情,殷勤说。” 这是说,虽然苏扬与小姐有那一纸婚约,但其实是陌路人吗? 玉儿黛眉皱起,小嘴微撅,心中有些不悦。 她家小姐貌若天仙,不知有多少文人才子和王公贵族倾慕已久,可这苏扬,竟如此高傲! “不独笑书生争底事,曹公黄祖俱飘忽。” 可读至此处,玉儿却忍不住身躯轻颤,眼中早已被一抹强烈的震撼所充斥。 苏扬,竟还笑看书生意气,连那曹公黄祖,都不放在眼里! 这……这是怎样的壮志豪情? 他的心中抱负,难不成,连曹公黄祖这般伟岸人物都比不上他吗? 他竟敢以此表明志向?! 而词作最后,还提到“愿使君、还赋谪仙诗,追黄鹤。”,苏扬甚至,还反过来,规劝她家小姐,做那人间仙子,专心吟诗赋词! 苏扬此人,心比天高! 云千瑶紧紧捏着手中信纸,美眸一眨不眨,仿若彻底沉浸于词作之中。 她先前以诗规劝苏扬,男儿当建功立业,莫要沉溺于风花雪月,可苏扬却在这回信之中,表明心志。 苏扬的志向,远非寻常书生那般,甚至比曹公黄祖还要高远! 如此说来,倒是她落得下乘了…… 不过,她手中这封书信的字迹,为何……为何竟与诗会上她所见那舫中人的字迹,这般相像? 还有这首词作,大开大合,境界豪放,这般文思精巧,极为罕见。 她不由对比起诗会上所见画舫中人的《满江红》,却发现,自己一时间,竟难分高下。 那苏扬,即便单凭此词,放眼整个大宋,也堪称出类拔萃文才卓绝之人! 一时间,她对苏扬的印象,以这一首词,彻底改变了! “咦,小姐,这首词的词牌,也是……满江红!”玉儿瞪大眼睛,仿若发现了什么。 闻言,云千瑶不由紧盯手中信纸,她神色骤然一滞。 先前诗会三轮,她读到舫中人那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时的想法,再度浮现! 先前,她曾荒诞的想过,舫中人恰好以“落花”和“雨燕”两种意象作诗,是否会是读过她写给苏扬的那封书信,甚至,写那《临江仙》之人,是否有微乎其微的可能,就是苏扬! 她之前只以为自己是异想天开了,可如今,她心中这股猜测,竟难以抑制的强烈起来! “玉儿,准备一下!” 云千瑶翦水秋瞳中泛起一抹涟漪,“我们去苏家药铺!” 云千瑶粉拳紧握,她心中的想法,已无法遏制,她要去亲眼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她急匆匆地走出几步,却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捏着手中书信,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 京城繁华热闹的街道上,苏扬双手拢袖,快步赶回家中药铺。 他的袍袖中,沉甸甸的,似是放置着某种重物。 他赶回家中药铺,见四下并无患者,只有妹妹和母亲两人在认真收拾打理着药材,脸上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 咣当! 苏扬袍袖中,一个锦布包裹落在桌案上,发出一阵咣当脆响。 见状,李兰芝和苏悦两人疑惑的目光都是齐齐看向苏扬。 “扬儿,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不是医者大考放榜吗?”李兰芝询问一声,关切地打量着苏扬。 “娘,今日恰好有些其他的事,便索性回来了。”苏扬简单解释,那放榜顶替的事情,他并不想母亲和妹妹为他担忧。 随后,苏扬看向苏悦,朝着苏悦招了招手。 苏悦小嘴微撅,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充满疑惑,走到苏扬身前。 “哥,你怎么神神秘秘的,要做什么?”苏悦好奇询问道。 苏扬没有多说什么,自袍袖中取出一个精致木盒,沉香木打造,雕工精巧,看起来很是贵重。 顿时间,苏悦和李兰芝的注意力便都被这精致木盒吸引了。 苏扬微微一笑,缓缓打开木盒,其中,一根精美的亮银色簪子便显露出来,造型新颖,葳蕤生光,更有一股小家碧玉的精美感觉。 “哥,这是……” 苏悦的目光瞬间就被木盒中的簪子牢牢吸引住了,大眼睛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喜爱。 “马上不是你的生辰了吗?我特意买来送你的!”苏扬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将银簪拿起,递到苏悦面前。 苏悦接过,却是瞬间小脸一沉,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苏扬,“这是……银簪?!” “自然是银簪!” 苏扬点点头,可苏悦眼眶却很快红了起来,小脸上露出一抹急切。 “哥,你怎么乱花银子,这银簪得多少银两,我……我不能要,你快快还回去!”苏悦连忙将银簪递回苏扬手中,仿佛这方才还难掩喜悦的银子瞬间变成了烫手山芋! 李兰芝也神色动容,她紧盯着苏扬,心中知晓,扬儿绝不会胡乱花钱,可这银簪,扬儿是自哪里来得银两买的? 苏扬无奈轻叹,他当然明白妹妹和母亲的心思。 随后,他走到桌案前,打开锦布包裹,其中白花花的银子便显露出来。 见此,李兰芝和苏悦都是愣住了。 “娘,小悦,这里还有四百多两银子,是我……先前为云清郡主治病,云清郡主赏赐给我的。”苏扬笑着向母亲和妹妹解释着。 实际上,这些银两,正是他在那游园诗会上,夺得诗魁所得。 此次他去云清郡主府上为赵艺弘母亲问诊,临走之前,赵艺弘便将这银两交给了他。 但这些,他并未向母亲和妹妹说明,毕竟,他若是说自己能够夺得诗魁,对母亲和妹妹来说,实在太过惊骇了! 可李兰芝和苏悦两人并未回话,她们沉默着,眼眶纷纷通红起来,泫然欲泣。 苏扬内心轻叹,他明白,自己一家,实在是过久了苦日子,如今突然有了这笔银两,母亲和妹妹,心中都难以自持。 他宽慰一笑,将手中银簪为妹妹插在发髻,在银簪的衬映下,小悦愈发出落得动人了,如小家碧玉一般。 “娘,小悦,现在咱们有钱了,你们不用再如以往那般辛劳了!”苏扬轻声说道。 第33章 这可太好了! 苏扬安慰一番,母亲和妹妹两人脸上再度展露出笑颜。 “扬儿有出息了,我这就去准备,上香祭拜,你爹他在天有灵,必然也能安心!”李兰芝拭去眼角泪花,快步走入后堂。 苏扬走到苏悦身旁,再度笑着宽慰几句,苏悦也紧跟着进入后堂帮着李兰芝准备起来。 苏扬长出一口气,有了这笔钱,家里总算不必再如之前那般紧张了。 他将银两收拾起来,正也要进入后堂,却见两道身影走进了药铺里。 其中一人,一袭淡青长裙,身姿款款,宛若人间仙子,正是云千瑶! 云千瑶身后,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也出落得十分动人。 苏扬双眼一睁,有些发愣,云千瑶,她怎么来了? 自己先前不是已经托小悦回信了吗? 回信中那首《满江红》,虽是苏轼苏大家寄友人所写,但全词形散而神不散,不同时景,不同情况下,各人读来,心中观感也各有不同。 他用这首词来回应云千瑶,以云千瑶的才学,自然能够明白他的心思。 那为何而来? 难不成……是因为他先前在游园诗会上所作诗词,以及如今他这药童身份,却作出那首苏大家的词作,让云千瑶猜到了什么? 想到找些,苏扬心中已经了然。 云千瑶此次前来,大概其一是为那解除婚约之事,而其二,便是有一探究竟的想法。 不过,现在的他,可并没有表露那所谓诗魁身份的想法。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笑着迎接。 “二位姑娘,不知来我们药铺,是想抓什么药?” 他虽认得云千瑶,但云千瑶可不认识他,这一点,万不能遗漏! “阁下便是苏扬苏兄?”云千瑶欠身一礼。 玉儿也紧跟着行礼,好奇地打量着苏扬,这位名义上的姑爷,模样倒算俊朗,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并不是想象中一心只知磨药的粗鄙药童。 “姑娘认识苏某?” 苏扬一脸疑惑,“敢问姑娘芳姓大名?” “小妹云千瑶。”云千瑶说着,美眸紧盯着苏扬,似要在苏扬脸上看出什么。 苏扬神色一怔,仿佛极其惊讶,连忙后退一步,像是被吓到一般,目光闪烁,紧紧打量着云千瑶。 “苏公子,虽然我家小姐与公子有婚约,可还请自重!”玉儿提醒一声,显然是看到苏扬直勾勾地盯着云千瑶,有些不悦。 她心中也很好奇,眼前这位名义上的姑爷,真的是写出先前那首“曹公黄祖俱飘忽”的词作之人吗? “苏某失礼了。” 苏扬似是才反应过来,向云千瑶拱拱手,有些疏远地询问道:“不知云小姐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苏兄,先前小妹与苏兄所写的那封书信,苏兄可明白小妹的心意?”云千瑶轻声询问。 提及先前书信,云千瑶俏脸上流露出一抹复杂,紧接着,又变成一抹坚定。 淡青长裙轻轻摇曳,宛如一朵在风中绽放的青莲,遗世而独立。 “收到了,云小姐,苏某不是已经回信了吗?”苏扬好奇道,“难道云小姐未曾收到?” 云千瑶臻首微摇,轻声道:“小妹已仔细读完,只是苏兄这书信……” “既然云小姐收到了,那想必以云小姐的聪慧,必是能明白苏某心意!” 苏扬直接打断了云千瑶的话,灿烂一笑,看着云千瑶,幽幽道:“实不相瞒,其实我对云小姐也没有什么爱慕之情,那一纸婚约,不过空言!” “好在云小姐对苏某也没有心思,这可太好了!” “太好了?!” 听着苏扬的话,云千瑶顿时愣住,原本淡雅如莲的俏脸上,都流露出一抹惊愕。 她仿佛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苏扬脸上笑容愈发浓郁,双手一拍,搓了搓手,开心莫名:“既然云小姐不想与苏某成婚,那苏某随时可以写下一封休书,递交云叔父,你我二人,自此便可毫无瓜葛,互不拖累!” “休书?!互不拖累?!” 云千瑶紧盯着苏扬,莲袖中,一双玉手早已情不自禁的紧紧握住。 她难以置信地紧盯着苏扬,如兰般的呼吸都不由急促! 怎么苏扬的反应,于她所料想的那般,完全不同? 苏扬能写出那“君是南山遗爱守,我为剑外思归客”这等诗词佳句,不该是彬彬有礼的谦和君子吗? 她所料想的,是哪怕她与苏扬两人,难成婚事,可以他们之间对诗词歌赋的喜爱,也应该能够相谈甚欢。 再者说,她自认,自己的相貌也算称得上极美了,可苏扬见到她,即便对她无感也就罢了,怎么还是这副巴不得跟她断绝婚约的态度? 就仿佛,是她在对苏扬死缠烂打一般! “若云小姐还有其他事情,但说无妨,当然,既然云小姐来了,那不妨留下,在寒舍中吃个饭再回去,如何?”苏扬笑眯眯道,仿佛半点没有察觉到云千瑶的心情起伏。 闻言,云千瑶顿时呼吸一滞,白皙的脸颊上都涌现出一抹酡红。 她向来内心高傲,对其他如孙鸣渠那般苦心追求她的人,都从不理睬。 更是一向洁身自好,以高雅淡洁为处事标准,可苏扬这般恨不得赶紧将她推开的嫌弃态度,却是让她再难保持淡雅,彻底把她气到了! 她,就这般惹人嫌吗? “不必了,小妹还有事,先行告退!” 云千瑶语气僵硬地落下一句,转身就走! 小丫鬟玉儿也察觉到自家小姐的生气,她气闷不已地瞪了苏扬一眼,跟着云千瑶快步离去。 苏扬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云千瑶和玉儿快步走着,一直到远离了药铺,这才忿忿地停了下来。 这位名满京都的大才女,此刻握着拳头,轻轻地跺了跺脚,以此来发泄着心中的气闷。 玉儿看着自家小姐的模样,撅起了小嘴巴,对那名义上的姑爷,尤为不满! 可她似是想到什么似的,连忙向云千瑶说道:“小姐,您还没向苏……苏公子问那首词作的事情呢!” 云千瑶神色一滞,原本发泄了心中气闷,恢复几分淡雅的气质,再度消散。 她玉手轻抚额头,无奈叹道:“下次……” 第35章 神医葛洪邈 “且不提他是怎么花钱走后门进得太医院,据说他在医者大考之后,对自己的成绩心怀不满,还准备徇私舞弊……” 孙巡脸上讥笑愈发浓郁,又与李龟兹相视一笑。 李龟兹冷笑着上前,补充道:“此人还顶撞上司,对老夫多有不敬,在太医院做工期间,偷奸耍滑,懒不自惜,不求上进,简直是无可救药!” “你们……” 薛景山听着两人的话,脸色铁青。 欺人太甚! 谣言猛于虎! 若他们将这些污蔑话语宣扬出去,那日后苏扬还怎么好好生活? 这分明是要将苏扬逼到绝境! 苏扬冷冷盯着李龟兹和孙巡两人,心中一片冰寒。 这些人想要逼他死,此仇,他迟早要报! 他一言不发,向着薛景山再拜一礼。 随即,苏扬径直转身离去! 孙巡目光阴冷地看着苏扬离去的身影,向着身前家丁和杂役挥了挥手。 这些人当即跟着跑了出去。 “你们做出如此行径,是想将人逼死吗?” 薛景山怒喝一声,怒视着面前满脸阴笑的两人。 他长眉飞扬,已然愠怒到了极点! “葛老太医侍候陛下刚刚回来,你们徇私舞弊一事,老夫会通通向葛老太医禀明!” 薛景山目光冰冷地扫过李龟兹和孙巡两人,快步向着太医院内走去。 见此,李龟兹顿时眉头一皱。 他连忙看向身旁孙巡,沉声道:“公子,薛景山所说的葛老太医,正是御医葛洪邈!” “就是那个相传医术能起死回生的葛神医?”孙巡询问道。 “正是!” 李龟兹目光中露出一抹忧虑,薛景山已是准备将事情闹大了! 孙巡却是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无妨,即便是二品御医,也应当掂量掂量,我孙家的分量!” …… 太医院内。 薛景山已然来到一间房门前,他站定身形,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绪。 随后,薛景山神色恭敬地轻轻敲门,长长躬身。 “薛景山求见葛老!” 即便房门未开,薛景山也始终未曾起身,等待着房间中的答复。 “进来。” 很快,一道苍老的声音自房间内传出。 薛景山这才起身,动作轻柔地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房间中,一个身穿灰色衣袍的老人,须发雪白,脸上有些褶皱,身形稍显佝偻,坐在窗下一张桌案前,正手持毛笔,认真书写着什么。 他长袍及地,沾染了些灰尘,也不在意,始终紧盯着面前书册,容颜苍老,却目光矍铄。 “见过葛老!” 薛景山恭敬地低声行礼,也不打扰老人的书写。 老人始终未曾转头,一直到笔尖墨汁写尽,将毛笔放下,缓缓伸了个懒腰,这才悠悠转头,看向薛景山。 “景山,你可有些时日,没来见我这老头子了!”老人葛洪邈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眼中闪烁着与老迈不符的精芒,打量着薛景山。 注意到薛景山的神色,葛洪邈微微俯身,询问道,“看你这脸色,可是不久前有大动肝火?” 薛景山苦笑一声,点了点头,脸上再度露出凝重神色。 “葛老,景山此来,是有事禀告葛老!”薛景山面色严肃地说道。 “你这般急切模样,倒是少见!”葛洪邈敛去一些笑容,微微侧耳,“我这老头子耳背,你说清楚点!” “先前医者大考,我见一个名叫苏扬的药童,虽年纪轻轻,却医术根基牢固,更开出奇方治疗云清郡主痨症之疾……” 薛景山缓缓将先前医者大考的前因后果交待分明,叹息不止。 葛洪邈目光微凝,并未打断薛景山。 薛景山继续说着:“即便得知考卷被调换之后,苏扬也依旧未曾失态,更是在云清郡主府上,为高妃娘娘治疗旧疾……” “高妃?” 葛洪邈稍显疑惑。 薛景山点点头,“那赵艺弘,正是当今陛下的五皇子,只是一直未曾当众露面,深居简出,我先前也未曾认出这位殿下的身份!” 说起此事,薛景山脸上也不由浮现出些许惊异。 “五皇子,我倒是见过,品性不错!”葛洪邈轻轻颔首,老眼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景山禀报完,便不再多言,静静等待着葛洪邈的定夺。 “从你口中,看来这苏扬很得你的心意啊!” 不多时,葛洪邈却是笑了起来,神色有些赞许,“能入你眼,可不多见,还让五皇子赏识有加,这苏扬倒是表现不错!” “葛老……”见到葛洪邈的反应,薛景山有些无奈,拱手道,“我并未有所虚言!” “葛老,此事事关重大,更有孙家……” 薛景山说着,却见葛洪邈一手放在耳侧,做倾听状,仿佛听不清他的话一般。 薛景山心中愈发无奈,葛老总是如此,似乎不想听的话,根本听不到! “老头子这些天里,一直在皇宫中,跟随陛下身边,照顾陛下,倒是不知道这些事情!” 葛洪邈一只胳膊轻轻搭在桌案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呢喃道,“如今看来,这小子,倒是跟他父亲当年,很像……” “葛老,你说什么?” 薛景山未曾听清,不由侧耳询问。 “你年岁又没老朽大,跟老头子学什么耳背?”葛洪邈瞥了薛景山一眼,扶着桌案,慢悠悠起身。 薛景山连忙上前,搀扶住葛洪邈,有些急切地询问道:“葛老,那此事……” “我已知晓!” …… 太医院外,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缓缓停下,赵艺弘的身影自马车上迈步而下,向太医院内走去。 在他身旁,一名身着劲装的护卫快步走到太医院门前侍卫身旁,取出令牌,向着侍卫展示一番。 侍卫们当即露出恭敬神色,向着赵艺弘躬身行礼。 “我家公子找你们太医院的苏扬医师。”劲装护卫淡淡道,“先前苏扬医师为我家公子母亲治病,疗效甚好,我家公子特来请苏扬医师再度前去问诊!” “这……” 侍卫们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顿时露出犹豫神色。 随后,一名侍卫满是迟疑地恭声道:“这位公子,苏扬……他已被逐出太医院了!” 第36章 叩见五皇子! “什么?!” 赵艺弘神色一变,双眸眯起,眉头紧皱起来。 苏扬,竟被逐出太医院了? 赵艺弘的心中顿时涌现出一抹怒火,昨日苏扬还与薛景山一同前往云清郡主府上,为他母亲治病,并说起过医者大考有人徇私舞弊之事。 可今日苏扬就被逐出太医院,这其中,必然有所关联! 太医院门前,侍卫们都神色无奈,先前看这位公子的护卫所出示的令牌,想来这位公子身份也不低。 苏扬不过是一个药童,怎会结识这等身份的人? 不远处,李龟兹和孙巡还未走远,很快便注意到了太医院门前的情况。 “来找苏扬的?” 两人对视一眼,眉头微皱。 他们疑惑地打量着赵艺弘,对于此人,李龟兹未曾见过。 但孙巡却曾远远见过,赵艺弘曾出入过云清郡主府,似是云清郡主亲友! “苏扬医师被逐出太医院,因为何事?”赵艺弘沉声向着侍卫询问道,语气中透露着一抹怒意。 “他花钱行贿,买通关系进太医院的事情,事发被查到了,犯了太医院规矩,此等下三滥之人,自是会被逐出太医院!” 孙巡走上前去,嗤笑着看了眼赵艺弘,“你现在来找他,真不凑巧,晚了一步!” 赵艺弘冷冷看着孙巡和李龟兹两人,对于眼前两人,心中满是鄙夷。 “事发被查到?怕是这其中,也有孙公子的参与!”赵艺弘反讽一声。 毫无疑问,此事绝对是孙巡和李龟兹两人从中作梗! 孙巡不屑一笑,冲着赵艺弘挑了挑眉。 “怎么?你也对他这小小药童,如此看重?”孙巡嘲弄道。 “你们见他是药童,便对他如此欺辱,仗势欺人,就不怕会惹出什么祸端吗?”赵艺弘寒声道。 “呵呵!”孙巡冷笑一声,对于赵艺弘的怒火,置若罔闻。 他拂平身上锦衣袍袖的褶皱,看着赵艺弘。 “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你即便是云清郡主的亲友,但做事之前,可也要量力而行!” 孙巡咧着嘴角,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威胁意味。 赵艺弘脸色怒色愈发浓郁,温文尔雅的脸庞,都阴沉下来。 “苏扬医师医术高超,你们竟将他赶出了太医院,欺人太甚!”赵艺弘怒斥一声。 一旁李龟兹却是笑了起来,“苏扬靠走后门,才进得我太医院,违反我太医院规矩,我等将他逐出太医院,也是他咎由自取,这位公子,还是莫要在我太医院门前失态的好!” “就是,他连这药童身份,都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什么狗屁医术高超!”孙巡应和一声,对赵艺弘道,“一个药童,也值得你这般盛怒?” “算了,本公子也懒得跟你计较!” 孙巡不再理会赵艺弘,对身旁李龟兹挥了挥手,“李太医,咱们走!” 李龟兹微微一笑,瞥了赵艺弘一眼,转过身来,便要随着孙巡一同离去。 可就在这时,李龟兹却是神色一滞,他注意到,不远处正有两道身影走来,其中一人,身形稍显佝偻,目光却炯炯有神,正是老御医葛洪邈! 而薛景山,则恭敬地跟随陪同在葛洪邈身旁。 李龟兹脸色微变,该死的,薛景山还真去向葛洪邈告状了! 他连忙快步上前,迎上葛洪邈和薛景山两人,躬下身子,向着葛洪邈行礼。 “见过葛老……” 只是,李龟兹话音刚落,却是语气一滞。 他注意到,葛洪邈径直地从他身旁经过,自始至终,看都未看他一眼。 一旁孙巡也在打量着葛洪邈,眉头微皱。 对于这个老御医,他也多有听闻,能够陪同在当今皇上身边的二品御医,也算是地位极高了! 可突然,孙巡却猛然注意到,葛洪邈竟然身形微躬,向着身旁赵艺弘恭敬行礼! “老臣见过五皇子殿下!” 薛景山紧紧跟随着葛洪邈,一同向赵艺弘行礼。 顿时间,孙巡神色呆滞住了! 李龟兹身形瞬间僵住,他艰难地转过头,向着赵艺弘那边看去。 五皇子殿下! 这年轻人,竟然是当今陛下的五皇子,天潢贵胄! 那他先前,对五皇子的强硬态度,即便往小了说,也算是不敬皇子,犯了规矩,要是往大了说,那可是大逆不道的! 李龟兹想到先前的做派,后悔不迭,脸色都晦暗了起来,惊慌无比! 孙巡紧盯着赵艺弘,对于赵艺弘的身份,一时难以置信! 他在孙家,曾听说过,五皇子平日里在皇宫之中,深居简出,声名不显,在所有皇子之中,并不算得宠,权势不大。 相比较其他那些早早拥有封地和爵位的皇子,这五皇子也就一个皇子身份上得了台面,简直惨淡! 在他们权势滔天的孙家面前,一个无权无势的五皇子,并不足为虑。 可是,他孙巡虽是孙家人不假,但比起他那名冠京城的兄长,他只是一个不成器的公子罢了。 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如何,他都无法与堂堂五皇子相比,哪怕出于礼数,他先前不敬,若被有心人加以利用,那后果也极其严重,甚至,他父亲都会责怪他! 想到这些,孙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葛老切莫多礼!” 赵艺弘连忙上前,搀扶住葛洪邈。 对于这位连他父皇都要称赞的御医,他向来敬重。 葛洪邈笑了笑,又转头看向李龟兹和孙巡两人身上,眸光微闪。 “二位,见到五皇子殿下,你们为何不拜?” 葛洪邈神色玩味,“三品以下,见到皇子殿下不行跪拜之礼,是大不敬之罪!” 闻言,孙巡和李龟兹两人皆是心头一突! 他们先前太过震惊,以至于把这茬给忘了! 两人不敢有半点犹豫,连忙快步跑到赵艺弘身前,噗通向着赵艺弘跪了下来。 “叩见五皇子殿下!” 两人异口同声,却半点都不敢抬头。 他们都是脸色发白,额头虚汗不住地滚落下来! 李龟兹心中惶恐,天知道他怎么就招惹到了五皇子! 而孙巡更是心头砰砰直跳,招惹了五皇子,要是弄不好,只怕他回到孙家,都要有不小的麻烦! 赵艺弘目光冷冷地扫过孙巡和李龟兹两人,没有理会。 葛洪邈未曾理会跪在地上的两人,捋须含笑,意味深长地向赵艺弘询问道:“殿下此次前来太医院,可是为寻苏扬而来?” 第37章 去亲自请他回来! “正是苏扬医师!” 赵艺弘心中一喜,点点头,看样子,薛景山已经将苏扬的事迹告知葛老了。 葛洪邈捋着胡须,微微一笑:“老朽也听说了,此子年纪轻轻,医术却颇为不凡!” 葛洪邈又仿若漫不经心的看了李龟兹一眼,佝偻着身子,慢悠悠地踱着步子。 “想当初,他进入太医院,还是老朽首肯的,如今看来,老朽也没看错人……” 闻言,四周几人皆是心中一惊。 苏扬进入太医院,竟然是葛老首肯! 李龟兹和孙巡皆是瞪大了眼睛,满是不敢置信! 这苏扬,不就是区区一个废物药童吗? 怎么不仅与五皇子相熟识,甚至还被葛老所注意! 那先前,他们两个,还寻着苏扬以行贿进入太医院的由头,将苏扬赶了出来。 这么看来,他们岂不是刚巧踢到铁板上了? 难怪葛老会亲自前来,他们这是直冲冲地触犯到葛老了! 想到这些,李龟兹不由狠狠咽了口唾沫,一阵唇干舌燥。 孙巡更是脸色难看,先前他是认为葛洪邈不敢招惹孙家,可是,反过来想,孙家真的会为了他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公子,去触怒一位二品御医吗? 他父亲虽然在朝中势大,可他也只是侧室所处,并非嫡子…… 心中越想,孙巡额头便越冷汗直冒。 赵艺弘和薛景山两人也是深深地看着葛洪邈,目光惊异。 “难怪如此,葛老慧眼识人……” 赵艺弘摇头笑道,只是,他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眉头皱起。 他指着孙巡和李龟兹两人,对葛洪邈说道:“可是,方才我听这两人说,苏扬医师已经被赶出了太医院!” 赵艺弘轻叹道,“我母妃如今还在病榻之上,等候苏扬医师前去医治,这可如何是好?” 葛洪邈双手一拱,低头看向跪伏在地的李龟兹和孙巡两人,又对赵艺弘道:“殿下,此番都怪老朽管教不力,老朽这就去差人,把苏扬请来!” 随即,葛洪邈忽的俯身注视着李龟兹,询问道:“龟兹,你来太医院,有多少年了?” 李龟兹脸色微变,不知道葛洪邈要做什么。 他略作思索,还是回答道:“已有数十载,具体记不清了。” “哦。” 葛洪邈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李龟兹挥挥手,“是你把苏扬赶出的太医院,那现在,你就亲自去把苏扬请回来。” 闻言,李龟兹顿时表情僵住。 他目光一阵阴晴不定,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让他亲自去请苏扬? 苏扬一介药童,哪里能当得起他这从五品太医亲自去请? 这不是让他在苏扬面前,颜面扫地吗? 想到这些,李龟兹连忙推脱道:“葛老,下官……还有要事,不如我亲自差人去请他?” “嗯?你说什么?” 可葛洪邈却是微微侧耳,一副没有听清李龟兹所说的模样。 “殿下在这看着,你可得好好去请才行!” 葛洪邈看了李龟兹一眼,双手负后,佝偻着身子,嘀咕着,“年纪大了,耳朵是不好使了!” 李龟兹愕然地看着葛洪邈,嘴巴张开,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半晌也没有合拢。 他心中清楚,葛老虽无心管太医院中权力斗争,可在太医院中,葛老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葛老虽说得轻巧,可他若敢违抗,只怕后果不小! 这时,赵艺弘也来到孙巡身前。 他淡淡道:“顺便,孙公子也去一趟!” “嗯?” 孙巡当即愣住,抬头紧盯着赵艺弘,脸上浮现一抹屈辱神色。 他亲自赶走的苏扬,再让他请回来,这不是诚心让他难堪吗? “我母妃身在病榻,而今受苏扬医师治疗,见效甚佳,我父皇也很满意,所以,父皇口谕,让我前来请苏扬医师前往医治……” 赵艺弘居高临下地看着孙巡和李龟兹,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威严。 “而你们,却把他赶出了太医院,若是我父皇知晓此事,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顿时间,孙巡和李龟兹两人浑身一颤。 天知道怎么逐出一个微不足道的苏扬,却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他们虽不知赵艺弘所说究竟是真是假,可这位五皇子,若真是追究起来,他们也绝对无法应付! 两人心慌到了极点,脸上满是惊恐。 葛洪邈呵呵一笑,捋着胡须,微微颔首。 他对着太医院大门下巴微微一扬,又对李龟兹和孙巡两人道:“若是请不来,二位以后,也就不用踏进这道门了!” “若是请不来,那我也会在父皇面前,奏明此事!”赵艺弘也是补充道,“太医院这等威严神圣之地,竟有人为一己私欲,坑害忠良!” 两人话音落下,孙巡和李龟兹彻底变了脸色。 他们心中早已惶恐不安,手指都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去请! 无论如何,他们也得再把苏扬给请回来! 随即,李龟兹和孙巡相互对视一眼,连忙齐齐向着赵艺弘和葛洪邈拱手道:“我们一定尽心尽力,去将苏扬请回来!” …… “听说了吗?苏家药铺的苏扬,被太医院给赶出来了!” “什么?这不可能,苏扬这孩子是我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打小就心地善良,怎么会这样?” “太医院的人都来了,说是苏扬在太医院里顶撞上司,偷奸耍滑,还是花钱走后门进得太医院,被人查明了,这才将他赶出来的!” “胡说八道,岂有此理!” “唉!我也不是不知道,他这孩子,怕就怕在太良善了,肯定是在太医院里得罪人了!” 苏扬回到家中药铺之时,他被赶出太医院的消息,早已传遍四周。 孙巡和李太医派的人,此时还在奔走相告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就差没有敲锣打鼓了! 李兰芝眼眶通红,见到苏扬回来,连忙转过身子,偷偷拭去眼泪。 她站起身来,用力拍去粗布衣服上残留的药渣,显然不知呆愣着坐了多久,她快步走到苏扬面前,紧紧打量着苏扬,仿佛生怕苏扬有什么伤势一般。 “娘,我回来了。” 看着母亲关切的样子,苏扬即便两世为人,却也不由鼻头一酸,眼眶湿润。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兰芝声音沙哑,松了口气。 第39章 好自为之 “多谢赵兄,我无碍。” 苏扬摇摇头,目光冰冷地扫过赵成虎一行人。 有赵艺弘带人前来,他也不必再担忧赵成虎他们为非作歹了! 赵成虎不住地打量着赵艺弘几人,一时间心中惊疑不定。 眼前这些人,绝对都是身份地位极高的人! 且不论那两个看不出身份的年轻人,单只是那个身穿太医锦袍的人,便绝对是太医院的大官! 这些人,身份可远远不是他这些地痞恶霸所能相比的! 赵成虎不由看向先前通报他消息的布衣地痞,眼中满是质问神色。 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了,苏扬根本没有什么靠山,已经被太医院扫地出门了吗? 那眼前这些来势汹汹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赵艺弘的目光也落在赵成虎一行人身上。 “光天化日之下,欺压百姓,为非作歹,给我拿下,送交衙门!” 赵艺弘大袖一挥,声音冰寒。 在他身后,劲装护卫当即带着其他护卫一同冲出,抽出手中朴刀,向着赵成虎一行人围攻而去。 这些地痞恶霸,平日里也就欺负平民百姓,哪里能是那些训练有素的护卫们所能相比? 在赵艺弘带来的护卫面前,赵成虎一行人几乎没有半点反抗之力,便被一一抓住! 朴刀架在赵成虎的脖颈上,冰冷的朴刀令赵成虎心中一片冰寒,不由打了个寒颤。 锋锐的刀刃似乎下一刻,便能割破他的脖子! 赵成虎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这位大人,我们只是来收债的,苏扬一家人,欠我们银子!”赵成虎连忙告饶。 “欠你们银子,你们便擅闯人家家门,喊打喊杀,为非作歹,我大宋京城,天子脚下,竟还有你们这等恶棍!” 赵艺弘怒斥着,向身旁劲装护卫沉声吩咐道,“通知京城府尹,严厉查办!” “是!”劲装护卫当即应允一声,就要让一众护卫押解着赵成虎一行人离开。 “且慢!” 这时,苏扬自药柜处走来,他的手中攥着一把碎银子与铜板。 “赵成虎,我家原先欠你八十两银子,两年之期未至,不过,你不是要银子吗?” 苏扬走到赵成虎身边,脸色平静如水,看不出半点喜怒,“我现在连本带利,还给你!” 赵成虎瞳孔紧缩,不知为何,自苏扬身上,他莫名感到一股浓浓的压迫感! “先前还了五十两,按利息,还剩四十七两七文六厘……” 苏扬伸出手,缓缓摊开,手中碎银子和铜板全部洒在赵成虎身上,定当脆响。 “我给你四十七两八文,你可点好了!” 赵成虎愣愣地看着地上的银子,神色凝滞。 很快,赵艺弘的护卫将赵成虎等人押解着离开,药铺中便再度空荡荡起来。 苏扬一家人见此,皆是长出了一口气。 “多谢赵兄相助!”苏扬上前,向着赵艺弘躬身一礼,诚挚感谢。 赵艺弘脸上露出笑容,向着苏扬还礼,“苏兄有难,我前来相助,自是应该,苏兄切莫多礼!” 他看向李兰芝和苏悦,躬身行礼,“这两位便是伯母和令妹?” 苏扬点点头,向着赵艺弘介绍一番。 他又是不由看向始终杵在一旁,不发一言的孙巡和李龟兹两人,心中满是疑惑。 这两人先前在太医院,还飞扬跋扈,嚣张至极。 怎么跟着赵艺弘来他家了? 而且还都是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 “赵兄,你怎么来了?”苏扬不解地询问道。 赵艺弘笑了笑,并未解释。 他又神色淡漠地看向孙巡和李龟兹两人,沉声道:“两位,你们来这里作何,该向苏扬医师好好解释解释了!” 孙巡和李龟兹两人顿时脸色僵硬起来。 他们来这里,当然是为了请苏扬回太医院! 可是,他们清晨才刚理直气壮地将苏扬自太医院赶走,现在就要委屈求全地请回苏扬。 这一来二去,他们心里怎么也不是个滋味! 他们紧盯着苏扬,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难不成,真要低声下气地向苏扬赔礼道歉,请他回去? 这废物药童,当得起他们这般吗? “嗯?莫非,还要我来提醒你们吗?” 见两人都不上前,赵艺弘冷冷提醒一声。 孙巡和李龟兹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神色无奈到了极点。 让他们放下身段,向苏扬乞求,那他们今后,在苏扬面前,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孙巡和李龟兹一同看向赵艺弘,苦涩着脸,齐齐向赵艺弘拱手,企图蒙混过去。 “殿……” 然而,他们才刚一开口,便被赵艺弘一声冷哼打断! “你们二人,好自为之!” 赵艺弘重重拂袖,走到苏扬身前。 “苏兄,你且静看他二人的表现。”赵艺弘对苏扬交待一句,又冷冷看向孙巡和李龟兹两人,眼中意味尤为明显。 苏扬目光愈发疑惑,有些不明所以。 孙巡和李龟兹早已面色苦涩到了极点,神色难堪。 可是眼下,形势逼人! 他们心中纵使万般心不甘,情不愿,可也没有别的路可选了。 此时的他们,算是深深体会到了,先前苏扬被赶走之时的感觉! 可是没办法,还是形势逼人啊! 终于,李龟兹率先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他强忍着心中屈辱,向苏扬道:“苏扬,先前之事,是老夫误会你了,现在,太医院已经收回逐出你的成命,你如今,可以再回到太医院了!” 说着话,李龟兹的脸色都涨红起来,眼中屈辱不已。 苏扬顿时一愣,惊讶地看着李龟兹。 怎么回事? 李龟兹这是突然转性了不成? 竟然让他回去?! 苏扬又看向身旁赵艺弘,见赵艺弘只是朝着他面露温和笑容,不发一言。 苏扬眸光微闪,心中已然猜到了个大概。 估计是他离开太医院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太医院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以至于,李龟兹和孙巡两人,会跟随赵艺弘一同前来。 “此次你蒙受如此欺辱,回去与否,你自行定夺!” 这时,赵艺弘忽的提醒苏扬一声,朝着苏扬使了个眼色。 苏扬双眸微眯,明白了赵艺弘话语中的意思。 他又看向李龟兹和孙巡两人,眼中透露出一抹冰冷。 他很清楚,此次李龟兹和孙巡两人会亲自前来,必然是受了什么威胁。 使得这两人,不得不亲自过来…… 但以这两人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事到如今,他们之间,早已撕破了脸,结下了深深的仇怨。 先前两人将他逐出太医院,更是还不愿放过他,甚至还派人四处宣扬,以至于赵成虎一行人得知消息,会前来寻仇! 这些,可都要归结到李龟兹和孙巡两人这里! 那他自然也无须再留什么情面了! 随即,苏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李太医,先前你们可是辞严义正的说过,我玷污了太医院清誉,不配待在太医院了!” 第40章 向我道歉! 闻言,李龟兹和孙巡皆是脸色微变,眼中流露出一抹怒意。 苏扬竟敢如此不识抬举! 区区药童,能给他回到太医院的机会,他便应该对他们感恩戴德了。 更何况,还是他们亲自前来,让苏扬回去。 可苏扬竟作出如此姿态! “先前不过一场误会,就此揭过不提,老夫如今跟你说,让你回到太医院!”李龟兹沉声说道。 他心中愠怒不已,这废物药童,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吗? 就算有五皇子撑腰,可也并不意味着,他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药童,终究是药童,命如草芥! 孙巡也是冷冷看着苏扬,眼中威胁意味浓郁。 “苏扬,还不快随我等一同返回太医院?”孙巡皱着眉头,脸上露出一抹不悦。 一介草民,也敢如此不识好歹? 实在该死! “二位,是在命令我?” 苏扬神色平静,下巴微扬。 他们之间,早已没有了任何挽回的余地。 “你……”李龟兹怒指苏扬,可却又注意到一旁赵艺弘的冰冷目光,他顿时心中一突。 即便他心中再怎么不愿承认,如今的苏扬,已是有五皇子作为靠山了。 而且,若苏扬执意不回太医院,那他也就跟着被赶出太医院了! 随即,李龟兹轻拢衣袖,收回指着苏扬的手指。 “苏扬,老夫和孙公子此次前来,是特意来……请你回去的!” 李龟兹强自压下心中怒火,在说到“请”字之时,语气稍稍加重。 “请?” 苏扬眉头一挑,没有理会李龟兹,而是看向赵艺弘,目露询问。 他心中疑惑,这二人究竟是在太医院中,遭遇了怎样的威胁? 以至于,会来请他? 赵艺弘看出苏扬心中疑惑,微微一笑。 “这二位,被太医院的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叮嘱过,若今日他们请不回苏兄……” 他看着李龟兹和孙巡两人,目光有些嘲谑,“那他们以后也不用再回太医院了!” 听到此,苏扬心中明白了过来。 应是在他离开太医院之后,薛太医为他奔走,这才使得李龟兹和孙巡两人被警告。 想到这些,苏扬心中一暖,有些感激。 想必,不仅是薛太医,眼前赵艺弘应是也对他施以援手了。 苏扬收整心绪,目光又落在李龟兹和孙巡两人身上。 难怪这二人,会一反常态,更是来到他家药铺! 苏扬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冷笑,并不出声。 见此,孙巡愈发不悦,他迈步上前,微仰着脸,神色倨傲。 “本公子和李太医,已亲自前来了,这对于平民百姓而言,可是天大的情面!” 孙巡说着,冷冷直视着苏扬双眸,阴森一笑,“苏扬,你可不要不领情啊!” 只是他虽笑着,可话语中却隐隐透露出 “呵呵!”苏扬嗤笑一声,对于孙巡的话,置若罔闻。 他淡淡地挥了挥衣袖,走到一旁,看都不看两人一眼,“苏某不过一介平民百姓,哪里担当得起两位亲自邀请?” 孙巡和李龟兹两人脸色愈发难看,怒火中烧。 这废物,竟敢这般不顾他们颜面! 他们何曾在这么一个废物药童面前,受过如此屈辱? 两人心中愈发愤怒,可即便如此,他们却也只能隐而不发。 苏扬若不会太医院,那他们也绝对不会好过! 李龟兹心中思索一番,忽的笑了起来,对苏扬道:“苏扬,你应该也想赶紧回太医院?何不就此随我等一同回去?” 苏扬先前买通关系,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不就是为了挤进太医院里吗? 再怎么说,苏扬也不可能白白浪费这般机会。 然而,苏扬却并未理会李龟兹。 他只是对身旁赵艺弘伸手招呼道:“赵兄,你先行就坐,寒舍只有粗茶,怠慢赵兄了。” “不打紧。” 赵艺弘笑着摇头,挥挥衣袖,“苏兄言重了,客随主便!” 苏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苏悦使了个眼色,让苏悦前去准备茶水。 见状,李龟兹和孙巡两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苏扬竟敢对他们毫不理会,就这么晾着他们! “苏扬……”李龟兹不由叫了苏扬一声,提醒苏扬。 “李太医和孙公子不必再费口舌了……”苏扬摆摆手,淡淡瞥了两人一眼,“太医院,苏某不回也罢,反倒落个清静!” 顿时间,李龟兹和孙巡两人都是面色彻底僵住。 他们说了半天,结果苏扬竟然不想回去了! 若苏扬不回去,那他们不久也回不去太医院了吗? 而且,五皇子先前还曾放言,要将他们的事情,禀报陛下! 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苏扬,你……”孙巡怒视着苏扬,忍不住怒斥一声。 可此时,苏扬已在赵艺弘一旁落座。 他对着孙巡和李龟兹两人挥了挥手,摆出一副送客模样,“二位,寒舍简陋,就不招待两位了,请回!” “这……” 李龟兹和孙巡心中不由急切起来,苏扬这架势,难道真不想回太医院了? 那他们可如何是好? “殿……赵公子,您看……”李龟兹不由求助地看向赵艺弘,赵艺弘先前怒斥,已代表他不愿展露身份。 “此事两位自行处理,好自为之!”赵艺弘只是淡漠道,并不理会两人。 这下子,李龟兹和孙巡心中彻底没了脾气。 他们有心绑也要把苏扬给绑回太医院,可五皇子就在这里看着,为苏扬撑腰,那他们哪怕再借个胆子,也不敢如此做! 可苏扬要是不回去,那他们的下场可就惨了! 心念及此,两人都是紧咬着牙关。 李龟兹按捺着屈辱,道貌岸然的脸庞上,硬生生挤出一抹讨好神色。 “苏扬,那如何你才肯回去?”李龟兹笑容勉强地询问。 苏扬的目光这才落在李龟兹和孙巡两人身上。 “苏某哪敢让两位如何?两位可皆是身份高贵之人!” 苏扬淡淡摇头,脸上却是露出一抹坚决神色,他看着李龟兹和孙巡,眼中光芒闪烁,“苏某,只是想要两位为先前将我赶出太医院之事,向我赔礼道歉!” 第41章 善罢甘休 赔礼道歉? 一旁赵艺弘深深看了苏扬一眼,赔礼道歉只是小事一件,但也要分论谁! 赵艺弘目光幽幽,又看向李龟兹和孙巡两人。 道歉事小,可在这两人眼里,那恐怕并不简单! 李龟兹和孙巡两人皆是双眼圆睁,紧盯着苏扬。 很快,他们的脸上逐渐露出冰冷的怒容。 自始至终,他们也没把苏扬当作什么人物来看待! 论身份,论地位,苏扬丝毫无法与他们相比。 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废物罢了! 要让他们放下身份,低声下气地向这个废物赔礼道歉,于他们而言,简直是就是奇耻大辱! 李龟兹深吸一口气,宽大袍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 他面色沉郁,对苏扬道:“苏扬,我们亲自前来请你,你却如此对待,你扪心自问,你这要求,是否尤为过分?” 孙巡也是神色不善地看着苏扬,他语气阴沉道:“我劝你,可莫要仗着你如今得势,而如此行事!” 听到两人的话,苏扬却是笑了起来,笑容中透露着一股冷意。 “过分?仗势欺人?” 苏扬目光嘲弄地扫过两人,“先前两位将我赶出太医院,准备毁我前程之时,可曾想过是在仗势欺人?” “我离开太医院,两位仍旧不愿就此罢休,还专程派人给我宣传此事,又是否觉得过分?” 李龟兹和孙巡脸色冰冷,心中不屑至极。 苏扬算是什么东西? 他们如此对待,又能如何? 苏扬没有理会两人,只是继续说道:“不过,二位既然亲自前来,苏某也为难二位。” “我只是想要,二位为先前之事,赔礼道歉!” “否则,苏某宁愿在家中药铺行医诊病,也不再回太医院中!” 他声音低沉,语气中满是坚决! “你!” 李龟兹和孙巡心中顿时气急,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他们的把柄,牢牢掌握在苏扬手里。 他们即便再怎么愤怒,却也无法反驳。 “二位,若没有什么事,便回去!”这时,赵艺弘冷漠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既然这两人,连道歉都不肯,那也不用再顾及什么了! 李龟兹和孙巡不由看了赵艺弘一眼,脸上露出浓浓的挣扎神色。 但最终,他们也只能紧咬着牙,一同迈步走到苏扬身前。 两人僵着身子,脸色涨红,动作僵硬地缓缓躬下身子,向苏扬行礼。 一时间,他们的手指都在因愤怒而颤抖不已。 “先前多有误会,我等向你致歉,还请……海涵!” 一句道歉的话,自两人口中艰难地传出。 两人缓缓起身,咬牙切齿,眼中都浮现出几根血丝。 “苏扬,现在你可满意了?”李龟兹脸色铁青,再没有半点仙风道骨之色,向苏扬冷声询问。 “二位既已致歉,那苏某便不再追究,自是会回到太医院。”苏扬淡淡回应一声。 “很好!”孙巡咬着牙点点头。 两人又看向赵艺弘,目露询问神色。 “既然苏兄已愿意回到太医院了,那你们便先行回去。”赵艺弘挥挥手,待到两人转身准备离去之时,他又是说道:“二位,好自为之!” 孙巡和李龟兹两人身形微微一顿,随即一言不发,走出了药铺大门。 等到两人离开,赵艺弘这才转头看向苏扬。 他的眼中带着一抹忧虑,向苏扬提醒道:“苏兄,此事虽已了解,可只怕他们二人,不会善罢甘休!” 苏扬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与孙巡和李龟兹之间,本就已经结下了化不开的恩怨。 他的心中凝重,只怕今后,要多加小心了! …… 苏家药铺外,孙巡和李龟兹两人一言不发,向着远处走去,皆是脸色阴沉至极。 直到远离苏家药铺,两人才停了下来。 砰! 孙巡猛然一脚踹在巷边墙壁上,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该死!” 孙巡低声嘶吼,额头青筋暴跳。 他还是头一回,在一个草芥药童面前,蒙受此等屈辱! “苏扬此人,实在可恨,竟敢如此羞辱公子与老夫!”李龟兹也是脸色铁青,胡子都散乱开来,也无暇顾及。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露出阴寒的光芒,“如今这苏扬,身后有五皇子作为靠山,即便他只是一个药童,可若现在不处置,恐留后患啊!” “后患?” 孙巡嗤笑一声,“就凭他?一介草民,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跟我孙家斗!” “不过……” 孙巡神色凶戾,拳头紧紧握起,“今日之仇,必须得报!” 李龟兹点点头,目光阴冷,却又忍不住皱起眉头,“只是这五皇子……” “他还能一直庇护着那废物不成?”孙巡满不在乎,面如寒霜。 “那便依公子所言!”李龟兹捋起胡须,双眼眯了起来。 …… 苏家药铺中,先前被扰乱的家具物事,都已被收拾好。 处理完了孙巡和李龟兹的事情,苏扬收敛心绪,向着赵艺弘感谢一礼:“此次多谢赵兄!” 若没有赵艺弘相助,只怕今日,他要面对那恶霸赵成虎等人,以及孙巡和李龟兹这些人的针对,恐怕极为麻烦。 “苏兄与我,何必见外?”赵艺弘笑着摇摇头。 苏扬起身,看向赵艺弘,询问道:“为何赵兄今日会带着那两人一同前来?” 苏扬心中有些疑惑,看那李龟兹两人的样子,似乎对赵艺弘尤为忌惮。 “先前我去太医院寻你为我母亲继续治病,刚好遇见一位老太医,在训斥李龟兹和孙巡两人,薛太医又陪在身边,所以,我便受托,带着他们一同前来。” 赵艺弘解释一番,但对于自己身份的事情,却有意并未表露。 苏扬明悟,应是薛太医帮他走动…… “是哪位老太医帮忙出面?”苏扬心中好奇,究竟是哪位老太医,能让孙巡和李龟兹两人如此作态? “是葛老太医。”赵艺弘笑道。 葛老太医? 苏扬愣了愣,他进太医院的时间不算长,又只是药童,对于太医院中许多事,都还并不清楚。 想来,应是薛太医帮忙出面的缘故。 解决了疑惑,苏扬看向家中,心中轻叹,这次又让母亲和妹妹为他担惊受怕了。 安身立命! 这个目标,他必须尽早做到! 第43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薛景山一拂衣袖,并未理会李龟兹。 他懒得与这李龟兹虚与委蛇,一切等到考核开始再说! 见此,李龟兹脸上露出一抹愠怒意味,他正要再说些什么,这时,一个身穿官袍的中年人缓缓走了过来。 “李太医,怎么了?”那官袍中年人淡淡地看了薛景山一眼,向李龟兹询问。 李龟兹顿时谄媚一笑,向着那官袍中年人微微拱手,又起身指向苏扬。 “孙大人,下官在训斥那药童苏扬,他不该擅自来此!” “苏扬?” 官袍中年人瞥了苏扬一眼,又看向一旁孙巡,见孙巡递了个颜色后,他双手负后,微微眯起眼睛。 见官袍中年人走来,薛景山长眉紧皱,但他还是躬身行礼。 “下官见过孙大人!” 苏扬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他看得出来,这官袍中年人,应该是一位京城孙家人! 一身从四品的官袍! 他跟着薛景山行礼,一言不发。 京城孙家之人亲自来此,这次的考核,只怕要给为艰难了! 官袍中年人微微点头,又看向身旁李龟兹,仿若不在意地挥挥衣袖,“既是不该来此,那赶出去便是!” 李龟兹微微一笑,迈步走到薛景山身前。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薛景山和苏扬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薛景山,孙丰逍孙大人可是专程为孙巡公子而来,识时务者为俊杰……” 声音虽小,却带着一股浓浓的威胁意味! 话落,李龟兹慢悠悠地走了回去,回头瞥了薛景山和苏扬一眼。 孙丰逍乃是孙家人,更是从四品官员,其中分量,不可谓不重! 这两人,可不要不识好歹! 薛景山脸色阴郁,他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 随后,他看向苏扬,眼中依旧满是坚定。 可苏扬心中却满是忧虑,他并不愿薛景山为他,得罪孙家。 吱嘎! 这时,太医院大殿的门户缓缓打开,几道身影自门户中缓缓走出。 “左院判刘宣愈刘大人?” 见到最前方那道身影,大殿外众人都是微微一怔,随即连忙行礼。 苏扬跟着行礼,心中微动。 此次考核,按照太医院以往的规矩,应是从四品的右院判前来主持。 可这位左院判,却是正四品! “刘大人,您一向日理万机,怎会来此?”孙丰逍上前,与刘宣愈问候一声。 随后,他转头看向李龟兹,脸上露出询问的神色。 李龟兹脸色微怔,刘宣愈的到来,他也未曾想到! 他很是意外,这是他所没有料到地。 “原来是孙大人,此次你也来了!”刘宣愈微微一笑,捋着胡须,“此次考核,由本官负责。” “原来如此,那这次的考生,与有荣焉!” 孙丰逍笑着恭维一声,对于心中的意外,不动声色。 他又看向刘宣愈身旁,在大殿中走出的,出了刘宣愈外,还有一人,身穿宦官服饰。 “卫公公也来了!” 孙丰逍心中更是意外,刘宣愈身边的太监,可是皇宫中地位不小的存在,怎会也来这太医院中? “见过孙大人,杂家只是个来传信的,便不打扰几位大人了!” 那卫公公微微一笑,并未多说什么,与几人告辞离去。 苏扬与薛景山看着面前这些人,神色复杂。 刘宣愈的到来,似乎为这次的考核,增添了一些变数! 这时,苏扬忽地注意到,那卫公公离去之时,看了他一眼! 苏扬一愣,便看到那卫公公缓缓离去。 “考生们,入殿!” 刘宣愈大手一挥,让众人进入大殿。 苏扬看向薛景山,心中忧虑,他有些踌躇,不知此时该不该进入大殿。 薛景山思索一番,摇摇头,低声道:“稍安勿躁。” 很快,大殿外,便只剩下了苏扬和薛景山两人孤零零地站着。 李龟兹和孙巡进入大殿之前,瞥了站定的苏扬两人一眼。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 没有进入大殿,看来,这两人的胆子还没那么大! 殿门打开,一行考生站在大殿中心,而四周还有着一些太医院当值的太医与官员,他们站在刘宣愈身旁,作为此次考核的见证。 苏扬站在大殿外,能够远远看到,此时的大殿中,有序的陈列着几张桌案,而桌案上,摆放着十余包药材模样的黄纸包裹。 想来,这些包裹,应是与此次的考核有关。 “此次考核的规矩,已经事先通知过考生,本官再次也不多赘述!” 刘宣愈朗声说道,“这第一轮考试,便是……” 说着,刘宣愈的声音忽的停顿下来。 他看向大殿外,脸上露出疑惑神色。 他高声询问道:“薛太医,为何不进大殿之中?” 刘宣愈的话音一落,大殿中众人的目光也都齐齐落在薛景山这边。 薛景山给苏扬使了个眼色,带着苏扬一同上前,走到大殿门口,仍旧没有迈步进入。 “回禀刘大人……” 薛景山躬身行礼,随后,向着身旁苏扬挥手,“大人,我身边这个药童,医术不俗,先前曾为云清郡主治愈痨症!” “哦?” 刘宣愈眉头一挑,打量着苏扬。 “薛太医,可是治愈痨症?” 见此,李龟兹和孙巡神色顿时微微一凝。 这个薛景山,竟然这么不识好歹! 此次考核,他是铁了心的,想要让这苏扬也跟着参与! “确有此事,下官不敢有所欺瞒!”李龟兹连忙说道。 “痨症,药石难医,这药童,竟能有治愈之能?”刘宣愈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抹好奇。 随后,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自大殿中,看向外面。 远处,卫公公虽然已经告辞离去,可却并未彻底离开,依旧站在大殿能够看到的地方,驻足而立。 此时的卫公公,似是也在眺望着大殿这边! 刘宣愈不动声色的将目光转向薛景山,询问道:“那薛太医带着这药童来大殿之外,所为何事?” 薛景山仍旧躬着身子,神色坚决,朗声说道:“此次考核,下官斗胆,恳请刘大人,给苏扬一个也参加考核的机会!” 第44章 愿辞去官身 薛景山话语一出,大殿中所有人都是神色一震。 他们的目光纷纷落在苏扬身上,目光惊动。 薛景山竟为了这个小小药童,不惜在大殿外,向刘大人请求! 薛景山的刚直之名,在太医院中,人尽皆知。 他从不在太医院中为一己之私,做什么徇私之事。 可为何今日,竟然在这考核之时,提出这等有违规矩的请求? 想到这些,众人不由仔细审视起苏扬,听薛景山所言,这小小药童,竟能治疗痨症? “薛太医,你怎可如此?” 李龟兹自众人中走出,紧盯着薛景山,仙风道骨的脸庞上露出惊讶与愠怒。 他扬起衣袖,指向大殿之中,“此次考核,唯有榜上前十,才能参加,若将这药童强行安插进来,这岂不是有违规矩?” 李龟兹心中冷笑,薛景山,不识抬举,在这里为那苏扬出言,简直是自找苦吃! 想要让苏扬参加此次考核? 痴人说梦! “薛太医,你这不是让刘大人难做吗?” 李龟兹摇摇头,“刘大人若为这药童破例,那此次考核,岂不是成了笑话?” 薛景山看都不看李龟兹一眼,始终躬身,请求着刘宣愈。 刘宣愈捋着胡须,一时并未答话。 他将李龟兹的反应收归眼底,略作沉吟。 随后,刘宣愈双手虚抬,“薛太医先请起身!” 待到薛景山起身,刘宣愈才询问道:“薛太医,你为这药童请求,乃是有违规矩之举,本官于理,不该答应,可于薛太医的情面,本官倒是想要问问,为何执意让这药童参加考核?” 李龟兹和孙巡相视冷笑,薛景山自找没趣,想要将苏扬安插进来,刘宣愈怎么可能会答应? 刘宣愈这么问,不过是给薛景山一个台阶下罢了。 “苏扬虽只是药童,但医术堪称精湛,此次考核,乃是太医院中,医术卓出之人更进一步研习医术的机会……” 薛景山长叹一声,挥手指向苏扬,继续对刘宣愈沉声道,“以苏扬的医术,不该就此被埋没,恳请刘大人,给他一个机会!” “薛太医,你所言,有些不合情理,此次医者大考,那药童苏扬也参加了?” 李龟兹摇摇头,皮笑肉不笑,“他连医者大考此等寻常医理,都未曾通过,哪里能有什么医术?” “哦?” 刘宣愈看向李龟兹,目光深邃,“李太医似乎知晓一些内情?” “刘大人,先前为云清郡主医治之时,下官也在,当日医治,那药童苏扬不过只是凑巧有家传秘方,可治痨症,而此人连医者大考都未曾上榜,薛太医说他医术精湛,实在难以说得通!” 李龟兹身形挺直,摇头轻叹,仿佛对薛景山很是无奈。 他幽幽道:“薛太医爱才,下官心中也知晓,只是,薛太医太过心急了……” “刘大人,李太医所言,并不属实!” 薛景山沉声说道,他神色严肃,紧盯着李龟兹。 这些人,连一个机会,都不愿给苏扬! 这般为一己之私,打压人才,毁人前程,他看在眼里,怎么能够容忍? “哈哈,并不属实?” 这时,一旁孙丰逍走了出来,他面向薛景山,眯起眼睛,摸了摸下巴。 “薛太医的意思是,莫非此事,还有什么隐情?” 话虽这么说,可是,见到孙丰逍走出来,薛景山不由面色一沉。 苏扬衣袖中的双拳紧紧握住,这句话,由孙丰逍来说,其实是在想薛太医表露威胁! 京城孙家的威胁! 薛景山刚硬的脸庞都因愤怒而微微涨红起来,权势压人! 于这些人而言,一介药童,无关重要,随手便可压下! 可这太医院,什么时候沦为这些人舞权弄势之地了? 若是如此,太医院以后,何谈悬壶济世? 他倏然抬头,高声说道:“此事的确有隐情,苏扬的卷子……” “回禀诸位大人,我的卷子,是被人调换了,先前医者大考,我是被人冒名顶替了!” 未等薛景山说完,苏扬的声音忽的响彻起来。 “什么?” 顿时间,整个大殿之上,一片哗然。 众人议论纷纷,打量着苏扬和李龟兹,目光闪烁。 医者大考,冒名顶替,这可不是小事! “荒唐!” 李龟兹冷然一笑,大袖挥动,“冒名顶替,你一个小小药童,如何得知?” “说什么调换考卷,呵呵,不过是满口胡言!” 说着,李龟兹向刘宣愈拱拱手,“刘大人,依下官看,差人将这药童赶出去,别耽误了咱们的考核!” “刘大人,此事下官可以作证,医者大考之时,下官也曾当值,苏扬考卷,下官曾看过,后来下官前去查验,苏扬的考卷的确被调换了!”薛景山声音高亢,据理力争。 “薛太医,这些不过是一面之词罢了,你可要想清楚啊!”李龟兹当即反驳。 “好了!” 这时,刘宣愈双手虚压,让大殿中所有人都噤声。 他神色严肃,“若如薛太医所言,那此事,应当查明,医者大考,怎会有调换考卷之事?” “刘大人高见!” 孙丰逍忽的恭维一声,自大殿中缓缓迈步,走到门口。 他看着苏扬,淡淡询问道:“本官问你,你说有人调换了你的考卷,你可知是谁?若是查明,本官也会为你做主!” 苏扬神色冷然,袍袖中的拳头,握的骨节发白。 孙丰逍话语中的威胁,他怎能不知? 随即,苏扬抬眸直视着孙丰逍:“何必……明知故问?” “嗯?” 孙丰逍眉头顿时一皱。 “也罢,此事,本官必会查明!” 这时,刘宣愈也走了过来,他看了眼远处,仍旧在太医院中的卫公公,又看向苏扬,有些意味深长。 “薛太医虽向本官举荐,以薛太医的清名,应是不会有所欺瞒!” 刘宣愈沉吟,“不过,此次考核,多添一人,有些不合规矩……” “刘大人,下官愿以这正五品奉上太医的官身担保,只求让苏扬参加此次考核,若苏扬医术泛泛,不能在考核中卓出,那下官甘愿辞去官身!” 薛景山再度躬身,朗声说道! “这……” 刘宣愈神色一怔,紧盯着薛景山。 第45章 识材辨药 太医院大殿,一片哗然! 薛景山不惜赌上这堂堂正五品的官职,就为了换一个小小药童参加考核的机会?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那这药童苏扬,究竟医术多高? 竟能让薛太医对其抱以这等信心! “薛太医……” 苏扬神色震动,他也未曾想到,薛太医竟会这么做! 可薛景山始终目光坚定,紧盯着刘宣愈。 苏扬无奈,他知晓,薛太医必然在此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心中长叹,此恩,重如山! “薛太医,你此番举动,简直太过……无理取闹了!” 李龟兹快步走出,脸色难以控制地阴郁下来。 务必打消薛景山的主意,想让苏扬参加考核,绝对不可能! 众人议论间,一个小药童忽的急匆匆自大殿深处走出,来到刘宣愈身前。 见此,刘宣愈目光微凝,与小药童走到一侧,与小药童低语几句。 刘宣愈点点头,挥退小药童,再度走到大殿中心。 众人都看着刘宣愈,不知刘宣愈会对此事如何决断。 李龟兹眉头微皱,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时的情况,有些不受控制! 他略作思索,向一旁刘宣愈,沉声说道:“刘大人,薛太医是否……” 可刘宣愈挥挥手,没有让李龟兹说下去。 而后,刘宣愈深深看了薛景山一眼,收回目光,扫向四周。 “薛太医此举,有违规矩,医者大考榜上前十,才能参加此次考核,强行安插,未有先例!” 刘宣愈缓缓走到大殿中间,将四周众人的神色收归眼底。 李龟兹和孙丰逍相视一眼,神色平静。 那薛景山想让苏扬参加此次考核,哪有那么容易? 可这时,刘宣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过,既然薛太医声称,药童苏扬的考卷,有被调换的可能,那么,此次考核,若照常进行,反倒存疑!” 刘宣愈摇摇头,轻叹一声,“而薛太医又以自身官职担保,举荐药童苏扬,既然如此,那本官便做主,开个先例,让这药童苏扬也跟着参加此次考核!” “这……” 刘宣愈话语一处,李龟兹和孙丰逍几人,顿时脸色一变。 怎么回事? 刘宣愈的反应,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他竟然真的答应了薛景山的请求,甚至不惜开了先例! “无论医者大考,还是此次考核,本就是为了我太医院选贤任能,多加一人,考核之时,清者自清,这药童苏扬,是否如薛太医所说那般,自可见分晓!” 刘宣愈大手一挥,看向薛景山,“本官已作出决断,薛太医,带着那药童一起进来!” “多谢刘大人!” 薛景山神色一喜,带着苏扬一同走进大殿。 苏扬心中却有些疑惑,刘宣愈答应得,看似符合常理,但是否……太过随意了? 难道是……赵艺弘那边,做了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好在已经可以参加考核了,他压下心中的疑惑,收整心绪。 “诸位可还有异议?” 刘宣愈向四周众人询问一声,众人皆是默然。 此次考核,本就是刘宣愈全权负责。 “刘大人,这……” 李龟兹心中急切,怎能就让苏扬进来? 苏扬和薛景山,不知是否会让事情脱离掌控! 这不安定的因素,他半点也不愿接受。 “嗯?” 刘宣愈眯起眼睛,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李龟兹连忙闭嘴,正四品的左院判,他得罪不起! 他退至孙丰逍身旁,眼中露出询问神色,孙丰逍摇摇头,并未说话。 待到薛景山和苏扬走进大殿,刘宣愈又看向大殿外远处,那卫公公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 刘宣愈微微摇头,这些人,还真是会给他找麻烦! “既如此,那本次考核,便由你们十一人来作答!” 刘宣愈身形挺立,向着身旁桌案大袖一挥,让人将桌案上的一包包黄纸包裹打开。 其中包裹,盛放着药材,大多是被处理过,切好成片,也有被研磨成粉,不看出本来面貌。 “本次考核,共分三轮,这第一轮,便是识材辨药!” “你们大可仔细观察这十种药材,写出这些药材的名称、年份,以及药材的用途,本官与诸位太医,会以你们的作答,来为评估你们的医术。” “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开始!” 刘宣愈话音落下,苏扬身旁,一众榜上有名的医师们,都纷纷紧盯着那桌案上的十种药材,黄纸包裹,皆以甲乙丙丁的顺序标号。 识材辨药,若是成型的药材,并不难以分辨。 可这些药材,都被处理过,单是想要辨别出药材名称,便已极为困难。 更何况,还要辨析年份,写出用途,辨识过程,稍有疏漏,便有可能与真实答案,大相径庭。 这第一轮考核,便极为困难!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忧色,只怕并不好作答。 苏扬瞥了不远处孙巡一眼,却见孙巡始终神色从容,似乎半点也不担忧。 恰好孙巡也看向苏扬,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冷笑。 苏扬收回目光,未再去理会孙巡。 四周其他太医们,目光也都落在那些药材之上,或神色淡然,或捋着胡须,若有所思。 薛景山轻捋胡须,看着苏扬,目露期待。 对于薛景山的心意,苏扬已然知晓。 薛太医对他寄予厚望,那此次考核,他便势必不会辜负薛太医的期望! 苏扬深吸一口气,与四周众人,一同走到药材前,仔细辨别起来。 其他医师或仔细观察,或闻着药材的味道,更有甚者,捻起一点药材碎末放入口中,各施手段。 苏扬动作不紧不慢,甄别过每一种药材,身形停在最后一味标记为“癸”字的药材前。 眼前黄纸包裹中,是一堆灰黄色的粉末,看不清半点原来的迹象。 他伸手捻起一些,放在鼻前轻嗅,沉思起来。 其他医师陆续经过那“癸”字标记的药材,或如苏扬这般沉思,又或者匆匆看了一眼,摇摇头,走向其他药材。 “刘大人,这一轮考核,最有意思的,莫过于那‘癸’字标记的药材了?”有太医看出门道,笑着询问刘宣愈一声。 刘宣愈点点头,面带笑容。 “此次考核,不知会有几人,能够辨别出这‘癸’字标记的药材!”那说话的太医,捋着胡须,看着那“癸”字标记的药材,目光中流露出一抹疑惑。 这时,苏扬忽然率先自一众医师中走出,走到了桌案前! 第46章 癸字药材 “嗯?” 见此一幕,大殿中众人都是一愣。 他们惊异的看着苏扬,却见苏扬已经拿起笔,在桌案前奋笔疾书起来。 而其他的医师,分明还在仔细地辨识着药材! “这药童,莫非已经辨识完全部药材了?” “或许是自知其中几味药材他只能辨认一二,便放弃了其他未曾辨认的药材。” “若是如此,那最后的评估,可不会太好!” 一众太医议论纷纷,目光又落在一旁薛景山身上。 薛景山捋着胡须,神色平静,他看着苏扬奋笔疾书的动作,一言不发。 众人摇摇头,却见这时,又有一人自正在辨药的医师之中走了出来。 那个人,正是孙巡! 孙巡满脸淡然笑容,瞥了苏扬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这苏扬,先前医者大考之时,便来了这么一出。 现在竟然还是率先走出书写! 这种场合,还想要抢风头! 孙巡心中不屑,他慢悠悠地迈步走到桌案前,拿起毛笔,也书写起来。 “孙大人,你这侄儿孙巡孙公子,竟也如此通晓医理吗?” “孙公子不愧是出身孙家,其兄孙鸣渠便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孙家果然人才辈出!” 孙丰逍身旁,几个太医当即恭维起来。 孙丰逍微微一笑,微微摆手,“孙巡自幼喜爱医术,族中便由着他学,比起他兄长,自是不如,对于医术,也不过略通皮毛,怎能当得起诸位的夸奖?” 他看了孙巡一眼,又向着众人拱拱手,“此次也不过是让他来太医院让诸位指导一二,日后还要多仰仗诸位关照!” 几人一番寒暄之时,陆续有医师辨别完药材,走到桌案前,开始书写。 不时有人走回那些药材前,似是拿不定主意,继续甄别。 尤其是那“癸”字标记的土黄色的粉末,时常有人驻足。 对于这药材,众人都有些拿捏不定。 一些太医看向苏扬,对于这个薛景山不惜以自己的五品官职作为担保的药童,他们都有些好奇。 自始至终,苏扬都未曾再度回到那些药材前辨别。 他一直在书写着,即便有时似有所遗忘,也不过只是抬头看了眼那桌案上所摆放的药材,便继续书写。 众人心中狐疑,这药童究竟是否真的辨别出那些药材? 一众参与考核的医师之中,与苏扬类似举动的,还有孙巡。 孙巡也在桌案前书写着,来到桌案后,便再未曾去过那些药材前。 渐渐的,那些参与考核的医师们,都来到桌案前书写着。 一众太医也不再出声,没有打扰这些医师。 整个大殿,很快安静下来。 只有毛笔在纸张上书写的轻微响声。 这场考核,对于这些参与考核的医师们而言,乃是重中之重。 关系着他们的前程,容不得半点马虎! 不论那些太医们的表现如何,他们这些医师,始终紧张慎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一众医师,书写之时,紧皱着眉头,有人摇摇头,再度走回药材前,在那“癸”字标记的药材前驻足。 沉吟一番,继续回去书写。 太医们看着这些医师们的反应,饶有兴趣。 他们在这一片寂静中,面露笑容,眼神交流,始终未曾出声。 整个大殿,更是被一股紧张的氛围所笼罩。 寂静,肃穆! 啪嗒! 突然,苏扬放下了手中毛笔,在众人的目光中,离开桌案,走上前来。 他向着刘宣愈以及一众太医缓缓行礼,不发一言,随后退至一旁,不再作答。 见此,众人都是双眼一睁,脸上露出一抹讶然。 苏扬竟然已经答完了? 这么快? 那一炷香,此时才刚刚过半! 还有两三名医师,甚至还在观察着药材,未曾动笔书写! 他们不由看向先前苏扬书写的桌案,能够隐约看到,那桌案上的纸张中,写满了工整的字迹。 众人目光愈发讶异。 似乎这药童苏扬,始终都有着一股从容不迫。 薛景山面露笑容,他虽不知晓苏扬的作答情况究竟如何。 但他对苏扬这份淡定的气度,尤为欣赏。 行医之人,便当如此! 李龟兹眉头微皱,随即看向孙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论苏扬有如何表现,也不管他到底医术如何,此次考核,胜者,必会是孙巡! 此时的孙巡,也作答完毕,向众人行礼后,走到苏扬身旁。 他盯着苏扬的双眸,目光挑衅。 苏扬对此置若罔闻,静静地站立着,等候着其他医师作答完毕。 放置着药材的桌案前,一炷香逐渐烧尽。 “时辰已到!” 刘宣愈迈步上前,大袖一挥,“停止作答!” 一众医师们纷纷放下毛笔,走到苏扬这边,神态不一。 一些人更是眉头紧皱,神色不安,显然对先前的作答,并不算满意。 还有几人,直到最后,也还在盯着那“癸”字标记的药材,仍在思索着。 很快,一众医师的答卷被收到刘宣愈面前。 刘宣愈粗略地看了一眼,让人将答卷摆放在诸位太医们面前。 太医们好奇地打量着一众医师们的答案,会心一笑。 这些答卷,粗看之下,所写所列的药材名称,倒是有大部分相同。 对于那些药材,太医们其实心中都早有评定。 只不过,他们并未如那些医师一样,去那桌案前仔细查看药材,还有如那“癸”字标记的药材之类的药,并不能确定。 薛景山的目光很快便汇聚在苏扬所答的考卷上。 对于其他的药材,他并不担心,苏扬所答,应该不会有太多差池。 他最为关心的,也是那“癸”字标记的药材! 从那些医师们的反应中便能看得出来,这“癸”字标记的药材,极难辨认! 看到苏扬所写地“癸”字标记药材名称,薛景山长眉一挑,不由看了眼桌案上的药材。 苏扬用工整的字迹写着那药材的名称: 海马粉! “这些药材,本官便从‘癸’字开始公布!” 大殿中央,刘宣愈抚须一笑,看着众人。 “这‘癸’字标记的药材,便是海马粉!” 第47章 反常的医术 “海马粉?” “海马经风干,会呈灰黄之色,再研磨成粉,的确会是如此!” “涉及海货,的确难以辨认,海马粉虽有腥味,但大海之中,可入药之物不知凡几,又远没有草药那般独特的味道,腥味大多尤为相似。” “更何况,这海马粉,磨得也太细致些了,半点也看不出海马之状!” 太医们议论纷纷,含笑摇头。 这考题,还真是设置得煞费苦心啊! 而一众参与考核的医师们,顿时脸色垮了下来。 “原来,是海马粉……” 他们神色苦涩,对于此,未曾猜想过。 这一味药材,他们都答错了! 太医们看向这些医师们的作答,对于这“癸”字药材,各医师作答,并不相同。 玳瑁粉、河豚鱼肝研墨成粉、海星灰粉…… 各种药材皆有,都是遵循药材腥味辨别而出。 可惜,都答错了! 但很快,太医们的目光都纷纷凝聚在一张答卷上。 “竟真有人答出这海马粉的名称!” 一个太医神色惊异,转而看向那答卷之人的名称。 “孙巡孙公子!” 太医们心中惊讶,不由打量起孙巡。 孙巡神色淡然,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自信的笑容。 “孙大人,孙公子医术之才,极为少有啊!” “这海马粉,极难辨别,孙公子竟能辨别出来!” 孙丰逍身边,几个太医当即赞赏起来。 其他太医也暗暗点头,能辨识出这海马粉,孙巡对医术的确是钻研颇深! 孙丰逍笑着摆摆手,与身边李龟兹相视一笑。 李龟兹嘴角微勾,抚须点头,仿佛不染尘世的高人。 听到众人的声音,苏扬也不由向着身边孙巡看了一眼。 他心中疑惑,先前医者大考之时,他曾见过,孙巡作答还带着小抄,分明是不学无术! 可孙巡是怎么辨认出这海马粉的? 孙巡能有如此医术? “嗯?还有一人,竟然也答出了海马粉!” 一个太医神色惊异,指着不远处一张答卷。 太医们纷纷看向那答卷上所写的姓名。 “苏扬?!” 一时间,太医们心中惊异更浓。 薛景山所担保的,不正是这药童苏扬吗? 能辨别出海马粉,的确可见其通晓医术了! 难怪薛景山会对着小小药童,抱有那么大的信心…… 看样子,这药童,的确是通晓医理,只是不知道,是否真如薛景山所说的那般,医术精湛! 薛景山微微一笑,赞赏地看了苏扬一眼,没有说什么。 “呵呵,辨别出这一药材的,只有两人,看起来,这药材颇难辨认啊!” 刘宣愈微微一笑,看向苏扬和孙巡两人。 “不如,便由你们二人,为他人解惑,说是你们是如何辨认出这药材的?” “是!” 苏扬拱手应声。 一旁孙巡却神色一僵,见众人都在看着他,他也只好跟着苏扬一起拱手应声。 “不如便让这药童来说明,先前薛太医为此人担保,如今刚好可以验证他的医术!” 这时,孙丰逍忽的含笑说道,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孙巡身上全部转移到苏扬这里。 验证药童苏扬的医术? 众人点点头,倒是可以。 “既然孙大人如此说,那便如此!”刘宣愈笑着点头,看向苏扬。 “是!” 苏扬再度应声,心中却若有所思。 刘宣愈先前提出解惑,其实应该主要是为了给孙巡一个表现的机会,孙丰逍在此,刘宣愈表露一下对孙家的亲和,也算正常。 但孙丰逍与孙巡的反应,却让他心中狐疑。 孙丰逍,似乎特意让孙巡避开了解释! 孙巡真的有能够辨认出海马粉的医术吗? 随后,苏扬收归心绪,没有多想。 他缓缓开口道:“海马粉的确难以辨认,只有腥味,仔细想来,这桌案上所列药材,都有一个共同药效,那便是活血补阳,再加以颜色特性,便能看出这是海马粉!”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苏扬没有说明,海马粉在这时代,可是名贵中药,更是有……壮阳补肾之效! 那自然是更为名贵! 太医院中既然考核,更是特意将海马粉列在最后,自然不会是河豚鱼肝之类的寻常药材。 如此一来,不难辨别出! “原来如此!” 听到苏扬的解释,一众医师顿时神色恍然。 海马粉并不多见,他们之前,也未曾往这方面想过。 现在一想,太医院列出海马粉,也有考校他们这些的意思! 众人摇头轻叹,在这一味药材上,他们失败了。 不过,接下来的药材,他们大多还是有信心的! “不错!” 刘宣愈点点头,随后,他再度走到摆放着药材的桌案前,继续介绍起其他药材来。 “‘壬’字药材,六十年人参,可补中益气,养血安神,滋补气血……” “‘辛’字药材,十五年杜仲皮……” “‘庚’字药材,鹿茸……” “……” 一个个药材的答案被公布出来,太医们审阅着一众医师们所呈上来的答卷,也在做着评估。 一众医师们,则是在听到答案后,神色各异。 他们或是满脸笑容,所公布的答案,与他们所答,很是相符,又或是摇头轻叹,在作答之时,出了些许纰漏。 “嗯?如此看来,孙公子的作答,竟然全对!” “这药童苏扬的答卷,竟也全部答对!” 等答案全部公布之后,太医们看着孙巡与苏扬的答卷,神色愈发震惊! 这两人,不仅答出了那海马粉,甚至还答对了所有的药材! “不对,孙公子的作答,出了两处错误!” “嗯?” “这药材之名和年份,都写对了,可是,诸位看,这两处药材的药效,似乎调换过来了!” “的确如此!” “怎会如此?这两处药材的药效,若是相互调换,便可全对了啊!” “唉,估计是,孙公子答卷之时,不慎导致!” 一众太医顿时议论纷纷。 闻言,孙巡脸色再度一僵,连忙看向孙丰逍,神色中,浮现出一抹慌乱。 孙丰逍听着一众太医们的话,脸色微沉。 他看着孙巡,目光中流露出一抹严厉! 苏扬站在一旁,将这两人的反应收归眼底,双眸眯起。 第48章 毫无差错 答卷之时,不慎导致? 苏扬审视着孙巡的答卷,孙巡作答,的确全对,年份药效,几乎没有错误! 但那相互调换的两种药效,却尤为显眼! 一般人谁作答完,不会再看上一眼? 这种所谓不慎调换了药效的错误,可不像是孙巡现在的表现,所能犯下的低级错误! 与其说是不小心写错了药效,倒更像是,背错了答案! 苏扬心绪涌动,他心中已经大致确定,孙巡,应该是早先知晓了考题! 所以,此次考核,孙巡表现,才会这么反常! 一群太医摇头惋惜,目光最后落在苏扬的答卷上。 如今,将十种药材全部答对的,就只有苏扬了! 药材名称、年份、药效…… 太医们审阅着苏扬的答卷,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苏扬所答,面面俱到,竟然没有丝毫疏漏! 这已经足以证明,苏扬的医术根基,极为牢固! 若非如此,这十种药材,绝无可能辨别得这么详细! 其他十人,孙巡也好,其他人也罢,但看这第一轮考核之后的成绩,毫无疑问,苏扬一人,胜过这榜上前十! 太医们不由看向薛景山,薛景山抚须含笑,神色欣慰。 他们心中恍然,难怪如此,难怪薛景山会这般看重苏扬。 薛景山并非会以权谋私之人,他在此次考核之上,一反常态,倾力举荐苏扬,这是真的惜才! 而这苏扬,在此轮看来,的确如薛景山所言,医术之能不俗! 李龟兹紧盯着苏扬的答卷,目光阴郁。 即便是他,也无法在苏扬的作答中,挑出毛病。 所有药材、年份、药效,一一对应,竟没有丝毫差错! “这第一轮考核,这些人的作答,成绩如何,想必诸位心中已有定论!” 刘宣愈微微一笑,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有些奇异。 难怪,这苏扬,能让薛景山都为之举荐。 难怪,宫中之人,会令卫公公前来说情。 他不露痕迹地看了大殿深处一眼,墙幕之后,还有着一位在太医院中位高权重的老太医,在暗中观察着此次考核。 就连那位都允许破例,让苏扬参与考核…… 大殿中,一众参与考核的医师们,神情各异。 他们大多皱着眉头,对这第一轮的作答,不甚满意。 且不提那“癸”字药材的海马粉,其他的药材,他们也或多或少的出了些差池。 孙巡紧握起拳头,有些恼羞成怒。 他冷冷瞥了苏扬一眼,这一轮考核,若不是苏扬也参与进来了,他即便错了两种药材的药效,也无伤大雅! 可偏偏,与苏扬对比之下,这差距,便彰显出来了! 而且,还被他那叔父孙丰逍看在眼里,即便这次考核,他力压其他人,晋升医官,轻而易举。 但若再表现不好,恐怕少不了一顿训斥! 苏扬,该死! “第一轮考核,乃是以这识材辨药,来考察你们的医术根基,对药理的掌握程度……” 这时,刘宣愈走到苏扬等人面前,在他身后,那些用来识材辨药的药材,悉数被撤下。 “但你们行医,只是这些纸上功夫,可还远远不够!” “进入我太医院,若想日后大行医道,济世救人,还要看你们治病的本事!” 刘宣愈目光掠过一众医师,神色严肃。 “所以,这第二轮的考核,便是让你们识人用药!” 闻言,苏扬心中一动。 这第二轮,是要实实在在的看病问诊了吗? 其他医师们皆是神色变换,先前第一轮考核,与他们而言,极为困难。 不过,这治病救人,可并非纸上谈兵,单只是精通医理,还代表不了什么! 他们调整心情,纷纷默默打量苏扬一眼。 以苏扬第一轮的成绩来看,他们想要在此次考核中,脱颖而出,苏扬会是他们的劲敌! 那便在这第二轮中,胜过苏扬! “去把人带来!” 刘宣愈向着身旁下属挥了挥手,那下属当即快步走出了大殿。 见此,一众医师纷纷深吸一口气,严阵以待。 太医院中的病患,只怕皆是些疑难杂症! 第一轮都那么困难,这第二轮,也比不会简单! 苏扬与薛景山相互对视一眼,目光坚定。 无论此次考核有多困难,他势必全力以赴! 他收整心绪,站在大殿中,与其他医师一同等待着。 …… 云清郡主府。 卫公公快在仆人的带领下,快步来到厢房。 房间里,赵艺弘和母亲以及云清郡主三人,正坐在桌前,商讨着什么。 见卫公公到来,三人当即齐齐看向卫公公。 “卫公公,苏扬参与考核的事情,如何了?” 赵艺弘连忙询问,神色急切。 卫公公先是叩拜行礼,在赵艺弘的搀扶下起身。 “回五殿下的话,太医院中负责此次考核的,乃是左院判刘宣愈刘大人,奴婢将娘娘与殿下的话传达过去,随后刘大人便让薛太医与苏扬公子一同进入大殿了。” 听到卫公公的话,赵艺弘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三人相视一笑,赵艺弘母亲笑道:“如此一来,苏扬必定能在此次考核中,大放异彩!” 云清郡主美眸中浮现出安心的笑容,袍袖中,一直紧握着的粉拳,也悄然松开。 白皙的手掌中,渗出些许细密的汗水。 “苏兄的医术,即便比之许多太医,也并不逊色……” 赵艺弘笑了笑,“渡过这难关,接下来,就看苏兄他的考核结果了!” 说着,赵艺弘又像是想到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他向卫公公询问道:“此次考核,孙家可有人去?” “孙丰逍孙大人此次也去了!”卫公公恭敬地回答。 “孙丰逍去了……” 赵艺弘眉头愈发紧皱,“看样子,孙家对于孙巡此次晋升,势在必得!” 他呢喃着,“负责此次考核的,是左院判刘宣愈,此人我也知晓,他是心思缜密之辈,此次考核,他必会自由逢源,只是,他怕是不敢得罪孙家!” “苏兄此次考核,想要晋升,只怕也极为困难……” 赵艺弘轻叹一声。 第49章 识人用药 听到赵艺弘的话,赵艺弘母亲和云清郡主也都眉头皱起,神色担忧。 赵艺弘思索着,在房间中踱着步子。 苏扬弱想要在考核中脱颖而出,晋升医官,只怕困难重重。 可苏扬若是做不到这一点,那他即便能够借助此次考核,恢复医者大考上榜后,封列从九品医员的资格,也无济于事。 他在太医院中的前程,依旧无望。 此次考核,并不仅是晋升医官,更意味着,他的医术有极大的机会,被太医院所看重。 这其中隐含的意味,更为重要! 赵艺弘三人都在思索着,卫公公看着三人的样子,心中思量。 他这做宦官的,自然要通晓自家娘娘和殿下的心思。 且不说云清郡主,就连五殿下和高妃娘娘都对那苏扬如此看重,这苏扬看来并非是寻常药童那么简单了…… “此次结果如何,就要看苏扬自己的造化了,希望他能够以自身医术,胜过其他人!”赵艺弘母亲轻声道。 赵艺弘点点头,只是,力压其他人吗? 孙家此次派出了孙丰逍,那孙巡应是势在必得。 苏扬会如何做? 他莫名想到葛洪邈老太医,葛老太医先前帮苏扬,真的只是因为薛景山的请求吗? 这次考核,葛老即便知晓,又是否会介入? 此次孙丰逍前来,代表孙家,葛老是否…… 随后,赵艺弘摇摇头。 葛老太医的心思,他猜不透! …… 太医院大殿深处。 小药童拿着抄录的答卷,走入大殿深处,神色恭敬。 葛洪邈坐在椅子上,自小药童手中接过答卷。 他大致翻阅几下,目光很快停留在两张答卷上。 一张孙巡的答卷,一张苏扬的答卷。 他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身形稍显佝偻。 “让苏扬参与之后,倒让这考核有些意思了!” 葛洪邈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自顾自地呢喃着,“都这般势在必得吗?” 他缓缓摇摇头。 随后,葛洪邈随手将所有答卷放在一边,不再理会。 他转而看向前方,脖子向前伸着,有些探头探脑,目光似是要透过墙幕。 “这第二轮,该开始了?” …… 大殿中,十名病患已然到齐。 他们或躺在担架上,或坐在椅子上,皆是虚弱不堪。 有人似因疼痛而低吟着,更有人还处于昏迷之中,情况虽有不同,但只怕都患有疑难杂症。 一众太医捋着胡须,目光扫过这十名病患,在太医院中,类似的病患并不少见。 “这第二轮考核,便是让你们一一诊断出这十人所患病情,根据病情,给出你们各自的治疗方法!” 刘宣愈缓缓说着,大袖向着众太医那边微微一扬,“诸位太医,皆可做个评估,以用药准确和疗效快者最佳!” 刘宣愈的目光又落在一众医师们身上,“而此轮考核结束,本官会与诸位太医,一同对你们的表现作出评价!” 一时间,参与考核的医师们,目光齐齐落在面前十名病患身上。 十名病患,座位上,都如之前的十种药材一般,标记着“甲乙丙丁……”。 即便尚未诊断,单看这些人的样子,便可知晓,只怕眼前这些病患,都并不容易医治! 苏扬眉头微扬,如此看来,这考核倒是极为讲究医术的实用性! “三炷香的时间!” 刘宣愈说着,让下属将香点燃。 洁白的烟雾袅袅升起,医师们皆未有所犹豫,连忙上前。 这一轮,更是关系到,他们今后的前途! 绝对不能再有所差池了! 孙巡冷冷瞥了苏扬一眼,迈步走上前去,他率先走到癸字病患身前,像模像样地开始诊断起来。 这癸字病患,其实也是其他医师们,所想要诊断的。 第一轮的癸字药物,让这些医师们都吃了亏,他们自是想要好好查看一番。 不过,对于孙巡,他们却没人敢冒犯,只好排着其他的病人面前。 苏扬没有理会孙巡,他看了眼四周,来到甲字病人身前。 十名病患,十一名医师,每人问诊一名病患,还会空余一名医师出来。 苏扬身前,那甲字病人身前,已有人在探查起来。 他不急不躁,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四周太医们看着苏扬此时的表现,一些人摇了摇头。 这第二轮考核,与那第一轮的识材辨药,可并不相同。 三炷香的时间,并不算宽裕! 苏扬此番礼让,可不占什么优势! 苏扬身前,那医师仔细地诊断着病患的病情,又询问了那病患几个问题。 随后,他点点头,走到一旁桌案前,开始书写药方。 苏扬这才上前,伸出手指,为那病患诊脉。 那病患是个中年男人,身形有些肥胖,不过看起来只是寻常百姓。 他也在打量着苏扬,这种多位医师与太医,一同观察病情的情况,可并不多见! 不过,中年男人注意到,苏扬收回为他诊脉的手,却并未如先前那医师一般,立即询问他的病情。 苏扬只是抬头,紧盯着他的眼睛,似是在观察着什么。 良久,苏扬忽然说道:“恕我冒犯,可否伸出舌头,让我仔细观察一下?” “嗯?” 中年男人神色疑惑,随即点点头,配合着伸出舌头。 苏扬眯起眼睛,随后询问道:“近日一直胸闷,气短,偶有呕吐?” 先前他站在那名医师身前,并非没有听到什么,这症状,也算是先前医师询问出来的。 “嗯。”中年男人点点头,并不意外。 估计,之后很多医师,都会询问他这个相同的问题。 除此之外,他还跟先前那医师说了,自己偶尔会感到心痛,发作较为频繁。 这些,对于面前的这位年轻医师来说,应该不算什么秘密了。 “那我再问你,是否每次发作,还会伴随大汗淋漓?” 苏扬忽地沉声询问道,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中年男人愣了愣,这一点,他先前倒是没有在意。 “有的,不过,应该是疼痛过度导致的?”中年男人回答道,有些疑惑。 可苏扬的神色却郑重起来。 “那是否,每次病情发作,会持续一刻钟?” 苏扬沉声询问,紧盯着中年男人。 他眼中的精芒,令中年男人心头忽的一突! 第50章 时间不够了! “这……” 中年男人愣了愣,忽的神色微变。 眼前年轻医师所询问的这接连两个问题,他自己先前都没有注意到。 如今仔细回忆起来,竟是真如苏扬所说! 可这些,眼前的年轻医师竟然都能看出来! 苏扬深吸一口气,再度伸手为这中年男人诊脉。 而后,他不再多说什么,沉思起来。 中年男人愣愣的看着苏扬,却见这时,又有医师诊断完身前的病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诊断完了吗?别耽误我的功夫!” 那刚过来的医师,身穿锦衣,神色倨傲,看着苏扬的目光有些不耐烦。 正是孙巡! 苏扬瞥了孙巡一眼,而后缓缓站起身,走到一旁桌案,拿起纸笔,沉吟起来。 孙巡不屑一笑,看向面前的中年男人。 “胸闷,心痛,恶心?” 孙巡淡淡地询问一声。 中年男人点点头,却见孙巡不再询问什么,已经开始为他诊脉了。 这让中年男人心中愈发疑惑。 他看向依旧在桌案前沉吟着的苏扬,似乎苏扬在考虑着治疗他病情的方子,并没有急着下笔。 反倒是最开始为他治疗的那名医师,早已写完药方,向着下一名病患走去。 这时,孙巡站起身来,就要迈步走向下一个病患。 “大人,您……您不再询问一下我的发作时间?” 中年男人见状,不由询问一声。 “有什么好问的!” 孙巡有些不耐,不再理会中年男人。 他走到乙字病患身前,一言不发。 那还在诊断的医师见到孙巡,连忙起身,为孙巡让出位置。 孙巡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开始继续诊断起来。 那离开的医师,来到中年男人身前,一番诊断。 随后,这医师也没有如苏扬那般,再询问他的发作时间。 中年男人不由看向苏扬,便见到苏扬已经开始动笔,只是那药方,似乎写得很是缓慢。 诊断,一直在继续着。 可是苏扬,在诊断完那甲字病患中年男人后,便一直站在桌案前,缓缓地书写着药方。 他似是在一边思索,一边书写,眉头紧皱着。 而其他一些医师,都已经诊断了两三名病患了,苏扬依旧未曾动身。 “嗯?” 苏扬这边的情况,也引起了那些太医们的注意。 “这药童,怎么回事?” “他才刚刚诊断了一名病患,书写药方,便如此艰难吗?” 太医们疑惑地看着苏扬,其他人,即便诊断了甲字病患之后,也没有如苏扬这般,沉思这么久! “莫非,他并不擅长这治病救人?” “只是第一名病患,便如此艰难,只怕,他只是通晓医理,对于这真正治病救人,并不擅长……” 众人目光疑惑,不由看向一旁的薛景山。 若苏扬只会纸上谈兵,那可远远谈不上,什么医术精湛? 那到时候,一切定晓。 那药童苏扬,并不如薛景山所言那般,医术精湛。 以薛景山的性子,即便刘宣愈不去追究他的担保,他也无颜再在太医院任职了! 薛景山此时也在紧盯着苏扬,捋着胡须,眉头微皱,一言不发。 此时的苏扬,反应的确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这甲字病患,看其他人的治疗,似乎都很快速。 那为何,苏扬似乎会如此艰难? 对于苏扬的能力,他并不怀疑,但能让苏扬沉思这么久…… 薛景山有看向那甲字病患,神色复杂。 是否,会是这甲字病患所患的病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刘宣愈坐在主座,将一众医师们的反应收归眼底。 他深深看了眼正在思索着药方的苏扬,神色始终古井无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起来,反倒是孙巡公子,一直未曾去书写药方,莫非他要诊断完所有的病患,再去书写?” 太医们将注意力转移到孙巡的身上。 第一轮,孙巡的表现,也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而这一轮,孙巡的动作,与其他医师们,都有所不同。 其他医师,都是看完一个病人,便去书写药方,反倒是孙巡,从未动笔。 终于! 苏扬缓缓收笔,第一份药方,缓缓写就。 “这才写完第一份药方?” “这第一炷香,都已过半了啊!” “剩下九人,若还是如此,只怕苏扬,便没有时间了!” 一众太医议论纷纷,摇了摇头。 这时! 孙巡自最后一名病患面前起身,慢悠悠迈步走回桌案。 “嗯?孙巡公子已经诊断结束了!” “应是如此,单看孙公子第一轮的表现,他的医术,必然极为精湛!” 孙丰逍身前,几个太医恭维起来。 孙丰逍也面露笑容,看着孙巡,缓缓点头。 这表现,还算不错! 先前第一轮孙巡的差池,他勉强可以暂且放下了。 苏扬走向病患,刚好与孙巡擦肩而过。 孙巡嗤笑一声,目光不屑。 苏扬这区区药童,也配谈什么医术精湛? 这么久了,他都已经装模作样地问诊完所有病患了,苏扬才刚写完第一份药方! 呵呵! 不过尔尔! 这么看来,是他先前,高看苏扬了! “唉,薛太医,你……你先前的决定,有些太……太草率了!” 薛景山身前,一名太医无奈地说道。 其他太医们看着薛景山,神色各异,有些人幸灾乐祸,有些人面露惋惜。 “为了这药童,实在不值啊!” 如今看来,薛景山,押错了宝! 这药童苏扬,真正治病救人,表现……是在差强人意! 与那第一轮的表现,简直大相径庭! 而薛景山,只怕已经免不了,离开太医院了! 李龟兹瞥了薛景山一眼,脸上露出了一抹阴恻恻的笑容。 薛景山,这是你自找的! 如今看来,对付这苏扬,还是一举两得! 今日,便能一举解决掉薛景山了! 那到时候,太医院中,空出一名正五品奉上太医的名额,在孙家的帮助下,还不就是他的? 参与考核的医师们,依旧在不停地诊断着那些病人的病情,偶尔去写下药方。 苏扬接下来的表现,众人简要的看了一眼,没有过多关注。 时间匆匆而过。 最后一炷香,也只剩下一小半了! 其他医师们,都诊断得差不多了,苏扬面前,却还剩下两人。 孙巡早已第一个写完,瞥了苏扬一眼,满脸冷笑。 苏扬的时间,不够了! 第52章 胸痹 苏扬,写对了! 太医们收回目光,神色复杂。 这是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原以为,苏扬诊断的时间不足,未曾想到,竟会是这样! 他们又看向薛景山,却见薛景山始终面色平静,似乎对于苏扬所给出的药方,并不担忧。 他不急不躁,甚至都未曾着急看一眼苏扬对着癸字病患的药方! 一众参与考核的医师们,都是神色微凝。 如此看来,他们不得不再度对苏扬,重新做个评估了! 刘宣愈捋着胡须,走到壬字病患前,继续阐述起壬字病患的病情来。 此人始终昏迷不醒,对于医师们来说,诊断起来,极为棘手。 “壬字病患,身患癫痫,之前发作,以致昏迷不醒……” 刘宣愈介绍一番,参与考核的医师们,神色再度变幻 “辛字病患,身患颈痈之症……” “庚字病患……” “……” “乙字病患……” 很快,刘宣愈便已经阐述完乙字病患的诊断情况了。 太医们一边仔细听着刘宣愈的话,一边紧盯着面前医师们所给出的诊断结果与药方。 “如此看来,这些考生所给出的诊治之法,以孙公子所出药方,疗效最佳!” “孙公子第一个将这些病患问诊结束,只要这甲字病患的病情揭晓,想必,此次考核优胜者,必是孙公子了!” 孙丰逍身边,几个太医不断地恭维着,神色谄媚。 不过,说着,他们又不由看了眼苏扬的药方。 自癸字病患开始,到这乙字病患,在所有的医师所给出的诊治之法中,除了孙巡之外,苏扬所给出的诊治之法,仔细看来,药效也极佳! 四周太医们,看着薛景山,神色惊动。 到了现在,谁也不能说,苏扬的医术,不精湛了! 薛景山,没有看错人! 先前即便苏扬诊治那甲字病患,耗费了不少的功夫,可之后苏扬的诊治,竟然毫无差错! 甚至,要比其他医师所给出的药方,都要好上一些! 一众考核的医师们,皆是脸色黯然。 他们看着苏扬和孙巡,满是无奈。 事到如今,他们几乎可以说是,已经输了! 即便他们之中,又一些人,也看出来了,癸字病患未曾患病,可对于之后几名病患的诊断,他们不得不承认,苏扬和孙巡这两人,所给出的药方,要远比他们全面,疗效更佳! “那甲字病患的病情,只是寻常的胸痛外加风寒,这二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唉,如此说来,此次考核的优胜之人,便会自这二人之中角逐出了!” 一众医师们,无奈议论着。 无论是与孙巡相比,还是与苏扬相比,他们都远远不如! 孙巡听着这些人的议论,看向苏扬,目光阴冷。 就这药童,也配与他相提并论? 什么他二人角逐? 这一次考核,苏扬有资格跟他争吗? “咳!” 这时,刘宣愈轻咳一声,将大殿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他已经走到了甲字病患的面前,对着众人缓缓说道:“至于这最后的甲字病患,情况有些特殊……” “先前,对于这甲字病患的诊断,是普通的胸痛与风寒之疾!” 刘宣愈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是一愣。 太医们纷纷看向面前的药方,便见到,眼前大部分药方之中,所写的诊断结果,都是胸痛之疾! 应该没有什么异常? 不过,刘宣愈这么说,却不由让他们思索起来。 难不成,这甲字病患的病情,还有变化? 很快,太医们的目光凝聚在一张药方上。 与其他所有的药方不同,这一张药方,所给出的诊断,尤为特殊! 胸痹! 痹者,不通也! 这与风寒所致的胸痛,完全不同! 此病,严重者心痛彻背,背痛彻心! 太医们正观察着,刘宣愈的话音再度响起。 “直到今日清晨,本官亲自为他们一一诊断,以待今日考核之时,本官才发现,这甲字病患,所患疾病,乃是胸痹!” 顿时间! 大殿中,所有人都是神色一震。 “胸痹?!” “此病,极容易被误诊,轻者感觉胸闷,呼吸欠畅,重者则有胸痛,严重者心痛彻背,背痛彻心。”刘宣愈缓缓介绍道。 听到此,太医们齐刷刷地看着那一张与其他所有医师的药方都不相同的药方! 这诊断,与刘宣愈所说,几乎完全一样! 他们又连忙看向那书写药方的人! 苏扬! 所有参与考核的医师中,唯有苏扬,诊断了这胸痹之疾! 李龟兹也紧盯着那张药方,而后,他双眼圆睁,看向苏扬,眼中不由流露出一抹浓浓的不敢置信神色! 这怎么可能?! 胸痹之疾,岂是寻常医师能够看出来的? 只怕即便是太医,也极难看出! 可刘宣愈这么说,几乎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能成为正四品的左院判,刘宣愈在太医院中的医术,极为不俗! 其他太医们的目光,纷纷落在苏扬的身上! 他们终于意识到,先前苏扬为何,唯独在诊断这甲字病患之时,花费这么久的时间了! 胸痹之疾! 如此看来,能在先前那么短的时间里,苏扬便诊断出这一病情,那苏扬的医术简直……简直精湛至极! 甚至,有一些太医扪心自问,他们若是遇到这胸痹之疾,是否会忽略掉? 想到这些,他们看着苏扬的目光,都惊讶至极! 这简直太过难以想象了! 薛景山捋着胡须,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他从来都没有看错过苏扬! 苏扬的医术,岂止是精湛可言? 简直是惊才绝艳! 苏扬身旁,一众医师在听到刘宣愈的话后,脸色齐变。 胸痹,他们先前根本未曾诊断出来! 可他们看到那些太医们的反应,不由循着那些太医们的目光,看向苏扬。 顿时间,他们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神色惊骇! 难不成,苏扬诊断出了此病? 唯独孙巡,目光茫然。 胸痹? 他并不知晓,他只是看向一旁的孙丰逍,见孙丰逍似乎也是神色诧异,他这才放下心来。 什么胸痹,应是与他无关! “苏扬,你是如何诊断出这胸痹之疾的?” 终于,太医之中,有人坐不住了,向苏扬沉声询问。 这也是其他太医心中共同的疑问! 第53章 歪曲事实 话语一出,太医院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汇聚在苏扬身上。 医师们目光惊动,苏扬,真的诊断出了这胸痹之疾! 刘宣愈双眸眯起,紧盯着苏扬。 他先前见苏扬在那甲字病患面前诊断之时,便对苏扬有些猜测。 但真得知苏扬诊断出了这胸痹之疾,他还是不免惊异。 药童苏扬,如此年纪,医术便能这般精湛吗? 苏扬看着众人的目光,眉头微挑。 他这算是再度吸引了这些人的注意了吗? 随后,他缓缓上前,向着刘宣愈和太医们行礼。 “先前我为甲字病患诊脉,发现他的脉象,虽与风寒相似,但却细微不同,我便再做诊断……” 苏扬缓声解释道,“随后,我询问其病况,得知,其每次胸痛之时,会大汗淋漓,发作时间,更是持续一刻钟之久,几番对比之下,我才确认他所患,乃是胸痹之疾!” 这所谓胸痹之疾,其实便是他苏扬前世所说的冠心病! 早期没什么症状,之后便会出现其他并发症。 这甲字病患的病情,在这阶段,很容易被诊断为寻常风寒所引发的胸痛,若不仔细诊断,极难诊断出来。 而若想治疗,即便在他前世,也都需要对心脏动手术,极难治愈。 所以,先前为这甲字病患思索治疗之法时,苏扬所需时间,才会最久! 苏扬一番解释之后,大殿中众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脉象不同……” “即便不同,也只在细微处!” “这胸痹之疾,可没有这么容易诊断……” 苏扬所说这些,听起来简单,可他们大都知晓,真正诊断起来,极难诊断出这一病情! 可苏扬就这么诊断出来了,并且还是,所有参与考核的医师中,唯一一名诊断出来的! 这第二轮考核,苏扬的作答,竟然又难以预料的全对! 而孙巡,即便对于先前九名病人的诊断,都没有遗漏。 可这第十名病人,孙巡,却诊断错了! 那么,这一次的考核,恐怕苏扬便是……优胜之人了! 想到这些,一众太医们的目光都落在孙丰逍的身上。 孙丰逍此次前来,说是来此观礼,但他们心中清楚,其实孙丰逍就是为了孙巡而来! 可现在,孙巡的最终成绩,恐怕无论如何,都比不过苏扬了! 苏扬,两轮考核,全部答对! 这成绩,足以傲视其他所有医师! 孙巡站在一群医师中,脸色难看起来。 事到如今,他已经明白了这胸痹之疾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这一轮考核,苏扬又一次获胜了! “前后两轮……” 孙巡呢喃着,袍袖中的双拳紧紧握起。 他眼中寒芒闪烁。 前后两轮,苏扬毫无疑问,皆是第一! 那么,这小小药童,岂不是要咸鱼翻身了? 还有,苏扬的成功,更是代表着他孙巡的失败…… 想到这些,孙巡浑身一个激灵,连忙看向孙丰逍! 孙丰逍眼睑低垂,瞥了孙巡一眼,目光中透漏出浓浓的严厉神色! 孙巡,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此次考核的答案,他们都已经实现安排给孙巡了! 可现在,孙巡拿着答案,都能被一个小小药童给比下去! 尤其是,第一轮,孙巡相当于连错两题,而第二轮,又出现了这甲字病患的情况。 那按照规矩,孙巡哪里还能当选这正七品医官? “呵呵,太医院中,果然是人才辈出,本官大开眼界啊!” 孙丰逍呵呵一笑,仿佛没有察觉到如今孙巡所处形势般。 “孙大人过奖了,这些只是寻常医师的较量罢了!”孙丰逍身旁,几名太医笑着恭维起来。 “不过,本官有些疑惑,如此一来,这优胜者,该如何选出?” 孙丰逍又是说道,看了四周的一众太医们一眼,目光又落在刘宣愈那边。 如何选? 如今苏扬是板上钉钉的第一,都不用问! 可孙丰逍这么说,他身边一众太医,当即思索起来。 刘宣愈双眼微眯,自是知晓孙丰逍的意思。 一时之间,他并未回话。 “的确难选,此次这些考生们,表现都不错,尤其是孙巡公子,更是医术惊艳我等!” 李龟兹站起身来,捋着胡须。 “先前第一轮,孙巡公子其实也可算全对!” 李龟兹微微一笑,随手一指甲字病患,“而第二轮,这甲字病患所患病情,已经超出了寻常医师之能,即便是知晓其胸痹之疾,也难以医治,当作风寒所致胸痛,一样可以缓解!” “如此说来,孙巡公子,两轮皆可算作第一!” 李龟兹一番话语落下,四周一众太医都是微微一愣。 薛景山的眉头顿时紧皱起来,他紧盯着李龟兹。 李龟兹,这是要强行歪曲事实,将这考核优胜者的名头,给安在孙巡身上了! “李太医言之有理啊!” 很快,孙丰逍身边的几个太医都反应过来,附和着李龟兹。 “孙公子的成绩,已不是其他医师所能相比的了!” 他们彼此默契地对于苏扬的事情,闭口不谈。 此次孙丰逍前来,这考核,对于孙巡来说,更像是他晋升正七品医官之前,走个过场罢了! 至于苏扬,不过区区一介药童! 即便薛景山看重,可那又能如何? 薛景山,别说是与孙巡身后的孙家抗衡了,单只是孙丰逍,便不是薛景山的身份地位所能比拟的! “呵呵,照诸位太医所说,那这次优胜者,还需考虑一二了!”孙丰逍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看都不看苏扬一眼,自始至终,苏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苏扬看着李龟兹和孙丰逍这些人的反应,双眼紧眯起来。 这些人,当着他和薛太医的面,就堂而皇之地歪曲事实! 他们对于孙巡第一轮的错误,闭口不谈。 而对于这第二轮的甲字病患情况,更是避重就轻! 一众太医议论间,那甲字病患中年男人看着四周,他没有去管这些太医们在议论什么。 他拱了拱手,战战兢兢道:“敢问这位医师,我这胸痹之疾,还……还有得救吗?” 中年男人话语一出,四周太医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胸痹之疾,哪里有治愈的办法? 第54章 鸦雀无声 太医院大殿中,太医们和一众医师看着那中年男人,目光幽幽。 诊断出这胸痹之疾,其实,便足以说是病入膏肓了! 寻常医术,已经难以治疗此人的疾病…… 甚至,即便医书古籍之中,也根本无法找到治愈的先例。 医师们摇头不语,基本上,这中年男人已经可以着手准备料理后事了。 罹患胸痹之疾,根本无法医治。 “诸位……大人?” 看着面前这些人的神色,中年男人心中不由慌乱起来。 这些太医院的太医们,以及面前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医师,都是怎么了? 可这些人越是不回话,中年男人心中便越是慌乱。 他额头冷汗之下,从先前这些人的话中,他多少能够意识到,这个病,恐怕不好医治! “胸痹之疾,本官不瞒你……” 刘宣愈声音轻缓,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怜悯,“此病,无药可医!” 噗通! 顿时间,中年男人身子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他的脸上露出浓浓的茫然与不敢置信神色。 无药可医? 那他……不是死定了? 随即,中年男人跪在地上,扣头不止。 “诸位大人,都是太医院医术最高深的大人,求大人们救我!” 他涕泗纵横,惊慌失措,绝望至极。 太医院的太医,可都是医术最高的人。 要是连这些太医们都无法救他,那这天底下,哪里还能有能救他的人! “我……我家里还经营了许多商铺,也算有些钱财,我可以付钱,只求大人们救我啊……” 中年男人不断乞求着,整个大殿中,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够了!” 这时,李龟兹神色不悦地站起身来,大袖一挥。 “你看这大殿之中的诸位太医和大人们,此等庄严之地,他们都未曾说话,哪里轮到你在这里喧哗?” 中年男人浑身哆嗦着,顿时不敢多言。 只是他仍旧跪倒在地上,目光中满是乞求。 “未曾听闻刘大人所说吗?你这病,没法救治了!”李龟兹冷喝一声,对于中年男人的乞求,丝毫不予理会。 这此考核,苏扬接连两轮表现优异,本就令他心中极其恼火! “依老夫看来,你还是准备后事!”李龟兹捋着胡须,神色清冷。 既然无药可医,那就别再耽误他们这次考核,他还得思索,该如何让孙巡一举压下风头正盛的苏扬! 其他太医都是摇头,这般垂死挣扎,他们见得多了,但他们也都回天乏术,倒不如好好准备后事!李龟兹捋着胡须,似是见到四周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他轻叹一声,仙风道骨的脸庞上,仿佛满是怜悯。 “唉,罢了,此病无法根治,不过,诸位太医们,大多有些缓解的法子,此次考核之后,老夫会为你开些方子……”李龟兹淡淡说道。 “叩谢这位大人,叩谢大人!”中年男人当即感恩戴德起来。 苏扬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幕,目光幽深。 他很清楚,李龟兹可不是什么甘愿悬壶济世之人,现在李龟兹这么说,大概是因为看中了中年男人的家产! “王太医,可否将苏扬的药方,递来让老夫一看?” 这时,薛景山的声音悠悠响起。 众人顿时一愣,纷纷看向薛景山。 薛景山接过苏扬的药方,仔细审视起来。 见此,四周众人都是摇摇头,并未太过在意。 连诸位太医们,都无法医治胸痹之疾,又何况是这小小药童? 苏扬所写的药方,大概也只是稍稍缓解病情罢了。 “嗯?” 然而,薛景山盯着手中的药方,神色却是愈发凝重起来。 他瞪大眼睛,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见此一幕,四周太医们虽有些惊异,但还是无奈摇头。 薛景山的这反应,有些……虚伪了。 区区药童的药方,何至于让薛景山如此惊异? “苏扬,此方疗效如何?” 突然! 薛景山抬头,沉声向苏扬询问,“能否根治胸痹之疾?” 闻言,大殿中众人齐齐愣住。 根治胸痹? 怎么可能? 薛景山为了抬高苏扬,也太舍得下这老脸了! “薛太医,此方只怕……难以彻底,无法根治胸痹。” 苏扬沉声回答,心中无奈。 以如今大宋的医疗水平,治疗胸痹之疾,更是困难。 可是,眼前中年人脸上浓浓的乞求神色,他无法视而不见即便在他前世,以他前世的现代医疗手段,也根本无法根治冠心病。 就算缓解了,也可能会反复发作,甚至还会有进行性加重的可能。 他先前思虑良久,才写下这药方,或可一试! 即便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彻底根治这中年人的病情,也会尽可能为这中年人延续性命……。 太医们相互对视一眼,嘴角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药童苏扬,怎么可能治愈这胸痹之疾? “那你这方子,药效如何?” 薛景山神色中,并未流露出多少失望,反倒是继续追问起苏扬。 众人神色愈发古怪,薛景山,再这么表现,就有些过了! “咳,薛太医,何必如此?” 孙丰逍身旁,一个太医瞥了薛景山一眼。 “小小药童,能有什么治疗胸痹之疾的方子?” “是啊,薛太医,这胸痹之疾,连你我这些太医们,都无法治愈,你如此一再强调这药童的方子,有些……太过了!” “不过最多是缓解病情,薛太医你何必如此?” 其他太医们也都纷纷附和着,有些无奈。 薛景山的表现,太过火了! 他们看向一旁的孙丰逍,即便薛景山再怎么为苏扬说话,此次晋升医官之人,有孙丰逍在,那应该也必然是孙巡获得了! “薛太医,适可而止,这药童虽然诊断出了胸痹之疾,可不代表,他能够医治!”李龟兹悠悠说了一声,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诸位,请看苏扬的药方!” 然而,薛景山神色始终凝重,他站起身来,高举着苏扬的药方,像面前的太医们展示起来。 见此一幕,即便是刘宣愈,也都眉头微皱。 薛景山的心思,他又怎能不知晓? 只是,薛景山竟然会为这苏扬,不惜不顾自己的颜面…… 刘宣愈轻叹一声,深深看了苏扬一眼。 即便苏扬表现不错,可想要在此次考核中,与孙巡争夺,单凭这些,可还远远不够! 太医们先前都未曾注意过苏扬的方子,只是知晓苏扬诊断出了胸痹之疾。 一个小小药童的药方,对于他们而言,应该并没有什么价值。 可是,薛景山作出这幅急不可耐的样子,他们也只能装模作样地看向薛景山手中的药方。 然而,下一刻! 一众太医们的神色都是骤然一凝! 他们目光,愈发凝重起来。 薛景山手中的药方,似乎……不同寻常! 一众盯着薛景山手中药方的太医们,仿佛沉迷于药方之中,一言不发。 四周其他人也都被这些人的表现,吸引了注意力。 他们纷纷向着薛景山手中的药方看去。 渐渐的,一众太医们这边,雅雀无声! 第55章 用心险恶 见此一幕,大殿中其他人全都神色错愕。 这些太医的反应,是否太过异常了? 一张药方,何至于让太医们如此? 刘宣愈双眸微眯,迈步走了过去。 他看向薛景山手中的药方,目光骤然一凝。 整个大殿,在一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李龟兹皱起眉头,对于苏扬的药方,他看都不想看一眼。 这一次,不管苏扬表现如何,这医官之职,注定是孙巡的! 孙巡和孙丰逍相互对视一眼,神色疑惑,苏扬的方子,有什么好看的? 他不是都已经说了,没有办法治愈这胸痹之疾吗? 良久,一众紧盯着苏扬药方的太医们,才终于抬起头。 “这方子……”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眼神中都带着一股难言的凝重。 苏扬的药方之中,所列药材配比,他们竟然从未见过! 可是,以他们这些太医的医术造诣,仔细看来,这药方中所列药材,配比极为精妙! 药方,本就讲究所有药材相辅相成,依据阴阳五行调和之理,从而使得药效能够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 以这个角度来看,苏扬的药方,所有药材药效契合,更是针对这胸痹之疾,恐怕……真有奇效! 众人思虑一番,目光在薛景山和苏扬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着。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都难以相信,此等药方,竟会出自一个小小药童之手! 刘宣愈收回看着药方的目光,眼中满是思量神色。 单以此方,便足以证明,苏扬的医术,恐怕不只是“精湛”二字所能形容! 他很清楚,在场的诸位太医之中,恐怕能单在胸痹之疾上,也难以写出此等药方! 或许…… 刘宣愈转头看向大殿深处墙幕,墙幕之后的那位老太医,见到此方,又会是何等看法? 他思量许久,看向苏扬。 “苏扬,介绍一下你这药方!”刘宣愈沉声说道。 苏扬点点头,走上前去。 “胸痹之疾,怒则气上,思则气结,乃是气血失调,阴阳失衡之疾……” 苏扬稍作解释,看了眼那仍被薛景山拿在手中的药方,“而此方,以当归、玄参、菖蒲、丹参……此般诸药,可宽胸理气、通络止痛、益气养心。” 刘宣愈双眸微眯,四周太医们,也都抚须沉吟。 苏扬所说这些,他们不难从药方中看出。 只是苏扬的药方极为全面,不仅写了这主要方子,甚至还标注了根据病情的加减之法! “那你所写加减药材之法,又有何等功效?”刘宣愈再度询问。 “根据病情缓急,加毛冬青、太阳草,以扩张血脉,加板蓝根、草河车等药,以清热解毒活血,加甘麦、大枣等药,则用以养心安神……” 苏扬声音轻缓,他说起这些,四周太医们以及一众参与考核的医师们,都跟着沉思。 他们眼中精光愈发闪烁,如苏扬所言,这药方,恐怕对于治疗胸痹之疾,堪称奇效! 甚至,即便不能根治,至少,寻常情况下,也不会让胸痹之疾,反复发作,药效之强,难以想象! 待到苏扬一番解释完,薛景山身旁,太医们眼中都不由流露出浓浓的震惊! 这药方,即便称之为,世间罕有,也不为过! 即便是他们这些太医,扪心自问,对于这胸痹之疾,也无法写出更好的药方! 只这一张药方中所含医理,便超过了他们所有人! 良久,他们回过神来,看向苏扬,目光赞叹。 这药方,苏扬是如何开出来的? 这真是一个小小药童,所能写出来的吗? 刘宣愈点点头,看了眼薛景山手中的药方,目光凝重。 此次考核之后,这张药方,必会传遍整个太医院! 甚至,苏扬这一张药方,还可为整个太医院,医治胸痹之疾,添加诸多参考! 称得上影响深远! 李龟兹坐在太医们身边,脸色微沉。 他能够看得出来,在看到苏扬的这张药方之后,太医们对于苏扬的态度,与先前相比,都有了明显的不同! 若再这么下去,任由苏扬以这张方子获取太医们的认可,只怕到那时,即便此次考核,孙巡优胜。 但此方一旦宣扬出去,苏扬之名,也必定会随之传遍整个太医院。 若是连太医院中位高权重之人也知晓,恐怕即便以孙巡背后孙家的势力,也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孙巡的优胜,便会名不正言不顺! 苏扬甚至会借此崛起…… 这绝不是他所想要看到的! 李龟兹眼中寒芒闪烁,他似是想到什么,故作轻笑。 “呵呵,说起来,这药童,老夫对其,也很是知晓!” 李龟兹话音落下,众人不由纷纷看向他。 “老夫先前带苏扬施治之时,也曾见苏扬提出一份不俗的药方!” 李龟兹抚须笑着,看向薛景山,“薛太医,是也不是?” 薛景山瞥了李龟兹一眼,长眉微皱。 苏扬也眯起眼睛,思量起来,李龟兹,想要做什么? 虽然李龟兹一副笑意吟吟的和善模样,可苏扬知晓,李龟兹的话语中,没有半点对他的赞赏意味。 “先前老夫也曾询问过,这药童究竟是如何提出此等堪称惊艳的药方的……”李龟兹故作神秘,卖了个关子。 四周太医们,顿时心生疑惑。 的确,这种方子,若非他们亲眼所见,别人只跟他们说是一个药童提出的,他们必然是半点都不会相信的。 一个药童,究竟如何能够开出此等药方? 刘宣愈也看向李龟兹,等待着李龟兹接下来的话。 李龟兹停顿许久,才慢悠悠说道:“这药童,颇有些家传医术,先前那药方,便是家传所得,而此时这张药方,也必然是家中所传!” 听到这里,四周众人都面露明悟神色。 原来是家传药方! 如此说来,倒是能够解释得通了。 先人有些偏方,未曾流传于世,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苏扬!” 李龟兹叫了苏扬一声,笑容温和,“老夫且问你,此等药方,你还有几种未曾提及?” 闻言,薛景山略作思量,忽然脸色一变。 李龟兹此番表现,用心险恶! 李龟兹看似在夸赞苏扬医术,实际上,是在打压苏扬的能力,只是将一切,都推在苏扬那所谓的家传药方上! 而家传药方,绝对不会太多,一旦苏扬将这些药方说出,那苏扬的重要性,便会降到最低! 第56章 两难之境 苏扬脸色沉郁下来,李龟兹的险恶用心,他岂能不知? 在李龟兹口中,他不过是因所谓的家传药方,才得以显得表现不俗。 而这种在众人看来很是神异的药方,即便家传,又能有多少? 这么一来,他在这些太医们心中的影响力,必会大大减弱! 没有了所谓家传药方,他便没有了价值…… 李龟兹这是准备,将他以后在太医院中的晋升可能,都给彻底抹除! 苏扬目光冰冷,袍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 随后,他看向李龟兹,面带笑容。 “回禀李太医,小人家中曾留下一本医书古籍,那古籍之中,尽是此等药方……” 苏扬回应一声,看向四周一众太医,又摇头轻叹。 “只可惜,后来因一场大火,导致古籍被焚毁,好在小人自幼便苦读此书,将书中医术,谨记心中。” “医书古籍?” 苏扬话音落下,太医们皆神色动容。 若真如苏扬所言,其中记载那么多药方,那这医书古籍,便是旷世奇书啊! 而这古籍,则被苏扬记在心中,那岂不是古籍上的药方,只有苏扬才知晓了? 但太医们心中,还是不免狐疑。 他们也无法看出,苏扬所言,是真是假。 苏扬不再多言,低下头,脸上笑容尽敛。 他此时也只能这么回应一番,即便他说,这种药方,他有的是,可这些太医们也不会相信。 不过,这所谓医书古籍,却能在这些太医们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不论这些人信还是不信,有了他这一番表现,这些太医们,必然都会想要见识一下,他之后是否能够开出类似奇效的药方! 李龟兹神色微沉,冷冷地看了苏扬一眼。 “一本古籍,能记载多少药方?” 李龟兹摇头轻笑,任凭苏扬怎么说,也无济于事。 “说起来,那古籍还挺厚的。” 苏扬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等的就是李龟兹这句话! 他看向一旁仍旧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这中年男人神色茫然,不过,先前太医们说起药方之时,中年男人大致也能猜出,胸痹之疾,可以治疗。 “除先前我所提到的药方之外,我这里还有几种药方,可治疗胸痹之疾!”苏扬扬起脸,再度说道。 “嗯?”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都是一惊。 还有药方?这怎么可能? 刘宣愈也不由紧盯着苏扬,眼神复杂。 “以玄参、茯苓、菖蒲、远志、桂枝……这些药材,也能开出一方!” 苏扬悠悠说道,“又或者以全瓜篓、丹参、薤白、檀香……这些药材,再开一方!” 他瞥了眼李龟兹,笑意吟吟。 在他前世,能够医治冠心病的药方,并不算少,只是效果各有不同。 但这些方子,放在如今,可都极为罕见! “还有人参、三七、水蛭、鸡血藤……” “此般种种,皆是古籍记载,对于这胸痹之疾,皆有奇效!” 苏扬一番话音落下,整个大殿之中,再度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所有人齐齐盯着苏扬,目光惊骇! 太医们经年钻研医术,听到苏扬所说这些,自是能够明白其中所含医理! 苏扬所说的这种种药方,可治疗这胸痹之疾! 而且,都是他们前所未闻! 这真是苏扬所说的那本古籍所记载? 还是说,苏扬另有奇遇…… 但如今,他们对于苏扬所知药方,已不再存疑! 苏扬的医术,简直惊才绝艳! 他真是一个寻常的药童吗? 李龟兹脸色早已阴沉如水,他身形僵硬,一言不发。 苏扬的这般表现,是他万万不曾想到的! …… 太医院大殿深处,墙幕后方。 葛洪邈掏了掏耳朵,轻声嘀咕着。 “老头子耳背了,听不太清……” 他看向正走进房间中的药童,挥挥手。 那药童当即快步上前,将手中抄录的药方递到葛洪邈身前。 葛洪邈看着药方,目光一凝。 这一刻,他的身形都仿若不再佝偻! 良久,葛洪邈抬起头,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一股莫名的欣慰神色。 “家传药方?” 葛洪邈摇了摇头,笑容意味深长,“他家里,可没有这种家传药方……” 说话时,他仍旧紧握着手中的药方! …… 大殿中,众人终于回过神来。 此时,他们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都流露出一抹惊容。 这药童,太过不同寻常了! “刘大人,此次考核,也该宣布结果了?” 这时,孙丰逍慢悠悠说了一声。 一时间,太医们都向着孙丰逍看去,神色复杂。 他们心中知晓,孙丰逍对于苏扬的医术,并不关注。 孙丰逍此次前来,本就是为了让孙巡安安稳稳地晋升医官之职! 至于苏扬…… 众人心中轻叹,苏扬的医术的确不俗,甚至在以往太医院的年轻人中,也绝对寻找不到,能够如苏扬这般医术惊艳的,若无孙巡,苏扬必会晋升医官。 可孙家的态度强硬,苏扬如何能够与孙巡相争? 现在,一切都只能让刘宣愈定夺了。 刘宣愈缓缓走到大殿中央,目光在孙巡和苏扬这边,来回打量着。 他也在考虑! 若让孙巡晋升,那苏扬今日的表现,大殿中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有些难以安排,而且,先前宫中之人还特意对这苏扬有所关照,甚至那位老太医还在墙幕之后。 可若让苏扬晋升,那他便得罪了孙家,孙家势大,权倾朝野,孙丰逍更是亲自来此观礼,为孙巡造势。 两难之境! 思索一番,刘宣愈捋着胡须,微微一笑。 他看向一众太医们,笑道:“此次考核,诸位太医皆看在眼里,对于他们的评价如何,想必诸位自有定论!” 刘宣愈扬起衣袖,伸手挥向一众太医们,“此次优胜人选,诸位太医们,意下如何?” 一时间,太医们面面相觑。 他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对于此事,他们谁也不想做这个出头鸟。 这种时候,谁要是站出来,也都是两难。 这时,李龟兹走了出来,微微一笑。 “说起来,今日这考核,药童苏扬参与此次考核,乃是破例……” 李龟兹慢悠悠道,“既是破例,那似乎并没有参与这最终评选的资格?” 第57章 无资格参与! “没有评选资格,何来优胜之说?” 李龟兹袍袖轻摆,转过身子,向着刘宣愈拱手,“刘大人,是下官妄言了,不过,这也向来是太医院考核的规矩!” 刘宣愈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他看向四周太医,观察着这些太医们的态度。 李龟兹所说,并不是没有道理。 苏扬本就是破例参与考核,在此次获得优胜,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李龟兹,你……” 薛景山骤然起身,冷冷瞪着李龟兹,神色愠怒。 “薛太医,老夫不过是在说太医院规矩罢了,并无针对薛太医的意思!” 李龟兹淡淡一笑,他轻飘飘地看了苏扬一眼,“药童苏扬,此番表现,的确不俗,老夫心中也很是赞赏,只是……” 李龟兹的摆出一副无奈神色,摊了摊手,“只是,他参与此次考核,本就破例,若一再破例,夺得这所谓优胜之名,那我等又将太医院规矩置于何地?” 苏扬紧盯着李龟兹,目光冰冷。 李龟兹先前一番话,并不只是他想要以此为借口,阻拦他获得优胜。 那一番话,更是给了其他那些不愿得罪孙家的太医们一个可以忽略掉他先前一番表现的理由! 而无论是刘宣愈,还是其他那些不愿得罪孙家的太医们,他们所忧虑的,也只是他先前的表现…… 相比之下,这些人,更愿意卖孙家一个情面! 孙丰逍嘴角微勾,冷漠地瞥了薛景山一眼,未再过多发言。 无需他有什么表示,此次考核结果,早已注定。 “李太医所言,确有道理啊,论起此次考核,孙巡公子才应优胜。” 孙丰逍身边,其他太医纷纷应和起来。 “此次,本就是榜上前十的考核,其他人,没有评选资格。” “如此说来,倒是我等先前思虑过多了,那该是要贺喜孙大人与孙巡公子了……” 几人为李龟兹帮腔造势,对于先前苏扬的表现,闭口不谈。 其他太医们也都纷纷捋着胡须,思虑起来。 孙巡优胜,已是注定了。 至于苏扬,只能说是时运不济。 看到四周太医们的反应,李龟兹笑容浓郁,事情已然可以敲定了。 他与孙丰逍对视一眼,眼神谄媚。 此次孙巡优胜,他可是功不可没,那孙家必不会少了他的好处! 李龟兹略作思索,随后,又对刘宣愈拱手。 “我等所说这些,还望刘大人三思。” 刘宣愈点点头,心中依旧有些思量。 墙幕后那位老太医,会如何抉择? “刘大人,此次考核,甚是精彩啊!”孙丰逍悠悠开口,他笑容和善,“太医院中,能有如此多精通医术的后生,我大宋百姓何患疾病所饶?” “孙大人过誉了。”刘宣愈回应一声。 “老夫所言非虚,刘大人,老夫亲眼见识了此次考核,对于这最终优胜之人,也很是期待!”孙丰逍摆摆手,满脸笑容地看着刘宣愈,目光意味深长。 刘宣愈深吸一口气,看了薛景山和苏扬两人一眼,目光幽深。 看来,这药童苏扬是无望优胜了。 倒不如,卖孙家一个情面…… “可太医院举办此次考核,本不就是为了挑选优异之人吗?” 这时,薛景山紧握起拳头,额头青筋暴跳。 苏扬如此表现,还不能优胜? 那此次考核,意义何在? 就只是过个形式,全然为了那孙巡升官吗? “苏扬表现优异,两轮考核,他皆是毫无争议的第一,至于那所谓榜上前十,先前乃是苏扬考卷被调换,若不调换,他自是会进入此次考核!” 薛景山不断反驳,他目光扫过四周一众太医,正气凛然。 “诸位太医,对此也应当知晓,那苏扬,也为何没有资格参与评选?” 薛景山自桌案后走出,来到刘宣愈身前。 他躬身行礼,“万望刘大人三思!” 见此一幕,苏扬心中感激,如今这大殿中的形势,其实已然分明。 没有谁,会为了他这药童,甘愿得罪孙家。 孙巡获得优胜,几乎已是不可阻挡之势。 这场考核的结果,早在开始之前,便已经注定! 唯独薛太医,在这种境况下,仍旧不愿为他放弃。 他袍袖中的双拳,愈发紧握。 他与薛太医为了这本该就让他参与的考核,先前一番辛劳,薛太医更是为了他,不惜赌上正五品官身。 苏扬扪心自问,就这么放弃,他甘心吗? 可看那些太医们的反应,这场所谓考核,倒更像是特意为孙巡准备的! 充斥着虚与委蛇,心照不宣…… 而后,苏扬看向薛景山,见薛景山目光中仍旧充满坚定,他心绪涌动,这次优胜,哪怕不为他自己,也必要夺得! “薛太医,莫再如此了,那药童先前未曾在医者大考入榜,能允诺他进来,便已是对他格外开恩了!” 李龟兹神色淡然,目光冷漠。 他看着薛景山,却是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架势。 “老夫也知晓薛太医你惜才,不过,此事已成定论,既然苏扬医术精湛,那他自可等到下次医者大考,再做尝试!” 李龟兹说完,又看向苏扬,抚恤而笑,仿若和善长者,“苏扬,你此次表现不俗,日后在太医院中,若在医术之上,有什么疑惑,可来寻老夫,老夫承诺,必会对你倾囊相授!” 苏扬默不作声,心中愈发冰寒。 下次医者大考? 在此期间,他怕是已经被李龟兹这些人,打压得毫无翻身之地? 至于什么倾囊相授,说得好听,不过是为了打压他,创造机会! 这时,孙丰逍自椅子上缓缓起身,向刘宣愈拱拱手。 “刘大人迟迟不宣布这优胜之人,莫非还在考虑?”孙丰逍淡淡询问一声。 刘宣愈眸光闪烁,事已至此,墙幕后的那位老太医,应是也知晓孙家意图。 随后,他点点头,朗声道:“此次考核,诸位皆应有所定论……” “药童苏扬,虽医术不俗,两轮表现优异,但可惜,他并非医者大考入榜生员!”刘宣愈看了苏扬一眼,摇摇头,“苏扬无资格参与此次评选!” 他话音落下,苏扬眼睑低垂。 果然,刘宣愈会这么选择吗? “刘大人!” 忽然,薛景山上前一步,紧盯着刘宣愈,神色严肃。 他沉声道,“还望刘大人,因材选人,而非……因势选人!” 薛景山话语中气十足,带着凛然正气。 苏扬蓦地抬头,看着薛景山,眼中流露出一抹惊色。 大殿中众人更是心中一惊,薛景山这句话,分明带着指责刘宣愈的意味! 第58章 证据我有! 薛景山,胆子太大了! 当着大殿中这么多人,这是在拂刘宣愈的面子! 刘宣愈双眸微眯,神色有些不悦。 “薛太医,本官知晓你惜才,但本官劝你,还是以太医院规矩为重!”刘宣愈缓缓说道。 薛景山紧盯着刘宣愈,目光坚定,“刘大人,苏扬先前考卷被调换,若不调换,他必可参与此次考核,这哪里有逾矩之处?” 四周众人看着薛景山的目光愈发惊动。 薛景山性子太直了! 一个药童,即便医术不俗,可薛景山,为了这药童犯得着做到这一步吗? “呵呵,薛太医,你虽声称苏扬先前考卷被调换,可你所说这些,有何证据?”一旁李龟兹幽幽说道。 他随手一指苏扬,“空口无凭,或许这药童,只是恰好今日所遇考核题目,他皆通晓,而先前医者大考所考核的寻常医理,又恰恰是他所不擅长的!” “规矩就是规矩,先前医者大考,正是为了杜绝这般情况出现!” 说完,李龟兹微微一笑,看向薛景山,“薛太医,对于这些,你应当知晓?” 薛景山脸上满是怒意,正要反驳什么,可这时,孙丰逍慢悠悠上前。 孙丰逍淡淡地瞥了薛景山一眼,又看向刘宣愈,似不经意般说道:“刘大人,说起来,先前薛太医似乎已自身官职为这药童担保?” 此言一出,刘宣愈目光微凝。 他自是明白孙丰逍的意思。 孙丰逍想要让孙巡晋升医官,而薛景山推举苏扬,便是阻挡了孙巡的路! 那对于孙丰逍而言,自然是要将阻碍扫除。 只是,刘宣愈心中虽对先前薛景山的冲撞有些不悦,可并不意味着,他便要因此,将薛景山赶出太医院…… 更何况,墙幕后的老太医,对于薛景山向来赏识有加…… “莫非,薛太医是因为眼见这药童晋升无望,又担忧先前担保,会牵连自身?”李龟兹仰着脸,斜着眼睛看了薛景山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嘲谑。 顿时间,薛景山的脸色愤怒得涨红起来。 今日苏扬在这大殿中,表现这么优异,可此地所有太医们却都视而不见。 甚至,就连身为左院判的刘宣愈,都有意偏袒孙巡! 这所谓正五品官身,他并不在意,但他却不能容忍,眼前这些人,以权谋私,可惜了苏扬这一身医术! “老夫何惜这区区官身,拿去便是!” 薛景山大袖一挥,身形挺直,“只是今日,苏扬表现,本就该是第一,至于所谓不合规矩,全然是因为他的考卷,在医者大考之上,被调换了!” “薛太医,三思啊……” 薛景山身旁,有太医低声劝说。 “薛太医,你口口声声说,那药童的考卷被调换,那便拿出证据来!”李龟兹伸出手,神色淡漠。 “若没有证据,那便证明不了苏扬是否真的能够通过先前医者大考,或许真如从老夫先前所说,苏扬只是恰巧遇到擅长的病例罢了……” 说完,李龟兹还对着薛景山和善一笑,“薛太医,务必放心,即便是苏扬先前未能通过那医者大考,那此次老夫也绝不会同意,薛太医辞去官职的!” 话虽这么说,可李龟兹心中冷笑,这可是薛景山自讨苦吃! 薛景山非要倾力举荐苏扬,那今日打压了苏扬更能解决掉薛景山,可谓一举两得! 苏扬站在薛景山身后,一言不发。 他眼中寒芒闪烁,李龟兹说着什么,不同意薛太医辞去官职的话,但实际上,就是为了刻意激怒薛太医! 以薛太医的性子,今日一旦优胜之人选定为孙巡,只怕薛太医也绝不会再继续待下去了…… 他看着四周众人的面孔,惨然一笑,原来,太医院中,都是这般权势遮眼之人! 是啊,太医院向来如此! 这样的太医院,他费尽心思,想要跻身其中,又有什么意义? 苏扬双拳握得骨节发白,这太医院,他进与不进,都无所谓了,但是,这场考核的优胜,他无论如何,也要获得! 他要为薛太医,为自己,讨个公道!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薛景山的身上。 正如李龟兹所说,薛景山的说法,的确不合常理。 苏扬的考卷被调换,薛景山是如何知晓的? “薛太医,拿出证据!”李龟兹捋着胡须,淡然笑道。 薛景山眉头紧皱,苏扬的考卷,是被孙巡所调换的。 可是,李龟兹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便是李龟兹断定,他和苏扬,拿不出证据。 甚至,即便拿出证据,也不敢正面揭穿! 整个大殿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紧盯着薛景山。 李龟兹嘴角微勾,如今这情况,正是薛景山自找的! “证据,或许我有!” 这时,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 众人齐齐一愣,循声望去,便见到苏扬缓缓走了出来。 “嗯?这里何时有你这药童说话的份?” 李龟兹目光一冷,“老夫虽看重你先前的表现,可你也不能不识礼数……” “李太医,你不是要证据吗?” 苏扬眉头微挑,当即反驳一声。 他看向刘宣愈以及一众太医,躬身行礼,“回禀诸位太医,我已经知晓,我的考卷是被谁调换的了!” 闻言,众人的目光都闪烁起来。 “苏扬……” 薛景山叫了苏扬一声,目光中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忧虑。 苏扬向着薛景山宽慰摇头,他心中一片坚定。 薛太医为了他,不惜以自身官身为他担保,更是在这大殿中,受李龟兹这些人攻讦! 此等恩情,他如何能够坐视不管,让薛太医为他承担? “苏扬,你想说的是谁?”李龟兹眯起眼睛,淡淡询问一声,目光中,流露出一股浓浓的威胁。 众人的注意力也都落在苏扬的身上,苏扬所要说的,调换考卷之人,会是谁? 孙丰逍瞥了苏扬一眼,目光满是不屑。 区区一个药童,还不值得他注意。 “李太医,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苏扬脸庞微扬,嘴角咧开一抹笑容。 他来到这世上,所想要的,不过只是安身立命! 可李龟兹这些人,却接二连三地打压他,要毁他前途,更要针对一直对他恩重如山的薛太医! 这种时候,他怎能不站出来? “大胆,你这药童,也敢如此对老夫不敬?”李龟兹冷喝起来。 “李太医,我只是想要问问,难道,不是你……” 苏扬慢悠悠地说着,忽的伸手一指不远处孙巡。 “难道不是李太医你将我在医者大考上的考卷与孙巡的考卷调换了?” “什么?” 顿时间,大殿中所有人,都是心中齐齐一惊! 第60章 分晓已见 “孙公子,这‘佐金平木’之法,是如何施用?” 苏扬眉头微扬,淡淡询问一声。 听到苏扬的话,四周太医们,脸色微凝。 医者大考之后,他们大多都看过医者大考的考卷,而苏扬这个问题,正是先前医者大考中的题目之一! 苏扬询问这“佐金平木”之法,无非是想要当着他们的面,验证孙巡究竟是否通晓医者大考上的题目。 若孙巡无法作答,那此事,便毫无疑问了! 大殿中众人皆摇了摇头,这“佐金平木”之法,本就是一道基本医理,以孙巡在此次考核的表现,岂能不知? 孙巡喉咙动了动,眼神中难掩慌乱。 什么平金木? 他哪里知晓这些? 但他依旧故作镇定,冷冷瞪了苏扬一眼,他高扬着脸庞。 “本公子自然知晓,可本公子为何要向你这药童介绍?” “孙公子,我所问的这个问题,正是先前医者大考上的题目,孙公子先前既然忘了先前作答,那孙公子当着太医们的面,再次作答,若依旧答对,那岂不是就能自证清白?” 苏扬目光扫过四周太医,见那些太医们的目光也都汇聚在孙巡身上,他微微一笑。 他缓缓伸出手,“孙公子,请!” “本公子何须向你自证清白?” 孙巡重重拂袖,眼中却愈发慌乱。 他连忙看了孙丰逍一眼,见孙丰逍眉头微皱,他收回目光,又求助地看向李龟兹。 “孙公子清者自清,何须你这药童来验证?” 李龟兹迈步上前,冷冷盯着苏扬,“先前考核,孙公子一番表现,还需要向你这肆意妄为的药童证明?” “李太医,先前考核,我的表现,诸位应当也有目共睹?”苏扬回应一声。 事已至此,李龟兹这些人,先前半点没有给他机会,那他既然出面,也绝对不会有半点退缩! “你这药童,竟敢如此骄横!”李龟兹怒气冲冲。 “李太医!” 这时,刘宣愈沉声叫了李龟兹一声,让李龟兹闭嘴。 他看向孙巡,缓缓道:“孙巡,既然药童苏扬说他的考卷与你的调换了,那你便回答一番,自证清白。” 闻言,孙丰逍眉头紧皱。 刘宣愈现在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 “刘大人,莫非怀疑我这侄儿?”孙丰逍语气中透露出一抹不悦。 “非也。” 刘宣愈摇摇头,笑道,“孙巡先前表现,本官亦是看在眼里,只是如今,在这太医院大殿中,薛太医和这药童提出质疑,本官自是务必要查清楚,否则,难以堵住太医院中悠悠众口。” 孙丰逍眯起眼睛,沉吟起来。 先前刘宣愈可不是这般,自那小药童说了几句后,便换了个态度。 他不由转头看向大殿深处,莫非,这墙幕之后,还有太医院中其他位高权重的存在? “孙巡,回答。”刘宣愈向孙巡挥挥手,“这只是寻常医理,若苏扬的确是诬陷你,本官也必不轻饶!” 孙巡身形一滞,心跳都加速起来。 他哪里知晓这些? 先前抄苏扬的考卷,他根本没有怎么记住? 仔细回忆起来,这一题,似乎与肝肺有关? 可具体如何施用,他根本说不出来! “我……我先前为医者大考,特意苦读医术,如今考完医者大考,我便……便忘了这一题!” 孙巡支支吾吾回应一声,他说话时,偷偷看向一旁孙丰逍,眼神躲闪。 孙丰逍眉头紧皱,眼中浮现出一抹愠怒。 一时间,殿中众人看着孙巡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这所谓“佐金平木”之法,乃是基本医理,寻常医者,怎么可能会忘记? “忘了?” 刘宣愈语气重了几分,他深深看了孙巡一眼,随后又看向苏扬。 “苏扬,你来说。” “是。” 苏扬拱了拱手,“所谓‘佐金平木’,依据五行相悔,是肃肺以抑肝的方法。” “肝气上冲于肺,肺气不得下降,出现胁肋窜痛、气喘不平、脉弦等症。用佐金平木法使肺气下降,肝气也得疏畅。” 苏扬声音平缓,他说话之时,四周太医们神色愈发复杂。 “此法,常用桑白皮、杏仁、枇杷叶、苏梗等药。” 话罢,苏扬不再多言。 他与孙巡两人之间的反应,大殿中众人,但凡心中清明之人,都能看出此中猫腻! 众人面面相觑,却都未开口。 苏扬和孙巡,两人之间,谁真谁假,他们都已经看出来了。 “刘大人,只此一题,还看不出什么!”李龟兹连忙道,他心中急切。 若今日,孙巡和苏扬两人的考卷,真要是被证实了,那这件事,必然不会就此平息! 而他,也绝对会受到波及! “一题若是看不出来,那我便再问一题。” 苏扬当即回应,继续询问孙巡:“孙公子,若先前一题忘了,那我便再问孙公子一题!” “耳鸣之症,如何治疗?” 苏扬说完,静静地看着孙巡,眼神深邃。 小小耳鸣,其实可列入疑难杂病! 虽比较多见,却由于病因未明,在医学界几乎可算世界性难题! “这一题,也是医者大考的最后一题,孙公子应当记得?”苏扬悠悠道。 孙巡脸色抑制不住地难看起来,他紧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良久,他也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他看着苏扬,恼羞成怒,目光充满嫉恨! 刘宣愈看着孙巡,无奈地摇了摇头。 若孙巡现在,真能回答出一二,或许此事,还有转机。 可看孙巡这样子,四周众人都已经了然。 太医们相互看了一眼,耳鸣之症,的确并不容易治疗。 医者大考其他考题少有那“佐金平木”般寻常医理,更多的,都是医术难题。 而医者大考将此题列为最后一题,乃是为了最终筛选考生们的能力。 “苏扬,你回答。”刘宣愈随意挥挥手,即便不用苏扬回答,此事,也已经可以确认了。 他在思索,此事该如何解决? 徇私舞弊,即便孙丰逍在此,他也不得不做出严厉表态! “耳鸣之症,病因复杂,若短时间内,自行痊愈,治疗不难,但若是长时间未曾痊愈,则需排查病因,此外,耳鸣主要是由风邪外攻、肝胆火旺、痰火郁结、中气不足所致,因此有必要使用清热解毒养阴益气的药物!” 苏扬慢条斯理的说着,“除药物之外,还可用按摩与针灸之法,加快疾病恢复!” “针灸?” 闻言,太医们微微一愣,苏扬还知晓如何用针灸来治疗耳鸣? 薛景山似是想到什么,抚须含笑。 第62章 正己正物 刘宣愈转身带着小药童走进大殿深处,身形在墙幕后消失不见。 大殿中众人面面相觑,目光凝重。 “老大人?” “是哪位大人?” “今日考核,除了刘大人外,太医院中,竟还有其他大人在暗中观察?” “如此看来,今日之事,只怕不会轻易平息了……” 众人议论纷纷,心中惊动。 孙丰逍凝望着大殿深处的墙幕,慎重思索。 果然,这此考核,太医院中,还有其他位高权重之人的关注吗? 如此说来…… 孙丰逍瞥了苏扬一眼,先前这药童能够进入大殿,参与这次考核,那小药童也曾出现过,与刘宣愈耳语几句。 后来刘宣愈一改前态,选择审理孙巡舞弊的事情,也有这小药童从大殿深处走出…… 这药童苏扬,在太医院中,还有能够使唤刘宣愈的人一直在关注吗? 想到这些,孙丰逍心中凝重。 看来,此事应当慎重对待了…… 孙巡和李龟兹紧皱着眉头,皆是脸色发白。 他们的图谋,彻底失败了! 尤其是刘宣愈突然前往大殿深处,这让他们心中都免不得不安。 而孙丰逍,始终一言不发,这反应更让他们慌乱! 两人对视一眼,忽的齐齐抬头,冷冷看向苏扬。 这废物药童,简直是自寻死路! “苏扬,你……” 薛景山走到苏扬身前,长叹一声,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苏扬躬身行礼,目光诚挚,未曾回话。 他知晓,薛太医不愿见他这般行事。 可又能如何? 若今日他不站出来,且不说他日后前途尽毁,薛太医也会受他牵连,无奈放弃正五品的奉上太医身份。 这份觉悟,他在决定参与此次考核之时,便已经做好了! …… 大殿深处,墙幕后。 刘宣愈快步走到葛洪邈身前,恭敬行礼。 “葛老!” 可半晌,刘宣愈也未曾听到葛洪邈的回话。 他只好缓缓抬头,看向葛洪邈。 “哦,是宣愈啊,老头子耳背,刚刚没听到你说话。” 葛洪邈话虽这么说,可他身形微微前倾,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刘宣愈。 他的目光,仿若深山中一汪幽泉,深邃无比。 刘宣愈看着葛洪邈的目光,莫名身躯微颤。 “葛老,您叫晚辈来,可是为了今日那舞弊……”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现在可是正四品的大员,在老头子面前,不用自称什么晚辈!” 未等刘宣愈话音落下,葛洪邈便挥了挥手。 刘宣愈喉咙动了动,始终躬着身子,没有起身。 “宣愈,老朽记得,你刚来的时候,也跟外面那些年轻人一样,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葛洪邈似是想到什么,自顾自地回忆着,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可刘宣愈的额头,却渗出细密的汗水。 “对了,你可还记得,你初次见到老朽时,老朽跟你说了什么?”葛洪邈似不经意地询问一声。 刘宣愈身形躬得愈发低了,他低着头,连忙回应道:“葛老告诫晚辈,凡为医之道,必先……” 说到这里,刘宣愈却瞪大眼睛,嘴唇嗫嚅。 良久,刘宣愈继续开口,声音低沉:“凡为医之道,必先正己然后正物!” 说完,刘宣愈神色羞愧,脸色涨红。 “葛老,晚辈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老头子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葛洪邈摇摇头,看向前方墙幕,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墙幕。 “你们这些小子,都想要升官,想要位高权重,想要高名远扬……” 葛洪邈目光又落在刘宣愈身上,笑了起来,“这是人之常情,不然,老头子以这堂堂御医的身份,都无颜开口!” “葛老……” 刘宣愈身形轻颤。 “人老了,话就是多了!”葛洪邈向着刘宣愈摆摆手,示意刘宣愈离开,“去,该如何选择,是你的事情!” “谨遵葛老教诲!” 刘宣愈再度一礼,步伐沉重地向着墙幕后走去。 “对了,也别得罪了孙家,那样你日子不好过,这太医院……也不安稳!” 葛洪邈的声音再度传来。 刘宣愈步伐一顿,看向葛洪邈,可葛洪邈未再说话。 “是!”刘宣愈点点头,走出墙幕。 葛洪邈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继续看向墙幕。 他轻声呢喃:“小小年纪,倒是让其他人汗颜了……” …… 大殿中,刘宣愈走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当即齐刷刷落在刘宣愈身上。 刘宣愈脸色平静,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 他向着太医们拱拱手,沉声道:“舞弊之事,究竟如何,太医院势必会查清!” 众人目光闪烁,不明白刘宣愈的意思。 孙丰逍紧盯着刘宣愈,等待着刘宣愈接下来的话。 “不过,既然如今已经查明,先前医者大考,孙巡的考卷与苏扬的考卷,相互调换了,那这医者大考的榜首,便本该是苏扬的!” 刘宣愈话音落下,大殿中众人皆是心中一震。 他们不由转头看向苏扬和薛景山,心中惊动,今日,这两人,竟真的在这次考核上,一举正名! 甚至,即便孙丰逍在场,也无济于事! 苏扬眸光微震,今日他的举措,成功了! 他连忙看向薛景山,与薛景山相视一笑。 薛景山捋着胡须,难掩喜色。 “而孙巡,医者大考考卷调换,他是否知情参与,尚需调查,不过,无论如何,他冒名顶替,参与此次考核,都已涉嫌舞弊!” 刘宣愈看向孙巡,声音低沉,“此事已成定论,太医院立即革除孙巡从九品医员之职,永不录用!” 革除官职,永不录用! 众人神色震惊地看了眼刘宣愈,又看向孙丰逍。 刘宣愈的决断,尤其是这永不录用,无疑有些触犯到孙家了! 但孙丰逍目光幽幽,他回头看了眼大殿深处,并未反驳什么。 “李龟兹,身为医者大考监考,又负责审阅考卷,出现此等大乱,乃是严重失职!” 刘宣愈向着李龟兹大袖一挥。 “判罚李龟兹,官降一大级,贬谪从六品右医师!” 李龟兹脸色惨白,原本仙风道骨的模样,再不复存在。 他的胡须,都凌乱起来。 他目光茫然,瞳孔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焦距。 官降一大级,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宣判之后,刘宣愈扫视四周众人,捋起胡须。 “那此次考核,优胜之人,已然选出!” 第63章 退出太医院 “苏扬先前医者大考,被调换考卷,冒名顶替,他本该是这医者大考的榜首!” 刘宣愈低沉的声音落下,四周众人齐齐看向苏扬。 事到如今,再未有人,质疑之前薛景山对苏扬医术的评价。 苏扬所展现出的医术,何止是精湛? 医者大考,便是榜首,而此次太医院考核,更是两轮皆位列第一! 此等傲然成绩,太医院中,似乎多年未曾有过了…… “既是榜首,便没有破例之说,那此次考核,优胜之人,便是苏扬!” 刘宣愈深深打量苏扬一眼,眼神复杂。 凡为医之道,必先正己然后正物! 葛老所说的这句话,他却从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 “呵呵,太医院果然人才辈出,今日考核,老夫真是大开眼界!” 这时,孙丰逍站了出来,面带笑容,仿佛先前因孙巡之事所产生的怒意,不复存在。 “刘大人,老夫先恭喜太医院,又收一名天资不凡的医师!” 孙丰逍恭维一声,又忽的看向四周其他人。 “不过,今日孙巡之事,我孙家之后也会鼎力协助太医院,查明真相……” 孙丰逍眼神幽深,“孙巡既不知情,那必是有歹人刻意污我孙家声誉,我孙家必会将此事查明,这事关我孙家声誉,万望诸位仔细思量!” 话罢,孙丰逍向着刘宣愈拱拱手,退到一旁。 刘宣愈回礼,孙丰逍表面出言恭维,可实际上,那话语中所隐含的威胁,他极为清楚。 孙家,绝不会允许,出现什么孙氏子弟,舞弊之事! 众人默然,他们对孙丰逍的意思,心知肚明。 “孙大人放心,下官一向知晓,孙巡公子为人正直,绝不会做这等事情,必是有他人刻意谋害!” 孙丰逍身旁,几名太医连声恭维。 “的确如此,孙公子医术,我等在此次考核已经见到,此次被罚永不录用,也是万般无奈之举……若非薛太医……” 说着,那太医看了薛景山一眼,不再多言。 “苏扬考卷,并非孙巡公子作答,他不知晓,自是正常,以孙公子的医术,必是能名列前茅!” “此次考核,若无此事,孙公子必能晋升,只可惜因薛太医和苏扬……” “唉,属实可惜啊!” 另外几个太医附和着,纷纷瞥了眼薛景山和苏扬,神色不悦。 他们虽在恭维孙丰逍,但话语中,多少都有些埋怨薛景山和苏扬的意思。 薛景山,简直愚不可及! 他这般固执,让那药童苏扬在这次考核上,坏了孙家的好事,真是愚昧! 区区一个药童,渺如尘埃,哪里能与孙家这等庞然大物相比? 孙巡若能加入太医院,那太医院众人,都可因此拉近与孙家的关系,而药童苏扬,即便借着此次考核,晋升医官,又能如何? 他得罪了孙家,整个太医院中,还有谁敢重用他? 可想见,苏扬的前途,最多也不过是个医官了! 甚至用不了多久,他还会被有心人针对…… 苏扬默默将大殿中众人的神情收归眼底,眼睑低垂。 他又看向薛景山,目光感激。 整个太医院中,如薛太医这般正直之人,能有几位? 多是如眼前其他太医这些,沽名钓誉,权欲熏心之人! 加入太医院,悬壶济世吗? 苏扬心中嗤笑,如今这太医院,更像是一处追名逐利的场所! 他很清楚,就算是他晋升了医官,在太医院中,恐怕也没有什么晋升的可能了! 让他在这太医院中,凭借着医官身份,混吃等死,捞取那点俸禄,这是他想要的吗? 安身立命,若是这等处境,他真能做到吗? 让他与这些趋炎附势之辈,一同卑躬屈膝,那这太医院,不如不进! 苏扬倏然抬头,目光一片坚定! 刘宣愈看着四周众人的反应,内心暗叹,现在的情况,不知是好是坏…… 他收敛心绪,轻咳一声。 “苏扬如今已获得优胜,那按例,该对苏扬予以嘉奖了!” 刘宣愈话音落下,大殿中,一片寂静。 一众太医目光幽幽地看着苏扬,并没有什么太医院中又多出一名英才的欣喜,更无半点祝贺意味。 这苏扬,出现得太不合时宜了! 大殿一侧,李龟兹和孙巡两人,面容扭曲。 直到现在,李龟兹也未曾自刘宣愈所宣判的处罚中,缓过神来。 他紧盯着苏扬,目光阴毒。 都是这废物药童,让他沦落到这般下场! 那些太医们,是不敢说孙家闲话,可他却是彻底颜面扫地了! 孙巡额头青筋暴跳,愤怒至极。 孙家为他晋升医官,一番运作,全部付诸东流。 反倒是苏扬,荣誉加身,晋升医官。 这变故,令他嫉妒极了! 这医官,本该是他的! “苏扬,上前听封!” 刘宣愈神色肃穆,待到苏扬上前,他沉声道,“按照此次考核规矩,本官晋升你为……” “刘大人!” 可这时,苏扬忽地躬身行礼,打断了刘宣愈的话。 刘宣愈神色微凝,“苏扬,你要说什么?” “刘大人,在下决定辞去太医院所有职务,退出太医院!”苏扬语气坚定。 “什么?” 闻言,大殿中所有人都是齐齐一愣。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扬,双眼圆睁,惊讶至极。 苏扬眼看着就要晋升医官了,这是要唱哪出? 薛景山神色一滞,紧盯着苏扬。 “苏扬,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刘宣愈眉头微皱。 “刘大人,在下已下定决心,退出太医院!”苏扬再度说道。 “退出太医院?苏扬,你这是在戏弄我等太医吗?” 孙丰逍身边,那几个太医本就对苏扬心存不满,现在见状,当即站了出来。 “此等肃然之地,岂容你如此儿戏?” “难不成,你是对太医院对你的嘉奖,心存不满吗?” 几人怒斥苏扬,满脸不悦。 刘宣愈眉头紧皱,目光凝重,沉声询问:“苏扬,你为何如此?” 第64章 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 “今日,只是为薛太医正名!” 苏扬转头看向薛景山,目光中饱含谢意。 他先前参与考核,的确有借助考核,晋升医官,青云直上的心思。 可是,今日他深切地意识到,他先前的想法,错了! 唯有薛太医,不惜代价,为他鼎力举荐。 更是因此,被众人攻讦! 他们觉得薛太医为一己之私,强行推举他一介区区药童,上不得台面。 那他便要向所有人证明,薛太医从未徇私! “先前薛太医不愿眼见我因被调换考卷之事,错失良机,他只想为太医院举荐人才!” 苏扬继续道:“所以,小人参与此次考核,便是向诸位大人们证明,薛太医为人,大公无私!” 薛景山神色复杂,他没有想到,苏扬已经做了决断。 他轻轻一叹,无奈摇头。 苏扬选择离开太医院,也好…… 如今这太医院,并不是苏扬可以大展宏图的地方,苏扬在这里,只会被埋没。 可四周其他太医们,却都是脸色微变。 苏扬的话语,分明有针对他们的意思! 孙丰逍身边几个太医,更是脸色难看。 不过一介药童,在考核中获胜,又能如何? 胆大包天,还为薛景山正名?是说他们先前错了吗?简直可笑! “胡闹!” 孙丰逍身边几个太医中,一人走出,大袖挥动。 “当这太医院大殿,是你肆意妄为的地方吗?” “今日考核,你已获得优胜,却好端端又要退出太医院,当我等是陪你这药童胡闹的吗?” 另外几人,更是神色不善。 “苏扬……” 刘宣愈皱着眉头,苏扬的决定,他有些难以理解。 “大人!” 苏扬上前一步,又转过身来,面向薛景山,目光扫过四周众人,“还有诸位大人!” “在下学医,自幼遵循一句话。” “学不贯今古,识不通天人,才不近仙,心不近佛者,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断不可作医以误世!” 苏扬话音,掷地有声。 大殿中所有人,全都神色一滞。 即便孙丰逍身边,几个太医原本还想合力攻讦苏扬,趁此机会,助孙家摆平此人,在孙丰逍面前,谋一份好处。 可是,当他们听到苏扬的话后,却都是嘴巴张开,半晌也未曾合拢。 刘宣愈更是呼吸一促,脑海中不断回响苏扬的话。 “学不贯古今,识不通天人……” “断不可作医以误世……” 这句话,慷锵有力! 刘宣愈莫名想到先前葛洪邈看他的目光,到现在,他还有几分心悸。 薛景山此刻,也总算明白过来。 原来,苏扬竟是这样的想法吗? 一个年轻人,都有这等志向,可怜太医院这些自称杏林妙手的半百之人,一个个的,被权势遮眼,还没有一个年轻人看得清楚! 苏扬这一句话,他们如何能够反驳? 随后,薛景山迈步上前,向着刘宣愈躬身。 “刘大人,诚如苏扬所言,即是如此,还望刘大人莫再强求……” 闻言,刘宣愈收回看着苏扬的目光,心绪不断翻涌。 他莫名有些自惭形秽,正如葛老所说,他刚进入太医院之时,是否也如苏扬一般,意气风发? 又或许,即便是他年少之时,也断不如苏扬这般果决…… 刘宣愈眼神复杂,向着苏扬摆摆手。 “既如此,那本官便不再强求了,苏扬,你之后自行离去。” “谢刘大人!” 苏扬躬身一礼。 刘宣愈收归心神,大袖轻挥。 “此次考核,也该结束了,诸位自行散去。” 四周众人默不作声,看着苏扬的目光,依旧惊动不已。 刘宣愈的决定一下,此次隆重的考核,竟以没有优胜之人的结果,草草收场…… 不,不是没有优胜之人,而是优胜之人,自愿放弃了正七品医官,退出了太医院! 众人不再逗留,纷纷告辞离去。 刘宣愈看着薛景山与孙巡离去的身影,目光复杂。 待到众人散去,刘宣愈快步走回墙幕之后。 墙幕后,葛洪邈一根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案。 “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断不可作医以误世……” 葛洪邈呢喃着苏扬的话,良久,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这小子,脾气倒是跟他爹很像!” 葛洪邈摇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葛老……” 这时,刘宣愈快步走进来,向着葛洪邈躬身行礼。 “宣愈,你对这苏扬,作何评价?”葛洪邈身躯微微前倾,向刘宣愈询问。 “苏扬……” 刘宣愈思虑许久,却半晌无言,似是想不出该如何评价苏扬。 葛洪邈未再询问,他双手扶着椅子扶手,慢悠悠站起身来。 他走到刘宣愈身旁,轻轻拍了拍刘宣愈的肩膀。 “安排下去,告诉所有太医们,以后在太医院里,该收敛收敛心思了!” 说完,葛洪邈缓缓离去。 他仍旧在呢喃着苏扬的话。 “学不贯今古,识不通天人,才不近仙,心不近佛者,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 刘宣愈始终躬身,待到葛洪邈离去,他才站直身形。 他面前的房间,只有一个座椅与一张桌案,空空荡荡。 …… 太医院大殿外,苏扬跟随薛景山身后,走出太医院门外。 孙巡和李龟兹几人,陪同着孙丰逍,自他们身旁经过。 孙丰逍淡淡瞥了苏扬一眼,一言未发。 孙巡和李龟兹两人,怒视苏扬,充满怨恨。 苏扬则默不作声,待到众人散去,他看向薛景山,长揖一礼。 “晚辈多谢薛太医……” 薛景山连忙将苏扬扶起,缓缓摇头。 他看着苏扬,目光中满是赞赏。 “薛太医,晚辈让您费心了……” 苏扬脸色歉疚,薛太医为他奔劳,更是在大殿中,力排众议,这份恩情,他无以为报。 而他决定离开太医院,却未曾与薛太医商量,枉费薛太医一片苦心。 “苏扬,不必多说,你的决定,老夫再赞同不过!” 薛景山抚须含笑:“你先前那番话,令老夫都有些惭愧啊!” “薛太医切莫如此!”苏扬连忙摇头。 “只是之后,你自太医院中离去,前途如何,你尚需多想。”薛景山看向李龟兹等人的背影,“尤其是今日之事,恐怕是难以善了了,你最近一段时日,需多加注意……” 第65章 他别想好过! 苏扬点点头,脸色凝重。 孙巡和李龟兹,他早已得罪死了,毫无任何缓解可能。 之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若实在不行,便去请赵艺弘帮忙…… 有赵艺弘在,料想孙家,也不至于为了他这一介平民,兴师动众。 “也罢,你回去之后,也应不忘勤习医术,以后,绝对还会有大展宏图的机会!”薛景山意味深长道。 “晚辈谨记!” …… 太医院外,一队马车前。 啪! 孙丰逍站定身形,回身重重一巴掌抽在孙巡脸上。 孙巡痛叫一声,捂着脸颊,却只能忍住,再不敢痛呼。 “叔父,孩儿知错了!” “知错?” 孙丰逍面容阴沉,冷冷看着孙巡。 “你可知今日,你所犯的错有多大?” 孙丰逍怒声责问,“若你这舞弊之事传扬出去,莫说你,就连鸣渠的名誉都会受到影响!” 孙巡连忙点头,家中对他大哥孙鸣渠的看重,半点都不是他能相比的。 他紧握着拳头,眼底深处,满是愤恨。 “今日,都是那药童……” “你知晓那药童是如何参与此次考核的?” 孙丰逍打断了孙巡的话,回想起苏扬参与考核的事情,他双眸微眯。 这次考核,按例本该是右院判出面,太医院让刘宣愈这左院判出面,便有些奇怪。 之后一个小药童多次自大殿深处的墙幕后走出,每次出现,都会使得刘宣愈态度有所变动,更为令他疑惑。 那药童苏扬,似乎自始至终,都有太医院中位高权重之人默默关注。 这令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他们孙家虽算权倾朝野,可如今正值紧要关头,时刻处于风口浪尖之中,由不得招摇出错! 孙巡再不敢多言,脸颊两侧,都肉眼可见的肿胀着。 李龟兹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噤若寒蝉。 这次孙巡晋升医官的事情,办砸了,孙丰逍不迁怒于他,就算不错的了。 他现在即便被降了官职,也不敢再请求什么。 孙丰逍冷冷看了眼孙巡和李龟兹两人。 “之后该如何解决,你们自己看着办,若再出事端……” 孙丰逍目光幽深,不再多说什么,走上马车。 孙巡和李龟兹低着头,浑身震颤。 待到孙丰逍离去,李龟兹走到孙巡身旁,连忙拱手。 “孙公子,此事,老夫也有错,未曾料到,那薛景山和苏扬两人,胆大包天,竟敢破坏公子好事,老夫惭愧!” 虽是致歉,但李龟兹还是将矛头直指薛景山和苏扬。 孙巡轻轻地揉着脸颊,吃痛不已。 他挥挥衣袖,眼中满是怨毒,“薛景山不好动,那便先想办法,把这笔账,从苏扬那里讨回来!” 李龟兹连忙点头:“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先前孙大人的话,似有深意……” 孙巡冷哼一声,有些不屑。 不过,先前孙丰逍说过,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孙巡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 “那便先计划计划,坏了本公子的事,那个穷酸小子,就别想好过!” …… 苏扬自太医院离开,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回到了家中药铺前。 他走到门口,便听见母亲正在药铺中问诊的声音。 他心中长叹,这次离开了太医院,不知母亲和妹妹是否会多想。 离开太医院,他没有半点后悔,那种权欲熏心的地方,不待也罢,只是,他不愿母亲和妹妹为他担忧。 正踌躇间,药铺里的病人已经抓好了药,走了出来。 “小扬,你回来啦!” 那是一个妇人,见到苏扬,满脸喜色。 “胡婶,身体好些了吗?”苏扬招呼一声,便见母亲闻声走了出来。 “多亏了你家,我这身子骨,越来越硬朗了!” 胡婶笑道,她看向李兰芝,“嫂子,小扬现在可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前几天那专程来请小扬的,是太医院中的太医?” “小扬当时肯定是威风得很,不错,小扬以后肯定能做大官!”胡婶欣慰地笑着。 “还是大家对他从小照顾得周到。”李兰芝笑着摇摇头。 苏扬一时无言。 “小扬,要是有时间,去胡婶家坐坐,你叔可一直惦记着跟你喝酒呢!”胡婶又对苏扬招呼道,向他们母子摆摆手,转身离去。 随后,苏扬随李兰芝走回家中。 他心绪涌动,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扬儿,怎么今日回来这么早?”李兰芝注意到苏扬的神色,关切询问。 苏扬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娘,我……今日自行从太医院,辞去职务了。” 李兰芝微微一怔,神色愈发关切。 但她并未立即询问,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扬,等待着苏扬接下来的话。 “今日我参与了太医院考核,获胜之后,本可晋升医官……” 苏扬将先前的事情,简明扼要地告诉母亲。 他心中愧疚,他本该自太医院中谋求晋升,带母亲和妹妹过上好日子的。 “娘,我……” “你这孩子,跟你爹当年,真是一个性子!” 这时,李兰芝非但没有责怪,反而走到苏扬身前,轻轻为苏扬整理衣襟,捋平身上的褶皱。 “你爹当年在太医院任职的时候,就经常跟我说,太医院中,风气日下……” 说到这里,李兰似乎想起了某些伤心事,不再言语。 她后退几步,打量着苏扬,柔声劝慰道:“不在太医院中待着也好,在家里跟娘打理打理药铺,先前有你拿来的那笔银子,咱们家的情况好多了!” “娘待会去给你炖个鸡汤,你在太医院做工这些时间,都瘦了许多!” 苏扬苦涩一笑,心中涌现出一股暖意。 他前身进入太医院,本就是因为先父曾在太医院中任职,想要追随父亲的脚步。 只是,他在太医院中所有时日以来,却连半点先父曾经在太医院中的过往信息,都未曾了解到…… 他微微眯眼,收整心绪。 心中,一片坚毅! 此次离开太医院,于他而言,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他会想尽办法,获得足够安身立命的本钱,要带母亲和妹妹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大展宏图吗……”苏扬呢喃,眼中精光闪烁。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做到! 第67章 读书好,多读书吧! 年轻人仿若突然体力不支,颤颤巍巍地迈步向苏扬走来,他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伸向苏扬。 苏扬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这年轻人。 他仔细打量着对方的情况,忍不住挑眉。 眼前年轻人,虽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可苏扬注意到,他手臂肌肉松软,没有半点因疼痛而出现的收缩现象,甚至连鸡皮疙瘩都没起。 看起来表情虽然扭曲,可面色红润,额头上连半点冷汗都没有! 这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家伙并不像病情严重,痛苦不堪的样子…… 苏扬思索片刻,抚着年轻人坐下。 他一只手搭在年轻人的手腕上,为其诊脉。 果然,此人脉象平稳,并无异常。 “大夫,我怎么样了?” 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却在偷偷打量着苏扬,注意到苏扬目光,他连忙低下头,继续捂着肚子,“大夫,啊啊!我……我不行了!” “具体有何不适?”苏扬一脸平静地询问。 “我浑身痛,突然就没有力气了,脑袋也痛,头晕眼花,痛死我了,哎哟喂!” 年轻人连声叫痛,声音越来越虚弱。 苏扬忍不住笑了。 浑身痛,捂着肚子干嘛? 他不由想起先前太医院考核中,那身体无恙的癸字病患。 可那毕竟是考核,寻常情况下,怎么会有人没病装病,来药铺求医? 除非,脑子有问题! 苏扬抬眼上下打量着年轻人。 此人毫无疑问,是在装病。 只是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仔细看来,这年轻人长相出众,容貌俊美得不像话,一张年少的脸庞,精致如瓷器,可谓是唇红齿白少年郎,翩翩如玉俊公子。 简直俊得让人嫉妒! 如果搁在苏扬前世,那绝对是火遍大江南北的超顶级鲜肉! 就是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 “大夫,你看……我还有救吗?”年轻人试探着看向苏扬,嘴唇嗫嚅。 苏扬没有回答,幽幽询问:“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这……” 年轻人双眸一眨,想了想,回答道:“有三……三天了!” “三天,为何今日才来问诊?” “之前……没这么痛!” “哦。” 苏扬不咸不淡地回应一声,他记忆里并没有见过此人。 孙巡派来的? 以孙巡和李龟兹的性子,想对付他的话,应该不至于派这么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来他这边装病。 那对方就是没事找事了? “那大夫,你给我开个方子?”年轻人说着,目光特意落在一旁的纸笔之上。 “且慢。” 苏扬忽然起了玩弄的心思,立刻装出一副沉痛的样子:“你可知,你这病,极难医治?” “嗯?” 年轻人愣了愣神,狐疑地看着苏扬,眨了眨漂亮的眼睛。 他这病,是装的啊! 这苏扬,据说还在太医院中做工,却连他装病都看不出来? 这种医术,怎么进的太医院??? “我且问你,是否每次吃饭相隔时间一久,便会感觉有些异样?”苏扬依旧紧皱着眉头,双眼中精光闪烁。 “肚子饿……还能有什么?”年轻人撇撇嘴,再度指了指桌案上的纸笔,“大夫,不如先给我开个药方?” 苏扬缓缓摇头,脸色肃穆:“除此之外,时间一长,你是否会感到心悸、头晕眼花,腹部仿若有气体回流,并且浑身乏力,就连神志都难以集中?” “这……” 对于苏扬的话,起先年轻人并未在意。 可是,苏扬说得煞有介事。 难不成…… 这苏扬真看出他患了什么他自己都不知晓的病? 这,不会? 年轻人明显被吓了一跳,赶紧问道:“大夫,我患了什么病?” “此病,乃是体内浊气上升,堵塞脑部经络引起,称为怠学之疾!”苏扬声音沉重,摇了摇头。 “怠学之疾?” 年轻人一愣,这是什么病?为何他从未听说过? 他不由仔细观察着苏扬的神色,见苏扬脸色愈发凝重,他心中一突。 这病,莫非很严重? 不行不行! 回去得想办法,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苏扬悄悄瞥了眼年轻人,一眼便看出了眼前年轻人的心思。 所谓“怠学”,就是读书少,不爱学习,脑子不好使! 孩子,读书好,还是回去多读! “那我这病,如何治疗?”年轻人有些口干舌燥,一时都忘记装病喊疼了。 “不必过多忧虑,此病,用药难医,不过,根据病况不同,医治是否困难,也不一样,公子之病,没有大碍,我与你交待一些治病之法,短则数月,长则一年两载,必可痊愈!”苏扬微微一笑。 年轻人松了口气,连声道谢。 “既是脑部经络不通,便以活用之法,疏通经络,更应每日饮食规律,保持睡眠良好,如若不然……”苏扬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依旧很明显。 如若不然,就等死…… 年轻人俊美的脸庞急得通红:“经络不通,如何活用?” “这便是此病难医的关键所在!” 苏扬轻咳一声,语气凝重:“寻常药物,难以医治,须得自行多做思考,常人若患此症,多以读诗书,来提升思考之量。” “读书?” 年轻人神色狐疑,饶是他再怎么迷糊,此时也都意识到一些不对劲。 这苏扬,不会是在诓骗他? “我来你这里看病,你可不要骗我!”年轻人眉头微蹙,紧盯着苏扬。 “公子若不信,回去之后,可再寻大夫。” 苏扬起身,摇摇头,不再理睬这年轻人。 年轻人见状,却是焦急起来。 他现在要是走了,那他的任务可怎么办? 他此次来寻苏扬,可是有要事的! “大夫,我没有不信,你还是为我开个药方?”年轻人连忙道。 “开个药方?” 苏扬笑着摇了摇头:“我已说过,公子之病,用药难医。” “就开个方子,我担心……”年轻人想了想,连忙说道,“对,我担心没有药物相助,我病情好得慢!” “呃……” 这家伙有点倔啊。 他不过想要诈一诈此人,看看是否能够探寻出此人来药铺的目的。 结果此人反倒跟他犟上了? 难不成,他还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第68章 你这人还不错! “公子,实不相瞒,对于公子这病,我开不出什么方子……” 苏扬干脆直接摆摆手。 “就开个方子,无论多少银子,我一定出,如何?”年轻人急忙道,他伸手把纸笔挪到苏扬面前,示意苏扬动笔。 苏扬斜着眼睛看了年轻人一眼,这个时候,年轻人反倒是不像之前那么叫痛了。 “公子这病情,似乎……好些了?”苏扬似笑非笑,“看来我家这药铺有神仙保佑啊,病人只要踏进这道门,病就能自己好了……” “呃……” 年轻人脸色一僵,尼玛,忘记装了…… 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肚子,咧嘴一笑:“的确,大夫这药铺,当真有神奇功效,我进来没多会,只听了大夫一番话,思索一番之后,还真就好多了。” 对于苏扬方才所说的什么“怠学之疾”,他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既如此,公子请回,无需我再开方子了。”苏扬挥挥手,送客。 一番交谈下来,苏扬多少意识到,此人没有什么恶意。 只不过,此人来药铺装病,肯定是为了什么事。 或许,是被人安排过来的…… 那会是谁呢? 苏扬心中思索着,年轻人却急得团转,直接打断了苏扬的沉思。 “大夫,你只管出价,你这方子,我今天一定要!”年轻人随手取出荷包,就要从中取出银子。 “公子,不必……” 苏扬说着,年轻人已经将一枚十两的小银锭摆放在桌上。 苏扬:“……” “不够?那我便再……” “不必不必!” 砰! 又是十两…… 苏扬:“……” 也罢,不就一个方子吗? 也不是为了那点钱,主要是为了治好对方的病…… 苏扬脸不红心不跳:“那我便为公子开个方子!” 年轻人连忙点头,紧盯着苏扬,目光期待。 苏扬取来纸笔,随手写了个安神养心的方子,多是以大枣、枸杞子、莲子等寻常可见药物写成。 年轻人看着苏扬写下药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任务,完成了! “公子,先不用抓药,待用我先前说的法子,试用一段时间,若是感觉未有痊愈,再做诊断,这药方……”苏扬说着,年轻人已经将药方拿在了手里。 “这药方,用处不大!”苏扬补充道。 “这用处可大了去了!多谢大夫!”年轻人紧紧攥着药方,向苏扬致谢一声。 苏扬心中有些好笑,这年轻人,有点意思。 “容我问一句,公子来此,应该不只是来看病的?” 年轻人身形一滞,脸上尴尬一笑。 他有些心虚道:“来药铺不是看病,还能做什么?” 说着,年轻人起身,往外快步走去。 走到药铺门口,年轻人忽然停住脚步。 他转过头,看向苏扬,咧嘴一笑。 “大夫,你这人不错!” 说完,年轻人大步迈出,离开了药铺。 苏扬起身,看着年轻人离去的身影,眯眼思索起来。 这人,会是谁指使来的呢? 他来到这世界后,所接触过的人里面,应该不会有谁,故意跟他搞这么一出…… 排除了孙巡和李龟兹的可能,云清郡主和赵艺弘更是不会这么做。 如果这些人都不是的话,那就只剩一个人了…… 云千瑶! 先前云千瑶收到他的回信之后,就曾来药铺试探过他。 这次,该不会也是她? 只是,一张药方能拿去做什么…… 正思索着,一道身着劲装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药铺外。 “苏公子,我家公子让小人来请公子一叙!”来人抱拳道。 “赵公子找我?好,烦请带路!” 此人苏扬曾见过,正是赵艺弘身边的护卫。 当日解决赵成虎的麻烦,就有此人参与。 对方这时候来,应当是赵艺弘得知,他离开太医院的消息了! …… 云府,阁楼。 云千瑶坐在桌案前,面前摆放着几张素白的宣纸以及一张信纸。 宣纸上罗列着一行行工整的字迹,正是先前诗会之上,那获得诗魁之人,所写诗词。 云千瑶时而看向宣纸,时而又看向信纸,不停对比着。 宣纸上的字迹,是她自诗会回来之后,循着记忆,仿照那诗魁字迹所写。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云千瑶低声诵读着,直至今日,再读那诗魁的诗词,她依旧不禁为之动容。 此等心境,何其壮阔? 若没有足够的壮志与抱负,怎能写得出这般诗词? 云千瑶又看向桌案上的信纸,这是苏扬写来的回信。 君是南山遗爱守,我为剑外思归客…… 仔细看来,苏扬的字迹,似乎也是一样工整。 只是,世上规规矩矩地写工整字迹的人,实在太多了。 只凭借一张信纸,根本看不出什么…… 云千瑶不由回想起先前去药铺见苏扬时的场景,她下意识的黛眉微蹙。 自己那名义上的未婚夫,真能写出“不独笑书生争底事,曹公黄祖俱飘忽”这等惊艳词句吗? 先前初见,苏扬给她心中留下的印象并不算好。 “小姐!” 正思索间,丫鬟玉儿的声音传来。 云千瑶转头看去,便见玉儿快步跑了过来。 “小姐,堂少爷来了!”玉儿低声道。 第69章 我到底有没有病 云府凉亭。 云千瑶刚一赶到,便见凉亭中,正站着一道身形颀长的年轻身影,容貌俊美,丰神如玉,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不过,如果这年轻公子不是正奋力地甩着胳膊,用手里的小石子在池水中打着水漂,做出这些不符合形象的事情,那就更好了! 云千瑶见状,轻轻摇头,这般百无聊赖的事情,也就自己这堂弟能做得出来了! “堂姐!” 那年轻人见云千瑶走来,顿时向着云千瑶招了招手,兴高采烈地迎面跑过来。 云千瑶没有回话,一对翦水秋瞳目光平静地看着年轻人,她穿着青色长裙,站在亭台水榭前,气质淡雅宁静,更像一朵亭亭玉立的青莲! “堂姐,你猜我这次去苏家药铺,有没有收获?” 年轻人跑到云千瑶身前,眨了眨眼,俊俏的脸庞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听到“苏家药铺”,云千瑶平静的双眸中泛起一抹涟漪。 她依旧未曾回话,莲步轻移,裙摆摇曳,自年轻人身边经过,自顾自地走向凉亭。 年轻人笑容微僵,转过头呆呆地看着云千瑶。 “堂少爷!” 玉儿欠身行礼,小声提醒,“小姐跟你说过了,不要随便在云府提及苏家药铺……” 年轻人神色顿时有些凌乱,一溜小跑,赶上云千瑶。 “堂姐,为了这次任务,我可是煞费苦心,在那个苏……” 年轻人话音还未落下,便见云千瑶美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他顿时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压低声音,邀功似的说道:“我好一通装病,硬生生骗过了他,堂姐,这事情,寻常人可做不来,想我云澈何等英明……” 云千瑶未曾理睬他,走到凉亭,好整以暇地坐下。 她手臂轻抬,摊开白皙的手掌心,伸向云澈。 云澈摊开双手,手中还握着石子,他当即有些尴尬地把石子丢到池塘中,拍了拍沾着些灰尘的手。 随后,他自袍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递到云千瑶手中。 “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让那人……呃,那位兄台给我写下这份药方!”云澈低声道,似是回忆起了先前与苏扬谈话时的情形,苏扬看出他的病情,对他也算有所帮助。 “那位兄台?” 云千瑶美眸微抬,似乎云澈对苏扬的印象还不错! 她展开纸张,看向其中字迹,依旧如先前书信一般,行笔工整。 看这字迹,与先前那封书信倒是一模一样。 只是对比诗会上那诗魁所写字迹,仅凭此,却依旧难以辨别。 云千瑶臻首轻摇,对于这个结果,她早有预料。 至少现在确认了,先前苏扬回信中的那首词作,是他本人所写。 这么看来,苏扬的确才华横溢,博学多才,不是寻常一介药童所能概括。 她不由幽幽轻叹,如今转念一想,苏扬身怀才情,也该是她所赞赏之人。 不过,她又不由想起先前苏扬对她那避而远之的态度,仿若是她死缠烂打一般,她淡雅的心绪都有些难以保持,有些羞恼! 云千瑶莫名想到,那诗魁所写,“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词中这句,为何又偏偏暗合她先前写给苏扬的书信? 一时间,她心绪繁杂,难以如先前那般宁静。 “说起来,那位兄台给我写药方的时候,还说我生了病,用药难医……” 一旁云澈撇了撇嘴,对于苏扬先前所说,他直到现在,还是半信半疑。 “嗯?小澈,他说你生病了?” 听到云澈的话,云千瑶连忙看向他,目露关切。 苏扬毕竟出身医家,自幼从医,若他真看出云澈患病,那便不得不重视了! 云锦点点头,愁眉苦脸道:“那位兄台,说是怠学之疾!” “怠学……” 云千瑶稍作沉吟,忽的俏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 怠学,不就是读书懈怠吗? 她又看向手中药方,神色愈发古怪。 她虽不懂医术,但也知晓,大枣、莲子这些,都是寻常可见的东西,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治病奇效! “他说,我长久不吃饭,就会心悸、乏力,头晕眼花,便是以此推断出我有病的!”云澈苦着脸。 云千瑶忍不住伸手扶额,这些症状,不就是饿过头了吗? “那位兄台还说,这病用药没法治疗,虽然没有大碍,但平日里得多做思考,最好读读书,一年以内差不多就能好!”云澈无奈摊了摊手。 云千瑶目光幽幽地看着云澈,一言不发。 一旁玉儿却是忍不住,捂着嘴巴,笑出了声! 她见小姐和堂少爷向她看来,连忙收敛住表情,强行憋着笑意。 “怎么了?”云澈疑惑道。 他心中升起一抹苦闷,他都生病了,堂姐也不关心,甚至玉儿还在笑! 云千瑶无奈轻叹,她这愚蠢的弟弟,被人耍了还不自知,犹在沾沾自喜,甚至还向她邀功! 那苏扬,应是早已看穿了云澈的心思,这才随意写了份药方,将其打发走了。 不过,苏扬也没有过分地吓唬云澈,劝云澈多读书,也是对的! 再这么下去,云澈就真不成材了! 云澈忽的意识到一股子不对劲,他连忙抬头看向云千瑶。 “堂姐,他不会是在诓骗我?” 云澈脸色微微涨红,“我可是看在他瞧出我生病的份上,给了他二十两银子,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二十两? 云千瑶俏脸再难保持平静,为了一张药方,云澈竟能花二十两银子! 忽然,云千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眸光落在云澈身上。 “你先前去苏扬药铺,可曾暴露出你的身份?” “当然没有!”云澈自信道,“这些事情,堂姐尽管放心!” 云千瑶无奈轻叹,苏扬能写出回信中的那般词作佳句,便绝不会如云澈这么傻乎乎的。 她贝齿轻咬嘴唇,苏扬不会自云澈身上,猜出什么? 若是猜出来了…… 云千瑶心中浮现出一抹羞意,如她这般试探,还被对方知晓,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堂姐,你说我到底有没有病?”云澈指了指自己的鼻梁,迟疑着询问。 “有!” 云千瑶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缓缓起身,长裙轻摆,再度恢复渺渺出尘的气质。 她沉声道:“照他医嘱,你便好好读!” “这……” 云澈小脸当即垮了下来! 第70章 今后之计 醉香楼,在京城众多酒楼中颇有名气,不少达官贵人都会来此光顾。 苏扬在护卫的引领下,刚踏上醉香楼二楼,便见赵艺弘已在等候。 “苏兄,这边请。” 赵艺弘轻挥衣袖,带着苏扬进入雅间。 云清郡主一身雪白长裙,长发如瀑,见苏扬进来,黑润的美眸中泛起一抹动人的神采。 “郡主。”苏扬缓缓行礼,便见云清郡主乖巧回礼。 三人就座,赵艺弘看着苏阳,笑容温和道:“苏兄,你今日之举,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苏扬摆手一笑,他知道,赵艺弘必然已经得到了他离开太医院的消息。 “先前劳烦赵兄走动,此次我擅自辞去太医院职务,让赵兄费心了!” 他能参与先前的考核,除薛太医相助外,必是还有赵艺弘为他走动。 “哪里的话,苏兄不慕权贵,令人汗颜,我当钦佩才是!” 赵艺弘挥挥手,起身端起酒壶,亲自为苏扬斟酒,“我见苏兄心绪豁达,似未曾有所苦闷。” “赵兄莫要打趣我!”苏扬苦笑。 “哈哈,不谈这些……” 赵艺弘举杯:“这醉香楼中的酒酿,在京城中很有名气,苏兄不妨尝尝?” 世人多借酒消愁,赵艺弘此举,意在宽慰苏扬。 借酒消愁吗? 苏扬一口饮尽,离开太医院,便相当于放弃了那所谓大好前途。 是好是坏,他也不算清楚。 反正,问心无愧,不曾后悔就是! “这酒酿如何?”赵艺弘含笑询问。 “佳酿!” 苏扬回应一声,心中忍不住拿前世的酒作为对比。 这时代的酒酿多是米酒,虽制作工艺袭承前朝,别有一番风味,但普遍度数不大,先前为王朗母亲治病时,那几坛用来消毒的烈酒,还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寻到,即便是烈酒,度数也并没有多高。 好在阑尾炎手术,所需消毒环境,并不算严格。 “苏兄辞去太医院职务,可有其他打算?”赵艺弘再为苏扬斟满一杯。 苏扬略作思索,摇了摇头。 如今的打算,便是先想办法赚些钱,让母亲和妹妹丰衣足食,不必再辛劳。 其他还得另做打算。 赵艺弘点点头,鼓励一笑,道:“若苏兄还想及早步入官场,我可想办法,为苏兄举荐一二。” 说完,他紧盯着苏扬,似在等待苏扬的回答。 苏扬知晓,所谓举荐,便是推举他前去一些朝廷官员家中,或作门客,或在推举之下担任些官职。 不过,他之前在太医院考核时,显然已经得罪了孙家,即便有人看在赵艺弘的情面上任用他,应该还是如太医院一样,不敢重用! 而这,当然不是苏扬想要的! “赵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暂时还需多作考量。”苏扬婉拒道。 闻言,赵艺弘反倒是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他思索一番,又道:“我得到一些消息,先前苏兄在游园诗会上所写诗词,尤其是那首满江红,已被许多人所关注,若苏兄此时承认身份,应当也会被人看重!” 以诗词出名吗? 苏扬摇摇头,凭借这些,不见得就能如何。 况且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他心中很清楚。 想了想,苏扬向赵艺弘请求道:“赵兄,若是可以,还望帮我隐瞒一二。” 赵艺弘深深凝望苏扬一眼,答应下来。 “如今朝堂局势,称得上风谲云诡,苏兄此时不进官场,也是明智之举。” 赵艺弘眉宇间,流露出一抹忧色,“况且,我边疆之外,战事不休,似乎还有战乱加紧之急,苏兄倒不如先稳妥一些。” “我正有此意。”苏扬点点头。 说起战乱,一旁云清郡主黛眉紧蹙,眸光暗淡了几分。 她抬头看向赵艺弘,轻声询问道:“五哥,边疆战乱,还会加重吗?” 苏扬看向赵若惜,对方对这边疆战事,似乎很关注。 “若惜放心,有王叔镇守西北,不用过多忧虑!”赵艺弘轻声安慰道。 他又向苏扬解释一声,“我齐王叔常年坐镇边关,若惜心中不免担忧。” 苏扬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 他初次为云清郡主治病之时,都未曾见到云清郡主父母,原来是有这些原因。 云清郡主黛眉微微舒展,美眸中平静下来,粉拳紧握,平复心情。 她虽身体柔弱,但性格却十分要强! 苏扬见状,不由说道:“如今郡主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元气有所恢复,待下次齐王殿下回来,见郡主身体痊愈,也会为之欣喜的!” 听到苏扬的话,云清郡主重重点头,俏脸上满是向往。 “再过些时日,我便再去郡主府上诊断,为郡主开下一个疗程的药方。”苏扬补充道。 “多谢苏医师!”云清郡主乖巧道。 吃过饭,三人辞别离去。 苏扬沉吟,回过头看了眼醉香楼。 从赵艺弘口中,他已经知晓,如今大宋尚且面临危机,大势之下,他务必得好好想想,该如何获取自保的实力了! …… 昭文馆。 姜松白坐在桌案前,正仔细审阅着面前几本书籍。 昭文馆为崇文院三馆之一,掌藏经、史、子、集四部图籍及修写校雠等事,详正图籍,教授生徒,姜松白身为昭文馆正四品的学士,时常需要审阅修订书籍。 “大人!” 门外,一个生员手捧书册,来此求见。 姜松白正翻阅着面前书籍,挥手让生员走进房间。 “大人,先前游园诗会所出的诗词,已经整理造册好了!”生员恭敬道。 “哦?” 姜松白当即站起身来,从生员手中接过书册。 他翻开崭新的书册,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书页展开,其上一首诗词,正是《满江红》! 除此之外,其他《静夜思》等三首诗词,三页相邻。 姜松白低声诵读着《满江红》,时至今日,他再度这首词,依旧心中震撼。 随后,他眼中精光闪烁,看向生员,大袖一挥,“将这新造书册,按例送予诸位大人!” “是!”生员应声离去。 “松白兄,你叫我今日前来昭文馆,可是有什么喜事啊?” 生员刚离去不久,一道爽朗厚重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第71章 这词,何人所作 姜松白清瘦的脸庞上露出和煦笑容,向着门外拱拱手。 “良崇兄,你来得正是时候!” 门外一道身影慢悠悠走了进来,身着儒生服,作读书人打扮,体型远比姜松白高大,蓄着简短胡须,脸颊上还有着一道浅浅疤痕,气质儒雅却又显干练。 虞良崇走到姜松白身前,笑容满面。 他抚须含笑,“松白兄,你这般神神秘秘的模样,必是有什么好事!” 姜松白点点头,将手中崭新册子递到虞良崇身前。 “嗯?” 虞良崇接过书册,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姜松白的意思。 “这是前几日,折桂园的诗会上,那些才子佳人们所写诗词文章!” 姜松白伸手轻指虞良崇,笑道:“此次游园盛会,你不与我同行,可是错过了一场盛事!” “先前我还在军营校场练兵,哪里有闲暇去参与这些年轻人花前月下之事?” 虞良崇挥挥手,扫了眼手上的书册,又看向姜松白,“你叫我来,不会就是让我来看看这本书册?” “然也!” 姜松白微微仰头,捋着胡须。 虞良崇神色无奈,有心想要将书册丢到一旁。 可见姜松白的神色,虞良崇还是缓缓打开书册。 “这些所谓才子佳人,一个个的,只对风月之事感兴趣,莫非松白兄以为其中有能合我心意的诗词?” 虞良崇瞥了姜松白一眼,“若是没有,今日你可得请我喝酒!” 姜松白没有回答,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虞良崇。 “此次诗魁是谁,孙家的孙鸣渠,还是那个商贾之家的小丫头?”虞良崇随手翻阅几页,摇了摇头。 “皆是些书生意气,卖弄词藻之作,也就老夫能评价一二,若让军营中的那些只知武力的家伙们看,他们……” 虞良崇说着,随手反倒最后几页,他的目光停留在面前一页上,忽的目光一凝,话音停滞! 那一页书页上所写,正是《满江红》!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虞良崇看着,情不自禁地低声诵读起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股难言的感慨!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读完,虞良崇良久无言。 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书册,手臂轻颤。 这首词作,堪称惊艳! “良崇兄,这首满江红,如何?” 姜松白笑容浓郁,虞良崇的反应,他早已料到。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哈哈哈,痛快,何等痛快!” 虞良崇再度诵读,大笑起来。 此等壮阔词作,莫说是他,恐怕就连军营中那些一身蛮力的武夫们,也都要大呼痛快! 虞良崇依旧紧握着书册,崭新的书册在他手中,都已变形。 他倏然看向姜松白,询问道:“这首词,是何人所作?” “不知……” 姜松白摇摇头,轻叹一声,“此次诗魁,始终未曾露面,我也不知其身份。” “不知?这……” 虞良崇有些难以置信,他很清楚,能写出这首《满江红》,盖过京城所有才子佳人,这作词之人,必是惊才绝艳之辈! 这《满江红》若是流传出去,必可引得一片轰动,所收获的名声,绝对空前! 可大好名声就在眼前,那作词之人,却未曾露面? “或许有什么原因……”姜松白无奈一笑。 虞良崇思索一番,神色凝重。 他看了眼手中的书册,沉声道:“这首词,若在军营中传扬,必可大振士气!” “若此人还能再作出这等诗词,必是良才!” 虞良崇看向姜松白,“松白兄,此等英才,应该将其寻找出来……” “我必尽力而为!” …… 孙家,孙鸣渠自父亲孙丰毅的房间中走出,面色沉郁。 “居云舫诗魁……” 孙鸣渠低声呢喃,拳头紧握。 直至今日,他自己也未能查出,那居云舫中的诗魁,究竟是谁! 似乎一切踪迹,都被有意掩盖! 他刚走出几步,迎面便见一道身影快步赶来。 “叔父!” 孙鸣渠躬身行礼。 眼前之人,正是孙丰逍,虽是他父亲堂弟,并非嫡系,但处事不俗,被他父亲多有赏识。 “鸣渠,你刚见过你父亲了吗?”见到孙鸣渠,孙丰逍面容亲和许多。 孙鸣渠点点头,“太医院之事,我爹已经知晓了。” “你父亲怎么说?”孙丰逍连忙询问。 “此事太医院中,应是有人安排,叔父不必多虑。”孙鸣渠衣袖轻摆,处理这些事务,从容有序。 孙丰逍松了口气。 想来,兄长应该对太医院中,已经做了一些了解。 “至于孙巡,禁足十日,压下此事的影响。”孙鸣渠神色有些清冷,颀长的身形挺直,在一身锦衣映衬下,更显华贵之气,“之后的麻烦,让他自行处理!” 孙丰逍看着孙鸣渠的目光中满是赞赏,鸣渠有大才,远不是孙巡所能相比的! “说起来,叔父应该知晓先前游园诗会之事了?”这时,孙鸣渠又询问道。 孙丰逍点点头,眉头微蹙。 他心中很是疑惑,先前游园诗会,孙鸣渠竟未曾夺得诗魁,不该如此! “那诗魁身份,尚不知晓,或可稍作调查,若能收归己用,自是最好。”孙鸣渠轻轻一笑。 孙丰逍心中赞赏愈发浓郁,打量着孙鸣渠,夸赞道:“鸣渠果然识人善用!” 孙鸣渠笑着摇摇头,未再多说什么,微微行礼,转身离去。 他目光幽冷,若能找到那诗魁,收为己用,当然最好,可到时,若对方不识抬举,那就得两说了! …… 清晨,苏扬打开药铺大门,伸展胳膊,活动筋骨。 昨日离开太医院,今天不用再去做工,他心里也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轻松感。 在太医院中,可没有什么朝九晚五的说法,更多的,则是做些处理药材,为太医跑腿的活,即便做了医官,也难以轻松多少。 离开了这太医院,倒是少了一些束缚,便可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谋生的办法。 他刚走进药铺,收拾起家中杂物,便听见门外一道身影传来。 “劳烦问一声,这里可是苏扬苏大夫家……” 苏扬转过身来,便见一个中年男人正在药铺外询问。 见到苏扬,那男人脸上当即露出笑容。 “苏大夫,我可算找到你了!” 苏扬神色错愕,眼前中年男人,正是先前太医院考核时,他曾为其诊断过的甲字病患! 这怎么还找上门来了? 第72章 感谢救命大恩! “苏大夫!” 中年人满脸喜色,快步走进药铺中,向苏扬见礼。 “是你?” 苏扬没有想到,先前他在太医院考核中,为其施治,不过一面之缘,对方竟会找到他家药铺中。 苏扬还未来得及询问,中年人便转身跑到了药铺门口。 中年人向着门外招了招手:“把东西都搬进来!” 很快,药铺门外,就有一个管家打扮的男人一溜小跑,匆忙走进药铺中。 “都小心点,别蹭到门框!” 管家指挥着,几名仆从便抬着大箱小箱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迈步进入药铺。 苏扬双眸微睁,看着眼前的场景,神色惊异。 他走到中年人身旁,指了指箱子,不明所以道:“这是……?” “先前在太医院中,匆忙之下,还为来得及向苏大夫介绍,小人潘通,在京城经商已有十数载了!”中年人潘通笑眯眯地介绍道。 “原来是潘老爷,不知潘老爷来寒舍,所为何事?”苏扬愈发疑惑,他先前在太医院时,曾听此人说起过,其家中经营着几家店铺,应算是小有资产。 可是,潘通来他药铺,还带着这大箱小箱的东西做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感谢他? “小人可当不起苏大夫如此称呼!” 潘通连忙摆手,仿若受宠若惊。 随后,他看向四周仆从,吩咐道:“先将谢礼放下!” 待到仆从们将大小箱子放下后,潘通又很自来熟地向苏扬笑道:“苏大夫,若是不嫌弃,便叫我一声老潘好了!” “呃……” “苏大夫!” 不待苏扬说话,潘通正了正神色,忽的作势就要像苏扬跪下。 “感谢苏大夫救命大恩,潘某没齿难忘!” 苏扬连忙搀扶住潘通的双臂,费力将其搀扶起来。 “这可使不得!” 这时候,李兰芝和苏悦也听到了药铺中的动静,连忙走了出来。 她们看着面前的景象,神色惊讶。 见到两人,潘通又连忙上前,就要再度下跪! “想必这两位便是尊堂和尊……” “潘老爷,你这是做什么?”苏扬赶紧跑上前去,再度搀扶住潘通。 潘通这表达谢意的方式,让他有些无奈。 李兰芝和苏悦两人神色愈发惊讶,看向苏扬,目露询问神色。 “先前在太医院中,若不是苏大夫医者仁心,为小人写下那救命的方子,小人这下半辈子,可就毁了!” 潘通神色诚挚,向着苏扬连连感谢。 他又向着药铺中的大小箱子挥挥手:“这些东西,是小人为苏大夫准备的谢礼,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苏扬神色无奈的与母亲对视一眼,这潘通倒的确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先前在太医院中一番救治,其实也在考核,可潘通却彻底当成了救命之恩,亲自前来感谢。 “潘老爷不必如此,为患者治病,是我本分。”苏扬劝说道。 “苏大夫,请叫我老潘即可!您可是救了我的命!”潘通郑重摆手。 两人一番谈话,李兰芝和苏悦总算明白过来。 李兰芝深深凝望着苏扬,目光欣慰。 扬儿在太医院中能够救死扶伤,结下这么一段善缘,她心中也很欣喜。 “好,老潘,先前我为你问诊开药,本就是本分,你不用带着如此重礼前来的!”苏扬再度劝说道。 “苏大夫可莫要推辞,这是小人一番心意,当时在太医院中,就连院判大人,都说我这病没救了,偏偏苏大夫开出了药方,让那些太医们,都赞叹不已,小人当然要感谢苏大夫!”潘通笑道。 他很清楚,先前在太医院中所见,意味着什么。 那些太医们,都认同苏扬的药方,便足以证明,苏扬的药方,对他的病情,极为有效。 普天之下,只怕他都再难找出另一个能够治疗胸痹之疾的大夫了! 苏扬看了眼药铺中大大小小的箱子,撇撇嘴,从先前那些仆从抬箱子的情况,便能看出,这些箱子分量不轻,其上都用红布缠绕,很是喜庆。 药铺外,一群清晨开门的街坊邻居们,也都注意到了苏家药铺这边的景象,纷纷围了过来。 他们看着药铺中的情况,大致知晓一些,心中惊动,议论纷纷。 对于苏扬,满是赞赏。 苏扬看了母亲一眼,李兰芝顿时会意,带着苏悦走出药铺外,招呼那些街坊们。 “老潘,先前那药方,你可抓药了?”苏扬询问道。 “抓了的,服下药方,我感觉身体通泰,舒服多了!”潘通连忙点头,对于苏扬,很是恭敬。 苏扬笑了笑,这潘通,过于热情了。 “按照方子服用一段时日,若是可以,我再按照你的情况,酌情加减用药。”苏扬又说道。 听到此,潘通顿时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喜出望外。 “那这么说,苏大夫觉得,我这病,能治好吗?”他有些忐忑的询问。 苏扬心中明悟,潘通应是知晓了胸痹之疾的治疗困难,担忧性命之危,所以现在,潘通几乎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这病,极难治愈,不过,用我那方子悉心调理,改善作息,至少也难有性命之危。”苏扬笑着解释一声。 潘通这才像是放下许多忧虑,他打量了一眼药铺之中。 整个药铺,远比不上他在京城中所见其他药铺那般精致,甚至有些简陋,桌椅药橱也只是用寻常木材所制,不知用了多久,显得陈旧。 但打扫整洁,不落灰尘,看得出来,平日里苏扬一家对药铺经营,极为用心。 他不由疑惑,按照苏扬的医术,家中药铺,应不至于这般情况才对。 随后,潘通又看向苏扬,询问道:“苏大夫,容小人冒昧问一句,先前您在太医院中辞官,如今身在家中,可是另有安排?” 当日太医院那位薛太医对苏扬极为看重,他是看在眼里的。 但苏扬辞去官职,家中却如此清贫,应是没有什么好的出路。 若是苏扬需要,他倒不介意,为苏扬谋个生计,也能结下一段善缘。 他这病,还得多需苏扬关照。 “哪里有什么计划?” 苏扬苦笑,摇了摇头,“如今,唯有好好经营家中药铺。” “若苏大夫不嫌弃,那小人可以帮您找些门路!” 苏扬话音刚落,潘通便连忙说道,“小人家中有几家铺子,也算有些钱财,为苏大夫找些赚钱的路子,应是不难,苏大夫尽管向小人开口便是!” 第74章 接手地盘 “这……” 潘通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 苏扬,年纪轻轻,或许还有些涉世未深。 比市面上的酒都要烈? 不是他不相信苏扬,而是苏扬这句话,微眯也太匪夷所思了! 潘通想了想,委婉地劝道:“苏大夫,这酒……或许……” 苏扬笑着摇摇头,他知道潘通没办法轻易相信。 “这样!” 苏扬稍作思索,笑道,“老潘,你下午时分,再过来看看,等我将这酒酿造出来,你便可知晓了!” 潘通却是愈发不知该说什么了。 下午再来? 这小半天的功夫,就能酿造出来酒? 这根本不可能…… 但他看着苏扬这幅信心满满的样子,心中暗叹,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 他拱了拱手:“那苏大夫,我便下午再过来!” 潘通虽无奈,可心中却莫名有着一股希冀,若是苏扬所说的酒,真的存在,那…… 但想到这里,潘通还是摇摇头。 这等酒酿,怎可能会有? 但苏扬这般诚心邀请,他下午也必须得过来。 苏扬送走潘通,回到药铺,此时李兰芝和苏悦也将街坊邻居们送了回去。 一家人看着药铺里摆放着这些大大小小的箱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扬上前,打开箱子,便看到箱子中整整齐齐地堆放着的各式瓷器,其中用细密茅草填充,防止碰撞,而另一个箱子中,则存放着许多精美的布匹,甚至除这些外,还有牛肉和麦、粟等物,角落中,还摆放着几坛子酒。 各种东西,一应具有,堆得满满当当。 苏扬笑了笑,眼前这些,可绝对算得上是一份大礼了。 由此来看,老潘的品性在商人之中,算是极为不错的了。 即便有着这救命的缘由,老潘也还是知恩图报之人。 要是能够与老潘合作,倒也不用担心太多。 “娘,我出去一趟!” 苏扬向母亲打了声招呼,走出门去,既然准备要做这蒸馏酒,那自然得先备些原材料。 他家中药铺地处京城闹市区域,四周街坊邻居,也大都做些小生意,卖些诸如桌椅、成衣、果脯等物。 而在街道上,还有许多的小商贩们,推着货摊,卖些吃食。 对于四周景象,苏扬已是不只第一次看到了,不过,他先前在太医院做工时,每日早出晚归,也没有闲暇,如今静下心来,看着四周景象,他心中感慨莫名。 这便是大宋的市井生活,寻常百姓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维持生计。 刚走出药铺没多久,苏扬便注意到,不远处,正有几个穿着打扮流里流气的人大摇大摆地在街道上闲逛着。 那几人偶尔在街道两旁的商贩那边驻足,随手拿起几个包子,直接便塞在嘴里,他们一边吃着,一边离开,走向下一个商贩的货摊。 商贩有心想要收钱,只是刚开口询问,那几人便挥了挥手中的拳头,警告商贩。 商贩顿时不敢多言,只能老老实实地回到货摊前,暗自低声怒骂。 苏扬看着那几人,双眸微眯。 这几人,让他想到了先前的赵成虎! 大宋市井之中,总少不了这些欺负良善的人,先前赵成虎被赵艺弘派人押送报官,想来应该已经被关押进了大牢。 这才几日的功夫,市井中,便又出现了一茬这种人。 那几个流痞慢悠悠地自苏扬身边经过,其中一名头戴簪花的流痞,还有意用肩膀撞了苏扬一下。 “不长眼的东西,看着大爷在这边走路,也不知道退让!”那簪花流痞冷笑一声,瞥了苏扬一眼,跟着身边几人走了过去。 苏扬微微垂首,转过身来,看向那几人。 这几人很快便走到了苏家药铺前,他们探头探脑地看了药铺一眼。 其中那簪花流痞,似是发现了什么,就要迈步进入其中。 见状,苏扬面色一冷,眼中寒芒闪烁。 这些人,要去他家药铺中闹事吗? 但下一刻,其他流痞便很快拦住了那簪花流痞。 砰! 其中一名高大流痞一巴掌拍在那簪花流痞的脑袋上,将其发髻间插着的簪花都给抽歪过去。 随后,那高大流痞低声训斥几句,那簪花流痞顿时唯唯诺诺,不敢多言。 一群流痞很快自苏家药铺门外离开,走向远处。 见此一幕,苏扬不由凝眉。 这些流痞的反应,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看那些流批的样子,似乎对他家的药铺,有些忌惮? 苏扬稍稍安心一些,但总归还是不免担忧。 他稍作沉思,便决定,还是快点将制作蒸馏酒所需物品买齐,赶紧回家。 小心防备,总是没错! 一群流痞很快远去,一直到自苏家药铺走远,这些流痞的脚步才稍有停顿。 那簪花流痞整了整发髻,有些畏惧地看了眼身边的高大流痞。 他咽了口唾沫,试探着询问道:“七哥,您刚刚是……” “爷刚刚是救你一条狗命!”高大流痞冷冷看了簪花流痞一眼,神色中满是训斥意味。 簪花流痞顿时愣住了,委屈道:“那不就是个寻常药铺吗?里面那小娘子,长得还挺俊俏的!” “呵呵,不想要命,你就再过去!” 高大流痞冷笑一声,冷冷盯着簪花流痞,“你可知道,之前这里的赵成虎那些人,是因为得罪了谁,被抓进大牢的吗?” 簪花流痞张了张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他转过身,看向苏家药铺方向。 他瞪大眼睛,眼中流露出一抹浓浓的不敢置信! “据说,就是得罪了苏家药铺的小子,赵成虎以及他身边那些人,一个都没跑得了,直到现在都还在大牢里关着!” 说起此事,高大流痞神色有些凝重。 他看向四周流痞,沉声道:“我告诉你们几个,不想找死的,最好别去苏家药铺那里,要是被洪爷知道了,那后果,你们自己清楚!” 一群流痞顿时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那簪花流痞更是脸色发白,喉咙不住动弹,嘴唇干涩。 “如今洪爷刚刚接手赵成虎的地盘,对于这边的消息,还没打探好,谁敢惹出什么乱子,不说洪爷,我先打断你们的狗腿!”高大流痞寒声道。 第75章 浓郁酒香 坊间集市中,苏扬逛了一圈,终于买完了蒸馏酒的材料。 一口新锅,几坛烈酒,外加酒糟、瓦罐等物。 他这次制作蒸馏酒,只是尝试,之后量产,还得看情况而定。 他背着新锅,双手各自提着一大堆东西,很快回到家中药铺。 “扬儿,你背了口锅做什么?” 李兰芝见了,连忙上前帮苏扬卸下重物。 “回头给家里换口新锅!” 苏扬笑着解释一句,打量一眼药铺中的情况,问道,“娘,我先前出门,看到街道上有些流痞闲逛,最近这段时间,没有什么人来闹事?” “没有,怎么了?” “那就好。” 苏扬松了口气,先前那些流痞,似乎对他家药铺,有些忌惮。 或许是由于赵成虎的原因…… 这样也好,总比动不动就有人来捣乱强。 苏扬跟母亲和妹妹交代了一声,提着东西,径直去了后院。 咣咣咣! 不多时,药铺后院传出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 “娘,我哥他在砸锅盖!” 苏悦跑去后院看了眼,又折返回来,一脸惊奇道。 “嗯?” 李兰芝一愣。 买一口新锅回来砸? 扬儿这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又有某些奇思妙想了? …… 药铺后院,苏扬看着手中砸好的锅盖,满意地点点头。 锅盖上只留了一个口子,作为蒸馏的出气孔,他点着灶火,将身边坛子中的酒浆通通倒入锅中。 先前潘通给他送来了好几坛酒水,他又买了一些烈酒与酒糟,这么一来,制作蒸馏酒的原料是凑齐了。 盖上锅盖,再以和好的泥土将锅盖四周密封上,用一截细竹安置在锅盖通气孔处,另一端则放着一个瓦罐,一个简易的蒸馏器便制作完成。 所谓蒸馏酒,其实就是利用酒精和水的沸点不同,从中蒸出一部分酒精成分,从而提高酒精含量。 苏扬谨慎地添着柴火,防止锅内温度过高,把水蒸气蒸馏出来,待锅中温度上升后,他不时用湿抹布轻轻擦拭锅盖,加快蒸气冷凝液化。 滴答! 滴答! 灶火燃烧,一滴滴液体从竹管中滴落下来,落在瓦罐中。 纵使瓦罐被苏扬密封的很好,也依旧有些酒精挥发出来,溢散出一股浓郁酒香! 苏扬微微一笑,接下来,只要保持这个步骤,便可对这些酒浆逐渐提纯! 药铺中,病人正等待苏悦抓药,忽的鼻子轻轻一抽,仿佛闻到了什么。 “好浓郁的酒香!” 李兰芝和苏悦看向后院,惊讶道。 “小扬是在温酒吗?” 病人使劲嗅了嗅,同样一脸惊奇:“这股酒香……有些不一般,味道怎么这么醇厚?” 李兰芝和苏悦自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平日又不饮酒,只觉得这酒香远比寻常酒铺中的味道浓郁。 苏悦把抓好的药递到那病人手中,笑道:“刘叔,您现在可不能喝酒,回头我哥要是弄好了酒,我提醒他给您送过去!” 病人连连笑着应允,提着药离开药铺。 李兰芝和苏悦终于有空闲下来。 马上便迫不及待进到后院,正好看到苏扬将一部分浊青色酒液倒进瓶中。 “扬儿,你在做什么?”李兰芝好奇地打量着后院中的新鲜物事。 “酿酒!” 苏扬神秘一笑,将瓶子塞好,放到一旁。 这是头酒,尚且无法饮用。 他端起瓦罐,将其中蒸馏出的酒水倒入用纱布盖好的酒坛中。 浊青色的酒液,还有着许多的杂质,还得进一步过滤提纯。 很快,一番操作后,苏扬看着面前的一坛新酒,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单是轻轻嗅上一口,便能闻到酒坛中浓郁酒香。 这一坛酒,少说也得有五六十度了! 目前仅是简单制作,若要真正成批量制作蒸馏酒,仅凭这些,可还不够。 药铺外。 潘通再次上门,他身边跟着一个年轻人,面容与潘通有几分相似,仿佛是年轻的潘通一般。 “盛年,等见到了苏大夫,你万不能失了礼数,苏大夫可是爹的救命恩人!”潘通提醒着身边的年轻人。 “知道了,爹,你都说了多少次了!” 潘盛年挥挥手,忽的鼻尖轻嗅,疑惑地看向四周,“爹,这附近有酒铺吗?怎么酒香这么浓郁?” 潘通闻着空气中馥郁酒香,也有些好奇。 随即,他仿佛想到什么,快步走进药铺中。 先前苏扬说有酿造烈酒的方法,难不成,真被苏扬酿造出来了? 走进药铺,酒香更是浓郁。 潘通心中惊疑不定,他已经确认,那酒香,正是从药铺中传出的! 恰巧这时,苏扬抱着一个酒坛,自药铺后院中走了出来。 见到潘通与其身边的年轻人,苏扬笑着打了声招呼。 “老潘,你来得正是时候!” 砰! 苏扬将酒坛放在桌案上,向着潘通招了招手。 潘通立即走上前去,待到苏扬打开封坛的盖子,顿时间,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便自坛子中飘散出来。 潘通深嗅一口,喉咙顿时动了动,口中生出许多口水。 通过这浓郁酒香,他便能辨认出来,这是一坛烈酒! 他顿时瞪大眼睛,脸上流露出一抹浓浓的不敢置信神色。 他看了看酒坛,又看向苏扬。 “苏大夫,这……这是……” “正是我之前所说的烈酒!”苏扬微微一笑。 “那这是苏大夫你……你酿造的?” 潘通心中涌现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这烈酒要是苏扬所酿造的,那简直神了! 第76章 好酒! 苏扬笑着点点头,还未说话,潘盛年便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酒?酒香味这么浓!” 潘盛年打量一眼酒坛,狐疑地看向苏扬,“这酒真是你酿的?就你?不会?” 他爹所说的苏大夫,就是这么个年轻人? 这看起来还不如他大呢…… 啪! 突然,后脑勺被扇了一巴掌。 潘盛年疼得龇牙咧嘴,往后一看,发现自家老爹正举着巴掌,眼看又要打下来。 “爹!你这是做什么?”潘盛年吓了一跳,连忙躲开。 “做什么?”潘通瞪了眼自家儿子,“还不见过苏大夫?”随即又朝苏扬歉意道,“犬子无礼,还请苏大夫莫要见怪。” “无妨。” 苏扬笑着摆摆手,压根不在意。 潘通又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潘盛年吓得缩了缩脑袋,撇嘴道:“在下潘盛年,见过苏大夫!对了,苏大夫……” 讪讪一笑,不死心地凑上前来:“苏大夫,这到底是什么酒?这也太香了!” 苏扬笑而不语,直接舀起一勺导入碗中,放到他面前:“不如尝尝?” 碗中的酒液呈淡青色,轻轻摇晃下,顿时泛起道道涟漪,香气四溢。 潘通目光微凝,当即就要抢在儿子前面端起酒碗。 “老潘,身患胸痹之疾,不能饮酒。”苏扬挥挥手,制止潘通。 他看得出来,潘通父子俩对他这一坛酒,充满了浓厚的兴趣,恨不得马上灌上一口试试! 潘通脸色一僵,看着面前的酒碗,恋恋不舍。 “我倒是想尝尝看,这酒有什么不同寻常?”潘盛年咧嘴一笑,端起酒碗。 随后,他一仰头,大口饮下! 见状,苏扬眼神怪异,这么个喝法,真壮士也! “噗……咳咳咳……” 下一刻,潘盛年当即被酒浆呛得重重咳嗽起来。 “好辣,咳!” 潘盛年表情扭曲,鼻涕眼泪都痛苦的流了出来。 他吐着舌头,后悔不迭。 一口酒,竟然这么辣! 见此,潘通顿时忧虑,难不成,这酒虽烈,但并不好喝? 然而潘盛年擦了擦嘴角,手中依旧紧紧端着酒碗,他砸着嘴,似在回味,很快,他的脸上便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好酒!” 这酒是辣,可这代表酒烈。 而且,回味之下,更能感受到一股醇厚的酒香在舌尖泛起,回味无穷! 只喝了一口酒,潘盛年的脸色便很快涨红。 “这酒,尝起来怎么样?”潘通在一旁看的心情跌宕起伏,这酒是好喝还是不好喝? “这酒比我喝过最烈的酒还要烈,但饮下之后,却又唇齿留香……”潘盛年说着,不由再度端起碗,吸溜了一口。 这次小口吸溜,他更是能够品尝出酒浆中的味道。 这是一种他先前喝酒之时,从未尝过的酒香! “真是好酒!”潘盛年捧着酒碗,赞叹不已。 潘通看得眼都直了。 奈何刚才苏扬说了,他现在不能喝酒…… “这酒只花了一上午的功夫,便制作出来,味道还不算太好,若是之后再加上选料、拌曲、发酵等步骤,便能酿造出真正好喝的酒!”苏扬适时地补充道。 “这……” 听到这话,潘通和潘盛年齐齐怔住。 这坛子里的酒,还真是苏扬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制作出来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么短的时间,便能酿造出烈酒,他们根本前所未闻! “两位,现在觉得我这酒,如何?”苏扬笑眯眯询问。 潘通回过神来,眼中流露出一抹浓浓的热切! 若这酒能够售卖,那必然不用愁什么销路了,甚至,一旦宣扬出去,说不定还会有人争相购买! “这等烈酒,我敢断定,寻常人绝对从未喝过!”潘盛年果断道。 别说是喝了,就连他,要不是今日亲口品尝,他都未曾想过,世上还能有这等烈酒? 苏扬笑了笑,挥手示意两人坐下。 “老潘,现在可以谈谈,合作的事情了?” “可以,当然可以!” 潘通立即点头,他经商这么多年,对于商机,他一向嗅觉敏锐。 苏扬这酒,简直意味着大好商机! “苏大夫想要合作,那我老潘当然是鼎力支持,不过……”潘通稍作思索,询问道,“这酒的成本如何?” “与寻常米酒,造价差不多!”苏扬思索道,蒸馏酒与酿造酒之间,工艺虽不同,但原料没有太大的差别,就是蒸馏这一步骤,需要耗费一些柴火,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闻言,潘通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如今市面上的烈酒,本来就少,寻常酒家,都不见得能够有烈酒售卖。 而且,烈酒价格更是普遍极高,普通百姓,即便是爱酒之人,也不见得就能喝上几次。 可苏扬这酒,竟然与普通米酒成本相差无几! 若是售卖,这价格岂不是…… 潘通心中越想越激动,他看着苏扬的眼神都变了。 苏大夫,神人也! 这酒要是不好卖,那可就没天理了! “苏大夫,那这酒……究竟是如何酿造的?”潘盛年按捺不住询问。 砰! 可他话音刚落,潘通便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后。 随后,潘通瞪了潘盛年一眼,又看向苏扬,挥了挥手:“苏大夫,不用理会他,不知苏大夫想要如何合作?” “我将这酒的制作法子交给你们,你们负责制作,再进行售卖,咱们到时,便五五分成如何?”苏扬伸出五根手指,向着潘通比划一下。 既是谈生意,双方之间,都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才行。 “五五分成……” 潘盛年眉头微凝,他们出钱出力,苏扬只需出法子,是否有些不太合理? “苏大夫,五五分成,是否不太妥当,不如……四六分成?”这时,潘通的声音响起,他向着苏扬比划一番,“苏大夫,你六,我们四!” “嗯?” 听到此,潘盛年不由紧盯着自己的父亲,目光错愕。 卖酒,可不是有酿酒的法子就行,制作、售卖,这都得不小的成本! 可却让苏扬拿六成! 潘盛年张了张嘴,注意到父亲神色,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苏大夫信得过我们,愿意将这酿酒的法子交给我们,那我们不论怎么说,都不能让苏大夫吃亏才是!” 潘通双手轻按桌面,“若是苏大夫觉得可以,那就这么定了!” 第77章 伤重 苏扬深深望着潘通,笑了起来。 这么让利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好,那就这么定了,这酿酒的法子,我整理整理,最迟明日,交给你们。” 苏扬笑容中,大有深意,他对潘通的心思,已大致了解…… 与潘通合作,将这制作蒸馏酒的法子传过去,并非不可。 “那我也得赶紧回去着手准备,咱们尽快把这烈酒,推上市面!”潘通看了眼酒坛,心中迫不及待。 这酒坛中装得不是酒,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啊! 潘盛年被潘通一把拽走,可依旧频频回头,眉宇间透漏出一股疑虑。 苏扬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潘盛年的心思,他看得出来。 不过,蒸馏白酒又不是简简单单的一种,在他前世悠久的酿酒历史中,细分出酱香、浓香、清香、米香……多种香型。 他准备先将米香型白酒的制作方法交给潘通,至于后续合作,那就要视情况而定了。 …… 药铺外,潘盛年怀抱酒坛,跟在潘通身后。 父子二人一言不发,气氛有些沉默。 直到远离了药铺,潘盛年终于按捺不住,向父亲询问:“爹,你怎么就直接让了一成利!” 潘通淡淡地瞥了潘盛年一眼,一张浑圆的脸庞,此时显得很是肃穆。 “你小子想的什么,真以为你爹不知道?” 潘通面容冷凝,“你是不是还想着,给他五成利都算多的,反正之后苏扬要给了咱们这酿酒的法子,咱们完全可以自己卖酒,不用管他?” 潘盛年嘴唇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反驳。 “你真以为,没有咱们,苏扬有这酿造烈酒的法子,就没人能够合作了吗?”潘通沉喝一声,“你知道昨日爹在太医院见到了什么?” “爹,我没有那么想,我只是觉得,咱们出钱出力……”潘盛年连忙解释。 “够了!” 潘通停下脚步,瞪着潘盛年。 “爹这条命,是苏扬救的,以后爹想要活下去,也得多靠苏扬!” 潘通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语重心长,“苏扬是心善之人,断不会以此来要挟我们,从你记事起,爹便教育你,咱们行商,有可为有可不为,知恩图报,更是绝不能忘记!” “苏扬应该比你年轻,可论品性,他胜过你千倍万倍!” 潘盛年目光复杂,怔怔无言。 “以后再见到苏扬,你给爹诚心诚意地对待人家!”潘通转过身,又似呢喃般低语,“苏扬虽现在穷困,但以后他或许……必成大器!” …… 药铺后院,苏扬把先前制酒的家伙什收拾起来,再把新锅换上。 只蒸馏一次酒,药铺便有些乌烟瘴气。 这种情况下,苏扬实在没法自行制酒售卖,而有潘通合作,便能省下不少功夫。 刚把新锅换上,苏扬忽地听到,药铺中传来一阵大哭声,那哭声有些熟悉。 他连忙跑进药铺,就见到一个妇人正站在药铺门口,掩面哭泣。 “胡婶,怎么了?” 苏扬连忙跑了过去。 胡婶一家向来对他家照顾有加,苏扬前身自小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在胡婶家里蹭过不少顿饭。 昨日苏扬刚从太医院离开,胡婶便曾邀请他去吃饭。 附近街坊,多是如胡婶这般长辈。 李兰芝和苏悦也已放下手中的活,赶了过来。 “小杨……” 苏扬顺着看去,目光骤然一凝。 药铺门外,正有两个乞丐打扮的年轻人气喘吁吁地抬着木板,木板上,躺着一个中年人,浑身是血,脸色苍白虚弱。 “胡叔!” 苏扬当即上前,探手触碰中年人手腕,为其诊脉。 很快,苏扬稍稍松了口气,胡叔伤势虽重,但一时并没有性命之忧。 他看向两个抬着木板的乞丐,帮着搭把手一同将胡叔抬进药铺。 四周街坊邻居听到动静,都纷纷走了出来,见到眼前的情况,顿时大惊。 他们跑进药铺,帮着苏扬架好桌子,小心翼翼地将木板放在桌上。 苏扬轻轻地掀开胡叔身上的衣物,看着皮肤上大片大片的淤紫与伤口,顿时凝眉。 最为触目惊心的,是胡叔大腿上,一处被撕裂的狰狞伤口,血肉翻涌,鲜血直流! “胡家嫂子,老胡怎么了?” “怎么伤得这么重?” 街坊邻居们纷纷询问胡婶,很是关切。 胡婶抽泣着,眼眶通红:“是一群……恶霸,他们打了……老胡!” “什么?赵成虎他们不是被抓了吗?” “这群畜生!” 街坊邻居们怒骂起来,怒火熊熊。 苏扬脸色沉郁下来,他顿时想到上午在大街上遇到的那帮流痞。 打伤胡叔的人,难道与那群流痞有关? 李兰芝和苏悦拿着药物走过来,帮着苏扬一起处理胡叔的伤势。 “嫂子,小扬,你们一定要治好老胡,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们可怎么活啊!”胡婶哀求着。 “胡婶,你放心,胡叔不会有事的,我们会把他治好的!” 苏扬劝慰一声,认真打量着胡叔身上的伤势,双眸紧眯。 这些伤势,足可见那些人下手多重! 一旁李兰芝神色忧虑,老胡腿上的伤势严重,即便痊愈,只怕也会留下后患。 “小悦,拿布来捂住伤口,止血。” 这时,苏扬平静的声音响起,他又向母亲嘱咐道:“娘,取针线来,把针线放进我上午酿的酒里浸泡一下。” 上午制作的蒸馏酒,给了潘通半坛,剩下半坛刚好可用作消毒。 李兰芝很快取来针线,自酒碗中浸泡一下,取了出来。 苏扬用跌打药涂抹好胡叔身上的淤青,针线酒渍已晾干了一些。 他自母亲手中接过针线,开始着手缝合大腿上的狰狞伤口。 见此,胡婶脸色发白,一阵揪心,有些不敢看自己的丈夫。 李兰芝看得直摇头,这么大片的伤势,极难缝合…… 可这时,她注意到苏扬手上的举动,心中一惊! 她不是第一次见苏扬缝合伤口,可是苏扬的缝合手法,她前所未见。 苏扬一双修长灵巧的手,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丝毫迟滞。 那原本呈撕裂状的血肉,在苏扬的缝合下,竟仿佛只是裂开了一道小小伤痕,肌肉齐齐整整,没有半点错位! 第78章 这么热闹呢! 终于,苏扬收针,长出一口气。 “胡婶,伤口缝合好了,胡叔没有大碍了……”苏扬如释重负。 “真的吗?” 胡婶连忙打量着丈夫,见丈夫伤势悉数被苏扬处理好,她顿时捂嘴,喜极而泣。 “我再为胡叔开些补血养身的方子,让他安心休养一段时间,绝对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苏扬劝慰一笑。 闻言,药铺中一众街坊邻居们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先前苏扬为老胡缝合,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现在终于放心了。 “我就知道,有小扬在,再大的伤病都不用怕!” “小扬的医术越来越厉害了!” “那当然,小扬打小就老实聪慧,从太医院里,肯定精心学了不少医术!” 街坊邻居们夸赞着苏扬,又聚到胡婶身边安慰起来。 苏扬会心一笑,他们邻里之间,向来和睦,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邻里温情。 “胡家嫂子,那些丧尽天良的禽兽,怎么把胡大哥打成这样?” 说起这个,一众乡邻皆是义愤填膺。 胡婶情绪收敛了许多,她轻柔地为胡叔擦拭着身上血迹,眼眶依旧红肿。 “他们说看中了我家的衣服铺子,想要强行买过去……” 胡婶满脸忧色,回忆着经过,眼中流露出一抹惧色,“老胡气不过,去跟他们理论,可他们不仅动手,还想拿小雄威胁!” 听到胡婶的话,四周街坊邻居当即大怒。 “这群没人性的东西!” “难不成赵成虎他们又出来了?没天理了!” “之前不是小扬报官抓得他们吗?怎么就出来了!” 苏扬脸上也露出一抹愠怒,他回想着先前在大街上见到的那群流痞,真是赵成虎那帮人吗? “不是赵成虎他们……”胡婶摇摇头,神色愈发苦楚,“我听他们谈话,说是西城过来的,要接手赵成虎他们的地盘,他们比赵成虎那帮人还要蛮横!” 闻言,街坊邻居们都是一惊。 竟然又有恶霸过来了? 苏扬神色沉凝,他已经意识到那些流痞的身份了。 市井之中,一向如此,一帮恶霸失利,便会有其他恶霸前来。 恶霸之间,也会如改朝换代一般,甚至,有时还会爆发大规模的械斗! 这些,除之不绝! 平民百姓,只能尽可能求自保,对于这些恶霸,避之不及。 咕噜噜! 凝重的气氛中,忽的响起一阵肚子咕噜声。 众人的目光顿时汇聚过去,落在一旁两个乞丐身上。 其中那个子稍矮一些的乞丐,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脏兮兮的脸庞上还挂着两行鼻涕。 他拉了拉身旁乞丐满是补丁的衣角,躲到那乞丐身后。 “要多谢这两个小兄弟,老胡被那些恶霸打伤,是他们从西边一路抬回来的,一路上停都没停!”胡婶擦拭完胡叔身上的血迹,走到两名乞丐身边。 听到胡婶的话,一众街坊邻居齐齐看向两个乞丐。 乞丐向来招人嫌弃,不过,街坊们都心善,尤其听到是这两个乞丐救来的老胡,目光都赞赏起来。 苏扬打量着两个乞丐,其中个头高的乞丐看起来比他年纪还小一些,而那个头矮的乞丐,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 两人满脸污垢,身形瘦弱,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难以蔽体的衣服上,还沾染了一些血迹。 直到现在,两人还有些气喘吁吁。 倒是多亏这两人把胡叔送来的及时,避免胡叔陷入失血过多的危险。 “哥,我饿了!”小乞丐躲在高个乞丐的身后,声若蚊蚋。 胡婶当即摸索一番身上衣服,却发现自己没带银子,不由求助地看向李兰芝。 “嫂子,能不能先借我些银两,给这两个小兄弟!” 她自李兰芝那里接过银子,将手中所有的银两全都交到高个乞丐的手中。 高个乞丐紧紧地攥着银子,看向弟弟,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样,我再去家里拿些炊饼,给他们吃!” 一个邻居笑了笑,“他们救了老胡,可不能再让他们饿着肚子了!” 他转身看向两个乞丐,“还想吃什么,你们尽管说!” 小乞丐顿时意动,自高个乞丐身后走了出来,欲言又止。 “小远,咱们现在有钱了,吃东西要自己买!”一旁高个乞丐正色道,他转身面向众人,施了个并不规范的揖礼。 随后,高个乞丐又低声对小乞丐道:“小远,不记得哥跟你说的话了吗?一直讨饭吃,那就一直都是讨人厌的乞丐,得咱们自己挣钱,才能好好活下去!” 小乞丐低着脑袋,用衣袖抹了把鼻涕,温顺地点点头。 一种街坊邻居一时无言,不知该说什么。 两个乞丐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去。 “等等!” 这时,苏扬的声音响起。 他走到小乞丐身前,蹲下身子,轻轻抓起小乞丐的胳膊,为其诊脉。 “受了些风寒,放着不管的话,说不定会加重,这样,我再开些药,也当作先前你们救胡叔的酬劳!”苏扬说着,走到药柜前,自顾自地抓起药来。 “清水煎服即可,一两日便能痊愈。” 高个乞丐自苏扬手中接过药材,深深看了苏扬一眼:“多谢!” 苏扬摇摇头,目送两人离去。 药铺中再度归于平静,老胡伤势被苏扬打理好,街坊邻居们神情却依旧有着难以化解的忧虑。 那些打伤老胡的恶霸现在来接手地盘,手段蛮横强硬。 他们打伤老胡,其实也在立威,之后恐怕他们都免不了要被讹诈些钱财。 想要相安无事,只能破财消灾。 “哟!这么热闹呢!” 众人正思虑间,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自药铺门口响起。 大家循声望去,目光顿时一凝。 药铺门口,一个身形精瘦的中年人慢悠悠地迈步走了进来,他手里把玩着一把珠串,作富商打扮,刀削般的脸庞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而在这中年人身后,还跟着一群流痞打扮的人。 苏扬双眸微眯,自中年人身后的那些流痞中,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先前那曾在药铺门口转悠的簪花流痞和高大流痞皆在其中! 见到这些人进来,胡婶顿时浑身剧颤,脸上露出浓浓惊惧神色! 第80章 深明大义 话语一出,药铺中众人皆变了脸色。 街坊邻居们怔怔地看着苏扬,神色惊讶,洪狂澜可是出了名的恶霸,小扬刚刚已经拂了洪狂澜的面子,现在又要医药费,那这帮恶霸不会发怒? 胡婶又是感动又是担忧,小扬为他们着想是好事,可是,这些恶霸万一愤怒之下,伤了小扬可怎么办? “苏扬,洪爷看重你,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高大流痞神色阴沉,语气中透露着威胁。 苏扬看都未曾看高大流痞一眼,只是静静地盯着洪狂澜,与其目光对视,丝毫没有退避! “洪爷深明大义,打伤了人,那自然要赔偿对方医药费,这种事总不能亏欠着?”苏扬咧开嘴,灿烂一笑。 “小扬!” 李兰芝拉了拉苏扬的手腕,手中浸满汗水,心中忧虑。 “娘,放心!” 苏扬劝慰一笑,“洪爷可不是赵成虎那种蠢货!” “是,洪爷?”苏扬幽幽询问。 “苏扬,你小子……是个聪明人!” 洪狂澜感慨一声,向着高大流痞挥挥手,“给他银子!” “洪爷,这……”高大流痞身形一滞,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可洪狂澜未再说什么,他看着苏扬,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 顿了顿,洪狂澜又道,“当然,我更讨厌,别人欠我!” 后面一句话,透漏着一股难言的清冷! “洪爷果然深明大义!”苏扬点点头,“苏某定当谨记!” 他转身走到胡叔夫妻身边,稍作思索。 “胡叔伤势,几位应该很清楚,各种药材,补物,怎么也得十两银子……” 苏扬计算着,“除此之外,胡叔在床养伤,耽误做工,这笔钱,加上其他诸事,也得十五两银子左右,这二十五两,应该不多!” “二十五两!” 高大流痞目光一凝,苏扬这是把他们当成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竟敢敲诈到他们头上! 苏扬不再多言,等待着洪狂澜的答复。 他先前的表态,就是告诉洪狂澜,他并不好惹! 他有能力将赵成虎送到大牢,就能对洪狂澜这帮人做出同样的事情! 这就是他想让洪狂澜此次试探所能了解的。 “给他!” 洪狂澜说完,随手将一个荷包丢到高大流痞手中,迈步走出了药铺。 高大流痞咬着牙,从荷包中掏出一枚二十五两的银锭,丢到苏扬脚下。 随后,他冷冷地瞪了苏扬一眼,神色威胁,跟着洪狂澜走出药铺。 “洪爷,这小子……”高大流痞满脸不悦。 洪狂澜挥挥手,直到远离了药铺,他才停下脚步。 “洪爷,咱们接手赵成虎的地盘,当然得立威,可现在,怎么对苏扬这么客气,是否有些不妥?”高大流痞沉吟,有些恼怒。 “苏扬是个聪明人,猜出了我这次来试探他,所以装出一副强硬态度,不过外强中干,对于他,我并不担忧。” 洪狂澜眺望着远处的苏家药铺,双眸微眯,“不过,他的底细,还得打探一番,赵成虎那些人,是被一群护卫模样的人押送到衙门的,他的底细,还得好好打探打探!” 药铺中,街坊邻居们仍旧心中震惊不已,这洪狂澜都对小扬客客气气的! 哪怕小扬已经自行离开了太医院,洪狂澜竟然还是对小扬多有忌惮! “胡婶,这银子不算多,但足够胡叔休养一段时间了,其他的事情,您不用担心。” 苏扬将银锭放到胡婶的手里,笑容温和。 胡婶拿着银锭,手中温热,她看着苏扬,眼眶湿润。 “小扬,多亏了你,婶子和你叔该怎么感谢你的大恩……”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苏扬连忙摆手,他前身自幼在胡叔胡婶家里吃饭,这份恩情,他必须要还! “他婶子,这些都是小扬应该做的,你可千万别跟他客气!”李兰芝走上前来,轻声劝慰,“现在有了银子,老胡也不用担心了!” “小扬真是长大了啊!” 街坊邻居们神色感慨,看着苏扬的目光,尤为欣慰。 “小扬真威风,连洪狂澜都不怕!” “肯定是在太医院里混得风生水起,小扬从小医术就厉害,那些大人物当然要对小扬赏识有加了!” “不过,小扬怎么离开太医院了?” “你懂什么,小扬心有大志,肯定是有更好的路子,还用得着你担心!” 街坊邻居们纷纷夸奖着,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苏扬无奈,看向门外,目光却是凝重起来。 哪怕身处市井之中,也并不意味着,能够安然无恙。 赵成虎那帮恶霸落幕,便会有新的恶霸接手地盘。 即便洪狂澜哪天倒台了,谁知道又会有哪些恶霸会来? 在这时代,寻常百姓只能做的夹缝中求生存,要提防着恶霸,还要担心着朝廷征税,又或者其他方面的欺压。 今日洪狂澜来,更是让苏扬深切地意识到此。 不论太医院还是这市井之中,没有让他人忌惮的力量,便总是要面临各方面的欺压…… 想到这些,苏扬紧握起了拳头,神色坚定。 一家人将胡叔的伤势处理好,众人抬着木板,将胡叔送了回去。 李兰芝送走街坊邻居们,来到苏扬身前。 “小扬,今天你处理这些麻烦,娘很欣慰,只是,娘不想看到你这么冒险,你明白娘的心意吗?” 李兰芝担忧地看着苏扬,小扬长大了,许多事情,都有自己的主意,这是好事,可是,她这当娘的,哪里愿意见到儿子冒险? 苏扬点点头,神色歉疚。 今日他赶走了洪狂澜,可是,母亲也始终为他担心着。 “娘,我……” 李兰芝摇摇头,没有让苏扬说下去。 “你长大了,要是你爹在天之灵见到你,也会很欣慰,但是,今后做事,一定要保全自己。” 她凝重的语气逐渐收敛,走到苏扬身前,为苏扬整理着衣服。 “娘,我知道了!”苏扬郑重回答。 李兰芝笑了笑,走到一边,整理起药铺中的东西。 苏扬深吸一口气,心情有些沉重。 第81章 齐王妃 孙家,孙丰逍迈步走到房间,便听到房间中传来的怒骂声。 “抄书,整日抄书,能抄出什么名堂?” “少爷,老爷罚您禁足十日,闭门思过,您好歹得趁着这几日时间,多读读书!” “读什么书?本公子连吃喝拉撒都得在一个破房子里,这还不如被关进大牢呢!” 砰! 檀木门剧烈晃动,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孙丰逍皱起眉头,一把推开木门。 房间中,瞬间安静下来。 孙丰逍脚下,是一块砚台,墨汁洒落四周,他转头看向孙巡,目光凛冽。 “叔……叔父” 孙巡咽了口唾沫,身形微微发颤。 “你父亲罚你闭门思过,你便是这么思过的?”孙丰逍沉声训斥。 孙巡连忙跑到孙丰逍面前,低着脑袋,一句话不敢多说。 “哼!”孙丰逍冷哼一声,挥退左右。 “叔父,您怎么过来了?”待仆人离开,孙巡喉咙动了动,低声询问。 孙丰逍语气淡漠:“我来通知你,你的禁足时日,或许可以减少!” 闻言,孙巡顿时一怔,悄悄抬头看着孙丰逍,有些难以置信。 难道父亲不生气了? 孙巡想着自己父亲的模样,不由打了个寒噤。 “各方各面,你皆不如鸣渠,自己不求长进,那你这孙家少爷的名号,也可以摘掉了!”孙丰逍冷冷道。 “叔父,我知错了!” 孙巡顿时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他低着头,脸色微白,摘了孙家少爷的名号,那他可就完了! 孙丰逍睥睨着孙巡,神色清冷。 “太医院你是别想再进了,没了这一层身份,你在孙家,还有什么用?” 孙巡冷汗直冒,嘴唇嗫嚅,不敢多言。 “今日我来,是告诉你,家中已派人,明日一早,去给云清郡主送上慰问礼品,为她医治疾病……”孙丰逍微微俯身,“以你孙巡的名义!” “云清郡主?” 孙巡双眸一睁,轻声嘀咕,“那个痨病鬼……” 他追求云清郡主,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不过,一个终日卧病在床的痨病鬼,他孙巡怎么可能会真心倾慕? 要不是他用得上云清郡主的出身和地位,他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怎么?家中给你谋划前途,你还有什么怨言?”孙丰逍脸色微沉。 “不敢不敢!” 孙巡顿时摇头,“我追求云清郡主,还得多谢叔父指点,不过,前些日子,她不是被那苏扬……医治了吗?” 提起苏扬,孙巡语气中流露出一抹恨意。 “这些不用你来管。” 孙丰逍淡淡道,“到时候,家中会说,过几日,你邀请云清郡主一同出门游赏,你自行做好准备!” “是!”孙巡连忙点头,“多谢叔父!” 他紧握起拳头,心中一喜。 只要能够迎娶云清郡主,那他的身份自然可以随之水涨船高,还管她是不是什么痨病鬼! 她是痨病鬼,那更好,等她死了,所有的一切,不就都是他的了吗? “这是家中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最好别再弄出什么乱子!” “是!” …… 大清早,苏扬便走出门去。 他手中拿着厚厚一卷纸张,循着潘通留下的地址,来到潘通府上。 昨日定下了合作,今日他就要把制作蒸馏酒的法子交给潘通来制作。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潘通的心思,他很清楚,与潘通合作,他并无担心。 潘通收下纸张,喜出望外。 苏扬简要交待一番,便自潘府告辞离去。 没钱万事难,昨日的经历,更让苏扬心中清楚,希望这蒸馏酒制造成功后,能够让他改变现状…… 苏扬沉思着,向云清郡主府赶去。 今日,他要去为云清郡主更换下一个疗程的用药。 来到郡主府前,苏扬却注意到,门外增添了许多守卫,把守森严。 先前守卫都认识他了,可这一次,最前方的守卫却拦住了他。 “劳烦通报一声,苏扬来为郡主问诊换药。”苏扬只好道。 门前守卫飞快前去通报,新增添的守卫依旧在打量着他,目光警惕。 苏扬能够感受到,这些守卫似乎比寻常人多了一股肃杀之气,威风凛凛,看样子更像是战场下来的精兵! 不多时,负责通报的守卫回来,带着苏扬走进郡主府中。 今日的郡主府,气氛格外沉闷,府中丫鬟仆人低头快步行进着,不敢窃窃私语。 很快,苏扬赶到正堂,房间中云清郡主乖巧地端坐着,发髻梳理得整整齐齐,穿着一身华丽宫装,打扮正式。 而在房间主座,还坐着一道妇人的身影,身着繁复长裙,风髻露鬓,身形窈窕,面容与云清郡主和赵艺弘母亲都透露着几分相似,只是妇人的神色更为清冷肃穆。 见到苏扬,云清郡主有些坐立不安,她眨了眨灵动的眼眸,尽力向苏扬递着眼色。 苏扬微微一怔,大致猜出,这妇人应该就是云清郡主的母亲,齐王妃! 齐王妃打量着苏扬,黛眉微蹙,瞥了身边丫鬟一眼。 那丫鬟会意,上前一步:“来者何人,见到齐王妃与郡主,为何不行礼?” 果然是云清郡主的母亲…… 苏扬心中一动,连忙躬身行礼。 “草民苏扬见过王妃,郡主!” “母妃,我先前交待过了,苏扬医师见到我不必行礼!”云清郡主俏脸上浮现一抹无奈,为苏扬圆场。 齐王妃无声看了云清郡主一眼,云清郡主当即微微垂首,小嘴微撅,似乎有些委屈。 “苏扬,本宫先前听闻你救治郡主,多有功劳,可想要什么奖赏?”齐王妃淡淡询问,语气中听不出半点波动。 “为郡主医治,乃是在下本分,不敢要什么赏赐!”苏扬连忙回答。 齐王妃与赵艺弘的母亲应是姐妹,性格似乎大不相同…… “你先前退出太医院了?”齐王妃忽的询问道。 “是!” 苏扬点点头,想必齐王妃对于他这个治疗自己女儿的人,也做过了解了。 他正思索着,忽然又听齐王妃的话音响起。 “为何退出太医院,小小年纪,怎能这般不求上进?” 齐王妃蹙眉,“如今连药童都不是了,为郡主治疗,不合规矩……” 第82章 孙家送礼 “母妃……” 云清郡主幽怨地叫了齐王妃一声。 苏扬医师是来帮她看病的,母妃怎能把他拒之门外? 齐王妃不为所动,依旧淡漠地看着苏扬,一双凤眸中竟蕴含着庞大的压迫力! 苏扬苦笑,在齐王妃看来,没有官职,连为云清郡主治疗的身份资格都没有吗? 齐王妃,似乎太过注重规矩,有些不通情理。 “王妃,治病救人,一向以对症下药为主,这寻医问药,不也该遵循这个道理吗?”苏扬回应一声。 他只是在告诉齐王妃,寻医问药,首先看重的,应是医者的能力! “倒是有些傲骨!” 齐王妃凤眸微眯,“不过,若是居功自傲,你可知,该当何罪?” 苏扬脸色微僵,看样子,齐王妃对他的确不待见。 “母妃,苏扬医师是来为女儿问诊的,咳咳,您怪罪他做什么?”云清郡主站起身,贝齿轻咬着嘴唇。 “若惜,身为郡主,当举止有礼!”齐王妃淡淡训斥一声。 云清郡主撇着小嘴,满是委屈,却依旧执拗地站在齐王妃面前,并不退让。 “苏扬医师救了女儿一命,您不应当嘉奖他吗?” 云清郡主轻声反驳,声音细柔悦耳,却带着一股倔强,“怎能反过来怪罪他?” 齐王妃凝视云清郡主,看着自幼倔强的女儿,终究是摇摇头。 她转而看向苏扬:“本宫知晓你医术不俗,你为郡主治病,本宫便给你赏赐!” “不过,你若想凭借这些邀功……那便自行掂量!” “在下谨记!” 苏扬躬身一礼。 齐王妃未再多说什么,贵气的脸庞始终清冷。 当着齐王妃的面,苏扬迈步走到云清郡主身边。 “苏医师,我母妃让你为难了……” 云清郡主声若蚊蚋,神色歉疚,精致的小脸上写满愁容。 苏扬微微一笑,齐王妃虽对他不怎么待见,但他也不会迁怒于云清郡主。 “郡主,最近咳嗽有没有好一些?”苏扬笑着转移话题。 云清郡主见苏扬没有不悦,这才放下心来,美眸中展露出舒心的笑靥,柔美而惊艳。 苏扬医师,一直都是谦谦君子呢! 说起来,无论是苏扬医师的医术,还是他那堪称绝艳的才情,都远远不是世间其他男子所能相比的…… 想到这些,云清郡主莫名有些羞涩,她点点头:“好多了!” 随后,她玉臂轻挥,搭在桌案上。 苏扬正要为其诊脉,一旁齐王妃却眉宇微凝,向一旁丫鬟轻挥衣袖。 “苏大夫,稍候片刻。” 丫鬟说着,自一旁取来一片纱帕,轻轻搭在云清郡主脂玉般的皓腕上。 苏扬无奈,这才开始为云清郡主诊脉。 他神情专注,仔细审视着云清郡主的病情,思索起接下来的方子。 “苏医师,怎么样了?” 云清郡主关切地询问道,仿佛担忧得不是她自己的病情,而是苏扬能否解决难题。 说完,她一手捂着嘴唇,再度轻咳起来,俏脸上依旧有着一抹病态的白皙。 “郡主元气已经恢复许多,我可为郡主再开新的方子,以舒缓病情为主。”苏扬笑道。 “嗯嗯!” 云清郡主点点头,笑靥如花。 齐王妃始终盯着苏扬与云清郡主这边,她黛眉不自觉紧蹙。 若惜与这苏扬,似是多有交集,关系熟络。 堂堂郡主,对一介平民态度温和,这……有失仪表! 对于齐王妃的目光,苏扬始终有所察觉。 他视若无睹,起身走向一旁,丫鬟早已备好纸笔,在身边等候。 苏扬略作沉吟,很快提笔书写药方。 这时,正堂外,一名护卫快速赶来,向齐王妃行礼汇报。 “王妃,郡主,门外孙府递上名帖,说是听闻郡主病情渐愈,特来为郡主送上慰问礼品。” 丫鬟自护卫手中接过名帖,递交给齐王妃。 “孙府?” 齐王妃打开名帖,看着其中字迹,思索起来。 随后,她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此时,苏扬手下药方已经提笔写就。 他微微皱眉,孙府?孙巡! 他初次见到孙巡时,孙巡便因为他治疗云清郡主的事情,找他麻烦! 孙巡一直在觊觎云清郡主! 想到这些,苏扬连忙抬头看向云清郡主,便见云清郡主此时黛眉紧蹙,略显苍白的俏脸上笼罩着一层令人怜惜的愁容。 不多时,一行人抬着箱子走了进来。 最前方一人是一名身穿绿裙的妇人,头戴翠玉钗子,长长的珠饰在发髻间摇曳,穿着考究,虽是妇人,眉宇间却还流露出一股妩媚,凭借一身珠玉衬映,才显露出一股贵气。 “原来齐王妃也在,妾身见过齐王妃!” 那妇人站在正堂外,便欠身遥遥行礼。 “孙二夫人不必多礼,怎会亲自来云清府上?”齐王妃缓缓起身,衣袖轻挥。 对于这孙二夫人,她也有了解,孙陈氏是孙丰毅的侧室,生下孙巡后,母凭子贵,再加上有些手段,在孙家虽比不得孙府大夫人,但也多少有了些地位。 “巡儿他得知郡主病情初愈,心中喜不自胜,本想着自行过来送上贺礼,只是近日在家中苦读诗书,不便出门,所以妾身便只好代他来了!” 孙陈氏轻笑道,悄悄扫了眼正堂之中,目光在苏扬身上稍作停顿,又不露痕迹地转过身,吩咐身后家丁,将礼品放到一旁。 “王妃,这些礼品是巡儿特意挑选的,妾身也不知是什么,只希望能和郡主心意才是!” 说着,孙陈氏笑意吟吟地看向云清郡主。 云清郡主俏脸上强行挤出一抹恭维的笑容,美眸中蒙上一层阴翳。 苏扬双眸微眯,这孙二夫人应该就是孙巡的生母。 她现在来云清郡主府上,那有意撮合孙巡与云清郡主的心思,不言而喻! “孙二夫人有心了!” 齐王妃恭维一声,意味深长道,“这些礼品,本宫便代若惜收下了,只是以后可切莫再送礼了!” 闻言,苏扬眉头微挑,齐王妃这一句话,堪称高明,一方面对孙家的里子面子都给足了! 另一方面,齐王妃看出了孙二夫人的心思,言语中,又不着痕迹地透露出一股疏远意味。 “王妃言重了,齐王殿下和王妃素来受百姓爱戴,我那巡儿为郡主送上些慰问礼品,自然是应该的!” 孙陈氏仿佛没有听出齐王妃的意思般,她笑了笑,向着身后一个老人轻轻挥手。 “王妃,我那巡儿对于郡主病情,一直关切的很,此次还特意自青州寻来一位隐居多年的老神医,此人专治痨症之疾,在青州素有名气,或许可为郡主医治!” 第83章 这药方,大有问题! 那老人迈步上前,身着布衣,面容苍老,须发皆白,身形还有些枯瘦,但面色红润,脸上挂着淡然自若的笑容。 “草民荆生安叩见齐王妃!” 荆生安跪拜行礼,远比之前的苏扬礼数周全。 “荆生安?本宫似乎听说过……”齐王妃略作沉吟,像是想到了什么,“先前本宫为郡主遍寻名医的时候,也曾找过你!” 齐王妃又看向孙陈氏,凤眸微眯,“只是当时,未曾找到!” “草民隐居多年,不知郡主病情,否则必定会不远万里前来为郡主医治!” 荆生安恭敬地回应道,“多亏了孙巡公子找到草民,草民才能够前来!” 苏扬看着眼前一幕,挑了挑眉。 这荆生安是专门来给云清郡主看病的? 孙家找来这么个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啊! “没想到王妃竟然还寻找过他,这下子神医荆生安来为郡主治病,那郡主病情必然可以好转许多了!”孙陈氏神色惊喜。 她走到荆生安身前,轻声催促道:“荆神医,还请快去为郡主诊断!” 云清郡主黛眉紧蹙,这荆生安是孙家找来专程为她治病的,可她心里却莫名有些不安。 她看向齐王妃,见母亲似在思索,她撅了撅小嘴,又看向苏扬,正对上苏扬一双温润的眼眸。 苏扬对着她鼓励一笑,神色从容。 一时间,云清郡主心中安定许多。 “既如此,那便请荆大夫为郡主诊断。”齐王妃淡淡道。 “遵命!” 荆生安缓缓起身,走到云清郡主身边,他稍稍端详云清郡主一番。 随后,他像是准备诊脉,却停顿身形,向一旁丫鬟询问道:“可有纱帕?” 丫鬟点点头,快步自一旁取来一块崭新的纱帕。 见状,苏扬嘴角轻撇。 荆生安这行医前的一举一动,倒是符合齐王妃的预期! 只不过,此时的齐王妃神色始终平静,看不出半点喜怒。 荆生安为云清郡主诊脉一番,又简要地询问了几个问题。 云清郡主有些不情不愿地回答,荆生安是孙家找来的,她总是隐隐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可母妃在这里,她又不能直接拒绝。 荆生安诊断结束,慢悠悠走到一旁。 “荆神医,郡主的病情怎样了?” 孙陈氏当即询问,像是比齐王妃还要关切。 齐王妃不言不语,目光也落在荆生安身上。 “郡主身患痨症,却恢复了许多元气,这么看来,先前应是有独特的药方作为滋补……”荆生安抚须沉吟。 听到荆生安的话,齐王妃微微颔首,瞥了苏扬一眼。 苏扬先前的药方,的确对救治若惜的病情有效。 “郡主身患痨症,草民不知道,郡主之前是否一直在府中静养,不过,依照草民看来,最好是多出门走走,使得清气入体,郡主体内浊气才可消退!” 荆生安又是说道,“痨症之疾,病位在肺,肺主呼吸,受气于天,吸清呼浊,肺气虚,则卫外不固……” “而郡主久病未愈,拖到如今,病情已经极为严重了!” 闻言,苏扬眸光微闪,荆生安能说出这些话,看来的确是对痨症有独到的见解了! 孙家这个时候把荆生安请过来,是想要将治疗云清郡主病情的事情,掌握在他们的手中吗? 齐王妃凝眉,看着云清郡主的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怜惜。 “郡主的病,在你看来,能否医治?”齐王妃询问道。 “病情虽重,但草民行医多年,也并非未曾治愈过如郡主这般病情的人!”荆生安微微一笑,“王妃不必担忧!” “那这可太好了!” 孙陈氏神色欣喜,“恭喜王妃郡主!” “不过,我先前为郡主问诊,似乎郡主情况有些不妥……” 这时,荆生安又道,他向齐王妃询问道,“王妃,可否将先前为郡主医治的药方,拿来让草民看看?” 齐王妃点点头,向着一旁丫鬟挥挥手。 她目光扫过荆生安与苏扬,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很快,丫鬟将一张药方取来,那药方正是之前苏扬首次为云清郡主看病之时,所书写的药方! 荆生安拿起药方,仔细端详。 “以白参为主药,再辅以白术、山药、茯苓……” 他沉吟着,忽然眉头紧皱,“这药方,大有问题!” “嗯?” 荆生安话音一落,正堂中众人都是目光一凝。 “这药方有什么问题?” 云清郡主脆生生询问道,心中为苏扬鸣不平。 苏扬写下的这药方,当初连薛太医都赞叹不已。 要是有问题,薛太医怎能看不出来? 可这荆生安一扫药方,就说苏扬的药方大有问题! 她半点都不相信! “郡主莫急!” 荆生安摆摆手,缓声道:“此方虽可以为郡主滋补元气,可长久看来,对郡主病情无益,以郡主身躯长久的亏损,来暂时滋补元气,怎能如此?岂不是加重郡主的病情吗?” “这写药方的人,必是对痨症之疾所学不多,医术更是不精妙!” 荆生安紧紧捏着药方,苍老的脸上露出气愤的神色,“这药方虽然不俗,可是,并不适用于郡主的病情,必是那为郡主诊治的人,生搬硬套,将现成的药方给郡主用了!” 说着,荆生安大袖一挥,神色愠怒。 “简直是庸医害人!” 苏扬双眸眯起,目光在荆生安和孙二夫人两人这边来回打量着。 他的药方,他很清楚! 说他是庸医害人? 怕不是早就有了预谋,故意这么针对他的? 苏扬心中已经明悟过来,孙家对于他为云清郡主治疗的事情,当然是早就知晓的。 而现在,孙家想要换荆生安为云清治疗,那必然是要贬低他的医术! “荆大夫,你可确定?” 齐王妃沉声向荆生安询问,黛眉皱起,看向苏扬,清冷的脸庞上满是审视意味。 “草民绝不敢妄言!” 荆生安恭声回答,“王妃若不信,可找来那先前为郡主治病的太医,与草民对证!” “这位为郡主治病的太医,至少在痨症一疾,并不精通……” 苏扬心中冷笑,还找为郡主治病的太医? 装得倒是挺像! 荆生安跟着孙家人来,还能不知道是他为云清郡主医治的? 他不再沉默,盯着荆生安,询问道:“敢问荆大夫,先前为郡主治病的方子,若是不对,那荆大夫觉得……该怎么出药方?” 第85章 你说巧不巧! 齐王妃心中微动,不露痕迹地瞥了眼一旁丫鬟。 丫鬟先前已将苏扬在孙府一行人来之前所写好的药方收了起来。 面对荆生安的攻讦,苏扬依旧这么从容,更是让荆生安继续写药方,莫非已有对策…… 这苏扬,是个心思活泛的人! 齐王妃又深深凝视着云清郡主,见云清郡主正紧盯着苏扬,那一双灵动的美眸中泛着异彩。 她黛眉微蹙,这苏扬,心思活泛是可以,但可不要心中有什么逾矩的想法! 齐王妃收回思绪,锦袖微抬,道:“荆大夫,为郡主开新的药方。” “草民从命!” 荆生安躬身一礼,再度走到桌案前,提笔书写。 一张药方,迅速写就。 “王妃,郡主,这是草民所开的药方,以此药方,按时服用,可保郡主病情逐步康复!” 荆生安退至一旁,抚须含笑。 似乎对治疗云清郡主的痨症之疾,游刃有余。 丫鬟小心拿起荆生安的药方,递到齐王妃身前。 “王妃,先前郡主被庸医所耽误,尚有隐疾,而草民这药方,可为郡主将这隐疾一并祛除,但草民还得叮嘱一句……” 荆生安嘲弄地瞥了苏扬一眼,“郡主的病情,容不得一丝马虎,可千万别再让医术不精的人为郡主治疗了!” “有荆神医为郡主治疗,这下子大可放心了!”一旁孙陈氏笑吟吟道。 现在,荆生安为云清郡主治疗的事情,几乎已成定局! “王妃,可否让在下看看荆大夫的药方?” 这时,苏扬忽的恭声询问。 齐王妃指尖轻动,丫鬟便将荆生安的药方呈在苏扬面前。 苏扬也不动手,只是微微俯身,打量着荆生安的药方。 很快,苏扬笑着赞叹:“荆大夫果然高明,这药方以沙参、天冬等药滋养肺阴,以贝母、桔梗化痰止血,以服苓、山药补脾助肺,还有其他诸多药材,安排精妙,实在是大好药方!” 听着苏扬的话,荆生安捋着胡须,神色高傲。 他的药方,当然精妙! 苏扬一个小辈,对他的精妙医术,也只能望尘莫及! 云清郡主却有些担忧,粉拳微微握起,掌心中渗出细密的香汗。 即便如苏扬所说,荆生安的药方很精妙,可她也相信,苏扬一定能够拿出更好的药方! 苏扬医师的医术,绝对不会输给荆生安的! “如今老朽写下这药方,你可有所明悟?现在你知道,你先前是怎么贻误郡主的病情了?” 荆生安沉声询问,心中自鸣得意。 这一切,孙二夫人可都看在眼里,以后他取代苏扬,为云清郡主治疗,那他便是孙家与云清郡主府联结的渠道! 想来,孙家对他的赏赐,绝对不会少! “王妃,可不能再让这种年纪轻轻的人,来为郡主治疗了!”孙陈氏适时的对齐王妃道,“他不通医术,怎能让郡主千金之躯因此被贻误?” “苏扬医师哪里不通医术?他的医术,本宫知晓,就连太医院中的太医们都对其赞赏有加!”云清郡主声音柔软轻细,语气却坚持而笃定。 她纤细的黛眉皱起,一双潋滟水眸中写满不悦。 孙府这些人,从一开始为她诊断,就在贬低苏扬! 饶是她再怎这么性情温和,也还是为苏扬鸣不平。 齐王妃暗自摇头,这些人是在讨论若惜的病情,可自己这女儿,却对病情不管不顾,反而还为苏扬争辩。 这不是什么好事! 她看向苏扬,神色始终清冷。 苏扬现在的表态,是对荆生安心悦诚服,还是有别的什么打算? 若苏扬的医术真不如荆生安,那看来,就得更换荆生安为她女儿治疗了! “荆大夫,你的意思是,想要治疗云清郡主的病情,非你这药方不可了?” 这时,苏扬又是询问一声。 “这是自然!”荆生安淡然一笑。 事到如今,苏扬这小辈,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这药方,必定是集荆大夫一生所学,是荆大夫针对这痨症之疾的医术中,精华里的精华!” 苏扬睁大眼睛,仿佛对荆生安极为尊崇,“那这药方,当今世上,必定极少有人能够写出来!” “嗯?” 荆生安狐疑地看了苏扬一眼。 这小辈怎么突然开始尊崇起他了? 更是将他的地位再度拔高! 难道是苏扬心中清楚,不可能比得过他了? 随后,荆生安点点头,算是回应苏扬了。 “那要是有人能够写出如荆大夫这般药方,是否此人治疗痨症之疾的医术,比起荆大夫,并不逊色?” 可这时,苏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荆生安一愣,心中疑惑,不明白苏扬想要做什么。 苏扬没有再理会荆生安,而是看向齐王妃,微微一笑:“王妃,可否将先前在下为郡主所写的药方拿出来,与荆大夫的药方对比一下?” 齐王妃凤眸微眯,微微颔首,吩咐一旁丫鬟将苏扬所写的药方拿出来。 众人看着苏扬的药方,猜测苏扬的用意。 很快,苏扬的药方被打开。 然而,看到药方上所罗列的药材,众人的神色顿时微微一震! 药方上,用工整的字迹,列着每一味药材的名字。 沙参、天冬、贝母、桔梗、服苓、山药…… 其中大多数药材,竟然与荆生安的药方中所写,一模一样! 只有寥寥几种药材不相同! 荆生安紧盯着苏扬的药方,胡须轻颤,脸上满是浓浓的不敢置信神色! 孙陈氏也瞪大眼睛,目光在两张药方上来回打量着,她的脸色逐渐僵硬下来。 齐王妃那始终如冰山般清冷的神色,此时也微微动容,睫羽轻颤。 但那也仅是一瞬,她眼睑低垂,神色迅速又恢复平静。 果然如此…… 云清郡主小嘴微张,很快,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眸子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难怪苏扬会一直没有反驳荆生安,更是让荆生安写下新的药方! 这一切,早就在苏扬的掌握之中了! 苏扬,果然聪明呢! 云清郡主如星辰般闪耀的瞳孔中,异彩连连。 “荆大夫,你说巧不巧!”苏扬笑容灿烂,“你来之前,我给郡主诊断之时,写下的药方,竟然跟你的这张精妙药方,这么相似!” 第87章 分歧 齐王妃注视着孙陈氏,再不发一言,等待着孙陈氏的回答。 她端坐在椅子上,长裙繁复华丽,绮罗珠履,玉饰摇曳,贵气逼人,凤眸之中,更萦绕着一股威严气息! 见到齐王妃的反应,苏扬心中已定。 齐王妃虽然不怎么待见他,可是,孙府的心思,半点都瞒不过齐王妃。 孰优孰劣,他与荆生安一番辩驳,已见分晓! 他不再多言,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 “王妃……” 孙陈氏对上齐王妃的目光,眼眸微颤。 自齐王妃的身上,她莫名能感受到一股威压,令她心中不自觉有一股紧张感。 紧张感,她没少从孙丰毅的正妻那里感受过,可齐王妃给她紧张感,却更为强烈! “妾身只是觉得,事关郡主病情,不得不谨慎!”孙陈氏连忙道。 “孙二夫人看起来比本宫还要更关心郡主的病情啊!”齐王妃轻声道,语气缓和几分。 那带给孙陈氏的威压,瞬间消失。 可孙陈氏心中的紧张感,并没有减少! 孙陈氏强颜欢笑,摆了摆衣袖:“王妃爱女情深,妾身哪里能跟王妃相比,王妃说笑了!” 齐王妃不再去看孙陈氏,而是看向荆生安。 “荆生安,本宫问你,先前苏扬所说的,是真的吗?” 荆生安脸色微白,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躬着身子,却说不出话来。 虽然是孙家派他来是为替代苏扬的,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苏扬在治疗痨症之疾方面,医术竟不输于他! 而且,苏扬那药方,他竟然找不出丝毫的漏洞! 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王妃,这是草民二人在医术上的分歧……” “应当如何,还请王妃明断!” “分歧?” 齐王妃冷冷地看了荆生安一眼,目光又落在苏扬的身上,“苏扬,你说。” “回禀王妃,先前荆大夫说在下的药方是生搬硬套,但在下反倒觉得,荆大夫的药方是生搬硬套!”苏扬当即回答。 “荆大夫!” 苏扬看着荆生安,“究竟是你这药方循规蹈矩,不适合郡主的病情,还是我的药方,哪里有问题,还请荆大夫为在下详细说明!” 荆生安嘴唇轻颤,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荆大夫,容在下奉劝你一句,行医治病,医术非精不可,万不能生搬硬套!”苏扬说完,向着齐王妃躬身行礼。 他相信,齐王妃心中已经做出了决断。 “孙二夫人,看来,荆生安并非为郡主治病的最佳人选!”齐王妃悠悠道。 “是,王妃说得极是,巡儿为郡主病情多方奔波,想不到,还是未能给郡主帮上忙,实在是遗憾。”孙陈氏讪讪回答。 “有劳孙二夫人了,只是,以后可莫要再为郡主的病情费心!” 齐王妃话音落下,孙陈氏的神色顿时一僵。 还未等她回话,齐王妃就向着身边丫鬟挥挥手。 “去为孙二夫人准备回礼,另外,再赠予孙二夫人千两白银。” “是。” 丫鬟回应一声,前去准备。 “妾身哪里当得上王妃如此厚礼?”孙陈氏连忙道。 “应该的。”齐王妃淡淡回应。 可孙陈氏却怔怔无言,脸色阴晴不定。 苏扬将这一切收归眼底,心中微动。 孙陈氏虽然有些手段,可在齐王妃面前,还根本不够看的! 齐王妃拿出厚礼重谢孙陈氏,看似是感谢,其实更向孙府表露出疏远的态度。 并且,依旧给足了孙府的面子! “那妾身便不再叨扰了!” 孙陈氏告辞,不再久留。 只是临近离开之前,孙陈氏还瞥了苏扬一眼。 苏扬从容以对,他与孙府,早已界限分明! 待到孙陈氏一行人离去,齐王妃眉宇微凝,似在沉吟。 而云清郡主则神色欣喜,一直紧握着的粉拳,总算松开。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苏扬,小脸红润,睫羽轻颤。 她悄悄向着苏扬点点头,美眸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像是胜利了一般。 看着云清郡主这幅可爱模样,苏扬会心一笑。 “苏扬,对于郡主的病情,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这时,齐王妃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扬稍稍沉吟,道:“如今郡主已恢复了一些元气,按照在下之前的医嘱,按时服药,这药方应是足可以让郡主病情逐步痊愈,待到之后,再看郡主康复情况,为郡主更换药材。” “好,下去领赏。” 齐王妃挥挥手,打发苏扬。 果然,王妃对我还是不待见吗? 苏扬耸了耸肩,躬身行礼:“那在下告退!” 他转过身子,看着云清郡主,贝齿轻咬嘴唇,欲言又止。 他暗暗递了个眼色,示意云清郡主放宽心,不用多说什么。 这个善良的小姑娘,定是不愿见到自己母亲对他这么冷漠。 但现在,可不是跟齐王妃说这些的时候…… 云清郡主看着苏扬离去的洒脱身影,眸光有些黯淡下来。 她轻抿嘴唇,眼睑低垂,心中满是歉疚。 苏扬见她母妃这般态度,心里一定也有些委屈…… 但他却没有表露出来,还为她着想。 “若惜……若惜?” 齐王妃挥退左右,正堂中便只剩下了母女二人。 她目光幽幽的打量着云清郡主,见云清郡主有些魂不守舍,她又叫了云清郡主几声。 “母妃,怎么了?”云清郡主低声询问,情绪有些低落。 “你对苏扬,似乎赏识有加?”齐王妃询问道。 云清郡主一怔,没有想到母妃会这么询问。 只是向着母妃对苏扬的态度,她有些委屈道:“姨娘和五哥他们,咳,也很看重苏扬医师。” 没有反驳吗?那就的确是对苏扬很赞赏了…… 齐王妃黛眉微凝。 随后,她摇摇头,语重心长道:“若惜,你或许觉得母妃不近人情……” “没有没有!”云清郡主连忙起身,“母妃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 齐王妃展颜一笑,又道:“你父王他常年在外镇守边疆,心里也一直挂念着你。” 云清郡主默然,她也想父王了。 齐王妃招招手,将云清郡主唤到身前,轻抚女儿柔顺的秀发,她似呢喃般,低语道:“你可知,母妃为何要这么看重规矩?” 第88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 “母妃?” 云清郡主疑惑地抬头,大眼睛眨动着,不明白母妃为什么突然问她这些? “如今你也长大了,这些事也该对你说说了,母妃一直跟你强调规矩,其实也是为了咱们着想。”齐王妃柔声道,面容不复清冷,带着浓浓的爱怜。 “你父王镇守边疆,手握兵权,咱们母女虽说是风光无限,但也因此,咱们行事,一切都要多加小心,免得被有心人得知,以此攻讦你父王!” 闻言,云清郡主凝视着齐王妃,却发现母妃的眼睛中,流露出她先前从未注意过的疲惫! “母妃……” 云清郡主眼眶泛红,母妃一定为她扛下了许多的重担! “母妃本不愿跟你说这些的,可是,现在你身为郡主,母妃一个人料理咱们齐王府在京城中的事情,难免对你照顾不周。”齐王妃笑了笑,“若惜现在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云清郡主一时无言,总感觉今日的母妃,有些与往常不一样。 “孙府那些人的心思,母妃也知晓!” 齐王妃说着,凤眸微眯,她轻柔地为云清郡主抚平长裙上的褶皱,“你放心,孙巡绝不可能成为你的夫婿!” “此外……” 齐王妃深吸一口气,语气有些决绝,“艺弘和你姨娘他们……” 最好也少走动! 后面半句话,齐王妃没有说出来。 “罢了,这些以后再看!”齐王妃缓缓起身,牵起云清郡主的柔荑,轻声叮嘱,“你在府中,要好好养病,莫让母妃担心。” 云清郡主眼中水雾升腾,乖巧地点点头:“是,母妃。” …… 孙陈氏的马车一路自云清郡主府赶回孙府。 待到孙陈氏走下马车,荆生安连忙上前,神情忐忑不安。 “荆生安,我孙家养你多日,就是为了云清郡主这病情,到头来,你却输给了一个毛头小子!”孙陈氏瞥了荆生安一眼,自顾自地向着孙府中走去。 “二夫人,是老朽办事不力……”荆生安低着头,惊慌失措。 “哼!”孙陈氏看都不再看荆生安一眼,迈步走进府中,她的脚步又停顿下来。 天空一片灰蒙蒙的,乌云渐渐凝聚,孙陈氏站在孙府大门前,窈窕的身影中散发着一股威严。 “是老爷派人将你带来的,留着你或许还有用!” “多谢二夫人,多谢二夫人!”荆生安竟是直接跪了下来,不住向孙陈氏扣头。 孙府下人很快迎接上来,孙陈氏将胳膊搭在丫鬟双手,让丫鬟搀扶着。 “老爷呢?” “不在府中。”丫鬟恭敬回答。 “去巡儿那里。” “是!” 孙陈氏在几名丫鬟的簇拥下,很快来到孙巡房门前。 她轻轻敲了几下门,房门便被迅速打开。 孙巡神色有些惊疑不定,见到孙陈氏,他才松了口气。 随后,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神色一振。 他连忙询问:“娘,云清郡主府那边……” “被那苏扬坏了好事!”孙陈氏走进房中,妩媚的脸庞上满是阴冷。 “苏扬?” 孙巡双眼一睁,神色凶厉! 又是苏扬! …… 街道上,苏扬步伐不紧不慢地向着家中药铺赶回,袍袖中揣着一百两银子。 齐王妃虽然不待见他,但这赏赐倒算得上尤为丰厚! 他自嘲一笑,这一百两银子,也算是齐王妃向他表明态度吗? 不过,齐王妃给孙二夫人重谢,那是表明与孙府疏远。 而他不过一介平民百姓,还不值得齐王妃多做关注! 正行走间,灰蒙蒙的天空中,逐渐滴答起雨来。 清冷的秋风裹挟着水雾打在苏扬的脸颊上,使得苏扬前额的头发迅速湿润。 苏扬不由裹紧衣服,加快脚步,云清郡主府距离他家,还是有相当一段距离的。 终于,紧赶慢赶之下,苏扬在雨势变大前,赶回了家中。 “扬儿,你出门没带伞,快换件衣服,别着凉了!” 李兰芝迎上前来,手中拿着一件厚实的衣服,显然已经等待了很久。 苏扬笑了笑,先将袍袖中的一百两银子放在桌上,这才换上衣服。 “扬儿,这银子?”李兰芝目光疑惑,扬儿又从哪里弄来这一百两银子? “齐王妃赏赐的!” 苏扬简要解释一声,换上衣服,暖和了许多。 这时,苏悦自后院中走了出来,端着一碗姜汤。 “哥,娘说你没带伞,怕你着凉,特意给你熬得姜汤。”苏悦把姜汤端到苏扬面前。 苏扬接过姜汤,轻声对李兰芝道:“娘,不用这么麻烦,我身子骨好得很!” 李兰芝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她走到药铺门前,街道上,行人奔袭,冒着雨水,纷纷寻找避雨的地方。 “一场秋雨一场寒,往后时令便越来越冷了。” 阵阵冷风自门外涌进来,令药铺中几张被压着的药方胡乱颤动,药铺中无人,李兰芝只好先关上门。 “往年这时候,还没这么冷,今年有些格外冷了!”李兰芝嘀咕一声,有些忧心忡忡。 苏扬端着碗,姜汤入腹,体内涌现出一股暖意。 记忆中,大宋灾害频发,近年以来,气候也有些反常。 他前世读书时,也曾注意到,前世的南北两宋,自然灾害密集,大抵可归于前人和宋人对自然进行无序开发,而两宋期间,又刚好处于环境反馈的时间段上。 “每到气候反常,便总会有传染疫病,不知今年怎样……” 李兰芝思索着,又对苏扬道,“扬儿,咱们药铺里得多备些药材了。” “娘说得极是。”苏扬点点头,母亲行医多年,也有她所总结下来的经验。 由于这场秋雨,自苏扬回来后,前来看病的人格外的少。 一家人清闲下来,吃过晚饭,便早早休息。 深夜,苏扬正在睡梦中,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顾不得睡意惺忪,连忙披上衣服,走出门去。 像这种事情,他遇到过许多次。 总是有患者深夜发病,火急火燎地赶来药铺。 “苏大夫,苏大夫!” 苏扬刚到门口,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呼声。 这声音有些熟悉,可一时间,苏扬却想不起来是谁。 他顾不得多想,连忙打开门,便见门外,正有一道高个子身影背着一人,冒着雨水,只在背后那人身上披了件破旧的蓑衣,尚且难以覆盖住身形,雨水早已将两人打湿。 而眼前这两人,正是昨日帮忙把胡叔抬到药铺的两个乞丐! “苏大夫,求求您,快救救我弟弟!”高个乞丐见到苏扬,顿时乞求起来! 第91章 执拗跟随 在充足的条件下,他完全可以凭借前世所学,制造出见效更快,价格低廉的跨时代药物! 这些药物,一旦推广出去,苏扬甚至,这股力量,足以改变一个时代! 当然,受条件限制,许多药物一时难以制造出来,又或者,许多疑难病症,还难以解决。 可哪怕只能改变治疗风寒一种病,也足以拯救无数性命! 譬如前世常见的板蓝根颗粒、感冒灵颗粒…… 至少这些药,并非没办法制作出来! 一念之间,种种思绪涌上苏扬心头。 他眼睑低垂,只不过,想要将这些想法便为现实,最为基本的一个条件,便是钱! 足够的银子! 苏扬紧握起拳头,暂且压下这些想法。 但一颗种子,已经在他心里深深扎下了根! 他自黑脸乞丐的手中接过药箱,稍作整理。 “苏大夫,他们怎么样?”秦青走过来询问道。 “我回去给他们拿些药,按时服药,便能痊愈了。”苏扬交待道。 “多谢苏大夫!” 秦青沉声感谢,四周其他乞丐看着苏扬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了深深的感激。 苏扬轻轻拍了拍秦青的肩膀:“你先料理牛爷的后事,你弟弟那边,不用担心。” 说完,苏扬提着药箱走出门去。 秦青凝望着苏扬的身影,神色复杂。 苏大夫,与常人不同…… 他们往日乞讨,不是没有好心人给他们施舍,但在苏扬这里,他能感受到,苏大夫比起其他人,更像是把他们当成正常的人看待! 不分高低贵贱! 他轻推身边的黑脸乞丐:“小黑,还有小穂,你们两个跟着苏大夫,去帮苏大夫拿药!” “可是牛爷……”小黑有些犹豫。 “交给我。”秦青平静道,“咱们从小跟着牛爷长大,现在牛爷死了,咱们想办法把他安葬,至少……也得买个像样的草席……” 苏扬带着两个小乞丐,一路自西城赶回。 天色已经渐渐放亮,昨日下雨,各个商铺收摊早些,今日开门格外的早。 他回到药铺时,路上已经有熙熙攘攘的行人在走动。 药铺中,李兰芝正在给几人诊病。 气温骤降,不少人都受了些风寒,一大清早便忙碌个不停。 苏扬将先前的事情向母亲简要说明几句,带着恢复许多的小远和两个小乞丐,一行四人,提着大包药走出药铺。 …… 街道上,云千瑶带着玉儿正匆匆赶路。 路上的行人纷纷向两人投来惊异的目光,这主仆二人,都生得明艳动人。 尤其是云千瑶,身姿绰约娉婷,折纤腰以微步,翠烟长裙轻轻摇曳,纵使漫步在世俗街道上,依旧难掩出尘气质。 不过,对于这一看就出身不俗的女子,行人也只敢偷偷瞧上一眼,便快步离去。 “小姐,咱们一大清早就偷偷从府中溜出来,老爷不会怪罪?”玉儿靠近云千瑶,小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忧愁。 云千瑶瞥了玉儿一眼,没有回话。 玉儿撇撇嘴:“那孙鸣渠公子今日也不止怎的,一早就来府中做客,让小姐您头一回起这么早!” 她看了眼四周,有些犹豫地道:“小姐,咱们这是去苏家药铺的方向?” “咱们这么频繁来找苏扬公子,会不会……” 玉儿正说着,忽然见到云千瑶停了下来,她连忙闭上嘴巴。 “玉儿,你是不是想要阻拦我?”云千瑶一双剪水秋眸微微眯起,仿佛要将人看透一般,散发着动人的光辉。 “小姐……” 玉儿撅了撅嘴巴,这才委屈巴巴地说道,“老爷已经说了,他知晓苏扬已经离开太医院了,估计是准备本本分分地经营自家药铺,他不会让您委身于苏扬的,过些时日,他会想办法补偿苏家,让小姐您放心!” “你呀!”云千瑶臻首微摇,轻轻抚摸玉儿的小脑袋,“这些事情,不许你自作主张!” “是!” 玉儿乖巧地点点头,又道:“可是小姐,我看那苏扬公子也不像是什么擅长诗词的人,顶多就是字迹写得工整些,咱们真用的着一次次的去试探他吗?” “也不是试探……”云千瑶嘴唇轻抿,“我毕竟跟他有婚约在身,就算是这退婚,我也得与他当面说清楚才行,总不能亏欠着人家。” 只是,一想到先前她初见苏扬时的情景,云千瑶黛眉就不自觉轻撇。 那苏扬仿佛巴不得跟她解除婚约似的,她退婚,看起来对苏扬来说,更像是解脱了! “小姐!” 这时,玉儿像是发现了什么,连忙拉着云千瑶走到一旁。 云千瑶疑惑,便见玉儿悄悄指了指一个方向,云千瑶随着望去,目光微凝。 苏扬? 远处,苏扬正提着几包药,匆匆行走着。 云千瑶心中诧异,苏扬一大清早,这是要去哪里给人治病吗? 随后,她便发现,苏扬身旁,还跟着三个乞丐,其中两个乞丐同样都提着几包药。 她不免好奇,苏扬这是找乞丐帮忙拿东西吗? 可看那最后一个乞丐手中什么东西都没拿,还穿着一件厚实的干净袍子,这又并不像是苏扬找他们帮忙了。 那苏扬是去做什么? “小姐,咱们怎么办?苏扬公子要外出,咱们下次再来?”玉儿询问道。 云千瑶沉吟一番,见苏扬已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她粉拳微握,下定决心道:“走,咱们跟上去!” “啊这!”玉儿愣了愣神,就看到云千瑶已经走了出去,她只好跟上前去。 苏扬四人匆匆走过一段路,小黑便靠近苏扬,小声提醒道:“苏大夫,有人跟着咱们!” 苏扬回头看了一眼,远远地便见到两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他也早就看到了云千瑶。 或许云千瑶又是来试探他的,可他眼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也来不及耽误工夫应付两人了。 “走。” 苏扬快步离开。 然而,苏扬一路走到西城,却发现云千瑶依旧执拗的跟在身后,像是赌气一般,怎么都不离开。 直到苏扬与三名小乞丐穿过小巷,迈步走进破屋…… 第92章 不用再谈了! 小巷口,云千瑶和玉儿一路跟着苏扬来到这里,鼻息有些粗重。 看着面前有些阴冷的巷子,玉儿皱了皱眉头,一脸忧虑。 “小姐,这里这么偏僻,咱们还是别进去了……” 云千瑶望着苏扬的身影进入破屋之中,黛眉微蹙,星眸中有些不服输意味。 她看出来了,苏扬一定早就发现她们了,可苏扬一路上,停都没停,分明是成心要将她们甩开! 连停下说几句,都不愿意吗? 云千瑶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心下愈发好奇。 苏扬走了这么久来到西城破屋中,一路上停都没停,神秘兮兮的,仿佛有什么要紧事似的。 云千瑶想了想,决定跟上去看看。 “小姐……”玉儿紧张地叫了云千瑶一声,这里不会有什么坏人? “你在巷口候着,若有事,我会叫你。” 云千瑶交待一声,继续走了进去。 玉儿紧握着小拳头,看了看四周,稍稍松了口气,街道上行人不少。 要是小姐进去了,有什么异常动静,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求救! 破屋中,苏扬将药分发下去。 “这些药,我都做了标记,你们记得按时服用。”苏扬提醒道。 一众乞丐们紧紧攥着苏扬送来的药,如获至宝般,不愿松手。 他们平日里,几乎从来没有吃过什么像样的药,以往生了病,通常是能熬就熬。 实在熬不住了,才有可能拿着一点碎银子,去药铺换些药物。 附近几家药铺,几乎没人愿意为他们诊治。 只有眼前这个年轻的大夫,对他们一视同仁,并没有嫌弃他们是乞丐。 苏扬交待一番,转头看向一旁。 秦远正跪在牛爷的遗体旁,无声落泪。 秦青手中扶着一张崭新的草席,怔怔出神。 在这间破屋里,反倒是这张草席,最显得干净。 对于这些乞丐们来说,死后能用草席下葬,已经耗费不小了。 苏扬暗叹一声,走到秦远身边。 “牛爷活着的时候,经常跟我说,他死的时候,要埋在山顶,活着的时候一直在别人脚下,死了就要比所有人都高……” 秦远低声说着,目光有些黯淡。 苏扬知道,秦远现在想要找个人倾诉,他静静地听着,没有说什么。 “他说我要是有孝心,就给他立块碑,可我去找了刻碑的工匠,人家嫌我是乞丐,出钱少,把我赶出来了。”秦远神色苦涩,看起来有些颓然。 苏扬正要说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转头看去,只见云千瑶莲步轻移,走进了破屋里。 四周一双双目光顿时齐齐汇聚在云千瑶身上,令云千瑶下意识后退一步,脸色有些不自然。 “云小姐?” 苏扬皱了皱眉。 这姑娘,还真跟着他到这地方来了。 也罢…… “云小姐,借一步说话。”苏扬经过云千瑶身边,走了出去。 云千瑶看了眼破屋中的景象,便见此时,秦青已经将草席盖在了牛爷的遗体上。 她目光有些复杂,又见到四周乞丐手中提着的药,对于苏扬来这里的目的,已经猜出来了…… “见过苏兄。”云千瑶欠身行礼,长裙翩跹,依旧那般淡雅出尘,只是看向苏扬的眼神,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透露着疑惑,以及好奇。 苏扬回礼,问道:“云小姐一路跟随我来到这里,可有什么事情?” 他果然早就知道,我跟着他了! 云千瑶一愣,可却再没有半点不悦,反而心中涌现出一股歉疚。 原来,苏扬是特意来为这些乞丐们治病的…… 她没有回答苏扬,反问道:“苏兄,你……是特意来为他们诊病的吗?” 苏扬点点头。 事实摆在面前,他也没必要遮掩。 “苏兄大德,小妹佩服。” 云千瑶神色认真,轻抚一礼。 她先前心里还责怪苏扬有些傲慢,连停下说几句话都不愿意。 可现在看来,是她心胸狭隘了。 云家每逢节日,也会为乞丐们施粥送钱,但她很清楚,家族大多数人,不过是以此为契机,做好事给天下人看罢了。 又有多少人,会真正在乎这些乞丐的死活? 更不用说,亲自来到这种乞丐居住的地方,为他们诊病,送药! 苏扬竟能做到这一步,而且她先前看苏扬的模样,对于这些乞丐们,并没有任何嫌弃,这足以证明,苏扬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甚至比她所见过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心善…… 她对苏扬的印象,瞬间大为改观。 她转头看了眼破屋之中,又继续询问:“苏兄,那位去世的老人是……” “我只知道他们都称呼他牛爷,其他的便不知情了。”苏扬回答。 闻言,云千瑶又一次愣住了,苏扬与这些人,竟一点也不认识吗? 这…… “云小姐?” 苏扬见云千瑶有些出神,只好继续说道:“你来找我,不会是为了上次说的退婚的事情?” “这……” 云千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的确,她找苏扬,是为了亲自与苏扬说退婚的事情。 可这个时候,她有些开不了口。 苏扬不辞辛劳,在这里为乞丐们治病,或许对于乞丐的悲惨遭遇,还心存悲伤。 她哪里能跟苏扬说起这些? 可随即,她便又听到苏扬的声音响起。 “我上次不是已经跟云小姐说了吗?咱俩不合适,既然我们谁都不想跟对方成婚,现在一拍两散,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苏扬撇了撇嘴,他很清楚,云千瑶应该也不至于为了退婚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他。 而以云千瑶的聪慧,恐怕由于他上次的那封书信,想必她已经对游园诗会的事情,有所猜疑! 以区区一封书信,竟然就将他与诗魁联系到一起了,这份心思,的确厉害! 可至少目前,他还不能暴露出诗魁的事情。 “所以,云小姐,只能抱歉了,这件事,不用再谈了!”苏扬平静道。 闻言,云千瑶美眸微睁,紧盯着苏扬。 第93章 你是何人 一瞬间,云千瑶心中的愧疚,荡然无存! 这次见到苏扬救治乞丐,她原本对苏扬敬重有加。 她本以为,先前初次见面,只是个误会。 可现在看来,苏扬是真的对她避之不及! 她那如同远山般的清秀黛眉都不自觉地跳动一下,那出尘的气质都被破坏许多。 而后,云千瑶一言不发,向着破屋中走去。 “云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见状,苏扬连忙询问。 云千瑶脚步微顿,脸色再度恢复了平静。 她眸子轻动,瞥了苏扬一眼。 “苏兄为他们施以援手,小妹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她语气清冷,说完,走进破屋中。 苏扬目光诧异,云千瑶的话,像是跟他赌气。 可是很快,云千瑶又快步跑出门来,擦着他身边走过,俏脸上带着一抹赧然与羞愧。 “呃……” 这是怎么了? 苏扬面色古怪,看向秦青:“方才那位云小姐怎么了?” “她说要出钱,帮我们安葬牛爷。”秦青感激地说道,也有些疑惑,“只是说完,她便快步跑出去了。” “难道是身上没带钱?” 苏扬忽然生出一个无厘头的想法,接着转身拍了拍秦青肩膀:“这一次,买口棺材,好好安葬牛爷,牛爷已经去了,那你们也别再留什么遗憾了。” “谢谢苏大夫。”秦青深吸一口气,朝着苏扬郑重地鞠了一躬。 小巷口,玉儿见云千瑶匆匆忙忙地赶回来,神色顿时关切无比。 她连忙询问:“小姐,出什么事了?” “玉儿,把银子给我。”云千瑶裙摆摇曳,向玉儿伸出手。 “怎么了?”玉儿疑惑地看着云千瑶,自腰际摸索起来。 云千瑶没有多做解释。 刚刚的尴尬场面,她现在还没缓过来。 “坏了!” 玉儿愁眉苦脸道,“咱们这次出来的匆忙,我……我没带银子!” “什么?” 云千瑶神色一僵,竟有些不知所措。 玉儿还是头一次见到云千瑶这幅模样,急切地询问道:“小姐,究竟出什么事了?您可别吓我!” 云千瑶揉了揉眉头,皱眉凝思起来。 她已经允诺,要帮助那些人安葬老人,刚才就没有掏出来银两,现在玉儿身上也没有,这该怎么办? “玉儿,你快回家一趟,取些银子回来。”云千瑶想了想,“再让府里的人,帮忙买口棺材!” “买口棺材?” 玉儿脸色一变,“小姐,难道是苏扬公子他……” “我怎么了?” 这时,苏扬的声音自小巷中传来。 玉儿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躲到云千瑶身边。 云千瑶黛眉微微蹙起,看着苏扬,语气不咸不淡地说道:“苏兄怎么出来了?” 苏扬打量了云千瑶一眼,方才云千瑶与玉儿的对话,他听到了一部分。 没带银两吗? 苏扬从怀中掏出银两,足足二十两,递到云千瑶的手里。 “云小姐,先用这些。” 云千瑶看着苏扬手里的银子,并没有去接。 苏扬只好继续道:“自西城到云府,还有一段距离,更何况一个来回,怎么也得一个时辰。” 说完,他没有再看云千瑶,将银子塞到了玉儿手里,径直转身走回小巷。 “小姐……” 玉儿拿着银子,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家小姐。 云千瑶深深凝望着苏扬的身影,向着苏扬欠身一礼。 “多谢苏兄,这次,算小妹借苏兄的……” 苏扬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回到破屋中。 片刻后,云千瑶忽然想起一件事。 ——苏扬为何会随身带这么多银子? 难道,他早就想把这笔钱送那些人了吗? 云千瑶眸光微凝。 她发现,自己对苏扬似乎还不够了解…… 云千瑶收敛心绪,握了握手里的银子,再度走进小巷。 很快,秦青等人前去买棺材,料理牛爷的后事。 而苏扬和云千瑶没有再掺和,告辞离去。 三人自西城离开,还有一段路需要同行,倒也没有刻意避开。 只是,两人一路上,都默契地没有交谈。 顺着西城的主干道,一路同行,终于,在到达一处路口之后,云千瑶和玉儿停了下来。 “苏兄,我们就此别过。”云千瑶告辞道。 “恕不远送。” 苏扬回应一声,稍稍松了口气,这般相处,有些尴尬了。 他正准备离去,却忽的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千瑶,你怎么在这里?” 苏扬转头望去,便见到一道身着锦衣的身影迈步走过来,高冠博带,手持折扇,气质儒雅。 孙家,孙鸣渠! 苏扬双眸微眯,对于孙巡的这个哥哥,他印象很深! 云千瑶纤细的娥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随后缓缓行礼,可以保持疏远。 “孙公子。” “千瑶,今日一早,我就去你府上寻你了,本想邀你一同前往东山赏景,却不料听云叔父说,你早先时候已经出门了。” 孙鸣渠轻拍折扇,笑意充沛,“想不到,竟在街道上遇到了你!” 说完,孙鸣渠又瞥了眼一旁的苏扬,眼眸眯起。 方才他便注意到,这个身穿布衣的男子,刚刚似乎与云千瑶走得有些近。 尤其是,此时他过来后,这男子竟然还未离去,反倒是也在看向他! 这顿时让孙鸣渠心中升起一股不悦。 一个布衣平民,也敢在这里碍事? 云千瑶也不自觉看了眼苏扬,有些为苏扬担忧。 这孙鸣渠,此时找来,若知晓苏扬是她未婚夫的身份,会不会为难苏扬? “你是何人,站在这里做什么?” 可这时,孙鸣渠已向着苏扬沉声训斥。 这布衣,竟然还在这里待着碍事! 第94章 果然是亲兄弟! “你又是何人?” 苏扬笑了,这孙鸣渠跟那孙巡,还真是同一家人! 见到他跟云千瑶站在一起,便心中不爽了吗? 闻言,孙鸣渠眼神变换了几下。 他没有再理会苏扬,只是向着一旁挥了挥手。 不远处,几个仆从打扮的人快速跑了过来。 “公子!” “我与千瑶说话,不喜欢闲杂人等打扰。”孙鸣渠漠然道。 “是!” 仆从们应允,围到苏扬身边,目光不善。 “孙公子,我与你只是偶遇,何必惊扰他人?” 云千瑶语气清冷疏远,“孙公子是孙府大公子,事务繁忙,若是无事,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苏扬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云千瑶。 对方这么说,其实是在暗中向他介绍孙鸣渠的身份。 孙府大公子! 这是提醒他,不要轻易招惹孙鸣渠吗? 不过,他跟孙家的恩怨,也不差这一点半点了。 “千瑶……” 孙鸣渠向前迈出一步,有些诧异,云千瑶向来性子清冷,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云千瑶像现在这样庇护一个年轻男人! 此人,是谁? 但随后,孙鸣渠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爽。 这种时候,他要是一昧针对这个年轻人,一定会引起云千瑶的不悦。 “是我冒昧了,还望千瑶见谅!” 孙鸣渠抱歉一笑,再度恢复彬彬有礼的模样。 “孙公子言重了。”云千瑶回应一声,想要带着苏扬离开这里。 “这位兄台是……” 可孙鸣渠并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继续询问。 云千瑶目光微凝,她要是说出了苏扬的名字,那孙鸣渠必定会知晓,苏扬是她未婚夫的身份。 以孙鸣渠的手段,要是针对苏扬,苏扬怎能躲得过? “苏扬。” 然而,苏扬却是自云千瑶身后走了出来。 他面带淡然笑容,好整以暇地端详着孙鸣渠。 如今直面孙鸣渠,他更能够清晰地看出来,孙鸣渠这一副举止有礼的作态,有些虚假! 云千瑶惊诧地看着苏扬,暗叹一声。 现在孙鸣渠知晓了苏扬的身份,更是见到苏扬跟她走在一起,恐怕,真会对苏扬做什么! 此事因她而起,她不能让苏扬因她受牵连。 “原来是苏兄,在下孙鸣渠!” 可这时,孙鸣渠轻笑起来,笑容温和可亲,仿佛对苏扬没有半点敌意。 苏扬也笑了起来。 他当然看得出来,孙鸣渠对他虚与委蛇,表面上装作一副温和模样,实际上,心底里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孙鸣渠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 不只是在云千瑶这里,当日在太医院,孙巡败在了他的手上,孙鸣渠或许也知晓! “久仰大名!” 苏扬摆出一副惊讶表情,向着孙鸣渠迈出一步,以示亲近。 “孙鸣渠公子,一定是孙巡公子的兄长?” “嗯?” 孙鸣渠审视着苏扬,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他目光闪烁:“苏兄认识我那不成器的弟弟?” “谈不上认识,就是今日见到孙公子,仔细一看……” 苏扬笑道,“二位果然是亲兄弟!” 他只是在告诉孙鸣渠,没必要跟他装出一副和善的样子。 这句话,孙鸣渠应该听得懂! “是吗?”孙鸣渠语气中幽冷了下来,先前装出的温和亲近,一下子消失无踪。 云千瑶听着两人的对话,只觉得苏扬和孙鸣渠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 她并不知晓,苏扬与孙家之间,有什么恩怨。 但一直让苏扬跟孙鸣渠接触,她还是不免忧虑,孙鸣渠会对苏扬做什么! 随后,云千瑶欠身一礼:“孙公子,我与苏兄还有事情,就不打扰了。” “也罢,那就暂且别过!”孙鸣渠未再阻拦。 他静静地看着苏扬和云千瑶一同离去,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公子,这个苏扬与二公子那边的,是否是同一人?”一名仆从恭敬地询问,“是否需要……” 孙鸣渠并未回应,眼中反倒是露出一抹饶有兴趣的意味。 “回头去告诉孙巡,苏扬,交给他来处理!” “是!” 孙鸣渠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容。 “云千瑶的未婚夫吗……” …… 街道拐角,苏扬三人直到转进拐角,云千瑶步履才停了下来。 云千瑶神色复杂,向苏扬道:“苏兄,那孙鸣渠……” 苏扬摆摆手,示意云千瑶不必说什么。 “云小姐放心,我心中自有计量!” 他向云千瑶拱拱手,“云小姐,我便先行告辞了!” 等到苏扬远去,玉儿忍不住向云千瑶询问:“小姐,我先前听苏扬公子和孙鸣渠公子的谈话,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对于苏扬和孙鸣渠两人的会面,她有些不明所以。 云千瑶看着苏扬的身影,怔怔出神。 这一番接触下来,她发现,自己竟看不透苏扬! 苏扬的身上,就像是有着许多秘密一样! 就连她,对苏扬与孙鸣渠的交谈,都有些不解。 “小姐?” “先回府……” …… 苏扬赶回家中药铺的一路上,不住沉思。 这一次见到孙鸣渠,他向孙鸣渠说出有关孙巡的那一句话,除了让孙鸣渠不用对他虚与委蛇以为,其实还有试探的意思。 事实证明,孙鸣渠的确是知晓他破坏了孙巡在太医院的谋划。 那便意味着,这件事,孙家并非不看重。 可他离开太医院的这段时间里,孙家一直未曾报复他。 这有些反常! 或许他只是个小角色,不值得孙家兴师动众,但该有的报复,应该少不了! 思索一番,苏扬心里有些凝重。 他并不对此,抱有什么侥幸心理。 看来,得尽快想些办法,让自己有些自保之力才行! 收敛心绪,苏扬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家中药铺外。 已是下午,昨夜他匆忙起床治病,一直没有休息。 他与母亲简要交谈几句,母亲便嘱咐他及早睡下。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潘通兴高采烈地找上门来。 “苏大夫,咱们那酒,我按照您说的法子,已经做好了一些!”潘通身边,两个家丁各自捧着一个酒坛子。 “这么快?”苏扬打开坛子看了一眼,蒸馏酒真正的制造时间不短,潘通这应该是与他先前一样,用普通酒水蒸馏出来的。 不过,他又有些疑惑:“老潘,咱们这么制作酒,应该没办法售卖?” “不,恰恰是这两坛酒,能让咱们大赚一笔!”潘通咧嘴一笑! 第95章 今朝酿 “虽然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是,咱们这酒想要卖出去,还得打开路子才行!”潘通笑着解释道,眼中透露着商人的狡狯。 “你是说……” 苏扬心中一动,“要拿这两坛子酒,去那些酒楼谈生意?” “没错,苏大夫意下如何?” “明智之举!” 这不就是前世的推销吗? 拿着产品去找合作商谈生意! 一旦谈妥了,便能接到一大笔商业订单,倒是在根据订单来制作蒸馏酒。 这可远比自产自销要靠谱多了! 苏扬赞赏地看着潘通,老潘,真是个人才啊! 得到了苏扬的首肯,潘通心中欣喜,这两天里,他的精神一直处于亢奋状态。 一旦这蒸馏酒能够推出到世面上,必定可以有大把的银子入账。 “苏大夫,你要是没什么事,咱们不如一起前去?”潘通邀请道。 这蒸馏酒的法子是苏扬提出来的,带着苏扬一起去谈生意,应该会顺利许多。 “事不宜迟,走!”苏扬应允。 这次去推销蒸馏酒,苏扬与潘通的主要精力,不约而同的放在京城中出名的几家酒楼之中。 相比之下,越是这种出名的酒楼,平日里所卖的酒种类才会越多,而一旦能与这些酒楼谈成合作,接下来的销售,就会简单许多! 醉香楼,不少京城显贵都会光顾这里。 前些日子,苏扬还与云清郡主和赵艺弘一起来过这里。 “刘掌柜,好久不见!” 潘通刚一步入醉香楼,便与掌柜攀谈起来。 “哟,潘老爷!” 刘掌柜身着青衫,回应着拱拱手,目光却是敏锐地落在潘通身后的两个家丁身上。 两个家丁,都抱着酒坛子…… “潘老爷这次来小店,这行头可有些不一样啊!”刘掌柜不咸不淡地询问道。 “刘掌柜……” 可潘通已是满脸含笑的来到刘掌柜身旁,热情地揽着刘掌柜的肩膀,“我这一次来,可是有笔大买卖想要跟你合作!” 苏扬站在一旁,看着潘通这幅自来熟的模样,讶然一笑。 潘通会认识这聚仙楼的掌柜,他并不奇怪。 这或许就是潘通经商多年以来,自然积累了一定的人脉。 同时,他处事圆滑,不管到了哪里,都能吃得开。 “大买卖?”刘掌柜轻轻推开了潘通的胳膊,伸手指向两个家丁怀中的酒坛子。 “潘老爷说的不会是酒?” 刘掌柜摇了摇头,“小店这醉香楼,卖的酒水品种繁多,已经不需再进什么酒了!” “非也!” 潘通老神在在地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随后,他将一个家丁召到身前,吩咐其打开酒坛。 顿时间,一股浓郁的酒香自酒坛子中散发出来。 刘掌柜鼻尖抽动,闻着坛子中的酒香,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讶然意味。 “烈酒?”刘掌柜走到酒坛前,让潘通家丁把酒坛放在桌上。 他仔细地朝酒坛中张望着,眸中倒映着酒水的涟漪。 半晌,刘掌柜才缓缓抬头,向潘通询问:“这似乎不是普通的烈酒?” “的确不是,这酒远比寻常烈酒,还要烈!”潘通微微一笑。 “嗯?” 听到此,刘掌柜的脸上却露出一抹狐疑神色,许多向他卖烈酒的人,几乎都这么说! “刘掌柜,不妨尝尝?”潘通又道。 “也好!” 刘掌柜当即让小二取来一个小碗,舀了一碗酒水,轻饮了一口。 “嘶……” 一小口酒下肚,刘掌柜却被辣的直抽冷气。 “这酒……好烈!” 刘掌柜喃喃道,他紧盯着手中的酒碗,仔细观察,碗中的淡青色酒浆似乎有着奇异的魅力,让他忍不住想要再喝一口。 很快,他的眼中逐渐浮现出一抹浓浓的震惊神色。 这酒,竟然真如潘通所说,确实比他所品尝过的大部分酒,都还要烈上一些! 酒香飘荡,逐渐弥漫聚仙楼一楼。 使得原本醉香楼一楼中的酒菜香味,更多添了一股浓郁的仿佛化不开的酒香。 “小二,你们醉香楼中,这是又上了什么新酒吗?” “今日的酒香,有些不同啊!” 一楼的许多食客,很快便注意到了这股酒香。 他们不由向小二询问,可小二看向柜台那边的掌柜,也不知情。 “几位爷,不瞒你们说,我们掌柜的最近正准备上些新酒,等之后上了,我一定跟几位爷说!”小二安抚道。 苏扬听着四周的动静,笑而不语。 看样子,这酒的反响还算不错。 “刘掌柜,咱们现在可以谈谈这笔买卖了?”潘通笑吟吟地向刘掌柜询问。 刘掌柜缓缓放下酒碗,目光扫过两个酒坛。 “这酒,潘老爷那边有多少?”他仿若不经意地询问。 潘通笑容浓郁:“要多少,有多少?” “嗯?” 这下子,刘掌柜不由一愣,他神色凝重,“你是说……” 潘通微微一笑,走到苏扬身边,介绍道:“还没向刘掌柜介绍,这位是苏扬苏大夫,而这酒,便是苏大夫向我们提供的!” “哦?”刘掌柜这才打量向潘通身后的苏扬,这个年轻人,他起先还没有在意。 而潘通这个老狐狸会亲自带着这个年轻人过来,便足以说明其对这年轻人的重视。 “见过刘掌柜……”苏扬笑着走上前来,他一只手轻轻搭在酒坛上,笑道,“实不相瞒,这酒只是我们刚开始酿造的,还只能算半成品……” “这还是半成品?”刘掌柜神色惊讶。 方才这酒他也尝过了,这种烈度,还是半成品吗? “毕竟,这酒虽烈,还算不得香醇,我们之后酿造出来的,是味道香醇的烈酒。”苏扬随口解释道。 听到苏扬所说,刘掌柜沉默了下来。 难怪这潘通会这么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这酒,的确不俗! 他看着那酒坛中淡青色的酒液,询问道:“这酒,叫什么名字?” 潘通看向苏扬,这酒苏扬还未曾告诉他名字。 “就叫今朝酿!” 苏扬想了想道,“今朝有酒今朝醉……” “好,好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 苏扬话音刚落,聚仙楼门口,一个年轻公子笑着走了上来。 第96章 冤家路窄 年轻公子笑容和煦,脸庞棱角分明,肤色白皙,看起来平日里养尊处优,一身淡黄锦衣,针线细致,衬托出一股华贵之气。 在他身后,还跟着三名护卫模样的人,皆身穿劲装,手上有着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此时,年轻公子自顾自地走到柜台前,轻嗅了一口坛子中的酒香,双眸微眯,仿佛在感受这股浓郁的酒香。 “好酒!”年轻公子赞叹道。 “今朝酿,本公子还没有喝过这种烈酒!” 年轻公子笑吟吟地打量了苏扬一眼,“这名字,你起得倒是文雅!” 苏扬心中诧异,看刘掌柜和潘通的模样,似乎两人都不认识这个年轻公子。 这年轻公子倒是自来熟! “过奖了。”苏扬只好回应道。 “掌柜的,二楼雅间,给本公子上一坛!” 年轻公子向着刘掌柜吩咐一声,又看向苏扬,询问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下一句,该是什么?” “这……” 苏扬愣了愣,他有些搞不清楚这个年轻公子的状况。 这年轻公子做事,似乎随性的很! “这位公子,这酒并不是小店的!”刘掌柜解释一声。 他能成为醉香楼的掌柜,自然有眼力见。 印象中,这年轻公子来过醉香楼几次,但具体身份,他并不知晓。 可看着年轻公子的穿着,以及身边的这三位随从,那边足以推断出,这年轻公子的身份不俗。 这种身份的人,并不能轻易得罪。 只是,他与潘通的生意,还没谈妥。 “无妨,多少银子,本公子出了。”年轻公子毫不介意地一挥衣袖。 “潘老爷,您看,要不先卖给我们一坛?”刘掌柜只好向潘通询问。 而潘通却看向苏扬,似是等待苏扬的答复。 苏扬笑了笑,走到那坛未曾开启的酒坛子旁,双手捧了起来。 “这样,这坛酒,我便代刘掌柜送给公子了!” “送?” 年轻公子饶有兴趣地看了苏扬一眼,“那本公子可要好好尝尝你这今朝酿!” “嗯?苏扬!” 这时,一道充满恼怒的沉喝声,突然自醉香楼深处响起。 苏扬循声望去,瞳孔顿时微微一缩。 醉香楼二楼楼梯口,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冷冷地盯着苏扬,体型高大,身披锦衣,脸上有着一道狰狞的伤疤。 正是赵成虎! 赵成虎竟然自大牢中出来了? 苏扬心中微沉,又看向赵成虎的身后。 令他惊奇的是,赵成虎的身后,还有一人,他也认识! 洪狂澜! 前几日洪狂澜还在接手赵成虎的地盘,怎么今日,赵成虎和洪狂澜混在一起了! “大爷我刚出来,就碰到了你,苏扬,咱俩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赵成虎说着,几步便自楼梯上走了下来。 他紧盯着苏扬,满脸阴狠。 苏扬扫了赵成虎一眼,目光又落在洪狂澜那边。 他注意到,洪狂澜此时,竟然还跟在一个中年人的身后,神色中还带着一股恭敬意味! 中年人轻捋胡须,慢悠悠地自楼梯上走了下来的。 洪狂澜则陪同在中年人身边,目光也落在苏扬这边。 “这么快,就从大牢里出来了?” 苏扬眉头微挑,他咧嘴一笑,又看向洪狂澜,“洪爷,您接手地盘,这是把赵成虎也给一起接手了?还是说,您现在是赵成虎的人了?” “苏扬,这是你与赵成虎的恩怨,你们自行处理便是。” 洪狂澜淡淡说了一声,又低声对中年人说道:“二帮主,这苏扬就是当日把赵成虎送进大牢的人。” 中年人点点头,扫了赵成虎一眼,微扬着脸庞。 “小赵,快点处理。” “是,二帮主!” 赵成虎狞笑一声,忽的大手一拍,落在苏扬捧着的酒坛上。 咔嚓! 酒坛重重砸落在地,摔成碎片,淡青色的酒液洒满一地。 “苏扬,这笔账,我该怎么跟你算才好?”赵成虎厉声询问。 见此一幕,潘通顿时一惊,咽了口唾沫,靠近苏扬的身后。 看起来,这些人跟苏大夫之间的仇怨不小啊! 一旁年轻公子的目光却落在散落一地的酒坛碎片上。 他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成虎,我虽不知道你是怎么从大牢里出来的,不过,你要想再进去,我随时奉陪。”苏扬语气平淡,没有丝毫的慌乱。 “威胁我?你以为,你还是太医院中的大人物啊?” 赵成虎不屑一笑,“上次你被赶出太医院,只不过是大爷点子背而已,碰到那些请你回去的人!” “但这一次,似乎是你自己退出的太医院?” 赵成虎说着,紧握起拳头,手臂肌肉,高高隆起。 他能成为一地有名的恶霸,打起架来,尤其是对付一般人,自然阴狠毒辣! “太医院?” 一旁年轻公子嘀咕一声,看着苏扬的目光愈发饶有兴趣了起来。 “你刚出大牢,了解的是不少!”苏扬依旧神色自若,他看向洪狂澜,毫无疑问,赵成虎了解这么多,一定是洪狂澜告知的。 “洪爷,看来您对我还挺上心啊,调查得这么仔细?” 事到如今,估计洪狂澜对于他,已经没有了什么忌惮! “哪里哪里?” 洪狂澜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扬,“苏扬,其实我还挺欣赏你的,听说你在太医院中,成绩很不俗,而且还是什么榜首,只可惜,你在太医院里得罪了人!” “现在,我也没办法收你了!” 洪狂澜摊开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洪爷调查的,果然仔细!”苏扬眯起眼睛,拳头紧握起来。 “行了,小赵,赶紧动手,我没时间在这里陪你们耗。”这时,洪狂澜身边的中年人挥了挥手,似乎有些不悦。 “二帮主说得极是,您稍等片刻!” 赵成虎连忙恭维一声,随后,他转过身子,突然重重一拳,向着苏扬的脸上砸去。 砰! 可下一刻,赵成虎的身形却一下子停滞住了。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名护卫打扮的人,竟然直接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令他动弹不得! 苏扬神色愕然,眼前这护卫,正是那年轻公子身边的三名护卫之一。 第100章 阴损手段 “你这书册,是哪来的?” 苏扬自苏悦手中拿起书册,翻了几页。 这书册之中印着的,正是先前游园诗会上的那些诗词! 竟然被编纂成册了! “张叔啊,他家不是开书铺的吗?” 苏悦见书册被苏扬拿去,鼓起腮帮子,看着书册,目光恋恋不舍,“他受了些风寒,今天来看病,特意给我带的!” “好!” 苏扬翻着书册,目光古怪。 先前游园诗会的诗词,竟然这么快,就被印刷成书册,还能流传到市井之中! “这可是今日刚到的新书,我还没看完呢!”苏悦撅着小嘴,有些不满。 “这些诗词,你这么感兴趣?” 苏扬心中有些怪异,自己先前在游园诗会上写的诗词,现在竟然在被妹妹看! 苏悦小脸一红,站起身子,修长的手指把书翻到其中一页上。 “你看,这首临江仙,写得多好啊!” 她一边说着,小手负后,一手轻勾着另一只手的手指,踮着步子,“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苏悦说着,回过头看向苏扬,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满是向往,“那写下这首词的人,肯定是一个文采卓绝的才子!” 苏扬一手抚额,老脸一红。 听小悦这么说,他莫名的有些羞耻! “也……也就那样!”苏扬讪讪道。 “哥,你不知道,这作词的人,可是游园诗会的诗魁!” 苏悦正色道,“我听张叔说了,这新书才刚一摆出来,就有很多富家小姐,都争相去购买呢!” “都说要一睹诗魁的风采,她们对那诗魁,都是赞不绝口!” 苏悦愈发向往,“而且,据说这诗魁,极为神秘,到现在,都不知道那诗魁的身份!” “是吗?我不知道……” 苏扬小声嘀咕,脸色愈发古怪。 不过,羞耻之余,他倒是也注意到,似乎,这书册,是被人有意这么快,便推上市井之中的。 这才过去几日,竟然已经在市面上售卖了…… 注意到苏扬神色,苏悦轻笑一声,劝慰道:“哥,放心,在我看来,那些才子,都不如你厉害!” “呃,好……” 两人正交谈间,李兰芝已经走回了药铺。 “今天按理说,本该是药行给咱们送药的日子,可他们今天没来。” 李兰芝放下空荡荡的筛子,走道苏扬这边。 “扬儿,明日一早,得去进些药材了。” 李兰芝忧心忡忡,“这两天来看风寒的人不少,风寒还是其次,我就担心,现在冷得这么快,会有什么疾病蔓延……” “好,等明天我去。”苏扬应允道,母亲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合上书册,放在桌上,叮嘱苏悦道:“小悦,天快黑了,明天再看!” “知道啦!” 苏悦乖巧地点点头,把书册捧在怀里。 见此,苏扬撇嘴,也没多说什么。 翌日清晨,苏扬便向着西城赶去。 他家药铺的药,一向是自西城的药行那里进货。 循着记忆,苏扬来到周记药行前,走了进去。 “周掌柜,昨天不是给我们送药的日子吗,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吗?” 苏扬来到柜台前,掌柜正快速打着算盘。 他抬头看到苏扬,却忽的脸色一变。 “苏扬,你还敢过来?” 周掌柜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苏扬身上,神色有些清冷。 注意到周掌柜的神色,苏扬眉头皱起,这语气不善啊! “周掌柜,我家应该没欠你们银子?”苏扬询问道。 “是没欠,咱们两清!” 周掌柜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以后,我们药行,就不给你们药铺送药了,你们另找他人!” “嗯?” 苏扬眯起眼睛,“周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药行小本买卖,做不起你们家药铺的生意!” 周掌柜语气不咸不淡,拱了拱手,疏远道,“咱们好聚好散!” “去去去!” 说完,周掌柜一推苏扬,“您还是快走,别耽误我们药行做生意!” 苏扬脸色沉了下来,这周掌柜的反应,有些不对劲。 他家药铺,与这周记药行合作也有几年了,银子从来就没拖欠过,现在却突然不做他们的生意,这就奇怪了! “那看来,是我们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们了!”苏扬淡淡道。 “别,我们可得罪不起您,您可是连……大人物都敢得罪的人!” 周掌柜自柜台后走了出来,双手向着苏扬挥了挥,“您还是赶紧走!” “大人物?” 苏扬目光一凝。 哪个大人物? 昨天在醉香楼,洪狂澜和赵成虎吃了大亏! 今天他就在西城,碰了这么个软钉子,那或许就是洪狂澜的手段了! 洪狂澜下手,倒是阴损,没有明摆着去找他们麻烦,反倒是用这种路子,切断他们的货源! 药铺没有了药,拿什么治病? “那就好聚好散!” 苏扬不再逗留,直接迈步走出了药行。 周掌柜戏谑地看了苏扬一眼,走回药行中。 走在路上,苏扬心中思索着,对方要断他家药铺的货源,估计在西城买药,有些困难了! 他想了想,准备找潘通试试。 老潘路子广,应该会有办法。 “苏大夫,您怎么在这?”这时,一个小乞丐走到苏扬这边。 “小穂。” 苏扬认出了这个乞丐,他心思一动,带着乞丐走到角落里。 “小穂,最近,有没有注意到,有什么流痞,在西城的药行这边转悠?” “有的!” 小穂点了点头:“就昨晚,来了不少人呢,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知道了。” 苏扬微微握起拳头,那必定是洪狂澜那些人的手段了。 他正要从怀中掏出银子给小穂,可小穂却已经跑远了。 “苏大夫,您快去忙!” 苏扬失笑,只好先行离开。 他没有回家,直接去了潘通府上。 他将药材的事情,告知潘通。 潘通当即保证,这件事,包在他身上! 苏扬放心下来,现在多找一些进药材的渠道,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等赚够银子,就去制作现代化的药物。 这自然是需要大量的药材的! 苏扬思索着,只要今朝酿能够大卖,那制作药物,应该也就快了! 第101章 来京城发展! 咕噜!咕噜! 锅盖密封的大锅中,不住地响起液体沸腾的声音。 一根琉璃管自锅沿伸出,下面摆放着一个酒坛,锅中蒸馏出来的液体自琉璃管中滴出,啪嗒啪嗒地落进酒坛中。 待到酒坛中蓄满小半坛液体,赵澈端起酒坛,鼻尖轻动,闻了闻坛子中浓郁的酒香。 而后,他将酒坛中的液体倒入碗中,观察着浊青色的酒液,赵澈眸光幽幽,眉头微微皱起。 “这酒,不对啊……” 赵澈自言自语,摇头沉思。 他似有所觉,转头看向房门外。 “苏扬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赵澈随口询问一声,捏起酒碗,与鼻梁同高,仔细端详起来。 门外,护卫恭敬地跪伏在地,向赵澈汇报。 “苏扬曾在太医院中做过药童,但因太医院中医者大考……” 赵澈听着护卫的诉说,他逐渐放下手中酒碗,盯着护卫,脸上浮现出一抹感兴趣的神色。 “有意思,获得了考核优胜,反而自行离开了太医院吗?”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是怕孙家报复,还是如何?” 但他很快像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又继续询问:“他既然考卷被调换,又是如何参与考核的?又是如何在考核中胜过对医官之职势在必得的孙巡?仅凭薛景山这区区一个奉上太医的极力举荐?” “属下不知……”护卫浑身一颤,“是属下办事不力!” “算了,他被孙巡调换了考卷,还能好好待在太医院……” 赵澈轻摆衣袖,“看样子,是有人在幕后相助,你若是能查出来,才不正常!” “不过,属下还查到,苏扬曾为云清郡主治疗痨症,并且,与五殿下相识…” “老五?” 赵澈眯起眼睛,他指尖轻扣桌案,不知在想些什么。 “查一个苏扬,竟能牵扯出这么多……” 赵澈自顾自地低吟,“这苏扬,倒是比我预料中的,还要更有意思!” 半晌,他才慢悠悠询问:“还有什么吗?” 护卫稍作犹豫,继续道:“五殿下先前曾暗中参与游园盛会,当日诗会,诗魁身份神秘,无人知晓,但之后,线索却联系到了五殿下那边。” “哦?” 赵澈挑了挑眉,“老五的心思,也活络起来了啊!” 他的目光又落在护卫身上:“让你查苏扬,你查这些做什么?” “殿下,当日五殿下前往游园盛会之时,身边除云清郡主与护卫陪同外,还带着一名药童……”护卫微微抬头,沉声说道,“那药童,正是苏扬。” 闻言,赵澈目光骤凝。 …… “苏大夫,苏大夫!” 药铺中,苏扬刚为一名病人开好药方,便见潘盛年快步走进了药铺。 潘盛年身后,还跟着一个富商打扮的中年人,鬓角斑白,肤色微黑,一看就是平日里没少经历风吹日晒。 “潘兄,这位是……”苏扬迎上前,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中年人。 “老夫范升舟,见过苏大夫!” 中年人拱拱手,笑意温和,打量着药铺。 “范叔是庐州本草商行的二掌柜!”潘盛年补充道,“苏大夫,我爹在忙着带人酿酒,就让我带范叔过来了。” “见过范掌柜,两位快请坐。”苏扬忙招呼一声,庐州本草商行,想来应该是药商。 昨日他刚找潘通说完药铺进货的事情,今天潘盛年就给他把范升舟给带来了,老潘的人脉真是没的说! “我这才刚来京城,老潘就给我介绍过来了。”范升舟乐呵呵道,“苏大夫,听老潘说,贵药铺需要药材?” 见苏扬点头,范升舟又向着门外指了指,“苏大夫,我这次,还带来了一些药材,都是我商行自西南或者长白山等药材名产地精选的药材,咱们不妨先看看?” “好!” 苏扬兴冲冲走出门去,要是范升舟带来的药材不错的话,那倒是可以解决燃眉之急了!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摆放着少量的药材,但种类繁多,想来是范升舟带来的样品。 他随手拿起一根人参端详一番,放在鼻前轻嗅,眼前一亮。 “好药!” 老潘做事,的确靠谱! 要是范升舟带来的药材,都是这种,那可比他们药铺往日自西城进的药材,品质上要好上许多! “苏大夫,咱们有老潘这层关系在,我也不跟你弄虚作假,若苏大夫觉得我们商行的药材还不错,咱们就商量商量合作的事情?”范升舟笑道。 苏扬再度邀请两人进入药铺,范升舟落座,环顾药铺四周,询问道:“不知苏大夫需要多少药材?” 顿了顿,范升舟又道:“我听老潘说,贵药铺如今需要药商合作,我此行自庐州而来,本是路过京城,去外地送药,若是以后贵药铺还需药材,我之后再来,可多带一些。” “就是这么一来,恐怕难以及时为贵药铺供货,而一些药材,又难以囤积……” 范升舟摊了摊手,这些麻烦,他就爱莫能助了。 但苏扬听着范升舟的诉说,脸上并没有多少忧虑。 他为两人斟好茶水,笑意从容:“范掌柜,贵商行有没有兴趣,来京城发展?” “这……” 范升舟苦笑着摇了摇头,“京城繁华,但也因此,像我们这种外地商行,很难进驻,虽可以与贵药铺合作,而且……一家药铺,也难以支撑起我们的生意……” 苏扬会意,京城之中,势力错综复杂,许多商行,后方都有权贵暗中把持,几乎早已垄断,范升舟的担心,不无道理。 “那不如范掌柜听听我的想法?” 苏扬笑吟吟道,“如今寒日渐近,我们药铺准备先进购一大批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神秘兮兮道:“范掌柜,这还只是其一!” “嗯?” 范升舟疑惑不解,便听苏扬的话音继续响起。 “其二,若是进展顺利,之后我还需要购买大批药材,相比之下,我这一家药铺所进购的药材,都微不足道了。” 听到此,范升舟顿时一怔。 “莫非苏大夫也有心向药行发展?”范升舟神色为难,这样的话,就难免会抢生意了! “那倒不是,范掌柜尽管放心!”苏扬看出范升舟的心思,解释道,“只是刚好需要罢了,要是贵商行的药合适,那我这里,可以为范掌柜提供足够的销路!” 苏扬摸着下巴,意味深长道:“届时,这销路绝对不会比在京城开一家药行分号要差!” 第102章 被抓走了! 不比在京城开药行分号差? 外地商行在京城开分号,最发愁的就是没有销路,最后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要是能解决销路,那简直是如鱼得水! 范升舟目光僵住了,可很快,表情又逐渐怪异起来。 “苏大夫,你说这些,究竟是准备做什么?” 范升舟委婉道,“在京城里,一时之间,也没有能用大批药材的地方?” 他怎么也想不出来,苏扬购买大批量的药材,到底有什么目的,而且,看苏扬的态度,似乎还想要跟他们进行长久的合作! 更何况,很多药材都难以存放,时间一长,简直是在浪费银子。 一旁潘盛年也极为费解,等到他们的酒卖出去,苏扬肯定能赚到银子。 但听起来,这银子转手就要买大批药材。 他半点也猜不透苏扬的意图。 “现在说这些,只是想问问范掌柜,若是真如我说的那样,我们能否合作?” 苏扬知晓两人的心思,也不点破。 他只是笑了笑:“等到时,范掌柜便会知晓了。” “好。” 范升舟稍作思索,笑了起来,“能卖出去,我们当然乐得合作,我们商行的药材绝对跟的上。” “只是……” 他还是提醒一句,“苏大夫,到时候,你购买大批药材可是要花不少的银子!” “还得多谢范掌柜提醒,有范掌柜一句准话,我就放心了,其他的事情,等咱们之后再作商议就好。”苏扬笑道。 “也罢,咱们之后再议……”范升舟知道自己劝不动苏扬,也不再劝。 两人暂且揭过这一话题,商谈起目前药铺进货的事情。 谈妥价格,范升舟便与潘盛年回去提货。 苏扬送着两人离去,笑容温和。 现在药材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等条件充备,再有范升舟这边的药材供给,那制作药物,就简单多了。 而且,自范升舟这里拿药,货源更稳定,还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这些,是京城的药行完全比不了的! 嘎吱!嘎吱! 范升舟的马车在街道上缓缓前行,潘盛年坐在车前当车夫,赶着马车。 马车帘子被掀开,范升舟探出身子 “盛年,那苏扬真的就只是个自由学医的普通大夫?” 范升舟询问道,“我听你爹说,你们那烈酒,也是他提供的法子?” “是啊,怎么了?”潘盛年疑惑地点点头。 “这苏扬,不简单……” 范升舟看了眼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药铺,想起苏扬想要进购大批药材时,那信誓旦旦的模样,沉思起来。 “我爹也说他是个聪明人。”潘盛年撇撇嘴。 他心中奇怪,怎么范叔也好,还是他爹也好,对苏扬的评价,都不一般。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得这些法子,据说他的医术,还是从医书古籍上学来的,兴许酿酒的法子也是!” 他对苏扬,还是羡慕的,一个年龄比他小的年轻人,却做出了一些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的事情! 范升舟省视了潘盛年一眼,捋了捋鬓角,道:“我听他对你爹称呼为老潘,而对你,却叫潘兄,这说明,他对你还是……有些疏远的!” 见潘盛年神色怔住,他又继续道:“这些话,不知道你爹跟没跟你说起过,总之,你最好与他多亲近一些……” 潘盛年一时无言,思索着范升舟的话。 “停下!” 突然,一声暴喝,自马车前方传来。 潘盛年和范升舟齐齐一愣,循声望去,便见一群人正快步跑过来。 这些人打扮流里流气,一看就是流痞。 “那辆马车,给大爷停下,不然,打断你们的马腿!” 其中一名头上插着簪花的流痞,一边跑着,一边指着范升舟两人这边,手中棍棒不住挥舞。 两人顿时心惊,有些不明所以。 很快,一众流痞便将马车团团围住。 街边行人惊惧地看着这些流痞,匆忙散开。 一众流痞挥舞着棍棒,指点着潘盛年和范升舟两人,一片混乱。 “下车!” “赶紧给大爷滚下车!” “打断你们的狗腿!” 簪花流痞身边,一名高大流痞走出来,随手挥了挥,让身边众人稍稍退开。 潘盛年神色惊慌,不明白如今的情况。 范升舟深吸一口气,自马车上跳了下来。 他向着高大流痞拱拱手,询问道:“我是庐州本草商会的二掌柜范升舟,初来京城,不知诸位……” “本草商会……卖药的?” 高大流痞冷着脸,直接打断了范升舟的话,他看向一旁,早有流痞将马车后方掀开,露出其中的药材。 “先前就是你们给苏家药铺送药的?”高大流痞寒声询问。 闻言,范升舟目光微凝,继续询问道:“是我,不知……” “那就对了!” 高大流痞冷笑一声,大手一挥,“跟我们走一趟!” 当即便有流批冲上来,粗鲁地抓住范升舟和潘盛年两人,拖着他们就向着远处走去。 还有流批大咧咧跳上马车,催动马匹跟了上去。 直到这些流痞带着两人离去,街道上的行人才终于围聚起来。 他们看着众人离去的方向,指指点点,脸上还残留着惊惧。 …… 药铺中,苏扬正研磨着药材。 如今卖酒的生意已经开始铺开,只待潘通那边制造好,便可进行生产。 而且,药材的货源也已经找到,距离苏扬制造现代化药物的目标,逐渐迈出一步。 他现在准备,先尝试着制作简单的药物。 许多现代药物,都离不开现代化学,对此,苏扬一时也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等逐步发展起来,再做进一步的探索研究。 但最简单的板蓝根颗粒,目前还是可以制造出来的。 至于苏扬认为当前最为有用的感冒灵颗粒,苏扬脑海中,也有一些替代的方法。 他刚将板蓝根研磨好,药铺门外,便传来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 很快,潘通的身影出现在药铺外。 “苏大夫,大事不好,我儿子和老范,他们被抓走了!” 潘通还没进门,便焦急地大喊。 苏扬瞳孔一缩,连忙询问:“怎么回事?” “是西城的洪狂澜,那帮人把盛年和老范抓走了!”潘通跑到苏扬身边,慌乱极了。 第104章 没有后路 “啊!” 一阵痛叫声响彻整个院落。 院落外,簪花流痞等一众流痞,听着院落中的痛叫,嘲谑地笑了起来。 苏扬这蠢货,当他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还敢质问洪爷?! 可很快,他们却意识到那叫声,似乎有些不对劲。 簪花流痞几人探头探脑地向院落中看去,看清眼前的情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那痛叫连连的,竟然是赵成虎! 此时的苏扬,正狠狠地抓着赵成虎缠着绑带的胳膊! 赵成虎神色狰狞,脸上肌肉都拧成一团,他一只脚还踹在苏扬的肚子上,但由于苏扬不退反进,那只脚一直都不曾落地。 砰! 赵成虎吃痛之下,一拳向着苏扬的脸颊砸去。 可苏扬伸出手,挡住了赵成虎这一拳。 饶是这样,被赵成虎一拳砸中,苏扬的胳膊依旧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他闷哼一声,抓着赵成虎缠满绑带手臂的手,更加用力了! “你,嘶……” 赵成虎吃痛,喉咙中发出怒吼,可苏扬就像是一只咬住他手臂的猛兽,死死不松开。 那剧烈的疼痛,使得赵成虎一只脚站立的身形,愈发踉跄。 扑通一声,赵成虎跌倒在地,仍旧被苏扬死死地钳制住受伤的手臂。 “受了伤,就别逞能了。” 苏扬语气漠然,看都不看伏在脚下的赵成虎一眼,他的目光落在洪狂澜的身上。 “洪爷,咱们倒不如直接开门见山,把咱们的事情,好好说一说!” 苏扬轻笑:“您觉得呢?” 在他脚下,赵成虎依旧想要挣扎,可苏扬索性两只手一起握住赵成虎的手臂,使得赵成虎脸色惨白,半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洪狂澜深深地凝视着苏扬,神色却不急不躁。 “苏扬,我还是觉得,你先前没有跟着我,有点可惜了!” “我反倒觉得,洪爷您跟我为敌,才是可惜了!”苏扬淡淡回应。 院落中,高大流痞和簪花流痞等人,早就将苏扬团团围住,目光凶厉地瞪着苏扬,等待着洪狂澜的命令。 “把人带过来。” 洪狂澜挥挥手,高大流痞应声,快步带着几人向着院落后跑去。 不多时,范升舟和潘盛年的身影,便被几个流痞推搡着,脚步踉跄地来到院落中。 他们两人都是鼻青脸肿,脸上还有着未曾擦干净的血沫。 两人看到苏扬以及被苏扬钳制在脚下的赵成虎,不由浑身一震。 只是,来到这里后,他们畏惧地看着洪狂澜,半点都不敢吭声。 “连累二位了。” 苏扬向两人点了点头,又看向洪狂澜,“洪爷,我朋友没得罪您?” “你觉得呢?” 洪狂澜随手拿起桌案上的茶盏,不急不缓的喝了一口茶。 他扫了眼脸色惨白,萎靡不振的赵成虎,不介意地笑了笑。 “苏扬,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用赵成虎来换他们两个的,不是吗?” “当然。” 苏扬很清楚,他就算现在钳制住了赵成虎,可赵成虎对于洪狂澜来说,其实并不算多重要。 甚至,四周这些流痞,随时可以不顾赵成虎的安危,一同涌上前来。 苏扬耸了耸肩:“不过,我只是想让洪爷您知道,对付自己的仇人,我向来都是不遗余力的!” 咔嚓! 咔嚓! 一阵令人牙疼的骨骼碎裂声,自赵成虎那缠满绷带的胳膊上轻轻响起。 起先赵成虎的惨叫声,还能掩盖过骨骼碎裂声,但很快,赵成虎的声音便逐渐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他双眼紧闭,几近昏迷。 “我知道洪爷的想法,无非是担忧我身后的人,所以,你没有直接对我下手,而是对我的朋友动手。” 苏扬直视着洪狂澜,“毕竟,我身后的人,也不至于,连我这些朋友都一并保护,是吗?” “跟聪明人说话,的确简单。” 洪狂澜笑着感慨,他身体前倾,饶有兴趣地看着苏扬。 他慢悠悠地询问道:“那你说说看,我又是为什么,让你来西城?” “这我还真不知道了!” 苏扬松开抓住赵成虎手臂的手,一只脚重重地踏在赵成虎的脑袋上。 此时的赵成虎,连痛叫都发不出来了,只有身子在不住地颤抖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洪狂澜看着苏扬的动作,赞赏一笑:“不错,对自己的敌人,就该这么狠才对!” “其实,若不是前天因为你,让二帮主被打,我还不至于对你下死手。” 洪狂澜耸了耸肩,笑道:“咱们说了这么多,其实我还知道,你先前……让人去找帮手了?” 听到洪狂澜的话,苏扬瞳孔骤然一缩。 老潘可千万别出事! “我还知道,你要去的地方,是云清郡主府!” 洪狂澜又道,仿佛早就看透了苏扬。 “年纪轻轻,一身医术不俗,这心性也是上佳,本该有个不错的前程!” “但你自己从太医院离开了,那就是你身后的人,其实也没那么大的能力保你!” “可我解决了你,我自有办法,摆平后续的麻烦!” 洪狂澜每一句话音落下,苏扬的心中,都凝重几分。 洪狂澜的背后,一定有着某个势力的支持! “哦,对了,在醉香楼时,你还认识了个人,我也的确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你与他,也是初识,不是吗?” 洪狂澜缓缓起身,睥睨着苏扬。 他的身上,仿佛弥漫起一股重逾万斤的压迫感,将苏扬所有的后路,全部扫除! “你若是还有倚仗,那算你厉害!” 洪狂澜淡然一笑,忽的眯起眼睛,神色中,终于露出一抹彻骨的阴寒! “可若是没有,那你就要好好听听我的要求了!” 苏扬心中早已掀起轩然大波,洪狂澜说的这些,他已经明白了。 洪狂澜是想要逼他放弃所有的挣扎,从而不用费什么力气,便能轻易地解决他! 他现在……还有后路吗? 苏扬心中苦涩,没有了! “赵成虎这条胳膊,算是彻底废了……” 洪狂澜冷漠地扫了赵成虎一眼,摇摇头,“这条胳膊,你得赔?” “自己废了两条胳膊,再滚出京城,从此之后,不再回来,这就是我的要求!” 洪狂澜笑吟吟地看着苏扬,“我这要求,不算过分?” 第105章 全都废了吧! 自行废掉两条胳膊,离开京城…… 不用洪狂澜多说,苏扬也明白,眼下这局势,是洪狂澜特意为他营造的。 自始至终,洪狂澜也未曾直接对他动手。 只是逼迫他自己做这些! 这么一来,就算之后赵艺弘知晓这件事,盛怒之下,为他报复,可洪狂澜依旧有着足够的底气,避开赵艺弘的怒火。 而且,洪狂澜又没有逼死他,那就没有彻底化不开的仇怨。 苏扬双手用力握起,却又无力地松开。 这局势,他破不开! “为了对付我,洪爷还真是煞费苦心啊!”苏扬眯眼。 “狮子搏兔,尚需全力,更何况,我在京城打拼这么久,向来都是要时刻提防,哪天一不小心,就得被一个不起眼的人一刀捅死!” 洪狂澜淡笑道:“咱们不是死仇,但眼下,也没办法化解恩怨了,不是吗?” 他随手一挥,不远处,几个流痞顿时踹在范升舟和潘盛年的双膝,令两人跪下来。 “你还可以选择不救他们,就是以后,最好别有什么朋友就行!” 洪狂澜摊了摊手,“能做到这一点,我还真拿你没办法!” “就废他们每人两条胳膊!” 洪狂澜随意吩咐一声,坐回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扬。 几个流痞当即走到一旁,拿起粗重的木棍,掂量着来到潘盛年和范升舟身边。 “苏大夫……” 潘盛年惊恐大叫,心惊肉跳地盯着几个流痞手中的木棍。 范升舟没有多说什么,看着苏扬,咽了口唾沫,他的胡须早已被干涸的血粘连成了一坨。 “洪爷!” 苏扬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摊开双手,神色平静:“让我自己废两条胳膊,也得给我工具才行!” “有种!” 洪狂澜鼓起掌,“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说着,他自袍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丢到苏扬脚下。 “你是大夫,做完之后,我会让兄弟们帮你再撞两下,免得处理得不干净!” 苏扬一言不发,弯腰捡起脚下的匕首。 这匕首似是被人精心保养,寒光闪闪,刀刃薄如蝉翼,刀柄没有多余的坠饰,与刀身连在一起,入手圆润。 “是把好刀。”苏扬低下头,幽幽地看着自己的胳膊。 潘盛年和范升舟怔怔地看着苏扬,目光复杂,心绪万千。 “我对你先前的印象,还算不错!”洪狂澜伸出手,向着苏扬轻轻一扬,“所以,别让我久等……” 蹬蹬蹬! 洪狂澜话音还未落下,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匆匆的马蹄声。 院落中,所有人齐齐浑身一震。 洪狂澜皱眉,向着院门处看去。 看到面前出现的身影,他的目光瞬间凝住。 苏扬也跟着看去,不由双眼微睁。 院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影,动作轻巧地自马背上翻身而下。 那身影,正是赵澈! 在他身后,几名护卫迅速跟了下来,潘通的身影,紧随其后! 赵澈慢悠悠地走进院中,目光掠过四周,最后落在苏扬的身上。 “苏扬,行啊,我还以为,你会很狼狈!” 赵澈挑了挑眉,嬉笑着看了眼苏扬脚底的赵成虎,打趣道,“结果你倒是威风凛凛,武艺高强啊!” 苏扬神色惊愕,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会是赵澈! 他又看向潘通,此时老潘正痛心疾首地看着潘盛年,老潘的身上挂了点彩,所幸并无大碍。 但老潘竟然是跟赵澈一起来的! 院落中,一众流痞们早已围聚在一起,纷纷拿起棍棒,与赵澈带来的护卫对峙着。 “洪爷,要动手吗?” 高大流痞靠近洪狂澜,低声询问。 洪狂澜摇摇头,他紧盯着赵澈,面色凝重,原本脸上的从容笑容,随着赵澈的到来,荡然无存! 当日在醉香楼,他看得真切! 此人与苏扬,难道不是初识吗? 怎么可能会为了苏扬,来到西城? 尤其是注意到,赵澈身边跟着的数名护卫,他心中更是沉重。 毫无疑问,这年轻人绝对身份不低! “阁下何必来我这里?” 洪狂澜沉声道:“为一个苏扬,不至于跟我聚贤帮为敌!” 以眼下的局势来看,苏扬,是无法对付了! 随着此人的到来,形势骤变! 反倒是他,该担心这些人的报复了。 他毫不迟疑,直接亮出聚贤帮的名号,既然此人身份不低,那应当知晓,聚贤帮绝不只是一个帮派,背后是有着大势力的! “为敌?” 赵澈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起来。 他丝毫没有理睬洪狂澜,向苏扬询问道:“苏扬,你想怎么处置这些人?” “不如……全都杀了?” 一句话,平平淡淡。 仿佛杀了洪狂澜这些人,对于赵澈来说,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四周所有流痞,顿时满脸愤怒,这不知来历的年轻人,是想戏弄他们吗? 他们混迹在西城地界,向来凶悍,一句杀了他们,在他们看来,更像是叫嚣。 “阁下为何这么轻视我聚贤帮?” 洪狂澜眯起眼睛,“就算是朝中显贵,要对付我们,也得掂量一二。” 看起来,这年轻人不知道他们聚贤帮的底细。 他这句话的意思,更多的是向这年轻人表明他们背后的势力之大。 “掂量一二?哈哈哈……” 赵澈大笑起来,笑眯眯向苏扬询问:“苏扬,你怎么说?” 苏扬长长躬身,向赵澈作揖行礼。 “多谢殿下!” 什么?! “殿……殿下?” 听到苏扬的话,洪狂澜瞳孔骤然紧缩。 他死死地盯着赵澈,眼中浮现出浓浓的难以置信。 殿下的称呼,只有诸王或者皇子才能使用,这年轻人,竟然是一位皇子?! 他又看向苏扬,目光惊骇。 一位皇子,竟然为了苏扬而来! 这苏扬,难道还有什么底细,是他没有查出来的? 四周一众流痞更是脸色僵住,咽着唾沫,惊慌失措起来。 街头打架,他们做得多了。 可对付一位皇子,这可是要杀头的! “算了,我帮你解决。” 赵澈笑了笑,向身后护卫挥挥手,“杀了也麻烦,先全都废了。” 闻言,洪狂澜身形骤然凝固住了。 流痞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赵澈身后的一众护卫,已经飞奔上前,挥舞长刀,带着刀鞘,迎面砸来! 咔嚓! 站在流痞稍稍靠前的簪花流痞,面色悚然,腿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令他瞬间瘫倒在地。 他茫然地低头看去,自己的大腿,正以极为扭曲的姿态斜在一旁…… 第106章 有仇报仇 “啊……” 噗通! 噗通! 凄厉的惨叫混杂着一道道身影翻到在地的声音,响彻四方,整个院落中,一片混乱。 在赵澈身份的威慑下,所有的流痞,没有任何人敢反抗。 对抗皇子,十个脑袋,都不敢砍的! 他们被赵澈的护卫奋力攻击下,惊慌失措,骇然无比。 一片惊惧下,流痞们也只敢鼓起残存的勇气,无力地挥动手中的棍棒,堪堪抵挡。 可他们的抵挡,瞬间便会迎来,更为猛烈的攻击! 咔! 当先一个护卫索性直接抽出手中长刀,一道斩下,流痞手中的棍棒直接便被劈得折裂,甚至,那护卫面前的流痞,脸上都先露出狰狞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 “反抗者,斩!” 赵澈身边,护卫头领冷漠沉喝。 唰! 一柄柄长刀出鞘,护卫们手中的长刀,映衬着冷冽的寒芒。 一名护卫挥刀斩出,在面前流痞肩膀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着刀身滴落而下。 这下子,所有的流痞们,再不敢有丝毫的抵抗, 他们手中的一根根棍棒,纷纷无力地跌落在地。 咔嚓! 可即便如此,那些护卫们,依旧未曾停下攻击的动作,打断流痞们的手脚! 而赵澈,也一直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他始终都没有让护卫停手,冷漠无比。 “殿下!” 见此,洪狂澜噗通跪倒在地,向着赵澈重重扣头。 他神色复杂到了极点,他能够看得出来,在赵澈的眼中,他们这些人,就像是性命半点不值钱的蝼蚁,那种漠视,没有半点虚假! “我们……降了,望殿下……” 咔嚓!咔嚓! 可洪狂澜的声音,很快便被一阵阵骨骼碎落声和惨叫声掩盖住。 洪狂澜嘴唇颤抖,面色死灰,整个人,彻底没有了半点从容。 他彻底慌乱了! 苏扬默默无言,这些平日里为非作歹的所有流痞,此时更像是待宰的牲畜。 他扫了眼洪狂澜,又看向赵澈。 赵澈笑容满面,在四周一片混乱的打斗中,自顾自地走到苏扬这边。 他轻轻拍了拍苏扬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 这完全就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打斗,仅一会的功夫,所有的流痞,全部倒地,惨嚎不止。 整个院落中,除了洪狂澜外,再没有任何流痞恶霸站着。 “检查,不得留有任何四肢没有废掉的人。” 赵澈身边的护卫头领语气漠然。 “啊!” 下一刻,一声痛叫,自洪狂澜脚下不远处响起。 洪狂澜怔怔地看着不远处,高大流痞仅剩的一只完好胳膊,被护卫补了一击,瞬间变形碎裂。 而四周,那些护卫们,全都冷漠地随手拉起四周流痞们的四肢检查,但凡发现骨骼碎裂得不够完整,便迅速补上一击。 终于,所有的护卫停下动作,又迅速归拢到一起,站定身形。 “怎么样,苏扬,我这些护卫,还能称得上是纪律严明?” 赵澈大袖轻挥,向苏扬挑了挑眉。 整个院落中,一片哀嚎,地面上,染满鲜血。 苏扬抬头看向四周,赵澈与一众护卫的身后,满是四肢被废的流痞,不似人形,神色痛苦而绝望。 “好了,全部送入大牢……” 赵澈随口向护卫头领吩咐一声,他想了想,又笑道,“为民除害,自此西城,便少了些为祸百姓的祸害!” 护卫们当即开始拖起流痞们的残躯,就要向院外走去! “苏扬!” 这时,洪狂澜依旧跪拜在地,却面向苏扬。 先前的打斗,并没有波及到洪狂澜。 似是有意留下了他! 洪狂澜看着四周的流痞们,神色悲痛,他彻底败了。 但,他手底下这些兄弟们,真要是被以这种状态送入大牢,恐怕没有几人能够活下来了。 “苏大夫,今日对付你,全是我洪某一人之罪!” 洪狂澜说着,向着苏扬重重扣头。 他抬起头时,额头已经渗出鲜血。 “我这些手下们,他们都是听我的命令做事,还望苏大夫能够饶恕他们的性命。” 说下一句,洪狂澜便又重重扣头。 “我留着你,是让你说这些的?”可这时,赵澈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声。 洪狂澜顿时浑身一颤,跪伏在地。 他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度说了一声:“苏大夫……” “苏扬,在这里诛杀一个首恶,不算什么麻烦。”赵澈转头笑眯眯对苏扬道。 苏扬眼睑低垂,随后猛然抬头,看向赵澈。 他随手一指洪狂澜:“殿下,此人是我的仇人,便由我来处置,如何?” “本就是留给你的!” 赵澈不在意地挥挥手。 洪狂澜缓缓抬头,直视着苏扬,面如死灰。 苏扬随手将手中的匕首,丢回洪狂澜的身前。 “洪狂澜,正如你所说,咱们不算是什么死仇,不过……” 苏扬淡淡道,“不过,咱们的恩怨,是没办法化解了。” 洪狂澜跪着身子,原本还算高大的身形,此时有些佝偻。 “既然你让我自废双臂,离开京城,这样,我也不多做要求!” 苏扬继续道,“用你自己的刀,自废双臂,从此以后,别让我在京城看到你,这要求,不算过分?” 洪狂澜看着面前的匕首,缓缓捡了起来。 他神色复杂,用匕首轻轻地在指尖一划,手指瞬间便流淌出一缕鲜血。 随后,他却是放松地笑了起来。 “多谢!” 说完,洪狂澜当即一刀刺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浑身轻颤。 他喘着粗气,硬生生用布满鲜血的手再度拿起匕首,向着自己的另一条胳膊刺去。 啪嗒! 匕首摔落在地,洪狂澜两条胳膊,彻底无力地垂落下来。 他面白如纸,惨然一笑,再度向着苏扬重重扣头。 “多谢苏大夫!” “谢我?” 苏扬摇了摇头,“不过是,有仇报仇罢了。” “苏扬,你倒是仁慈!” 一旁赵澈耸了耸肩,自苏扬身边转悠一圈,无所谓地向着护卫们挥挥手。 “也对,你毕竟还是大夫嘛!” “殿下说笑了。” 苏扬恭维一声,扫了眼四周,那些护卫,不再拖拉流痞们的身躯。 第107章 诗魁是你吧 “多谢殿下相救之恩。” 苏扬长长作揖,神色诚挚。 这一次,没有赵澈相救,他就要如此时的洪狂澜一般了。 不过,他心中却又不免疑惑。 他的确与赵澈只是初识,最多不过是送给赵澈一坛子酒罢了。 仅凭借这么点交情,赵澈便带人过来救他。 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这时候,潘通已经急急忙忙地带着潘盛年和范升舟两人赶了回来。 三人身上,都挂着不同程度的彩。 看着躺在地上的所有流痞,三人脸色都微微发白。 眼前的场景,令他们心中有些震撼。 随后,三人没再犹豫,直接向着赵澈跪拜行礼。 “草民叩谢殿下救命之恩!” “你们是苏扬的朋友,我也是为了苏扬而来,谢我干嘛?” 赵澈向苏扬递了个眼色,“要谢,也该谢苏扬嘛!” 说完,赵澈转身向着院外走去。 “苏扬,我在外面等你!” “是。” 苏扬回应一声,转头面向身前三人。 他将三人搀扶起来,愧疚道:“是我连累三位了。” 潘通和范升舟两人苦笑着摇摇头,脸上却还残存着一副震惊模样。 苏扬,竟然还认识这么一位殿下! “苏大夫,这位是哪位殿下啊?” 潘盛年仿佛没有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势,反而是好奇地低声询问,偷偷打量着赵澈离去的身影。 “三殿下。”苏扬回答。 “哦!” 潘盛年惊讶地点头,又连忙向潘通询问,“爹,您是怎么把三殿下请过来的?” 苏扬也好奇,赵澈这次过来,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 潘通苦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肌肉抽搐一番。 “我按照苏大夫的吩咐,本想着赶往云清郡主府,可半路上,却遇到了一帮流痞阻拦……” 潘通缓缓道,“那些人正殴打我时,那位殿下便赶了过来,搭救了我……” 闻言,苏扬稍作思索,又询问道:“老潘,你是从哪里遇到的殿下?” “就在刚出药铺不久,听那位殿下说,他是专程来找苏大夫您的!”潘通说着,脸上不由露出浓浓的惊异。 正如他以前所想得那样,苏大夫以前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药童,哪怕在太医院里,身后也都有人保着! 而现在,更是连一位皇子都对苏扬青睐有加! “专程来找我的?” 苏扬沉吟,他这里,有什么是值得这三皇子看重的? 思索一番,苏扬摇了摇头,又看向范升舟。 “范掌柜……” “苏大夫不必多说,今日范某算是见识到了!” 范升舟拱起手,打断了苏扬的话,“您要的药材,我务必会送到!” 苏扬苦笑,未再多说什么。 随后,他走到因失血过多而浑身不住颤抖的洪狂澜身边,随手捡起地上的匕首。 “洪狂澜,这把刀,送我如何?” 苏扬随手掂量了一下匕首,轻声说道,“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洪某还是没有看错苏大夫!” 洪狂澜声音虚弱,目光黯淡,“只是,算错了苏大夫的能力!” “我以局势逼迫苏大夫,苏大夫却反能在局势下,逼迫我……” 他有些怅然,“但同时,也饶了我和手底下的兄弟一命,这不杀之恩,洪某牢记!” “苏大夫放心,这些,洪某会向帮里表明,并且自此离开京城,绝对不会再给苏大夫添麻烦!” “有劳了。” 苏扬转身离去,掂量着手中的匕首,这的确是把好刀! 洪狂澜一直看着苏扬的身影走出门去,目光低垂,扫向四周的流痞。 他面色惨然,却没有仇恨,不知在想些什么…… 院落外。 赵澈看着走出门的苏扬,笑道:“我这次来,本想着带着人马,去你家中药铺,来个礼贤下士的,不曾想,这阴差阳错之下,反倒是见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殿下……” 苏扬正要说着,赵澈却自顾自地翻身上马,“不如换个地方说话?” “也好!” 苏扬点点头,一名护卫当即牵着马走来,把马缰递到苏扬手中。 苏扬与潘通三人辞行,跟着赵澈一同离去。 待到众人散去,那名护卫护送着三人回去。 “这位大哥,咱们殿下是怎么与苏大夫认识的?”潘盛年谄笑这与护卫攀谈。 护卫一言不发,自顾自地走在前方。 “盛年!” 潘通低喝一声,潘盛年不敢再多事,连忙来到潘通身边。 “爹,看起来,您和苏大夫,都认识这位三殿下?”潘盛年依旧有些不死心,压低声音向潘通询问。 “嗯?” 潘通怒冲冲瞪了潘盛年一眼,没有理会儿子。 “老范,倒是害得你跟我遭罪了,我可得好好补偿补偿你!”潘通又苦笑着对身边范升舟道。 “那是当然的!” 范升舟打趣一声,又意味深长地看着潘通,“老潘,看起来,这位苏大夫,绝非常人啊!” “别看我老潘见识浅,但对于苏大夫的能力,我老潘从来不怀疑!” 潘通轻吐一口气,“他还是我老潘的救命恩人,若是你因为今日的事情,对苏大夫有什么怨言,那我老潘……” “这是哪里的话,我反倒是觉得,能经历这么一场,见识到苏大夫的厉害,不虚此行!” “够义气,那你给苏大夫的药材,可别缺斤少两……” “不仅是不缺斤少两,我现在更期待,能与苏大夫后续的合作!” …… 西城茶楼。 赵澈随性地招呼苏扬落座,他打量着苏扬,亲自为苏扬斟茶。 “苏扬,我愈发觉得,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殿下谬赞。” 苏扬双手捏着茶盏,他注意到,赵澈挥退左右,只留下一名先前曾出手对方赵成虎的护卫。 他始终猜不透,赵澈的心思。 但随即,他便听到赵澈的声音响起。 “苏扬,我问你一句,我可不想,咱们之间,因为一句谎言,而有什么间隙!” 赵澈自顾自地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滚烫的热气。 苏扬疑惑地看着赵澈,心中莫名有些凝重。 “当日游园诗会……” 赵澈轻轻喝了一口茶水,饶有兴趣地看着苏扬,“那诗魁,是你?” 第108章 为何来见你 苏扬内心一震,游园诗会的事情,被赵澈查出来了? 赵艺弘虽是皇亲国戚,但他的实力,跟赵澈这个三皇子,应当还比不了! 那当日游园诗会的事情,又有多少人会查到他这边? 苏扬表情逐渐凝重,现在出风头,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看样子,已经不用你来回答了!” 赵澈随手放下茶盏,一手微抬,示意苏扬喝茶。 他看透了苏扬的心思,笑道:“你能够隐瞒此事,便不是为了区区名声不顾一切的人,这一点,我很欣赏!” 见苏扬没有回话,他继续道:“你放心,这件事,算得上极为隐秘,连我……也仅仅只是怀疑,没有什么证据。” 听到此,苏扬松了口气。 寻常情况下,他可以放心隐瞒,可对于这位三皇子,他却没有什么把握。 他苦笑着点头:“瞒不过殿下,当日的确是我。”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赵澈吟诵着《满江红》的词句,语气悠悠,“当日诗会的诗词,经由昭文馆编纂造册,连我手上都有一本!” “而你的诗词,无疑是此中之冠!” 赵澈微微颔首,“苏扬,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苏扬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今,反倒是他先前写下的诗词,在被赵澈查清楚后,引得了赵澈的兴趣,间接使得赵澈前来,帮了他一把。 “我这次过来,本想好好见一见你……” 赵澈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咧嘴一笑,“你可知,我为什么要来见你?” 闻言,苏扬不由诧异。 听赵澈的意思,这次赵澈过来见他,并不只是因为他是那所谓的诗魁! 那还能是什么? “在下不知……”苏扬耸了耸肩。 “我知晓你医术不俗,本可晋升医官,更还是诗魁,能写出那满江红一词……” 赵澈慢悠悠道,“这只是其一!” “这其二……” 赵澈眸光郑重了几分,“则是,以你的才学,不至于跟着他人被白白埋没!” 说到这里,赵澈手肘伏在桌案上,紧盯着苏扬,“你的路子,还有很多!” “跟着他人?” 苏扬糊涂了,自己什么时候跟着别人混了? “嗯?” 注意到苏扬的反应,赵澈却是一怔。 很快,他的脸上露出一股玩味神色。 他目光幽幽:“你的意思是,就没人想要收你做个门客什么的?” “殿下,在下区区一介平民,又声名不显,只是一个寻常医者罢了。”苏扬回应道。 赵澈的询问,让他有些奇怪。 “有趣!” 赵澈端起茶盏,向苏扬示意喝茶,升腾的水雾令他的面容有些朦胧。 苏扬也跟着端起茶盏,却见赵澈依旧在玩味地看着他。 “也罢,倒是我想错了!” 赵澈哈哈一笑,喝起茶来。 苏扬也只好跟着喝茶,心中却愈发奇怪。 赵澈应该不会平白无故地问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收他做门客吗? 难道是说……赵艺弘? “苏扬,你离开太医院后,又开始卖酒了,你这是准备做一个富家翁吗?”这时,赵澈询问道。 “目前,也只能如此了。”苏扬苦笑,富家翁还远远无法真正在这时代立足…… “以你的才干,有些可惜了!” 赵澈看向面前的茶盏,忽的又抬起头,询问道,“对了,你那制酒之法,为何我制造起来,会是浊青酒液,而且,味道也远远不如你那酒浓烈?” 苏扬神色怪异起来,听赵澈这意思,赵澈还真去制酒了? 真不会是准备抢他生意? 但赵澈也不解释,就只是等待着他的回答。 今日,赵澈这么帮他,苏扬倒是并不介意将这蒸馏酒的法子,说给赵澈。 “或许是温度不对……” 苏扬思索道,“蒸馏出酒,要始终保持合适的温度,免得使酒液中的水又或者其他杂质,被一并蒸馏出来!” “同时,蒸馏之后,要还是感觉酒不够烈,还可多次蒸馏……” 他将推断出的原因,一一与赵澈详细说明。 而赵澈则仔细倾听,不时点点头,似乎对此极为上心。 说完,苏扬想了想,又道:“若是殿下还有疑问,那我就把这法子,仔细写出来,供殿下参详!” “那倒不必!” 赵澈摇摇头,“自行摸索,才更有趣!” 自行摸索? 苏扬尽可能的从赵澈的话语中提取信息,心中莫名有了猜测。 这三皇子,不会是闲着没事,自己酿酒玩? 看赵澈这样子,也不至于去做什么卖酒赚钱的行当! “好了,也不耽误你的功夫了,过些时日,我若有时间,再来找你!”赵澈起身,不再多说什么。 苏扬起身行礼:“此次还得多谢殿下相助。” “见外了不是?” 赵澈满不在乎地挥挥衣袖。 苏扬辞行,转身离去。 送走苏扬,赵澈再度坐回座位,瞥了眼身边的护卫。 “殿下恕罪!”护卫当即跪伏下来。 “你有什么罪?” 赵澈玩味一笑,“连我都没能猜到,老五竟然没把他的身份,告诉苏扬!” “也是!” 赵澈手指轻点着桌案,“这才符合老五那韬光养晦的性子!” …… 苏扬回到家中药铺,将早已擦拭干净的匕首,藏入衣袖。 洪狂澜这把匕首,于他而言,算是他对自己的一份警告! 没有相应的实力,这一次,若不是赵澈前来,他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药铺中,母亲和妹妹正焦急地等待着。 见到苏扬,两人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扬儿,你总算回来了,没受伤?” 李兰芝赶紧打量着苏扬,长长松了口气。 “哥……” 苏悦努了努嘴巴,泫然欲泣,“先前潘老爷过来,把事情说了一通,娘还是不放心,现在你回来了,我们总算安心了!” 苏扬轻轻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心中暗叹,他又让母亲和妹妹担心了。 他勉强一笑:“没事的,娘,小悦,你们不用担心,我有准备的!” 李兰芝点点头,未再说什么,没有让苏扬心里歉疚。 苏扬正准备休整一番,却听到药铺外有脚步声传来。 他转头望去,双眼一睁,连忙迎上前去。 “薛太医!” 第111章 融洽 “哥,娘让你今天早些休息……” 苏悦一边说着,一边自院落中走出来,看着药铺中的云清郡主,顿时脚步一顿。 她好奇地打量着云清郡主,药铺里少有富家小姐来看病,似乎这位富家小姐与她哥哥熟识。 “这是舍妹……” 苏扬介绍道,“小悦,这位是云清郡主。” “郡主?” 苏悦大眼睛睁得跟个金鱼泡似的,不由仔细打量起云清郡主。 一身衣料不俗的长裙,勾勒出姣好的身姿,映衬得她本就不俗的容颜愈发明艳动人,白皙的俏脸上还挂着和悦的笑容,没有半点盛气凌人。 似乎还只带了一个小丫鬟,身边并无其他随从,苏悦先前都没有看出来她的身份! “嗯……民女见过郡主!” 苏悦连忙上前,心里想着措辞,对于云清郡主这种身份的人,她还是头一次见,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礼节,只好恭敬地欠身。 云清郡主此时也在看着苏悦,见苏悦恭敬行礼,她竟有些手足无措。 眼前这位是苏医师的亲妹妹? 她来苏家药铺,只是想要为母亲的事情,给苏扬赔礼道歉。 可见苏医师的家人,她先前……没有想过! 云清郡主赶紧迈着莲步,来到苏悦身前,她莫名有些担心,会冒犯到苏医师的家人。 “快快请起,不……不必多礼。” 待到苏悦起身,她仔细打量着苏悦,只觉得苏悦的面孔与苏扬有几分相似,但比起苏扬那硬朗的面孔,苏悦要柔和秀气许多,散发着青春与活力,举止间透露出小家碧玉的气质,还有一股干练。 很快,云清郡主又觉得失礼,按照礼数,她这般上门拜访苏医师,得带些礼品,可她却两手空空! 想到这些,云清郡主俏脸上浮现出一抹羞赧,她看了看身上,忙道:“你是苏医师的妹妹,我这次来,应该给你带些礼品的,我……” “不用不用!” 苏悦急忙摆手,她看得出来,云清郡主极其平易近人。 她快步躲到苏扬身后,瞥了苏扬一眼,小声道:“哥,郡主大驾光临,你怎么也不去跟我说一声啊,娘刚刚从后院出门去给胡叔胡婶送药去了!” 苏扬目光掠过苏悦和云清郡主,嘴角轻撇。 他还未说话,苏悦又对云清郡主道:“我……我这就去找我娘来!” “不用……不必劳烦了!” 这次,倒是轮到云清郡主手忙脚乱了,她小脸愈发羞红,一双潋滟水眸,求助似的看向苏扬。 她平日里虽极少出门,平时随着娘亲见贵族亲友,都是要礼数周全的,她并非应付不来。 可是,对于来到市井之中,见苏扬的家人,这种事情,她还是头一回应对。 苏扬笑了起来,小悦见到郡主,一时紧张,倒也正常。 反倒是云清郡主,处理起这些事情来,竟有些天然呆! “小悦,我待会还得跟郡主一起出门,你帮我跟娘说一声。”苏扬解围道。 “好。” 苏悦点了点头,悄悄探出小脑袋,不住打量着云清郡主。 她先前便从苏扬这里听说过云清郡主的事情,对于云清郡主她一直很好奇。 云清郡主臻首微垂,有些羞赧,拘束起来,姿态比苏悦还要温顺。 苏扬失笑,云清郡主平日里很少跟平民接触,除了府中丫鬟仆人外,应该很少与旁人交流,估计这次来他家,只想着解释先前齐王妃的事情,也没有想太多。 这时,云清郡主像是想到什么,自发髻取下嵌着珠玉的簪子,走到苏扬这边,掀起一阵轻柔香风。 她和煦轻笑,笑得有些拘谨,但又像是鼓起勇气般,轻声道:“苏……苏妹妹,这簪子是我府中前几日采购来的,我没带什么礼品,这就赠予你!” “这……这太贵重了!” 苏悦看着云清郡主手上的珠玉簪子,造型精美,珠圆玉润,看起来比她哥前几日花了好多银子给她的银簪都要贵重不少! 这么贵重的簪子,她哪里肯收? “郡主,我……我不能要!”苏悦一边拒绝着,一边看向苏扬,露出求助的模样。 云清郡主也看向苏扬,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在苏扬家中,是否属于失礼的举动。 苏扬哭笑不得,这怎么还客气上了? 他看了看苏悦,又看向云清郡主,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他上次在游园盛会时,曾在云清郡主面前提过要给小悦买簪子,想不到,竟被云清郡主记到了现在。 云清郡主取下这簪子,作为给苏悦的见面礼,的确有些太贵重了。 不过,见云清郡主目光盈盈,俏脸上流露着期待与忐忑,他也没有拂这份好意。 “小悦,收下,这是郡主的一片心意!” 苏扬笑了笑,又提醒道,“其实,咱们不用这么客气……” 他没眼看两人这么尴尬相处了! 苏悦惊讶地看了苏扬一眼,这才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自云清郡主手中接过珠玉簪子。 她大致明白了,眼前的云清郡主,与她哥哥,关系很不错! 云清郡主樱唇轻抿,总算露出安心的笑容。 “郡主,您……你叫我小悦就行!” 苏悦放下了忧虑,不再拘束,活泼起来。 她大胆地自苏扬身后走出来,轻声道:“我哥他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少不了礼数不周的地方……” “怎么会呢?” 云清郡主明眸眨了眨,“苏医师很通情达理的!” “那就好!”苏悦满意地看了苏扬一眼。 苏扬撇了撇嘴,没有理会小丫头的洋洋得意。 见苏悦和云清郡主很快熟络了起来,苏扬会心一笑。 两人加上一个小丫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药铺中很快便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看着眼前融洽的一幕,苏扬又转而看向药铺外。 今天薛太医所带来的事情,让他心头始终有着一股难以化解的凝重。 瘟疫蔓延了…… 恐怕京城很快便会人人自危,这份安定,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还有,薛太医之后要是前往瘟疫爆发的地方,恐怕真的是十死九生! 希望到时候,能有解决的办法…… 第112章 旖旎 天色早已漆黑,秋意渐浓,料峭寒风吹过街道,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稀疏行人在夜色下匆匆行进。 药铺四周,许多店铺也都早早打烊,如今京城的夜晚,比往日要幽静了许多。 云清郡主不再逗留,与苏悦辞行。 苏悦站在要药铺门口,远远向着云清郡主挥着小手。 “郡主,天气渐冷,虽然不能多出门,但平日里,房间中,也要多开窗通风。”苏扬轻声叮嘱道。 云清郡主衣裙厚实,有着府中下人的悉心照料,即便走在这清冷的夜色中,也仿佛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寒冷。 她反倒是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美眸中流露出一抹兴奋。 听到苏扬的话,云清郡主笑着点了点头,眸光却不由向着四周看去。 苏扬明白,像这般趁着夜色外出,云清郡主应该还是头一次,尤其是她还很少来西城,对于街道周边的一切,都充满新奇。 他也没有打扰云清郡主,三人一起向着郡主府方向赶去。 “苏医师,小悦她还跟我约定,下次我过来,要带我去附近逛一逛……” 这时,云清郡主忽的轻声对苏扬道,俏脸上流露出一抹期盼。 苏扬笑了起来,小悦都已经跟云清郡主熟络到,相约一起逛街的地步了吗? 前世的那些女生们,倒是普遍对逛街情有独钟。 他见云清郡主期待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很快便反应过来,云清郡主其实是想要询问他,还可不可以再过来。 “那郡主想要跟小悦一起闲逛,倒是不错,药铺周边的许多店铺,都是我们的街坊邻居开的。”苏扬也没有揭穿云清郡主的小心思,笑眯眯地回答。 听到此,云清郡主美眸中顿时流转起一抹熠熠神采。 她喜悦地点点头,脚步轻快了许多,继续向前走着。 苏扬跟在云清郡主身边,结伴而行。 丫鬟小杏只是默默地跟在身后,识趣地没有打扰两人。 “苏医师,原来西城这边,到了夜晚,也还会有人在路边摆摊吗?”云清郡主看着街道不远处,还有星星落落的商贩,摆着热气腾腾的摊子,美眸中满是好奇。 “如今秋寒,街道上的行人比往常少了许多,若是夏天,那会更热闹许多的!”苏扬笑着解释,那些摊子,多是些卖热食的,偶尔有行人驻足。 “夏天更热闹……” 云清郡主仿佛愈发期待了,睫羽扑扇扑扇地眨着。 苏扬眸中倒映着云清郡主俏丽的容颜,心中却不禁涌出一股复杂。 前世还在校园里的时候,他与前女友也经常在夜间漫步,或在校园中的景观下,一同闲逛,又或者会一同去逛商场,偶尔两人在深夜里饥肠辘辘,还会一同兴致勃勃地去夜市,又或者干脆在路边小摊,买上一份小吃…… 只是,这些今后都不再有了! 想到这些,苏扬心中五味杂陈。 眼前云清郡主,与他前女友相貌是那般相似…… 尤其是此时,两人在夜间漫步在街道上,云清郡主那动人的面孔,莫名地与他记忆中,相互重合起来。 苏扬眼前模糊,一阵失神,脑海中映着云清郡主灵动的双眸。 忽然,他回过神来,注意到云清郡主的目光! 不知何时,云清郡主也在盯着他,黑润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的身影,波光潋滟! 云清郡主白皙的俏脸上,早已遍布红霞,一直红透到了耳根,使得本就明媚动人的脸颊,愈发娇艳欲滴! 两人本就相伴而行,先前交谈间,行走得愈发近了。 此时两人相互对视,隐约间,苏扬似乎都能感受到,云清郡主那如兰的吐息。 他心中顿时一颤! “苏医师……” 云清郡主声若蚊蚋地叫了苏扬一声,终于是羞意浓郁,臻首低了下来。 苏扬深吸一口气,连忙反应过来。 他看向身后,小杏一直跟在后面,见到他们两人停下脚步后,便也跟着停了下来,打量着两人,小脸通红,低着脑袋,没有打扰两人。 苏扬喉咙动了动,脸色讪讪。 “咳,郡主,咱们继续走!” 苏扬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迈步向前走去。 “嗯。” 云清郡主低着头,脚步轻柔,长裙翩跹,跟在苏扬身边。 她呼吸多少有些起伏不定,嘴角微微上扬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两人由相伴而行,逐渐演变成了并肩行走,距离也贴近了一些。 远离西城街道,四周愈发幽静下来。 这时代本就没有所谓的路灯,多是些店铺点着灯笼照明。 秋夜下,一些店铺连灯笼都没有点,只有点点星光与一弯月牙堪堪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在街道上行走着,幽静地只能听到三人的脚步声。 夜风拂面,苏扬心绪逐渐平复下来。 忽然,他听到了一股异响,转头向着后方看去。 后方一片漆黑,夜色下看不到行人的身影,只有零星几盏微弱的灯火照亮一小片区域。 “苏医师,怎么了?” 云清郡主见苏扬停下脚步,好奇地询问。 苏扬仔细打量了身后一眼,摇了摇头。 没有视野的幽静夜晚,总是会让人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咱们快些赶路,郡主要早些休息才是。” 云清郡主乖巧地应允,继续前行。 行走间,苏扬依旧不时地向后方打量,先前的异响,令他心中有些忧虑。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隐约有打更人的声音,自远处响起。 苏扬心中稍稍安心了一些,但还是警惕地看着四周。 他身边有云清郡主这两个女孩子,在大宋京城,又没有什么治安可言,云清郡主身子骨不便加快太多的速度,他们走了小半个时辰,还没有出西城范围。 他还是得小心防范才行,他轻抚衣袖,摸到一件有些冰凉的物体。 今日从洪狂澜那里拿来的匕首,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来得及放下。 “天干物燥……” 打更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可是,苏扬侧耳聆听,却发现打更人的声音仿佛一下子沉寂了起来,他迟迟都没有听到下一句。 苏扬心中微凝,这有些不同寻常。 蹬蹬蹬! 急促的脚步声,忽然自身后远处传来。 苏扬连忙转头望去,最先映入眼中的,是远处几道明晃晃的刀剑之影! 第113章 遇袭 那是三个蒙面黑衣人,身穿夜行衣,手中拿着刀剑,正向着苏扬这边飞奔而来! 苏扬顿时大惊,连忙大喝:“郡主,小心!” 云清郡主和丫鬟小杏愣了愣,转头望去,见到眼前的三个黑衣人,她们顿时大惊。 “苏医师!” 云清郡主急忙叫了苏扬一声,便见苏扬已经迈步向着那三个黑衣人走去。 “郡主,你们先逃!” 苏扬沉声喝道,心中凛然。 这四周,根本没有其他的行人,那么,这三个黑衣人,一定是冲他们来的! 对付他们,手持刀剑,其中杀意,不言而喻! 苏扬飞快解下衣袖中匕首的束缚,将匕首紧紧握在手中。 这把本来是洪狂澜逼他自废双臂的匕首,竟在此时,成为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三名黑衣人速度迅猛,飞奔着冲向苏扬这边,他们手中的刀剑,即便是在这朦胧夜色之中,依旧散发着瘆人的寒芒! “苏扬!” 云清郡主焦急不已,她紧握着粉拳,就要跟着去追向苏扬。 “郡主,苏医师让咱们先逃!” 丫鬟小杏急忙道,紧紧地拉住云清郡主。 “逃!” 苏扬大吼,目光却飞速打量着四周。 他没有犹豫,飞奔向一旁,抓起一块砖石,等待着三人的到来。 “小杏,去叫人!” 云清郡主忽的对身边的小杏说道,她紧紧抓着衣袖,贝齿紧咬着嘴唇。 “你跑得快,快去!” 云清郡主声音中流露出一股威严。 小杏只好点点头,快步向着远处跑去。 “救命!” 随后,云清郡主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了起来。 苏扬心中一振,他清楚,若眼前三人,一心追杀云清郡主,以云清郡主的脚力,恐怕根本躲不过追杀。 而云清郡主让小杏去找人,无疑是当前最好的办法! 这种时候,只有找到其他人,才有一些微弱的可能! 随后,云清郡主并没有跟上来添乱,而是躲到一旁,尽可能地大喊着,希望能够求来救援! 苏扬深吸一口气,紧盯着那正快速临近身前的三人,这三人应该是先被打更人发现,否则的话,不至于这么快便远远暴露了行踪! 真要是被临近才发现,那恐怕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了! 自始至终,三名黑衣人都没有说一句话,他们只是握着刀剑,默默地冲向苏扬这边,动作矫健,训练有素! 嗖! 丈量着三人的距离,苏扬奋尽全力,挥动手臂,手中砖石,骤然砸向最先前一人。 砰! 那黑衣人一个翻身,躲过砖石,使得砖石砸落在地,碎裂开来,砖块四溅,未能伤到他。 但好在,他的身形被稍稍限制了一些。 另外两人却依旧没有迟疑,继续向着苏扬这边飞奔而来,仿若冲向猎物的猛兽,来势汹汹。 “你们是什么人?” 苏扬一边大喝,一边目光再度搜寻起能够尽可能阻拦这些人的东西。 三个黑衣人手中都是手持刀剑,带给人一股难以想象的压迫力。 以他一个人,就算拼死,也绝对不会是这三人的对手!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任这些人伤害云清郡主! 随即,他忽的向着不远处跑去,伸手抓住一根半枯的树枝,重重一掰。 咔嚓一声,树枝顿时应声而断,苏扬左手紧握匕首,右手抓着树枝,警惕地防御着。 他双眸紧眯,注意到,这三人竟似乎没有任何绕过他的心思,只是手持刀剑,向着他冲来! 苏扬心神一震,来不及思索,其中一人,已经冲上前来。 朴刀寒光凛冽,一刀斩下! 苏扬连忙挥动树枝阻挡,骨头般粗细的枯枝,挥动起来,竟发出破空声,重重与朴刀撞击在一起。 下一刻,苏扬手掌虎口一痛,手中树枝都在震颤,眼前这刺客斩击的力道极重! 另外两人也一前一后跟了上来,攻势迅猛,几乎不给苏扬丝毫休息的时机! 苏扬尽可能地挥动树枝抵挡,朝着三人的脸庞砸去。 砰! 一阵脆响,伴随着一声吃痛的闷哼,苏扬身前,一人浑身剧颤,捂着脑袋。 三人已经,连忙转头看去。 云清郡主躲在远处,温玉般的手掌中,紧紧地攥着两可石子。 她面色苍白,战战兢兢,长裙都沾了些土灰,却瞪大美眸,紧盯着那三个黑衣人。 见三人转头看来,她连忙再度高举起手中的石子,奋力向着三人砸过去。 这一次,其中一人侧身一躲,便躲闪过去。 那被石子砸中的黑衣人,目光狰狞,朴刀一扬,就要冲向云清郡主。 “只杀他一人!” 另一名手持长剑的黑衣人阻拦一声,那朴刀黑衣人才身形微顿。 他转过身,正要再度挥刀斩向苏扬。 可他突然眼前一黑,鼻子传来一股剧痛! 苏扬手中的树枝,已然重重杵在了那朴刀黑衣人的脸颊上。 刚猛的力量,直接将那黑衣人重重击倒在地。 苏扬动作没有半分迟滞,借着云清郡主争取过来的时机,继续抡动树枝,砸向另外两人。 树枝砸中手持长剑的黑衣人,再砸向另一人时,却被那手持长剑的黑衣人硬生生用胳膊夹住了。 那长剑黑衣人抓着树枝,却让苏扬无法挣脱开来。 另一人直接挥舞大刀,斩向苏扬! 苏扬见状,索性直接放弃了树枝,险之又险地避过这一刀。 可他胸口传来一阵剧痛,那长剑黑衣人直接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将他飞踹了出去! 轰隆隆! 苏扬身躯在地上翻滚数周,这才堪堪稳住身形,他捂着肚子,那股强烈的剧痛,几乎使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心中苦涩,在这三人面前,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不过,他已然确认,这三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抬起头,那长剑黑衣人已经再度冲了过来。 黑衣人手中长剑,带着不可阻挡地威势,向着苏扬额头重重刺来。 哧! 苏扬咬牙,强忍着肚子传来的剧痛,大喝一声,左手中的匕首硬生生甩了出去。 宛如一道流光,直接没入那长剑黑衣人的肩膀! 长剑黑衣人动作顿时僵住了,他痛哼一声,看向深深插在肩膀上的匕首,眼中流露出一抹浓浓的不敢置信! 他呼吸剧烈起伏着,竟忍住疼痛,冷漠地盯着半躺在地上的苏扬,声音低沉地吩咐身边两人。 “杀了他!” 第114章 谁敢行凶 “你们胆敢!” 云清郡主急切地喊着,她紧握着粉拳,咳嗽声却越来越急促了。 “本宫,咳咳,本宫是云清郡主,你们……” 可即便她亮出身份,那三名黑衣人也始终未曾回头看她一眼。 那持剑黑衣人紧紧捂着伤口,另外两名黑衣人则高举起手中朴刀,准备向着苏扬脖颈斩去。 苏扬神色苦涩,如今又是一次无法破局的必败之局吗? 而这一次,败了,便是死! 他的眼前,是两名黑衣人寒光凛凛的朴刀,眼看着就要斩下。 簌! 苏扬紧咬着牙,大袖一挥,手中抓起一把尘土,向着面前两名黑衣人的脸颊洒去。 飞洒的尘土还残留着些许湿润,却足以让苏扬这一把尘土洒在两人面前。 两名黑衣人被苏扬这一把尘土影响,身形稍稍受阻,但这就给了苏扬喘气的余地。 他硬撑着肚子传来的剧痛,身形翻滚,尽可能地爬起身子。 但随即,那两个黑衣人反应了过来,已经向着苏扬冲了过来。 苏扬身边,已再没有什么东西。 他早已汗流浃背,这几乎是必死之境! 蹬蹬蹬! 可就在这时,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飞速临近。 “谁敢行凶!” 一阵粗壮的大吼声,响彻四方! 苏扬双眸一睁,这声音有些耳熟。 但他容不得多想,那两名黑衣人听到声音后,竟然依旧没有迟疑,还在向着他冲杀而来! 他趁着刚刚爬起身子,忍着剧痛,尽可能地远离两人。 “救命!” 一边跑着,苏扬一边大吼着。 他顾不得多想,这种境况下,大声求救,是唯一的办法! 蹬蹬蹬! 马蹄声终于迅速临近! 一人骑乘着一匹马快速赶来,夜色朦胧,看不清身影,但手中却握着一把远比夜色更黑的棍子! “不想死就滚开!” 肩部受伤的持剑刺客厉声大喝,可那策马而来的人丝毫没有理会他,反倒是向着正追杀苏扬的两名黑衣人赶去。 急切的马蹄声接连不断地响彻,那人骑着马匹,迅速便赶到了两名黑衣人身旁。 见此,那两名黑衣人怒骂一声,终于暂且放弃追击苏扬。 他们持着朴刀,劈砍向那马匹上的人。 嗖! 可那人手中黑棍速度更快,裹挟着刺耳的破风声,已然重重轰击在两人的朴刀上。 一把朴刀直接飞了出去,而另一个黑衣人即便紧握着大刀,却也依旧身形不稳,手中大刀险些脱手而出。 骏马自两人身边飞驰而过,打了个漂亮的转弯,也未曾停下,继续向着三个黑衣人冲击而去。 “该死!” 最当前那手持大刀的黑衣人只好迎击上去,而另一人,则迅速向着被击落的朴刀赶去。 可随即,那黑衣人的身形却僵住了。 被击落的朴刀,竟然已经被人捡了起来! 那是……苏扬! 苏扬抓起朴刀,却没有第一时间冲向那失去朴刀的黑衣人,而是骤然迈步,向着云清郡主那边冲去。 不远处,那肩膀受伤的黑衣人,并没有呆立一旁,而是见有人来救援后,当机立断,手持长剑,向着云清郡主那边冲去! 他要挟持云清郡主! 砰! 云清郡主手中的石子砸在那黑衣人的身上,使得那黑衣人一个踉跄。 可对方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滞。 她美眸圆睁,大惊失色,一边后退,一边奋力地抓着石子向那黑衣人砸去。 这时,苏扬的暴喝声响起。 “王兄,拦住他们两个!” 苏扬早已认出来了,那骑马赶来的人,正是王朗! 王朗从青州回来了! 只是此时,苏扬还顾不得多想,急速向着云清郡主那边赶去! “王兄……苏兄?” 王朗神色错愕,先前他赶来匆忙,一心只顾着阻拦黑衣人,昏暗的夜色中,只看到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正奋力逃跑。 没有想到,那竟然是苏扬! 苏扬怎么会在这里? 还被人追杀? 但王朗没有多想,他很清楚,现在,还不是解释的时候! “伤我苏兄,你们找死!” 王朗怒喝,骑乘着骏马,手中黑棍重重向着那两名黑衣人砸去! 与此同时,那肩部受伤的黑衣人已是嘶吼着向云清郡主冲去。 砰! 可随即,一股巨力自他身后传来,使得他本就因受伤而虚弱的身躯重重趔趄,直接啪倒在地上! “啊!” 随着黑衣人倒地,那插在他肩膀的匕首也更深地没入他的肩头,只留下一把刀柄! 即便他再如何镇定,也忍不住痛呼一声! 他眼前一黑,呼吸急促,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是一股巨力,重重落在他的后背。 苏扬已然一脚踩在黑衣人的后背上,使得此时黑衣人四肢都按在地上,唯有肩头由于刀柄,以极为怪异的姿势被撑起来! 咔嚓! 随后,苏扬又是重重一脚,踏在那黑衣人的右臂上,响起一阵骨骼碎裂声。 黑衣人浑身剧颤,身躯一阵扭曲,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郡主,放松呼吸!” 苏扬强自冷静下来,向不住咳嗽地云清郡主提醒道。 云清郡主重重点头,俏脸上依旧毫无血色,即便她再怎么镇定,遭遇这种场面,也难掩慌乱。 苏扬踩着黑衣人的右臂与后背,缓缓蹲下身子,他手中朴刀一挑,便将长剑挑到云清郡主脚下。 这下子,他脚下这黑衣人所带来的危险,便大幅度降低了许多。 他将朴刀插在黑衣人的脖颈旁,冰冷的刀刃稍稍划破黑衣人脖颈处皮肤,渗出细密的鲜血。 “不想死,就别动。” 苏扬冷漠的声音响起,使得那浑身紧绷的黑衣人再不敢动弹。 他一把翻过黑衣人的身子,脚踏黑衣人的胸膛,一手持刀,另一只手抓住没入黑衣人肩头的刀柄,硬生生将匕首自黑衣人肩头一寸寸拔了出来! 黑衣人不住嘶吼,浑身剧烈颤抖着,待到沾满鲜血的匕首被苏扬拔出,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做完这些,苏扬才走到云清郡主身边,见云清郡主两只白皙的小手正紧紧抓着长剑,小心防着,他赞赏地点点头。 而后,他轻抚云清郡主后背,按压着云清郡主的穴位,帮云清郡主止咳。 噗通! 而此时,王朗已是一棍扫下,将一名黑衣人重重敲到在地! 第115章 命如蝼蚁 最后,就只剩下这唯一一个还手持大刀的黑衣人。 但他握着大刀的胳膊,都在不住颤抖着,显然已经受了些伤。 嗖! 王朗却没给他休息的余地,手中黑棍,已然重重砸下! 当啷! 黑棍与大刀重重撞击在一起,竟激荡起星星火花! 黑衣人手中的大刀应声而落,他浑身一颤,正要向着一旁远离,可王朗手中的黑棍已然重重杵在他的胸膛。 伴随着一阵骨骼碎裂声,那黑衣人重重倒地,强撑着在地上翻滚数周,艰难地爬了起来。 “驾!” 王朗策马,神色愤怒,继续追击。 “王兄,先撤!” 可这时,苏扬急切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不知他们还有没有援手,先离开!” 王朗这才勒住马匹,策马向着苏扬那边赶去。 “郡主,咱们先走,不可久留!” 苏扬看着云清郡主已经逐渐平复些的呼吸,安心下来。 他扔掉朴刀,将匕首掖在袖中,向云清郡主背身蹲了下来。 “我背你!” 苏扬头也不回,双手摊开。 云清郡主俏脸微红,但也没有犹豫,轻轻俯下身子,趴在苏扬后背上。 苏扬深吸一口气,背着云清郡主迅速远离。 此时王朗已经策马赶到,手持黑棍,神色疑惑。 “苏兄,为何……”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苏扬闷声回应,奔跑着赶往远处。 王朗点点头,他转头看了眼那三个黑衣人。 如今那三人都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能力,他只要乘胜追击,便能让这三人彻底无法反抗。 而且,他仔细倾听,却依旧未曾发现,四周还有什么动静,应该没有人还继续躲藏在暗处了。 危机应该解除了才是,那为何苏扬要让他们赶紧逃离? 但苏扬语气坚定,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骑着马匹,跟上苏扬。 “郡主!” 不远处,小杏气喘吁吁地赶来,看到苏扬三人一马,顿时松了口气。 “继续逃!” 苏扬沉声道,没有解释什么。 他们脚步匆匆,一直绕了数个街道,才终于停下来。 苏扬蹲下身子,一手捂着肚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云清郡主原本苍白的小脸,此时却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她羞赧地自苏扬背后爬下来,又目光关切地看着苏扬。 “苏医师,你怎么样?”云清郡主连忙询问。 “我没事……” 苏扬气喘如牛,摆了摆手,示意云清郡主放心。 只是先前被那持剑黑衣人踹中的肚子,依旧隐隐作痛。 他正喘着粗气,便感觉后背有着一只柔软的小手,正轻轻抚着,把他捋顺呼吸。 苏扬转头望着云清郡主,脸上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笑容。 “苏兄!” 王朗翻身下马,快步冲到苏扬身前。 苏扬缓缓站直身子,向着云清郡主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了。 随后,他打量着王朗,沉声道:“要不是王兄相救,我这条命……” “哪里的话!” 王朗直接打断了苏扬的话,“我刚入京城,正准备前往你家药铺……” 他指了指小杏,又道:“听到这位小姑娘求救,我便赶来了。” “苏兄,刚刚为何不让我追击?” 王朗询问一声,将手中的黑棍杵在地上,“凭我这黑铁棍,他们三人绝不是对手,而且,我也未曾发现其他人!” 苏扬摇了摇头,依旧有些喘不过气。 “苏兄,你知道是谁来刺杀你们的?咱们该抓住他们,好好审问的!” 王朗说着,看了眼云清郡主。 他大致看出来,这姑娘必定出身不俗,那三名刺客或许是冲着这姑娘来的。 “他们……是冲我来的!” 这时,苏扬低声说道,“是想要来杀我的!” “嗯?” 王朗一怔,错愕地盯着苏扬。 他离开的这小段时间里,莫非苏扬招惹了什么仇家? “你知道他们的来历?”王朗再度询问。 “大致能猜出来……” 苏扬幽幽道,眼中闪烁着冷冽寒芒。 那训练有素的三个黑衣人,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指派来的。 而想要置他于死地的,除去今日的洪狂澜外,便只剩下……孙家! 孙巡的报复,迟迟未曾到来! 那三人,杀他的目标,极为明确,就算是洪狂澜指使,以那些流痞的手段,也绝不会只杀他一人! 所以,最有可能是孙巡派来的! “可若只是猜测,倒不如将他们抓了,好好地审问,或者……再送交衙门……”王朗不解地询问道。 “真要是抓了,那就不只是这种简单的刺杀了……”苏扬摇摇头,“这也正是我没有让王兄进一步对付他们三人的原因!” 抓住那三人,严加审讯,又或者,将那三人反杀! 这些选择,他又哪能想不到? 但真要是审问,问出了后方的孙家,那孙家后续的报复,将会更为恐怖! 即便是杀了那三个人,也会引起孙家的猜忌,反倒不如,装作担心对方还有援兵,一言不发,直接逃跑。 这个选择,苏扬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王朗沉默了下来,他能够意识道,让苏扬这么担忧,那仇家,一定是难以惹得起的存在! “苏兄,你放心,以后我来了京城,再有这些麻烦,我都帮你灭了!”王朗咬牙切齿,握着黑铁棍的双拳都愈发用力起来。 “多谢王兄!” 苏扬心中一暖,王朗算是他来到这世上后,所结交的第一个朋友! 他又看向云清郡主,歉声道:“郡主,抱歉,因为我的事情,让你陷入……” “苏医师!” 云清郡主臻首微摇,没有让苏扬继续说下去。 从苏扬与王朗的一番话中,她也能猜测出一些。 随后,她柔声道:“苏医师,要是有什么麻烦,我就去找我五哥帮忙,咳,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苏扬温和一笑,知晓云清郡主的关心。 他眼睑低垂,双拳紧握起来。 赵艺弘恐怕也难以与孙家抗衡! 直到现在,苏扬的背后,依旧冷汗直冒。 这一次的遭遇袭杀,要不是王朗赶来,他恐怕难逃一死了。 命,如蝼蚁…… 苏扬双拳握得骨节发白,脸上浮现出一抹浓浓的不屈神色! 第116章 疟疾 一日之间,经历了两场险象迭生的局面! 每一场,对于苏扬来说,几乎都是必败之局! 没有任何退路…… 身如草芥,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这种境况! 想要改变,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苏扬紧咬着牙关,拥有足够的实力,威望也好,势力也好,权力也好…… 尽可能地提升实力,尽可能地让那些对他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他是不好惹的! 至少,想要一口气将他吞掉,那也得硌碎满口牙齿才行! 卖酒、制药,是目前他积攒家业的手段,但这些,需要足够的时间,目前来说,还远远不够! 那他如今还剩下的倚仗,便是这一身医术…… 苏扬思索着,眼中光芒闪烁! 薛太医来告诉他的瘟疫,他是否能够有办法治疗? 若是他能治疗这瘟疫…… 苏扬收敛心绪,无论如何,这场瘟疫,他都要尽自身所能,帮助薛太医治疗! 这些,还得等到明日,明确瘟疫的病情才行! 随后,苏扬嘱托王朗先将云清郡主送回府,他先行向着家中药铺赶去。 虽然那三个黑衣人,是被派来只杀他一个人的,应该不会对他家人动手,打草惊蛇,但苏扬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匆忙跑回家中。 见到母亲和妹妹安然无恙,苏扬终于松了口气,不住喘息着。 “哥,你把郡主送回去了?” 苏悦跑上前来,注意到苏扬衣服上的灰尘,她目光顿时关切起来。 “扬儿,你这是……”李兰芝也迎上前,轻轻帮助苏扬打掉身上的尘土。 “没事,路上遇到了些麻烦,好在王朗兄弟从青州赶回来了,碰巧遇到我,帮我解决了。”苏扬没有跟两人详说,免得两人为他劳心伤神。 但听到苏扬说到麻烦,李兰芝和苏悦依旧担忧不已。 “扬儿,是不是还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 李兰芝深深看着苏扬,担忧询问,知子莫若母,儿子现在匆匆忙忙的模样,她也看在眼里。 想了想,李兰芝仿佛下定决心般,又道:“要是遇到没办法解决的麻烦,再不行的话,咱们……咱们就从京城搬出去!” “搬出去……” 苏扬心中一怔,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他环顾家中药铺,这药铺是他们家唯一的家产。 逃离京城,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南方瘟疫蔓延,北方时有战乱,他们一家人,即便离开京城,想要站稳脚跟,谁又能知道,会不会遇到其他的麻烦? 总不能一有麻烦,就直接逃离? 而且,母亲和妹妹一直生活在京城中,真的离开京城,她们又真的能生活的习惯吗? 四处奔波的苦日子,他半点也不想母亲和妹妹过! 李兰芝仿佛看出了苏扬的想法,又是劝道:“扬儿,娘是妇道人家,可你爹在世的时候,也跟娘说起过,京城世事险恶,暗潮汹涌,不是寻常人能够安稳生活的地方。” 她帮着苏扬掸去身上的灰尘,又双手帮苏扬整理好衣襟,继续道:“你当时是爹身在太医院,身不由己,你之前非要去太医院中,想成为你爹那样的医者,娘不好拦着。” “但现在,你已经离开了太医院,咱们不如……离开京城。” “娘……” 苏扬心中感动,为了他,母亲和妹妹其实一直都在劳心伤神。 他没有拒绝,只是对母亲说道:“娘,离开京城也好,但如今,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薛太医今日前来,向我说了瘟疫的事情,就算咱们要离开,也得等这瘟疫消除。” 苏扬无奈摇头,在这时代,更多的是身不由己。 “也好。” 李兰芝点点头,不再劝说,走到一旁。 她又何尝想要离开生活了这么多年的药铺? 但想要安稳地过下去,又哪有那么容易? 这些,还得好好考虑考虑…… 苏扬走到药铺门前,看向记忆中早已看过无数遍的熟悉夜景。 他心绪复杂,母亲为了他,不惜从京城搬走。 可离开京城,真能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吗? 且不说如今瘟疫四起,单是如今大宋局势,苏扬也看得清楚。 内忧外患! 京城繁盛,繁盛之下,却又暗流汹涌! 京城,更应该是整个大宋各地的缩影了…… 不多时,街道上,一阵马蹄声传来。 王朗背负长棍,赶到药铺。 “苏兄,云清郡主她们回去了。”王朗说着,翻身下马。 苏扬点点头,王朗这一次赶回京城,于他而言,简直是雪中送炭! “小朗回来了,你娘身体怎么样了?” 李兰芝和苏悦迎了出来,见到王朗后,她们先前的忧虑都隐藏了起来。 “托您的福,我娘身体好多了!”王朗轻笑道,“我之前来京城时,变卖了些家产,有些余钱,就给我娘招了几个仆人和丫鬟照顾着,不用担心!” “那就好,你从青州赶来,一路奔波,饿了?”李兰芝询问道,“我去给你准备些饭菜。” 说完,她带着苏悦走向后院,没有打扰苏扬与王朗。 “王兄,多亏你了!”苏扬轻声道。 “跟我还犯得着客气?” 王朗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走进药铺,将黑铁棍放在门边。 苏扬看了眼黑铁棍,听落地的声音,这铁棍分量不轻,可先前王朗却舞得轻松。 “我从小练武,打几个人还是简单!”王朗笑了笑,仿佛看出了苏扬的心思,又询问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赵成虎他们没找你麻烦?” “他们……算是解决了!”苏扬回想着今天的事情,深吸一口气。 两人分别不久,再度重逢,倒是积攒了许多话,一直交谈到深夜。 今天一天经历了那么多事,苏扬心绪沉重,一夜未睡,第二日清晨,苏扬便及早地打开药铺大门,在药铺中等待着。 太医院中,应该收到瘟疫的具体消息了。 终于,初日东升时,一个苏扬认识的太医院药童赶到了药铺。 “苏扬,薛太医托我给你送话!” 那药童一进来便说道,“他让我跟你说,那瘟疫是疟疾!” 第117章 去疟之药 疟疾! 苏扬浑身剧震,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这是最为可怕的瘟疫之一,致死率极高! 疟,酷虐也! 身患此病,全身会忽然发冷,忽然发热,宛如遭受酷虐! 前世疟疾虽然得到控制,但即便是他前世,在人类彻底认清这病情之前,疟疾,一直都是令人绝望的疾病! 但是,此病,在他前世,可治! 他第一时间,便想到前世治疗疟疾的药物……青蒿素! 这一千年后的研究,对于治疗疟疾,有奇效! “苏扬?” 那药童见苏扬愣住,又叫了苏扬一声,“也是,你害怕也正常,这该死的瘟疫,谁听了都害怕,薛太医还让我嘱咐你,多加注意!” 他没有过多停留,转告一声,便迅速离去,“太医院里,现在忙成一锅粥了,消息我带到了啊,我还得赶紧回去!” 苏扬目送那药童离去,心念急转。 在这时代,疟疾几乎无法治疗,这于大宋而言,无疑是一场足以导致生灵涂炭的灾难! 但与他而言,并非无法治疗! 在他前世,青蒿素,这一药物,曾拯救无数人的性命! 其发现者屠老也因这青蒿素,获得了诺奖! “青蒿素……” 苏扬呢喃,忽的跑到药柜前,打开标注“草蒿”的药柜,迅速翻找起来。 李兰芝自后院走进药铺,注意到苏扬的动作,疑惑道:“扬儿,你这是……” 这时,苏扬已然自药柜中取出一枚叶片。 “青蒿?”李兰芝愈发疑惑,不解苏扬的用意。 “娘,这是黄花蒿……” 苏扬看着手中的叶片,眼中精芒爆闪。 青蒿素,不是来自于青蒿,而是来自于这黄花蒿! 前世宋代以前,青蒿与黄花蒿都是当作草蒿入药…… 苏扬尽可能地思索着有关疟疾的知识,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疟疾瘟疫,既然已经出现,那必定会是一场席卷整个大宋的灾难! 而且,纵使是疟疾瘟疫,薛景山也还是要前往瘟疫爆发之地。 那他自是务必要尽可能帮助薛景山脱险! 此外,京城虽刚收到瘟疫爆发的消息。 但苏扬清楚,这瘟疫,势必会影响到京城! 他也必须得尽早想办法预防! “青蒿素……” 苏扬呢喃着,眼中光芒闪烁。 治疗这场疟疾瘟疫,非青蒿素不可! 若要制作青蒿素,那他如今就需要尽快完善提取青蒿素的流程。 以如今的条件,须得用上酒精才行。 潘通那里,倒是还有不少的酒精! “伯母,苏兄,可是出事了?” 这时,王朗自房间中走了出来,轻声询问。 苏扬点了点头:“王兄,随我出去一样,我们路上说!” 今日太阳高照,京城气温回升,京城街道上,很快便恢复了一片繁华。 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仿佛外地的疫患,对于京城没有半点影响。 “王兄,此次疟疾瘟疫,非同寻常……” 苏扬将有关于疟疾瘟疫的事情告知王朗,压低声音道,“我担心,京城这边,迟早会有疫患!” “什么?” 王朗顿时一惊,脸色骤变。 苏扬的医术,他绝对是相信的。 那苏扬说京城有可能会有疫患,就不会是没有道理的! “那青州……”王朗又不由担心起来,他娘还在青州。 “青州在京城以北,若是有事,也还是京城这边先开始。”苏扬解释道。 但王朗脸上的担忧并未减退多少,他蓦然看向苏扬,询问道:“苏兄,对于疟疾,你可有解决的办法?” “王兄还真是看得起我!”苏扬苦笑一声,随即点了点头。 这下子,王朗像是一下子安心了不少,长出一口气。 苏扬无奈,王朗对他的医术,还真是无条件信任! 两人边说边聊,正走在街道上,苏扬无意间扫向一个方向,看到不远处一道身影,目光微凝。 孙鸣渠! 不远处,孙鸣渠正跟着几名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一同行走着,几人相互恭维着,但更像是众星捧月一般,将孙鸣渠簇拥在中心。 对于这孙鸣渠,苏扬本能的并不喜欢,他瞥了那几人一眼后,正准备继续离去。 “哦?这不是苏兄吗?” 可这时,孙鸣渠却慢悠悠地向着他们这边走来! 苏扬皱了皱眉,他与孙鸣渠正式见面,还是上次他与云千瑶一同自西城回家时,遇到了孙鸣渠。 这孙鸣渠却已经将他记住了! “苏兄,那人认识你?”一旁王朗疑惑地询问道。 “孙家的大公子。” 苏扬低声告知王朗,不过,他却并未理会孙鸣渠,只是与王朗一同,自顾自地向着前方走去。 他与孙鸣渠,没有半点交情! 细说之下,他们两人之间,还有孙巡那一层的恩怨! 他没有任何必要,去理会此人! 注意到苏扬两人的动作,孙鸣渠眼眸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随即,他的嘴角却又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趣的笑容。 “拦住他们。” 孙鸣渠轻声吩咐一声,他身后两名护卫,便快步向着苏扬两人这边赶了过去。 “苏兄,何故不理会我?” 孙鸣渠来到苏扬这边,手中合拢的折扇轻轻拍着手心。 孙鸣渠身边,几名文人打量着苏扬两人,能值得被孙鸣渠这般对待人可不多! 但看起来,孙鸣渠还与这两人并不对付! 两名护卫挡在苏扬身前,王朗顿时警惕起来。 而苏扬则看向孙鸣渠,淡淡道:“你哪位?” 听到苏扬的话,孙鸣渠笑了起来。 “苏兄,这么快便不记得我了?”他轻轻整理着衣袖,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做派,“在下孙鸣渠,是云千瑶小姐的……知交好友!” 知交好友? 苏扬眼中闪烁着氤氲光华,云千瑶对孙鸣渠的疏远,他是看在眼里的! 而孙鸣渠知晓他是云千瑶的未婚夫,却偏偏来他这边这么说,意思也很明显! 想要来恶心人吗? 苏扬眼眸微抬,仿佛恍然大悟般:“原来是孙公子,说起来,我当日在云清郡主府,还见过令堂!” 苏扬口中的“令堂”,正是孙二夫人,严格来说,是孙巡的娘…… “当日一别,令堂可还安好?” 第119章 制药 “嗯?” “你说什么?” 孙鸣渠身边,几名书生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 他们瞪着苏扬,神色愠怒。 他们平日里以读书人自居,一向是心高气傲的。 对于眼前苏扬,他们半点也看不上。 可这么一个匹夫,竟然敢骂他们愚昧? 孙鸣渠眉头微挑,听着苏扬的话,也有些惊奇。 “区区一介匹夫,也敢妄言愚昧?”最前方一名书生沉声说道。 苏扬目光扫过几人,神色不屑。 对于这几名跟在孙鸣渠身边的阿谀奉承之辈,他本没有什么心思理会。 不过,看孙鸣渠这些人的样子,是不准备简简单单地放他离去了! 他看了眼孙鸣渠,又看向最前方的那个书生。 “怎么?难道诸位不认为自己愚昧?”苏扬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 那书生一指苏扬,随即重重拂袖,冷哼起来,“君子怀德,小人怀土,我等读书人,不与你这匹夫做意气之争!” 另外几名书生也都是神色傲然,斜睨着苏扬。 “既然你们是读书人,那我更要问问你们,如今这瘟疫,该如何治疗?”苏扬微微倾身,声音逐渐高亢起来,“你们说这瘟疫,不该是匹夫去救,那该谁来去救?” “治疗瘟疫,自然会有太医院中的太医!” 最前方那名书生仰着头,淡淡回应一声。 他看都不看苏扬一眼,神色高傲极了,“至于你这一介匹夫,当然治疗不了,枉谈治疗,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说完,那书生又看向孙鸣渠,奉承道:“孙公子,此人不分尊卑,连公子的邀请都不顾,就是个愚不可及的粗鄙匹夫,公子邀请他,他该荣幸至极才是!” 孙鸣渠笑而不语,这苏扬,还用不着他亲自动手打压! 今日偶遇苏扬,他也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 用这苏扬,来换取云千瑶出面,那自然是一件不错的计策! “所以,愚昧二字,与你们倒是相得益彰!” 苏扬慢悠悠说道。 未等这几名书生再说什么,苏扬已是继续说道:“太医院中的太医只有多少位,而瘟疫蔓延之后,罹患瘟疫的百姓们又有多少?” “这些,你们这些读书人,可曾知晓?” 苏扬话音落下,几名书生脸色顿时僵住了。 他们似乎想要反驳,一时间,却不知该反驳些什么。 “这些,连我都能想到,你们自诩读书人,倒是连匹夫都还不如!” 苏扬嗤笑一声,不再去看这几名书生,目光又落在孙鸣渠的身上。 孙鸣渠眉头微蹙,他身边这几名书生,有些废物了! 连这苏扬,都说不过! “孙公子,如今这瘟疫肆虐,这游湖赏景的雅兴,我便不参与了!” 苏扬挥了挥手,再度向着孙鸣渠辞行。 孙鸣渠那些心思,他也很清楚,但懒得去理会。 疫患当前,孙鸣渠这个孙家公子,依旧毫不受阻,仿佛没事发生一般,该游湖赏景就去游湖赏景,该寻欢作乐就寻欢作乐! 反倒是平民百姓们,人心惶惶,在担忧着疫患传到京城这边。 孙鸣渠身边,几名书生脸色有些难看。 他们说苏扬是匹夫,结果在苏扬一问之下,他们反倒连他们口中的匹夫都不如了! 原本还想着在孙鸣渠这边好好表现一番,争取多博得这位孙家公子的好感。 现在他们却是直接颜面扫地了! “那瘟疫还能传到京城不成?”最前方那名书生说不过苏扬,小声嘀咕,“真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 苏扬瞥了那书生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与王朗一起,迈步离开这边。 “少爷……” 两名护卫向着孙鸣渠询问一声,等待着孙鸣渠的指示。 孙鸣渠挥了挥手,没有再让护卫阻拦苏扬。 他淡淡对两名护卫吩咐道:“回去查查,看看孙巡是怎么对付的这苏扬。” “是!” “这苏扬,是有点能耐!”孙鸣渠自顾自低吟一声,又看向身边几名书生。 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失望。 他招揽这几人,本想着看看这几人的能力,之后是否能够收归他们孙家所用。 但现在看来,皆是些能力不足之辈。 这些人,难堪大用! “孙公子,咱们还去游湖赏景吗?”其中一名书生低声下气地询问道。 “去。” 孙鸣渠回应着,慢悠悠迈步向前走去。 既然这几人没有什么大才,那就趁机看看这几人的学识好了。 孙鸣渠的脑海中,又不由浮现出当日游园诗会上的诗魁,他眯起眼睛,眼中氤氲光芒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 “苏兄果然好口才,那几个心高气傲的书生,在苏兄面前,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王朗嘴角挂着快意的笑容。 苏扬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他回想着孙鸣渠等人的话,眉宇微凝。 疫患当头,那些人却依旧能够好整以暇地跑去游湖赏景,看起来,还是有许多人,对于这疫患并不在意的。 这疟疾,真不会传到京城吗? 苏扬抬头看了眼天空,艳阳高照,他的眼中却显得有些阴翳。 两人前往潘通府上,要了几坛高度酒,苏扬又嘱咐一声,让潘通再按照简易的方法,生产一些粗制烈酒。 制作青蒿素,需要酒精,之前准备的酿酒法子,如今倒算是派上了用场。 回到药铺,苏扬便马不停蹄地制作起来。 青蒿素需要自黄花蒿中提取出来,这黄花蒿,药铺中还算充足。 用酒精提取青蒿素,算是比较笨的法子,但如今,苏扬眼下的条件,也只有这些。 有关于青蒿素的记忆,苏扬自得到疟疾瘟疫的消息后,脑海中便在一直回想着。 青蒿素几乎不溶于水,但可溶于乙醇,用酒精来提取,便是依照这一原理。 见到苏扬忙碌着,李兰芝几人没有前去打扰,对于苏扬想要治疗疟疾的心思,他们都清楚。 只是,治疗疟疾,何其艰难? 李兰芝轻叹一口气,帮着苏扬准备了些饭食。 一夜时间,匆匆而过,第二天清早,李兰芝起床时,却见苏扬仍旧在忙碌着,昨晚准备的饭食,一口未动! 她心中担忧,却难以劝阻苏扬。 王朗和苏悦对于苏扬,也不知该如何劝阻。 他们看得出来,此时的苏扬,执着的可怕! 终于,直到过了午时,苏扬忽的浑身剧震。 他惊喜道:“成了!” 第120章 一筹莫展 苏扬手中紧紧捏着一枚瓷瓶,瓷瓶中存放着的,是一片雪白的微小结晶,细软如砂糖。 青蒿素,成了! 苏扬心中的喜悦难以掩饰,有了这青蒿素,如今这疟疾瘟疫,便可以治疗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却见面前,母亲、妹妹还有王朗正在关切地看着他。 “扬儿,这就是你说的药吗?” 李兰芝指了指苏扬手中的瓷瓶,看着苏扬脸上的欣喜神色,她也不免为苏扬欣喜。 苏扬重重点了点头,想了想,迫不及待道:“我得赶快去太医院!” 他将小瓷瓶盖好,小心放入衣服中,就要迅速出门。 要尽快将青蒿素的事情,告知薛太医。 薛太医因他不得不前往瘟疫爆发之地,那他就帮薛太医消除这份劫难! “带上些吃食,路上吃!” 李兰芝只来得及提醒一声,便见苏扬随手捏起一个包子,自王朗那里借来马匹,向着太医院急速赶去。 刚来到太医院门外,苏扬便注意到,今日的太医院中,又增添了许多的陌生侍卫。 他心中思索着,估计是疫患四起,朝廷之中,已经有官员前来太医院了。 他走到太医院门前,向着一名还算熟悉的侍卫招呼一声:“刘大哥,劳烦帮忙通报薛太医。” 那侍卫点点头,苏扬虽然离开了太医院,但他受薛景山看重,这些,他还是知道的。 尤其是薛景山刚刚晋升为从四品右院判,苏扬也算薛景山身边的红人,他没有耽误,很快便跑进太医院中。 不多时,苏扬刚拴好马匹,便见侍卫赶了出来。 “薛太医正在忙碌,你可先行进太医院等候。”侍卫转告道。 苏扬感谢一声,进入太医院。 今日的太医院,气氛似乎有些紧张。 苏扬注意到,太医院中的药童们,奔行忙碌,就连一些平日里还算清闲的太医们,此时都有些紧张感,在太医院中匆忙行走着。 …… 太医院中,一群太医们或坐在椅子上,皱眉沉思,或不住踱着步子,满脸愁容。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而今东南、西南各道,皆遭受疟疾之害,百姓们苦于瘟疫,能否救治万千黎民百姓,就要仰仗诸位太医了!” 主座之上,从四品右院判黄谋正襟危坐,悠悠开口,“瘟疫猛如虎,诸位太医,我等急需速速商定治病之法,诸位可有良策?” “唉!” 太医们重重叹息,愁眉不展。 “治疗疟疾,唯有祛邪截疟,但此次瘟疫已蔓延多地,只怕……” “而今只好尽可能不让瘟疫再度蔓延,希望朝廷能够严加防守,不让流民四处流窜,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我们能做到的其实只有这些,真正治疗起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太医们议论纷纷,可却始终一筹莫展。 这场瘟疫,偏偏是疟疾! 这是最为棘手的病症,他们哪里能有什么治疗之法? “本官倒有一策,不妨诸位听听!” 这时,黄谋的声音自主座上缓缓响起。 众人神色一振,连忙看向黄谋。 “疟疾,自古以来,多次发生,我等治疗疟疾,先依循古策,控制瘟疫,之后,我等再趁此时机,多番试用各种药方,从中找出最为行之有效的方子……” 黄谋捋着胡须,“本官曾翻阅古籍,或许可用柴胡、乌梅等药,制成截疟饮,此方先行试用,待之后,再做决断。” 听着黄谋的话,一众太医却是神色各异。 “黄大人此法,的确行之有效!” “柴胡截疟饮,我也曾有所听闻,没想到黄大人却能想起,此方可和解少阳,或可一试!” “不愧是黄大人……” 几名太医当即赞许起来,语气奉承。 但其他太医们,却未曾说话。 柴胡截疟饮,他们又何尝不知? 只凭借这方子,治疗蔓延如此之广的疟疾瘟疫,恐怕收效甚微。 类似的方子,他们也有,但他们这些方子,也仅仅只能起到些许作用,真正想要治疗疟疾,却绝无可能。 但黄谋现在说这些,他们也明白其用意。 疟疾本就难以控制,如今他们所能做到的,就是尽可能地用这些办法。 如今秋意渐浓,待到寒天,疟疾瘟疫也可逐渐消退。 只要将瘟疫控制在爆发之地,不使其再度蔓延,便可达到些治疗瘟疫的效果。 但如此一来,瘟疫爆发之地,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黄谋听到几名太医们的赞许,点了点头,又向四周太医询问道:“那等副院使大人前来,咱们便将此法先行献上,如何?” “这……” 其他太医们有些犹豫不决,提不出行之有效的法子,只能将瘟疫控制在一片区域里,那这区域中,恐怕便是一场生灵涂炭啊! “黄太医!” 一众太医中,薛景山缓缓走上前来,“此法,只怕……未必有效!” “嗯?” 听到薛景山的话,黄谋脸上顿时露出些许不悦。 前几日他主掌那医者大考审阅考卷,偏偏出了乱子。 孙家想安排孙巡进太医院,也是跟他打过招呼的! 可偏偏由于这薛景山,使得孙巡调换考卷的事情出了乱子,所幸此事没有闹大,但他这右院判也依旧受了些波及。 黄谋皱眉,语气不善起来,“为何不行?” “今年气候反常,我京城骤冷,可南方各地,却酷热难耐,由此,也使得此次疟疾瘟疫,其危害远超从前!” 薛景山回应道,“往常少有这种规模的瘟疫,以古法控制,恐怕会出纰漏!” 黄谋脸色愈发不善,沉声道:“薛太医,你此次是前往南方瘟疫爆发之地的多位太医之一,你可有什么良策?” 薛景山苦思着,摇了摇头,一时之间,他难以想出什么。 “没有法子?” 黄谋嗤笑一声,“薛太医,你没有法子,却质疑本官这治病之策,说来是否有些可笑?” 薛景山长叹,他的确没有行之有效的法子,可是,黄太医这法子,会使得许多百姓就此失去性命。 他们太医院既然要治疗瘟疫,怎能这么草率地决定? 为今之计,更该是想办法,寻求更为有效的法子。 薛景山只好道:“黄太医,下官并非质疑你这治病之策,而是可继续寻些法子,诸如使百姓们避瘴祛蚊,又或是……” “薛太医,近日以来,你似乎有些不正常啊!” 黄谋却沉喝一声,打断了薛景山的话。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眸眯了起来,“前几日,你包庇那药童苏扬,此事,咱们太医院中,人尽皆知!” “那苏扬却退出了太医院,使得咱们一场考核,成了他人笑柄,莫非你对此次前往瘟疫爆发之地治疗,有什么怨言?” 黄谋话音落下,太医院中众人都齐齐缄默无声。 他们很清楚,黄谋是在为前几日薛景山为苏扬说话一事,打压薛景山。 “对那苏扬,我等本该追究其亵渎太医院威名之罪!” 第121章 在下苏扬,前来献药 “黄太医,当日太医院考核之时,刘大人已经查明,苏扬的考卷,是被人所调换!” 薛景山沉声反驳,“更还有多位太医一同见证,苏扬医术精湛,他获得优胜,合乎规矩,哪里来的下官包庇他一说,哪里来的他亵渎太医院威名一说?” “医术精湛?” 黄谋不在意一笑,摇了摇头,“一个黄毛小儿,医术又能精湛到哪里?” 他高扬着脸庞,不再去看薛景山,而是扫向一众太医:“薛太医,你这么推举他,你若是觉得他厉害,依老夫看,你倒不如让他来治疗这疟疾瘟疫!” 他语气中的嘲讽意味,尤为浓郁。 黄谋话音落下,他身边几名先前奉承他的太医们,都跟着揶揄地笑了起来。 薛景山长眉紧皱,黄谋言辞中的打压意味,他岂能不知? 但如今,真施行黄谋所谓的古法,只怕这场瘟疫,不只会让疫情爆发地的那些百姓们白白死去,恐怕还难以压制瘟疫蔓延。 他正忧心忡忡间,却瞥到大殿外,一名药童正蹑手蹑脚地转悠着,看起来似乎有些焦虑。 他神色疑惑,这药童,正是他派去告知苏扬疫情消息的人。 只是为何会来此? “吴牛,你鬼鬼祟祟的待在这里做什么?” 这时,黄谋也注意到了外面的药童,沉喝一声。 药童吴牛浑身一颤,连忙战战兢兢地走到大殿门口。 他看了薛景山一眼,欲言又止。 “薛太医,这吴牛如今是你身边的药童?”黄谋淡淡地向薛景山询问,他又目光威严的盯着吴牛,“吴牛,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 吴牛嘴唇嗫嚅,见黄谋目光凌厉的睥睨着他,他只好回答,“苏扬求见薛太医!” “苏扬?” 闻言,太医院中一众太医顿时神色错愕起来。 他们才刚刚提及苏扬,这苏扬怎么就过来了? 不过,这苏扬来太医院找薛景山做什么? “吴牛,转告苏扬,老夫与太医们商量过瘟疫之事后,会抽时间寻他。”薛景山挥挥手道。 “是!” 吴牛应声,正要离去。 “慢着!”可这时,黄谋却挥手阻止住了吴牛。 他目光幽幽地看了眼薛景山,淡淡道:“去把那苏扬叫来!” 随后,他又对薛景山道:“薛太医,你如此看重苏扬,现在那苏扬来找你,必是有什么要事,本官给你时间!” 薛景山皱眉:“黄太医,瘟疫之事……” “应对瘟疫的法子,本官不是已经说明了吗?”黄谋慢悠悠道。 薛景山轻叹一口气,不再说什么,他已经看清了,与黄谋争论,并无意义。 此事还得等太医院中身居上位者做决断。 不过,黄谋让苏扬来这里,他心中却不免担忧。 恐怕,黄谋想要针对苏扬! 不多时,吴牛便领着苏扬来到了大殿。 苏扬环顾大殿,见到此时一众太医们的目光也纷纷汇聚在他身上。 他大致猜出,太医们是在商量解决疟疾瘟疫的事情。 “苏扬!” 薛景山率先迎到苏扬身边,递了个眼色,警示苏扬。 苏扬心中微微一凛,随即,他的目光又落在大殿主座上。 主座上,黄谋一双满含阴翳的眼睛,正如毒蛇般看着他。 这种事态紧急的时候,黄谋却让他进来,多少有些心怀叵测的心思啊! “苏扬,你前几日不是自我太医院中退出去了吗?” 黄谋目光威严,睥睨着苏扬,“连堂堂医官之职,你都看不上,你还真是好高骛远!” “依本官看,让你进太医院做药童,都是高看你了!” “多谢黄太医抬举了!” 苏扬不咸不淡地回应一声。 黄谋先前主掌医者大考的阅卷,孙巡舞弊的事情,黄谋又怎能不知道? 对于黄谋,他半点好感都没有。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不是太医院的药童了! 听到苏扬的话,黄谋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愠怒。 黄毛小儿,竟然如此肆意妄为! 不过,现在苏扬来找薛景山,还能有什么事情? “你离开太医院,此时却又回来,莫不是后悔了?”黄谋冷然一笑,又看向薛景山,“薛太医,如今你若是为这苏扬说话,再想要他回来,这可不合规矩!” 他正色道:“这太医院,其实常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薛景山心中也有些疑惑,不清楚苏扬来这里找他的目的。 他才刚让吴牛将瘟疫的事情告知苏扬,苏扬便迅速赶来,难道是有什么疑问? “让黄太医挂念了,不过,在下如今并没有回到太医院的心思!”苏扬耸了耸肩。 闻言,黄谋却是神色一滞。 不是后悔了? 那还能有什么目的? 四周其他太医,也都疑惑地看着苏扬。 不管怎么说,苏扬其实还是医者大考的榜首,当日还在考核中获得优胜,更是先后提出了治疗痨症之疾以及胸痹之疾的奇方! 对于苏扬的医术,他们无法否决。 现在的形势,他们也清楚,苏扬当日离开太医院,令太医院中许多人不喜,他再来太医院,若是没有什么目的,那就是自讨苦吃了! “那你来太医院做什么?”黄谋沉声询问。 薛景山也疑惑不解地看着苏扬,目露询问之意。 苏扬深吸一口气,悠悠道:“在下苏扬,前来为治疗疟疾瘟疫献策!” 他话语平静,可落在四周众人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为治疗疟疾献策! 如今这疟疾,太医院上下,都没有好的应对法子。 至于黄太医不久前说的法子,他们都心知肚明,此法对于此次瘟疫,只怕收效甚微。 可就算薛景山提出意见,但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这苏扬,能有什么计策? 黄谋眯起眼睛,喝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一旁薛景山也不由愣神,他知道,苏扬绝不会信口开河。 可这治疗疟疾,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苏扬此言,事关重大! “苏扬,你有法子?” 薛景山询问着,又不由提醒道,“这疟疾,向来药石难医,如今这瘟疫,更是形势严峻,寻常之法,极难遏制!” 若苏扬没有法子,恐怕黄谋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苏扬! 苏扬重重点头,神色坚定。 他语出惊人:“疟疾,并非无法治疗,这瘟疫,可医!” 话落,全场寂静! 第122章 此药,可治疟疾! 但很快,四周太医们却又摇了摇头,面露嗤笑。 疟疾,是瘟疫! 这又不像是寻常病情那样,治愈一人,便不用担忧了。 瘟疫,是会蔓延的,如今更是泛滥成灾! 整个太医院上下,都没有人能够提出有效的法子,岂是苏扬这么一个离开了太医院的药童所能治疗的? “满口胡言!” 黄谋冷喝,寒声道,“本官该治你个蛊惑之罪!” 他心中冷笑连连,他还正为之前医者大考的事情,暗自恼火。 现在,苏扬反倒自寻死路! 疟疾可医? 简直是笑话! 对于苏扬所说,他半点也不在意。 如今,只要他能将苏扬报复下去,想必孙家也会为此事,多多赞赏于他! “来人啊,将这蛊惑人心的贼人,抓去,听候发落!” 黄谋大手一挥,大殿外,当即有两名镇守的侍卫进入大殿中。 “在下何时犯了这蛊惑之罪?”苏扬沉声反驳。 薛景山深深看了苏扬一眼,在场的所有人中,他无疑是对苏扬最为了解的。 苏扬既然说这瘟疫可医,那必然是有他的原因! 只是,这场疟疾瘟疫,他很清楚,除非有可以将所有病情通杀的奇药,否则根本无法彻底治疗。 可这奇药,古往今来,哪里曾出现过? 但此时,侍卫已经来到苏扬这边,薛景山面容凝重,黄谋想要借机针对苏扬,他绝不能冷眼旁观! “黄太医!” 薛景山迈步上前,郑重道,“如今我太医院中,尚无治疗疟疾的法子,倒不妨听听苏扬所说!” “呵呵,薛太医,你的心思,真当本官不知道?” 黄谋冷笑,“你就算再怎么重视这苏扬,可他说疟疾可医,这难道不是蛊惑人心?” 他没有再多做解释,只是冷漠地看着那两名侍卫走到苏扬身边。 “疟疾,自古以来,遍寻医术,也难有根治之法,薛太医,此事你又岂能不知?” 薛景山身边不远处,有几个太医轻声劝诫。 “更何况,此次疟疾瘟疫,已经成灾,寻常药方,哪里能够解决这瘟疫?” “薛太医,你有爱才之心,可是苏扬,太过盲目自大了!” “这瘟疫哪里可医?” 太医们不住向着薛景山递着眼色,前几日的考核,薛景山与苏扬一起,破坏了孙家的计划,现在本就在太医院中,饱受冷眼。 更何况,这次疟疾瘟疫,已然成为了朝中大事! 他们平日里与薛景山交好,对于薛景山的刚直不阿,一向有所敬重。 实在是不愿意看到,薛景山犯糊涂! 可薛景山丝毫没有退让,喝退两名侍卫。 随后,他向着苏扬重重点头。 他心中疑惑,苏扬究竟有何等治疗疟疾之法? 苏扬瞥了眼黄谋,毫无惧色。 黄谋想要给他盖高帽子,施加罪名,他看的一清二楚! 不过,他既然来了,便没有退避的可能了! 随后,苏扬自怀中稍作摸索,掏出一枚瓷瓶。 此时大殿中,一众太医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在了他这边! 随后,苏扬举起手中的瓷瓶。 “此药,可治疟疾!” 这下子,四周所有人都看向苏扬手中的瓷瓶。 薛景山也凝住目光,仔细打量着苏扬手中的瓷瓶。 而后他便见苏扬打开瓷瓶,瓷瓶中所盛放的,乃是一些细软如砂糖的粉末! 第123章 何故喧哗 “这是……何药?” 薛景山不由询问。 “此药名为青蒿素,乃是以草蒿中的黄花蒿,用最浓的烈酒,提取出其中药性……” 苏扬简要介绍道,“此药,对于治疗疟疾,有奇效!” “草蒿?” 听到苏扬的话,黄谋却嗤笑起来。 单凭草蒿,就想治疗这次瘟疫? 痴心妄想! 四周其他太医也都是目光戏谑起来。 草蒿的确有些清热凉血的功效,可是,这药,对于疟疾,可没有什么作用! “你说凭此药,就想解决瘟疫?” 黄谋冷笑,随后看向薛景山,“薛太医,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若是没有,那这苏扬在咱们太医院中,胡言乱语,蛊惑人心,也与你有关,你可逃脱不了责任!” 太医院中这些太医们,钻研医道多年,自然知道,草蒿根本无法治疗疟疾。 他还以为,苏扬真能有什么法子,结果竟然掏出了这草蒿! 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苏扬,此药……真可治疗疟疾?”薛景山犹豫道,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草蒿对疟疾有什么作用。 “千真万确!” 苏扬沉声对薛景山回答,神色始终坚定。 薛景山深深凝视着苏扬,点了点头。 “呵呵,薛太医,你至于为了这苏扬,做到这种地步?” 黄谋身边,一名太医戏谑道,“这可有违薛太医的正直之名!” 薛景山看向那太医,不发一言。 “尔等还不速速将此人抓出去?” 黄谋不再理会苏扬,大袖挥动,沉声命令侍卫。 “黄太医,不是让尔等讨论瘟疫之事,何故如此喧哗?” 可黄谋话音未落,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忽的自大殿外传来。 大殿中,所有太医皆是面容齐齐一肃。 黄谋更是脸色微变,连忙自主座上站起身来。 此时,大殿外,数道身影慢悠悠走了进来。 一众太医顿时齐齐跟着行礼。 苏扬目光扫过那几道走进太医院中的身影,心中微动。 这几人,可都是太医院中的高层! 当日负责太医院考核的正四品右院判刘宣愈也在其中,除刘宣愈之外,苏扬更是见到一名老人。 那是太医院副院使! 从三品的官职! 这一次讨论,连副院使都参与吗? 苏扬眯了眯眼睛,如今这场面,倒是他乐得见到的! “林大人……”黄谋迎上前去,恭敬行礼。 刘宣愈一行人目光扫过大殿之中,随即,刘宣愈的目光在苏扬身上微微一滞。 苏扬? 他怎么会在这里? “黄太医,不是让诸位太医在这里商讨治疗瘟疫的大事吗?” 刘宣愈淡淡询问道,“为何本宫听到你说什么,治罪?要治谁的罪?” “这……”黄谋语气一滞,脑海中组织着语言。 可副院使林章璞却摆了摆手,没有让黄谋说下去。 他缓缓走到大殿中心,环顾四周。 “而今瘟疫,愈发急切了,其蔓延之势迅猛,疟疾,更是一向难以医治,诸位同僚,先前可曾商量出什么法子?” 林章璞询问之声响起,四周一众太医们的目光,纷纷汇聚在黄谋身上。 先前黄谋曾说起过,依循古法,这个法子,自然要由黄谋亲自禀告副院使才是。 至于苏扬所说的什么黄花蒿,他们心中,其实更多的,是将其当做一个偏方了! 黄花蒿治疗疟疾,这是从未听闻过的! “黄太医?”林章璞淡淡瞥了黄谋一眼。 “回禀林大人,下官所给出的法子,乃是依循古法,暂且用前人治疗疟疾的方子,为瘟疫爆发之地进行压制瘟疫,之后再广泛征集药方,进行试用!”黄谋正了正神色,恭敬地回答。 “哦?” 林章璞的脸色却是微微一沉,“本官问你,前人之法,可治疗疟疾吗?” “这……” 黄谋语气顿时噎住了,只好讷讷道,“前人之法,可……可暂且压制疟疾。” “那若是有压制不住的呢?那些患病百姓们的性命,该当如何?”林章璞的声音凌厉起来。 闻言,黄谋脑袋低了下来,一下子也不敢抬头。 四周太医们更是神色复杂,不由看了眼一旁的薛景山,林章璞如今所询问的,其实也是薛景山之前的担忧。 他们先前其实也多少看出了黄谋所提出法子的问题,可是并未没有如薛景山那般直接指出。 “还有别的办法吗?” 林章璞再度询问。 这下子,大殿中一众太医皆是默然。 “黄太医,你身为右院判,本官命你先行与诸位太医讨论,就只讨论出了这么个法子?”林章璞严厉的目光再度落在黄谋身上。 黄谋身子颤了颤,忽的抬起头,向着林章璞汇报道:“回禀林大人,并非下官有意不曾与诸位太医一同商讨法子,而是有人故意拖延!” “嗯?” 林章璞淡淡瞥了黄谋一眼,目露询问神色。 黄谋顿时一指薛景山,对林章璞道:“林大人,薛景山薛太医,今日带着原本的药童苏扬,来大殿之中,那苏扬蛊惑人心,耽误我等商讨大事!” 他话音落下,苏扬双眸微眯。 这种时候,黄谋想要甩锅吗? “薛太医,可有此事?” 林章璞看向薛景山,又瞥了眼苏扬,“这苏扬,是先前那个得了考核优胜,又离开太医院的药童吗?” “是……” 薛景山神色凝重,躬身上前:“回禀林大人,我等并非故意耽误商讨治疗瘟疫一事,而是,苏扬此次前来,是来献上治疗疟疾之法的!” 闻言,林章璞顿时目光微凝,眯起眼睛,打量着苏扬。 他身旁,刘宣愈等人都是齐齐一惊。 献上治疗瘟疫的法子? “薛太医,你可确定?”刘宣愈有些按捺不住地询问一声,又看向苏扬,“苏扬,你这治疗疟疾的法子是什么?” “刘大人,莫听此人胡言乱语!” 未等苏扬答话,黄谋已是走上前来。 他冷笑一声,不屑道:“此人提出的法子,是用草蒿!” 黄谋指点着苏扬:“还说用什么高浓度酒提取草蒿药性,此等法子,简直荒唐!” 听到黄谋的话,刘宣愈的脸上不由流露出一抹失望。 烈酒与草蒿,这怎么听,都像是偏方。 这种法子,怎能用于朝廷和太医院救治这场瘟疫? “回禀刘大人,在下所献之药,正是此物!” 这时,苏扬亮出手中的瓷瓶,向着刘宣愈展示,“此药由黄花蒿所提取,有抗疟之药效!” 第124章 出谋献策 刘宣愈深深看了苏扬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苏扬这法子,他实在没有听过,也没办法相信。 “黄花蒿,抗疟之效,诸位太医,可曾有听说过的?” 这时,林章璞向大殿中一众太医们询问起来。 毫无意外,所有太医们皆是摇头。 “薛太医,你呢?”林章璞又向薛景山询问道。 薛景山颓然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看向苏扬,他也没有听说过。 “都未曾听过,如何证实,此法可治疟疾?”林章璞幽幽道。 苏扬无言,这青蒿素的法子,在这时代,当然没有人听说过! 他此次来太医院,本想将这法子,先交给薛景山,待到之后薛景山再使用的。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发展到了现在的情况。 苏扬目光幽幽,发展到如今这情况,也算变相达成了目的,这下子,太医院中的太医,都该知道,他所说的这法子了。 只是用于不用的区别了! 可这时,黄谋又趁机对林章璞道:“林大人,此人所出的草蒿法子,必是胡言乱语,下官如今反倒怀疑,薛景山如此耽误时机……” 他神色阴冷地看了薛景山一眼,“难道是想要逃脱几日后去疫情爆发之地?” 黄谋声音中,带着一股浓浓的阴毒意味。 苏扬双眸紧紧眯了起来,眼中寒芒微微闪烁。 黄谋一句话,听起来,不过就像是猜测,但这却是直接在诬陷薛太医的清誉! 若是不加反驳,那么,薛太医以后在太医院中,都将落下这贪生怕死的罪名了。 “下官是为这瘟疫之患考虑!” 薛景山沉声说道,对于黄谋的污蔑,他不屑于去反驳。 “难道其他太医们,就不为这次瘟疫之患考虑了?” 黄谋淡淡地反驳道,嘴角勾起了一抹阴恻恻的笑容,“薛太医,如今疫患当前,本官本不愿与你争辩,只是,你一再耽误我等商议治疗瘟疫之事,本官远不得不与你说道说道了!” 他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向着薛景山道:“这苏扬知晓瘟疫之事,是薛太医你告诉的,那他提出这所谓的用草蒿治疗疟疾,也必然有薛太医你来参与!” “可草蒿治疗疟疾,咱们就算遍寻古籍,真就能找到,一个治愈的例子?” “没有例子,单凭此人言之凿凿,薛太医你又跟着他一同起哄,这岂不就是耽误我等言论这疫患之事?” 黄谋声音落下,四周一众太医们也都目光复杂下来。 如今这局势,几乎就是黄谋所说。 “而薛太医你被选中,前往疫患爆发之地,这心中有所顾虑,也属正常,可是,怎能因此,就用这种办法,来耽误我等的大事?”黄谋再度询问。 薛景山眉头紧皱,紧盯着黄谋:“下官只是在为治疗疫患出谋献策!” 但比起黄谋先前所说的那些,薛景山这么一句话,显得有些无力。 一旁,林章璞和刘宣愈等人目光复杂,一时并未回话。 “黄太医的意思,在下有些不懂,若是说着耽误商讨,在下倒是想要问问,难道薛太医和在下一同献出用那黄花蒿治疗疟疾的方子,这不算是商讨抗疟之事吗?” 这时,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 第125章 一同前往 听到此,黄谋的脸色顿时显得阴沉了几分。 他冷冷看着苏扬,怒斥道:“你算什么东西,如今也有你说话的份?” “就事论事,既然诸位太医,本来就是在商讨治疗疟疾的事情,那薛太医给出我这法子,有什么不对?”苏扬继续驳斥道。 对于黄谋此时的愠怒,苏扬置若罔闻。 他目光扫过四周一众太医们,冷笑一声,“还是说,黄太医已经有了治疗瘟疫的最为正确的法子?” 林章璞来时,对黄谋的那简单几句问话,足以证明,林章璞对于黄谋的法子并不满意。 “如今疫患迫在眉睫,黄太医何必如此给薛太医泼脏水?”苏扬目光凛冽,不畏不惧。 “你……” 黄谋脸色却是阴沉如水,怒指着苏扬。 “够了!” 这时,林章璞沉喝一声。 黄谋再不敢多言,低眉顺眼,恭敬地站立着。 他目光阴冷地瞪了苏扬一眼。 “苏扬,黄太医所说的那些,你可听清楚了?” 林章璞淡淡询问道,“你那草蒿治疗疟疾的法子,可从来没有先例!” “万望大人明察!” 苏扬回应道。 “如何明察?”林章璞眼中流露出一抹威严,又瞥了眼一旁的薛景山,“你们献上此策,若是真有耽误疫患之心,那本官也不会姑息!” 听到此,苏扬眼中光芒闪烁。 这算是一个警告了!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惩罚他和薛景山,但显然,林章璞对于他所说的法子,也并不信任! “林大人!” 这时,苏扬忽地抬头,看向林章璞,“在下献出这草蒿治疗疟疾之策,乃是为治疗瘟疫着想……” “呵呵!为治疗瘟疫着想!” 黄谋嗤笑一声,“你连我太医院药童都不是,有什么资格,说出此话?” 想了想,黄谋又看向林章璞,沉声道:“林大人,既然苏扬口口声声说他那法子可治疗疟疾,那倒不如,之后太医院中太医前往瘟疫爆发之地时,也让苏扬一同前去!” 闻言,薛景山眉头顿时紧皱起来。 前往瘟疫爆发之地,这是九死一生的处境! 苏扬此次来献上抗疟的法子,乃是心怀一片赤诚! 可黄谋,却用心如此阴毒! “万万不可!” 薛景山沉声道,“苏扬并非我太医院之人,何必要与我等一同前往?” “他不说什么为治疗瘟疫着想吗?”黄谋反问道。 林章璞眉宇微凝,似是在思索,他的目光逐渐落在苏扬身上。 “林大人!” 这个时候,苏扬忽地迈步上前,向着林章璞躬身行礼。 “还请大人恩准,之后薛太医前往疫患爆发之地为百姓们治疗之时,让在下一同随之前往!” 他语气坚定,带着一股恳请意味。 可听到他的话,四周所有人却都齐齐一愣了! 怎么回事? 这苏扬,傻了不成? 瘟疫爆发之地,何其危险? 哪怕他们是学医之人,可进入那等危险之地,稍有不慎,便有可能罹患疟疾! 这更是九死一生! 可苏扬,竟然主动要求前往! “苏扬……” 薛景山叫了苏扬一声,语气有些急切。 苏扬却始终目光坚定地看着林章璞,等待着林章璞的决断。 林章璞深深地凝视着苏扬,半晌才向苏扬询问:“为何?” “我先前所提出的法子,可治疟疾!”苏扬沉声道。 此时,再度听到苏扬的这句话,四周的一众太医们心中,却是有些五味杂陈。 他们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苏扬,对于他那法子,就这么有信心吗? 为此,甚至不惜前往疫患爆发之地! 一旁黄谋心中一喜,他先前说起这些,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让苏扬前去疫患之地! 可他没有想到,苏扬这小子,竟然还犯傻一般,自己主动要求前往! 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第126章 卸了你的官职! “不过,我还是要说,我愿前往疫患爆发之地,还是要为薛太医正名,薛太医,绝无贪生怕死之心!” 苏扬声音再度响起,他环顾四周,“太医院中,必定没有贪生怕死的太医!” 说着,他又大袖一挥,指向黄谋:“黄太医,也是如此,黄太医先前也提及了治疗瘟疫之法,连我这不属于太医院的人,都主动要求前往疫患之地,那这一次,黄太医,也必定也不会推辞!” 顿时间,黄太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恳请林大人恩准,此行,黄太医也一同前往!” 苏扬声音高亢,响彻整个大殿。 这下子,四周所有人看着苏扬的目光,全都变得怪异起来。 他们简直都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 苏扬这次主动提出,前往疫患爆发之地,本就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预料。 更狠的是,苏扬甚至还要拉着黄谋跟着一起去! 这架势,简直更是……同归于尽! “竖子安敢胡言乱语!” 黄谋怒斥,他的脸色却掩饰不住地变得难看起来,目光躲闪,有些心虚意味。 “嗯?” 看着黄谋的反应,苏扬一副极为疑惑的模样,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难道是我想错了?” “我还以为,黄太医先前向林大人言明法子,定会以身作则,不惜自身安危,前往疫患之地,原来,黄太医只是说说而已,是我失言了!” 苏扬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原来,只有薛太医,才是真正的不顾自身安危,而黄太医,你这……” 说到这里,苏扬摇摇头,再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言有尽,而意无穷! 四周众人的目光,逐渐落在了黄谋的身上。 前往疫患爆发之地,那危险,他们所有人都是极为清楚的。 若是有办法,他们谁都不愿前往那种危险的地方! 现在想来,反倒是薛景山,在得到消息后,始终不急不躁,与其交谈,也看不出他的惊慌,只是能够感受到,薛景山始终在担忧着疫患。 而此时的黄谋,脸色却是狂变起来。 他连忙看着林章璞,急切道:“林大人,下官先前,只是向林大人汇报我等太医们一同谈论出的计策……” “只是汇报计策?” 林章璞自始至终,神色都平静而冷漠。 他对于黄谋和苏扬之间的争论,仿佛半点也不关心。 可是,他却更为注重两人所带来的结果! “黄太医,莫非你对方才汇报于本官的计策,没有把握?”林章璞慢悠悠询问道。 “这……” 黄谋神色惴惴不安,“并没有十成的把握,事关瘟疫……” “你也知道,事关瘟疫?” 林章璞眸子一抬,脸上露出一抹威严,“你这不确定的把握,会害死多少百姓?” 黄谋顿时浑身一颤,连忙告饶:“大人恕罪!” 林章璞不再理会黄谋,而是将目光放在了苏扬的身上。 “苏扬,你对那法子,似乎极有信心?” “在下有充足的把握!” 苏扬沉声道,青蒿素对于抗疟的药效,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也罢,本官就批准你,待到太医院商量出治疗瘟疫的具体计策,跟随薛太医,一同前去治疗瘟疫!”林章璞淡淡说道。 “多谢林大人!”苏扬长长作揖。 一旁薛景山神色复杂,长眉垂落,摇了摇头。 苏扬还年轻,应该大有作为,不该与他这个老头子,一同前去犯险! “黄太医!” 这时,林章璞的目光又落在了黄谋的身上。 “苏扬并非我太医院,可为了此次治疗瘟疫,也愿前往疫患之地,黄太医,你此次也提出了治疗瘟疫之法,再过几日,你便也跟着一同前去!” “这……” 黄谋脸色狂变,整个人瞬间萎靡了下来。 那种地方,他半点也不愿去! 瘟疫,怎么可能说治疗好,就治疗好,若是去了,他这把身子骨,岂不是要交待在那里? 他绝对不能去! 想到这些,黄谋连忙道:“大人,下官……下官身体抱恙,恐怕……恐怕难以前往……” “身体抱恙?” 林章璞目光幽幽地看着黄谋,一言不发。 可在他的注视下,黄谋额头不断地渗出细密的汗水! “既然黄太医身体抱恙,这右院判的官职,便暂且先卸了!”林章璞走到黄谋的身边,随手捏起黄谋的胳膊,似乎在为黄谋诊脉,脸上更是流露出一副关切神色。 可是,他的话,却让此地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惊! 这是让黄谋卸任右院判的官职? 苏扬目光惊讶地盯着林章璞,林章璞似乎依旧在为黄谋诊脉着。 而黄谋的脸色,则愈发苍白了起来。 “先行休养一段时间,右院判,容本官之后想想,该交由哪位太医来担任!” 林章璞仿佛为黄谋诊过脉,松开抓住黄谋胳膊的手,他捋着胡须,目光平淡。 一旁黄谋,早已汗如雨下! “林大人,下官……下官担任这右院判的官职,还是……还是可以的!”黄谋哆哆嗦嗦地说道。 “身体抱恙,担任什么官职?” 林章璞挥了挥手,原本平淡的脸色,却是瞬间变得严厉起来。 “还是说,黄谋,你对如今这瘟疫之患,还不清楚其究竟有多么严重吗?” 林章璞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训斥意味,他冷冷看向四周一众太医。 “诸位太医,应当知晓,此次瘟疫,蔓延究竟有多广泛,事关万千百姓性命,事关我大宋国运,这瘟疫,我太医院中,所有人,哪怕死绝了,也要将这瘟疫,全部扫除!” “老夫不知道诸位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瘟疫当头,我太医院若还无人敢前往治疗,那我太医院众人,还有什么颜面,继续待在太医院中?” 林章璞声音响彻整个大殿,在大殿中悠悠回荡着。 苏扬紧盯着林章璞,自眼前这个老人的身上,他竟感受到一股宛如山崩一般的庞大威势! 四周所有太医,寂静无声,一言不发。 尤其是原本那些奉承黄谋的几个太医们,额头都渗出了几滴冷汗。 林章璞威严的目光扫过四周太医,最后有看向黄谋。 “黄太医,本官再问你,你能否前往疫患之地?”林章璞询问一声,神色仿佛再度恢复了原本的平淡。 第127章 气温,回升了…&hellip 黄谋嘴唇嗫嚅,脸色苍白如纸,满头冷汗。 可他始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去了那疫患之地,可就是一个死啊! 哪怕现在被林章璞卸任了这从四品的官身,可他好歹还有一条命在! “那便卸了!” 林章璞慢悠悠道,“容本官想想,该由谁来担任……” 他的目光,逐渐落在了薛景山身上。 “薛太医,这空闲下来的右院判一职,便由你来暂为担任!” 林章璞随手一指薛景山,“你暂代这一职,之后赶赴疫患之地,由此身份,行事也更方便些!” 薛景山身形微滞,随即上前躬身行礼。 此时此刻,他没有推辞。 “定当竭力!”薛景山声音坚定道。 “诸位太医,可有异议?或者……有自认可代为担任这右院判一职者,尽可向本官开口!”林章璞又看向四周。 一时间,四周太医们都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任何人多说什么。 太医院中,真正要前往疫患爆发之地的太医并不算多,这种生死危机下,多是些不得志的太医前往。 现在林章璞将右院判一职给薛景山暂代,他们都识趣地并不表态。 如今这种情况下,万一表态后,林章璞要求他们一同前往疫患之地,那该怎么办? 黄谋就是摆在面前,现成的例子! 这从四品的右院判官职,有些烫手啊! 他们又看向薛景山,摇了摇头,这官职,说好听点,是给薛景山暂且升官,说不好听,那就是让薛景山带着这个从四品官职,前去赴死! 苏扬看着眼前一幕,心中没有为薛景山晋升而感到欣喜,反而心绪有些沉重。 他看着薛景山,自薛太医的脸上,他只能感受到一股从容! 百死犹不悔! “苏扬,你那草蒿治疗疟疾一法,本官不知其真正效用……” 林章璞又看向苏扬,“就由薛太医来为你此法负责……” “是。”苏扬回应一声。 林章璞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他转而对黄谋挥挥手:“黄太医,你收拾收拾,准备回去颐养天年!” 黄谋脸皮不断颤动,却又说不出话,他早已汗流浃背,向着林章璞行了一礼,灰溜溜自大殿中离去。 他离开大殿,浑身依旧轻颤,他的眼神中,更有着一股茫然。 这么短的功夫,他竟然就已经不再是右院判了! 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经历! 苏扬扫了眼黄谋,一言不发。 这一切,都是黄谋自找的! 如今瘟疫肆虐,百姓们正在水深火热之中,黄谋身为右院判,不思救民之策,却依旧在耍那些小心思! 更是打压和针对他与薛太医! 他先前向林章璞表明心思时,拉着黄谋,便是他对黄谋的回应! 待到黄谋身影消失不见,苏扬又抬头看向天空,眉头微微皱起,他自清晨赶到太医院,如今还只是上午,太阳高升。 阳光自天际照耀而下,使得原本骤降的气温,逐渐恢复了许多。 苏扬轻轻捏起衣服,在此时的阳光下,他竟感受到一股热意。 他眉头逐渐皱了起来,疟疾,最可怕的,便是那些带有病菌的蚊虫! 而天气一热,蚊虫肆虐便更是汹涌。 气温,开始回升了…… 苏扬心中呢喃,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第128章 竖子败坏我事! 黄谋一路自大殿走出,紧握着拳头,脸色阴沉难看。 他这才走了一小段路,太医院中,便有许多的医官来向他恭敬地打着招呼。 就连那些还有职务在身,未曾去参加大殿议论的太医,都是快步跑到他这边,与他恭敬见礼。 这种身居高位的感觉,今日,却要彻底破灭了! 他的官职,被卸掉的消息,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太医院! 甚至,他这次避开疫患,也会沦为笑柄! 想到这些,黄谋的脸色便是一阵青一阵白。 一个离开太医院的苏扬,竟然在大殿上,三言两句,就把他拖下了水! 黄谋呼吸剧烈起伏着,却听到一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黄太医,今日大殿那边,不是在谈论疫患之事吗?为何您这么快就出来了?” 黄谋沉着脸,本不愿理会,看清那人的相貌,却是双眼微眯。 “李龟兹?” 黄谋目光微凝,心念急转,换了个脸色,“李太医,如今你也成了这左医师了!” 李龟兹注意到黄谋的神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太医,是否有空闲?”黄谋询问一声,“咱们去一趟孙府!” …… 太医院大殿中。 一众太医犹在商讨着整治疫患之事。 “诸位,瘟疫因疟疾而起,传播之势迅猛……” 薛景山沉吟道,“若按照以往散播之势流传,只怕……京城恐有肆虐之危!” 听着薛景山的话,苏扬暗暗点头。 这场瘟疫散播开来,京城能够幸免于难吗? 苏扬深知,这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只是不知道这场瘟疫究竟会有多快,传到京城! 薛太医这番言论,绝对是有先见之明! 四周一众太医们皆神色沉凝,一时并未回话。 瘟疫会传到京城…… 此事,他们并不敢想! “林大人,诸位太医都在啊!” 这时,大殿外一道声音传来。 苏扬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身穿官袍的中年人顶着满是肥膘的肚子,慢悠悠走来。 他扫了眼那中年人的官袍,双眸微眯。 勋官? 上轻车都尉,这是一种勋官,正四品的官职,却无法执掌什么实权,获得这种官职,更算是一种嘉奖! 大宋开朝以来,被授予勋官的人,不在少数,其中相当一部分人,都是贵族后裔,许多勋官,干脆就是一些贵族中不学无术的纨绔,得到朝廷封赏的一个勋官,便可以混吃等死了! “原来是崔大人。” 林章璞扫了那中年人一眼,稍作回礼。 “林大人,下官奉上护军庞大人之命,前来问询……” 上轻车都尉崔忧微微一笑,环顾四周。 他的目光在薛景山等几名太医身上稍作停留。 “被派遣前去整治疫患的太医,何时出发?” 崔忧淡淡询问道,“疫患甚重,朝廷多番催促,诸位太医也该火速前往,万不可怠慢!” 听到此,苏扬目光微微闪烁。 看样子,眼前这个勋官,是被朝廷派来,督促太医院前去整治疫患的。 不过,朝廷派一个不通医术的勋官来督促,这似乎不怎么合情理! “劳烦崔大人回去告知庞大人,太医院中正在商讨整治疫患之策,待有了万全之法,便会前往。” 林章璞轻挥衣袖,随口回应一声。 看得出来,他对崔忧并不怎么待见。 崔忧却是笑着摇了摇头,眼皮微抬。 “朝廷诸公都心系百姓,对这瘟疫皆是心急如焚!” “林大人或许不知,朝廷中已经有大人,在质疑太医院,是否有故意拖延之心!” 第130章 这茶,凉了! 苏扬瞥着崔忧,现在崔忧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昨日他遇见的孙鸣渠那几人,也都是如此。 都认为这瘟疫,短期之内,不会传到京城这边。 该玩乐的,还是去玩乐。 这是丝毫不把瘟疫当回事啊! 这种意识,苏扬深切地清楚,是极其危险的! 他握了握手中的小瓷瓶,如今,想要迅速治疗这疟疾瘟疫,非青蒿素不可。 但他昨晚制造出来的药,还是太少了。 但好在,经过一整天的摸索,这青蒿素的制作方法,他已经熟练掌握了。 只要届时多加人力物力,便应该可以进行大批量的生产。 “我此次只是带来朝廷的意思,最迟两日,太医院的太医务必出发!”崔忧断然道,语气不容反驳。 “这……” 薛景山紧皱着眉头。 “可不要再耽误了,否则,本官可必定要上报此事了!” 崔忧神色一肃,又向林章璞拱拱手:林大人,如何统筹此事,是太医院的事情,朝廷诸公也无暇顾及。” 林章璞并未急着回话,而是慢悠悠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他这才淡淡向崔忧询问:“崔大人觉得,薛太医所言不对?这瘟疫,不会蔓延至京城?” “这些,太医院应当自有计量!” 崔忧随口回应,云淡风轻。 “那些瘟疫爆发之地,距离京城,路途遥远,诸位所说这些,莫不是借口?” 话罢,他坐在椅子上,轻拢衣袖,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盏,撇去浮沫,正要饮用。 这时,大殿外,一名医官快步跑了过来。 “刘大人,京城有人患病,与疟疾极为相似!” 还未走进大殿,那医官便匆忙禀报! 顿时间,大殿中几人身形一震。 崔忧端着茶盏的手剧烈颤抖,冒着热气的茶水洒在手上,依旧浑然不觉! 这茶,仿佛凉了! 苏扬心中一凛,这么快,京城就出现了疟疾的相似病患! 无论那病患究竟是否身患疟疾,这绝对都是一件不得不重视的事! 京城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一旦瘟疫袭来,必将引得朝野上下震动! 刘宣愈和薛景山神色瞬间凝重到了极点,浑身紧绷。 林章璞目光也不由凝住,眼中泛着沉思神色。 “那病患而今在哪?”刘宣愈急忙询问,“详实道来!” “西城三泉客栈!” 医官喘着粗气道,“右医师栾献野今日受邀前去西城诊治之时发现!” “西城的客栈……” 刘宣愈呢喃着,眉头紧皱,“为何会在客栈中发现?那病患是何人?” “那是外地入京之人,似是逃难而来……”医官艰难道,事态紧急,他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赶来汇报了。 他又道:“具体情况,暂不知晓,但栾大人已通知西城巡检司!” “外地逃难而来,逃得是疫患……”刘宣愈牙关紧咬,脸色难看,紧握起拳头。 苏扬深吸一口气,疫患爆发,绝对不是短短几日的事情。 在消息传到京城之前,瘟疫爆发之地必定会有人慌忙逃难,流窜各地! 第131章 难以杜绝 这时代,通讯极为不方便,对于瘟疫,难以做到迅速反应,京城即便第一时间便展开调度。 但消息到来之时,不知又会有多少人自瘟疫爆发之地逃难而来…… “林大人!” 刘宣愈尽力维持着平静,向林章璞投去询问的目光。 “通知下去,同时,调拨太医前去……” 林章璞沉声吩咐,“另外,立即将此事上报朝廷!” 医官应允,匆忙离去。 刘宣愈双眸紧闭,沉思起来。 “栾献野一向做事谨慎,他通知了巡检司,必定是想要暂且将那客栈封锁起来,林大人,接下来所需要防范的,是小心其他各地,也有如那病患这般逃难而来的人……”薛景山思索道。 林章璞点点头,神色愈发凝重。 他向崔忧看去,在得到医官汇报来的消息后,崔忧便始终呆若木鸡,一言不发。 崔忧双手早已被茶水打湿,散着温热水雾的茶水滴落在地上,他也浑然不知。 “崔大人,如今京城有病患的病情与疟疾极为相似!” 林章璞重复一声那医官的话,淡淡提醒崔忧。 “是……是出现了……”崔忧这才回过神来,他手中传来一阵疼痛,连忙松开手,茶盏啪嗒落地,滚到一旁。 他神色慌乱,身体轻轻哆嗦起来,手足失措地用袍袖擦拭着手上的水渍。 “快!” 崔忧焦急地跺了跺脚,尖声道,“快派人去,去找到那个人,千万要防住瘟疫!” “崔大人,我太医院中,已有人前去治疗了……”刘宣愈幽幽回答。 “治疗了……”崔忧呢喃着,忽的脸色一狞,仿佛想到什么,“那人是从外地逃难过来的?” 砰! 他重重一拍桌案,怒声道:“简直该死,竟敢将瘟疫带到京城,得赶紧派人把他杀了!” “杀了……那瘟疫能遏止吗?” 崔忧又抬头向刘宣愈询问,“是不是还得放火烧了?对,处理瘟疫都是这么做的,还要将尸体埋在漏泽园……” 苏扬看着崔忧惊慌的模样,目光鄙夷。 刚刚崔忧还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对于刘宣愈和薛景山的提醒丝毫不在意。 现在只是有病患可能拥有疑似病情,崔忧便方寸大乱,恨不得直接让京城的瘟疫人间蒸发! 火烧到了他自己这边,他才着急! “崔大人,如今所要担心的,是京城以及其他各地,还有自瘟疫爆发之地逃窜出来的流民,若他们身上也患有疟疾,必是大患!” 刘宣愈强行拉回崔忧的思绪,“崔大人,而今须得你去上报此事,同时,请求让各地严加防守,不得再有此种情况再度发生了!” “这些不难!” 崔忧挥了挥衣袖,又眼巴巴地询问道,“那如此一来,京城就不会再有疫患了?” 刘宣愈皱了皱眉头,随后摇头道:“难以杜绝!” “可是,以往疟疾瘟疫爆发,极少传到京城这边啊!”崔忧依旧不死心,“京城何时有过疟疾?” “此次疫患不同以往,先前薛太医已经说明了!” 刘宣愈说完,不再解释,他拱了拱手,“事态紧急,崔大人快去行动!” 第132章 万事小心! 崔忧张了张嘴,还想再询问,却见刘宣愈已经不再理会他。 他又看向林章璞,却见林章璞正在沉吟着,哪里有搭理他的意思? “诸位,召集所有太医,此次疫患之迅猛,远超预料!” 林章璞沉声吩咐。 四周太医们连忙点头,脸色都极为沉重。 这时,薛景山走上前来。 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对林章璞道:“林大人,如今西城客栈那边,只有栾献野一人在,许多事情,恐有不及,下官也先行赶过去!” 闻言,林章璞不由深深看了薛景山一眼。 瘟疫爆发,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即便是西城客栈中那人,一时间还没有确认是不是身患疟疾,但薛景山如果前去,那便是在亲身涉险! 但薛景山目光坚定,已然下定了决心! “去,万事小心!” 林章璞抬了抬祖弼。 “薛太医,万事小心!”刘宣愈也跟着叮嘱道。 薛景山拱拱手,不再说话,转身自大殿离去。 “薛太医,我随你一起去!” 这时,苏扬的声音响起,他向着刘宣愈告辞一礼,快步跟上薛景山。 刘宣愈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目光愈发复杂。 “苏扬!” 苏扬刚一步迈步大殿,便听刘宣愈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他转头看去,等待着刘宣愈的话。 “你那药……” 刘宣愈说着,又挥挥手,“去!” 苏扬不再犹豫,迅速跟着薛景山离开。 他大概猜出了刘宣愈想要说什么,还是对青蒿素有所疑虑。 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 苏扬急匆匆跟在薛景山身边,心中却凝重起来。 那病患所在的地方,是西城! 西城是闹市,许多外地赶到京城的人,都会在西城落脚。 如今出现了这一个病患,那西城还会不会再出现第二个? 整个京城,又会有多少? 苏扬紧握着瓷瓶,待到随薛太医解决了那病患的病情,他得尽快赶回家中药铺了! 刘宣愈目送苏扬两人离去,又看向仍旧瘫坐在椅子上的崔忧。 “崔大人,还是快些动身……” 刘宣愈拱拱手,目光冷淡了几分,“如今的事态,崔大人还得向其他那些大人们禀报?” 崔忧脸皮轻颤,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他依旧抑制不住惊慌,但听到刘宣愈的话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而后,他双手抓着椅子扶手,奋力站起身子,腿脚有些虚软。 “刘大人,这瘟疫是否真能蔓延到京城?” 崔忧再度询问,现在他一想起疫患,心中就一阵慌乱。 那疫患不该远在千里之外吗? 京城怎么就出现了这有可能身患疟疾的人? 真正感觉到瘟疫临近,他再不敢不以为意了。 “那疟疾多是由于瘴气扩散,才成瘟疫,即便那人所患的病是疟疾,也难说就会扩散到京城,而今不好过早下定论……”刘宣愈思索道,“不过,崔大人,如今不得不重视了,还需崔大人赶紧将这事态上报!” 崔忧点点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本官这就去上报!” 他再不敢怠慢,现在看来,这瘟疫真是有可能威胁到京城的! 事关他自身安危,他怎能再不管不顾? 崔忧连忙自刘宣愈身边经过,向着大殿外跑出去。 但还没出大殿门,崔忧又脚步一顿。 第133章 瘟疫已至 他看向林章璞,冷汗直冒。 “林大人,不妨……先暂缓太医们前往瘟疫爆发之地!” 林章璞却一言不发,未做回应。 见此,崔忧咬了咬牙,急切道:“林大人,京城才是重中之重!” 可林章璞始终未再多看他一眼。 崔忧只好咬着牙,快步离去! 太医院马车行驶飞快,苏扬和薛景山走下马车,已然到了西城三泉客栈外。 苏扬环顾四周,一眼便看到客栈外正有许多差役持刀把守。 街道上的店铺都早早大门紧闭,更远处行人稍有靠近,便被差役喝退,行人们只敢偷偷向着客栈这边看上一眼,便匆匆离去。 这些差役,便是西城巡检司! 巡检司负责巡逻州邑,捕捉盗贼,此外,起初设立之时,还有监视的权能! 前世记忆中,宋朝巡检司所设官职品秩不高,所带来的效果却很是显着,宋朝起义不断,却始终未能形成太大规模,与巡检司有很大的关系。 苏扬跟随薛景山快步走进客栈,便见客栈中也早已戒严,掌柜与小二战战兢兢地站着,丝毫不敢上前,一些客人也都被差役把守在角落里。 客栈二楼,一名身穿太医院官袍的中年人自楼梯口走出。 “薛太医!” 见到薛景山,他快步走下楼。 “献野,那病患呢?”薛景山连忙询问。 栾献野叹了口气,向薛景山躬身行礼。 “下官失职,那人已自绝了。”他低着头,手指轻颤。 “自绝了?” 薛景山眉宇一凝,“先上去看看。” 几人快步赶到二楼房间,床榻上正躺着一具尸体,床边落着一把染血的小刀。 苏扬率先上前,伸手探了探,向薛景山摇了摇头。 “此人病情,经下官诊断,应该就是疟疾,他是自疫患爆发之地而来,朝廷下令封锁疫患之地前,便已经逃窜出来,一路来到京城!” 栾献野声音低沉,缓缓说道,“下官来为他治疗时,他还有所隐瞒,待到我查出其病情,便立即让人去通报,但下官回来后,他便已经畏罪……” 他黯然道:“只知其妻小已早早被其藏匿,其他事情,一概未能问出……” “献野,你做这些,已经很好了。” 薛景山点点头,并没有责怪意味。 他又看向苏扬,叹惜道:“可惜,此次无法试用你的药物!” 苏扬默然,这么下来,想要通过医治此人来证明青蒿素,这想法算是断了。 他仔细打量着床榻上的尸体,经由栾献野所说,他已经确定,这的确是疟疾。 如今京城之中,如此人这般,逃窜而来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这还不是他最为担心的,他最担心的,还是这天气竟又有逐渐变暖的趋势! 到现在,蚊虫也还未彻底消退。 真要是肆虐开来,恐怕京城迟早会有瘟疫。 思索一番,苏扬抬头对薛景山道:“薛太医,之后可向太医院表明,京城若防治疟疾,须得多加注意水道沟渠,其中蚊虫肆虐,很可能便带有疟疾!” “蚊虫?” 薛景山和栾献野齐齐一怔。 “这疟疾,不是瘴气所致吗?”栾献野询问道。 第134章 一个人,那么难杀 苏扬摇摇头,这时代对于疟疾的认知,还停留在认为疟疾是由于疟邪、瘴毒等因素所引起。 而疟原虫之类的,一时半会,他也没办法解释通。 想了想,他只好说道:“沼泽毒瘴之中,通常有蚊虫肆虐,其中蚊虫沾染瘴毒,落在人身上,便有可能使得疟疾蔓延!” 听到此,薛景山和栾献野皆是点头,深以为然。 这时,房间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苏扬向外看去,便见几名巡检司的差役走了进来。 “卑职西城巡检司巡检使梁虎,见过大人!” 最前方一人满脸络腮胡,向着薛景山躬身行礼。 即便是巡检使,也不过才正九品。 他身后跟着一名中年人,看起来应该是巡检司副使。 瘟疫的消息一出,估计整个巡检司都惊动了! “老夫薛景山,暂代太医院右院判一职。”薛景山简短介绍一声,又道,“梁巡检,这边的情况,你应该都了解了?” 他指了指床榻上的尸体,又道:“此人的家小还需寻找,也有可能身患疟疾。” “是,卑职已接到命令,全力听从太医院安排!”梁虎应声。 薛景山与梁虎交待一番,又看向苏扬:“苏扬,这尸体,该如何处理?” 在薛景山看来,苏扬屡有奇策,对于这疟疾,似乎还有独到见解。 现在瘟疫有逼近京城的趋势,出于谨慎,他也得向苏扬多做询问。 “带回去验明是否身患疟疾……” 苏扬回应道,“防治疟疾瘟疫,在我看来,防蚊才是重中之重!” “防蚊……” 薛景山呢喃,苏扬一再强调,他也意识到其中必要性。 “好,回太医院后,我会将此事奏明!”薛景山应允道。 见此,一众巡检司差役不由神色一震。 薛景山这等太医,竟会向一个年轻人问策? 他们能够看得出来,薛景山对苏扬极为看重! 苏扬和薛景山来这客栈里治疗疟疾,算是扑了个空。 薛景山也没有再多停留,与众人辞别,带着栾献野离去。 而苏扬,则向着家中药铺赶去。 …… 孙府。 李龟兹和黄谋在孙府下人的领路下,很快来到了孙巡的房门前。 房门打开着,其中三道身影,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孙巡坐在三人身前,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见到李龟兹和黄谋走进来,孙巡这才慢悠悠看向两人。 “李太医、黄太医,二位怎会有空过来?” “特来拜见公子!” 李龟兹和黄谋两人恭敬见礼。 他们悄悄打量着那三个跪地的身影,注意到三人脸色发白,即便跪在地上,姿势依旧有些怪异。 以他们行医多年的眼力,很轻易就能看出来,这三人似乎都受了些伤。 其中一人,肩膀处的衣物有些鼓囊,应该是其中缠着纱布绷带。 孙巡摆摆手,示意两人稍等片刻。 他又看向三人,冷漠道:“你们三个,这么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三人跪在地上,半点不敢动弹,额头冷汗直冒。 随即,孙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个人而已,有这么难杀?” 第135章 孙巡的不甘 闻言,李龟兹和黄谋皆是一愣。 杀人? 杀谁? “算了,我懒得跟你们絮叨,你们自行去领罚!” 孙巡却懒得理会那三人,吩咐一声,三人连忙告辞离去。 待到三人离开,李龟兹和黄谋才走到孙巡身边。 “公子,近日可还安好?”李龟兹轻声询问道。 “禁足多日,还能怎么样?” 孙巡撇了撇嘴,目光有些阴沉,“好不容易可以取消禁足了,却被那三个废物坏了兴致!” 李龟兹和黄谋面面相觑,没有乱搭话。 “黄太医,你可是稀客,怎么有空跟李太医一起过来?”孙巡扫了眼黄谋。 “回禀孙公子,老夫如今……已经落得清闲了!”黄谋苦涩一笑,脸上流露出浓浓的不甘! “嗯?” 孙巡疑惑地看着黄谋,不明白黄谋的意思。 “黄太医的右院判官职,被罢免了。”一旁李龟兹解释道。 顿了顿,李龟兹眼中闪过一抹寒芒,“因为那苏扬!” “苏扬?” 孙巡眉头一皱,“他不是已经离开太医院了吗?” 黄谋自怨自艾地哀叹一声,只好向孙巡简要地解释来龙去脉。 “真是该死!” 孙巡当即怒骂了起来,苏扬,在他眼中,不过就是草芥而已!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草芥,竟然屡次败坏他的事情! “所以,我们只能找孙公子,希望您能帮我们想想办法……”黄谋又道。 “那三个废物!” 可这时,孙巡再度怒骂起来,“要是他们三个,把苏扬给杀了,就没有今日的事情了!” 闻言,黄谋和李龟兹顿时浑身一颤。 他们瞬间明白了孙巡先前为何训斥那三人,那三人,竟然被派去杀苏扬了! “那苏扬,竟能逃脱公子的手段?”李龟兹惊愕询问。 提到此,孙巡更愤怒了,脸上遍布寒霜。 “让他逃了这一次,再想用相同的办法杀他,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孙巡咬牙切齿道,满脸的不甘心。 “为何?”李龟兹满脸不解。 “那三个废物,是被他放过一命的!” 孙巡紧握双拳,“也不知道这一次他们三个有没有落下什么马脚,还有没有什么手段,万一杀了他后,再闹出什么事情来,那就对本公子影响不好了!” 杀一个苏扬,在他看来,不过是随手而为。 他派人去杀苏扬,一为雪恨,二为向家中证明,他摆平事情的能力! 但偏偏那他派出的三人,直接失败了! 家中知晓此事,必会对他孙巡大失所望,所幸没有惹出什么大动静。 而那苏扬甚至还有余力地留了这三人一命! 这意味着,苏扬本可以将事情闹大的,这让孙巡不得不有所顾虑,他若再出什么乱子,家中真会继续容忍他吗? 想到这些,孙巡深吸一口气,目光依旧冰寒:“该死!” 而一旁李龟兹和黄谋两人,心中却是惊动不已。 虽然孙巡一直在骂那三名手下废物,但能被孙巡调动的人手,必然训练有素。 可在孙巡的口中,那三人,竟然是被苏扬故意留下一命的! 甚至,他们已经意识到,苏扬没杀那三人的目的,便是为了震慑孙巡! 第136章 人心惶惶 苏扬不过是一介草民,竟然还有这般手段? 想了想,李龟兹低声道:“公子,那苏扬,如今倒是不必再顾虑了!” “嗯?” 孙巡眉头一挑,询问地看向李龟兹。 “孙公子,那苏扬,已被黄太医打发去疫患之地了,几日后,便会离开京城!” 李龟兹阴冷一笑,“如今疟疾在外地闹得极凶,苏扬被打发过去,势必九死一生!” 他邀功似的说道:“就算他到时候能够捡条命,也不一定,就能从疫患之地回来,公子,你觉得如何?” “好啊!” 孙巡一拍大腿,原本难看的脸色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让他去那种必死之境,遭受折磨,这可比我自己动手杀他,要有意思的多了!” 孙巡咧嘴一笑,看向面前的李龟兹和黄谋,“两位太医,你们做得很好!” “都是黄太医的功劳!”李龟兹谦和一笑,向黄谋递了个眼色。 黄谋顿时会意,眼巴巴地看着孙巡,无奈道:“公子,老夫如今被罢免了官职,也只能为公子做这些了!” “不妨事,黄太医的功劳,我都看在眼里……” 孙巡安慰一声,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家中先前想要把他安插进太医院,结果因为那苏扬而失败。 但如今,黄谋这个曾经的从四品右院判就在这里,而且看样子,更像是来投诚的! 那他现在要是将黄谋收为己用,还顺带着随手除掉了苏扬,那他岂不是能够将功补过了? 想到这些,孙巡脸上流露出一抹欣喜,他笑眯眯道:“黄太医,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会向家中告知,若是有机会,必会让黄太医官复原职!” 顿了顿,他又对李龟兹道:“李太医,你也是,这份功劳,本公子一直记着呢!” “多谢公子!” 黄谋和李龟兹两人大喜过望! “公子,公子!” 可这时,房门外,一名仆从飞速赶来。 “何事?” 孙巡眉头一皱,有些不悦。 “外面传来消息,京城……有瘟疫了!”仆从急忙道。 “什么?!” 顿时间,房间中三人悉数僵住! …… 苏家药铺里,人头攒动,陆续有人自药铺中走出来,满脸愁容。 “大夫,您就开些方子!” “苏家嫂子,这两天,巡检司的差爷已经开始自各个药铺征调药材了,您不妨先把药给我们开出来?” “三泉客栈那边,动静不小,说不定哪天瘟疫就过来了,您开些方子,我们到时候也免得没有药吃啊!” “多少钱,您尽管开口……” 有街坊邻居的声音,也有一些陌生的声音,估计都是来求药的。 苏扬目光凝重起来,看样子,西城客栈那边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这也在他意料之中,西城客栈那边的动静不算小,人多眼杂,就算想瞒也瞒不住! “诸位,这疟疾……我也不会治疗,开不出什么有效的方子……” 李兰芝站在柜台之后,语气无奈。 疟疾近乎无法治疗,她又怎能有什么好办法? “唉,也不知道太医院的太医老爷们能否治好这瘟疫!” “可太医院那边,咱们哪里能收到消息啊?” “对了,不是说,苏家药铺里,那个苏扬之前在太医院中任职过吗?” “苏扬呢?” 又有人询问起来。 “小扬早上就出门了……”李兰芝只好解释。 正说着,她便看到,苏扬迈步走进了药铺中。 第137章 征调 “小扬!” 见到苏扬,众人的目光顿时齐齐汇聚过来。 “苏扬,你那里有太医院的消息吗?”当即有人向苏扬询问起来。 街坊邻居们也看着苏扬,眼中满是询问神色。 “太医院中,如今正在商讨治疗瘟疫的事情……”苏扬摊了摊手,回应道,“我先前已经离开太医院了,我也只知道这些!” 他虽然知道一些有关瘟疫的情况,但也不能透露太多。 否则,一旦他走漏的消息被有心人得知,再引起什么乱子,绝对不是好事! “唉,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顿时失望起来,他们现在,实在是无可奈何。 这时,药铺外,忽然响起一阵大喝声。 “让开,都让开!” 药铺中的人群,很快便散开了一条通往门口的道路。 而此时药铺门口,正有几名手持朴刀的差役走了进来。 见此,药铺中众人面面相觑,对于当差的衙役,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不愿有什么牵扯! “谁是药铺掌柜?” 最前方一名中年差役环顾四周,开口询问。 “我是,请问大人有什么事情?”苏扬上前回应,静静看着面前的中年差役。 此人他先前自三泉客栈那边见过,正是跟在巡检使梁虎身边的巡检司副使。 “嗯?” 看清苏扬的身影,那中年人一怔。 “原来是苏小兄弟!” 他原本板着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 “上头有令,征调你们药铺中库存的柴胡等药,以用来治疗外地的瘟疫!” 中年差役交待一声,指了指身后,他身边的差役已经取出一张盖了大印的布告。 “哦?” 苏扬眉头一挑,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大宋朝廷应对疫患的对策。 将柴胡等药集中整合起来,以供使用。 随后,他点点头,笑道:“大人稍等!” 这些人征调的药材中,并没有草蒿,大多是诸如柴胡这些药,给就是了! 药铺中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都垮了下来,默不作声。 现在,连苏家药铺的药材都被征调走了。 那他们可如何是好? “苏大夫……” 待到药材悉数整理好,中年差役又凑到苏扬身边。 “大人,找在下何事?”苏扬疑惑地询问道。 “我名林季友,不过是个副巡检使,苏大夫不必叫我大人!”林季友摆了摆手,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林大人过谦了!” “苏大夫,来你家药铺,我也是奉命而为,若有得罪,还望苏大夫见谅!”林季友又道。 听到此,苏扬不由错愕,随即明白过来。 先前在三泉客栈一面,林季友已是将薛太医当作是他的靠山了! 而林季友既是在巡检司任职,对这些人情世故,自然通晓。 苏扬和煦一笑,摇了摇头:“这是哪来的话?林大人尽职尽责,在下怎会心生不满?” “苏大夫果然是个爽快人,今后要是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只管招呼一声!”林季友哈哈一笑。 两人客套一番,林季友告辞离去。 苏扬耸了耸肩,能在巡检司这边混个熟脸,也算不错! 第138章 戒严 “那些差爷收走药材,是要做什么啊?” “这不是不给人活路了吗?” “现在,瘟疫都要到京城了……” 待到巡检司差役们离去,药铺中众人都低声抱怨起来,一片愁云。 苏扬看着眼前的情况,紧紧握着手中的瓷瓶。 他想了想,朗声道:“大家无需太过担心,真有了瘟疫,也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 “现在,只能希望,瘟君别来京城!” “听天由命了!” 众人皆不住叹气。 “不,绝不会没有办法!” 可苏扬却轻挥衣袖,语气坚定。 “我先前翻阅医术时,曾注意到有古籍中提过治疗疟疾的方子,太医院那边,也有医术高明的太医钻研……” 闻言,所有人都齐齐愣住,紧盯着苏扬,目光炽热。 “到时候,或许我会有办法!”苏扬缓缓道。 苏扬的话语,掷地有声! 药铺中所有人都双眼瞪大,目光愕然。 要是以前苏扬说这话,他们是万万不信的,街坊邻居们也只当是安慰。 但街坊邻居们都亲眼见过,连太医院的太医都亲自来邀请苏扬回太医院,这说明苏扬在太医院里是极为有门路的! 尤其苏扬这句话说得信誓旦旦,他们不免猜测,苏扬是否有什么消息…… “小大夫,这话……可不能乱说!” 一名来买药的人试探道,幽幽地打量着苏扬。 “对于此次疫患,还是该稳住心绪,切忌慌乱。”苏扬平静道,“至于我所说的办法,大家可记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惊疑不定。 半晌,街坊邻居们帮忙说起话来。 “小扬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得先稳下心思才是!” “就是,小扬都说不会没有办法了,咱们现在这么慌张干嘛?” “这种时候,大家心里都慌,但你们看小扬,还能想着安慰咱们,回头我可得揪着我家那臭小子教训一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劝慰着。 其他来买药的人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 场面迅速稳了下来,其他人逐渐散去,街坊邻居们还有些迟疑。 但他们深深看了苏扬一眼,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各自离开。 药铺中再度平静下来,李兰芝走到苏扬身前。 “扬儿,你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又外出忙碌,该好好休息休息了。”李兰芝轻声道。 她知道昨夜苏扬是在琢磨治疗疟疾的法子,但具体药效,她一时没有询问。 比起这些,她还是更担心儿子的身体。 “娘,放心,我没事。” 苏扬笑了笑,将瓷瓶放在桌上。 这么少量的青蒿素,根本不足以治疗如今的瘟疫。 他得想些办法,尽可能多制作一些才行。 但好在昨夜一番研究,他已经掌握了相对简易的制作方法。 “娘,王兄呢?”苏扬扫了眼药铺中,并未发现王朗的身影。 “收到西城疫患的消息,他便出去打探了,这会也该回来了。”李兰芝向着门外张望着。 不多时,药铺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王朗赶回了药铺,向苏扬道:“西城三泉客栈那人身患瘟疫的事情,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我一路上见到许多巡检司的人,正在西城搜查!” 对于这些,苏扬已经知晓了。 “动静闹得很大,整个京城都有要戒严的样子,不让外地人赶来,我还听人说,连三衙的禁军都要出动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王朗又道。 “三衙的禁军?” 苏扬神色一动。 第140章 见效 听到苏扬的话,李兰芝三人顿时浑身一震! 疟疾! 那妇人背着的女孩,患上了这瘟疫!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女儿!” 妇人一口不怎么熟练的大宋官话,一听就是外地来人。 她满脸哀求,看向身后,带着惊慌失措。 苏扬没有犹豫,带着两人走进药铺。 待到妇人将女孩放下,他仔细为女孩诊脉。 他已经确认,这女孩所患的就是疟疾了! 他不由想到昨日客栈中那身患疟疾的男人,眼前这母女二人,也是自外地逃难来的人吗? 苏扬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桌案上放着的瓷瓶:“王兄,帮我把药拿来。” 王朗几步之下,取来瓷瓶,递到苏扬手中。 “大夫,您这药……” 那妇人看了眼苏扬手中的药瓶,顿时紧皱起眉头,满脸艰难神色。 “能不能用些抗疟的药材?”她又请求道,护在女儿身边,满是抗拒意味。 “这药,是能治疟疾的。”苏扬只好解释一声,以这女孩的情况,若再不加以治疗,会越来越严重了。 “大夫,我求求您了,这药……救不了人的!”妇人继续哀求,“我们家乡就有人用符水给我们治病,那是救不了人的!” 闻言,苏扬皱了皱眉,用符水治病吗? 应该就是些魔教手段了! “放心好了,我这药,不是符水。” 苏扬想了想,又道,“先让她服下我这药,若是不见好转,我之后再为她抓些药。” 妇人的抗拒意味这才减退一些,只是她不住打量着苏扬手中的瓷瓶,依旧有些警惕。 苏扬自瓷瓶中取出少量青蒿素,又从苏悦那里接过一碗热水,喂给女孩服下。 而后,他走到一旁,迅速写下一张药方,递到母亲手中。 “娘,先按照此方抓这些药,大火煎好即可。”他嘱咐道,“之后若是……再有遇到疟疾,让病人服下青蒿素后,再配合此方酌情加减药量,以此法医治!” 李兰芝接过药方,扫了一眼。 这青蒿素,她行医多年,以往却从未听说过。 如今扬儿制作出来,更是对治疗疟疾,信心十足。 她对儿子自然相信,但对于青蒿素的效果,她还是不清楚。 不过,这药方上所写,却让她不免惊讶,这药方,总体来看,的确有抗疟之效,皆是医术上所记载的正常抗疟药材,除此之外,更有温补身躯的效果。 她没有犹豫,迅速抓起药,带去熬制。 见此,妇人才总算放下了许多警惕,目光再度落在自己女儿身上,为女儿擦拭额头的汗水。 “等到药熬好,她再服下之后,高烧应该就会褪去了。”苏扬轻声道。 这妇人独自带着女儿前来,又是从外地逃难来的,现在女儿身患疟疾,还在担惊受怕中。 他没有过多询问,只是为妇人把了把脉,见到妇人并未患病后,这才起身。 “苏大夫,苏大夫!” 这时,药铺门外,传来一道苏扬熟悉的声音。 苏扬向门外看去,疑惑道:“大青,你怎么过来了?” 来人正是乞丐秦青,他探头环顾了眼药铺中的情况,迈步走了进来。 “苏大夫,昨天西城那边差役们搜查,已经有身患瘟疫的人,逃到咱们京城了!” 秦青话音刚落,一旁的妇人便不由身形一颤,掩饰不住慌乱。 苏扬对那妇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又看向秦青。 “苏大夫您要小心,我们听人说了,瘟疫可怕,都可能蔓延到京城这边,你们可一定得多加注意!”秦青又道。 苏扬听出了秦青的关切意思,不由询问道:“你是专程来跟我说这些的?” “嗯!” 秦青重重点头,“西城那些差役们,昨夜一夜的功夫,便搜查出了许多人,大概得有二十多个,据说,那些人都可能患了瘟疫了!” 听到此,苏扬目光微沉。 二十多人…… 这还只是一晚上搜查的情况,现在看来,自疫患爆发之地来到京城的人,的确不在少数啊! “有劳你挂念了。” 苏扬感谢一声,又询问道,“对于这疫患,还有别的消息吗?” 秦青消息灵通,从他这里,说不定能够得到许多有关于京城疫患的消息。 “大家都传禁军会出动,但我们还没见到禁军。”秦青思索道,忽的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对了,我们还听说,西城那边,有个摩尼教,据说他们能够赐下符水,让人抵御瘟疫!” 秦青挠了挠头:“现在倒是有不少人都过去那边了,我也不知道真假,还得问问苏大夫您!” “果然是符水吗……” 苏扬双眸微眯,凭借这神神鬼鬼的符水,哪里能够治疗瘟疫? “那符水是假的!”这时,不远处的妇人忽然说道。 药铺中几人疑惑地看着那妇人,从一开始,这妇人似乎就对符水尤为抗拒。 可那妇人却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众人。 “大嫂,麻烦说说那符水的情况,你放心,今天你们来就医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苏扬轻声道。 隐瞒这母女二人来就医的事情,倒还不算什么大事。 现在疫患告急,衙门早就已经忙不过来了,哪里还有闲工夫管这些事情? 妇人犹豫一番,这才说道:“我们那边,一开始就有人宣传这些,说用符水能够免受瘟疫侵害,那些人用了符水,的确一开始好转了一些,但是没多久,那些人就都死了!” “那些符水,全都是骗人的东西!” 妇人说完这些,又不再多说什么了。 “岂有此理!” 王朗神色忿忿,紧握起拳头,“疫患当前,这些人反倒趁机坑蒙拐骗,害人性命!” 苏扬目光沉郁几分,又向秦青询问道:“大青,你说现在京城中,那摩尼教也开始给符水了?” “没错,现在西城都乱成一片了,昨晚差役们抓了那么多人,所有人都担惊受怕的,许多人都赶过去了!”秦青回答。 苏扬目光微闪,又看向一旁,几人谈话间,小悦已经大火煎好了药,端了过来。 妇人接过汤药,喂着自己女儿服下。 一晚汤药喝完,女孩额头上的虚汗随之消减许多,她仿佛恢复了些力气,眨着眼睛,脸色有所好转。 “囡囡,怎么样了?”妇人关切地询问。 “娘,我……不那么难受了……”女孩虚弱的回答,但声音中的痛楚明显减轻许多。 妇人目光闪了闪,出于担心,又连忙将手贴在女儿额头上。 很快,她抬起头,双眼都不由瞪大起来,又是难以置信,又是喜不自胜! 闻言,药铺中众人当即惊住了! 第141章 赐符水 那药,竟然真的见效了! 这才过去多短的时间? 他们又看向苏扬,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苏扬走到女孩身前,为其把脉,而后,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 “病情已经开始好转了!” 苏扬笑道,“高烧逐渐开始消退,照着趋势,再过两三日,应该便能痊愈了。” “两三日?” 苏悦美眸圆睁,疟疾能成瘟疫,其难以治疗的程度,可想而知。 她虽然相信她哥的药,可是,真正亲眼见到,还是让她不得不惊讶! 李兰芝更是紧盯着苏扬,眼睑轻颤。 扬儿制作的这青蒿素,竟然这么神异! “大嫂,你尽管放心,我这药,可不是什么符水!” 苏扬笑了笑,“我再给你一些药,让她按时服用即可。” 妇人深深凝视着苏扬,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她捂住嘴巴,眼眶噙泪。 苏扬未再多说什么,走到桌案前,将用来开药方的纸张撕开,折好,再将青蒿素分别倒入其中。 “接下来让你女儿卧床休息,待到身体彻底痊愈再说。”苏扬又叮嘱道,“这期间,若是再发烧,务必再来我们药铺!” 妇人重重点头,连忙感谢起来。 李兰芝走上前去,轻声安慰。 苏扬看了眼瓷瓶中,只开出一人的药量,他一开始制作好的青蒿素,便用去了接近一半! 不过,好在其他的青蒿素还在制作之中,很快就能再出一批青蒿素了。 先前自范升舟那里进得大批药材,如今倒是都派上用场了! “苏兄,你这药,也太神了!” 王朗兴冲冲道,“我就知道,这瘟疫,肯定难不倒苏兄!” 苏扬摆了摆手,青蒿素的药效,他早就已经料到了。 他又走到秦青身边,提醒起来:“大青,你们那边,也要多加注意,尤其是做好防蚊,平日里可多用烟熏……” 秦青仔细倾听着,一一记下。 待到苏扬说完,王朗拍了拍苏扬的肩膀:“苏兄,这下子,那小女孩的病,你的治疗算是结束了?” 苏扬点点头,便又听王朗道:“咱们一起去西城的摩尼教给符水的地方瞧瞧?” “这……” 苏扬看向正在制作中的青蒿素,当务之急,是多制作些青蒿素。 “嫂子,小扬!” 这时,药铺外,胡婶赶了过来。 她看了眼那妇人母女,又将李兰芝拉到身边,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了,西城那边,有人说能够用符水防治瘟疫,街坊们也都有过去看看的了!” 苏扬走了过去,听着胡婶的话,目光一凝。 看这样子,西城摩尼教那边,的确闹得动静不小。 现在,就连他的街坊邻居们都有过去的了! 用那符水欺骗百姓,这分明是恶意害人! 李兰芝看向苏扬,神色凝重。 见李兰芝没有回话,胡婶又热心道:“你们要是走不开,我到时候,去给你们多求点过来!” “胡婶,这样,我去看看,你在家里还得照顾胡叔。” 这时,苏扬凑上前道。 “这……好,那就麻烦小扬你跑一趟了!”胡婶应允道。 苏扬双眸微敛,摩尼教,他也过去看看! 他嘱咐母亲和妹妹继续制作着青蒿素,带着王朗和秦青一同赶往西城。 在秦青的指引下,他们一直赶到西厢河畔。 苏扬远远就看到,河畔正有许多人围着,人群中,袅袅烟雾升腾而起。 “苏大夫,那就是摩尼教给符水的地方了!”秦青指着河畔那边道。 三人挤进人群,便见眼前正有一个身着白衣,头戴乌帽的人高高盘坐着,落座之地,仿若祭坛。 在他面前,是一尊香炉,香炉中高高地插着三炷香,苏扬先前所看到的厌恶,正是从这香炉中升腾而出的。 袅袅烟雾将那人身形隐隐遮掩住,使得此时的他看起来宝相庄严! 而四周,更是还有许多名同样作白衣乌帽打扮的人围坐着,神色肃穆,跟着一起颂唱着经文。 经文声悠悠响彻,围观的人群,没有人敢高声说话,仿佛生怕打扰了这些人。 苏扬静静打量着四周,他注意到,在那高座祭坛上的白衣人身后,插着四面旗子,分明写着“清净、光明、大力、智慧”八字! 他眼皮一跳,这还真是明教! 终于,一篇经文颂唱结束。 “善男善女,可取符水!” 那高座祭坛上的白衣人悠悠说道。 而后,人群中,数名身着布衣的百姓走了出来,男女老少皆有。 他们来到祭坛前,恭敬地跪拜下来。 “请明尊赐符水,饮下符水,业果皆消,不受人间疾病侵扰,不受黑暗邪魔加害!”白衣人袍袖轻挥。 四周白衣人缓缓上前,各自端着一碗符水,递到百姓们手中。 围观的人们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神色惊疑不定。 “这符水……真的管用吗?” “清羽道人不是说了吗?饮下符水,不受人间疾病侵扰!” “喝了符水,就不用担心瘟疫了?” “那当然,这符水可是明尊赐下的,神异无比,当今能救我们的,只有明尊了!” 人群议论纷纷,不知该不该相信。 苏扬将众人反应收归眼底,并不意外。 现在瘟疫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再加上摩尼教的鼓吹怂恿,自然会有人上当。 苏扬身旁,王朗紧握起拳头。 符水的事情,他已经听那妇人说了,现在眼见这些人继续坑害他人,他心中不免愤怒。 “看我不给他砸了,真要是患了疟疾,再喝他们这害人的符水,那得死多少人?”王朗忿忿道! “王兄,稍安勿躁!”苏扬轻声道。 这时候,高高盘坐在祭坛上的清羽道人再度开口道:“饮符水之时,务必心怀光明,对明尊虔诚,唯有这样,符水方能有效!” “而今世人受苦受难,这瘟疫,乃是黑暗邪魔所致,皈依明尊,可受庇佑,免遭黑暗邪魔侵袭!” 围观的人群依旧将信将疑,不敢轻易尝试。 而那些跪拜在祭坛前的人们,随着清羽道人手臂轻抬,齐齐将手中的碗,举过头顶。 “服下!” 随着清羽道人的声音响起,那些跪拜的人这才准备饮下符水。 “慢着!” 可这时,一道高喝声突然响起,让原本身处安静场合中的众人齐齐一惊。 就连那些正准备喝下符水的人,也不由身形一晃,碗中的符水顿时都洒落出来许多! 那些身穿白衣的教徒都有些愠怒,齐齐循声望去,目光落在苏扬身上! 第142章 真的吗我不信! 人群中,苏扬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此时的他,在人群中显得尤为突兀。 王朗紧随其后,与那些白衣教徒对峙着。 “何故喧哗?” 清羽道人自高台看俯视而下。 “我有个疑问!” 苏扬朗声说道,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此时打断那些人饮用符水有什么不妥。 事实上,他是故意打断这些人喝符水的! 那符水呈现一片灰褐浑浊颜色,且不论这符水中究竟是由什么原料制成的,但这一口下去,估计也得有半个元素周期表! 现在瘟疫肆虐,普通人再喝了这么一碗符水,难保免疫力下降…… “道长,还请为我们解惑!”苏扬再度说道。 称呼道长,也没有什么不妥,摩尼教传到中原,历经变迁发展,吸收本土教派,演变得鱼龙混杂,法师、道人、僧人皆有,就连许多教徒都不见得能够搞清楚教义! “疑问?” 清羽道人声音悠悠,面前烟雾氤氲,看不清表情。 不过,他的语气中却露出一股不悦:“有什么疑问,为何非要现在说,明尊赐下符水,此等神圣庄严之时,岂能打断?” 那些端着符水的人们全都埋怨地看着苏扬,先前苏扬的声音,使得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珍贵符水洒了一些,他们心疼极了! “道长,你说这符水中蕴含神力,我就是想问问,这符水,真的能够治疗疟疾吗?”对于清羽道人的不爽,苏扬丝毫没有理会。 苏扬看了眼四周众人,又道:“这也是我们大家的疑问,毕竟而今瘟疫四起,若这符水真能治瘟疫,那为何瘟疫会蔓延成灾?” 听着苏扬的话,四周围观的人群看着苏扬的目光,也都变得缓和了起来。 苏扬所问的问题,的确是他们心中的疑虑。 人群中,还有几个苏扬的邻居,认出了苏扬都凑到了苏扬身后,附和着点头。 “方才贫道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清羽道人挥了挥衣袖,“符水乃是明尊所赐,神力无穷,饮之百病不侵,区区疟疾,自然也能消除!” “而今黑暗邪魔入侵,世人正陷入危难之际,明尊降下神谕,拯救世人于水火之中!” “但世人中,唯有对明尊虔诚者,方能受符水的恩惠……” 清羽道人一番话落下,四周众人都不由犹豫起来。 听清羽道人说得神乎其神,他们也难以分辨真假。 “饮用符水,莫待吉时过去!”清羽道人又对那些跪拜的人们说道。 他倒是没有再度责斥苏扬,苏扬这么询问,他刚好可以借机进一步打消人群心中的疑虑。 “真的吗?” 这时,苏扬再度询问,似乎也不确信。 清羽道人点点头,每次布道,总是会碰到些钉子,但只要将其化解,反倒会事半功倍! “明尊……” “我不信!” 可还未等清羽道人说什么,苏扬已是摇了摇头。 “嗯?” 清羽道人语气一滞,愈发不悦。 此人这么说,是成心了挑事的吗? “你是在质疑明尊?”清羽道人喝道。 在他周边,那一众白衣教徒们顿时齐刷刷地盯着苏扬,警告意味尤为明显。 “并非我不愿相信,实在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道长,你说这符水能治百病,能解疟疾,可是,我们还没见到过,有谁身患疟疾,还被道长的符水治愈的!”苏扬淡淡道,“这些疑虑,还请道长为我们消解!” “这有何难?” 听着苏扬的话,清羽道人反倒淡然无比。 他俯视四周,询问道:“诸位是否对明尊所赐符水,也有所疑虑?” 众人纷纷点头,虽说现在都传,这符水能治百病,能消瘟疫,说得神乎其神。 但他们也还是不太敢相信。 一碗符水,真就能有那么大的神效? 清羽道人大袖轻挥,吩咐白衣教徒:“去,将人请来。” 两名白衣教徒领命,向着不远处的房屋,快步赶去。 苏扬看着那两名白衣教徒的身影,目光闪烁。 摩尼教的符水,毫无疑问,是骗人的手段。 但清羽道人却这么淡然自若,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倚仗。 他又看向那些跪拜在地的人手中捧着的符水,只是这么看,还看不出什么来。 不多时,那两名白衣教徒便带着几人走了过来。 那几人面色蜡黄,身形瘦弱,一看就是身上患了些疾病。 可是此时,那几人跟在白衣教徒身后,迈步赶来时,却一个个的都看起来生龙活虎,目光炯炯有神。 这种感觉,在这些人的身上,显得有些矛盾! 苏扬目光微凝,紧紧打量着这几人,自这几人身上,他能感受到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待到白衣教徒将那几人领了过来,四周众人的目光也都纷纷落在他们身上。 “这几位,便是新加入我摩尼教的教众,他们原本都身患疾病,苦不堪言,但饮下符水之后,却都已经消除病痛!” 清羽道人轻笑着介绍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四周众人。 “王三?你不是……这……” “陆叔,你也喝了符水?病怎么样了?” “小牛……” 人群中,有些人认出了那些跟着白衣教徒走来的人,皆是惊诧的打量着那些人。 苏扬听着这些人的话,眉头微挑。 那几个跟着白衣教徒来的人,果然都是身患疾病的。 但现在看他们的精神状态,却又并不是病怏怏的样子。 是喝了符水之后,才变成这样的吗? 苏扬思索起来,目光紧盯着跪拜在地那些人手中的符水。 难道说,那符水有什么古怪? “道长,我们可以喝符水了吗?” 这时,跪拜在地的人中,有人抬头向清羽道人询问。 他们看着喝完符水后的几人,愈发迫不及待。 “饮下,心怀虔诚!”清羽道人笑吟吟道。 那几人半点没有犹豫,端着符水就一口饮下。 苏扬没有再阻止这些人,这些人早已打定了主意。 现在,他更想要看看,那符水究竟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那几人喝下符水,将碗交回白衣教徒的手中。 他们又在清羽道人的授意下,站起身子,尝试着活动起来。 其中还有人身形踉跄,看起来也生了病,但不多时,随着他们一番活动,动作竟然逐渐灵活起来! 他们的脸色都逐渐浮现一片红光,精神也随之好了起来! “没那么痛了!” “痛疼……在逐渐消退!” 几人瞪大眼睛,满脸震惊! “疟疾……好了!”更是有一人喃喃说道,随即反应过来,欣喜若狂! 第144章 符水的秘密 他们没有犹豫,直接向着苏扬攻击过去! 当先一人,直接一脚踹向苏扬的肚子。 砰! 可苏扬一动未动,那白衣教徒的身形已然倒飞出去! 王朗已然来到苏扬身前,一脚踹飞那白衣教徒。 “你们也敢在京城动手?” 王朗高大的身形挡在苏扬身前,冷冷与这些白衣教徒对峙着。 这下子,众人全都惊住了。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你们是什么人?” 清羽道人自祭坛上站起身来,面容呈现在众人面前,蓄着长长的胡须,须发皆白,一身白色衣袍,微微飘扬,仿佛天然带着一股仙气! 只不过,此时的清羽道人,满脸寒霜,带着一股愠怒。 “哦,我是个大夫!” 苏扬头也不抬地回应一声,用木棍在碗中挑挑拣拣。 很快,他目光一凝,自碗中捏起一小块碎片。 他将叶片伸展开来,仔细辨别。 “大夫?” 清羽道人皱眉,随即冷笑起来,“你这厮不过一个黄毛小儿,在我摩尼教布施符水之时,却来捣乱,你其心可诛……” “道长,你的符水,有问题!” 可这时,苏扬缓缓抬头,手中依旧捏着那一枚碎片。 “胡说八道!”清羽道人冷冷道,“你是在亵渎明尊!” “那这是什么?” 苏扬捏着碎片,向着清羽道人晃了晃。 “明尊恩赐,本座用得着跟你说?”清羽道人说着,目光却落在苏扬手中的碎片上,眉头微皱。 他又看向四周众人,指着苏扬:“此人心怀叵测,耽误大家饮用符水,又对明尊不敬,用心简直歹毒!” 众人盯着苏扬,目光愈发不悦。 “真喝了符水,那才是大有问题!” 苏扬淡淡道,目光扫过那些患病后喝了符水的人。 “这符水,莫说是治疗疾病,喝下它,不中毒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你这黄毛小儿,还想污蔑本座?” 清羽道人冷笑起来,“符水神效,大家有目共睹,就凭你这空口白牙,也敢出言污蔑?” “就是,我们喝下了符水,病痛立即消解,你在胡说些什么?” 喝下符水的人中,一人指着苏扬,鄙夷地笑了起来。 “这人,一定是存心来破坏道长的法事的!” 那得了疟疾的青年寒声道,“我这疟疾,不是被符水治好了吗?” 说着,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向四周众人道:“道长这符水,的确有神效,我喝了之后,浑身发热,舒坦极了,先前疟疾带来的折磨,一下子就感觉不到了!” “是啊!” “你小子在做什么?” “见不得我们好!” 那些人跟着附和道。 苏扬瞥了那几人一眼,摇了摇头。 “药医不死病,难医必死人!” 苏扬不再去看这些人,目光又落在清羽道人的身上,淡淡问道:“道长,我再问你,你这符水,真是什么明尊赐予?” “哼,明尊神威,岂是你这种用心险恶之徒所能领会?” 清羽道人冷哼一声,“你也敢质疑明尊赐下的符水?” “那我倒是奇怪了!” 苏扬耸了耸肩,晃了晃手中的碎片,“那为何这符水中,会有许多曼陀罗花?” 闻言,清羽道人目光顿时一凝。 但四周众人却满脸茫然,对于苏扬所说的曼陀罗花,他们并不了解。 “对了,这曼陀罗花,有一种药,制作之时,经常用到!” 苏扬意味深长地看了清羽道人一眼,“这药,叫做蒙汗药!” “什么?” 众人齐齐一怔。 蒙汗药,他们可都清楚。 吃了之后,直接就动弹不得了,当场就能昏死过去。 但随即,他们看了眼苏扬手中的碎片,又狐疑起来。 真要是蒙汗药,那些喝了符水的人,还能这么生龙活虎? “简直是无稽之谈!” 清羽道人嗤笑道,“若是蒙汗药,还能让人百病不侵?” “我也没说,这符水加了蒙汗药,而是加了这曼陀罗花!” 苏扬又用木棍在碗中翻腾几下,很快就又找出几块零星碎片。 “这曼陀罗花有剧毒,常人若是误食,根据吃下多少,所造成的后果也不相同!” 苏扬缓缓道,“只要控制符水中的曼陀罗花剂量,服下之后,就会感觉兴奋,有麻痹意识的效果!” 曼陀罗花,又叫洋金花,凤茄花等,蕴含剧毒,平时用药,也都取微量。 正如他先前所说,蒙汗药,其实就是用曼陀罗花所制! “换言之……” 苏扬指了指那那些喝下符水的人,“他们的病,不是被符水治愈了,而是因为符水中的曼陀罗花,短暂时间里,感受不到身上的不适,处于亢奋状态!” “你……一派胡言!” 清羽道人怒声道,只是,眼底深处,流露出一抹心惊。 他们这符水,从来就没有别人知晓,究竟是如何制作而成。 可此人,竟然仅凭符水中的几块碎片,就推断出了符水中加了曼陀罗花! 苏扬不再去看清羽道人,又对四周众人道:“而今瘟疫,蔓延至今,这清羽道人说那一套神神鬼鬼的话,再用这所谓符水,欺骗大家,才是真正的居心叵测!” 四周众人满脸迟疑,看了看苏扬,又看了看清羽道人那些人。 他们迟疑起来,那符水的效果,他们有目共睹。 但苏扬说这曼陀罗花,又似乎有理有据,他们也不免迟疑起来! “你们也不想想,瘟疫如今肆虐了,瘟疫爆发之地的人们,难道就没有人喝过符水?”苏扬高声说道。 “你们回去,找大夫问问,这曼陀罗花是否跟我所说的一样,而这符水中,加了曼陀罗花,效果又是如何!” “心诚则灵,那喝了符水,病后来却没有好转,他们也可以推脱,说是你们对明尊没有心怀虔诚!” 苏扬淡淡道,“这些江湖骗子的把戏,想想也能明白了!” “这……” 众人一时无言,神色怔怔。 “你这厮,满嘴胡言乱语,你……你简直是在蛊惑人心!”清羽道人怒气冲冲地指着苏扬。 “蛊惑人心?” 苏扬冷笑,“瘟疫当前,你们却借机布施符水,这蛊惑人心的,是你们!” 第145章 严重形势 “你这厮,血口喷人!” 清羽道人怒指苏扬,语气阴冷,一身白色长袍所营造出的仙气荡然无存。 他心中恼怒,可对于苏扬的话,他再怎么反驳,都显得有些无力。 苏扬所说,正是这符水的真相! 此人,竟然真能看得出的来! 他高声厉喝:“抓住他们,向明尊恕罪!” 白衣教徒们立即向着苏扬和王朗两人冲了上去,可王朗动作更快,已然迎着飞身来到一人身边,刚猛的拳头力道十足,落在白衣教徒的身上。 “你们……你们肯定是骗子!” 苏扬身后不远处,几个街坊邻居也都跟着站了出来。 与那些白衣教徒们对峙着,苏扬揭穿了这些人的骗术,他们心中都有些后怕。 要真是喝了这劳什子符水,以后还想指望着这玩意治疗疟疾,那恐怕真要丢掉性命!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四周其他人神色茫然,苏扬刚刚说的曼陀罗花,让他们心中都对那符水生出疑惑,那是制作蒙汗药的东西,这么一想,那些人喝下符水的人,真是有可能被麻痹了感觉! “官府的人来了!” 混乱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众人顿时慌乱起来,纷纷向四周散去。 “小扬……” 街坊邻居们凑到苏扬这边,神色焦急。 他们对官府的人,本能的恐惧。 苏扬向着远处看去,便见一队身着差役服饰的人正向着这边飞奔而来。 巡检司的人! 苏扬嘴角微勾,看向清羽道人。 清羽道人面色沉凝,正看着那些飞奔而来的巡检司差役。 他振臂高呼:“走!” 随即,他冷冷瞥了苏扬一眼,转身离去。 那些白衣教徒们再不敢停留,跟着清羽道人飞快逃离。 “巡检司办案,所有人等,不得逃窜!” 巡检司那边高喊着,震慑那些正准备逃离的人们。 而清羽道人那些人却不管不顾,撒腿狂奔,就连清羽道人都跑得飞快,须发飘扬! 很快,巡检司的差役们赶了过来,为首一人持刀震慑四周,命令其他差役追捕那些白衣教徒们。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苏扬这边。 “林大人!” 苏扬拱手见礼,带着西城巡检司队伍起来的人,正是副巡检使林季友! “苏大夫,你怎么也在这里?”林季友疑惑询问。 “听说这边摩尼教的人来宣扬符水,便过来瞧瞧,顺带揭穿了他们的把戏……”苏扬简明扼要地将事情给林季友说了一通。 “曼陀罗花……” 林季友愣了愣,看向苏扬手中的碎片,他常年办案,对于曼陀罗花还是了解的,可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苏扬手中的碎片,废了好大得劲,也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丝痕迹。 要不是苏扬这么说,他半点都认不出来,而苏扬竟然凭借这零星碎片,就辨认出来了! 两名差役自王朗这边接手白衣教徒,林季友又看了眼王朗,目光愈发惊异。 “这些人着实可恨,用那符水蒙骗大家,真是半点都不顾及人命!”王朗忿忿道。 “这些江湖教派,滑溜得很!”林季友点头道,“我们是过来清查的,收到消息便赶过来了!” “头,那边发现了三具尸体!” 这时,一名差役跑过来低声对林季友汇报。 “嗯?” 林季友眉头一凝,向着不远处的房屋赶去。 苏扬跟身边的街坊邻居招呼一声,也跟着走了过去。 刚进房间,苏扬就看到房间中躺着的几道身影,除了那三具尸体外,还有两人还活着,但都躺在茅草堆里,气息奄奄。 苏扬走到活着的两人身前,探向其中一人的脉搏,打量着那人,双眸紧眯起来。 “是疟疾!”苏扬沉声道。 “什么!” 林季友几人顿时浑身一震,双眼瞪大。 “估计是喝了符水,自以为病愈,最后落得这种下场。”苏扬摇了摇头,此人已经无法挽救了,他又探向另一人脉搏,另一人虽不是疟疾,但也已经病重,无可救药。 他继续检查那三具尸体,脸色沉凝,这三人,都是疟疾! “京城之中,身患瘟疫的人,恐怕不少!” 苏扬沉声道,巡检司这边应该已经抓获了不少身患疟疾的人,但还有像这种隐藏起来的。 单是这一片,加上先前苏扬看到那喝下符水的青年,就已经发现了五个人了! 恐怕,这边应该还有! 京城的疫患,远比太医院预料中的更为严重! “唉!” 林季友长长叹息起来,满脸充满了忧虑,“我们今天又发现了不少,这疫患,在京城之中恐怕……”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脸上的忧虑越来越浓郁了。 “苏大夫,这些人,我们都得带走了!”林季友拱拱手,“这次揭穿摩尼教符水真相的事情,我会代为禀报……” “多谢林大人了!”苏扬感谢一声,不过,他揭穿符水的事情,这种时候,估计不会有人还顾得上他,他也没有太过在意。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苏扬便带着王朗与林季友辞行,赶回药铺。 刚一回到药铺,母亲李兰芝便迎了过来。 “扬儿,太医院那边带来口信,说是薛太医让你过去一趟!”李兰芝提醒道。 “薛太医……” 苏扬沉吟,点了点头。 如今京城发现的疫患越来越多了,估计太医院那边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 他又看了眼药铺中,那对母女已经不在药铺中了。 “娘,那对母女……” “那女孩的病情好转一些了,她们之后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李兰芝回答。 苏扬很清楚青蒿素的药效,那女孩继续服用一两天的药,应该就能痊愈了。 而后,他借来王朗的马匹,赶往太医院。 太医院中,薛景山又忙碌了一番,才回到房间。 他的脸上挂着浓浓的疲惫与焦虑。 “而今京城疫患,越来越严重了……” 薛景山眉头紧锁,对苏扬道,“太医院传下命令,暂缓太医们前往疫患之地!” 对此,苏扬倒是并不意外。 京城重地,对于朝廷来说,京城出现疫患,远比其他地方的疫患更为重要! “还有,你那青蒿素,恐怕短时间内,不能再度提及了!”薛景山又道。 第147章 明争暗斗 “戒严京城,疫患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王朗语气惊动,朝廷要戒严京城,足以说明疫患的严重! 苏扬深吸一口气,瘟疫蔓延过来,京城戒严是可以预料的。 “如今这疫患,只怕难以解决,太医院都在搜寻治疗之法,而朝堂之上,百官更是在商讨治疗疟疾计策,但疟疾难治……”赵艺弘神色有些苦涩。 “赵兄,疟疾,我有治疗的办法!” 苏扬的话音响起,赵艺弘顿时浑身一震。 他紧盯着苏扬,有些难以置信。 “苏兄,你……你能治疗疟疾?” 赵艺弘很清楚,如今疟疾肆虐,最为令人头疼的,就是一直无法找到有效医治疟疾的方子! 可苏扬,竟然可以治疗疟疾! 若是可以,那这瘟疫,便有解决之法了! 苏扬点了点头,走到一旁,取来小瓷瓶。 赵艺弘的身份不低,若是可以,或许也能帮助推行一下青蒿素。 “赵兄,我这办法,也曾向太医院提过,只是,太医们并不相信……” 苏扬将青蒿素的事情解释一番。 赵艺弘也不由皱起眉头:“这么说来,苏兄这药,想要推行下去,恐怕极为困难!” “薛太医应是在太医院中奔走,但恐怕……”苏扬苦笑。 他对于如今的太医院,还是很清楚的,以那些人的秉性,应该不会把他这青蒿素当回事。 而薛太医刚晋升右院判,目前还只是代为担任,这必定会让一些人为之眼红! 若薛太医在太医院里提起青蒿素,恐怕,那些人不仅不会相信,还会趁机反驳薛太医! “此事,我也会想些办法帮忙!” 赵艺弘应允道。 他接过瓷瓶,仔细打量着。 而后,他又深深看了苏扬一眼:“苏兄,我这几日里,一直闭门不出,没想到,发生了这瘟疫,你竟还能有解决之法!” 苏扬耸了耸肩,若这次瘟疫不是疟疾,他还真不一定有办法解决。 “这几日里,当日诗会的事情,有不少人查到我这里了。”赵艺弘又道,“也因为这瘟疫,转移了那些人的注意!” “嗯?” 苏扬一怔,这些,他倒是不曾想到。 “那诗会上,不过只是出了几首诗而已,为何会有人这么在意?” 苏扬不由询问,他这诗魁的身份,还能引得别人这么追查。 “若是往年诗会,倒是也不会引起那些人太过在意。” 赵艺弘眯了眯眼睛,“而是因为,此次诗会,那首……满江红!” “满江红吗?” 苏扬沉吟,他想到当日赵艺弘所说,一首诗词,以振民心。 “这首词,在朝堂之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赵艺弘缓缓道,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扬一眼。 “那些人想到找到诗魁,收归己用,为自己增添些声望……” 对于这些,苏扬撇了撇嘴,用诗魁的名声增添声望,仔细想来,的确对于那些人有不少益处。 王朗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谈话,有些云里雾里。 诗会的事情,苏扬还没有对他提起过。 “王兄,这些事,我之后再跟你说!”苏扬笑道。 “这些事情,我也只是来告知苏兄一声,若是有人注意到你,有什么麻烦的话,尽可来找我!”赵艺弘叮嘱道。 “多谢赵兄了!”苏扬感谢道。 他不由想到三皇子赵澈,此人猜出了他的身份。 “赵兄,说起来,此事已经有人猜出我的身份了!”苏扬无奈道。 “谁?” 赵艺弘目光微凝,他对诗会的事情,已经做好了保密。 竟然还有人能够查到苏扬是诗魁的事情! “这件事,是我引起的。”苏扬苦笑道,“那人是……当今三皇子,赵澈!” 顿时间,赵艺弘呼吸一促! …… 太医院。 薛景山跟在刘宣愈身边,一起走向大殿。 “薛太医,那青蒿素的事情,老夫劝你,还是莫要再那些大人面前提及了!”刘宣愈轻声提醒道。 “刘大人,青蒿素的确可治疟疾!”薛景山眉头紧皱,眼中一片坚毅。 刘宣愈轻叹起来。 他看了眼四周,一边与薛景山一起行走着,一边轻声道:“现在太医院的情况,你应当知晓,你说苏扬治愈了一人,可是,我们无法拿出证据!” “此外,即便他治愈那身患疟疾的人,也不过只是一例,或许有什么机缘巧合,这些,都说不定!” “现在提出这些,恐怕……会对你不利!” 说着话,两人已经来到了大殿外。 “多谢刘大人!” 薛景山向着刘宣愈拱手,行了一礼。 但他却未再说什么,脸色并未有所缓和。 “刘大人,薛太医!” 大殿中,崔忧叫了两人一声,语气中带着一股催促意味。 两人不再犹豫,迈步走进了大殿里。 大殿中,只有三人,崔忧坐在大殿右侧座位上,坐在他对面的左侧座位上的是副院使林章璞! 而大殿主座上,坐着一个老人。 “庞大人,林大人!” 刘宣愈和薛景山一同向着主座上的老人和林章璞行礼。 老人庞途挥挥手,让两人就座。 而后,他看向林章璞:“既然两位院判也到了,那咱们便该好好说说这瘟疫之事了!” 庞途慢悠悠道:“太医院本该迅速商讨出治疗瘟疫之策,迅速前往疫患爆发之地,但如今瘟疫却肆虐到了京城,危害重大,林大人,这些……太医院可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庞大人,瘟疫肆虐,并非人力能够阻挡。”林章璞回应道,“下官在得知疫患消息后,便已经上书,京城务必严查!” “但太医院至今,可曾有过良策?”庞途捋着胡须,不紧不慢道,“反倒是如今,那些来太医院治疗疟疾的人,死者甚多!” “下官先前说过,那些药方,不可这般试用。”林章璞神色平静,仿佛没有察觉到庞途的斥责意味。 “若是太医院中,有治疗疟疾的良方,怎会至此?”庞途反问道。 刘宣愈看着两人针锋相对,明争暗斗,摇了摇头。 太医院先前试用各种药方,使得许多病患殒命,这其实是庞途这位负责督促太医院的正三品上护军的主意,但现在朝廷的谕令传下,庞途又想要将责任甩到太医院这边! “太医院中,这么多的太医,为何几日过去,连张像样的方子都拿不出来?”庞途再度询问。 “回禀庞大人,下官有一药献上!” 这时,薛景山起身,沉声向庞途道。 第148章 荒唐之言 薛景山躬身行礼,扬起面庞,神色坚毅而平静。 刘宣愈顿时眼皮一跳,下意识摇了摇头。 果然,他劝不住薛景山…… “薛太医?” 庞途半眯起眼睛,打量着薛景山。 他心中不悦,现在他正借着由头,打压着太医院。 而薛景山此时走出来,简直像是有跟他刻意叫板的意思! 庞途又看向林章璞,薛景山这时候出面,是林章璞的授意吗? 林章璞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坐在椅子上,微微抬眸看了薛景山一眼,并未表露什么。 “老狐狸!” 庞途内心暗骂一声,面向薛景山,“薛太医,你有什么药?” 未等薛景山回话,庞途捋了捋胡须,又说道:“这药,可治疟疾吗?” “而今太医院中,迟迟拿不出药效足够的药方子,薛太医你所提出的这药,可千万别再是会医死人的药了!” 庞途语气平淡,却隐隐透露出一股阴森意味。 刘宣愈坐在下方,听着庞途的话,皱起眉头。 这一番话,几乎是将薛景山的后路给堵住了! 要是薛景山说的药,有什么不妥,庞途便掌握极大的话语权! “回禀庞大人,下官所献之药,名为青蒿素!” 薛景山缓缓说道,仿佛对于庞途的用意丝毫没有察觉到。 “什么素?” 庞途眼皮微抬,薛景山说的这药,他没有听说过! “青蒿素?呵呵!” 可这时,右侧座位上的崔忧却笑了起来,笑声中,透露出一股戏谑。 “薛太医,你在庞大人面前提起这药,多少有些不知场合了?” “哦?” 庞途瞥了眼薛景山,慢悠悠向崔忧问道:“崔大人,你也知道这药?” “是!” 崔忧自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众人面前。 “这青蒿素,薛太医之前已经跟下官说过了!” 崔忧慢悠悠道,“当时刘大人也在!” “不过,提出这药的,可不是薛太医,而是……一介平民!” 说着,崔忧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平民?” 庞途眼中光芒一闪,扬了扬手,示意崔忧继续说下去。 “所谓的青蒿素,说白了,其实就是什么草蒿罢了!”崔忧揶揄道。 “崔大人,那并非是寻常草蒿,而是用草蒿提取制药!” 薛景山当即反驳起来,他眉头紧锁。 今日,无论如何,他也要将苏扬所说的青蒿素,告知众人! “那不还是草蒿吗?”崔忧嗤笑不已,看向庞途,“庞大人,用这草蒿治病,难道不还是庸医害人? 两人一唱一和,轻易地便将矛头直指薛景山! “薛太医,你所要献上的,就是这种药物?”庞途沉声质问,脸色冷凝起来。 “庞大人,青蒿素已有使得身患疟疾之人,病情好转的先例了!” 薛景山回应道,“只要试用此药,待到诸位见到效果,进而推行出去,那这次瘟疫,便有解决之道了……” “够了!” 庞途重重拂袖,不再让薛景山说下去。 他转而看向林章璞,沉声道:“林大人,这就是现在,太医院的境况?” “事到如今,太医院中,迟迟没有治疗之法,对这疟疾,束手无策,就连薛太医这个右院判,都还在说什么荒唐之言!” 庞途语气森然,满是斥责意味,“若太医院中,还是如此情况,本官必定上奏,到那时,诸位该如何自处,也当好好想想!” “庞大人,疟疾,自古以来,便难有治疗之法。” 林章璞慢悠悠回应着庞途,“自瘟疫的消息传到京城太医院起,下官便奉命与刘大人一同召集太医院中所有太医,商讨此事,所寻药方,也实难有效!” 对于庞途的斥责,他仿佛没有察觉。 “说起来,下官还得恳请庞大人将此事上奏,太医院中,实在没有良策啊!” 林章璞摊了摊手,摆出一副无奈态度。 他目光幽幽,庞途趁着这疫患的时机,想要插手太医院之权,心思昭然! 不过,正如他所说,疟疾,自古难医。 这种时候,庞途想要接手这烂摊子,他反倒是乐得见到! 闻言,庞途脸色沉凝。 这老狐狸,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偏偏他又无可奈何。 “诸位大人,青蒿素,实在可用啊!” 众人之中,唯有薛景山还在言辞恳切地说着。 “薛太医,你这是做什么?”庞途寒声道,“你身为右院判,如今疫患已有蔓延到京城的趋势,却不思切实治疗疟疾之策,反而还在说这些荒唐之言!” “庞大人,也不能这么责怪薛太医,毕竟,薛太医现在还是暂代右院判一职,许多事情,他一时还难以熟络!”崔忧在一旁幽幽说道。 听到此,刘宣愈顿时轻叹。 崔忧看似是在为薛景山开脱,实则是在帮庞途打压薛景山! “暂代右院判一职,难怪此时不见黄太医呢!” 果然,庞途冷笑起来,“依本官看,薛太医,你这右院判一职,应当卸去,现在疫患危机,该换一些有真才实干之人!” 卸去薛景山的官职,自然可以打压太医院的气焰,届时,再换上他这边的可用之人。 那太医院也没话说! “庞大人,薛太医这也是治病心切,下官免去黄谋之职,选拔薛太医暂为担任,便是看中了薛太医的真才实干之能!”这时,林章璞拱了拱手。 “就是这么真才实干的?” 庞途冷哼一声,林章璞铁了心地跟他对抗! 不过,即便不免去薛景山的职务,他也要好好地震慑这些人! “但薛景山行事,终究太过荒唐了,林大人向继续任用他,本官不说什么,不过,现在这疫患,让他别再插手了!” 庞途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待到京城疫患解决,让薛景山安安分分地前往其他疫患爆发之地,好好学学!” 庞途自顾自地站起身,又沉声道:“现在这疫患,太医院里,可得给本官切实地治疗之法!” 说完,庞途不再去看太医院众人,径直自大殿离去。 …… 苏家药铺中。 赵艺弘目光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才向苏扬询问道:“苏兄,三皇子可曾对你说些什么?” 他的双手,不自觉紧握起来! 第149章 陛下宣召 苏扬回想着见到赵澈的经历,将经过向赵艺弘说了一番。 他注意到,赵艺弘似乎对这些事情很上心,每一句话,赵艺弘都仔细倾听着。 等到苏扬说完,赵艺弘神色凝重地思索起来。 良久,他才向苏扬询问:“三皇子可否跟你提过,为你提供仕途?” “那倒没有!” 苏扬摆了摆手,“三皇子倒是对我这酿酒之法有兴趣……” 他说着话,对于赵艺弘的反应,不免疑惑起来。 提到三皇子,赵艺弘似乎有些……警惕? “赵兄,莫非,你与三皇子之间,有什么渊源?” “这……” 赵艺弘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失态,神色复杂地看着苏扬。 而后,他收敛心绪,轻声道:“苏兄,这些,你无需多虑!” 顿了顿,赵艺弘脸色惭愧起来。 “说来,我对苏兄,倒是一直有所隐瞒!” “嗯?” 苏扬一怔,赵艺弘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对劲! 至于赵艺弘对他隐瞒了什么…… 他想了想,是赵艺弘的身份吗? “我的处境,算是有些特殊,以至于,至今,我都还未曾向苏兄你透露身份!”赵艺弘声音低沉。 果然是身份…… 苏扬心中有些怪异,对于赵艺弘的身份,他其实多少有些猜测。 皇亲国戚! 当然,应该也不是寻常的皇亲国戚,云清郡主的父亲是齐王,当今皇上的亲兄弟。 而赵艺弘与云清郡主一家也走得比较日里,出行也都有护卫陪同,按理说,赵艺弘的身份绝不会低。 可是,苏扬也能看得出来,一直以来,赵艺弘都似乎有着什么顾虑! 这也是令苏扬疑惑的地方。 “赵兄,不必多说。” 苏扬宽慰道,赵艺弘既然有所忧虑,他自然不会勉强。 赵艺弘表情有些苦涩,他深深看了苏扬一眼。 “多谢苏兄谅解!” 苏扬摆摆手,每个人都有些秘密。 若说秘密,他的秘密不会比任何人小! 三人再度交谈一番,赵艺弘告辞离去。 他在几名护卫的陪同下,乘坐马车,一路离开苏家药铺。 “殿下,容属下多嘴,三殿下与苏大夫已经相识,殿下为何不向苏大夫展露身份?”护卫策马来到马车前,向赵艺弘低声询问。 赵艺弘回头看向苏家药铺方向,摇了摇头。 “我而今的处境,与三皇兄不同……” 赵艺弘神色苦涩,“将我的身份告知苏兄,只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殿下,三殿下既然已知晓苏大夫是游园诗会的诗魁,若是有收服之心……”护卫语气中满是忧虑。 “不必再说了!” 赵艺弘挥挥手,“苏兄他心怀抱负,若能有机会一展宏图,对他而言,更是好事!” 话罢,赵艺弘摇了摇头,关上帘子,闭目沉思。 只是他的双手始终用力紧握着…… …… 太医院大殿中,随着庞途和崔忧离开,大殿陷入一片沉寂。 刘宣愈走到薛景山身前,看着怔怔无言的薛景山,摇头道:“薛太医,那青蒿素的事情,庞大人绝对不会采纳的!” 薛景山袍袖中的拳头用力握着,一言不发。 他的目光中,带着难言的执着! “薛太医,你多少有些太过心急了。” 这时,林章璞的声音缓缓响起。 “林大人……”薛景山看着林章璞,嘴唇嗫嚅。 “庞途崔忧这些人的心思,想必不用本官多说了?” 林章璞坐在椅子上,脸色始终平静,看不出丝毫喜怒。 他继续询问:“薛太医,本官再问你,这青蒿素的药效,究竟如何?” “此药,经由苏扬提出,并且,他已经医治了一名身患疟疾的病患,使得那病患病情好转,据他所说,两三日,那病患便能痊愈!” 薛景山语气笃定无比,“我们对疟疾,一向没有治疗之策,即便是那些截疟之方,药效也并不如人意,向病患施药之后,最多不过缓解一二,之后病患能否痊愈,也只能听天由命!” 这些,是不争的事实! 但即便他们的药方,再怎么难以治愈疟疾,也还是得尽可能地去施治。 能挽救一条性命,便去挽救一条性命! “而苏扬所说那病患,重病之下,却能在短时间内有好转效果,这是许多药方,都无法做到的!” 薛景山有些苦涩,庞途不听他的劝告,连试用都不愿。 “你倒是对那苏扬,信任有加!” 林章璞意味深长道,“那青蒿素的效果,如你所说,也只是初用,而今初用之后,有所效果的药物,可并不少!” “林大人……”薛景山蓦然抬头,语气急切。 “对于这青蒿素的药效,本官不予置评!”林章璞轻挥衣袖,“既然那青蒿素是苏扬提出的,便让他先施治一番,待到真有成效,到那时再用也不迟!” “可……时日一久,恐怕不知又要有多少人丧命!”薛景山满脸愁容。 “此事,终究难以避免……”林章璞摇了摇头,“庞途他们虎视眈眈,多少指望不上了,我们太医院自己也得行动起来!” 他稍作思索,沉声向刘宣愈道:“刘大人,召集所有太医,下令,在京城各地分设熟药所,安排太医们亲自坐诊……” “届时,通知京城百姓,身患瘟疫者,可就近前往熟药所问诊!” “是!” 刘宣愈领命,林章璞的这个命令,无疑是直接将整个太医院彻底调动起来了! “至于薛太医……”林章璞又道,“你且先行负责疫患外的其他太医院事宜!” 薛景山默然点头,神色沉凝。 …… 皇宫。 赵艺弘来到母妃宫殿前,满腹愁绪。 他还未进入,便有一名宦官快步走了过来。 “五殿下!” 那宦官向着赵艺弘躬身见礼。 “元公公?” 赵艺弘疑惑地看着眼前宦官,这宦官是他父皇身边的几位大太监之一。 此时元公公过来他母妃的宫殿,他心中不免疑虑。 “公公来我母妃宫殿,可是父皇有事要转告我母妃?”赵艺弘询问道。 可元公公却摇了摇头,面白无须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而后,他恭敬道:“殿下,陛下让奴婢前来,宣殿下过去!” “嗯?” 赵艺弘顿时一怔,目光闪烁不定,“父皇宣召?” 第151章 爆发 “五殿下……” 庞途神色微怔,他早就注意到了赵艺弘。 自陛下这边,他还是极少见到这位五皇子的! 五皇子远不如其他皇子那般受陛下恩宠,平日里都是深居简出,朝堂之中,极少听闻与这位五皇子有关的消息。 与其他皇子相比,五皇子的存在感并不强! 不过,听赵艺弘的话,似乎这位五皇子,也曾听说过青蒿素? 庞途眯起眼睛,询问道:“五殿下也听说过这些市井传言?” “有所耳闻。” 赵艺弘说着,看向父皇。 赵煊威严的目光审视着赵艺弘,一只手撑着脸庞,也不说话。 “这青蒿素,据我所知,那提出之人,也曾是太医院之人!”赵艺弘缓缓道,“那人曾在太医院考核中,获得优胜,本该是太医院医官,并不是什么市井传言。” 听到赵艺弘的话,庞途看向身后一众太医,摇头轻笑。 不过,庞途眼底深处却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五皇子对于这劳什子青蒿素的了解,超出了他的预料! 而后,一名太医向着赵艺弘拱了拱手。 “五殿下,老臣身在太医院中,对于殿下所说这些,还算清楚,只是治疗瘟疫,并非那么简单……” 那太医似是在向赵艺弘解释,“即便是诸位太医,遍寻古籍中治疗疟疾之法,都难以寻找到治疗之策,更别说这些偏方了!” “再者,用草蒿治疗疟疾,我等从未听闻过!” 太医恭维道,“殿下为疫患操劳之心,老臣皆看在眼里……” “实乃百姓们之福啊!” 其他太医们也都纷纷恭维起来。 对此,赵艺弘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看得出来,无论是那庞途,还是这些太医们,对于苏扬所说的青蒿素,都半点不曾在意! 他们虽在恭维他,但更多的,却是贬低青蒿素的作用! 庞途悄悄瞥了眼赵艺弘,在他看来,赵艺弘说这些,无非是想要在陛下面前,表露一些重视疫患的态度。 这些,说说也就行了! 但经过赵艺弘一打岔,他只好再度向皇帝说道:“陛下,五皇子爱民心切,自行搜罗药方,虽难辨药方真假,但绝对是一片为陛下分忧之心……” 他话锋一转:“可是,太医院中,那些精通医术的太医们,若是还无法辨明药方,胡乱施治,乃是渎职之举!” “暂代右院判一职的薛景山,与任命薛景山的林章璞,在提及这些荒唐之药时,皆不分真假,依微臣看来,皆需惩戒!” 庞途的矛头,直指薛景山和林章璞! “可那青蒿素,的确有治疗疟疾之效,为何庞大人要说薛太医他们,不分药方真假?”这时,赵艺弘沉声说道,“青蒿素治疗疟疾,更是已有实例,若是加以试用……” “五殿下!” 庞途直接打断了赵艺弘的话,语重心长道,“殿下应当不知晓,而今民间谣言四起,更是有包藏祸心之人,借机蛊惑人心,假托药物可治疟疾,实则居心叵测,殿下应当明辨啊!” 庞途眉头微皱,他算是看出来了,五皇子竟然多少有帮着薛景山那些人说话的意思! 难道五皇子与薛景山之间,还有什么牵扯? 他现在要收太医院的权力,这五皇子想要阻碍,还是太年轻了! 而后,庞途又对皇帝说道:“陛下,民间谣言,不可不防,太医院也当惩戒警醒!” “庞大人……”赵艺弘正要再说些什么。 可御榻上的赵煊却是手掌虚按,让赵艺弘沉默下来。 赵煊稍作思索,轻声道:“传旨,命大理寺与巡检司,着手查办那些趁机蛊惑人心的贼人,至于太医院……” “现在是用人之际,先对其小惩大诫!” 赵煊话音落下,庞途顿时神色一喜,有陛下这么说,那他收拢太医院之权,便能更简单了! 太医院,很快便能尽在掌握! 赵艺弘眸光内敛,低下了头。 他已经看清楚了,庞途只想要打压太医院,对于那青蒿素的效果,却想都没想! 即便是他提及青蒿素,父皇也没有在意,更相信这些太医们所说的话。 这些太医,估计都是庞途的人…… 赵艺弘袍袖中的拳头不自觉紧握起来,苏扬跟他说起青蒿素的事情,他一直铭记着。 青蒿素,明明可以治疗这次瘟疫! 他答应了帮助苏扬,就不该仅仅做到这些! 他不由又想起在文德殿外,见到赵澈时的情景,赵澈对于苏扬,应当有拉拢的心思…… 这些年来,他韬光养晦,做出了许多让步,也该争取一些了! 苏兄,你这青蒿素既然能够救万民于水火之中,那我便帮你! “父皇,儿臣认为,那青蒿素,可以试用!” 赵艺弘迈步上前,“薛太医的医术,父皇知晓,而薛太医既然声称青蒿素可治疟疾,便必然不会是虚言,儿臣以为,应当一试!” 听到此,庞途几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起来。 他们没有想到,五皇子竟然这么支持这青蒿素! “父皇,便试一试这青蒿素!”赵艺弘恳切道。 “行了!” 赵煊一挥衣袖,轻咳起来。 而后,他淡淡道:“你退下!” “父皇……” 赵艺弘身形躬得更低了! “退下!” 回应他的,是赵煊淡漠的话语。 “是!” 赵艺弘手指轻颤,“儿臣……告退!” 眼见赵艺弘离去,庞途几人都是嘴角微勾。 陛下对五皇子一向不怎么待见,五皇子现在提及青蒿素,陛下当然不会相信!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此时的皇帝赵煊,正一手托着脸庞,目光幽幽地睥睨着庞途几人! …… 苏家药铺。 苏扬将研制好的青蒿素存放好,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加班加点地制作青蒿素,现在已经有些成果了。 至少,治疗一些身患疟疾的人,已经不是问题了。 他收拢着材料,便见王朗赶回了药铺中。 “苏兄,你给我的青蒿素,我已经托付范升舟范掌柜代为送去给我娘了,不过……” 王朗语气凝重,“不过,范老板刚出去不久,京城,便戒严了!” “此外,我还打听到消息,京城本地,已经有身患瘟疫的人了!” 第152章 不过小人尔! “京城疫患……爆发了!” 苏扬心中凛然,他早就知道,这瘟疫,京城是防不住的! 现在京城瘟疫一起,也不知道薛太医那边,情况怎样了。 他沉吟一番,拍了拍王朗的肩膀:“范掌柜人脉广,把药送去青州,伯母那边,就不用太过担忧了……” 顿了顿,苏扬眼中闪烁起精芒:“这瘟疫,说不定,还到不了青州!” 王朗重重点头:“好,苏兄,咱们就把这瘟疫从京城拦住!” 他对苏扬提出的青蒿素,信心满满! 不说别的,那对母女从药铺离开后,便再没有回来找苏扬,他估计,那女孩的病情,应该已经好转不少了! “当啷!” 苏扬两人正交谈间,药铺外街道上突然响起一阵敲锣的声音。 两人一怔,便听到街道上有人高呼起来。 “太医院将在西城各地,分设熟药所,将由太医院太医亲自坐诊!” “百姓们如发现瘟疫症状,可前往熟药所!” “当啷!” “太医院……” 听到药铺外的高呼声,苏扬眉头一挑。 这么快,太医院便行动起来了吗? 在京城各地分设熟药所,这应该就是太医院应对京城疫患的手段! 看来,太医院中还是有人决策迅速的! 苏扬不由想到林章璞,这位从三品的副院使,行事手段,的确令人捉摸不透。 他走到门前,向外看去。 街道上,一队巡检司的差役正从远处赶来,打更人手持铜锣,在高声宣告着。 为首一人,是副巡检使林季友。 四周许多街坊邻居也都纷纷探出头来,打量着那一队巡检司差役,听着打更人的话,他们神色稍安。 现在有太医院的太医亲自出马,他们倒是不用担心太多了。 很快,那一队差役便行至附近。 苏扬向前看去,目光却是微微一凝。 那一队差役,还簇拥着一个身着太医锦袍的人。 那人,正是黄谋! 黄谋步伐不疾不徐,双手负后,高扬着面庞,胡须随风轻轻摇曳,一派身居高位的气势。 他斜着眼睛睥睨四周,随着他们到来,街道上的百姓们连连躲到一旁,忐忑不安地打量着差役又偷偷看向黄谋。 对他们来说,太医可是大官! 这位太医,就是来西城分设的几处熟药所坐诊的太医之一吗? 黄谋扫了一圈,便兴致乏乏地收回目光。 这些平民百姓们敬仰的目光,他早就习惯了,若是以往,即便在太医院中,那些太医们也都要低他一个品阶! 来熟药所坐诊,本不是他的职务! 一想到此,黄谋的脸色便不由沉郁了几分。 他的右院判一职,如今已经归给薛景山了! 正思索间,黄谋眼角余光却瞥到不远处一个牌匾。 苏家药铺! 黄谋顿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 “黄太医,怎么了?” 差役们见黄谋驻足,也跟着停了下来。 林季友连忙上前,疑惑地看着黄谋。 “去那药铺看看!” 黄谋朝着苏家药铺那边扬了扬下巴,自顾自走了过去。 差役们不敢怠慢,紧跟上前。 林季友看着药铺,目光一动,那是苏扬一家的药铺! 他已经知晓,苏扬在太医院中,大有背景,就连薛景山这位右院判,都对苏扬极为看重! 而黄太医是太医院的太医,莫非也是来找苏扬的? 对了,起初他去苏家药铺征收药材时,苏扬便曾提到过一位姓黄的院判,而他也打听到,他身边的这位黄谋黄太医,似乎先前也任右院判一职。 莫非,说得就是这位黄太医? 想到这些,林季友心中更是震惊了。 苏扬这个年轻人,果然不容小觑! 药铺中,苏扬注视着正向他这边赶来的黄谋,眯起眼睛。 黄谋,这是故意过来的啊! “王兄,咱们该准备准备了……”苏扬幽幽道。 “嗯?” 王朗疑惑不解,他注意到苏扬的脸色中透露出几分清冷。 他似有所觉,也向着黄谋看去。 很快,黄谋来到药铺门外,打量一番,目光很快落在苏扬身上。 这药铺果然是苏扬所在的地方! “黄太医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苏扬走上前,淡淡询问一声。 黄谋仰着脸,斜睨苏扬一眼,双手依旧负后,摆出一副高傲姿态。 “你这厮,见到本官,为何不见礼?” “是在下礼数不周!” 苏扬随口说了一声,但依旧没有任何行礼的意思。 这老家伙,来者不善! 见到两人相见后彼此的态度,林季友顿时愣住了。 这与他预料中的场景,并不一样! 黄太医不是苏扬在太医院中的靠山之一吗? 先前苏扬不是还说了,有一位黄院判对他赏识有加吗? 他难道记错了?! “哼,不过小人尔!” 黄谋冷哼一声,未再理睬苏扬,而是看向身边的林季友。 “林副使!” “卑职在!” 林季友连忙上前。 “这药铺,位置不错!”黄谋慢悠悠道。 林季友一怔,有些不明白黄谋的意思。 “太医院加设熟药所,乃是为治理瘟疫之患,如今,疫患肆虐,更有临近京城之危……” 黄谋自顾自地说着,“而这熟药所设立,便是为了让京城百姓安心,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他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说下来,林季友更是糊涂了。 黄谋现在说这些,难道是有什么意图? 林季友又看向一旁神色淡漠的苏扬,他早已看出来了,黄谋与苏扬之间,绝对有恩怨! 说起来,黄谋先前曾是右院判,而如今,右院判一职却落在了薛景山的身上! 薛景山又对苏扬赏识有加…… 想到这些,林季友深吸一口气,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之间的纷争,果然难以揣度! “林副使?” 黄谋又叫了林季友一声,将林季友的思绪拉了回来。 “本官所说,你可知晓?”黄谋淡淡询问道。 “这……”林季友犹豫起来,他还是不明白黄谋的意思! “既然熟药所是为百姓们所开设,那自然应当在百姓们方便之地选址,这药铺位置不错……” 黄谋嘴角微勾,装模作样地扫视药铺,“依本官看,应当征调这药铺,作为一处熟药所选址之地!” 闻言,苏扬目光一冷,这黄谋,还真是个小人! 第153章 以退为进 “林副使,你觉得如何?” 黄谋朗声询问道,仿佛故意要让苏扬听清楚他的话。 他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容,他被免去右院判的官职,可与苏扬脱不了干系! 而现在,他被派来西城坐诊,来到苏扬家中药铺,这还真是因果报应! “这……” 然而,林季友却难堪起来。 他神色犹豫,看了看苏扬,又看向黄谋。 对于苏扬,他实在是不想得罪。 毕竟他所见到苏扬的靠山,是现任的右院判薛景山。 反倒是黄谋,被免去了右院判一职。 即便他对太医院中的明争暗斗不清楚,可就结果而言,谁胜谁负,还是显而易见的! 这两边,他都不愿得罪。 他只好劝说:“黄太医,咱们在这附近,又分设的熟药所,据此也就一里多路程,一刻便能到达!” “嗯?” 黄谋脸上的冷笑微微一僵,狐疑地看向林季友。 这林季友,是怎么回事? 先前林季友带队护卫他前来,他还与其交谈了一番,算是一个识趣的人! 怎么现在处理一个小小苏扬,此人就拈轻怕重了? “林副使,本官是在为百姓们安危着想!”黄谋语气加重了几分。 “黄太医还真是大义凛然!” 这时,苏扬冷不丁说了一声。 他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谑意味。 黄谋无非是想要借机找他的麻烦! 还说什么为百姓考虑! 说得倒是大义凛然,可实际上,黄谋当日对于前往疫患爆发之地的态度,苏扬可记得清清楚楚! “本官做事,哪里容得着你这小人多嘴?” 黄谋脸色沉郁起来,他当然听得出来,苏扬分明是在嘲笑他! “太医院设置了熟药所,黄太医却不去,反倒是看上了我家这小小药铺!” 苏扬对于黄谋的斥责,半点也未曾理会,他挑了挑眉,“怎么?难不成黄太医是觉得,我先前所提出的治疗疟疾之法,果真有效,可偏偏又放不下颜面,只好以此来委婉表达心思?” 他揶揄道:“若是如此,那黄太医该去寻薛太医,向薛太医说明此事!” “哼!” 黄谋重重一挥衣袖,冷冷道,“薛太医他现在,可是正焦头烂额着呢!” 听到此,苏扬目光微敛。 他大致能够猜出来,只怕薛太医为了提倡青蒿素,情况并不好! 他深吸一口气,这些,得之后再看了。 而后,苏扬又看向黄谋,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既然黄谋找他麻烦,想要恶心他! 那他就先处理黄谋的麻烦! “林副使,回头本官要拟一份折子,上报太医院,征调这药铺作为熟药所!”这时,黄谋又高声说道。 他看了眼药铺外,药铺这边的情况,也将许多街坊邻居吸引过来。 “这药铺之人,若是有什么怨言……” 黄谋语气中裹挟着一抹威严,“那就是在不顾百姓们死活,不顾瘟疫蔓延!” 林季友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黄谋与苏扬之间的恩怨,就让他们自己处理便是,黄谋又何必牵扯上他? 现在黄谋刻意唱高调,分明是在逼迫苏扬。 若苏扬敢表达什么不满,只怕对苏扬的影响并不会好! 他又看向苏扬,悄悄递了个眼色,表示他无能为力。 但苏扬神色却始终从容,对于黄谋的话,他反倒是点了点头。 “黄太医一片为百姓们赤诚之心,在下还是很了解的!” 苏扬慢悠悠道,“既然黄太医向征调我家这药铺,在下自然没有怨言,不过……” 他故意放慢语速,等待着黄谋的反应。 黄谋顿时一愣,没有想到苏扬会这么好说话! 他狐疑地盯着苏扬,揣测起苏扬的用意。 一旁王朗和林季友也不免疑惑,黄谋分明是存心不良,可苏扬为何要这么说? “没有怨言自然是好的,那你这药铺,本官便征用了!”黄谋沉声道。 “黄太医,你还得听我把话说完啊!” 苏扬耸耸肩,“不过,对于这疫患,我也有些见解,不如这样,我家药铺,可为黄太医提供坐诊之地,而我也常伴黄太医左右,帮着黄太医一起行医!” 顿了顿,苏扬又摆出一副诚恳神色:“既然黄太医如此重视治疗瘟疫,那自然不会拒绝我这一片诚心?” 闻言,黄谋的脸色却是微微僵住了! 他已然明白了苏扬的用意! 苏扬,分明是故意恶心他! 不,甚至可以说是,故意将脏水引到他身上! 薛景山在太医院中提及青蒿素,已经惹得庞途不悦,说不定,庞途还会有什么打压的心思! 而他要是征调了苏扬的药铺,再让苏扬常伴他左右,这岂不是被苏扬强行拉着,站在苏扬和薛景山这一边的队伍了吗? 那到时候,庞途那些人清算下来,他就算是想撇,也撇不清楚! “黄太医,我这提议,对于黄太医来说,应当不算为难,毕竟,我先前也算是在太医院中任职!” 苏扬上前一步,逼近黄谋,“若黄太医推辞,那我也只好禀告薛太医,再让薛太医帮忙,想来,太医院中诸位大人,也不会拒绝我这提议!” 他这是以退为进,刚好可以借机,推出青蒿素! 这样子,把黄谋拉来背锅,他可半点没有心理负担! 反倒是还可以将薛太医借机撇开! 至于他家药铺,黄谋想要强行征调又能如何? 只要把脏水泼在黄谋身上,在让薛太医帮忙走通,征调不征调,可就不是黄谋能够说得算的了! “黄太医,不如咱们现在就走,一同前往太医院,将此事禀告?”苏扬说着,继续逼近黄谋。 “你……” 黄谋却下意识后退一步,指着苏扬,仿佛苏扬是什么祸根一般! 他简直要被恶心坏了! 真要是跟苏扬和那劳什子青蒿素扯上关系,那他可就两头不讨好了! 甚至,他好不容易与孙家牵上的线,也要因此断送! “你满口胡言,用什么蛊惑人心之药,本官岂能用你?”黄谋寒声道。 “那黄太医就是看中了我药铺中的青蒿素!”苏扬不紧不慢地反驳起来。 随即,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黄谋一眼,朗声道,“对了,黄太医到时候,大可将我药铺中的青蒿素扔出去,以免他人非议,反正是否有所存留,别人也不知道!” 第154章 良机 黄谋脸色阴晴不定,连忙向着药铺外围观的众人看去。 于他而言,苏扬的话,简直狠毒! 他明明是站在苏扬的对立面的,可半点都不想跟苏扬扯上什么关系! “你这小人,本官岂会与你同流合污?” 黄谋高声怒喝,急着跟苏扬划清界限! “是是,黄太医,咱们的关系,不必多说!”苏扬点头附议,“黄太医只是看中了我家药铺罢了!” 黄谋胡须都凌乱了,气得浑身直哆嗦! “你这小人,赤口毒舌!” 他咬牙切齿,“就你这点心思,真当他人不知?你这药铺的东西,老夫会派人清除的一干二净!” “那黄太医的心思,又是如何?” 苏扬针锋相对,丝毫没有退让。 黄谋征调他家药铺,分明是想让他们一家人无家可归! 这么歹毒的心思,真当他是好欺负的? “你说你看中我家药铺的位置,那明明林大人说了,太医院熟药所,就设置在据此一里多的地方,我家这药铺的位置,真是你看中的吗?” 苏扬收敛起先前的揶揄神色,脸色逐渐沉凝起来,“你又说看不上我家药铺的东西,征调药铺,却又不用药铺的东西,这难道不是本末倒置?” “还是说,黄太医想要公报私仇,以口口声声说为百姓们考虑做借口,企图借机欺压我?” “若是如此,那我更该虽黄太医一同上报太医院,咱们一起看看,届时,林章璞林大人和刘宣愈刘大人,他们会如何判处?” 苏扬话音落下,黄谋身形顿时僵住了。 他在林章璞那里,已经没落下什么好印象了,他那右院判的职位,可就是林章璞给免去的! 现在真要是捅到林章璞那里,林章璞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他莫名有些心虚了! 药铺外,四周街坊邻居们现如今,也都看出了黄谋的心思。 这老家伙,原来是来公报私仇的! “呸!” “这太医,怎么做这些苟且的事情!” “跟小扬有仇,就借机来寻仇吗?” 众人窃窃私语着,忿忿的盯着黄谋。 听到这些人的话,黄谋脸色几乎难看到了极点! “若没有其他的事,黄太医就赶紧前往熟药所!” 苏扬冷冷瞥了黄谋一眼,“若是被人在背后说什么怠慢疫患的闲话,那可就不妥了!” “你……” 黄谋指着苏扬,胳膊哆哆嗦嗦的,脸都被气绿了,却硬生生没能再憋出一句话。 一旁林季友惊愕地看着眼前苏扬和黄谋两人,他愣是没想到,苏扬竟能把黄谋逼到这种程度! 明明苏扬没有什么官职在身,却对黄谋半点也不畏惧。 反倒是黄谋,一开始就没理在先,只是想要找苏扬的麻烦,待到现在苏扬对于黄谋的威慑半点也不畏惧,黄谋便无法反驳了! “熟药所的太医是在这里吗?” 这时,药铺外,忽的响起一阵焦急的声音。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便见一个男子正拉着板车,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脸色慌乱地向众人询问。 而那板车上,还躺着一名女子,脸色苍白,额头浸满汗水,浑身不住打着寒颤。 “寻太医何事?” 一名差役上前询问。 那男子声音有些虚弱,一边穿着粗气,一边说道:“差爷,我妻子患病了,西城的大夫是说瘟疫,让我赶紧来熟药所找太医!” 他不住探头,向药铺中看着,目光很快落在身穿太医锦袍的黄谋身上。 “太医老爷,太医老爷,救救我妻子!” 那男子当即哀求起来。 “瘟疫?” 药铺外众人顿时目光一凝,连忙四散开来,为那男子让开一条道路。 他们又看向躺在板车上的女子,脸色不由慌乱起来。 这几日里,他们之中,已经有人见过身患瘟疫的人了。 但随着在京城中见到的病患越来越多,他们心中不免愈发不安了! 一旦被疟疾缠身,那种痛苦,简直是可以想象的! 甚至,究竟能不能治愈,还得两说! 街坊邻居们看着那女子的目光,都变得怜悯起来。 见到外面的情况,黄谋目光一闪,冷冷瞥了苏扬一眼。 他脸上的阴沉顿时消解了一些。 在苏扬这里,他险些要丢掉了身为太医的颜面! 而现在,出现了这么一个病患,那他挽回颜面的时候就到了! 只要他为这病患施治一番,在借机打压苏扬,看苏扬还能如何狡辩! 而后,黄谋摆出一副肃穆神色。 “让他们进来!” 他挥了挥手,沉声道,“本官治疗瘟疫,闲杂人等,不可靠近!” 差役们围在四周,放那拉着板车的人走了进来。 而此时,李兰芝和苏悦也早已赶了出来。 那男子抱着妻子走进药铺后,李兰芝便安置好两人。 黄谋迈步上前,自顾自地为那女子诊脉。 不多时,他缓缓说道:“果然是疟疾!” “太医老爷,求您一定救我妻子!”男人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似是因为先前拉车的原因,他直到现在,也大汗淋漓,脸色有些苍白。 说完,他又仿佛是用力过多,有些晕眩地踉跄一步。 “本官奉朝廷之名,救治疟疾,自是会为你妻子治疗!”黄谋大义凛然道。 他瞥了眼苏扬,又喝道:“尔等速速退去,本官治疗瘟疫,尔等是想要在此妨碍吗?” “退去?” 苏扬冷着脸,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这里是他家,要让他退到哪里? “林副使,将闲杂人等清除!”黄谋又安排起林季友来。 林季友神色无奈,只好道:“黄太医,治病要紧,您先治病,这些事,我来安排!” 而后,他缓缓走到苏扬这边。 “苏大夫,你看……”他有些犹豫,黄谋分明是想要赶走苏扬。 现在苏扬要是离开,那黄太医借机夺走苏家药铺,那到时候苏扬也难以反驳了。 但现在,有了那身患疟疾的女子在,他明知道黄谋是借机发挥,却也不得不从命! 可苏扬的目光却是落在那站着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此时正关切地盯着自己的妻子,额头汗水直冒,手臂还在无力地轻颤着。 而后,苏扬精致从林季友身边经过,走到那男子身前。 他一把抓起那男子的胳膊,试着诊脉起来。 很快,苏扬脸色凝重起来。 这男子,也同样患了疟疾! 第155章 你还看不出来吗 见到苏扬的动作,林季友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还以为,苏扬是在反抗黄谋的吩咐。 黄谋也注意到苏扬的动作,冷哼一声,怒道:“还不速速退去,贻误本官治疗病情,你罪责难逃!” “苏大夫,要不,咱们先退到后院?” 林季友上前,帮着两人圆场。 苏扬点点头回应了林季友一下,他深深凝视着那男子。 这男子头发有些凌乱,但却是做书生打扮,身形也有些文弱。 先前卖力地拉车过来,估计已经耗空了力气。 而他的病情还只是初发,远没有其妻子那么严重。 先前应该是焦急之下,没有察觉到自身的不适,一路拉着板车赶来。 现如今满头大汗,并不只是拉车累的! “这位兄台,一路辛劳,我去为你备些补身子的东西。”苏扬轻声道。 他没有立即表明这书生的病情。 书生愣了愣,随即连忙告谢。 见此,林季友愈发无奈了。 估计苏扬是不愿离开,这才找什么由头! 一番劳累,哪里用得着什么补身子的东西! 但好在,苏扬说完后,便立即向着药柜那边赶去,这也算是远离了黄谋。 黄谋冷哼一声,苏扬不过一介小人,也配跟他耍手段? 他这才看向面前的夫妻,捋着胡须,一副高深莫测模样。 “病情甚重啊……”黄谋故作轻叹。 闻言,那书生顿时浑身止不住轻颤起来。 他面色绝望,满含悲痛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老夫会为其想些办法的,有老夫在,或许可救她一命!” 这时,黄谋又继续道。 听到此,书生顿时跪了下来,不住向黄谋扣头。 苏扬自药柜中静悄悄取出一些青蒿素,听着黄谋的话,嗤之以鼻。 这不过是黄谋提升自己威望的话术罢了! 要是黄谋真有什么治疗疟疾的办法,当日在太医院中,岂能因为畏惧前往疫患之地,而被林章璞免去官职? 而现在,不过是瘟疫已经蔓延到了京城,黄谋已经避无可避了,这才摆出一副高人模样! 这些,苏扬很清楚! “林副使,劳烦取纸笔过来,老夫为其写下一张方子!”黄谋淡淡道。 那书生这才终于停下叩拜,但他双手撑地,似乎有些乏力,硬是半天没能站起身来。 很快,黄谋一纸药方提笔写就。 他震了震纸张上的墨迹,将药方递到书生的手中。 “按照此方,去熟药所抓药,可保无忧!” 那书生躬着身子,恭敬地用双手接过药方,连忙认真读了起来。 黄谋轻笑一声,站起身来。 他又像模像样地看向药铺外众人,悠悠道:“为百姓们治疗瘟疫,乃是本官职责所在,有本官在,百姓们万不必慌乱!” 街坊邻居们看着黄谋,神色复杂。 这位太医,看起来始终一副淡然模样,莫非真有真才实学? “林副使,现在已有病患前来,倒不如,老夫之后就在这里为百姓们坐诊!” 黄谋丝毫不再去理睬苏扬,现在有了这治疗瘟疫的情况,他刚好可以借机,占下苏家药铺! 至于苏扬再去太医院跟他理论什么,他也有了凭据了! “太医老爷……” 这时,书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股虚弱与迟疑! “何事?” 黄谋神色温和地看向书生。 “这药方……” 书生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药方,“太医老爷,我先前带妻子去药铺看病时,那里的大夫,也为小人开了一张药方!” “乡野郎中,开得药方,何必相信?”黄谋说着,目光却落在了苏扬身上,显然意有所指! “可是……” 书生愈发迟疑,他双手各自捏着一张药方,将两张药方一同展现在黄谋的眼前。 “可是太医老爷,这两张药方上,所列药物,大致相同!” “嗯?” 听到此,黄谋顿时脸色僵住了。 他连忙抬眸打量着书生手中的另一张药方,那张由别的大夫所开的药方上,所列药物,竟然的确有大部分与他所写的药物相同! 只有两味药材,以及那些药材的用量有些许差别! “那大夫跟我说,他这药方,哪怕加大剂量,也只能尽可能缓解一二,救不了我妻子的命,所以,我才只能来求太医老爷您相救!” 书生言辞恳切,脸上再度透露出一股茫然与绝望。 他苦读诗书多年,未曾考取功名,可这识字逻辑,他还是详熟于心的! 眼前这两张药方,分明是同样的药材,不过剂量有些不同,这怎么可能救活他妻子? “本官的方子,其中蕴含医理,又岂是你能明悟的?”黄谋顿时斥责起来。 这时候,苏扬端着一碗清水,来到了那书生面前。 “兄台,先喝些水,平复一下。”苏扬轻声劝慰道。 那书生惨然摆摆手,万念俱灰。 “都是你这小人,妨碍本官行医!” 这时,黄谋将注意力转移在了苏扬的身上,他的药方,的确是普通的治疗疟疾的方子。 那些寻常的大夫,为治疗疟疾,翻阅医术,也能找出这药方! 现在被撞破,他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可治疗疟疾,哪里有什么有效之法? “黄太医,你既然行医多年,还看不出来吗?” 可苏扬却是沉喝起来。 “你这小人,想要污蔑本官!”黄谋连忙道,他还以为,苏扬是在说他那张药方的事情! “我说的是,这位兄台!” 苏扬看都懒得看黄谋一眼了,“这位兄台,也患上疟疾了!” 他话音落下,顿时间,众人皆是一愣。 他们的目光纷纷落在那书生的身上,有些难以置信。 黄谋神色一怔,也不由打量起那书生来。 现如今,那书生脸色依旧苍白,毫无血色,浑身被汗水浸湿,甚至还在打着寒噤。 这似乎与疟疾的症状相似…… “胡言乱语!” 黄谋冷喝一声,走到书生面前,一把抓起书生的手腕,诊脉起来。 很快,他的表情就彻底凝固住了! 书生愈发惨然,从黄谋的神色中,他已经能够看出结果了。 他悲凄地看向妻子,目光黯淡无比。 “兄台,不如先喝下这碗水,你这病情,黄太医治不了,或许可让我试一试!”苏扬直视着书生双眸,沉声说道。 第156章 我早就治疗完了! 苏扬话音刚落,黄谋便嗤笑起来。 “让你治?” 黄谋轻蔑不已,“真以为你用那草蒿偏方,还能治疗疟疾不成?” 书生低着头,连他也患了疟疾了。 既然这瘟疫,连太医都治不好,他已然心灰意冷了! 可他却分明注意到,苏扬看着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坚定。 他不由有些迟疑,眼前的年轻人,是大夫吗? 可这么年轻,真的能治疗疟疾吗? “兄台,让我先行为你施治,若能让你病情有所好转,再为令夫人医治,如何?”苏扬询问一声,他看得出来,这书生对妻子情深义重。 听到此,书生这才点了点头。 “也好,大夫,便先为我尝试治疗,若能……有所好转,在下必定……” 可书生的话还没说完,黄谋便一挥衣袖,打断了书生的话。 “他不过一介乡野郎中,以往在太医院里,还是个做药童的!” 黄谋寒声道,“让他治疗,你简直失了心智!” “你既然没法治疗疟疾,还跟人家夸下海口,现在让我苏兄施治,有何不可?”这时,王朗愤愤不平地上前。 他对黄谋这老匹夫,充满憎恶! 果然是太医院中被利欲熏心的太医! “放肆!” 黄谋怒视王朗,对林季友道,“林副使,将这污蔑本官,对本官不敬之人抓起来,本官倒要看看,还有谁敢诽谤本官!” “黄太医息怒!” 林季友赔笑,却并未下令。 他多少看出来了,黄谋摆明了是治不了疟疾了,先前那一番话,不过是想要彰显威风罢了! 难怪会被罢免右院判一职! 这跟他见过的那位气度沉稳的薛景山薛太医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兄台,喝下这碗水,再仔细考虑!” 苏扬向书生递了个眼色,把碗端到书生面前。 书生接过水,目光复杂地看了苏扬一眼,又看向躺在病榻上的妻子。 他仿佛下定决心般,将碗中的水一口饮尽。 “用草蒿治疗疟疾,简直是痴人说梦!” 黄谋依旧在嘲谑着苏扬,他又对那书生说道,“本官的药方,便是为了治疗你们的瘟疫而写,不信本官,那今后京城各处熟药所,也不会有太医再为你们治病开药了!” “这些,你自己想清楚!” 他的话中,隐隐蕴含着一股子威胁意味。 若是这书生再选择让苏扬为其治疗,那不就是在当众打他的老脸吗? 他堂堂太医,竟然还不如一名乳臭未干的乡野郎中有信服力,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传出去,他的名誉必定会受损! 书生神色一僵,原本做好的决心,顿时犹豫了起来。 这瘟疫,不知道还得持续多久? 他跟妻子又都患了瘟疫,现如今,也只能指望太医们救他们了。 若是如黄谋所说,京城各处熟药所的太医都不为他们治病,那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大夫……”书生犹犹豫豫地叫了苏扬一声。 “不是本官擅独,而是,此人所出药方,本官也听说过,就是些偏方,就连我太医院中,也对其有所驳斥!”黄谋脸色放缓了一些,语重心长道,“若你用此人的药,便是对自己性命置之不理,本官凭着一颗医者仁心,也不能见你如此!” “黄太医,好一颗医者仁心啊!” 苏扬幽幽说了一声,未等黄太医有所反应,他已经再度向着药柜走去。 很快,他便抓好了药,自顾自地熬制起来。 见状,黄谋冷喝:“你这小人,熬药做什么,谁让你治病了?” “我自家药铺,熬个药,你也要管?” 苏扬瞥了黄太医一眼。 黄谋语气一滞,恼怒不已。 这小人,竟然如此嚣张! 他深吸一口气,待到薛景山那边在太医院中也被免去职位,他必定要给此人好看! 而后,黄谋又对那书生道:“你的病情,本官也看了,老夫这药方,也同样适用于你,你还不速速去熟药所拿药?” 书生默然点了点头,紧紧攥着药方,目光黯淡。 这药,真的能治好他和妻子吗? “兄台,你还生着病呢!” 苏扬提醒道,“若是取药,待会我找人帮你去取。” “多谢!” 书生诚挚感谢道。 “你留他在这里,莫非,还想给他治病?”黄谋冷幽幽道,苏扬敢跟他耍什么小心思,简直妄想! 他又对苏扬道:“你还是准备收拾收拾,这药铺,本官要征调作为熟药所了!” 到现在,黄谋还在惦记着找苏扬的麻烦! 林季友摇摇头,黄谋的品行,真让人不敢恭维! 不过,他在巡检司当差多年,如黄谋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怎么也得等我这服药,煎好再说!” 苏扬淡淡回应一声,加大火力,继续熬煮着药。 “呵呵,你继续熬便是,老夫便在这里等着!” 黄谋倒是不慌不忙起来,他坐在长凳上,整理着衣袖,“此地,今后便是熟药所了,往后百姓们寻我治病,便可来此……” 不多时,苏扬面前的药壶中便升腾起水雾。 他向书生道:“兄台,待会服下这服药,你的病情,便能好转许多了!” “嗯?” 黄谋骤然瞪着苏扬,“本官说了,他这病情,不准你治!” 书生犹豫不已,有黄谋的威胁在先,他现在不敢再让苏扬为他治疗了。 他下意识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却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汗水,似乎消减了许多! 而他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黄太医说得极是!” 苏扬奉承地点点头,却又笑了起来。 “不过,我早就帮这位兄台治疗完毕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给书生治疗了? 什么时候? 黄谋茫然地看着苏扬,苏扬那壶药,不是才刚刚熬煮开吗? “兄台,算算时间,你是否能够感觉出来,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些许力气了?”苏扬笑吟吟询问道,“也不再如先前那般难受,就连这寒颤和流汗都消退许多!” 书生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下意识握了握拳头。 正如苏扬所说,他的汗水的确少了许多,脑袋也不昏昏沉沉了,连先前忍不住地寒颤,都不再剧烈。 他的情况,的确好转了! 第157章 失了智的糟老头子 四周众人齐齐打量着书生,书生的变化,肉眼可察! 原本站在那里,颤颤巍巍的身形,此时都稳健了许多! 一时间,众人皆是惊异至极。 他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书生的病,明明是疟疾啊! 这瘟疫,就连那太医,都没有好的法子治疗! 可他们明明还没有看到苏扬给书生施治,书生竟然就已经有所好转了! 林季友双眸微睁,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扬。 他清不清楚,苏扬究竟做了什么! “大夫,我这病……是怎么回事?” 书生喃喃地询问,身体的变化,他最为清楚不过。 这种身体好转的感觉,并不是幻想! 黄谋更是紧皱着眉头,浑身紧绷起来,他心中涌起强烈的波涛! 苏扬,是何时为书生治疗的? 自始至终,苏扬也不过只是给那书生号了脉,然后给书生递了一碗水。 可那碗水,分明不是什么药汤! “兄台方才不是已经服用了药吗?” 苏扬指了指桌上放着的空碗,先前书生已经将碗中清水一饮而尽了。 “是这碗水?!” 书生愣住了,方才苏扬劝他喝水,他其实并未想太多,只以为苏扬是想要帮他。 可一碗水,竟然有这么奇异的效果? 他心中捉摸不定,满是茫然。 “那碗水里,我事先放了治疗疟疾的药,未曾跟兄台说起,还望兄台见谅。”苏扬解释一声。 看刚刚黄谋的反应,他要是真是后来拿出青蒿素给书生治疗,谁知道黄谋还会怎么阻拦? 苏扬早就预料到此,所以,便用了这么一个法子。 青蒿素,是目前治疗书生病情的最佳药物,最好是及早使用。 以现在的情况,事先给书生用药,是他最好的选择! 书生仔细感受着身体的情况,愈发难以置信。 之前来到苏家药铺后,他都能感受到浑身难受,一直害冷。 而现在,他身体所有的情况,都好转了许多! 这说明,苏扬那一碗水,的确对他的病情有效! 正如苏扬所说,苏扬能够治疗他和妻子的病情! 想到这些,书生浑身一震,连忙向着苏扬躬身行礼,感谢起来。 “多谢大夫,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还望大夫,救我妻子!” 苏扬微微颔首,书生妻子的病情,要更为严重,也应当及早治疗。 “住手,谁让你行医了?” 可这时,黄谋却是怒喝起来。 他冷冷指着苏扬,“你私自以蛊惑人心之药,假托救治疟疾之名,行医治病,实则居心叵测,你……你罪责难逃!” “蛊惑人心之药?” 苏扬冷笑,“这位兄台的病情好转,大家都有目共睹,我这药明明能治疟疾,哪里来的蛊惑人心?” “反倒是黄太医,你那药方,果真能治愈疟疾吗?” 苏扬不畏不惧,他与黄谋之间的矛盾,本就不可化解! 黄谋一再逼迫他,他不介意让黄谋自食恶果! 见黄谋还要反驳,苏扬没有再给他机会,只是冷声道:“黄太医,你一再阻拦我为病人治疗,到底有何居心?” “你血口喷人!”黄谋声音冰寒,恼怒不已。 “谁是谁非,我们看得清楚!” 王朗淡淡说道,对于黄谋鄙夷到了极点! “这当太医的,自己治不好病,还不让小扬治病!” “我就说,小扬的医术,在太医院中肯定混得风生水起,这人本就是来存心找麻烦的!” “他这是嫉妒小扬的医术!” “小扬连疟疾都能治,那这下子,咱们就不用那么担心瘟疫了!” “反正就算得了疟疾,也不能去找这个太医治疗……” 药铺外,一众街坊邻居们议论纷纷,黄谋的所作所为,令人所不齿! 黄谋的脸色顿时铁青,这群刁民,跟苏扬都是一路货色! “谁敢妄言!”他高声怒喝。 药铺外众人顿时不再多说什么,可他们看着黄谋的目光,依旧充满鄙视! 苏扬对于黄谋的反应,半点没有理会。 此时的黄谋,几乎颜面尽失,就是个失了智的糟老头子! 苏扬早已来到书生的妻子身前,仔细诊脉起来。 而后,他起身向着药柜走去,提醒书生:“兄台,先喝一碗汤药,可帮助病情恢复。” 他刚刚熬得汤药,都是些帮书生温补身体的药。 “多谢!”书生拱手行礼。 “你敢让他治疗?” 黄谋声音冰寒,冷冷盯着书生,“而今借治疗瘟疫的名义,蛊惑人心的药,并不少见,你现在虽感觉不错,可谁知多久,你的病情便会贻误!” 对于黄谋的话语,书生并未再回应什么。 他身体的情况,他自己清楚。 就算再让黄谋给他们夫妻二人施治,那药方,也同样救不了他们。 比起黄谋这个太医,他更愿意相信苏扬! “用青蒿治病,怎么可能!”黄谋说着,却仿佛忽然想到什么,冷笑连连。 既然苏扬非要治病,那就让苏扬去治! 草蒿还真能治疗疟疾不成? 疟疾,而今太医院中那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这一个药童出身的小人,若说真能治疗疟疾,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书生夫妻二人,几乎已是必死无疑了! 待到这两人死去,那大可借机,将苏扬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很快,苏扬将药物备好,嘱托书生喂给妻子。 再让书生妻子服下他先前熬制好的汤药后,书生妻子的脸色明显好转了一些。 原本不停打着寒颤,也都逐渐消退。 见此,书生顿时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心弦都放松了下来。 而直到现在,他只感觉到自己的情况似乎再逐渐好转,完全没有什么异常! 他心中惊动,果然这位年轻大夫,真的能够治疗疟疾! “安心服此药,再过几日,兄台与令夫人的病情,便能痊愈了。”苏扬包好药,放在书生身前。 “痊愈,痴心妄想!”黄谋冷冷说道。 苏扬瞥了眼黄谋,嘲谑道:“黄太医,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快些离开!” “我这人行医治病,跟你有差不多的毛病,都不喜欢让闲杂人等打扰!” 第159章 卖这么贵! “什么!” 崔忧眼皮狂跳! 在朝为官的官员身患疟疾,这绝不是小事! 一旦这消息传出去,文武百官恐怕都会提及此事,那到时候,他在太医院这边,恐怕也不会安生了! 甚至,万一他再被人趁机攻讦,说他和庞途督促不力,那还是个麻烦! “那两位是何人?”崔忧连忙询问。 这可马虎不得! “是殿中侍御史张世大人,和右武大夫韦通达大人!”差役恭声汇报。 崔忧额头冷汗直冒,这两人,分别是正七品和正六品的品阶! 尤其是其中,还有个殿中侍御史! 这殿中侍御史虽然品阶不高,可却是个言官。 莫说是他,就连庞途,都拿这些话唠般的言官半点办法都没有! 这下子张世患病,只怕朝堂之上,那些言官们都有话说了! “速去禀报庞大人!” 崔忧急忙道,这件事,可一定得让庞途知道,早做准备才行! 他如坐针毡,索性自己站了起来,向着房间外跑去。 …… 苏家药铺外。 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缓缓停下。 仆从快步跑到马车前,自马车上迎下一名锦衣年轻人。 “少爷,就是这里了!” 仆从指着苏家药铺,“别人都传苏家药铺的人,能够治疗瘟疫!” 年轻人打量了药铺一眼,皱起眉头。 “什么时候,西城也有医术这么厉害的大夫了?” 他撇了撇嘴,“我就说这里都是以讹传讹,真要是能治瘟疫的大夫,还能一直待在西城?” “这西城……可是闹市,京城的贫穷之地罢了!” 年轻人正说着话,马车帘子被缓缓掀开,其中露出一张脸色苍白的妇人面孔。 “广儿,不可……乱说!” 那妇人脸色苍白,额头有些虚汗,说话声音极为虚弱。 “孩儿知晓!” 年轻人费广点了点头,只是,他看着苏家药铺的目光,依旧满是狐疑。 向药铺里看去,倒是能看到,药铺中有不少人,似乎都在等待着看病。 不时有人从中走出,脸上挂着一抹欣喜。 “少爷,这几天里,西城中有许多人,都在说这药铺里的大夫,所用的药极为有效,甚至说,还有人患了瘟疫后,已经被治愈了……”仆人低声诉说着。 “传得倒是神乎其神,可谁知道是不是骗人的?”费广摇了摇头,埋怨道,“之前还说熟药所的太医们能够治疗瘟疫呢,可咱们去了几处熟药所了,那些太医们开的方子,都大同小异,对我娘的病半点用都没有!” “可是……”仆人小声道,“可是大家都说,吃了这里的大夫开的药,一两天的功夫,病情就好了大半……” “行了!” 未等仆人说完,费广就一挥衣袖,打断了仆人的话。 他又向马车中说道:“娘,我去药铺里看看!” 说完,他便带着仆人一同走进了药铺。 药铺中,苏扬和母亲两人各自为病患诊断着病情,而王朗则和苏悦在药柜前忙活着,给众人拿药。 苏扬诊断完面前一人病情,轻声道:“病情只是初发,不算严重,去拿药,很快就能痊愈了。” “多谢大夫!” 那病患连忙告谢,脸上流露出一抹劫后余生之色。 他幸亏没去京城熟药所那边,不然的话,病情要严重起来,他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京城中经过几天以来的瘟疫肆虐,患病的人越来越多了,反倒是熟药所那边,一直没有传来治愈的消息! 这让很多人都对熟药所的太医们产生了怀疑。 虽然去熟药所的人依旧是络绎不绝,但想要从那边挨上号,也不知道得花费多久时间。 他听到苏家药铺的消息,赶过来后,没多久,便见到也有些病情初发的人,当场服下药后,便好转许多! “下一位!” 苏扬深吸一口气,让下一名病人在亲人的陪同下落座。 几天的时间,京城的瘟疫便已经蔓延开来。 单是这几天里,他们药铺中,便已经医治了不少人! 他还听薛景山说起太医院那边的消息,几日以来,太医院所有能用的太医都被派了出去。 但京城各地熟药所,所发现的病患,一天加起来,便绝对超过百人! 更为严重的是,身患疟疾的人数,还在与日俱增。 一名老妇人在年幼孙子的陪同下,缓缓落座。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看着苏扬,浑身不住打着寒颤,她轻声念叨着:“小大夫,老身这病,还能治吗?” “老身死了也就死了,可我这孙子,可怎么办啊……” 她满脸悲凄,满是皱纹的手抹了把眼角。 “放心,老人家,我会治疗好的!”苏扬劝慰一声,帮着诊脉起来。 不多时,他诊断完病情,松了口气。 好在京城瘟疫还算爆发不算太久,他诊断的病人中,有许多人的病情都还未太过严重。 眼前这老妇人也是这种初发的情况。 “老人家,你这病不算重,吃过药,安心休养,一两天就能痊愈。”苏扬轻声道。 “多谢小大夫!” 老妇人抹着眼角,喜极而泣。 她自孙子那里颤巍巍地接过一块破布袋,一层层地缓缓打开。 布袋中,只放着一两小块碎银子和一些铜板。 “老身……老身听人家说了,一副药,要三十文?” 老妇人看了眼年幼的孙子,又对苏扬道,“小大夫,要不,您就少给老身开几服药,老身……” 未等老妇人说完,不远处,李兰芝便轻声道:“大娘,您这药钱,我们就不收了!” 苏扬也点了点头,向苏悦递了个眼色。 三十文一副药,其实也就是个本钱,这年头,三十文铜板的购买力,放在他前世,其实也就几块钱。 而青蒿素制作,算上黄花蒿原料以及酒精,其实也就是这个价格。 想要多治疗疟疾,只凭他们自己掏银子,是绝无可能的。 所以,大多情况下,开药的钱,不得不收! 老妇人正告谢着,可这时,药铺中却响起了一阵尤为突兀的声音。 “我当是什么神药呢,就这么屁大点药,竟然还敢收三十文,卖这么贵!” 那说话的人,正是费广! 他瞥了眼王朗正包好的药,嗤笑起来。 第160章 赚钱的法子! “少爷,嘘……” 仆人连忙朝费广比出噤声手势,当着人家的面,说这些话,万一惹恼了人家,不给夫人治病了咋办? 费广却并不在意,他看着四周,摇了摇头。 他轻蔑道:“就凭这么点东西,还真能治疗瘟疫?” 虽然京城熟药所的那些太医们,所开的方子对于瘟疫没有太大的用处,可好歹,那还是正常的一副药啊! 反倒是这苏家药铺,所给的药,竟是以那用纸包着的小团白色碎屑状的东西! 这东西,怎么可能治疗瘟疫? 他心中半点都不相信! 不远处,苏扬淡淡瞥了费广一眼。 看此人的穿着打扮,一身衣料品质上好,并不像是连三十文都付不起的人! 现在这么说这些话,分明是不相信他的青蒿素! “我说,大夫!” 费广此时也向着苏扬看来,“你们药铺,就是用这些药治疗瘟疫的?” 苏扬冷眼,没有跟对方解释什么。 “不想治,你可以不治!” 他药铺中的青蒿素,对于治疗疟疾的效果,现如今,早已有目共睹。 此人现在不相信,迟早会有意识到青蒿素药效的时候! 闻言,费广脸色顿时一僵。 这大夫,竟然还在他面前傲然起来了! 他正要与苏扬理论,可苏扬早已专心诊断起下一名病患的病情,丝毫没有理会他! 这种不理会,于他而言,更像是蔑视! “少爷……”仆从再度劝了费广一声。 “哼!” 费广有些恼怒,冷哼一声。 “年轻人,我奉劝你,还是少说些话为好!”这时,药铺中有正准备拿药的人向着费广提醒一声。 “就是,你自己不买药,那就别耽误别人拿药!” “这位小大夫,可是神医,我们吃了药之后,瘟疫有没有好,还用听你说什么?” “少见多怪!”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满地向费广说着。 看着这些人的反应,费广张了张嘴,却半晌未能说出话来。 仿佛他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在药铺里其他人看来,就像是自取其辱一般! 这些人,竟然对这药铺中卖的药,这么深信不疑! 察觉到此,他的脸色瞬间涨红起来。 而后,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悻悻走出药铺。 对于费广那边的情况,苏扬半点也没有理会。 他为面前一人诊断完病情后,心中思量起来。 按照目前他们治病的情况,也就是赚个本钱罢了。 他所要做的,其实还是将青蒿素推广出去。 只有这样,才能迅速解除京城的疫患。 而若是青蒿素治疗瘟疫的消息彻底推广出去,朝廷之中若能知晓,那又怎会对他的所作所为,置之不理? 当然,苏扬做这些,并不是一心为了谋求名利。 而是,他早已经认清楚了,想要在这时代安身立命,该有的实力,必须要有! “接下来,得进一步扩大青蒿素的生产规模了……” 苏扬沉吟起来,几日下来,他们制作的青蒿素,已经逐渐快要消耗空了。 但制作青蒿素,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又是一笔钱。 此外,真想将青蒿素推广出去,以如今京城瘟疫蔓延的速度,他们即便每日救治病人,也很难赶上! 还是得想个法子了! “万事,还是离不开钱啊!” 苏扬思索着,现在,得想办法赚取足够的银子,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不会将希望只寄托在太医院那边,而要从他家药铺这边作为突破点的话,所需要的银子便是大量的…… 但,该怎么赚取银子呢? 老潘那边的酒,暂时还指望不上。 由于京城疫患的原因,恐怕酒的交货日期不知道要推迟多久了! 苏扬思索间,一名病人已坐到了他的身前。 “大夫,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患的瘟疫!”那病人愁眉苦脸道,“太医院的太医说是瘴气入体,可我这几日始终待在家里,怎么就患了瘟疫呢?” 苏扬听到面前此人的话,摇了摇头。 疟疾的散播机制,可不是什么瘴气! 而是带有疟原虫的蚊子…… 等等! 苏扬目光猛然一睁,蚊子! 既然要防治疟疾,那么,驱蚊绝对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而驱蚊,可以用蚊香、驱蚊液等物…… 这些,并非无法制作出来! 想到这些,苏扬深吸一口气,眼中精光爆闪! 他已经想到了解决收入问题的最好办法了! 而后,苏扬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为面前的病人诊断完病情,嘱咐之后,站起身来。 “娘,我得出去一趟。” 苏扬轻声对母亲嘱咐道。 他准备,去找潘通,将蚊香和驱蚊液的事情,与其好好商量一番。 李兰芝几人虽然有些疑惑,不明白苏扬要做什么,还是点了点头。 “去,药铺这边,我来顾着。”李兰芝回应道。 有母亲在,苏扬也并不担心什么。 他正要走出门去,却见门外,先前离开的年轻人再度走了回来。 费广搀扶着一个身着华贵衣裙的妇人走了进来,脸色涨红。 “广儿!” 那妇人叫了费广一声,费广顿时咽了口唾沫。 而后,费广走到苏扬面前,躬身行礼。 “大夫,先前是……我不对,我给您道歉了!” 药铺中众人看着费广的模样,神色各异。 不过,他们却并没有多少意外。 苏家药铺的药,的确对治疗瘟疫有效! 除此之外,他们可还没见过,有哪里的大夫能够开出这种疗效的药来! 这年轻人先前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态度,现在还不是后悔了? “哦,不觉得我家药铺的药贵了?” 苏扬挑了挑眉,没有再责怪什么,他只是挥手道,“安心排号!” 说完,苏扬便急匆匆向着药铺外赶去。 费广看着苏扬离去的身影,怔怔无言。 “广儿,以后……万不可如此鲁莽!”妇人轻声警醒着。 费广连连点头,神色收敛起来,再不敢有逾矩的动作! 药铺外,苏扬骑马向着潘通宅邸方向赶去。 蚊香和驱蚊液的点子,在他心中,已经愈发成熟! 这东西,制作起来,是足可以批量制作的! 若能成功,那他们治疗瘟疫的银子,便不用担忧了! 第162章 不对劲! 西城熟药所,这里是西城几处熟药所之一。 黄谋坐在熟药所中,心中渐渐察觉到不对劲! 今日一上午,他所坐诊的这熟药所中,竟然才只来了一名病患! 一开始,他刚来熟药所时,每日少说都有十来人前来问诊。 可再往后几天里,来他这熟药所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这给他一种错觉,简直就像是京城的疫患在减退一般! 可这分明是不可能的! 同样是西城,其他熟药所那边,去找太医看病的人,却络绎不绝,甚至有增加的迹象! 可他这里的情况,简直离谱! “黄太医!” 这时,一个药童快步赶了回来。 黄谋目光沉凝,不悦地瞥了那药童一眼。 “让你去买纸缠香,怎么去了这么久?”黄谋责问道,“莫不是去偷懒了?” “没有没有!” 药童连忙摇头,将手中的篮子举了起来。 “黄太医,我这次买的,是一种新的驱蚊之物,叫做蚊香!” “蚊香?” 黄谋皱了皱眉,“本官管你什么蚊香,要是不能驱蚊,看本官不打断你的腿!” 药童连连点头称是,跑到一旁,将篮子中的蚊香取出来。 黄谋的目光继续落在熟药所外,愈发感觉到不对劲了! 外面街道上,冷冷清清,偶尔有行人,也都行色匆匆。 京城疫患,明明更严重了才是! 他这熟药所,却无人来问诊,这要是传出去,未免有些不像话! 他前两日还乐得清闲,可现在这心思却逐渐没有了! 若被太医院的人知晓,他所坐诊的熟药所中,无人来求医,那不是在变相的说明,他的医术根本比不过其他太医吗? 西城其他人,莫非都去别处熟药所了? 想到这些,黄谋心中愈发焦虑不安了。 他眼角余光扫过不远处的药童,却见那药童正拿着火折子,准备点燃一个盘起来的旋涡状物事,那东西黑不溜秋的。 “混账,你烧的这是什么?”黄谋沉喝,将心中的不满发在那药童身上。 药童双手一颤,吓了一跳。 “回禀黄太医,这就是小人说得蚊香……”药童连忙解释。 “嗯?” 黄谋皱了皱眉,“为何是盘起来的?” “那卖蚊香的店家说了,盘起来燃烧的更久,烧两三个时辰都没问题!”药童回答。 “别人说了,就一定是吗?” 黄谋依旧有些愠怒,“这东西,要是没法祛除蚊虫,看本官不让你好看!” 药童委屈道:“小人亲眼所见,这蚊香点燃之后,只冒出些微烟雾,反倒有点香气,那些蚊虫很快就被熏死了!” “还敢顶嘴?” 黄谋怒气冲冲,“若真有那种毒性,那人被熏了,还能有好?” 他怒指着药童:“你这混账,也不动脑子想想!” “那店家说,早已燃了一天一夜,小人还见到许多香灰,对人没什么毒性……”药童小声嘀咕着,见黄谋神色愈发不悦,他连忙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只能悻悻道:“那小人这就撤了……” “慢着!” 黄谋挥了挥手,“先点着!” 他瞥了那蚊香一眼,神色有些奇异。 这时,熟药所外,两人缓缓走来。 “太医,劳烦您给看看,我兄弟是不是患了瘟疫!”壮汉搀扶着瘦削男子,迈步走进熟药所,急切地向黄谋询问。 黄谋神色一振,他这熟药所里,总算是来人了! “让他坐下!” 黄谋缓缓走上前去,捋着胡须,为那瘦削男子诊脉。 而后,他点了点头:“的确是疟疾!” “那劳烦太医老爷了,您快给出个药方!”壮汉连忙道。 “急什么?” 黄谋端起架子,“治疗瘟疫,哪能随便出个药方?” 几天以来,他也有所反思,人们都不来他这熟药所看病,或许是看明白了,他给的药方大同小异。 所以,他已经准备,换些办法,以此来彰显他的医术。 “可是……”那壮汉还要说些什么,一旁瘦削男子却摇了摇头,壮汉只好闭嘴。 “瘴气入体,情况甚重,所以,得用祛瘴之药治疗……” 黄谋悠悠说着晦涩难懂的医理,看着面前两人疑惑的神色,他嘴角微勾。 “本官开这药方,可为你们祛瘴截疟!” 说完,他取来纸笔,缓缓写就。 待到黄谋慢悠悠写完,两人才接过药方,随即一同仔细打量着药方。 但很快,他们两人相视一眼,脸色逐渐变得怪异起来。 “这药方,不是跟冯老二在西厢河畔的熟药所中,太医给开得药方一样么?”壮汉迟疑道。 瘦削男子点了点头,不发一言,但看着黄谋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疑。 听到此,黄谋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放肆!” 黄谋沉喝,“本官给你们开的药方,是对症下药!” “是是是!” 瘦削男子连连应声,却不再看黄谋,转而向身边壮汉递了个眼色。 壮汉会意,搀扶着瘦削男子站起身来。 “多谢太医开得药方,这药,我们先不拿了!” 瘦削男子轻声说完,跟着壮汉一同走了出去。 黄谋紧皱起眉头,莫名恼怒起来。 这两人是什么意思? 竟然怀疑他的医术,连药都不肯拿了! 可这两人已经走出门去,半刻也不曾停留。 黄谋紧紧握起拳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果然与他所料想的一样,他的医术,竟然被人诽谤了! 熟药所外,两人离开熟药所不久。 “什么太医,果然都一样,治不好病!” 那壮汉便忿忿道,“这太医还跟咱们说那一堆,这不是耽误病情吗?早知道,我就直接带你去苏家药铺了!” “薛兄,慎言……” 两人说着,自熟药所逐渐远离。 熟药所中,黄谋紧皱着眉头,那两人的议论,他隐约听到了一些。 “他们说什么?” 黄谋向站在门旁的药童质问。 “黄太医,他们说……”药童迟疑道,“他们觉得您治不好他们……” “本官治不好?” 黄谋愈发愤怒了,“那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他们说……要去苏家药铺!”药童又道。 “什么!” 黄谋浑身一震,瞪大眼睛! 苏扬! 这小人,做了什么? “去,你快去苏家药铺,打探打探情况!”黄谋急忙道。 第163章 平添助力 苏家药铺中,来看病的人愈发多了。 苏扬和王朗还在药铺外搭了简易的棚子,放着板凳,此时棚子中,也都坐着许多人。 “魏大夫,您怎么也过来了?” 药铺中,似是有人相互认了出来,打起招呼。 “老朽惭愧,也患了疟疾……老朽自己,无法治疗!” 说话的是一名老者,一身粗布长袍洗的发白,说话间满脸赧然。 “您老可别这么说,您的医术,咱们大家伙都知道,现在这瘟疫,连太医都难治疗!”另一人劝慰着。 魏大夫摇了摇头,满脸苦涩。 不多时,魏大夫排上号,坐在了苏扬面前。 苏扬为其把着脉,便听魏大夫缓缓道:“小友,老朽身患疟疾,应有两日了,寒战不止,多汗……” 苏扬听出来,老者是在描述自己的病情,看起来应该也是一名医者。 他诊过脉,轻声道:“无妨,老先生,您拿些青蒿素,用以服用,几日便能痊愈了!” “果然……有如此神效吗?”魏大夫惊叹不已,他撑着身子,缓缓站起来,又询问道,“小友,你说这青蒿素,究竟是何等神药,为何老朽从未听过?” 未等苏扬回话,魏大夫又艰难地拱了拱手:“老朽魏春阳,是西城魏记药铺的大夫。” “原来是魏大夫!” 苏扬起身见礼,他这几日里,也听人说起过魏春阳的名字,那些人对其评价不低,说是魏春阳为一些贫苦人家治疗,都不收钱,甚至还在京城疫患爆发之时,四处奔走,给人出些缓解疟疾的药方。 见魏春阳满脸询问之色,苏扬便轻声解释起来:“这所谓青蒿素,便是自草蒿中的黄花蒿上提取出来……” 他简要说明一番,魏春阳不由面露震惊。 “这草蒿,竟有治疗疟疾之效!” 魏春阳深吸一口气,环顾药铺,看着药铺中许多人拿了药,兴冲冲地离开。 “小友,恕老朽直言,既然小友有此治疗疟疾神方,老夫问起,你也未有所隐瞒,” 魏春阳询问道,“那小友为何不将此奇方献于太医院,届时,这瘟疫可解,而小友也必可因此事,获得朝廷封赏!” 苏扬无奈一笑,哪有这么简单! 太医院的人,要都如薛太医那般,他现在也不用自己忙碌了! “许多太医,都认为我这法子,是蛊惑人心的偏方……”他解释道。 “这……” 魏春阳凝眉,脸庞上流露出一抹愤愤不平的神色。 这等能治疗瘟疫的奇药,太医院里的太医们竟然污蔑这是偏方! “岂有此理!” 魏春阳显得尤为愤怒,浑身再度寒颤起来。 苏扬向着王朗使了个眼色,王朗便取来青蒿素,让魏春阳和水服下。 很快,魏春阳坐在一旁,气色便好转了许多。 待到苏扬再度诊断完一人的病情,魏春阳再度走了过来。 “小友,老朽有个不情之请!”魏春阳沉声道。 “先生请说。” “可否……让老夫也帮衬着治疗?” 魏春阳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这青蒿素,既然对治疗瘟疫有奇效,那该救治京城中更多人才是,如此一来,京城疫患便能化险为夷了!” 苏扬愣了愣,不由深深看了魏春阳一眼。 眼前这个老人,的确是想治疗疟疾! 似是怕苏扬会有所不满,魏春阳继续道:“小友放心,老朽医治病患,所得所有钱财,将悉数奉还小友,老夫还会言明,这青蒿素皆是小友制作,若小友还有……” “老先生!” 苏扬轻叹一声,若有医者愿意帮他一同用青蒿素治疗疟疾,那青蒿素宣传出去,必定会简单许多! 只不过,单看薛太医在太医院的情形,便能知晓。 太医院那些人,无论是不相信他这青蒿素的药效也好,还是存心打压他们也罢,对他这青蒿素,很难说会坐视不理! 魏春阳见状,神色黯然:“是老朽唐突了!” “并非如此!”苏扬将自己的担忧解释了一番,便见魏春阳非但没有因此而放弃打算,反倒是笑了起来。 “小友果然深明大义!” 魏春阳感慨,“至于其他的,连小友都不在乎,那老朽这一把老骨头,又岂会畏惧?” “小友只管将这青蒿素交给老夫,老夫必会帮小友治疗!” 听到魏春阳的话,苏扬心中顿时敬重起来。 他能看得出来,魏春阳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反倒是充满洒脱! “此外,老朽那不成器的儿子,现如今在朝为官,虽品阶不高,但也有些人脉,若小友有什么麻烦,尽可告知老朽!”魏春阳又道。 “那便先谢过老先生了!” 苏扬笑道,这是他极为乐得见到的! 有魏春阳相助,那他宣传起青蒿素,便能多一份助力! 这时,后院中,秦青走了出来。 “苏大夫,新一批的药已经做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秦青低声询问道。 “好!” 苏扬微微一笑,现在,他直接请来了秦青几人帮他制作青蒿素! 青蒿素虽然一开始难以制作,但只是制作,却不需要太多的医理,只要稍稍培训个一两天,制作起来,便能熟练。 而且,秦青悟性很好,对制作青蒿素掌握得极快,帮忙照看着,苏扬时不时也会去后院看看,制作完成,他还会亲自检查,并不会出现纰漏。 先前他嘱托潘通售卖蚊香和蚊香液,已经步入正轨。 只这几日里,药铺中,便有不少银子进账! 这也使得他可以购买大批制作青蒿素的原料! 苏扬暗自盘算着,距离京城疫患爆发,已经过了多日时间,他这些天里,治愈的病人已经有不少了。 估计,他这边的消息,很快就应该能传开了。 等到彻底传开,那青蒿素,便绝对是朝廷中所无法忽视的了! 苏扬搀扶着魏春阳走到后院,检查过新制作好的青蒿素后,便让秦青带上部分青蒿素,先送魏春阳回去。 他刚从后院回到药铺,就见一人气势汹汹地迈步走了进来。 “黄太医,稀客啊!”苏扬斜睨着黄谋,这糟老头子,又来他家药铺做什么? 黄谋目光清冷地扫过药铺众人,脸色愈发难看了! 果然! 这些刁民,都跑到苏家药铺来了! 第164章 人人喊打 “竖子几败吾事!” 黄谋怒不可遏,脸色铁青。 闻言,苏扬挑了挑眉:“我是哪里又招惹到黄太医了?” 黄谋撂下熟药所的事情,跑到他家药铺来,还来势汹汹,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这是哪根筋又搭错了吗? “你竟敢私自用那草蒿,治疗百姓疟疾!”黄谋寒声道,“你如此蛊惑人心,简直大逆不道!” 这下子,苏扬大致猜出来了! 虽然黄谋话说得大义凛然,但其实,突然来他家药铺,必定是从熟药所那边,察觉到了异常! 说起来,黄谋所在的熟药所,距离他家药铺,也就不到两里路。 这些时日以来,又很多病人都是从熟药所那边治疗无果后,才来的他家药铺。 再到后来,就有人不去熟药所,直接来他家药铺看病了! 那相对应的,黄谋所在的熟药所,自然就没有什么人去了! 这糟老头子,是恼羞成怒了啊! 苏扬目光怪异地扫了黄谋一眼,淡淡道:“我在我家药铺治病,你未免管的也太宽了!” 对于苏扬而言,其实是好事! 黄谋这边忍不住了,便足以证明,而今京城,依旧有许多人都知晓他家药铺可治疟疾的事情了! 那他这边青蒿素的消息,能有多久,传到朝堂之中呢? “你这厮,如何想得,真当本官不知道吗?”黄谋怒冲冲指着苏扬,“你无非是……” “无非是想要救治京城百姓,解决疟疾?”苏扬直接接下黄谋的话茬,朗声道,“这些,黄太医不必在我家药铺里说,要说,就去太医院说!” 黄谋一时语塞,被苏扬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你满口胡言,颠倒黑白!” “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苏扬反倒嗤笑起来。 此时,药铺中众人的目光也都齐刷刷落在他和黄谋两人的身上。 众人看向黄谋,鄙夷起来。 这太医,他们中有不少人认识。 给他们开的药方,一点用都没有! 反倒是他们去求医时,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官威! 与苏大夫这边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黄太医,究竟是谁在颠倒黑白?” 苏扬上前一步,高声说道,“用我这药治疗疟疾,这是我家药铺里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事情!” “若真如你之前所说的那样,我在蛊惑人心,那而今,那么多被我亲手治愈的患者,是如何来得?” “他们病情痊愈了,要作何解释?” 苏扬声音雄浑,这黄谋才是几次三番地阻挠他! “你倒是牙尖嘴利,这纯粹是狡辩!”黄谋怒声说道,可看着四周众人,他的气势却有些难以彰显。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我狡辩?”苏扬当即反驳,“我这药,从瘟疫刚爆发之时,便立即赶去太医院献策,本就是为了治疗瘟疫!” “可黄太医你是如何说的?” 苏扬冷笑,“你到现在,还在说这药是在蛊惑人心,可你若是早早采用我这药,让太医院也跟着推行,那京城疫患,又岂会蔓延到今日的地步?” 说着,苏扬冷冷盯着黄谋:“黄太医,这些,你作何解释?” 他话音落下,四周所有人看着黄谋的目光中,都透露出一股愤懑。 原来如此! 原来,苏大夫早就将他那神药,向太医院献上了! 反倒是太医院中,如黄谋这种人,对于苏大夫提出的神药,置之不理! 这才使得,他们的病,在太医院所设置的各处熟药所,根本无法得到治愈。 那这黄谋,简直罪孽深重! “你……”黄谋浑身震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身为太医,既然知晓苏大夫的神药能治病,为何不用?” “现在苏神医为我们治疗瘟疫,你反倒要阻拦他!” “你上次来苏神医的药铺,我便听说过,现在苏大夫治好了那么多人,你竟然还说他是蛊惑人心!” “真把我们当成傻子了吗?病情有没有痊愈,我们还不知道?” 四周众人愈发义愤填膺,向着黄谋喝问起来。 若是黄谋再对苏大夫加以阻挠,那他们所患的瘟疫,该由谁来治疗? 这事关他们的性命,他们自是半点都不会退让! 听着四周众人的呵斥,黄谋脸色微微发白。 他没有想到,苏扬竟然如此得这些刁民们的敬仰! 与之相比,他这太医,简直都像是不值一提了般! 甚至,人人喊打! “哼,本官……本官不屑与尔等争论!” 黄谋重重冷哼,脸上却再也挂不住了。 再这么下去,他的声名,便要毁于一旦了! 他当即转身,径直离去! 苏扬看着黄谋离去的身影,冷冷一笑。 而今这情况,便是他的倚仗! 他治病救人,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这便是他所埋下的种子,一旦到了开花结果的那天,势必不可阻挡! …… 太医院大殿。 庞途慢悠悠踱着步子,淡淡道:“而今朝中已有数位大人,身患疟疾了,林大人,对于此事,尔等可难辞其咎!” “庞大人何来此言?” 林章璞仿佛尤为疑惑,“我等做事,不都是听从庞大人的安排吗?” 庞途神色一沉,林章璞竟然还想让他背着个黑锅! 他沉声道:“可时至今日,太医院,对这次疫患,也未曾拿出有效的手段!” “疫患爆发之时,下官便已经与庞大人说了,这疫患,自古难医,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林章璞摇摇头,“太医们都被下官安排去各处熟药所,为百姓们治病,可这疟疾,实在难医啊!” “难医,你们便不去医治了?”庞途冷笑,“难道,你们要眼看着京城百姓们生灵涂炭?” 一旁刘宣愈摇头轻叹,他知晓,庞途虽然话说的大义凛然,但京城疫患闹到今日,与庞途这些人,也脱不了干系! 先前他听薛景山提起,要尽可能清理水渠,防治蚊虫,他便以此提议,可庞途根本就不采纳! 尤其是,太医院中,许多太医也早已被庞途纳为己用,都在推说疟疾是瘴气所致,清理蚊虫是在做无用功! 现在庞途倒是想要继续怪罪他们了! “说起来,我等还有一法,未曾尝试!”这时,林章璞又道。 “嗯?”庞途眉头一皱,正要询问。 这时,他又听到大殿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他向外看去,便见薛景山快步赶来。 “薛太医,你又来此做什么?”庞途冷嘲热讽道,“本官不是让你先行处理太医院中其他事宜吗?” “庞大人!” 薛景山已然上前,“下官恳请庞大人,使用青蒿……” “呵呵,薛太医,你真想让本官现在就撤了你的职吗?”未等薛景山说完,庞途便冷声道,“陛下对你这荒唐行为,可是龙颜大怒!” 薛景山没有再理会庞途,而是向着林章璞看去。 他沉声说道:“林大人,苏扬已在市井之中,治愈诸多身患疟疾之人!” 第165章 不世之功 “治愈?” 林章璞敏锐地察觉到薛景山话语中的意思,“你是说,苏扬所治疗的身患瘟疫的病人,已经痊愈了?” “正是!” 薛景山语气笃定,“苏扬所救治的病患,悉数痊愈!” 大殿中,几人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他们齐齐盯着薛景山,目光惊疑不定。 治愈了身患瘟疫之人,这可绝非儿戏! 时至今日,太医院对于这场肆虐京城至深的瘟疫,还是一筹莫展! 太医们所开的药方,最多不过是扼制病情,或许偶有病状极轻者,治疗之后,逐渐痊愈,可这种情况,几乎屈指可数! 可若是说,所救治的病患悉数痊愈,这简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是用那青蒿素?”林章璞几步走到薛景山身前,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的确是此药!” 薛景山重重点头,郑重说道,“下官绝不敢妄言!” “不敢妄言?呵呵!” 薛景山的话音刚落,庞途便冷笑以对。 他慢悠悠走到薛景山身前,前倾起身子:“本官且问你,此事,你是如何下定论的?” “回禀庞大人,此事,乃是苏扬治愈了诸多身患疟疾之人,那些人悉数康复,下官才敢来此禀明!”薛景山不卑不亢道。 这几日里,由于先前庞途这些人的打压,已经拖延了治疗瘟疫的时间,使得京城中瘟疫肆虐。 现在,他无论如何,也要将苏扬能够治愈瘟疫的事情,告知所有人! “你怎知那苏扬说得是真的?” 庞途好整以暇地询问,“若是他谎报治愈病患,那些被治愈的人,若只是寻常感染风寒,又如何证实?” “此事,千真万确,若诸位大人不信,我等可前往苏家药铺,一探究竟!”薛景山仰起头,目光扫向四周几人。 苏扬能够治愈疟疾,已是确凿之事。 对于庞途的怀疑,薛景山丝毫不惧。 “疫患当前,你当我们皆是游手好闲之徒不成?”庞途呵斥,“本官哪里有闲工夫去那种地方?” “庞大人若不去,那下官可以代劳!” 这时,林章璞的声音悠悠响起。 “林大人难道没有职责在身?”庞途神色不悦,林章璞突然来这么一手,令他有些始料未及。 “正因为职责在身,下官才更应该去看看!” 林章璞朗声回应,“这苏扬治疗疟疾之法,也可算是我太医院中所搜寻的治疗疟疾之法,还未曾试用!” 庞途脸色微沉,林章璞这是铁了心的要过去了! 若是苏扬那药,果真对治疗瘟疫有用,那他想要掌控太医院的计划,势必会失败! 想都不用想,那苏扬,届时必定会站在薛景山和太医院这边! 献奇药,以治瘟疫! 这对而今大宋的疫患而言,简直是不世之功! 他必须得想个办法…… 思索一番,庞途眼中寒芒一闪。 “哼!” 庞途故作冷哼,“那林大人你便好好去看看,届时,若是那苏扬捏造事实,蛊惑人心,那本官可决不轻饶!” “多谢庞大人恩准!” 林章璞拱拱手,转身自大殿离去。 刘宣愈和薛景山当即跟上前去。 大殿中,崔忧看这林章璞几人离去的身影,眉头紧皱起来。 他连忙走到庞途身前,低声说道:“庞大人,那薛景山说得信誓旦旦,只怕此事……” 崔忧叹了口气,才又急切道:“大人为何如此轻易放林章璞他们前去?” “那本官拦得住他们吗?”庞途缓缓坐回座椅上,不急不躁。 “可……这可如何是好?” 崔忧愁眉苦脸,“若那草民真能治愈疟疾,太医院势必会以此,抨击我等!” 庞途一手虚压,没让崔忧再说下去。 他只是凝视着大殿外,见到林章璞几人离去,他的嘴角才勾起一抹笑容。 “崔忧,你觉得,那草民的药,是否真能治愈瘟疫?” “嗯?” 崔忧微微一愣,稍作思索,“只怕……十有八九!” “若是如此,岂不是更好?” 庞途笑容浓郁,“为百姓们治疗疟疾,为我大宋清除疫患,这可是不世之功……” “这……”崔忧满是迟疑,不明白庞途的意思。 “崔忧,本官现在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这时,庞途身体微微前倾,示意崔忧靠近,附耳说了起来。 闻言,崔忧双眸圆睁,满是惊动。 “大人,这……”他呼吸不免急促起来。 “去!” 林章璞挥挥手,待到崔忧应声离去,他轻声呢喃着:“不世之功啊……” …… 太医院门前,林章璞三人共同走上一架马车,身边一众药童和护卫陪同,队伍浩浩荡荡。 “宣愈,你对庞途此人,如何评价?”林章璞坐在马车上,捋着胡须,慢悠悠询问。 “这……” 刘宣愈思索一番,才缓缓道,“其绝非等闲之辈,其他,下官也不敢多言!” “这马车之中,只有老夫与景山在,在我们面前,你也不敢多言?” 林章璞指了指薛景山,笑意吟吟。 “这……”刘宣愈苦笑一声。 待到刘宣愈正要说什么,林章璞又道:“庞途没有再做阻拦,此事,有些怪异。” 闻言,刘宣愈和薛景山两人皆是目光一凝。 林章璞又摇了摇头:“还是之后再说,庞途会做些什么,老夫也不知晓!” 他看向薛景山,笑道:“景山,看你对苏扬那么信任,老夫倒想好好看看,苏扬那药的疗效!” “必不会让大人失望!”薛景山拱手回应。 …… 苏家药铺,苏扬刚为一名病人诊断完,便见药铺中,几道身影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身着锦衣,大腹便便,一副富商模样。 那富商扫了药铺一圈后,目光很快落在了苏扬的身上。 “想必这位便是苏大夫?”富商笑眯眯询问道。 “正是。” 苏扬点点头,看向富商身边的几人,那几人应该都是富商的护卫,可无论是这富商还是几名护卫,皆行动稳健,不像是患病的模样。 “苏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富商向着一旁扬了扬手。 “若是看病,可带病人前来。”苏扬眯起眼睛,看这富商,似乎不像是看病的! 富商摇了摇头,笑道:“我找苏大夫,另有其事!” 说完,他站起身来,自顾自地向着一旁走去。 而他身边的护卫则围到苏扬面前,其中一人沉声道:“苏大夫,请!” 第166章 强买强卖 “你们来药铺不看病,还要做什么?” 王朗注意到苏扬这边的情况,快步走了过来。 药铺中,其他前来看病的人,也都眉头紧皱,警惕地盯着那富商一行人。 “诸位不要误会,我找苏大夫,实在是有些私事!” 富商和善一笑,又看向苏扬。 苏扬目光闪烁起来,与王朗使了个眼色,这才跟着富商向着药铺外走去。 药铺外的街道上,富商一直走到四周无人经过的空旷地方,这才停了下来。 待到苏扬上前,富商才笑道:“苏大夫,鄙人贾清贵,是南城清贵药行的老板!” “原来是贾老板,不知找我何事?” 苏扬询问一声,打量着贾清贵。 药行的老板,这个时候来找他,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为了青蒿素而来! “苏大夫在危难之际,救治百姓,实在是令贾某佩服!” 贾清贵打了个哈哈,并没有直接回答苏扬。 “那贾老板来我药铺,莫非就只是为了跟我说几句话?”苏扬双眸微眯,看先前这贾清贵让那些护卫们强行请他的模样,可不是什么佩服的态度! 他懒得跟贾清贵虚与委蛇:“有什么话,贾老板就直说,我还得看病,没太多闲暇时间!” “苏大夫果然是直率啊!” 贾清贵乐呵呵一笑,他点了点头,“说起来,贾某来寻苏大夫,的确有一事相商!” 苏扬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贾清贵。 “容贾某问一句,敢问苏大夫这治疗瘟疫之奇药,究竟是如何得来的?”贾清贵缓缓询问道。 苏扬微微一笑,不出他所料,贾清贵果然是为了青蒿素而来! “贾老板,不如说清楚些!”他摆了摆手。 “是这样的!”贾清贵看了眼四周,才低声道,“苏大夫,贾某此次前来,其实是特意与苏大夫谈生意的!” “什么生意?” “自然是让苏大夫赚钱的生意,苏大夫,你这一副药,才只卖三十文,却能治愈瘟疫这种不治之症,这岂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贾清贵的脸上,流露出市侩的笑容,“若苏大夫愿意,我们可以合作,有我们清贵药行相帮,那苏大夫你必定可以凭借此药,大富大贵,如何?” 未等苏扬回话,贾清贵又继续道:“若苏大夫信不过我们,那也简单,苏大夫可直接将这奇药的制作方法,转售给我们,这价格嘛,虽苏大夫说便是!” “有点意思!”苏扬笑了起来。 搞了半天,此人是来买他的药的! 不过,贾清贵虽然话中所承诺的报酬极为丰厚,但苏扬清楚,天上可没有白白掉馅饼的事情! 他在药铺中救治瘟疫,看样子,也有人盯上了青蒿素的疗效! 苏扬淡淡询问道:“那与你们合作,可有什么条件?” 见苏扬似乎面露好奇,贾清贵撇着嘴畔的胡须,“若只是合作嘛,我们与苏大夫你,可以二八分成,只要告知我们方法,一切所需人力物力,皆由我们出!” “二八分成?谁占八成?” “苏大夫莫要说笑,你只提供一张方子,这谁占八成,还用说吗?” 贾清贵理所当然地挥挥手,“但若是直接将制作方法转售给我们,那更简单,苏大夫你说价就行!” “还有就是,一旦与我们合作,苏大夫,你这药方,可不能再告知他人了!” “有趣!” 苏扬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 “苏大夫,我们的诚意如何?”贾清贵前倾着身子询问道。 “不错,很有诚意……” 苏扬话音响起,贾清贵脸上顿时流露出满意的笑容。 但很快,苏扬就又继续道:“不过,还是免了!” “嗯?” 顿时间,贾清贵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苏扬不再理会贾清贵,径直向着药铺中走回去。 花钱买断他制作青蒿素的法子? 当他是愚昧无知的傻子吗? 青蒿素既然能治疗疟疾,那自然对整个大宋的瘟疫皆十分有效! 可以说,一旦大宋瘟疫因青蒿素而解除,那必定将会让人尽皆知,朝廷也绝对不会对此坐视不理,若是封赏,又怎会比把药卖给贾清贵这些人要差? 且不说这些,他不知晓贾清贵的底细,若真诚心想要卖药赚钱,他早就与潘通合作了,他的目的,可并非仅仅如此! “苏大夫,贾某可是诚心与你合作!” 苏扬身后,贾清贵的声音缓缓响起,笑容收敛几分。 “我也是诚心拒绝的!”苏扬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转身向着药铺走去。 贾清贵紧盯着苏扬的身影,脸色难看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向着苏扬身边跟了上去。 “苏大夫,莫非是觉得贾某诚意不够?”贾清贵询问道,“我说了,这价虽你定!” 在他身后,一众护卫也都跟着围了上来,不让苏扬离开。 “贾老板这是想要强买强卖吗?”苏扬挑了挑眉,对于眼前这阵仗,他并不畏惧。 “苏大夫,不如好好考虑考虑!” 贾清贵幽幽地盯着苏扬。 两人正对峙着,忽的听到一阵声音自远处悠悠传来。 仿佛正有一行人马在向着苏家药铺这边赶来。 贾清贵眉头微皱,转头望去,便见一辆马车已然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马车两侧,还跟着一众药童与护卫。 “太医院的马车?” 苏扬一眼就认出了马车。 他又看向身边的贾清贵,笑道:“贾老板,我还有事,你是继续留在我药铺中,还是等着看热闹?” “看什么热闹?”贾清贵愣了愣,便见那马车队行驶到苏家药铺前,便迅速自苏扬这边停了下来。 而后,马车上缓缓走下一道身影,正是薛景山! 贾清贵看着薛景山身上的官袍,目光圆睁,从四品的太医? 来苏家药铺做什么? 可随着薛景山走下马车后,刘宣愈也跟着走了出来。 正四品! 贾清贵更是震惊了! 但更为让他震惊的是,最后从马车中走出来的人,身穿官袍,竟然是从三品! 三人走出马车后,目光齐齐汇聚在了苏扬的身上! 第167章 骗子苏扬 连刘宣愈和林章璞都来了…… 苏扬心中一动,迎上前去。 “见过三位大人!” “苏扬,你在忙?” 刘宣愈瞥了眼贾清贵,以他的眼力,瞬间便看出了苏扬与贾清贵双方之间的对峙。 “贾老板,我们还要继续谈吗?” 苏扬淡淡向贾清贵询问一声。 贾清贵目光来回在薛景山三人身上打量着,这三人,官职一个比一个高! 全都是太医院中的大官! 这些人来找苏扬,目的显而易见! 必然是为了苏扬那奇药! 贾清贵喉咙动了动,嘴唇干涩。 他强行挤出一抹笑容:“苏大夫,瞧您说的,几位大人来找您,鄙人这么点小事,当然不算事了!” “那贾老板,好走不送!” 苏扬不再理会贾清贵,眼下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薛太医这几位,来得正是时候! 贾清贵敢来他药铺这么行事,只凭借一个药行老板的身份,恐怕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必定是身后有人了! 不过,太医院出面,无论贾清贵身后的人是什么身份,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林章璞环顾四周,对于贾清贵那边,他未曾理会,而是不住地打量着药铺外棚子下的病人们。 如今见过身患疟疾的人多了,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病人,多半是患了疟疾! “苏扬,这些人都是来找你治疗疟疾的?”林章璞询问。 苏扬点了点头,向药铺一抬手:“三位大人,请进寒舍。” 药铺中,病人们正排着号,等待李兰芝诊断病情,苏悦按照每个人的病情,分发药物,忙忙碌碌。 门外太医院马车停下的情况,也引起了药铺里众人的注意。 注意到林章璞三人的穿着打扮,所有人都不由目露惊色。 这三位太医院的大人,一齐来苏家药铺,难道是听说了苏神医能够治疗瘟疫的事情? 他们又看向苏扬,见苏扬面带笑意,顿时明白过来。 这三位大人,必定是亲自来寻苏神医的! 药铺外,贾清贵脸上的笑容早已收敛,他凝视着药铺中,又扫了眼药铺外的马车阵仗,摇了摇头。 苏扬与太医院中,竟还有如此关系! 这一次,他们的计划要落空了…… 药铺里,林章璞走到柜台前,打量着苏悦和王朗正包着的一份份青蒿素。 “林大人,此药之疗效,绝非虚言!”薛景山笃定道。 林章璞点点头,看着几名病患在药铺中服下药后,气色逐渐好转。 他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抹浓浓惊异。 这药效,的确超出了他的预料! 先前他听苏扬说起此药时,其实并未太过当真。 草蒿之效,莫说是太医院中的太医们,就是遍寻医书古籍之中,也都从未有所记载。 可如今药铺中的情况,他已是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不信! 震惊之余,林章璞不由看向苏扬。 这治疗疟疾之法,苏扬是如何发现的? 苏扬小小年纪,这医术高明得有些不合常理了! 一旁刘宣愈更是神色震惊,眼前苏家药铺的情况,他从未在太医院中见过。 太医院和各处熟药所,所有太医们都在倾尽办法,治疗疟疾。 可却从未有过,如苏家药铺这般,这么多人皆有所好转的景象! “林大人,青蒿素的确可治疟疾,想要清除此次瘟疫,必须得用此药!” 苏扬走到林章璞身前,神色坚定,“在下所献之药,千真万确,还望林大人采纳此药!” “这药……果真是用那黄花蒿所制?”林章璞轻声询问。 “正是!” “倒是老夫眼拙了……” 林章璞感慨。 苏扬未再多说什么,他家药铺中的情况,便是他向林章璞几人所提供的最为有力的证据! “苏扬,你可愿将此药献给太医院?” 林章璞直视着苏扬,“你若愿献上此药,本官与刘大人和薛太医等,必定会向朝廷上书,表明你的功绩!” “林大人,早在疫患的消息传到京城之时,在下便已经将此药献于太医院了!”苏扬笑道。 闻言,林章璞目露赞赏,捋了捋胡须:“有你这药,那这瘟疫,必定可除!” 一旁薛景山听着林章璞的应允,脸上抑制不住地流露出浓浓喜色。 如今这结果,正是他与苏扬一直以来,所希望看到的! “苏扬何在?” 苏扬几人正谈话间,药铺外,却忽然有着一道充满怒意的声音响起。 随即,药铺中,一窝蜂地涌进将十余人,使得此时的药铺,尤为拥挤。 苏扬转头望去,便见那十余人中,有五六人皆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似乎尤为虚弱,一看便像是身患疟疾之人! 只是,搀扶着那五六人一同前来的几人,却是神色不善。 “我兄弟在苏家药铺看了病,那苏扬说是我们兄弟身患瘟疫,拿出那劳什子药给我兄弟治病,到头来,却是骗人的药!” 其中一名中年人高声叫道,故意让整个药铺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他的话。 “我们也是,被那骗子苏扬给蒙骗了!” “这药铺,把我们坑得好惨!” 其他人纷纷说着,不管眼前的情况,其中更有两名妇人,索性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一副撒泼模样。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天杀的苏扬,说能治疗我丈夫的瘟疫,结果,我丈夫的病越来越重了!” 这一幕,令药铺中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众人齐刷刷地看着这闯进药铺中的几人,又不由看向苏扬。 听这些人的话,是苏神医坑骗了这些人? “这是怎么回事?”刘宣愈连忙向苏扬询问。 林章璞双眸微眯,并未说话。 苏扬走上前去,目光扫过眼前众人。 这些人,他并不认识! 却突然冲进药铺,说什么他坑骗了这些人…… 这让苏扬心中一阵凛然,他意识到,恐怕是有人要蓄意谋害他了! 而且,偏偏是在林章璞这几人来太医院的时候出现! 苏扬双拳紧握,已然来到几人面前。 “苏家小子!” 其中一个坐在地上撒泼的妇人骤然一指苏扬,嘴里喷出一些唾沫星子,“你害得我们好惨!” 第169章 告状 庞渊捋着胡须,神色肃穆。 “本官是上护军庞渊,你有什么事情,尽可向本官说!” 他直接亮明身份,药铺里所有人都不由目露惊色。 上护军! 这可是高不可攀的朝廷大臣! 竟然也会来到苏家药铺里! “回禀大人,我们被这药铺的大夫,给坑骗了!”中年人连忙说道,一手指着苏扬。 “哦?” 庞途瞥了苏扬一眼,点了点头。 他正色道:“此人是如何坑骗你们的?” “我们在他们家药铺里看病,患了瘟疫,本想着,让这里的大夫,给我们治病,可是,我们吃了他们开的药后,本以为痊愈了,结果没几天,就突然复发了,而且,病情更为严重了!” 中年人缓缓回答,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 庞途眉头一皱,沉喝道:“太医院不是已经在京城各地,设置了熟药所吗?尔等为何不去熟药所找太医看病,偏偏要来这药铺之中?” 中年人和妇人几人浑身一颤,脸色惊慌起来。 “我们听人说……说是这苏家药铺的人,能够治愈瘟疫,所以就听信着过来了!” 几人之中,又有一人低声说道。 他声音不大,却在此时一片寂静的药铺中,足以让药铺里众人听到! 他们自己,可不也是这种情况吗? 都是听人说起,苏家药铺的人,能够治愈瘟疫,妙手回春。 所以,他们便赶过来求医了! “你说,你们吃了他的药,一开始好转了?” 庞途再度向那中年人询问,“没几日,就病情突然加重了?” “是是是!” 中年人小鸡啄米般点头。 苏扬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切,庞途表面上是在询问这些人,可实际上,却更多的是与这些人一唱一和,就要坐实这件事情! “林大人,这种情况,你们是太医出身,应该比本官更为清楚?” 庞途转而向林章璞询问起来,“这似乎与那些外面流传的符水、金丹等物,尤为相似啊!” 林章璞目光幽幽,拱了拱手。 “庞大人有所不知,符水金丹等物,可无法使得身患疟疾之人,好几日都不再复发!” 他摇了摇头,“下官认为,此事尚有蹊跷!” “尚有蹊跷?” 庞途嗤笑起来,向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挥了挥手,“那这些人,所患瘟疫,如何解释?” “你们是在这苏家药铺看得病吗?” 庞途又向几人询问道。 “就是在这里!”几人忙不迭回答。 “那你们说在我这里拿药,你们的药呢?” 苏扬沉声询问。 可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庞途便冷喝起来。 “放肆!” “本官何时允许你说话了?” 庞途大袖一挥,对林季友道,“林副使,先将此人拿下!” “且慢!” 林章璞劝阻一声,“庞大人,这件事还未有定论呢!” “还要如何定论?” 庞途指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一副大义凛然模样。 “眼下这些人中,的确有人身患瘟疫,更是言明,是在这药铺中看病,被苏扬所蒙骗,林大人对此还有什么疑问吗?” 苏扬神色沉凝,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庞途在这里言之凿凿地说着,仿佛生怕无法坐实他的罪名! 这是庞途针对他的阴谋! 对于这些,苏扬早已经认清。 他心中未曾惊慌失措,反倒是迅速冷静下来。 这种时候,他必须得强迫自己冷静! 庞途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他暂且还并不清楚。 但眼下,也只好静观其变了! “庞大人,下官以为,或许真如苏扬所说,他未曾治疗过这些人,而这些人,是在蓄意诬陷苏扬!”林章璞又说道。 他自然知晓,苏扬的青蒿素,并不该有问题。 他们才刚来苏家药铺,苏家药铺便突然发生这档子事。 这种巧合,实在太过刻意了! 而庞途这么做,应该是不愿看到,他们太医院借着苏扬的青蒿素,以此治疗瘟疫,从而立下功劳,使得庞途想要收拢太医院大权的计划失败。 可想到这些,林章璞心中却是微微一沉。 庞途这么做,真就没有什么顾忌吗? 而今疫患,早已在京城肆虐,在京城之外,更是生灵涂炭! 庞途真要是诬陷了苏扬,使得苏扬的青蒿素无法使用,那庞途就不担心,有一日,他自己也会患上瘟疫吗? 林章璞眉头愈发紧皱。 “将这苏扬,抓住!”这时,庞途寒声命令一众巡检司差役。 几名差役迅速走到苏扬身边,各自抓向苏扬的双臂,要将苏扬控制起来。 不远处,王朗目光一凝,却见苏扬对他摇了摇头。 苏扬没有反抗,眼下这种境况,是庞途蓄意营造出来的! 若他反抗,才正中庞途的心思! “庞大人,如此行事,是否太过武断了?” 薛景山急切说道,他护到苏扬身前,瞪大眼睛,紧盯着庞途。 “这苏扬,假托草蒿救治瘟疫之名,蓄意蛊惑人心,坑骗病患,本官已经查明!”庞途冷声道,“薛景山,你身为右院判,却一再强调苏扬这蛊惑人心之药,你也难辞其咎!” “庞大人的确不该如此轻率做决定!”林章璞也跟着说道,“若是这青蒿素,的确有治疗疟疾之效,却因小人之言,因此耽误,这万万不可!” “事到如今,林大人还以为,那什么青蒿素能够治疗瘟疫不成?”庞途嗤笑一声,反问道,“本官且问你,你是太医出身,可有医书上记载,草蒿可治疗瘟疫?” “这些,即便是本官,多日以来,听你们所说,都已经知晓了,你何必再多言?” 庞途语气威严,不容置疑。 林章璞脸色沉郁几分,庞途是正三品的上护军,即便现在这么霸道行事,以他这太医院副院使的职权,还无法阻拦…… 但若这么下去,只怕对太医院不妙! “诸位大人!” 这时,药铺外,又有一道身影赶了过来。 “黄谋?” 看着那来到药铺之中的身影,林章璞眉头微皱。 他又看向苏扬,黄谋与苏扬之间,可是有着仇怨! “黄太医,你来此作甚?”庞途询问道。 “回禀大人,下官前来告状!”黄谋冷声说道。 第170章 现场诊断 黄谋躬着身子,看不清面容,但语气中,却透露着一股幽冷。 他得到苏家药铺这边的消息,便立即动身赶了过来。 他心里清楚的很,庞途一向与林章璞不合,必定不会坐视太医院使用苏扬的法子,从而导致庞途陷入不利局面! “黄太医要告什么状?” 庞途捋着胡须,嘴角浮现一抹笑容。 黄谋高声说道:“下官状告苏扬,用他那虚假之药,假借治疗疟疾的名义,趁着京城瘟疫肆虐的时机,蛊惑人心,不顾百姓们性命!” 他话语一出,整个药铺中,所有人皆神色各异。 竟然又有一位太医,也说苏扬治疗瘟疫的药是假的! 薛景山脸色骤变,沉声道:“黄太医,你可不能血口喷人!” 现在黄谋也这么说,只怕会帮助庞途更进一步诬陷苏扬。 “老夫行事清清白白,何来血口喷人一说?”黄谋冷哼,继续对庞途道,“几日以来,下官查明,苏扬趁机聚拢京城身患疟疾之人,下官便来这苏家药铺对苏扬多番制止,可这苏扬,仗着有薛太医在,竟蛊惑百姓!” 他自出面告状之时,便已经算是与林章璞这边划清了界限。 尤其是他那右院判一职,还是林章璞一手罢免的,本就在林章璞这边讨不到什么好处了。 那他便不介意多方投靠,帮着庞途,把薛清源也给拉下水! “竟有此事?” 庞途仿佛怒不可遏,冷冷看向薛景山,“薛太医,本官原以为你只是器重苏扬的医术,想不到,竟还会有这种苟且之事!” “庞大人,这些不过黄谋一人之言,真实情况,尚未查清,何必大动肝火?”林章璞的声音悠悠响起,听不出丝毫喜怒。 “林大人,并非如此!”黄谋又紧接着道,“苏扬此人更是几番诋毁太医院清誉,说太医们治不了疟疾,当今世上,只有他一人能治!” 这些话,苏扬自然从未说过。 不过,现在许多人的传言便是如此。 这容不得苏扬反驳! 而苏扬自始至终,也未曾反驳。 看现在庞途和黄谋的阵仗,已是吃定了他了! 多余的反驳,只会徒增困扰! 不过,这可并不意味着,他就要束手就擒! 苏扬心绪急转,思索着应变的办法。 庞途这么兴师动众的过来,企图将他治疗瘟疫的事情,彻底抹黑。 那么,就把这个事情继续闹大好了! 苏扬双拳紧紧握起,他正需要一个机会,彻底把青蒿素宣扬出去! 只这么默默发展,不知要多久,才能彻底推行开青蒿素…… 那就赌一把好了! “简直大逆不道!” 庞途怒喝,又向着身边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询问道,“本官问你们,这苏扬是这么跟你们说的吗?” “是,就是这么说的!” “他说太医们都救不了我们!” 几人纷纷应和道。 庞途点点头,环顾四周,朗声说道:“本官已经查明,苏扬这药,分明治不了瘟疫,却欺瞒百姓,更恶意诋毁太医院,罪大恶极,百姓们务必小心谨慎,莫要被如苏扬这种骗子蓄意蒙骗了!” 药铺中众人面面相觑,皆迟疑不定。 苏大夫是骗子? 可苏家药铺这边,一副药才不过三十文钱,偶有家境贫困的人,还会给他们免除药钱。 即便庞途现在这么说,他们也不愿相信。 众人又狐疑地打量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这些人真的是吃了苏大夫的药后,病情复发的吗? 他们身边,可也有很多亲邻,都自苏家药铺中看过病,吃了苏大夫的药,那些人,可都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看起来,这件事就透露着一股子蹊跷! “敢问庞大人,除了这几人外,可还有人服下在下的药后又病情复发的?” 这时,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 “这些人,还不够吗,你还要祸害多少人才行?”庞途重重一挥衣袖,声色俱厉,“不只是这些人,所有你谎称治愈的病人,都得由太医院的太医们再度诊断治疗才行!” “何必费那番功夫?” 可苏扬却微微一笑,向着身边林章璞三人扬了扬手,“这几位大人,医术莫非不比太医院中的诸位太医们要高?” “就让这几位大人,现在就为我家药铺中的病人们诊断,若真是如这些人所说,服下我的药后,病情并未痊愈,这几位大人又岂能诊断不出来?” 闻言,庞途身形一滞。 林章璞捋着胡须,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赞赏。 这随机应变的能力,的确不俗。 “那本官便亲自为百姓们诊断一番!” 林章璞没有理会庞途难看的神情,转而面向药铺中众人,“诸位,可有愿意让本官诊断的?” 药铺中众人相互看了看,随即,一个年轻人壮着胆子缓缓走了出来。 “大人……” 那年轻人走上前,脸色虽微微发白,但比起中年人和妇人那几人,要好上许多。 待到年轻人走到身边,林章璞抓起年轻人的手腕,静静号脉。 不多时,林章璞双眸微眯,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采。 “大人,我这病……怎样了?”年轻人询问一声,又仿佛担忧苏扬不悦,歉意地看了苏扬一眼。 他并不愿怀疑苏扬的医术,只是,眼看着现在的情况,他依旧不免有些担忧。 苏扬神色平静,并没有介意。 “你这病,有几天了?”林章璞忽的向那年轻人询问。 “三天了……”年轻人咽了口唾沫,愈发不知道自己这情况,是好是坏。 “林大人,情况如何?”刘宣愈忍不住询问起来。 林章璞松开抓着年轻人手腕的手,抚须微笑。 他看向庞途:“此人病情,的确有所好转,身患疟疾三日,脉象不该这么平稳,苏扬那药,的确有治愈之效!” 听到此,药铺中众人终于是齐齐松了口气。 他们看得出来,林章璞是太医院的从三品大官! 连这位都说苏神医的药能够至于瘟疫,那他们还能有什么好担心的? “刘大人,薛太医,劳烦你们再为药铺中其他服用了苏扬那药的病人们诊断。” 林章璞微微扬起脸庞,“以免庞大人不相信!” 他这句话,无疑是有意针对庞途! 庞途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第171章 关入大牢 刘宣愈和薛景山迅速为药铺中的病人们诊断一番,回到林章璞身前复命。 “大人,已悉数诊断完,所有服用下青蒿素的病患,皆有好转迹象!” 说完,刘宣愈的脸上还存留着一股迟迟未曾消退的震惊。 他虽然知道,苏扬那药能够治疗疟疾,可他未曾料到,这药竟然效果这么好! 他所诊断的人中,还有几人,分明是在他们来到药铺时,才刚服下药。 可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便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 这药,简直神效! “庞大人,以而今的情况来看,苏扬的药,并非如这几人所说!” 林章璞当机立断,直接给出结论。 有药铺中众人的情况作为依据,庞途再想污蔑苏扬的药是假药,便无法理直气壮了! “那这几人,又如何解释?” 庞途牙关紧咬,语气不善。 无论如何,今日他也不能让太医院这些人好过! 否则,他们这些时日以来,对于太医院的权力渗透,就都要失败! “依下官看来,应当仔细审问这几人,他们此番污蔑苏扬,阻碍我等施用苏扬的青蒿素,居心叵测,或许是受了他人的指使!” 林章璞冷冷指着那中年人和妇人几人,“本官现在问你们,你们这般行事,究竟是何人指派?” 几人浑身剧颤,不由惊慌失措。 他们哪里能够料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此事的确疑点重重……” 可这时,庞途却一改口风,“但,就此让苏扬继续行医,若真是有所疏忽,那后果便不堪设想了,须得仔细审问才是!” 他又向林季友等一众巡检司差役吩咐:“来人,将苏扬一家,先行关进大牢,仔细审问!” 苏扬眼中闪过一缕寒芒,这就是庞途的目的! 抓他一家人,将他们控制起来,那之后庞途便能有许多时间对付他们! “为何要抓我们一家人?” 苏扬当即开口,“我们行医治病,为百姓们治疗疟疾,祛除瘟疫,难道还犯了法?” 他一直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这几人摆明了是被人买通,污蔑我们,可庞大人却要将我们一家抓起来,不顾我们药铺中前来求医问药的病患死活,这如何解释?” “你们药铺,谋害这几人,还不足让本官抓你们审问吗?”庞途冷喝。 “抓我们审问?” 苏扬嗤笑,“还是说,庞大人另有所图?” 苏扬话音一落,庞途脸色顿时铁青。 林章璞几人也不由神色一凝,苏扬这么说,无疑是在扫庞途的颜面! “你……竟敢污蔑本官!”庞途语气阴森。 “污蔑?还是事实?” 苏扬挑了挑眉,对庞途的怒火,视而不见。 自庞途来他们药铺之时,他便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庞途要抓住他们一家人,他怎能看到母亲和妹妹与他一起受牢狱之灾? “你……”庞途瞪着苏扬,这区区草民,竟敢跟他这么叫板! “我们这药,对瘟疫的疗效,连太医院诸位大人都亲自查验过了,并无不妥,难道还不够吗?” 苏扬声音高昂,直接打断了庞途的话,“庞大人口口声声说着京城瘟疫严峻,却在这种时候,不顾情况,将我们关押,那这段时间里,又会有多少无辜百姓,死于瘟疫?” “先前不用我们的药,是因为我们的药效,还难以断定,可如今,青蒿素的药效,早已成为定论,此时,不该让太医院推行青蒿素,治疗百姓吗?” 听着苏扬的话,药铺中众人都默默点头。 苏神医,的确是来治疗他们的瘟疫的! 他们也都看出来了,庞途跟那黄谋,都是一路货色! 不顾他们的死活,执意要抓捕苏神医一家! “朝廷如何治疗瘟疫,岂是你这草民儿戏之言,所能决定?”庞途注意到四周众人的神色,脸色愈发难看,再这么下去,事态就有些难以控制了! “那庞大人如今奉朝廷之命,督促太医院治疗瘟疫,这瘟疫如何治疗,庞大人难道还不清楚吗?” 苏扬当即反驳,“可庞大人反倒是执意抓捕我们,只因为这几人还尚未证实的言论,这难道不是不顾疫患,不顾京城百姓死活,不顾大宋百姓们死活吗?” “你……” 庞途指着苏扬,却说不出话来。 他转而对一众差役们吩咐道:“给我把他抓起来,看他还如何牙尖嘴利!” “慢着!” 林章璞沉声喝止差役,又对庞途道,“庞大人,如今苏扬这药,的确可用于太医院!” “林大人这是刻意与本官唱反调吗?”庞途呼吸急促。 他袍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 “疫患迫在眉睫,庞大人,此时可不能再节外生枝了!”林章璞沉声回应。 “他那药是否对瘟疫有效,还无法确定,哪里来的节外生枝一说?” 庞途冷喝,再不顾及他人,指着苏扬,“先将这苏扬一家抓起来,带回去审问,若是那药的确有效,那本官自然要推行,可若此药的确是虚假之药,那本官也定不轻饶!” “那你就是不顾百姓们死活!” 苏扬冷笑起来,庞途用心险恶,愈发彰显。 随后,他又对林章璞道:“林大人,我们一家若被抓起来,那便烦请林大人上书朝廷!” 闻言,林章璞当着庞途的面,悠悠点头。 “还请庞大人三思!”林章璞淡淡道。 一时之间,庞途所有的话仿佛一下子憋在了肚子里,憋得脸色涨红。 上书朝廷,那事情便彻底闹大了! 届时,陛下知晓此事,又有林章璞这些太医院的人作证,那一切便已经注定了。 可即便是他不抓捕苏扬一家,这结果也还是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思索起来,眼中阴冷的光芒不断闪烁。 “这药,还是等太医院好好查明再说!” 庞途的语气明显松动了许多,再不复先前那般咄咄逼人。 “不过……” 顿了顿,庞途又指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道,“这几人所言,也必须得查明,即便不抓捕苏扬一家,那这苏扬,也还得带去审问!” 他不容置疑道:“将这苏扬,带回巡检司,暂且关入巡检司大牢!” 第172章 筹码 此言一出,薛景山几人顿时心中一凛。 庞途不再说什么青蒿素的药效,而是话锋一转,只说要查明苏扬治疗中年人和妇人几人的事情。 只刻意抓苏扬一人,对于庞途而言,却已经足够了! “庞大人……”薛景山连忙拱手。 “本官做事,尔等一再阻拦,乃是妨碍本官公务!” 庞途语气霸道,丝毫不给薛景山说话的机会,“若再如此,本官也要将薛太医你也带回去审问,黄太医之言,本官可还未曾查明!” 薛景山神色焦虑,却见苏扬对他摇了摇头。 他只好停下动作,长叹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苏扬摊开双手,任凭差役们将他牢牢抓住。 庞途身为正三品上护军,无论是官职还是权力,都并非林章璞几人所能相比。 现在庞途要强行把他抓起来,林章璞几人终究是难以阻拦。 这结果,其实苏扬早已料到! 不过,苏扬心中却始终平静,没有任何的恐惧与慌乱。 不论庞途是将他抓起来,还是如何做,今日的事情,终究是庞途无法压下的了! 药铺中众人皆神色焦虑,满脸愁容。 他们看向庞途,目光中满是愤恨。 苏神医为他们治疗瘟疫,这庞途却强行抓住苏神医,不顾他们的死活,行径霸道恶劣! “扬儿……” 苏扬身边,李兰芝、苏悦和王朗三人皆满脸担忧。 苏扬可是要被抓进大牢了! “娘,不用担心。” 苏扬劝慰一声,又面向庞途,高声说道,“庞大人只是带我去审问,绝对不会对我做什么的,而今疫患肆虐,我若出了事,那如今瘟疫,恐怕便要少了一份治疗的办法!” 说完,他笑着向庞途询问:“庞大人,你说……是吗?” 庞途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这草民,竟敢以此来威胁他! “大人,苏神医被带去巡检司,不会有事?” 不远处,起先让林章璞诊断的那年轻人,壮着胆子向林章璞询问。 他话音一落,药铺中其他人也都纷纷走了出来。 “我们还指望苏神医为我们治疗瘟疫,苏神医不会被诬陷?” “若是苏神医有什么麻烦,那我们这病可怎么办啊?” “不只是咱们,整个京城,还有其他那些瘟疫爆发的地方,所有人的病,恐怕都没办法治疗了!” “现在除了苏神医的药,哪里还能有什么药能够治疗咱们!” “若苏神医出了事,那我反正也活不了了,到时候,我哪怕死,也得给苏神医伸冤……” 药铺中众人纷纷说着,他们心中对于庞途的行径,早就充满了怨言。 更何况,苏扬对他们更是有救命之恩,这种时候,他们当然要站出来帮苏扬说话。 庞途看着眼前场景,脸色一片冰寒。 这些刁民,竟然为了苏扬,敢这么说话! “庞大人,百姓们心中皆有疑问……”这时,林章璞淡淡道,“还请庞大人给百姓们一个安心!” 众人纷纷点头,凝视着庞途,等待着庞途的回应。 庞途暗暗咬着牙,林章璞也在逼他,他又岂能不知? 此时药铺内外,围了足足数十人,苏扬的街坊邻居们也早已听到这边的动静,围了过来,在窃窃私语着,暗地里讽刺着庞途。 那些话语隐约传到庞途的耳中,让庞途心中愈发难堪。 再这么下去,一旦传言流出,那他也难以压住。 随即,庞途脸上强行挤出一抹和善的笑容。 “呵呵,大家不必担心!” 他笑道,“本官务必查明此事,若其中的确是有人恶意构陷,那本官绝不姑息!” “至于苏扬那药……” 庞途又皮笑肉不笑地对林章璞道,“林大人,这药的疗效还得仔细查验才行,事关瘟疫,不得不谨慎行事!” 他说了一通,却闭口不提如何对付苏扬。 “可若是我这药的确对瘟疫有效呢?” 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我想,太医院诸位大人必定会查明的,若是有效,还偏偏有人诬陷,那在下还真是冤枉啊!” “呵呵!” 庞途笑容几乎僵住,瞥了苏扬一眼,“你且放心,查明此事之前,本官也会派人保护你!” “庞大人果然深明大义!” 苏扬敷衍地奉承一句,这便是他争取来的筹码! 他又环顾四周,看着药铺内外众人。 “诸位这病情,可继续来我药铺中诊断,只是,我家药铺中药物终究有限,届时,还得我来为大家治疗。” 苏扬笑道,“不过,不用担心,太医院诸位大人会很快查明我这药是否有效,而那时候,庞大人也该放我出来了!” 庞途眸子中满是幽冷,他重重挥手:“带走!” 差役们不敢怠慢,当即押解着苏扬向药铺外走去。 “扬儿……” 李兰芝还是忍不住担忧,轻声叫了苏扬一声。 苏扬转过头,冲着母亲宽慰一笑,被押解着走出门去。 “苏神医!” 药铺中其他人,也都跟着涌出药铺,目送苏扬。 “对了,庞大人!” 刚走出药铺,苏扬又叫了庞途一声。 “还有何事?”庞途心中气急,以他正三品的身份,抓一个草民,竟然还要废这么大的周折! 苏扬朝着药铺中扬了扬下巴:“这审问,也不能只审问我一个人啊,他们几个是不是诬陷我,不也得带回去审问吗?” 闻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顿时忍不住惊慌。 他们也要被抓进大牢吗? 而且,他们身边,可还有着身患瘟疫的人,这要是被抓进大牢,那下场恐怕就凄惨了! “统统带走!” 庞途咬牙切齿地吩咐差役。 苏扬冷漠地看着差役们押解起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脸上毫无波澜。 治病救人,是他本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什么对任何人都心怀慈悲的大善人! 正因为这些人的诬陷,他一家人都险些遭遇牢狱之灾,而他现在,更是得被庞途抓紧大牢! 那便一起进去逛逛! 他在赌,赌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苏扬向朝廷献药治疗瘟疫的机会! 而这些人,只能陪着他赌! 他们,赌上的是他们的命! 庞途再不多言,走进马车,而苏扬几人则被差役们押解着,向西城巡检司赶去…… 第173章 牢房 西城巡检司。 林季友眼神漠然地扫过被差役们押解着的中年人和妇人几人,挥挥手:“带去牢房。” 那几人满是惶恐,战战兢兢地被差役们押解下去。 而苏扬早在庞途离开后,便被松开了束缚,与其说是被押解着来巡检司,他更像是被一众差役们簇拥着送过来的。 林季友来到苏扬身边,歉然道:“苏大夫,只能让你先在我们巡检司,辛苦一段时间了。” 他对那几人与苏扬之间的态度截然不同。 苏扬轻笑着摇了摇头,他被关进来,是庞途的命令,与林季友无关。 “去把咱们那间最好的牢房给苏大夫清扫一下。”林季友向身边的差役嘱咐一声,又面向苏扬,向巡检司大殿伸出手,“苏大夫,不妨先去喝杯茶?” 闻言,苏扬心中不由有些怪异。 他这算是坐大牢吗? 还好茶招待? 不过这算是盛情难却,苏扬也没有拒绝,跟着林季友一同步入巡检司大殿。 两人刚沏上茶不久,西城巡检司的巡检使梁虎便来到了大殿中。 “苏大夫!” 梁虎满是络腮胡的脸庞露出亲切笑容,向苏扬拱手招呼起来。 两人先前算是见过一面了,京城刚发现第一个身患疟疾的人时,苏扬便曾在三泉客栈中,随薛景山一起见过梁虎。 “我们西城巡检司,不算多舒适的地方,若是招待不周,还望苏大夫海涵!” 梁虎客客气气地说道,“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我和老林说,我们一定帮苏大夫准备齐全。” “多谢梁大人!” 苏扬恭维道。 梁虎和林季友这态度,他简直不像是来坐牢,更像是来住客栈的! “苏大夫这是说哪里的话!” 梁虎自来熟地轻拍苏扬肩膀,“苏大夫的事迹,我可听说过了,苏大夫以前都是要做医官的,现在更是能救治瘟疫,医术精绝,何必跟我客气!” 他又微微俯着身子,压低声音道:“若是苏大夫还有别的需求,我还可以让人去青楼那边……” 话只说了一半,但梁虎却向苏扬表示出男人都懂的眼神! 苏扬汗颜,巡检司的招待,未免也太“贴心”了! “咳,梁大人不必如此。”苏扬连忙摆摆手,有些尴尬。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可一直没有去过青楼之类的地方! “懂了,苏大夫还年轻!” 梁虎再度拍了拍苏扬的肩膀,“我这人粗鲁,苏大夫别介意!” 未等苏扬回话,梁虎又眨了眨眼:“当然,若苏大夫想尝试一下,我保证给苏大夫请最好的!” “老林,咱们可不能慢待了苏大夫,你说是不是?”他又对林季友道。 林季友站在一旁,只是轻笑着,也不搭话。 待到差役收拾完牢房,前来汇报,梁虎和林季友又一起把苏扬送到牢房。 巡检司牢房中,一片阴暗,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味道。 四周牢房皆潮湿阴凉,地上铺着的茅草也都发霉,无人打理。 牢房中关押着的犯人们或躺在茅草堆中,或闲极无聊地走动着。 注意到梁虎和林季友几人走来,一些犯人顿时叫嚷起来,一片嘈杂。 几名差役当即上前,手持棍棒,重重敲打起木牢,这才让四周稍稍安静下来。 “苏大夫,莫见怪。” 梁虎笑了笑,继续带着苏扬向牢房深处走去。 穿过牢房狭窄阴暗的回廊,苏扬眼前豁然一亮。 他面前是一片相对外围来说,尤为干净的牢房,阳光自高出的窗户倾洒进来,使得几间牢房都亮堂堂的,由于通风不错,这边也没有什么腐臭气味。 苏扬走进一间牢房,便见牢房中摆着一张床榻和桌案,床榻上铺着崭新的被褥,桌案上还摆放着茶盏。 “有什么需要,苏大夫尽管提!” 梁虎笑着与苏扬交待一番,与林季友一同离开牢房。 四周很快安静下来,苏扬独自坐在桌案前,静静思索起来。 庞途将他关进牢房,是出于篡夺太医院大权的目的。 但他清楚,庞途绝对不会只这么拖延时间,必定还会有其他的阴谋诡计。 这些,他也得小心防备…… “隔壁的,听那俩巡检司的头说,你是个大夫?” 苏扬正思索间,忽然听到,隔壁牢房中,传出一道声音。 那人敲了几下墙壁,又继续询问道:“一个大夫,能关到这里的牢房,那俩还对你这么客气,本事不小啊!” “过奖!” 苏扬淡淡回应一声,他来这里时倒是没有注意到,隔壁房间竟然还有人。 随即,他便又听隔壁的人说道:“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我叫莫小刀,聚贤帮的人!” 聚贤帮! 苏扬双眸微眯,这个帮派,他自然清楚! 洪狂澜,可就是聚贤帮的人! 之前在鼎香楼,他还见过聚贤帮的二帮主! …… 梁虎走出牢房,便转身向林季友道:“老林,这苏扬或许能成事!” 林季友默然,他明白梁虎的意思。 现在瘟疫肆虐,苏扬却可以治疗瘟疫,而且太医院那几位大人,都对苏扬极为看重。 若苏扬那奇药推行出去,瘟疫若就此解除,那苏扬所立下的功劳便大了! 尤其是,苏扬还年纪轻轻,以后是否会因此平步青云,更难预料。 “不过,庞途庞大人那边……”林季友迟疑道。 “管他呢,两边都招呼好就是!” 梁虎笑了笑,抹了把脸上的络腮胡,“他们那摊子浑水,咱们不掺和,不过,跟苏扬打好关系,总没坏处不是?” …… 太医院。 薛景山跟在林章璞身后,脸色凝重。 苏扬现在被庞途关进了大牢,不知道庞途究竟下一步会做什么。 他不免担心,苏扬会因此遭遇不测。 “庞途的用意,二位可知晓?” 三人刚走进林章璞的房间,林章璞便向薛景山和刘宣愈询问起来。 “他要拖延我们施用苏扬那药的时间,只是不知接下来,他又会做什么……”刘宣愈犹豫道,他现在有些后悔。 若是早日施用苏扬那治疗疟疾的办法,事情或许不会发展到现在地步。 林章璞点点头,又看向一脸凝重的薛景山,微微一笑。 “景山,苏扬这后生,极其聪慧!” “嗯?” 薛景山微怔,有些不明白林章璞的意思。 “你可知,苏扬今日为何敢对庞途那般态度?”林章璞悠悠询问,脸色平静从容。 第174章 你,站过来! 苏扬对庞途那一番驳斥,即便是现在薛景山回想起来,心中也不由惊动。 苏扬斥责庞途不顾京城百姓死活,不顾大宋百姓们死活,这些话,绝对会触怒庞途,更会让庞途愤恨不已。 庞途负责督促太医院治疗瘟疫,若被人传言不顾大局,那便是严重失职了! “他治疗瘟疫,民心所向,以此来震慑庞途,让庞途不敢轻易动他,这只是其一……” 林章璞缓缓道,“而其二,便是他有心将这件事情闹大!” 闻言,薛景山目光一凝。 “把这件事闹大了,那青蒿素治疗瘟疫的消息,便会迅速传扬出去!”林章璞双手负后,踱着步子,“一旦有更多的京城百姓们知晓此事,便必定会寻找苏扬治疗瘟疫!” “庞途虽有权势,可到时候,他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林章璞说完,微微一笑。 薛景山沉吟不语。 一旁刘宣愈不由有些讶异,又询问道:“可是,经此一番事情,庞途将苏扬抓进了巡检司大佬,他该如何脱身?” “这些,得靠我们尽快试用青蒿素,验证出青蒿素的疗效。”林章璞回答,“而且,还需要进一步宣扬青蒿素治疗瘟疫一事!” “至于让苏扬脱身,这些,还得苏扬自己再想些办法了……” 听到林章璞的话,薛景山仍旧有些担忧。 庞途抓住苏扬的借口,乃是那中年人和妇人几人的言论,只怕庞途还会继续拖延! “庞途那边,还得小心提防才是。” 林章璞捋着胡须,又道,“这件事,老夫会禀告白大人!” 白大人,正是太医院院使。 这些时日以来,白大人一直在朝堂中,多番走动。 薛景山思索着,现在,还有谁能够救苏扬脱身? 五殿下吗? 薛景山摇摇头,只怕,这件事情,五殿下也难以处理。 但此事还是得告知五殿下…… …… 巡检司牢房。 苏扬安静地躺在床榻上,牢房外的天色早已暗淡下来。 他的桌案上,燃着一盏油灯,微弱光芒只照亮一小片区域,墙角处一盘蚊香散发着缕缕烟雾。 蚊香是林季友特意派人送来的,正是苏扬让潘通售卖的! 没几日的时间,蚊香便已经在京城打开了销路。 蚊香的效果显而易见,远比以往的纸缠香更有效,而且制作简单,造价便宜,一经推出,便已经供不应求了。 “苏大夫,你是犯了啥事被抓进来的?” “听声音,你年纪不大,怎么这么闷!” “这片牢房也就咱们俩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早知道我还不如让人给我关进那边的臭牢里!” “不过还好,我熬了三日了,这两天,就能被放出去了……” 隔壁牢房,莫小刀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话。 苏扬撇了撇嘴,他从进来开始,莫小刀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一句都不带停的。 不过,莫小刀既然与洪狂澜一样,都是那聚贤帮的人,他对莫小刀的印象,下意识便差了许多。 他瞥了眼木牢外,隔壁牢房中也亮着灯。 这片牢房,普通人很难被关进来,犯了事也应该被关在外面的臭牢里。 这莫小刀能在这里,似乎也有些背景。 “苏大夫,你给我看看伤呗,我这伤,虽然每天都有人给我换药,但看起来也不见好转。” 莫小刀又继续道,“亏我给帮主挡了一刀,这些天,他们也不见来看我的!” 聚贤帮帮主吗? 苏扬神色一动,二帮主他倒是见过! 他先前清理掉了洪狂澜那些人,说起来,应该算是与聚贤帮结了仇。 但之后也未曾见聚贤帮再找他的麻烦,现在莫小刀在,他倒是可以趁机打探打探。 “洪狂澜,你认识吗?”苏扬淡淡询问。 “你可总算开口说话了!” 莫小刀笑了笑,“洪爷嘛,我熟得很,前几个月里,我还帮他打过架!” “不过,他前段时间似乎惹了麻烦,已经离开京城了!” 苏扬点点头,洪狂澜的确是说到做到,老老实实地离开京城。 “那你们聚贤帮,就没再帮洪狂澜找回场子?” “我也奇怪,说起来,西城那片地方,帮主他们也一直没说找人接手……” 莫小刀正说着,不远处的牢房中,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苏扬向外看去,心中思索起莫小刀的话。 聚贤帮的人,没有再去接手西城那片地方? 是因为三皇子赵澈的原因,还是如何? 不多时,几道身影在差役的带领下,手持灯笼,来到了牢房中。 看清其中一人的面孔,苏扬目光微凝。 那人正是聚贤帮二帮主! 此人,竟然来牢房了! “哟!二帮主,你怎么大驾光临了?” 莫小刀嬉笑的声音响起,“这是来看我的,还是进来一起坐坐的?” 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聚贤帮二帮主的身份而多么敬畏,还是那么话唠! “你小子少给我在这嬉皮笑脸!” 二帮主苗铸淡淡训斥一声,“你关押时间满了,我来接你回去,帮里之后还有事情要交给你!” 他一边说着,瞥了眼隔壁牢房的苏扬。 这身影,他似乎有些眼熟! 不过,牢房中光芒晦暗,苏扬躺在床榻上,他也未再注意。 很快,牢房的门被打开。 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人走了出来,身上缠着绷带,还沾着些许血迹。 苏扬打量着那年轻人,这应该就是莫小刀了! “这些天里,你们也不来看看我,都快把我憋坏了!”莫小刀抚着牢门,大咧咧地走到苗铸身前,“我原本还打算在这里养养伤的!” “少废话!” 苗铸重重挥手,让身边两名手下搀扶起莫小刀,“你小子现在是能耐了,给帮主挡了一刀,这下子算是可以飞黄腾达了!” “瞧二帮主说的,我老莫飞黄腾达还不是早晚的事?” 莫小刀说着,看向苏扬,轻轻拍了拍木牢,“苏大夫,我这可就走了啊!” “苏大夫?” 苗铸眉头一凝,这个称呼,他有些熟悉。 他提起灯笼,仔细打量着苏扬,沉声道:“你,站过来!” 第175章 审问 “二帮主,你这是遇见熟人了?” 莫小刀注意到苗铸的神情,也向着苏扬瞅了过去。 苏扬慢悠悠地捋凭袍袖上的褶皱,并未急着回应苗铸。 “小子,问你话呢!” 苗铸身边的手下当即重重拍起木牢。 可那手下的话音刚落,几个差役却都纷纷不悦起来。 “巡检司牢房重地,谁让你们喧哗的?” “接人出去,就老老实实的!” 差役们沉声呵斥,围住苗铸和莫小刀几人。 “就是就是,差爷们都发话了,你在这里喧哗什么?”莫小刀随手一拍那说话的手下,那手下连忙看向身边的苗铸。 苗铸面露狐疑神色,他们以往来巡检司牢房,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但他们聚贤帮与西城巡检司之间,还算是融洽。 可现在,这些差役们竟然对他们冷脸相待! 想了想,苗铸自怀中取出几枚银子,递到差役们面前。 “几位辛苦了!” 苗铸笑了笑,指着苏扬的牢房道,“此人像我一位朋友,劳烦通融则个!” “苗二帮主,今天这一套,还是免了!” 差役头领挥挥手,没有收下苗铸的银两。 而后,他向着牢房这边轻声询问起来:“苏大夫,此人是您朋友吗?” “若不是,我们这就将他们赶走,别耽误了苏大夫您休息!” 听到差役头领的话,苗铸顿时神色一凝。 他现在,还未看清苏扬的面容,尽管他对牢房中人的身份已经有了推测,但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可他没有想到,这几名差役,竟然对牢房中人这么恭敬! 难道这牢房众人相较于他们,对巡检司这些差役而言,身份更高不成? “不妨事!” 这时,苏扬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人,还真是我朋友!” 闻言,苗铸不由再度向着苏扬的牢房靠近一些,而苏扬的面容也终于展露在了他的面前。 “你果然是那苏扬!”苗铸语气幽幽。 “苏扬?” 莫小刀在一旁听着苗铸的话,稍作回忆。 他先前听说过,那个赶走他们聚贤帮里的洪狂澜的,就是个叫什么扬的,在联系到先前苏扬询问他洪狂澜的事情,他顿时明白了。 正是这个“苏大夫”,赶走了洪狂澜! “二帮主竟然还记得我!” 苏扬故作惊讶,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相信,这二帮主对先前鼎香楼遭遇的印象,极为深刻! 毕竟,赵澈手下那两记耳光,可是打得尤为响亮! “哼!”苗铸重重冷哼,在灯笼中摇曳的灯火映照下,他的脸色显得尤为阴晴不定! “我当日可听说了,洪爷手底下那帮人,每一个站着走出门的,就连看洪爷都被废了两条胳膊!”莫小刀打量着苏扬的目光尤为惊奇,“看不出来,苏大夫够狠啊!” 苗铸神色逐渐平静下来,说起洪狂澜的事情,他算知晓一二。 洪狂澜就是因为给他报仇,跟苏扬作对,这才沦落到那般下场。 而苏扬身后,还有人帮忙,他也得知,那出手相帮的人,正是当日在鼎香楼中让他吃亏的那年轻公子。 他曾暗中调查过那年轻公子的身份,却一无所获。 随后,苗铸向身边差役头领询问:“张五兄弟,此人是犯了何事,被抓进大牢的?” “抓?” 张五摇摇头,淡淡道,“苏大夫是我们林头亲自请来的!” 自苏扬被带进牢房后,梁虎和林季友都交待过他们,要好好地招待苏扬! 苏扬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请来的……”苗铸呢喃,他们聚贤帮是花了大功夫,才让莫小刀能够住进这片牢房养伤。 而苏扬,能住在这牢房中,还被林季友亲自吩咐,看样子,的确是有背景啊…… “好了,我见完朋友了,几位带他们出去!” 这时,苏扬摆了摆手,回到床榻前。 张五几人连忙应声,又向苗铸道:“苗二帮主,走?” 苗铸不再多说什么,扫了苏扬一眼,迈步向着外面走去。 “苏大夫,咱们到时候外面见!” 莫小刀向着苏扬挥挥手,在两名手下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苏扬坐回桌前,指尖轻扣桌面。 今日见到这聚贤帮二帮主,他大致也明白了这些人的态度。 洪狂澜应是遵守承诺,没有再让聚贤帮的人给他们报仇。 而这二帮主,对他似乎也有所顾虑,尤其是看到差役们对他的态度后,估计在推测他深有背景! 想到这些,苏扬撇了撇嘴。 他如今,算是有什么大背景吗? 这时,牢房中,再度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一次来的人,是林季友。 “苏大夫,庞大人来巡检司了!”林季友低声说道。 庞途来了? 苏扬双眸眯起,自桌案前站起身来。 正如他所料想的一般,庞途绝不会仅仅将他关入大牢就完事了! “庞大人说是要审问你……” 林季友又提醒一声,打开了牢门的锁链。 “那便劳烦带路了!”苏扬拱拱手,跟着林季友向牢房外走去。 庞途深夜来审问,应该是不想太过声张! 那他倒要看看,庞途究竟有什么目的! 很快,苏扬便跟着林季友来到巡检司一处房间中。 房间里,梁虎正陪同庞途说着话,见苏扬进来,他连忙退至一旁。 庞途面容严肃,端坐在椅子上,彰显出一股威严的气质。 待到苏扬迈步走来,庞途当即冷喝起来:“你这草民,可知晓你罪大恶极?” 苏扬眉头一挑,庞途现在是见没什么人阻拦了,想要来个威吓? 他可不吃这一套! “庞大人哪里来得这么一说?”苏扬淡淡询问。 “你蛊惑百姓,用假药坑骗,使得许多人所患瘟疫无法祛除,从而使病情加重,这简直是在谋财害命!”庞途一副大义凛然模样,“此事,本官已经查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闻言,苏扬却不在意地笑了起来。 “查明?你拿什么查明?” 苏扬笑容戏谑,“我那药,太医院中的诸位大人们可都还在查验着药效,这药效还不知晓,如何定我的罪名?” 第176章 图穷匕见 “你牙尖嘴利,还在狡辩!”庞途重重一拍桌案,目光扫向梁虎和林季友,吩咐道,“带下去用刑!” 用刑! 梁虎和林季友心中凛然。 庞途是准备对苏扬严刑逼供了! 若苏扬不承认,只怕庞途有的是办法,让苏扬死去活来! “先打五十大板,给他留口气,本官还有话要问他。”庞途漠然道。 他端起茶盏,轻轻撇着茶盏中的浮沫,好整以暇地瞥着苏扬。 不过一介草民,真以为能跟他叫板? 若不是今日林章璞奋力庇护着苏扬,他早在苏家药铺中,就让人对苏扬动手了! 梁虎和林季友面面相觑,可也难以反抗庞途的命令。 打板子,可轻可重,轻的板子,只打出响声,但那也是实打实的板子,而重的板子,几板子下去,便让人皮开肉绽,很轻易地便能要人性命! 就算是他们嘱托差役打轻些,可五十大板,苏扬少说也得皮开肉绽。 两名差役走到苏扬身边,迟疑地悄悄看向梁虎,目露询问神色。 “嗯?” 庞途眯起眼睛,表情有些清冷。 “下官遵命!” 梁虎连忙回应一声,背过身去,吩咐差役动手,又暗中向苏扬递了个眼色,表示歉意。 “打板子算什么重刑?” 可这时,苏扬的声音却悠悠响彻起来。 话音一落,众人顿时不由错愕。 “呵呵,难怪林章璞和薛景山对你另眼相看,你这骨气,是他们吃得那一套!”庞途嗤笑,随意地挥了挥手,“拖下去,打!” 话落,两名差役抓起苏扬双手,就要押解着苏扬向大殿外走去。 “那你打完之后,倒不如再补上几十鞭子,最后,再给我烫个烙印……” 苏扬被押解着,依旧再慢悠悠地说着,没有半点畏惧,从容不迫。 他转过头,嬉笑道:“对了,记得往脸上烙,那样,所有人就都能看清楚!” 仿佛将要被严刑逼供的,并不是他! 听到苏扬的话,庞途却不由眉头一紧。 “慢着!” 苏扬还未走出大殿,庞途便一声沉喝。 苏扬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让身边两名差役放开束缚,转过身来。 “怎么?又不打了?” 苏扬微微挑眉,“既然要严刑逼供,肯定得上大刑伺候,最好让我死在这里,这才对得起你这番作态!” 他神色愈发戏谑:“庞大人,你这是在出尔反尔啊!” 庞途一言不发,原本端着茶盏的手,却不自觉用力紧握。 梁虎和林季友不由怔住,有些错愕。 现在这巡检司中,庞途做事,自然可肆意霸道。 即便对苏扬用刑,那也是庞途可随意为之的。 可现在,庞途与苏扬之间的形势,却仿佛发生了颠倒! 仿佛苏扬这里,有什么是令庞途不得不忌惮的! 林季友凝眉思索,回想起在苏家药铺时,苏扬的表现…… 他忽的眼中精芒一闪! “这用刑,到底用还是不用?” 苏扬再度询问,脸上笑容收敛几分,变得肃穆起来,“此时你对我用刑,若我那药却是无法治愈瘟疫倒也罢了,但若是我那药,可治疟疾,可为大宋祛除疫患!” “那到时,我有了闪失,且不说你如何向朝廷交待,只问大宋各处瘟疫爆发之地的百姓们,该如何救治?” 这便是苏扬的底气! 自他将青蒿素制作出来时,他便已经有了一些底牌。 而随着京城疫患肆虐,他治疗瘟疫的事情逐渐传开,此时的他,便已经不是庞途敢随意处置的了! 庞途在药铺抓他之时,他就说过。 庞途,无法伤他分毫! “你当那药,真能治疗瘟疫不成?” 庞途冷冷指着苏扬,袍袖挥舞,“那药能否治疗瘟疫,如今尚未查清,你以此为倚仗,真当本官无法治你不成?” “对朝廷有功之人,尚且不居功自傲,你却以那药能治瘟疫自居,简直可笑!” 只是,他却不再提对苏扬用刑的事情。 对他的威胁,苏扬不惧! “那我们便拭目以待!”苏扬笑意浓郁,正因为他还未开始治疗瘟疫,庞途才顾虑重重! “本官今日来巡检司,便是为彻查你治疗病人,使其病情拖延,几近丧命一事!”庞途幽幽道,“无论你能否治疗瘟疫,那几人或许是由于你疏忽所致,此事,你难脱干系!” 这就是在故意破脏水了! 苏扬耸了耸肩,摆出一副询问神色:“这彻查也好,判案也罢,似乎与庞大人这位上护军,没有多大干系?” 查案判案,京城自有大理寺、提点刑狱司、巡检司这些衙门负责。 而庞途这上护军,虽然高居正三品,可依旧改不了庞途是勋官的事实! 庞途,并没有权力查案! 庞途语气一滞,脸色微微变换。 这件事,梁虎和林季友也都心知肚明。 庞途来此,所谓查案,不过是可以针对苏扬罢了。 但以他们的官职,却也不能多说什么。 庞途看了眼身旁梁虎和林季友两人,正色道:“你这事,与太医院治疗瘟疫有关,本官自当亲力亲为!” 苏扬懒得多说什么,庞途来这里,恐吓了他一番,必然还有别的目的。 什么查案,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砰! “你这草民,还不招供?” 庞途重重一拍桌案,站起身来,双手负后,冷冽的目光瞥向苏扬,“看样子,非得等到证据确凿,你才可认罪伏法了!” “不过,既然你说你那药能治瘟疫,那本官来此,还要代太医院,询问你一些事情!” 庞途一改语气,“本官倒要看看,你能否自证清白!” “哦?” 苏扬双眸微眯。 让他自证清白? 庞途可不会安这么好的心思。 “事关疫患,二位,得先行回避一下。”庞途又对梁虎和林季友道。 “这……” 两人不免迟疑,庞途要单独审问苏扬吗? 这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也不好交差。 可庞途不容置疑地挥挥手,打发他们。 “那我等便先行告退,庞大人若有事,知会一声便是。”梁虎应允,带着一众巡检司差役离开大殿。 待到众人退散,大殿中,便只剩下了庞途和苏扬两人。 庞途并未急着说话,而是慢悠悠踱着步子,走到了苏扬身前。 “苏扬,本官也并非有意为难你,不过,你应当知晓自己的处境!”庞途压低声音道,仿佛一下子敛去了冰冷。 第177章 痴心妄想! 苏扬神色微动,目光怪异地看着庞途。 庞途这是威逼不成,准备好言相劝了? 他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庞途的话。 “如今你被关在巡检司大牢中,已然走投无路,若本官想要除掉你,也是轻而易举!” 庞途语气平淡,给苏扬分析着利弊,“本官知晓,你指望太医院那些人救你,但本官想要阻拦他们,有的是法子……” “庞大人说这么多,不如直接跟我说说,你想要做什么?”苏扬直接打断了庞途的话。 对于庞途的目的,苏扬心中其实早就有所猜测了。 “苏扬,你还算是个聪明人!” 庞途负手在后,踱着步子,“你那青蒿素,虽目前尚不明确其药效,但也的确算得上是一种奇药!” 说着,庞途脚步稍稍停顿下来,转头看向苏扬。 苏扬眸光微敛,庞途不是个傻子,虽口口声声污蔑他,但青蒿素的药效,庞途当然能够看得出来! “若是那青蒿素的确能够治疗瘟疫,那你应该知晓,这于朝廷而言,乃是大功一件!”庞途继续说道,声音微微提高一些。 “这功劳,自然有许多人眼馋,但……” “你更应该知晓,并非所有人都配得上这等功劳!” 庞途漠然地盯着苏扬,“你苏扬,不过一介草民,身如草芥,你也不好好想想,这等功劳,是你能贪下的吗?” 闻言,苏扬笑着摊了摊手:“那庞大人意味该如何?要我将这治疗瘟疫的药,献给你?” 治疗瘟疫的功劳,会带来多么丰厚的赏赐,可想而知! 而庞途自然是盯上了这笔功劳…… 这前提,自然就是得到青蒿素的制作方法! 庞途捋着胡须,对于苏扬的询问,不置可否。 但他的意图,已经不言而喻! “庞大人,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响!” 苏扬微微仰起脸庞,“不过,你这是……痴心妄想!” 闻言,庞途捋着胡须的手顿时停滞住了。 “苏扬,你果然还没看清楚,你自己的处境!” 他目光再度冷冽起来,“你还以为,你进了这巡检司大牢,还能有出去的可能?” “将我关进大牢,不正是你吗?” 苏扬冷笑,紧盯着庞途,“把我抓紧巡检司大牢,还想从我手里得到青蒿素的制作方法,抢走这份治疗瘟疫的功劳……” 他嘲笑道:“我该说你是精明,还是异想天开?” “看来,你是真不怕死……”庞途冷幽幽道。 话罢,庞途索性不再惺惺作态,他走到苏扬面前,眼中闪烁着幽冷寒芒。 “苏扬,本官本不愿与你多费口舌,无论你是倚仗太医院也好,还是你那药也罢,你还真以为,本官治不了你?” 庞途背负双手,苏扬再怎么傲气,与他而言,终究不过一介草民! “不过,本官提醒你一声……” 庞途缓缓靠近苏扬,语气阴冷,“你自己不怕死,可也得为你的家人想想!” 话落,苏扬盯着庞途的目光中,浮现出冰寒刺骨的寒芒。 他双拳紧握,心中难以遏制地浮现出一股杀意! 敢拿他的家人威胁他! 对于苏扬的反应,庞途未知未觉,只是慢悠悠转过身子,向着一旁走去。 他淡漠道:“你自行考量,本官的时间,可不多!” “时间,是不多了……”苏扬呢喃自语。 他在思考,是不是该现在就把庞途杀了! 杀了庞途,他应该彻底走不出巡检司大牢了…… 一命换一命! 只是,这样的话,他母亲和妹妹,就能够安好吗? 只这样一命换一命,远远不够! 苏扬心绪急转,忽地抬起头。 他本就决定豪赌一把了,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庞大人!” 苏扬高声叫了庞途一声。 庞途脸上浮现出一抹得逞的笑容,转头瞥向苏扬:“考虑好了?” “我可以将这青蒿素的制作方法,交给你,不过……” 苏扬淡淡道,“不过,我还得提醒庞大人一声,即便是按照我的法子制作青蒿素,若不加以钻研,得其窍门,也很难制作出来!” 庞途笑容浓郁,坐回椅子上。 终究是一介草民罢了,还想跟他斗,这才是天大的笑话! “那你就将所有的制作方法,统统写下来!” 庞途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用来记录案情的纸笔,再度提醒道,“记得本官提醒你的,耍什么花招的话,你自行掂量!” 苏扬不发一言,走到不远处,拿起纸笔,飞速书写起来。 想要他的制作方法? 那就给便是! 不过,这方法,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待到苏扬写完,庞途拿起纸张,吹干纸上墨迹,不断打量着。 “还真是用草蒿制作的,还用了烈酒?” 他浏览过一遍,将纸收入袍袖。 而后,他来到苏扬身前,笑道:“本官回去,会让太医根据你这法子制作验证,若是发现你跟本官刷花样……” “自是不会!” 苏扬摆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不过,他这句话,其实还未说完! 他耍什么花样,自是不会让庞途与其手底下的太医们,察觉出来! 他所写下的制作方法,的确能够制作出青蒿素,但并不意味着,就与他所制作出来的青蒿素,一模一样…… 庞途冷笑一声,不再理会苏扬,转而向大殿外高声叫了一声,让梁虎和林季友等人赶进来。 “此案,本官已经自苏扬这里得到供词了,之后本官再仔细审理!” 他装模作样地告知一番,又沉声对梁虎和林季友道:“二位,可要将此人给本官好好地看管住!” “是!” 梁虎和林季友当即应声,看了眼一旁满脸充满愤怒的苏扬,又看向得意洋洋的庞途。 他们虽不知道庞途和苏扬究竟谈了什么,但看起来,这一次交锋,庞途是完胜了! 庞途又交待一番后,瞥过苏扬,自巡检司大殿离去。 待到梁虎和林季友将庞途送了出去,苏扬脸上的愤怒,瞬间消散,化作彻骨的冰冷。 此事,也该好好安排安排了! 林季友赶回,与差役一同带着苏扬向大牢赶去。 待到走到幽静之处,苏扬低声对林季友道:“林大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这……” 林季友不由有些犹豫,庞途刚交待过要好好看管苏扬,若苏扬的请求过分,他会有些难办。 “林大人,在下只是想要林大人帮忙给家中传个话!”苏扬轻声道。 第178章 沦为死囚 上午时分,梁虎和林季友一同来到苏扬的牢房外。 “苏大夫,庞大人那边传来命令……” 两人皆是神色凝重,有些欲言又止。 苏扬注意到两人的神态,大致猜到了一些。 “二位,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苏扬平静道。 “苏大夫,昨夜,与你一同被抓进大牢的那几人中,由于病发……死了一人!” 林季友轻叹着摇摇头,神色愈发凝重。 “哦。” 苏扬没有丝毫惊讶,庞途找来的几人中,的确有人病情深重。 未经治疗,死了并不奇怪。 这也算是他们作茧自缚! 不过,既然死了人,那庞途那边,必定会有什么反应了! 苏扬抬眸,询问道:“那庞途那边怎么说?” “庞大人言称,他已经查明,是苏大夫你用药有误,以至于那些人的病情延误,出现死者,这是……谋财害命之举!”林季友缓缓回答,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怜悯。 行谋财害命之举,那便是死罪! “而且,昨夜庞大人与苏大夫密谈,他更是言明,昨夜苏大夫已经亲口向他认罪了!”梁虎补充一声,“现在,苏大夫你……已经是死囚了!” “死罪吗……” 苏扬呢喃,神色依旧平静。 对此,他也并不意外。 庞途昨夜得到了青蒿素的制作方法,回去找到手底下的太医,依据方法制作出青蒿素,加以试用,自然能验证出来,他给出的青蒿素方法,不是假的。 既然得到了青蒿素的制作方法,那庞途便是打消了后顾之忧! 杀了他,以绝后患,这再正常不过了。 庞途手握青蒿素制作之法,只要能够治疗瘟疫,自然会将朝廷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而杀了他后,会有什么后患…… 大可如现在般,污蔑他的药无法治疗瘟疫,届时,哪里还会有人在意? “苏大夫,现在京城瘟疫严重,庞大人又不断施压,只怕几日后,便要行刑了……”梁虎又继续说道。 “多谢二位告知。”苏扬拱拱手,脸上没有丝毫的绝望与恐惧。 梁虎和林季友打量着苏扬,注意到苏扬的神情,不免惊讶。 但很快,心中的惊讶又变成了惋惜。 苏扬应是大难临头,依旧不畏不惧,从容赴死! 这份气度,的确远超常人! “苏大夫可还有心愿,需要嘱托?”梁虎询问道。 “不必了。” 苏扬说着话,暗暗看了眼一旁的林季友,见林季友微微点头,他不再多说什么。 托付林季友带的话,林季友应该已经代为传到了。 梁虎和林季友不再多说什么,自大牢离开。 “这苏扬,可惜了……” 刚走出大牢,梁虎便不由回头看向牢房深处。 林季友默不作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扬让他传达的话,不过是想要让苏扬家里人去找薛景山罢了。 只是,如今这情况,苏扬已然无法自救了…… “大人,门外,太医院的大人来了!” 这时,一名差役快步赶来,通知梁虎。 “太医院的大人?” 梁虎目光微凝,与林季友对视一眼。 “应该还是为了苏扬而来……” 牢房中。 苏扬刚送走梁虎和林季友不久,便又听廊道中有脚步声传来。 很快,廊道中便走出薛景山和王朗的身影。 两人神情都极为凝重,眉头紧锁。 薛景山抓着木牢,轻声道:“苏扬,我们得悉,你被那庞途判处……” “此事,我已经知晓了。”苏扬回应道。 “苏兄,眼下若是不行,我就找机会来把你救出去,咱们先逃离京城,再找个机会,前来寻仇!”王朗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 苏扬苦笑着摆了摆手:“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 王朗这是想要劫狱,哪有那么简单! “可庞途那老混账,都已经给你定罪了!”王朗紧握着拳头,浑身都有些难以抑制的轻颤,显然在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所以,此次,我还得需要你们帮忙。”苏扬轻声道。 薛景山始终长眉紧皱,深深凝视着苏扬。 “我自太医院中得悉,庞途他们,似乎得到了治疗瘟疫的法子,更是声称,他们的药极为有效,而你那青蒿素,有所弊端!”他思索道,“那法子……应该是自你这里得到的?” 现如今,除了青蒿素外,哪里有治疗瘟疫的有效办法? 可庞途既然敢在太医院中扬言,那应该的确是有了底气。 不难猜出,这与苏扬的药有关系。 苏扬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庞途现在,的确是可以制作青蒿素,用来治疗瘟疫了!” “这……” 薛景山不解,“可现在他得到了法子,岂不是可以更加没有顾虑地置你于死地?” 也正因此,现在庞途已经敢肆无忌惮地给苏扬定下死罪! “薛太医不用担心,他们制作出来的药,与我的药,还是有些许差别的。”苏扬意味深长地回答一声,“而我这次让薛太医您与王兄来,是有事托付!” 薛景山和王朗顿时神色肃穆,聚精会神的听着苏扬所说。 “庞途定我的死罪,我却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事情闹大!” 苏扬对薛景山道,“薛太医,我的案子,需要您多方走通,帮我与太医院中诸位大人说明,希望他们能够上奏朝廷!” 上奏朝廷,就是为了让皇帝知晓! 庞途等人不是说他的药,无法治疗瘟疫吗? 那到时候,便在朝廷的关注下,亲自证明! “老夫回去便做,只是……”薛景山沉吟,“只是届时若能得朝廷审理,便需要你来自证清白了!” “劳烦薛太医多方奔走了,其余之事,便需要王兄帮助了!” 苏扬感谢一声,又看向王朗,“王兄,我需要你帮我做两件事!” “其一,将我的事情,告知魏春阳魏大夫!” “其二,告知秦青他们,让他们帮忙,四下宣扬,我因治疗瘟疫,而被人污蔑,身陷牢狱的事情!” “好!”王朗重重点头! 苏扬紧握双拳,这,便是他的安排了! 事到如今,便好好地搏一把! 第180章 上奏 “下官知晓!” 刘宣愈拱手回应,看着庞途一行人洋洋得意地离开太医院。 他心绪沉重,快步向太医院深处走去,一直赶到林章璞的房间外,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见到房间中的庞途,他通报一声,快步走了进去,急切道:“林大人,庞途他们要去宫中,将他们那去疟药上奏圣上!” 房间中,林章璞正手持毛笔,书写着什么。 听到刘宣愈的话,林章璞捏着毛笔的手指微微一紧,而后,他继续书写起来,待写过一列字后,他才终于放下毛笔。 “他们这几日昼夜不停,紧赶慢赶地制作试用去疟药,现在有了成效,自然要去上达天听。”林章璞说着,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苏扬的药……已彻底被庞途彻底定性,连带着薛景山,也要被庞途问责……”刘宣愈将庞途的话复述一遍,忧心忡忡。 现在庞途得到了制药之法,一旦上奏皇上,让朝廷得知,那事情便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这些,本就是庞途的意图。”林章璞抬眸,悠悠道,“如今这情况,还尚有转机!” 闻言,刘宣愈顿时一怔。 “白大人已先庞途一步,前往宫中面圣,为那苏扬争取一线生机……”林章璞眺望着房门外,“苏扬若能自证清白,活下来,那庞途的算计并非不能落空!” “苏扬……”刘宣愈神色惊动,他们太医院这是要彻底将宝押在苏扬身上了吗? …… 皇宫,文德殿中。 赵艺弘长长躬身,缓缓道:“父皇,儿臣前来……献治疗瘟疫之药!” 皇帝赵煊坐在御榻上,一手前伸,任由葛洪邈为其诊脉。 “咳咳!” 听到赵艺弘的话,赵煊先是重重咳嗽一声,才转过头,打量着赵艺弘。 好一会,他才开口询问:“你还有何策论?” “父皇,儿臣所献之药,正是几日前,上护军庞途与太医们所说的……青蒿素!” 赵艺弘始终躬着身子,未曾起身。 他语气坚毅:“此药,是西城药铺中的一位名叫苏扬的大夫所制,为百姓施治后,已有诸多治愈之例!” 赵艺弘话音落下,整个文德殿中,却陷入一片清冷的寂静。 不多时,赵煊的咳嗽声再度响起。 赵煊收回让葛洪邈诊脉的胳膊,没有回复赵艺弘,而是看向身边的葛洪邈。 “葛卿家,小五所说的药,你可曾听过?” 他的语气中,透露着清冷与平静,似乎并不因赵艺弘的禀奏而有所惊异。 葛洪邈躬身后退几步,这才回答:“回禀陛下,老臣以往从未听过此药!” 赵艺弘不由微微抬头,向葛洪邈看去。 葛老当日也曾在太医院中,出言帮助过苏扬。 可为何现在又这么说? 顿了顿,葛洪邈才又继续说道:“不过,老臣收到太医院传讯,说是那名为青蒿素的药,已在验证之中,应是的确有治疗瘟疫之效!” “太医院已在验证那药了吗?” 赵煊点点头,对青蒿素,没有表态,只是向赵艺弘微微抬手,“平身,你所说那药,自有太医院验证,哪里用得着你来向朕说?” 赵艺弘缓缓起身,依旧低着头,声音低沉道:“是。” 一旁葛洪邈自始至终都未曾看赵艺弘,苍老的眼睛中似乎一片浑浊,他自回答完赵煊的问话后,便不再多言。 “陛下,殿中侍御史魏安请求面圣!” 这时,文德殿外一名宦官前来上报。 “宣。” 赵煊向赵艺弘挥挥手,“你且先候在一旁。” “是。”赵艺弘应声,低着头走到葛洪邈身边静候着。 魏安身着官袍,来到文德殿中,毕恭毕敬地向赵煊行礼。 “平身,魏卿家,你来宫中,所为何事?”赵煊扬起脸,淡淡询问。 “启奏陛下,臣今日得知,京城市井之中,有一种药物,名为青蒿素,可治瘟疫,特来进宫面圣,言明此药!”魏安朗声道。 闻言,赵煊眉宇微凝,不由扫了眼一旁静候着的赵艺弘。 赵艺弘正凝视着魏安,神色错愕。 这位正七品的殿中侍御史,是如何得知青蒿素的? 竟然会不惜进宫面圣,言明此药! “此药,你是如何知晓的?”赵煊不动声色地询问。 “不敢欺瞒陛下,乃是臣家中老父,亲口所说!” 魏安恭声道,“那药,乃是一个名叫苏扬的市井医者所制而成。” “臣得知此事,心知疫患肆虐深重,不敢有误,便立即前来向陛下禀奏!” 魏安说完,却迟迟不见赵煊回应,心中不由凛然。 陛下莫非对此药有什么疑虑? 这件事,是他父亲耳提面命地向他嘱咐的,他不得不来。 “魏卿家所说的药,朕已经知晓了!” 随即,魏安便听到皇帝的声音缓缓响起。 赵煊语气温和:“太医院中已着手验证此药,很快便能得出结果了。” 赵煊对待伟岸与之前对待赵艺弘的态度,大相径庭! 赵艺弘眸光尽敛,微不可查地摇摇头,又凝视着魏安,嘴角微勾。 这魏御史原来也是苏扬找来的人! 魏安松了口气,但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有些迟疑。 “陛下,太医院院使白泞请求面圣!” 这时,宦官再度前来汇报。 听到此,赵艺弘和魏安皆是眸光一闪。 太医院院使也来了! 不一会,白泞赶到文德殿,他一身太医院官袍,鬓角斑白,蓄着长髯,脸上挂着些许疲态。 白泞正恭敬行礼,赵煊已是说道:“白卿家,朕正有事要询问你!” 白泞微微抬头,便听赵煊说道:“魏卿家刚与朕说起一种可治瘟疫的药物,你可知晓?” “陛下所问,可是青蒿素?” 白泞恭声询问,目光暗暗瞥向一旁的魏安。 待到赵煊点头,白泞又继续道:“臣前来面圣,正是为此药而来!” 赵煊目光微微一凝,身躯微微前倾下来。 “这青蒿素,制作之人,本是我太医院医官,后来辞去职务,回市井之中,为百姓治病。”白泞缓缓道,“他那药,的确有治疗瘟疫之效!” “苏扬?” 赵煊呢喃,目光扫过赵艺弘和魏安。 第181章 如何制作 苏扬的名字,在文德殿中,竟被三人陆续提及! 并且与治疗瘟疫牵扯了极大的关系! 赵煊微微颔首,对白泞道:“既然此人有治疗瘟疫的能力,那太医院便暂且先任用此人,治理疫患……” “若真如二位卿家所言,那我朝疫患,便可平定了!” 赵煊语气中流露出赞赏意味。 至于赵艺弘,他却没有提及。 “这……” 可赵煊话音落下,白泞和魏安都迟疑起来。 而后,魏安迈步走到白泞身旁,躬身道:“陛下,那苏扬……而今已身处牢狱之中!” “嗯?” 赵煊眉宇微凝,眼中流露出一抹威严。 他声音沉厉几分:“那人所犯何事?” “回禀陛下,经上护军庞大人查明,苏扬所犯,乃是蛊惑人心,谋财害命之罪!”白泞朗声回答。 听到此,赵煊顿生不悦,轻轻咳嗽一声。 他沉声询问:“此人既有济世之能,为何还会犯下此等罪孽?” 赵艺弘脸色微凝,白泞与魏安两人向他父皇上奏,应是有帮助苏扬的意图,可为什么反倒是直接提及苏扬那被诬陷的罪名? 他思索着,心中微微一动。 “两位卿家……” 赵煊目光幽幽地扫过白泞和魏安两人,“你们所说的这人,果真是十恶不赦之辈?” “臣等不敢妄议!”两人连忙道。 顿了顿,白泞又说道:“这是庞途大人所查明的案子,庞大人言称,那苏扬所用青蒿素,乃是蛊惑人心的假药……” “更是因那苏扬妄自施用此药,使得他所治疗的病患,病情复发,以至于在庞大人调查之时,有病患丧命于巡检司牢狱之中!” 待到白泞说完,赵艺弘嘴角微勾。 白泞和魏安两人,不愧是久经朝堂的人。 他们的话里,都绕着弯子! 白泞不直接向他父皇说明苏扬的情况,只是在诉说着而今得下的结论。 可这结论中,却由于白泞的话术,出现了一些显而易见的蹊跷! “庞途审理的?”赵煊显然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询问道:“既然白卿家说那药有治疗瘟疫的药效,那为何还会闹出这桩案子?” “这案子经由庞大人审理,具体缘由,臣并不知晓!” 白泞摇了摇头,似乎也充满疑惑,“这也是臣难以决断的地方。” “此人既然已罪孽深重,那自当斩首,以儆效尤!” “虽然其有治疗瘟疫之法,但也功过难抵,况且……” 说到这里,白泞仿佛极其犹豫,顿了顿,他才继续道:“况且,而今庞大人似乎率几位太医,已发现了一种去疟药……” “哦?太医院也发现了治疗瘟疫的药?”赵煊一手按住桌案,前倾着身子。 “臣万不敢居功,这药乃是庞大人所发现!” 白泞状若诚惶诚恐,竭力与庞途的药撇清关系。 赵煊似笑非笑:“庞途何时也这么通晓医术了?” 赵艺弘紧握拳头,心中一片冰冷。 那庞途分明是抢夺苏扬的功劳,还要将苏扬置于死地,用心险恶!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疑惑地向白泞询问:“白大人,庞途庞大人的去疟药,究竟是何物?” 赵煊淡淡瞥了眼赵艺弘,这一次,没有斥责,他神色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 “臣……并不知晓!”白泞回答。 “连你这太医院院使,都不知晓去疟药?”赵煊双眸眯了起来。 这时,文德殿外地宦官再度前来通报。 “陛下,上护军庞途与太医院几名太医到!” 闻言,赵艺弘和白泞三人默然不语。 庞途来了,这是来向陛下邀功的吗? 算时间,庞途现在来,可正是时候…… “陛下,臣与太医院诸位太医,特来向陛下献去疟药!” 庞途跪拜行礼,神色肃穆,高亢的声音响彻整个文德殿。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悄悄看向赵艺弘和白泞三人,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幽冷。 赵艺弘先前便曾提过苏扬的青蒿素,他与白泞,应该都是为了青蒿素而来。 至于那魏安虽是殿中侍御史,但不知有什么目的,他倒并未太过在意。 “去疟药?” 赵煊并未急着让庞途起身,而是问道:“这药是庞卿家制作出来的?” “臣哪敢居功?”庞途连忙摇头,向着身后几名太医挥挥手,“皆是这些位太医们,自瘟疫之事传出京城时,便苦寻医术,终于发现了这去疟药。” “原来如此。”赵煊扫了眼庞途身后的一众太医,“是你们发现的?” “回禀陛下,这去疟药的发现,多亏了庞大人日夜督促,远非我等之功!”庞途身后的太医连忙回答。 “陛下,如今有这去疟药,百姓们所患疫患,悉数可除……”庞途跟着奉承起来,“实乃陛下厚恩,天佑我朝啊!” 庞途依旧跪拜在地,毕恭毕敬高呼道:“烦请陛下,为这去疟药赐名!” “不急……” 赵煊坐在御榻上,睥睨着庞途几人,“你们这药的药效,可经过验证?” “绝不敢有所懈怠,此药一经发现,我等便进行试用,病患服用只有,一日时间,便见好转,病情轻者,最多两日,便能痊愈!”庞途连忙回答。 “这么快?”赵煊不免惊奇,向着一旁葛洪邈看去,目露询问意味。 葛洪邈缓缓道:“疟疾自古难医,寻常用药,最多不过缓解病情,未见有一两日便能缓解的情况。” “如此说来,庞卿家这去疟药,乃是奇药!”赵煊轻声赞叹,微微抬手,“几位卿家,平身!” “父皇……” 赵艺弘不免焦急,随着庞途前来献药邀功,他父皇似乎对庞途的药更为关注,他猜不透父皇的心思,只能上前禀告。 苏扬的药,可就是能两三日的时间便治愈瘟疫! “候在一旁!” 可随即,赵煊斥责一声,不再让赵艺弘说话。 他继而向庞途询问:“庞卿家,你这去疟药,是如何制作的?” 顿时间,白泞三人皆是眸光一闪。 陛下询问庞途去疟药的制作方法,或许是对庞途起了疑心! “陛下,这就需太医解释了。”可庞途面不改色,笑眯眯地嘱托身后一名太医,“吴太医,你来为陛下详解。” 第182章 移交大理寺 太医吴扈迈步走到庞途身侧,缓缓道:“禀奏陛下,这去疟药,乃是自草蒿之中萃取而出……” “草蒿?” 赵艺弘当即怒斥,“这不正是庞大人之前所说的,苏扬的法子吗?” “五殿下,并非如此……”吴扈摇了摇头,悠悠道,“苏扬之药,臣已经查明,他虽翻看过医书古籍,可却所学不精,贸然用药,以至于草蒿治疗瘟疫之法,未能得以善用,这才使得病患病情隐藏,以至于使得病患丧命!” “而我等与庞大人所寻的制药之法,乃是自先秦医书,五十二病方之中所寻,与那苏扬所说的肘后备急方相合,之后方能使用……” 听到吴扈的话,赵艺弘的脸色冷冽起来。 这一番狡辩,竟然把苏扬的药,给彻底撇开了关系! “那苏扬医术不精,便枉然用药,不经审查,更使得百姓流传谣言,说其可治瘟疫,导致民心惶惶,罪孽深重!”庞途向着赵艺弘拱拱手,“还望五殿下明察!” 赵艺弘寒声道:“那如何能证明苏扬的药……” “退下!” 未等赵艺弘说完,赵煊便沉喝一声,打断了赵艺弘的话。 他咳嗽一声,向葛洪邈询问:“葛卿家,这草蒿治疗瘟疫,你可曾听说过?” “未曾听闻。” 葛洪邈摇摇头,又道,“不过,既然同是草蒿治疗,老臣以为,白大人所说的青蒿素,也得多做查验……” 他话音落下,庞途几人顿时脸色微僵。 葛洪邈果然还是会帮着太医院说话! 而一旁白泞也跟着说道:“臣听闻,苏扬的青蒿素,治疗效果,并不弱于庞大人这去疟药,即便重症之人,也并非无法治疗,或许苏扬那药,比起去疟药,效果更好,也不一定!” “朕已知晓了!” 赵煊一手虚按,目光落在庞途身上,“庞卿家,你们寻得这治疗瘟疫之药,功不可没,待到平定疫患,朕再行奖赏!” 听到此,庞途几人顿时面露狂喜。 陛下金口玉言,有了这个保证,那他们的谋划已成功了大半! 接下来,就只等瘟疫平定了! 庞途又冷冷瞥了眼白泞,他当然知道白泞打得什么主意! 用那区区苏扬,也想跟他斗? 赵艺弘紧握着拳头,现在他父皇开下金口,那苏扬岂不是无力回天了? 魏安摇了摇头,脸色怅然,他能做得,已经全都做了。 他父亲恐怕要失望了…… 唯独白泞神色平静,眼观鼻鼻观心,好整以暇地候在一旁。 “至于几位卿家所说的那苏扬……” 这时,赵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既是他那药也有治疗瘟疫之效,须得仔细查明,将此案,移交大理寺尽快彻查!” 听到此,庞途几人脸上的笑容当即僵住了! 陛下,竟还对那小小苏扬,如此在意! 有了陛下的这道旨意,即便是他庞途,也无法左右大理寺的判决! “陛下圣明!” 白泞躬身行礼。 …… 皇宫外,白泞与庞途几人一同向太医院赶去。 “白大人,本宫奉劝你一句,那苏扬谋财害命,已是盖棺定论的事情了!”庞途双手负后,仰着脸庞,慢悠悠地走在白泞身旁。 “世事难料。” 白泞只是笑着回应一声,瞥了眼庞途身后的几名太医,说来,吴太医何时对五十二病方如此详熟了?” “只是略通而已……”吴扈讪讪道。 “仅是略通便能发现治疗疟疾之法,吴太医……前途无量!”白泞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声,不再理会几人,悠悠向前走去。 吴扈脸色微僵,连忙看向庞途。 庞途目光阴冷地盯着白泞的身影,冷哼一声。 “回去之后,速速将去疟药发放各大熟药所,加以宣扬,我们治疗瘟疫之事,已成定局!” 他吩咐着,稍作思索,又让吴扈附耳过来,压低声音道:“至于那苏扬……届时大理寺审理,本官亲自前去!” 即便交由大理寺审理,又能如何? 胜负,早已注定了! …… 大理寺狱。 梁虎和林季友两人亲自带队,一路护送着苏扬来到牢狱。 “苏大夫,你这案子交由大理寺审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林季友轻声道。 梁虎也跟着说道:“我们会尽力向大理寺的狱丞打个招呼,让他们多照拂一下。” 两人打量着大理寺狱,心中依旧有所惊动。 苏扬都已经被定为死囚,竟然还由陛下亲自下旨,移交大理寺审理! 这突然的转变,让他始料未及。 “多谢二位。” 苏扬感谢一声,走进牢房,环顾四周,他所在的这间牢房,倒是比巡检司大牢还要宽敞,更为舒适! 能进大理寺狱的人,可谓是两极分化,要么是穷凶极恶之辈,要么是显赫人物,牢房布置也不尽相同! 显然由于梁虎打了招呼,他这间牢房不错,至于那中年人和妇人几人,则要凄惨多了。 一同来到大理寺狱的时候,苏扬注意到,那几人已经减员了四人! 就连那中年人,都病怏怏的,应是也患了疟疾! 他们都脸色惨白,估计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到现在这一步! 对此,苏扬心中丝毫不为所动。 他刚进大理寺狱不久,便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带着两名差役来到了牢门前。 “老朽是这大理寺狱的狱丞,阁下想必就是苏大夫?” 一边说着,老人一边让差役打开牢门。 见此,苏扬心生疑惑:“大人,这是做什么?” “苏大夫叫我老匡就行!” 匡狱丞亲和地笑了笑,向着廊道外一指,“有贵人前来探监!” “贵人?” 苏扬一怔,哪位贵人? 他怀着疑惑,跟随匡狱丞一同走出廊道,来到牢门后一片空旷整洁之地,随后便见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云清郡主和赵艺弘! “郡主,赵兄,你们这是……”苏扬连忙上前,有些感动。 他都沦落到大理寺狱了,以云清郡主和赵艺弘的身份,竟然不惜来到这里! “苏医师,你受苦了!” 云清郡主声音沙哑,小脸上满是愁苦,紧紧注视着苏扬,美眸中闪烁着晶莹泪光,泫然欲泣。 第183章 婚约解除 “郡主,我还好,不必担忧。”苏扬连忙轻声劝慰。 他在巡检司蹲大牢的这几天里,母亲和妹妹经常托林季友送来换洗衣服和食物,可谓吃好喝好睡好,趁闲暇,还能洗个澡,半点算不上什么受苦! 估计……还胖了几斤! “几位,我们有些事要单独与苏大夫聊聊,不知可否通融?”赵艺弘上前与狱丞几人说道。 “这……” 狱丞犹豫不决地看了眼云清郡主,点点头,带人离开。 几人走后,赵艺弘上前说道:“苏兄,我得到消息,明日大理寺便要审理你的案子了!” “倒是迅速!” 苏扬点点头,他嘱托薛景山将这事传到朝廷,便是为了争取这个机会。 能够移交到大理寺,已是最好的情况了! “苏兄,明日的审理,你可有把握?”赵艺弘询问道,有些忧虑。 “有没有把握,也只能在此一搏了!” 苏扬苦笑,但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明日的审理,便是他真正一决胜负的机会! 稍作思索,苏扬又道:“说来,有件事,还望赵兄帮忙。” “但说无妨!” “这两日我的案子移交了大理寺,出乎他人预料,还得烦请赵兄多增添些人手,帮我庇护家人。” “必不敢有闪失!” 赵艺弘重重点头。 苏扬放心下来,他先前已经嘱托薛太医,帮忙请赵艺弘庇护他家人了。 而他现在的情况了,已经超出了庞途的预料,难免到时候庞途会做些什么。 这时,云清郡主倏然抬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 “苏大夫,你要是有需要,我就去找我母妃帮助!” 她清脆的声音中,透露着一股坚定。 苏扬心中一暖,知晓云清郡主想要帮他的心意。 不过,齐王妃怕是不会帮他…… “放心,我明日应该可以应对。”苏扬劝慰道。 云清郡主粉拳紧握,默然点了点头。 苏扬嘴角勾起轻笑,看向一旁云清郡主放在桌上的提篮盒,笑道:“郡主这是给我带了什么?” “一些吃的……”云清郡主俏脸上依旧笼罩着一片愁色。 “那我倒是有口福了,来这牢房,可谓不虚此行!”苏扬打趣道。 “苏医师,你可千万别这么说。” 云清郡主小嘴微撇,不过,见苏扬神色轻松,她心中的愁思稍稍缓解了一些。 …… 云府。 丫鬟玉儿急匆匆跑到阁楼,气喘吁吁道:“小姐,苏扬……苏公子他被关进大理寺大牢了!” 云千瑶正翻着书,听到玉儿的话,她娇俏的身形当即凝固住了。 嗤拉! 书页传来一阵撕裂声,将云千瑶惊回神。 “他不是只进了巡检司吗?”云千瑶询问,眸光暗淡,紧盯着玉儿。 “据说是皇上下旨……” 玉儿轻声道,小脸上满是愁容。 未等云千瑶反应,玉儿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道:“还有,小姐,老爷他……他已经去苏家了!” “我爹他去那做什么?”云千瑶当即起身。 “去……去退婚的……” 玉儿低下脑袋,声若蚊蚋,“我听府里的人说,老爷担心要是苏扬出了事,会连累小姐……” 她正说着,忽然感受到一阵香风自她身前掠过。 她连忙抬头,便见云千瑶急匆匆向阁楼外跑了出去。 “小姐,来不及了!” 玉儿一边追着,一边道,“老爷他去了快一个时辰了,特地吩咐府里的人瞒着我们!” 云千瑶刚跑到府门前,便停了下来。 一道身影缓缓走回府中,步伐有些沉重。 他体型富态,大腹便便,胡须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犹不自知,似在想着什么,神色中透露着一抹怅然。 “爹!” 云千瑶黛眉紧蹙,白皙的脸庞上仿若笼罩着一层寒霜。 “瑶儿……” 云鸣盛看向女儿,脸上表情悉数转为笑容,“你这是要出门?现在外面瘟疫肆虐,你可不能出去!” “爹,你知道女儿要说什么。”云千瑶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盯着父亲。 云鸣盛瞥了眼一旁气喘吁吁地跟着的玉儿,当即明白过来。 “咱们进屋说话!”云鸣盛招呼一声,却见云千瑶依旧站在原地,眸光清冷地盯着他。 云鸣盛叹了口气,语气缓和道:“瑶儿,你不是一直不想被那婚约束缚吗?而今爹去给你解除婚约……” “可是,苏扬现在身陷牢狱,爹你现在去解除婚约,与落井下石何异?”云千瑶幽冷道,“既然爹去解除了婚约,那女儿便去苏家赔礼道歉……” 说着,云千瑶已迈步向外走去。 云鸣盛连忙张开双臂,拦住云千瑶,滚圆的肚子轻颤。 “苏家不用去了,我去退婚时,我那嫂子半点要拒绝的意思都没有,还说要是苏扬出事,她就会亲自来咱们家里退婚……” 云鸣盛声音低沉,说起这件事时,嗓子有些沙哑。 “是爹对他们家有愧,以前他们家没落了,爹就没再去他家看过,爹去他家退婚时,给他家留下了一些银票……” 他摇了摇头,看向自己的女儿,目光再度坚定起来,“可爹不得不给你退婚,苏扬若是死了,你们的婚约怎么办?” “难不成,真要让你去给他嫁冥婚?” 云鸣盛长叹一声,“爹以后多多补偿他们家……” “如何补偿?苏扬若出事,咱们现在对人家落井下石,咱们的钱,人家也看不上!”云千瑶向一旁走去,就要绕过父亲。 可云鸣盛一个迈步,继续挡着云千瑶。 他语重心长道:“你也得为自己想想,你是咱们京城有名的才女,岂能因为这些事……” “按名分,女儿本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若死了,女儿便去嫁冥婚!”云千瑶固执地继续绕过父亲。 “胡闹!” 云鸣盛沉喝,板起脸来。 “来人,把小姐送回阁楼,三日内,不准她踏出半步!” 他话音落下,几个家丁顿时齐齐围了上来。 云千瑶柳眉倒竖,神色愈发清冷,瞪大美眸,盯着父亲。 云鸣盛索性转过身子,也不去看云千瑶,只是向着家丁挥挥手。 “小姐……请……”家丁为难道,也不敢乱来。 “玉儿!”云鸣盛又沉声叫了玉儿一声,玉儿只好上前,来到云千瑶身边。 云千瑶一言不发,嘴唇被贝齿咬得发白。 “玉儿,还不快去!”云鸣盛冷喝,吓的玉儿浑身一颤。 待到云千瑶离去,云鸣盛看着云千瑶的背影,有些心疼。 他又看向云府外,脸色愈发怅然。 第184章 大理寺审理 大理寺衙门。 苏扬身带镣铐,在差役羁押下,来到公堂外。 他远远便见到,公堂外,早已聚拢了许多前来围观此次审判的人,将四周堵得严严实实,只留了门前一条通道。 “苏大夫来了!” “是苏神医!” “苏神医,您一定能沉冤昭雪的!” “等真相大白,苏神医必定安然无恙……” 随着苏扬在差役的羁押下露面,那些聚拢而来的人们,纷纷高呼起来,声援苏扬。 苏扬眸光微敛,步伐稍稍沉重几分,他能感受到,这些人对他的祝愿! 他又看向站在人群中最前方的两人,那是他的母亲和妹妹。 两人正凝望着他,眉宇间满是化不开的担忧。 这几日以来,母亲似乎憔悴了许多。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他被关进大牢多日! 苏扬双拳暗暗握起,此次胜负,就在今日了! “大理寺公堂外,不得高声喧哗!” 公堂外镇守的差役们高声沉喝,稳住场面。 苏扬向母亲和妹妹宽慰地点点头,跟着差役们向公堂中走去。 至于王朗,并不在这里…… 此时的公堂中,一众审判的官员已高座其中,苏扬粗略地扫了一眼,眉头微挑。 他大致能够判断出,这其中官员的官职,大理寺司直、刑部员外郎、御史台御史,这场面,已经是所谓的“小三司”会审了! 大理寺、刑部、御史台,是大宋的三法司衙门,而三法司衙门,还有个合称,叫做“六扇门”。 当然,这与民间传说中集武林高手、密探、捕快和杀手于一体的秘密组织,有所不同! 苏扬向着公堂主座上望去,他这案子的审理,乃是皇帝下旨,除了小三司会审外,主座上的官员,乃是从三品的大理寺卿! “嫌犯苏扬已带到!” 差役恭声汇报。 主座上的大理寺卿审视着苏扬,见苏扬身形挺直地站在公堂之上,他悠悠道:“嫌犯苏扬,在大理寺公堂,为何不跪?” “大人,在下并非嫌犯!” 苏扬沉声回应,并未有其他的动作。 今日,他来大理寺公堂,是为自证清白的! 嫌犯的身份,他丝毫不会认! 再者说,他穿越一场,还没有逢人下跪的习惯! 苏扬话音落下,四周一众官员都盯着他,神色各异。 大理寺卿眉宇微凝,苏扬的案子,他已经知晓,既然由陛下下旨,便足可见这案子的重要,而这苏扬,据说更是能治疗瘟疫,若真能翻案,也算会立下功劳。 不过,此人刚来这公堂上,便如此态度,真就不怕会因此影响案情吗? 他正要说话,便见坐在下方的御史台御史魏安起身上前。 “段大人……” 魏安帮苏扬圆场道,“苏扬为京城百姓施治,治愈多人,却因此被关入牢狱之中,会有所不甘,也是常事,还望段大人莫怪!” “魏御史,并非本官耍什么官威,而是这大理寺公堂,诸位大人皆在,更有百姓们围观……”大理寺卿段滔慢悠悠道,看着魏安的目光,有些奇异。 魏安竟在为苏扬说话! 魏御史? 苏扬心中一动,他早在赵艺弘那里,便听说过魏安,顿时知晓,这位魏御史,应该就是魏春阳大夫的儿子了。 “大人,公堂外的百姓们,皆对苏扬有所敬仰,想必百姓们不会有所怨言!”魏安说着,环顾四周,向虚空拱了拱手,“既是陛下下旨彻查苏扬一案,诸位大人,或许苏扬真有所冤情,不愿以嫌犯身份自居,不如便暂且容他站在公堂之上?” 他这算是打了个圆场,其他官员知晓他的意图,都并未说什么。 “既然魏御史这么说了,那本官便暂且容他站着。”段滔也没有再深究,这案子,归根结底,乃是庞途与太医院之间的博弈,更有陛下旨意,他们自是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也不会刻意打压任何一方。 苏扬看着眼前的情况,对于一众官员的心思,都有所了解了。 他这案子,终究还是得他与庞途之间分出胜负才行! 这时,大理寺衙门外,人群很快又喧哗起来。 “速速退让!” 随着差役的声音响起,人群逐渐分开,把留出的道路扩宽许多。 庞途、崔忧与一众太医们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在大理寺衙门外。 薛景山也在其中,不过,苏扬却并未看到林章璞,而是注意到,薛太医此时正恭敬地跟在一人身后。 那是太医院院使白泞,苏扬当即认出了他。 这一次的案子,连白泞都来了吗? “看那个大官,就是他派人抓的苏神医!” “原来是这个老头,不让苏神医给咱们治疗瘟疫,把他抓起来,这算什么?” “慎言,这可是大官,据说他还负责督促太医院治疗瘟疫!” “让这种人督促,那咱们岂不是……” 衙门外,围观的人群只一小会的功夫,便又增加了一些,认出庞途后,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看着庞途的目光中,皆充斥着愤愤不平。 即便是他们窃窃私语,可庞途一行人正缓缓经过人群,他们的话语,哪里瞒得过庞途的耳朵? 庞途脸上稍稍有些挂不住了,威严的目光扫向四方。 这些刁民,竟然还敢为那苏扬诽谤他! 不过,此时人多眼杂,他并未表现出心中的怒火。 “疫患严重,百姓们还是少做围聚得好!” 庞途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太医院各处熟药所,已经开始运送去疟药,可真正治疗瘟疫,祛除疟疾,借此机会,本官与大家简要提醒一声!” 只要去疟药推广下去,到时候,这些人的口风,还不是得纷纷转变向他? 对于眼前这些情况,庞途并不担心。 可他一句话,却出乎意料的,在人群中引起一片完全相反的效果! “真晦气!” “他说的话,能信吗?” “能治瘟疫?熟药所什么时候能够治疗瘟疫了?” “等等,他有了药,偏偏是在抓了苏神医之后,这之间……” 听到这些话,庞途脸色顿时沉郁起来。 为何这些刁民,即便听到了去疟药,也还是这般态度? 第185章 证据确凿 庞途又看向大理寺公堂中,目光幽冷,随后向着崔忧递了个眼色。 “肃静!” 崔忧当即沉喝。 衙门外的差役们也跟着上前,将场面控制下来。 只是四周人群依旧愤愤不平地瞪着庞途。 “庞大人,莫让里面诸位大人久等!” 白泞自庞途身边经过,轻飘飘地撂下一句,带着薛景山几人走进了大理寺衙门。 庞途冷冷扫过四周,眉头微皱,心中不由愈发疑惑。 这些刁民的反应,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仿佛这些人,认定了苏扬能够治疗瘟疫一样! 那苏扬才在京城中治疗过几日瘟疫,就算治愈了不少病患,可京城那么大,只苏扬一家药铺,即便没日没夜的治疗,又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竟然还被人冠上了神医之名! 远处,还有许多人,正向着大理寺衙门外赶来。 只庞途过来的这一小会功夫,人群便比之前壮大了一些。 而且,有着相当一部分人,看他的目光,都让庞途心中隐隐觉得,极为不对劲! 他不再久留,转而迈步向衙门中走去。 待到此案盖棺定论,看这些刁民还能说什么! 到时候,他手握去疟药,治疗瘟疫,声誉必然不可同日而语! “你看,刚刚走进衙门的那个老头,就是抓苏神医的人!” “那苏神医,真能治疗瘟疫吗?” “这还用问吗,我兄弟之前患了瘟疫,就是苏大夫给治愈的,哪里有什么病情隐藏的迹象?分明好好的!” “我们听说来大理寺衙门这边,就能得到治疗瘟疫的消息,是特地自南城赶过来的……” 人群中,依旧在议论不停。 李兰芝听着四周众人的话,又向衙门中张望着,双手紧握,渗出细密的汗水。 而苏悦则向着远处眺望而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过来一般…… 崔忧瞥了眼李兰芝和苏悦,跟上庞途身边。 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大人,苏扬的家人也在这里,之后是否……” “由你处理。” 庞途声若蚊蚋地回应一声,不动声色地走进公堂中。 崔忧不再说什么,眼中闪过一抹阴冷。 待到摆平了苏扬的事情,那自然还要解决后患! 现在大势皆在庞途这边,他跟在庞途这里,日后必定能随之飞黄腾达! 公堂上,白泞和庞途等人在大理寺卿段滔的安排下,各自落座。 庞途瞥了眼身形挺直地站在公堂上的苏扬,目光有些诧异。 他指着苏扬,向段滔询问:“段大人,此人乃是犯人,怎么不见他跪在地上?” 闻言,苏扬挑了挑眉,这里那么多人都不说什么了,反倒是庞途一来,直接就想让他跪着! “必是段大人先前已经询问过苏扬了!” 这时,白泞笑了笑,当即说道,“庞大人,此案乃是陛下交由段大人审理……” 白泞虽笑容和煦,可对庞途的反驳意味,尤为明显! 段滔看了两人一眼,摇了摇头。 论起官职品阶,他还要比这两人低上一些。 不过,庞途这正三品上护军,只是勋官,而白泞,则是太医院院使。 若论起权势,那就无法与他这大理寺卿相提并论了! “二位,本官自由决断。” 段滔一手虚按,让两人安静下来。 “苏扬一案,乃是陛下旨意,命大理寺审理,此事,我等不得不重视!” 说着,段滔向一旁大理寺司直点了点头。 大理寺司直会意,向四周拱拱手,道:“此案,因苏扬用药治疗瘟疫,以至于病患因此被牵连,病情隐藏,从而导致病情复发,更有人丧命于牢狱之中……” 待到他简短将案情复述一遍,庞途捋着胡须,淡然自若。 这案子,任凭苏扬怎么折腾,也翻不了身! “苏扬,你可认罪?” 段滔沉声向苏扬喝问。 公堂中间,只有苏扬一人独自站立。 “我无罪!” 苏扬语气慷锵,坚定无比。 听到此,庞途双眼微眯,并不意外。 现在大理寺审理,算是白泞这些人给苏扬争取的机会。 这种时候,苏扬当然要尽可能的反驳! 庞途未再理会苏扬,而是暼了眼落座于对面的白泞,嘴角微勾。 “事到如今,你竟还敢狡辩!” 庞途未曾说话,他身边的崔忧却冷喝起来。 “庞大人先前查你的案子之时,证据已然确凿,你更是已经认罪,这些,还用本官与你说明吗?”崔忧冷声道。 苏扬看都不看崔忧一眼。 这种时候,崔忧跳出来,必定是得到了庞途的授意。 “还望段大人明察!”苏扬只是缓缓对段滔说了一声。 “苏扬,本官已经查明,你先前的确已经认罪,而且,更是人证物证俱全!” 段滔说着,向一旁差役吩咐一声。 不多时,公堂外,便有一众身影在差役们的带领下,赶了进来,正是中年人和妇人几人。 苏扬打量了那几人一眼,比起昨日他们一同进入大理寺大牢时,这些人中,又死了一人! 而那中年人,更是被两名差役扶着进来的,显然,他的病情比起昨日,又加重了! “本官问你们,你们先前声称,是自苏扬那里看病,吃了他的药,使得你们被蒙骗,错失治疗时机,可是如何?”段滔喝问着。 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跪在地上,身子瘫软,瑟瑟发抖。 在听到段滔的喝问后,他们几人连连点头,纷纷指向苏扬。 即便是那正处于发病状态,浑身大汗淋漓的中年人,也都奋力地抬起手,指着苏扬。 “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妇人哭诉,原本的两名妇人,现在就只剩下一人了! “苏扬欺骗我们,说他那药,能治疗我们的瘟疫,我们服下之后,还以为病情好了,可没两天,我们的病,就一下子严重了!” “可怜我兄弟,前几天刚被苏扬拖累着关进大牢,就一命呜呼了!” “大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几人纷纷说道,怒视着苏扬,仿佛苏扬与他们之间,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第186章 谁说我没有证据 砰! 段滔重重一拍桌案,使得原本还在哭诉着苏扬罪行的几人,齐齐哑然,再不敢多言。 整个公堂之上,一片寂静。 段滔一脸严肃,目光威严的睥睨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 四周差役也随之冷冷盯着几人,仿佛有着一股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势,充斥四方。 “在公堂之上,尔等也敢说谎?” 段滔沉声说道,“苏扬先前真给你们治疗过?” 中年人和妇人几人皆脸色惨白,浑身战栗不止。 苏扬将这些人的反应收归眼底,又瞥了眼一旁好整以暇地端坐着的庞途和崔忧。 他知道,段滔那么说,只是审案的手段,诈一下那几人。 那几人惊慌失措之下,庞途和崔忧反倒淡定自若…… 这时,中年人缓缓抬头,声音虚弱地说道:“大人,我们绝对不敢说谎!” “我们所说,句句属实啊!” “就是这苏扬,先前给我们治疗的,我们还听他说,太医院的太医都治不好瘟疫,只有他才能治愈,就被他给骗了……” 几人指着苏扬,一口咬定,即便是现在的处境下,依旧没有改口的意思。 见此,苏扬一挑眉,前几天,那中年人和妇人几人可还都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他们又不是庞途和崔忧真正的手下,就是些普通的平民百姓,被关押了数日,按理说,该对这次拍污蔑他,后悔不迭。 可是,都到了现在的地步,这几人还在死不改口! 毫无疑问,这就是庞途和崔忧的安排了! 难怪这俩人,始终淡定自若。 这是吃定他了! 对此,苏扬倒是并不算奇怪,他这边有所安排,而庞途那边,自然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苏扬,这些人的话,你可认同?”段滔淡淡向苏扬询问道。 “半点也不认同!” 苏扬摇摇头,“疫患在京城肆虐以来,来我家药铺中取药的人,我们都会先行诊断,待到确认病情之后,才会取药施治。” 他随手一指那几人:“而这几人,我先前从未见过!” “你……你这杀千刀的骗子!” 那中年人愤怒地瞪着苏扬,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枉。 其他人也都是如此,怒火熊熊,充满了恨意! “段大人,物证还未曾拿出!”这时,庞途慢悠悠提醒一声。 段滔向着一旁端着个托盘的差役递了个眼色,那差役当即迈步上前,将托盘上的纸张取了出来,向着四周所有人展示。 那是一张状纸,其上用苏扬的字迹写着供词,对罪行供认不讳! “苏扬,这状纸,你可认识?” 庞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当日我前往巡检司调查你的案子时,这是你亲手在本官面前写下的罪行,现如今,你竟还敢狡辩!” 苏扬扫了那状纸一眼,嗤笑起来。 原来庞途搞了这么一套,难怪先前能那么快就定他的罪! 他以往在太医院中任职,书写药方并不算少,庞途仿照他的字迹,写一份状纸,自然简单。 “我写了什么,你还不清楚?”苏扬环顾四周,意味深长道,“你莫不是忘了,你从我这里抢走的青蒿素制作之法?” 他直接就揭开庞途那药的来历,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反正,由不得庞途不反驳! “哦?” 一旁白泞仿佛尤为惊讶,“苏扬,你将你那青蒿素的制作之法,给了庞大人?” “正是!” 苏扬朗声回应。 “一派胡言!” 苏扬话音刚落,庞途便冷喝连连,“你那药,乃是本官亲自查明,对瘟疫无用,竟然还敢污蔑本官!” 崔忧也跟着怒斥:“你才行过几年医,便如此狂妄,还真以为,你能治疗瘟疫不成?” “庞大人那药,是经太医院太医亲自验证过的,那去疟药,可治瘟疫!” 他语气笃定,振振有词,一副大义凛然模样。 “什么去疟药,不过就是将我的药,改头换面罢了!”苏扬摇摇头,反驳道,“你们口中那去疟药,不就是用我的法子制作的吗?” “既然太医们都说,我这青蒿素没有问题,可治疗疟疾,那为何还经由这些人污蔑我?” 苏扬摆出一副疑惑模样,向主座上的段滔缓缓拱手,“还望段大人明察!” 段滔皱了皱眉,指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询问道:“那这些人的情况,你又作何解释?” “此外,这状纸,乃是你亲笔所写,你又如何辩驳?” 断案,要讲究真凭实据! 无论此案的起因如何,庞途那边,都已经为他提供了真凭实据,人证物证俱全。 而苏扬这边,却无法拿出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即便他这大理寺卿,不偏袒任何一方,也只能根据证据来判案! “这些……皆是污蔑罢了!”苏扬随口道。 听到苏扬的话,段滔摇摇头。 苏扬只说什么污蔑,这可无法洗脱罪名! 他又看了眼白泞几人,若苏扬这边洗脱不了罪名,那他只能宣判,苏扬犯下重罪了! “若只因为这几人的污蔑,便断定我那药对瘟疫无效,那岂不是太过草率了?” 苏扬自顾自地说着,“为何我治疗的其他人,都还没有病情复发的情况?” “至于那状纸,不过伪造的罢了,若这么一张纸便能够证明我那子虚乌有的罪行,那我若是拿出一张,与庞大人和崔大人字迹一样的状纸,说他们意图谋反,那岂不是,要直接宣判这两位……满门抄斩?” “放肆!” 崔忧当即怒喝,“这些人证,还不够吗?” 说他们谋反,还要满门抄斩! 亏苏扬敢想! “证据确凿,你还狡辩什么?”庞途淡淡拂袖,“当日本官查明此人擅自用药欺骗百姓之时,便已经让太医院着手治疗其他病患了,这才压下百姓们的病情,不过,想要再寻一些他治疗过的病患,也并非无法找到……” “可这案子,还需这么大费周折吗?” 庞途不屑一笑,这案子,他料定的就是,苏扬无法证明清白! 无论苏扬再怎么反驳也罢,他这边,证据确凿,皆指向苏扬,可苏扬却无法拿出任何有力的证据! 庞途义正言辞:“京城疫患肆虐,我等哪里有空,陪此人胡闹,不如尽快定下罪名,而今人证物证俱全,此人只凭一张空口白牙,没有真凭实据,就在狡辩……” “谁说我没有证据的?” 可这时,苏扬已是高声反驳起来。 “嗯?” 众人疑惑地打量着苏扬,他能有什么证据? “诸位大人,施用青蒿素治疗瘟疫的,可并非只有我一家药铺!”苏扬笑吟吟地看向魏安。 第188章 一试便知! “苏扬那药,当真可治疗瘟疫?” 段滔不住打量着魏春阳。 魏春阳本身,就是苏扬能治疗瘟疫的强有力证据! 身患疟疾,却被苏扬治愈,真要是有什么后患,他们哪里能看不出来? 而魏春阳即便年迈,却依旧精神矍铄,声音洪亮! “草民行医多年,若那药真有问题,草民拙见,也能看出一二。”魏春阳缓缓道,目光扫向一众太医,“诸位太医,莫非看不出这些?” “他那药,当然有问题!” 庞途眼中泛着幽冷光芒,指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若没有问题,那这些人的情况,又作何解释?” 这几人身上的病情,就是他用来针对苏扬的最有力证据! 他又一指苏扬:“而这犯人,更是早已认罪,现如今又来狡辩,妄图洗脱罪名,岂能因此而证明所谓清白?” 都到了如今这地步,他那去疟药,都被陛下下旨推行,他想要得到功劳,就在眼前! 哪里还容得着白泞和苏扬这些人,再耍什么花样? “我已经说过了,我没给他们治疗过!”苏扬淡淡道,“至于那状纸,更是伪造!” “小人狡辩罢了!” 庞途并不理会苏扬,“只凭一人之言,根本不足以为其洗脱罪名……” “魏御史的生父口口声声说他曾患了瘟疫,这又如何证明?” 他瞥了眼魏春阳和魏安父子二人,又面向段滔,“这还不算什么真凭实据!” “呵呵,庞大人,这混淆是非的言论,可不能乱说!”一旁白泞慢悠悠道,“说起来,我太医院也可为苏扬提供证据!” “嗯?” 庞途目光一凝,白泞这老狐狸,此时为苏扬证明,让他隐隐有些不妙。 “哦?白大人有什么证据?”段滔询问道。 白泞笑了笑,向身旁薛景山微微挥手,“当日庞大人将苏扬抓进巡检司大牢的时候,薛太医也在场,据说,林大人和薛太医几位,还曾亲自在苏家药铺中为那些身患疟疾的病人做过诊断,他们服下药后,具体是什么症状,向薛太医询问,不就够了?” 薛景山起身,走到苏扬身边。 他向着四周众人拱了拱手,沉声对段滔道:“下官当日的确在场,曾为那些病人诊断,那些人服下苏扬的药后,的确有所好转,完全没有病情隐藏的情况!” 他此时出面为苏扬作证,说服力显而易见! “段大人,这证据可足够?”白泞笑道,“若是仍旧不足为证,那便在差人去找林章璞大人和刘宣愈大人来……” 他环顾四周,语气温和道:“这三位,可都是我太医院的副院使和院判,他们的医术,不知诸位大人可还相信?” 太医院的副院使和院判都亲自诊断过,其他人哪里还能说什么。 这要是多嘴一句,那岂不是在公开质疑整个太医院吗? 庞途脸色顿时沉郁几分,白泞这么说,他确实不好再以此反驳了。 段滔则笑着向白泞摆了摆手:“白大人言重了!” “薛太医医术高明,他亲自诊断,自是不会有误,更何况,还有另外两位诊断!” 段滔说完,又看向庞途,询问道:“庞大人,薛太医都曾亲自诊断过苏扬治疗的病人,如此看到了,苏扬的药,应该对瘟疫的确有所效果!” “那也不一定!”庞途咬了咬牙,暗暗向崔忧递了个眼色。 崔忧会意,连忙上前。 只不过,他心中也有些犹豫。 这种时候,他还能怎么反驳,庞途让他出来,分明是让他唱黑脸! 但他也没有退路,只能思索道:“或许是苏扬那药,只能让病患有所好转,却无法真正治愈病情,这些……” “可笑!” 这时,苏扬嗤笑声响起。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冷冷道:“你是在质疑诸位太医们的医术吗?” “你……放肆!”崔忧怒喝。 苏扬看都不看崔忧一眼,只是向薛景山道:“薛太医您说,以当日您诊断的情况,那些病患,是否能够痊愈?” “假以时日,自然可痊愈!”薛景山捋着胡须道。 “太医院诸位大人,已然诊断过,我那药,并无差池!”苏扬朗声说道,“而魏大夫用我那药行医多日,更是治愈众多!” “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药,可治瘟疫吗?” 苏扬说着,直视庞途,“若还说证据不足,那好!” “我家中药铺,那几日治疗的身患瘟疫的病人,绝对也有几百人了,那些人,若是想找,也都能找到!” “若还要质疑我那药的疗效,那就找我所治疗的病人一起过来,让他们过来,由诸位一起看看,他们是否有你们所说的,什么病情复发的症状!” “你……”庞途语气一滞。 可苏扬已直截了当地继续说着:“是不是还要说,是他们给我做伪证,我不过一介平民百姓,又有何德何能,足足让那么多人,一同来给我圆谎?” 他紧盯着庞途:“如此种种……我只问你,还不足以证明我那药的疗效吗?” 苏扬一番话落下,整个公堂之上,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现在,几乎已经无法再反驳苏扬那药的疗效了! “段大人如何决断?”白泞赞赏地看了苏扬一眼,又向段滔询问。 段滔沉吟,而后点了点头。 “如此看来,苏扬的药,的确有治疗瘟疫之效!” 闻言,四周众人都不由齐齐看向苏扬。 苏扬,已经证明了他那青蒿素的药效了! “那他们又作何解释?”庞途咬着牙,不死心地指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 这种时候,他无法再反驳苏扬那药的药效了! 但也绝不能就这么让苏扬洗脱罪名! 不然,后患无穷! “即便是你那药能够治疗瘟疫,可也难保有误诊的情况,那这依旧是谋财害命!”庞途寒声道,“或许是你误诊了他们,从而让他们之中,因你死了足足数人!” “这罪名,你依旧无法洗脱!”庞途冰冷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苏扬身上。 四周众人皆神色微动,这种时候,庞途依旧一口咬定苏扬的罪名,即便证明了苏扬那药的疗效,可庞途还是不愿放过苏扬! “为何要洗脱嫌疑……” 出人意料的是,苏扬慢悠悠说了一句。 众人一怔,难不成,到了现在,苏扬竟要认罪? “我本来就没有给他们治疗过,他们的病情当然好不了!” 苏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我这药究竟能不能治疗他们,自然一试便知!” 第189章 他还没死,你急什么 “一试便知?” 众人神色狐疑地打量着苏扬。 庞途目光愈发冰冷,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段滔一手扶在桌案上,身体前倾,询问道:“你要怎么试?” “很简单。”苏扬回应一声,走到中年人和妇人几人的面前,他挑了挑眉,淡淡对那几人询问道,“你们就一口咬定,是服用了我那青蒿素,才导致病情演变到现在地步的吗?” 中年人和妇人几人当即怒视着苏扬,仿佛仇深似海般。 “你这天杀的骗子,还狡辩些什么?” 中年人怒冲冲地盯着苏扬,寒声道:“我们就是服用了你那药,就连我,如今都犯了瘟疫!” “就是你那什么青蒿素,要不是吃了你那药,我们怎么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你这贼人,简直罪大恶极!” 几人纷纷指责苏扬,满腹仇恨。 看着眼前几人的反应,苏扬嘴角笑容却愈发浓郁。 他摊了摊手:“诸位可都听到了?” “呵呵,你当我们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吗?”崔忧冷笑连连。 “他们对你的指认,可从未改变!” 崔忧摇了摇头,“因你这小人,我等已浪费了这么多的功夫!” 苏扬随手指着崔忧,看都不看崔忧一眼,反而是对四周段滔等人说道:“他的话,诸位也都听到了!” “既然有人证实了,那就好说了!” 苏扬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他们说是服用了我那青蒿素后,未曾治愈,那证明起来,当然再简单不过了,只要让他们再吃下我的药试试,看看病情有没有好转,那不就够了?” 他说完,淡漠的目光扫过中年人和妇人几人。 用药救这几人,不是他的目的! 即便他将这几人的病祛除,可他们污蔑他的事情,依旧不会就此揭过! 这些人,从跟他结仇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不会有好下场了! 公堂上众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微微一凝。 这并非不是办法! 但这几人的情况,他们也都看得出来,除了那妇人以外,其他人几乎全都虚弱至极,一副病弱膏肓的模样。 药医不死人! 就算苏扬的药能够治疗疟疾,可真给这几人用了,也不一定就能够将这几人从现在的情况救回来…… 一旁庞途脸色阴晴不定,他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苏扬现在说出这个办法,还始终从容不迫,若苏扬真治愈了这几人中的病情,恐怕不太好解决…… “再用你那药,那你还要将他们治死不成?”庞途冷冷喝道,“我等岂能容你在我们面前害人性命!” “依本官看,你分明是想要杀人灭口!” 庞途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威胁意味。 苏扬却嗤笑起来,戏谑地看着庞途。 “你是不是忘了,现如今,诸位大人已经知晓,我的药……可治疟疾!” 他向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一挥衣袖,随手指着其中一名青年。 那青年与其说是跪在公堂上,倒不如说是瘫作一团,浑身不住战栗,脸色惨白无比,原本还喘着粗气,可气息却逐渐虚弱起来。 “这人的性命,可撑不住一时半刻了!” 苏扬挑了挑眉,“若此时不用我那药医治,那他依旧是死路一条!” 说完,他不再理会庞途,而是向段滔拱拱手:“段大人,可否准许我为其治疗?” “段大人,倒不如让苏扬一试……” 白泞也跟着附和,“诚如苏扬所说,再不对那人施治,恐怕活不了太久了!” 段滔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便让苏扬施治……” “段大人,这万万不可,让他施治,岂不是害人性命!”庞途眉头紧皱。 他刚说完,白泞便笑了起来:“可是陛下让段大人负责此案地,若庞大人有什么不满,可去向陛下说!” 几人说话间,苏扬已经迈步走到了魏春阳身前。 他满含谢意地向魏春阳点头致意,此次审理,多亏了魏春阳父子相帮。 “青蒿素,老朽给苏大夫带来了!”魏春阳轻声道,自袍袖中取出一包拳头大小布袋,将其递到苏扬手中。 打开布袋,其中放着的,正是青蒿素。 苏扬几步走到那中年人和妇人几人面前,蹲下身子,一手探向那瘫成一团的青年。 “你……你要做什么……” 中年人和妇人几人如临大敌,满是抗拒。 “阻碍大理寺断案,罪加一等!”苏扬淡漠道,不顾几人反对,早已抓住了那青年的手腕。 中年人和妇人不敢阻拦,不由看向公堂上的崔忧。 崔忧转过头去,仿若没有注意到那几人的反应一般。 见此,苏扬双眸微眯。 看样子,这几人知晓崔忧…… 那事情就简单了! 这几人能够在大理寺公堂上,还始终咬定,是他影响了他们的病情,这其中,必定有庞途和崔忧的掺和! 他未再多想,诊断一番。 “劳烦带碗水来。”苏扬交待一声,大理寺的差役很快便取来一碗水。 苏扬直接一把将那青年的身子拽到身边,不顾四周众人的反应。 “呃啊……” 那青年吃痛一声,还没有反应过来,苏扬一只手已然掐住了他的两腮。 他喉咙呜咽着,无法闭上嘴巴。 看见眼前一幕,庞途仿若抓住了机会一般,脸色骤冷。 “你大胆!”庞途冷喝,连忙向着四周挥手,“看拦住他,他这是要杀人!” 可苏扬直接抓起一把青蒿素,硬生生将药拍进那青年的嘴巴里,在把碗里的水一同倒了进去。 水流混着药冲进青年的喉咙中,苏扬重重一拍那青年的腹部穴位,逼迫着青年硬生生把药和水吞了下去! 随后,他站起身子,不再有所动作。 “咳咳咳……” 青年一只手无力地捂住喉咙,咳嗽不止,声音虚弱却又急促。 他涕泗横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聚落颤抖着,像是随时可能死去。 “这贼子,分明是要蓄意杀害人证!” 庞途高声冷喝,吩咐差役:“速速将他绳之以法!” “他还没死,你急什么!”苏扬斜睨着庞途,冷幽幽道。 第190章 我要状告两人! 公堂上众人皆神色惊异,紧盯着苏扬与那瘫在地上的青年两人。 苏扬先前施加治疗的举动,的确太过强硬了! 就连白泞等人,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都有些讶然。 这与他们印象中苏扬彬彬有礼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段大人,还不速速擒拿此贼!”庞途厉声道,“此等胆大包天的贼人,就该就地正法!” 段滔紧盯着苏扬,心中也不免惊讶。 苏扬刚刚的那些举动,在这公堂之上,的确极为不妥! 他沉声道:“苏扬,你在做什么?” “回禀段大人,我已经治疗完了。”苏扬淡淡回应道。 治疗完了? 段滔目光一凝,这未免有些太迅速了! 其他人也都尤为惊讶,这与他们所预料中的治疗并不一样! 治疗瘟疫,竟不用汤药,就只是将那些碎末让那青年和水服下,就治疗完了? 很快,众人便注意到,那青年已经从先前不住地咳嗽声中,缓和了下来。 他已经瘫倒在地,呼吸虚弱,一时半会的,看不出什么情况。 不过,还没有死就是了! 这时,苏扬又笑吟吟地对庞途道:“庞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治疗之法是如何施用的,何必慌慌张张,这岂不是有失仪态?” 他语气中的戏谑意味,尤为明显! 众人怪异地看着苏扬,此时的苏扬,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 那青年,到现在,可还没有被病情痊愈的迹象! “混账!”庞途当即冷喝。 这苏扬,竟还敢对他如此无礼! “你这混账东西,说什么治疗?”崔忧连忙上前,帮助庞途怒斥苏扬。 “哦,忘了!”苏扬又摇了摇头,“忘记你们不通医理,不知道如何治疗瘟疫了!” 说完,苏扬神色严肃下来。 他转而面向段滔,拱起双手:“段大人,我要状告两人!” “嗯?” 听到此,所有人都是一怔。 他们惊疑不定地盯着苏扬,苏扬的案子,可还没有结束,现在竟然还要状告他人! 白泞也不由双眸微眯,苏扬的举动,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呵呵,你一介犯人,何来资格状告他人?”崔忧在一旁嘲讽。 “我听闻大理寺断案,向来公正严明,如今诸位大人皆在……”苏扬朗声道,“趁此机会,我要状告庞途和崔忧两人!” 状告庞途和崔忧?! 这下子,公堂中众人愈发惊动了! 苏扬如今还是阶下囚,未曾洗脱罪行,却要状告庞途和崔忧这两名朝廷大臣, 这简直闻所未闻! “你这贼人,贼胆包天!”崔忧怒喝。 这变故,他也完全没有预料到。 此人疯了不成? 还没有洗脱罪行,竟然就要状告他们! “不过垂死挣扎之举罢了,哗众取宠!”庞途不屑地轻拂衣袖。 段滔深吸一口气,眼前的情况,因苏扬这突然举动,有些超出预料。 他微微蹙眉:“苏扬,你如今尚未洗清嫌疑……” “正是因此,我才要状告庞途和崔忧这二人!” 苏扬抬头,指着庞途和崔忧,“我状告这二人,意图夺取我的药方,伙同那几名身患瘟疫之人,在相互勾结之下,污蔑我谋财害命!” 待到苏扬说完,公堂上众人皆神色各异。 苏扬这举动,有些……自讨苦吃了! “呵呵!” 庞途抚须冷笑,对苏扬所说的话,并不在意。 他虽然有些惊讶于苏扬竟然敢在大理寺公堂上这么说,但苏扬这么做,无异于是自寻死路了! “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是何等罪名?”庞途笑容幽冷。 一旁白泞也不由摇摇头,苏扬……太过心急了! 即便那青年在被苏扬强行施治之后,病情有所好转,可以洗脱谋财害命的罪名。 可是,苏扬现在状告这两人,庞途哪里会放过苏扬? 污蔑朝廷命官,乃是重罪! 单这一条罪行,苏扬就恐怕无法出狱了…… “苏扬,你这般发言,可是要按律惩治的!”段滔沉声道。 他先前看苏扬一番自证清白的举动,原以为,苏扬还算聪慧。 可现在这举动,简直太过不智了! “段大人,我没有污蔑他们!” 苏扬指着庞途,“他那去疟药,便是我这青蒿素,如若不信,可让庞途他们为这些人施治,若是施治之法,与我的施治之法相同,自然可以证明!” “哼,一派胡言!”庞途冷哼一声,依旧淡然自若,“本官早已向陛下言明,本官这去疟药,可并非你那什么青蒿素!” “口说无凭,你们施治之法,还是与我的治疗方法一样,这难道不足以证明吗?”苏扬朗声喝道,一指大理寺衙门外,“而今,百姓们也都在大理寺外看着!”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庞途,你们如何能够堵得住,悠悠众口?” 苏扬声音洪亮,足以让大理寺衙门外的人群听到。 人群中众人顿时神情激愤起来。 “大家听到没有,苏神医说了,那劳什子去疟药,就是苏神医的药!” “他们还要诬陷苏神医,简直可恨!” “若今日苏神医有什么闪失,我必定要去告御状……” 众人高喊着,声音足以传到大理寺公堂这边。 庞途眼中寒芒闪烁,心中有些惊疑。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刁民,对这苏扬如此信服? “段大人,下官以为,苏扬所上诉之事,应当调查!”这时,魏安迈步上前。 “魏御史,你是在质疑本官不成?” 庞途冷冷盯着魏安,心中恼怒。 一旁崔忧冷声道:“魏御史,你身为御史,如此颠倒是非,我等也将向陛下言明!” “就事论事,陛下也不会怪罪!”魏安沉声反驳。 “诸位且肃静!” 段滔轻轻一拍桌案,稳住场面。 他睥睨着苏扬,沉声道:“苏扬,你所说的话,若无真凭实据,本官便要对你以污蔑朝廷命官之罪惩处!” “让庞途这些人,医治一番,自有证据!”苏扬淡淡道。 “庞大人……”段滔又看向庞途。 “呵呵,这有何难?”可庞途却依旧从容不迫,他向身边跟随着的几名太医挥挥手,“诸位,便劳烦治疗一番,以证本官清誉!” “是!” 太医吴扈应声上前,瞥了眼苏扬,脸上满是淡然笑容,丝毫不慌。 第191章 陛下口谕 众目睽睽之下,吴扈吩咐药童,取来药囊。 “诸位大人,我们这去疟药,与这贼人之药,可完全不同!” 吴扈悠悠说了一声,自药囊中拿出了一枚瓷罐,缓缓打开。 见此,众人目光皆是一凝。 瓷罐中,盛放着的竟是液体! “我们这去疟药,乃是自先秦医术,五十二病方中所寻……” 吴扈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瓷罐向众人展示,“诸位可好好看看,去疟药与他那青蒿素,果真一模一样吗?” 庞途冷笑连连,指着苏扬:“或许是这人,从有心人那里得知,我们的去疟药也是自草蒿中制作而出,便想要以此来污蔑本官,实为可笑!” 说完,他冷冷看向白泞,笑容浓郁。 白泞眉头微皱,虽说他知晓,去疟药分明就是苏扬提出的青蒿素。 可偏偏庞途这些人,将其改头换面,即便只是换成了液体,却也无法明说。 他又看了苏扬一眼,有些失望。 苏扬不该想不到这些才对! 终究还是太过年轻气盛了…… “五十二病方中,何时有所记载了?”薛景山紧握着拳头,长眉紧蹙,怒声驳斥。 “那薛太医还是好好参悟参悟医!” 崔忧嗤笑不已,“你这医术,竟还能任右院判一职,看来,之后太医院得好好整治了!” 苏扬低着头,一言不发。 不过,他暗暗看着已经在将去疟药喂给其中一名高瘦年轻人的吴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段大人,事情已见分晓!” 庞途随手指着苏扬,“此人罪大恶极,污蔑本官与崔大人,应该处置了!” 他笑容阴冷,苏扬所作所为,本就是在自寻死路! 当真以为,他会没有什么安排? 现如今正好,彻底将他那去疟药,与苏扬的青蒿素,撇清关系! 待到瘟疫清除,那他的声誉、权势、地位,都将随之水涨船高! 段滔深深看了苏扬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惋惜。 事到如今,他自然能够看得出来,苏扬的确是能治疗瘟疫的。 年纪轻轻,却能治疗这千古难医的疟疾,足可见其天资! 但时运不齐,本来治疗瘟疫,该是一桩极为不俗的功劳…… 可惜了! 而后,段滔沉声道:“苏扬,而今,你可认罪?” “我不认罪!”苏扬淡淡说道。 “不认罪?”段滔皱了皱眉,就算现在苏扬死不认罪,但他们这么多人,对于苏扬的举动,都看在眼里,任凭苏扬怎么说,都无济于事了! 他看了眼大理寺衙门外的人群,又询问道:“你还有证据不成?” “自然还有!” 苏扬微微一笑。 “嗯?” 闻言,四周所有人看着苏扬的目光,都是微微一怔。 白泞等人也不免疑惑。 这种时候,苏扬还能有什么证据? 庞途幽冷一笑:“不过垂死挣扎罢了!” 苏扬伸手指向先前被他医治的青年,那人依旧瘫倒在地,只是呼吸起伏,似乎没有先前那般虚弱了。 他朗声道:“我这药效,便是证据!” “可笑,同样是治愈,达到相同药效,就是证据了!”庞途嗤笑。 “那便不妨等等看!”苏扬摊了摊手,满脸平静,扫视着被他医治的青年和被吴扈医治的高手年轻人。 庞途冷笑以对。 这时,大理寺衙门外,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传来,逐渐响彻。 仿佛有着一队人马正快速赶来。 声音传到公堂上,使得众人都不由转头望去。 很快,衙门外的人群分开,一道道身披甲胄的身影便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殿前司……” 公堂上众人当即辨认出那队人马的身份,神色凝重起来。 殿前司可是由陛下直接掌控的禁军! 这种时候,殿前司的人,来大理寺要做什么? 那队人马在大理寺衙门外齐齐停下,整齐划一,而在一众人马的护卫下,还有着一辆马车。 车夫取下步凳,恭敬地自马车上迎下一名身穿御医服饰的老人! 见此,薛景山顿时神色一振,低声与白泞说着:“是葛老……” “庞大人……”崔忧有些忧心忡忡,与庞途低语,“他们来恐怕是陛下授意!” 庞途神情凝重,紧盯着葛洪邈。 葛洪邈身为御医,虽说一向陪同在陛下身边,不问太医院之事,但他终究是太医院出身,此时来到这里,恐怕无形中会给白泞这些人增添一些助力…… 葛洪邈经过人群,目光扫过四周,却稍稍停顿下来。 人群中,李兰芝凝视着葛洪邈,神色惊动。 “这位……难道是葛神医?” “葛神医?” “老伯,您知晓这位大人?” “葛神医已有十多年未曾露面了,你们这些后生没听过他老人家的名讳,也算正常……” 人群中有老者依稀认出葛洪邈的相貌,敬仰无比。 众人议论纷纷中,葛洪邈向四周点点头,似乎有意无意的,与李兰芝微微颔首。 随后,他迈步走进殿前司衙门中。 “娘,怎么了?”苏悦轻声向李兰芝询问。 李兰芝收回目光,摇了摇头,神色复杂。 “没什么,”她似呢喃道,“只是突然想起来,你们父亲的一位长辈……” 随着葛洪邈等人的到来,公堂上,段滔起身,带着四周一众官员,一同出面迎接。 “葛老大人,怎会亲自前来?”段滔拱手询问。 “奉陛下口谕,老朽与南门虞候前来助诸位大人审理这治疗瘟疫一案!”葛洪邈笑吟吟回应。 他身边一人,身穿甲胄,手持长剑,威风凛凛。 众人深深打量着葛洪邈身边那人,心中不免愈发惊动。 南门陌,连这位殿前司虞候都来了! 殿前司虞候,执掌殿前诸班军纪整肃,这可是真正执掌兵权的人! 众人皆是心念急转,陛下令葛洪邈和南门陌这两人一同前来,足可见殿下对这案子的重视…… 这有些超出他们的预料了! “事关治疗瘟疫,陛下对此案,尤为看重……”葛洪邈说着,看了眼衙门外的人群,又道,“百姓们也心中迫切,想要知晓案情详实,有劳诸位大人了!” “哪里那里,陛下爱民如子,葛老与南门虞候更是亲自前来,我等审案,自是分内之事。”段滔笑道,抬起衣袖,让葛洪邈和南门陌一同进入公堂。 苏扬站在公堂上,目光扫过葛洪邈和南门陌。 他双眸微眯,一抹精芒,一闪而逝! 御医与殿前司虞候前来,必定是皇帝的意思。 连皇帝都在关注,这么看来,如今他这案子的动静,闹得还真是足够大了! 第192章 案情揭晓 众人再次落座,葛洪邈询问过案情进展后,捋起胡须,有些佝偻的身形使得一身衣袍愈显宽松。 “这药,能治疗瘟疫,本该为朝廷效力,治理疫患,只可惜污蔑了朝廷命官,有些难办啊……” 葛洪邈打量着苏扬,微微前倾着身子,“老朽且问你,为何要污蔑朝廷命官啊?” “大人,我并非污蔑!” 苏扬沉声回答。 这位葛老大人,应该算太医院这一方的! “还敢狡辩?” 庞途当即怒斥,连陛下都关注这案子了,那他更不能让这件事情,再有所传言了! 若陛下起疑,只怕会生出什么事端! 他冷冷指着苏扬:“你这贼人……” “庞大人……” 葛洪邈打断了庞途的话,笑吟吟道,“以你的年纪,更是身居高位,何必跟一个后生这般见识?” “葛大人,下官奉陛下旨意,治理瘟疫,岂能容这贼子污蔑?”庞途蹙眉反驳。 他心中恼火不已,葛洪邈果然是偏袒太医院这一方! “庞大人消消气!”葛洪邈掏了掏耳朵,“声音这么大,连老朽这耳朵都被惊到了!” 庞途语气一滞,葛洪邈这老家伙,行事令人捉摸不透! 随即,他又冷冷道:“即便苏扬这贼人可治瘟疫,但若由他胡作非为,岂不是白白耽误治理瘟疫的时机?” 他环顾四周:“诸位应当尽快定夺,向陛下复命!” “那庞大人以为,苏扬一案,该如何判处?”白泞慢悠悠询问。 “此事当由段大人定夺!”庞途恭维一声,又道,“不过,依本官之见,既然他那药,能治瘟疫,那便从他那里,征来药方,让太医院以他的药与去疟药一同使用……” “至于苏扬这贼子,谋财害命是真,污蔑朝廷命官又是诸位亲眼所见,即便此时不斩此人,也应当先行关在牢狱之中,待到瘟疫解除,再行惩处!” 把苏扬的药征调进太医院,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奉陛下旨意,治理疫患的,是他庞途! 待到瘟疫治理完,苏扬被关在牢狱里,哪里还能有什么威胁? 届时,太医院便已经失去了倚仗,区区苏扬,随便找个由头,便能杀了! “诸位意下如何?” 庞途高声询问,“我等皆有要务在身,治理疫患,刻不容缓,在这贼人身上,诸位大人已浪费太多时间了,该尽早处置了,给陛下和百姓们一个交待!” 闻言,四周众人皆默不作声。 庞途的用意,他们自然清楚,想要尽早了事,以免徒生变故。 现在,苏扬也的确无力反驳。 单是这污蔑朝廷命官的罪名,便足以让苏扬始终待在牢狱之中。 段滔有些犹豫,如今案子虽然明朗了,可葛洪邈和南门陌的到来,却让他难以立即判处。 “诸位大人,既然要审理我,那也容我说一句!” 这时,苏扬的声音缓缓响起。 众人看着苏扬,有些不明白苏扬的用意。 “你这贼人,还要说什么?”庞途不悦道。 苏扬嘴角微勾,随手指着先前被他治疗的青年。 “算算时间,这一来二去的,也差不多了!” 说着,他转身向白泞和薛景山那边躬身行礼:“劳烦几位大人,帮忙查验此人病情!” 听到苏扬的话,众人都不由目光一凝。 他们连忙看向那被苏扬治疗的青年,的确,在苏扬治疗后的这段时间里,那青年的情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了一些! 原本那青年身躯不停打着寒颤,可现在,寒颤已经消减了许多,脸色也都不复那般惨白。 青年看着四周众人,神色惊慌,可他也能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薛景山当即走到那青年身边,仔细诊断起来。 而白泞也自座位上起身,与薛景山一起,诊断着那青年的病情。 庞途脸色有些难看,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一段时间,青蒿素的药效作用速度,他也知晓! 若是那被苏扬治疗的人病情好转,那苏扬谋财害命的罪名,便真的无法成立了! 不多时,白泞和薛景山诊断完,一同面向众人。 “白大人,薛太医,如何了?”段滔询问道。 白泞捋着胡须,微微一笑。 他随手指着那青年:“诸位,诚如苏扬所言,此人在服用下苏扬的药后,病情已经有所好转!” “苏扬的药,的确可以治疗此人的病情!” 薛景山补充道,“如此说来,这些人分明是在污蔑苏扬!” 顿时间,中年人和妇人皆是浑身剧颤。 那原本服下青蒿素,病情好转一些的青年,脸色再度惨白起来,额头滴落下豆大的汗珠! “果真如此?” 段滔瞪大眼睛,亲眼见到身患瘟疫的人,这么快便有所好转,他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苏扬这药,未免也太过神异了! “二位此时下定论,或许太早了些……” 庞途咬牙道,“或许那贼人所用之药,又掺杂了其他东西,以至于此时有好转迹象,实则……” “庞大人是在质疑下官与家父吗?”魏安起身,神色不悦。 苏扬所用的药,是他父亲给的! 庞途瞪着魏安,恼火不已。 “倒也简单,既然庞大人不相信白大人和薛太医的医术,那就让老朽来看看!”这时,葛洪邈淡淡道。 他摊了摊手:“若庞大人连老朽的医术都不相信,那……” “下官绝无此意!”庞途脸色沉凝,公然质疑这些人的医术,这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 两名差役上前,一左一右拽着那青年的肩膀,押解着青年来到葛洪邈身边。 葛洪邈一手搭在青年的手腕上,静静诊脉。 很快,他双眼微睁,矍铄的双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这药……的确神异!” “诸位大人,如今,我这所谓谋财害命的罪名,可是能够断定了?” 葛洪邈的话音刚落,苏扬便借机朗声说道,“这些人从未服过我的药,所以病情未除,这案子……” 他冷笑着看向庞途:“这案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第193章 你那药,治不了! 现在,案情已见分晓! 庞途紧握拳头,怒不可遏。 他寒声道:“即便是这些人构陷,可你污蔑本官的罪名,可是事实!” 苏扬敢指认他的去疟药是从苏扬那里夺来的,便是在自寻死路! 这一点,苏扬无法证明! 公堂上众人神色复杂,现在这案子,的确是可以揭过了。 苏扬已经证明,中年人和妇人几人,是恶意构陷! 能够在身陷牢狱之时,一步步做到这些,苏扬这年轻人的心计,极为老练! 但苏扬现在,可却又背负上了另一桩案子。 污蔑朝廷命官! 一时间,他们都不知该称赞苏扬心有城府,还是说苏扬太过年轻气盛…… “污蔑庞大人与本官,便是在恶意扰乱我等治疗瘟疫……” 崔忧起身,走到众人面前,“若百姓们心存疑虑,不用我们这去疟药,那而今苏扬的污蔑,便是在害百姓们的性命!” “这桩罪责,也应当将其斩首!” 崔忧语气中肯,但话语中所蕴含的险恶用心,却尤为彰显! 等到崔忧说完,庞途也跟着起身道:“诸位大人,应当早做决断!” 即便苏扬证明了清白,又能如何? 现在,等待苏扬的,还是牢狱之灾,杀身之祸! 整个公堂上的氛围,此时,却更为肃然起来! 白泞暗暗一叹,苏扬的心急,使得此时苏扬依旧难挽劣势! 只怕这一次,便没有办法解决了! 段滔看了眼葛洪邈,摇了摇头。 恐怕苏扬先前污蔑庞途和崔忧的举动,连葛老也不曾料到! “二位杀我之心,还真是强烈!” 可这时,苏扬却是嗤笑起来。 众人疑惑的目光落在苏扬身上,他们能够看得出来,苏扬依旧没有任何惧色! 现在,苏扬哪里还有脱身的办法? 葛洪邈轻捋胡须,打量着苏扬,一言不发。 苏扬笑容玩味,眉头微挑,反问道:“二位,我哪里有耽误治疗瘟疫了?” “这耽误治疗瘟疫的,可是你们两个!” 他语气冷漠起来。 “胡言乱语!”崔忧冷喝。 而苏扬则随手一指吴扈先前治疗的高瘦年轻人,抬眸道:“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们的去疟药,真的能够治疗疟疾吗?” “嗯?” 闻言,众人皆是一怔,目光纷纷汇聚在那高瘦年轻人的身上。 他们注意到,那高瘦年轻人,在服用下吴扈所给的去疟药后,比起苏扬所治疗的那青年,状况仿佛没有任何好转一般! 苏扬所治疗的青年,那病情好转的情况,几乎肉眼可见! 可这高瘦年轻人,却依旧浑身不住颤抖,大汗淋漓,仿佛病情依旧在不断爆发一般,虚弱至极。 “再劳烦几位大人,好好查验一下此人的病情!” 苏扬再度对白泞和薛景山几人说道。 他话音落下,四周所有人都惊住了。 庞途的去疟药,治不了疟疾? 这怎么可能? 那去疟药,庞途都已经向陛下奏明了! 他必定是已经检验过去疟药的药效了! 不然,庞途怎么可能会擅自进宫中面圣! 庞途双眸微睁,这去疟药的制作方法,他是从苏扬那里得到的,之后自然进行了检验。 一些症状较轻的人,服用了去疟药,两日的时间,便痊愈了! 他也因此确认过了,可看苏扬这游刃有余的模样,他依旧不免狐疑。 他仔细看了眼那高瘦年轻人,又看向吴扈,目露询问神色。 吴扈不在意冷笑,摇了摇头。 “虚张声势罢了!” 吴扈一手把玩着瓷罐,淡淡道,“这去疟药,我太医院中,诸位太医都曾用其施治,只这几人以来,便治愈病患,不知凡几,其实你空口白牙,能够污蔑的?” 苏扬笑容浓郁,没有去看庞途等人,只是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白泞和薛景山走到那高瘦年轻人身前,白泞当先伸手探向那高瘦年轻人的手腕,仔细诊断。 他一言不发,双眸逐渐眯了起来。 好一会,白泞才缓缓起身。 “白大人,如何?”段滔询问道。 白泞只是摇了摇头,向着吴扈挥了挥手:“吴太医,你们自己过来诊断诊断!” “嗯?” 注意到白泞的反应,众人皆是神色一凝。 那人服用了去疟药后,难不成,还真如苏扬所说的一般,没有病情恢复的迹象? 吴扈看向庞途,待到庞途点头后,他走到高瘦年轻人身前,一把抓过那高手年轻人的手腕,诊断起来。 待到吴扈诊断之时,庞途嗤笑不已。 “白大人,事实如此,你可莫要偏袒一方!”庞途冷幽幽道。 白泞负手而立,丝毫不理会庞途。 他只是看着苏扬,眼中流露出一抹惊诧! 可渐渐的,吴扈的脸色逐渐僵硬起来。 他双眸瞪大,呼吸逐渐粗重,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吴太医,怎么样了?” 白泞在一旁淡淡道,“这么一会了,你也能够诊断出来了!” 吴扈起身,浑身不住颤抖。 他仿佛难以置信一般,连忙向身边另一名太医说道:“你……你来诊断!” 见此,庞途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僵。 他当即向吴扈沉声询问:“吴太医,怎么回事?” “大人……这……” 吴扈嘴唇嗫嚅,却说不出话来。 那另一名太医已然开始诊断起来,可很快,他的反应也与吴扈如出一辙! “诸位太医,这去疟药的药效,如何啊?”苏扬笑吟吟询问。 庞途一声冷哼,狠狠瞪了苏扬一眼,又连忙向吴扈两人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候,葛洪邈起身,慢悠悠再次那高瘦年轻人身边。 “老朽也很好奇,就让老朽来诊断!” 他捏起高瘦年轻人的手腕,略作诊断,双眸微眯。 而后,他缓缓抬眸,看向吴扈两人:“吴扈,吕度,你们说说,你们诊断的情况!” 吴扈喉咙动了动,嘴唇干涩,额头汗水不住渗出来。 他擦了把汗水,手臂都在不停哆嗦着。 “此人的病情……” 吴扈脸色惨白,声若蚊蚋,“没有好转……” “什么!” 顿时间,庞途简直要跳起来了! 第195章 作茧自缚 “说那么多,简直是一派胡言!” 崔忧震怒,心里却又忍不住一阵慌乱。 他和庞途就指望着去疟药狠狠赚一笔功劳,可若是去疟药真如苏扬所说,治不了身患瘟疫的重症患者。 那他们还如何与太医院角力? 又怎么跟陛下交待? 这么下去,他们的谋划,就要因为去疟药的药效而彻底失败了啊! 而苏扬的药,他们是的的确确,见到那青年病情好转的! 两厢对比之下,选用谁的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他强撑气势,身子绷得挺直,怒斥苏扬:“你这小人,我们这去疟药,何时向你询问过了?” “你莫非当诸位大人都看不见不成?”苏扬冷声回应,“你们不懂那所谓去疟药出了什么差错,我懂!” 听到苏扬慷锵有力的声音,四周众人都默不作声,未曾打断他。 到现在,他们哪里还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你还在污蔑我等,该斩!”庞途语气森寒。 “呵呵,污蔑吗?” 苏扬讥讽一笑,不再说什么。 庞途气急,崔忧也紧咬牙关,脸色微微狰狞几分。 “诸位且肃静!” 段滔一拍桌案,看了眼一旁的葛洪邈和南门陌,又向苏扬询问道,“苏扬,你知晓这去疟药的药效?” “段大人……” 庞途连忙抬头,他察觉到,段滔已然有倾向与苏扬这边的迹象了! 去疟药若无法使用,那这些人便不会再顾忌什么了! 可段滔只是挥了挥手,没有让庞途说下去。 “段大人,我确实知晓!” 苏扬缓缓道,“其实这一点,庞途这些人不知晓也正常,因为……那去疟药事先被动了手脚!” “被动了手脚?” 众人一愣。 崔忧神色一狞,指着苏扬:“是你动了手脚!” “当然是我!” 苏扬摊了摊手,“不过,是一开始,我给庞途制作方法的时候,便已经动手脚了!” 他目光扫过庞途和吴扈等人:“青蒿素制作,该用多少黄花蒿,又需要怎样浓度的烈酒,你们真的清楚吗?” “调配所用的药材比例不同,所得到的药效,当然不同!” “无论是黄花蒿,还是烈酒的浓度,你们那所谓去疟药,比起青蒿素,都远远不如!” 他先前所写的药方,的确能够制作出青蒿素,但他故意少写了部分用料,使得庞途的去疟药,药效并不算太强。 尤其是,他制作青蒿素时,所用的酒,是特制的酒精! 指望世面上的烈酒就想制作出药效足够的药,门都没有! 药效不足,治疗轻症患者还算有效,而对于重症患者,就绝对没有治愈的可能了! 他早已算准了时间! 从他将青蒿素的制作方法交给庞途,到这案子被移交到大理寺,这几日时间里,庞途只能认识到,去疟药能治瘟疫,便不会怀疑,他给的青蒿素制作方法是错误的。 对于药效,庞途还意识不到无法治愈重症患者! 这些,就是他先前的谋划! “我的药,可不是谁都能用的!”苏扬说完,向着段滔拱拱手,不再多言。 现在,他挑明了,去疟药无法治疗重症患者,那便意味着,朝廷也会知晓这件事。 而能够制作出真正青蒿素的他,便让朝廷不得不重视! 相应的,庞途和崔忧这些人的倚仗便会大大减弱! 这一步,他已经完成了! 不过,向庞途和崔忧这些人以牙还牙,这还不算完…… 不彻底解决了麻烦,他这么多筹划,可就白做了! “无凭无据,不过全是你一人空口白牙所说罢了!” 庞途咬牙切齿,重重拂袖,“本官这药,乃是取自五十二病方,岂能容你污蔑?” 他向着段滔拱拱手:“段大人,还是速速将这贼人惩戒!” “巧了,这证据,我有!” 可苏扬却冷然一笑,抬手指向段滔身前的桌案,“段大人,庞途和崔忧这些人,构陷我,自我这里强取豪夺药方的罪证,正在段大人面前的桌案上!” “嗯?” 段滔扫向桌案,桌案上,摆放着一张白纸黑字的状纸! 四周众人目光一凝,这状纸,正是先前庞途那些人所说的,苏扬供认的罪证! “其一,我这药,可治瘟疫,京城百姓们自发传扬,便没有蛊惑人心一说!” “其二,那人服下我的药,病情有所好转,诸位亲眼所见,那就更没有我谋财害命一说!” “试问诸位……” 苏扬目光灼灼,扫过四周。 他指着段滔面前桌案上的那张状纸,“我又何须写下那一张所谓状纸?” “这状纸,是庞途审讯所得,这不正是庞途构陷的证据吗?” 他话音落下,四周所有人都不由神色一震。 那状纸是庞途给的,苏扬既然是被诬陷的,那庞途的状纸是从何而来? “庞大人,你有何话辩解?”段滔深吸一口气,询问庞途。 庞途脸色难看,脸上的肌肉不住抽动着。 竟苏扬这么一说,他那原本用来构陷苏扬的状纸证物,竟然反过来,成为他的罪证了! 这嫌疑,他有些难以洗清了! 他犹自强稳住心神,寒声道:“这状纸,便是你当日亲手所写,你分明是设下诡计,污蔑本官!” “好,既然物证你不承认,那咱们再说人证!” 苏扬冷冷一笑,迈步走到中年人和妇人几人身前。 那几人还瘫跪在地,早已被吓傻了。 去疟药,治不好他们…… 那他们的命,岂不是要彻底完了? 苏扬睥睨着中年人和妇人几人,漠然道:“想死,随你们!” “若还有点想要活命的心思,那你们就应该知道,现如今,这世上能够治疗你们的人,还有谁?” 几人挣扎着,看向苏扬,惶恐到了极点。 现在能够治疗他们的,就只有苏扬了! “说说看,自你们诬陷我,到被抓进大牢,再到这大理寺公堂之上,究竟是谁,让你们一口咬定,污蔑我谋财害命的?” 苏扬率先看向那中年人,眼眸中,只有冷漠。 “说出来!” “这……”那中年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看向崔忧,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没机会了!”苏扬不再理会那中年人,转而看向下一人,那是先前被吴扈用去疟药治疗的高瘦年轻人,“轮到你了!” 第196章 还我一个公道! 高瘦年轻人骤然僵住,苏扬的决断,狠厉果断! 令他一时都不曾反应过来! 而那中年人则彻底呆滞住,整个人宛如雕塑! “你这小人!” 一旁崔忧怒喝着,快步走到苏扬身边,探手向着苏扬抓去。 “在这公堂之上,你竟敢如此放肆,目无法纪,该杀!” 他的声音,都禁不住有些歇斯底里了! 苏扬一步迈出,直接躲过了崔忧。 他看都不看崔忧一眼,随口对那高瘦年轻人道:“你也没机会了!”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那被他稍作治疗的青年身上。 “你来说!” 语气依旧冷漠! 不远处庞途脸色剧变,眼底深处,流露出一抹慌乱。 苏扬是要逼他先前的人证,反过来指认他们! “诸位大人,怎能容这贼子在公堂上放肆?”庞途高喝。 可随即,葛洪邈便微微抬头,皱纹清晰可见,他淡淡道:“这是在审案,你急什么?” 可崔忧却愈发焦急了,他终于是一把抓住了苏扬的衣袖。 他急切道:“小人,你给本官……” “苏大夫,我说!” 下一刻,那青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高喊起来。 整个大理寺公堂上,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苏扬双眸微眯,这么快,就撑不住了吗? 他还以为,能够再询问一两人! 至于让这几人做人证,他早就有所计量了! 这几人,先前即便来到这大理寺公堂上,身边还死了那么多人,却依旧一口咬定,污蔑他! 毫无疑问,那是庞途和崔忧这些人的手笔! 即便从这些人身上,顺藤摸瓜,也能一点点查到崔忧和庞途。 他身边的崔忧却按捺不住了,就要向那青年赶去。 “你要说什么?”崔忧冷喝。 他还刚一步迈出,一只手却稳稳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转头望去,迎面便注意到一道幽冷的目光! 苏扬看着他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我的人证要为我证明,段大人还在看着,你要阻碍段大人审案吗?”苏扬高声说着,瞥了那青年一眼。 “是……是崔忧……” 青年咬着牙,说完崔忧的名字,像是彻底虚脱了。 “你血口喷人!”崔忧急切怒吼,手指却不住哆嗦起来。 “肃静!” 段滔重重一拍桌案,自主座上,睥睨着崔忧,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威严。 不远处,庞途紧握着拳头,呼吸急促起来。 “说,你为何要说是崔忧崔大人?”段滔向那青年询问。 那青年浑身哆嗦着,战战兢兢道:“我们在来大理寺狱后,我们的家里人来探监的时候,告知我们,让我们继续污蔑苏扬……苏大夫,只要苏大夫谋财害命的罪行成立,他们就能治愈我们的病,还会给我们大把银子!” “别人让你们污蔑我,你们就去做?”苏扬斜睨着青年。 “是我们有眼无珠,利欲熏心,苏大夫大人不记小人过,您……”那青年当即扣头不止。 “继续说下去!”苏扬淡淡道。 “我们也害怕,可家里人说了,只要我们做好了,有上轻车都尉崔忧崔大人,力保我们!” 青年继续说道,“家里人还说,他们是亲眼见过崔忧的……” 苏扬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到了现在,人证的供词,便已经有了! “段大人,诸位大人,必定是苏扬伙同此人,一同恶意构陷我啊!”崔忧焦急道。 只是,对于崔忧的话,段滔没有做任何回应。 而苏扬则看向中年人和妇人中,剩余的几人。 “还有最后一个机会,谁先说了,便有活命的机会……” 苏扬话音刚落,剩余几人便像是拼尽了剩下所有的力气一般,纷纷开口。 “的确是他说的那样,就是崔忧指使的!” “我们当日在药铺里诬陷苏大夫您,也是他们这帮人收买的!” “我们全交待了,求苏大夫开恩……” 几人不停地扣着头,他们的话,将线索逐渐拼凑完整。 苏扬收回目光,不再理睬这些人。 事已至此,无需多言了! 砰! 主座上,段滔重重一拍桌案,再度使得公堂上安静下来。 他神情凝重,案情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可见分晓了! “段大人……” 崔忧连忙向着段滔躬下身子,额头渗出豆大的汗水,顺着鼻梁滴落下来。 “这是……这是诬告……”他呼吸粗重,无力地辩驳着。 “买通一人,还能买通所有的证人不成?”葛洪邈轻声道,“崔忧,你说你,干嘛跟苏扬过不去!” “崔大人,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段滔缓缓说道,又向一旁差役吩咐,“去调查那几人的家里,看看是否如他们所说!” 崔忧浑身剧颤,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他是堂堂上轻车都尉,朝廷册封的勋官,怎能被一介平民,逼到这种地步?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硬着头皮道:“这些人,是在污蔑本官!” 说完,他又求助地看向庞途,现在,只有庞途能帮助他了! 这时,庞途骤然迈步,来到崔忧身前。 “庞大人……”崔忧心中一喜。 啪! 可下一刻,庞途已是抡起胳膊,一巴掌抽在了崔忧脸上。 “好你个崔忧,身为堂堂上轻车都尉,如此疫患危难之际,你竟不顾百姓们死活,谋害忠良!”庞途沉声喝道。 崔忧捂着脸颊,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茫然地看着庞途,却见庞途眼中充斥着浓浓警告意味。 他心中顿时一沉,明白庞途的用意。 庞途是在警告他,要撇清关系! 现在的他,恐怕只靠自己,已经难以保住了…… 而后,他别过脸,失魂落魄道:“诸位大人,这必定是诬陷!” “崔大人,如今苏扬拿出人证物证,不知崔大人,要作何辩解?”段滔淡淡询问。 崔忧脸色灰暗,怔怔出神,说不出话来。 他又看向苏扬,神色冰寒! 这小人,该杀! 苏扬看都不看崔忧一眼,反而再度走到公堂上,向着段滔拱手。 “段大人,除崔忧外,庞途也是罪魁祸首!” 苏扬目光执着,语气坚毅,“还望诸位大人,还我一个公道!” 第198章 请旨 这一幕,令公堂上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紧盯着衙门外那齐齐躬身的上百人,怔怔出神。 这些人,是来为苏扬请愿的! 庞途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了,满脸不敢置信。 苏扬不过一介草民,怎么可能调动这么多人? 可这时,那些原本围观的人群中,李兰芝率先走出来,站在王朗身前。 “民妇为儿请愿,请诸位大人,还我儿一个公道!” 围观人群中,众人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神色错愕。 很快,便有人就反应过来,紧跟着一齐躬身。 “还苏神医一个公道!” “苏神医悬壶济世,怎能被小人构陷,还请还苏神医一个公道……” “还苏神医……” 声音此起彼伏。 人群中,一道道身影加入其中,向着公堂这边躬身行礼。 渐渐的,向大理寺公堂那边为苏扬请愿的人,越聚越多。 一眼望去,大理寺衙门外,所有人都躬身请愿,围满整条街道。 几乎看不到尽头! 公堂上,庞途身形彻底呆滞住了。 他目光空洞,一片茫然。 段滔等人也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衙门外,这些百姓们,竟然齐齐为苏扬请愿! 京城之中,有多少年,未曾出现过这种境况了? 即便是有,可那些几乎都是名动一时的朝廷重臣,为官不知多少年,深受百姓爱戴。 也只有那等身份,才能赢得百姓们如此爱戴! 可是,苏扬不过是一介平民,竟只以为百姓们治疗瘟疫,从而使得百姓们做到这一步! 这太过匪夷所思了! 苏扬面向衙门外,眼眶……有些红了。 众人又像是终于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一般,齐齐看向苏扬。 那道年轻的颀长身影,背对着他们,看不到神色。 随即,苏扬缓缓躬身,身形压得极低,向着衙门外的道道身影,长长一礼…… 葛洪邈捋着胡须的手缓缓停下,他凝视着苏扬,浑浊的双眸中,闪烁着复杂的精芒。 这时候,庞途终于像是反应过来一般,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双眼中,渗出了细密的血丝。 此时衙门外的那些人一起来,说着什么还苏扬一个公道…… 如何还苏扬一个公道? 毫无疑问,这就是在针对他! “你……该死!” 庞途愤怒地咆哮一声,怒指着苏扬。 见公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庞途仍旧几乎压不住心中的怒火。 他怒吼道:“煽动百姓,挑拨民心,这是大逆不道之罪,应当立即诛杀!” 苏扬缓缓起身,斜着眼睛,清冷的目光瞥过庞途。 随后,他转而向公堂四周,神色郑重:“苏扬烦请诸位大人,上奏陛下!” 这一次,段滔不得不慎重了。 大理寺衙门外,百姓们足足围满了整个街道。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势必不能轻易平息! 而且,葛洪邈和南门陌也在这里,这件事,必定会传到陛下耳中! “即便禀奏陛下,也要说明,是苏扬这贼人,恶意煽动百姓,十恶不赦!”庞途怒喝。 在他身边,崔忧早已汗流浃背,脸色惨白。 陛下必定会知晓了! 再有如今苏扬所呈现出来的人证物证,局势早已被苏扬彻底反转了! 那他,恐怕难逃一劫! 他又看向庞途,眼中暗淡无光。 庞途先前就已经准备把他当成弃子了,而现在,庞途恐怕已经自身难保了! 有这么多百姓在衙门外,再加上苏扬所言…… 至于他们那去疟药,他已经认识到了,去疟药,的确治不了重症病患! 这法子是苏扬给的,苏扬怎么可能不知道? 崔忧浑身颤抖着,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脸上一片绝望! “南门大人!” 此时,庞途已面向南门陌,急切道,“应当速速名殿前司官兵,稳住外面百姓,诛杀祸首!” 南门陌并未回话,手持剑鞘,慢悠悠迈步走到葛洪邈身边,等待葛洪邈的安排。 “庞大人,稍安勿躁!” 葛洪邈挥手指着大理寺衙门外,笑道,“这些百姓们,是来请愿伸冤的,又不是在做别的,既然有了冤情,咱们当然要好好重视,严加审理!” “葛老大人,你可莫要包庇他人!”庞途咬牙道。 “庞大人,葛老何来包庇一说?”白泞当即反驳,他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满是赞赏。 今日这次审案,他原以为,最多不过是先将苏扬营救出来。 之后再用苏扬的药,与庞途这些人再做较量。 但苏扬所做出的这一桩桩应对,着实是惊讶到了他! 不仅自证了清白,更是打压得庞途这些人无力反驳,甚至,目前就连崔忧,都注定要被庞途所舍弃,背负罪名! 至于庞途,不论今日能否被审判,都已经大势已去了! 白泞慢悠悠道:“葛老是陛下派来协助审案的,庞大人才是要慎言!” 庞途脸色铁青,正要再反驳什么。 “既然庞大人觉得老朽在包庇,那老朽便……自证清白好了!”葛洪邈脸上流露出一抹笑容,他转而对南门陌道,“南门虞候,就劳烦你前去宫中,将这里的事情,告知陛下,向陛下请旨!” 闻言,庞途脸色顿时僵住。 南门陌应声,当即向着大理寺外赶去。 “劳烦诸位大人,且先行在这里候旨。”葛洪邈走到一旁,缓缓坐了下去,“老朽老了,折腾不动了,咱们等陛下明断!” “那本官也去禀报陛下!”庞途紧握着拳头,就要向外走出。 可葛洪邈轻轻一挥手,几名殿前司官兵便一同上前,拦住了庞途。 “你们敢拦我!”庞途怒喝。 “庞大人,咱们等陛下旨意,你急什么……”葛洪邈轻声道,“你也一把年纪了,做事怎么还能跟年轻人一般毛毛躁躁?” 庞途喘着粗气,仍旧想要离去,可那几名殿前司官兵,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最终,他紧握的拳头,只能无力地松开,手心中早已冷汗密布。 他又冷冷看向苏扬,这一介草民,竟然把他逼到了这般境地! 苏扬自顾自地站在公堂上,静静等待。 皇帝会如何决断…… 他难以确定! 不过,他已经把他而今能够做到的,最好答复,给了皇帝! 治疗瘟疫,非他不可! 第199章 进宫面圣 衙门外,人群窃窃私语着。 “有陛下做主,那……狗官,绝对要受到正法!” “陛下会助苏神医吗?那人可是正三品大员……” “胡说,陛下怎能看不出真相?” “但就怕那狗官有人护着,向陛下进谗言啊……” “诸位,慎言,待陛下旨意便好……” 众人又看向公堂那边,不免焦虑。 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前去宫中面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却迟迟还没传来消息。 王朗候在李兰芝身旁,轻声道:“婶娘,不必担心,苏兄做了那么多的安排,必定不会让那狗官有好下场的!” 李兰芝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她环顾四周,神色复杂,这些人们,皆是为扬儿而来。 扬儿势必能够取胜! 公堂上。 葛洪邈和段滔等人面前,皆摆放着已被茶水。 葛洪邈手捧茶盏,慢悠悠地饮着。 而庞途却不免坐立难安,不时地看向衙门外,焦虑不已。 陛下会如何决断? 他献去疟药有功,又身为正三品的上护军,陛下是否会偏向于他? 只是思索着,他却不免心虚,愈发没有底气。 去疟药,恐怕无法治疗重症病患…… 崔忧浑身早已被汗水浸湿,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他自顾自地在公堂上踱着步子,这种时候,他已经顾不得其他了!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于他! 大理寺衙门外,更有那么多的百姓,陛下必定会给百姓们一个交待…… 他恐怕,彻底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他呼吸急促,焦虑不已。 他咽了口唾沫,难掩慌乱地对段滔道:“段大人,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陛下既然让大理寺审案,您应当……” “如今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葛洪邈喝了口茶,轻飘飘瞥了眼崔忧。 “这……” 崔忧愈发急切。 噗通! 这时,中年人和妇人中,那先前被吴扈治疗的高瘦年轻人无力地跌倒在地,浑身轻轻震颤着。 “嗯?” 注意到那人的情况,段滔双眸微眯。 白泞向身边一名太医递了个眼色,那太医当即走到那年轻人身前,诊断着他的情况。 “气息奄奄,即将死去。”那太医缓缓道,“恐怕无可救药了……” 苏扬冷漠地瞥了那人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他说过,此人没有机会了! 很快,两名差役拖着那高瘦年轻人离开。 见此一幕,崔忧愈发心惊。 那高瘦年轻人的下场,让他想到了自己! 再这么下去,他迟早得沦为阶下囚! 他咬了咬牙,走到苏扬身边,低声道:“苏扬,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化不开的恩怨……” “没有吗?” 苏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他先前听得清楚,要牵连他的家人的,可就是崔忧! 此次,无论如何,崔忧……必死! 崔忧脸色僵住,又连忙道:“苏扬,我可是上轻车都尉……” 他话还没说完,衙门外,马蹄声传来。 人群迅速分开,南门陌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中。 公堂上众人当即起身,迎上前去。 “南门虞候,陛下……如何说的?”庞途迫不及待地发问。 可南门陌只是神情冷漠地扫了眼庞途,肃然道:“穿陛下口谕,犯人崔忧,污蔑苏扬,阻碍治疗瘟疫,命大理寺卿将其处以死罪……” 噗通! 听到南门陌的话,崔忧顿时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满脸绝望。 他身下的地面上,很快流淌出一缕水渍,浸湿地面。 众人扫了崔忧一眼,心中有些惊动,陛下竟然直接下旨处死崔忧! 苏扬目光冰冷,这一点,他已经有所预料了! 现在大理寺衙门外聚集了那么多的百姓,更是早已真相大白,皇帝为了安抚民心,自然会施加手段! 崔忧既然被判为犯人了,那庞途……也绝对不会好过! 庞途咽了口唾沫,依旧死死地盯着南门陌。 南门陌的声音继续响起:“犯人庞途……” “犯人!” 庞途浑身一颤,陛下已经将他归于犯人了! “虽献去疟药治疗瘟疫,但去疟药来路不正,犯下欺君之罪……”南门陌缓缓道,“念治疗瘟疫稍有功劳,只削去官籍,发配西南,前去治疗瘟疫!” 发配西南! 庞途脸色惨白,不住后退。 西南是瘟疫最先爆发之地啊! 他是没死,可去了西南,他哪里还能活下去? 苏扬挑了挑眉,这算是恩威并施吗? 庞途献了去疟药,没被处死,却也因此,被削去了官籍! 这算是夺得了一线生机,还是作茧自缚呢? 他并不着急,庞途虽然没死,但已然没有威胁了,即便庞途能够在瘟疫爆发之地活下来,以后找到机会,他也不会放过庞途! “我要进宫面圣……” 庞途呢喃,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就要向外冲去。 可南门陌一个眼神,几名兵士便瞬间冲上前去,禁锢住庞途。 “给本官放开,本官要进宫面圣!” 庞途怒吼,唾沫星子喷出,胡须凌乱飞舞,可身体却动弹不得,被兵士拖着,硬生生带到一旁。 “苏扬……” 庞途目光阴冷地盯着苏扬,“你这贼子……” 白泞几人瞥过庞途,摇了摇头。 他们转而看向苏扬,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惊动。 苏扬如今,还只是一介平民。 可却硬生生将庞途逼到了绝境! 这份心计,难以想象! 苏扬看都不看庞途一眼,脸色平静到了极点。 这一切,自从庞途对他动手开始,便已经再没有任何转机了! 庞途这些人,早已被他拉入了生死赌局之中! “彻查太医院中,协助庞途研制去疟药之人,一经发现,统统削去官职,发配西南!” 南门陌话音落下,吴扈眼珠子一番,当即昏了过去。 他身边几名太医们,也都惊恐万分。 他们……也逃不了! “苏扬听宣!”南门陌目光落在苏扬身上,“宣苏扬进宫面圣!” “草民接旨!” 苏扬缓缓回应,眼中浮现出一抹凝重。 皇帝,要见他! 衙门外,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 李兰芝捂住嘴唇,眼眶通红,噙着泪光,欣慰地看着苏扬。 四周众人喜悦不已,他们,终于赢了! 苏神医要进宫面圣了! “陛下圣明!” 葛洪邈和白泞等人,缓缓行礼。 第200章 一桩桩罪行 葛洪邈走到苏扬身边,轻轻拍了拍苏扬的肩膀。 这亲近的举动,让苏扬不免一阵错愕。 是为了太医院用他的药,还是如何? “既是陛下宣召,那就不得怠慢,老朽也要与南门将军前往宫中复命,你便与我同去!”葛洪邈扶着苏扬的肩膀,向公堂外走去。 苏扬点点头,与薛景山交流了眼色,随着葛洪邈向外走去。 “苏大夫,苏大夫……” 公堂上,那先前被他治疗的青年急切喊着,见苏扬身形微微停顿,他连忙道,“我这病……” “之后会让人把药送给你,生死由命。” 苏扬淡淡回应一声,向外走去。 此人污蔑他在先,帮他指认庞途在后,既然他答应要治病,便会给此人治疗。 一码归一码。 不过,这伙同庞途和崔忧污蔑他的罪,此人依旧难逃。 “谢谢苏大夫,谢谢苏大夫……”那青年朝着苏扬的背影不住叩首,脸上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他身边中年人和妇人几人,一片绝望! 而庞途则被押解在公堂门前,须发散乱,眼中浮现着根根血丝,死死地盯着苏扬,满脸怨毒。 “苏扬……”他紧咬着牙,“本官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苏扬看都不看庞途一眼,跟着葛洪邈缓缓出门。 公堂中,段滔的声音响起,随着苏扬的离开而逐渐沉寂。 “尔等为虎作伥,污蔑苏扬,罪无可赦,本官判你们发配北疆充军……” 北疆路远,这些人身患重病,能否活到出发尚不一定。 即便能出发,也不见得能够活着走到北疆…… 衙门外,随着苏扬和葛洪邈走出来。 众人当即围聚上来。 “恭喜苏神医,拨云见日,自证清白!” “苏神医医术高绝,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恶意诬陷!” “这下可好了,现在的瘟疫,终于有救了……” 人群中一片喜色,纷纷祝贺苏扬。 “诸位……” 苏扬环顾四周,放低身形,长长作揖,“多谢!” 若不是人们在大理寺外掀起这般声势,以他的筹码,不见得能够打动皇帝! 他缓缓起身,来到母亲身边。 “娘……”苏扬一时无言,这些时日里,让家人担心了。 李兰芝欣慰一笑,上前为苏扬整理衣襟,轻声道:“你去进宫面圣,可得不能有失礼数,娘回去做些饭,等你回家。” “好。” 苏扬重重点头,鼻头一酸,回家,这平淡的话语中,却让他心中一阵轻颤。 “苏兄,好样的!”王朗一拳击打在苏扬的肩膀上,由于苏扬以往的提醒,他这次刻意收敛了许多力气。 苏扬会心一笑。 “咳……” 不远处,葛洪邈干咳一声,提醒苏扬。 他与南门陌已经走到了马车前,等待着苏扬。 “娘,我先过去了……” 苏扬辞别,快步向着葛洪邈那边赶去。 李兰芝看着苏扬的身影,又转而看向葛洪邈。 葛洪邈微微颔首,招呼苏扬一同走进马车中。 马车里,葛洪邈探着身子,目光矍铄地打量着苏扬,与苏扬不过半步之隔。 他也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地盯着苏扬。 被葛洪邈这么瞅着,苏扬多少有些不自在,只好拱拱手,说道:“小子苏扬,见过葛老大人……” 葛洪邈随意地挥挥手,似笑非笑道:“老朽知道你,当初花钱进得太医院嘛!” 闻言,苏扬不由脸色微僵。 他有些不清楚,葛洪邈说这些话的用意。 这是打趣他,还是要警醒他? 葛洪邈仿佛没有注意苏扬的神色,自顾自地询问:“说说看,当初在太医院考核时,那胸痹之疾,你是从哪里学得治疗之法?” “只是些……家传医术罢了。”苏扬回答,看样子,葛洪邈对太医院考核,还是了解的。 “家传医术啊……” 葛洪邈呢喃,依旧凝视着苏扬,嘴角挂着一抹莫名的笑意。 看着葛洪邈的目光,苏扬却愈发不自在。 他总觉得,葛洪邈仿佛看破了些什么般。 而后,苏扬转移话题,感谢道:“此次……多谢葛老大人相助了!” 葛洪邈在公堂上那一番表态,显然是偏袒于他。 “老朽可没帮你,是你小子自己在那运筹帷幄……”葛洪邈摇摇头,坐正身形,“你这小子,年纪不大,心中城府倒是不浅!” 他轻捋起胡须:“不过,你今日调动那么多的百姓,为你撑场面,倒是出乎了老朽的预料!” 一时间,苏扬不知该如何作答,分不清葛洪邈到底是在夸他,还是暗讽他。 可随即,葛洪邈的神色却肃穆起来。 他一脸凝重道:“你可知,在京城,煽动百姓,调拨民心,攻讦朝廷大臣,当以何罪论处?” 苏扬心绪骤凝! 他还未回话,葛洪邈充斥着严厉语气的声音已再度响起:“尤其是,以治疗瘟疫之功,居功自傲,更不惜将此事惊动陛下,闹得京城一片风雨,这些,又当以何罪论处?” “你没有半点官职在身,只彰显自己的名声,从而使得朝廷这太医院在百姓们口中,沦为一无是处,使得朝廷威信有失,又当以何罪论处?” “你在京城百姓们心中,成为神医,被人传颂,若你的治疗瘟疫之法,散播我大宋各地,那岂不是要让天下所有百姓,皆传颂你这神医之名?” “你这一桩桩罪行,你可曾想过?” 葛洪邈声音不大,但严厉的声音中,却仿佛充满了振聋发聩的力量! 苏扬心绪早已凝重到了极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没错,他的确用自己的谋划,击败了庞途那些人。 可正如葛洪邈所说,恰恰是因为这些,使得他的存在,会被朝野内外,不知多少人关注! 最怕……功高震主! 他治疗瘟疫,功劳绝不算小,虽还未到功高震主这一步,但他毕竟只是一介平民,可却让朝廷因此,丧失了一部分威信! 但……所做这些,他丝毫不曾后悔! 苏扬紧握着起拳头,浑身紧绷。 他骤然抬头,看向葛洪邈,沉声道:“我所做这些,只为自保,求安身立命而已!” 第201章 官封太医 马车中,一片寂静。 葛洪邈神色缓和,原本肃穆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和蔼笑容。 “只为自保……” 他呢喃着,眼神中透露出许多苏扬看不懂的意味。 良久,葛洪邈缓缓赞赏:“做得……不错!” 苏扬有些疑惑,葛洪邈跟他说这些,是在提醒他吗? 方才葛洪邈所说的那一桩桩罪行,朝廷之中,必定会有人能够看得出来。 不过,苏扬心中,并非没有底气。 而今这肆虐的瘟疫,想要治疗,的确非他不可! 更何况,他所做这些,还远远谈不上什么功高震主! 随后,苏扬向着葛洪邈缓缓躬身。 “多谢老大人提点。” “一个老不死的糟老头子,叫什么大人!”葛洪邈挥挥手,继续道,“见到陛下后,谨言慎行!” “是!” 苏扬点点头,要去见皇帝了。 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对于皇帝,远不是寻常市井百姓能够了解的。 前世影视剧中,他倒是看过不少,也不知皇帝的性情如何。 但看大宋的情况,应该不是什么暴君,但也不见得会有多圣明! 这些,单看那权倾朝野的孙家,便能窥探一二…… 苏扬又不由想起赵澈,这位三皇子,可算不上仁慈之人…… 葛洪邈不再说话,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只是他不时抬眸,看一眼苏扬,便继续闭眸,佝偻枯瘦的身形,随着马车一动,轻轻摇晃着。 很快,马车行至皇宫外,缓缓停下。 南门陌翻身下马,来到马车前,等待着葛洪邈下车。 苏扬随着两人一同迈步走入宫殿中,也不四处打量,只是低头静静行走着。 一直来到一处大殿外,苏扬才缓缓抬头。 文德殿! “葛老大人,南门虞候,奴婢先行去通报陛下。”一名宦官与葛洪邈和南门陌交待一声,迈着小碎步,进入大殿中。 不多时,宦官走出,传三人进殿。 苏扬跟着葛洪邈和南门一同行礼,这才抬头向前方看去,却正对上一道正睥睨着他的目光。 目光中,充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威严! 皇帝赵煊端坐在御榻上,随手将一本奏折交给候着的宦官。 “葛卿家,庞途那去疟药,已发放至各处熟药所了?”赵煊淡淡询问。 “回禀陛下,已由京城各处熟药所施行。” 葛洪邈恭声回答。 询问完,赵煊的目光再度落在苏扬身上。 “你便是苏扬?” “草民正是……” 未等苏扬说完,赵煊又继续询问,“他那去疟药,是从你这得来的,听南门卿家说,无法治疗重症病患,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后患?” “回禀陛下,并无后患,按照草民那制药的法子,所制作之药,虽难以治疗重症病患,但对于症状轻的病人,却有足够的疗效!”苏扬回答,这些,他已经做了安排。 给庞途的制作方法,当然不能有害! “你这安排,倒也巧妙!”赵煊微微颔首,又询问道,“但那些身患重症的百姓,岂不是只能突然等死?” 苏扬心中微凛,皇帝这是要怪罪于他? 他缓缓道:“非是草民故意所为,而是制作青蒿素,除辨别出黄花蒿外,还需浓度足够的烈酒,制作烈酒,尚需一道工序……” “葛卿家,这种制作方法,你可曾听闻?”赵煊向葛洪邈询问。 “恕老朽愚钝,从未听闻。”葛洪邈摇摇头。 “此等奇药,一个年轻人竟能发现,医术不俗啊!”赵煊称赞一声,转而看向苏扬,脸上终于展露出一抹笑容。 他轻声询问道:“苏扬,你治了这瘟疫,立下大功,朕当如何封赏你?” 话落,葛洪邈目光幽幽。 苏扬连忙躬身:“草民既然有治疗之法,只为行医救人,绝不敢向陛下讨要赏赐!” 皇帝这句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可苏扬却莫名能够感受到一股森然杀机! “当今京城百姓,对你口口称赞,朕岂能不赏?”赵煊又道。 “百姓们是感念陛下隆恩,我等草民皆心知,陛下既然知晓了这治疗瘟疫之法,必定会将其推行至天下,祛除疫患,万望陛下收回成命!”苏扬连忙说道,“至于百姓们谬赞草民,神医大名,草民年纪轻轻,怎能当此大名?” 自古君心难测。 眼前的皇帝,也不例外! 他提及京城百姓,正印证了葛洪邈先前在马车中,给他说得一番话! 赵煊轻咳一声,自御榻上坐直身形,挥了挥手。 “庞途和崔忧谋害你一事,让你受苦了!”他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关切。 苏扬摇摇头:“草民只为自保,本无意与那两位大人争锋,他们用药,也是存心治疗百姓,只是要谋害草民家人,草民不得冒天下大不违,攻讦那两位大人。” 说着,苏扬身形躬得更低了。 “万望陛下,切莫为草民动怒,责怪那两位大人!” 小草民又有什么坏心思呢? 苏扬心中自嘲,这一番言论,足够白莲花了! 不过,皇帝想要跟他打哑谜,那他也只好有来有往了! 赵煊微微抚须,再度轻咳一声。 他又向葛洪邈和南门陌询问:“葛卿家,南门卿家,你们觉得,朕当如何赏赐他?” “臣不敢妄言!”南门陌连忙恭声道,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会询问他! 葛洪邈却作沉吟状,思索道:“苏扬献药,治疗瘟疫有功,今后治疗瘟疫,尚需苏扬效力,只是,苏扬如今尚无官职在身……” “无官无职,治疗瘟疫,的确束手手脚!”赵煊微微一笑,“拟旨!” “苏扬献治疗瘟疫之奇药,立下大功,又医术精良,先行封太医一职,令与太医院着手整治瘟疫,待扫清疫患,再行封赏!” 赵煊话音落下,苏扬双眸微眯。 官封太医! 他直接从一介白身,一跃成为了从五品太医! “草民谢陛下隆恩!” 苏扬缓缓行礼。 葛洪邈站在一旁,抚须微笑。 以苏扬的年纪,却成为了太医,这若是传出去,不知会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连一旁的南门陌,都不由惊异地看向苏扬,双眸瞬间瞪大! 第202章 我对令爱倾慕已久! 几日里大门紧闭的苏家药铺,终于再度开门。 前来寻求治疗的病患,络绎不绝。 “苏伯母,您家的苏神医,可真是惊才绝艳啊!” “苏家嫂子,我听说,苏神医还尚未婚配,您看我这边有不少大家闺秀,都待字闺中……” “苏神医何时归来啊?” “鄙人这名帖就先送到贵府了,待到苏神医回来,还望您转交苏神医……” 只是,除了来看病的病患外,还有许多人,身体健康,并无疾病,来套近乎。 现在苏扬已经进宫面圣了,简直都不用想,苏扬必定会受到厚赏! 李兰芝招呼着药铺中的人,有些无奈。 她不时向药铺外张望着,迟迟不见苏扬回来的身影。 “圣旨到!” 终于,药铺外,一道尖锐嘹亮的声音响起。 一行人迈步走进药铺中,身着甲胄的兵士护持,一名宦官恭敬地手捧圣旨,前来宣旨。 众人连忙迎上前行礼。 李兰芝和苏悦收整身形,紧张地看着那宦官,等待宦官宣读圣旨。 “朕膺昊天眷命……” 宦官高声宣读着一堆生僻的文字,李兰芝仔细倾听着,生怕错过一个字。 只是一直等到宦官声音落下,她才缓缓抬头,眼中一片茫然。 她依稀能够听到,“苏扬”“太医”所谓的字眼,却有些不明所以。 “恭喜老夫人,苏太医如今被陛下封赏为太医了!”宦官和颜悦色地将圣旨交到李兰芝的手中。 “太医……” 李兰芝轻声呢喃,眼中却闪耀起一抹复杂的神色。 四周众人却依然惊呼起来。 “苏神医已经是太医了!” “陛下圣明啊!” “我就知道,苏神医必定大有所成,如此年纪竟然就已经是太医了,前途无量啊……” 众人神情激动,祝贺着李兰芝。 “娘,哥现在是不是当大官了?”苏悦大眼睛中闪烁着光芒。 李兰芝神情复杂,逐渐回过神来。 她展颜一笑,只是笑容中透露出些许牵强。 而后,她轻声对苏悦道:“悦儿,去给大人们拿些彩头,感谢大人们!” …… “老爷!老爷!” 云府管家急急忙忙地跑进府中,急切地呼喊着。 云鸣盛匆匆迎上去,发福的肚子如波浪般轻颤着,小心翼翼看了眼阁楼方向,这才压低声音询问:“怎么样了,苏扬进宫面圣,结果如何了?” “老爷,苏扬他……” 管家喘着粗气,一时说不出话。 “他怎么样了?不会再出事了?” 云鸣盛连忙询问,“陛下召见他,肯定是还他一个公道的!” 他一拍管家:“你快说啊!” 在云鸣盛急切的目光中,管家竭力道,“他被封为太医了!” “太医?!” 云鸣盛双眸一睁,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敢置信。 他不由连连后退几步,呆若木鸡。 “他……他才多大年纪,怎么……就封为太医了……” 云鸣盛呢喃,眼中一片茫然。 管家在一旁气喘吁吁,断断续续道:“圣旨……都到……苏家药铺了!” 云鸣盛咽了口唾沫,自顾自地在院中踱起步子。 这时候,玉儿自云府阁楼方向跑了过来。 看着云鸣盛的模样,她有些焦虑,低眉顺眼道:“老爷,小姐让我来……” 正说着,见云鸣盛的目光忽的看来,玉儿顿时声若蚊蚋,不敢再多说什么。 云鸣盛的脸上依旧有着难以消退的震惊,他抬起手,终究又无力地放下。 “去告诉小姐,苏扬没事了,他现在……已经是太医了!” 云鸣盛挥挥手,打发走小脸上满是惊奇的玉儿。 管家稍稍恢复些气力,低声询问:“老爷,咱们……” “去,备足礼品!” 云鸣盛咬着牙,仿佛下定某种决心一般,“随老夫去……苏家药铺!” 管家连连点头,马不停蹄地前去安排。 云鸣盛脸上的震惊逐渐消退,转而流露出一抹苦涩。 他揉了揉眼睛,神色怅然。 这时,一名门房自府门外快步赶来,低声向云鸣盛汇报:“老爷,孙府的孙大公子来了!” “孙鸣渠?” 云鸣盛眉头顿时一皱,心绪凝重起来。 对于这位孙府的大少爷,他向来是听说过的,以往在京城中,不乏有人称赞其为京城第一才子。 甚至,还有一些有心人私下里传言,说什么,他女儿与孙鸣渠极为般配! 但对于这些,云鸣盛向来嗤之以鼻。 孙鸣渠首次来寻他女儿时,他还有些欢喜,可私下里了解了一番后,他对孙鸣渠却没有半点好印象! 往年在京城中,还有许多关于孙鸣渠与一些女子的传闻,说好听的,是什么风月佳话,要说不好听,那就是此人浪荡成性,所谓彬彬有礼的才子,不过是表面上罢了! 若是把瑶儿许配给孙鸣渠,那以瑶儿的性子,以后还能有好? 哪怕瑶儿与苏扬难成好事,他也绝不能让瑶儿跟孙鸣渠在一起! “他来做什么?” 云鸣盛挥挥手,打发道,“跟他说,小姐随夫人外出探亲去了。” “老爷,他来……”门房犹豫道,“他来找您的!” “找我?” 云鸣盛不由诧异,稍作沉吟,而后向着府门外走去。 云府大门外,孙鸣渠见大门缓缓打开,几道身影自其中走出。 他微微一笑,缓缓躬身,向云鸣盛行了一礼。 “鸣渠见过叔父!”他态度温和,举止有礼,仿佛与云鸣盛尤为亲近。 “孙公子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啊!”云鸣盛笑着回礼,他向府中扬起胳膊,“不妨进去一叙?” “敢不从命!” 两人刚进入云府大门,便见云千瑶的身影自阁楼方向赶了过来。 云千瑶步伐匆匆,见到孙鸣渠,她黛眉顿时微微一蹙,俏脸上透露出一股子清冷。 “千瑶,我可是极少见到你在府中。”孙鸣渠笑容和煦,撑开折扇,扇动起一阵清风,吹动鬓角长发,风度翩翩。 云千瑶看向父亲,美眸中露出询问意味,见父亲暗暗摇头,她只好上前,向孙鸣渠回礼。 而后,她又对父亲道:“爹,女儿有事要与你说,” 云鸣盛神色无奈,已然猜出女儿的用意了。 “说来,若是千瑶不着急,我也有事要与令尊和千瑶你说。”孙鸣渠微笑着道。 见云鸣盛望来,孙鸣渠又慢悠悠对云鸣盛道:“叔父,实不相瞒,我对令爱倾慕已久了!” 第203章 知我心意! 闻言,云鸣盛的脸色顿时僵住。 他双眸紧眯,盯着孙鸣渠,透露着浓浓复杂与审视意味。 云千瑶原本清冷的俏脸上,更是眉头紧皱,下意识疏远地后退一步。 黑润的瞳孔中,闪烁着幽幽光辉。 她很快稳住心绪,淡淡道:“孙公子莫要说笑了,我与孙公子,远不算相熟。” “千瑶,你知我心意!”孙鸣渠向前一步,语气诚恳。 一旁云鸣盛笑着上前,挡在云千瑶身边。 “孙公子,这些玩笑之语,可莫要再说了,若是传出去,对公子声誉也有所影响!”云鸣盛打了个哈哈,他伸手指向正房,隐隐拦住云鸣盛。 “若公子还有其他的事情,不妨进去坐下详谈?” “叔父,我此次,便是为千瑶而来!” 孙鸣渠回应一声,收拢起折扇,正色道,“我对千瑶一片真心,此次本该由家母前来,与叔父和婶娘详谈此事……” “不过,我尚且觉得,万不能唐突,所以这才特意来贵府,咨询叔父与千瑶的意思,之后再让家母遣媒人提亲!” “提亲?!” 云鸣盛神色愈发凝重,他没有料到,孙鸣渠竟然突然来提及这种事情! 这是铁了心地让他将女儿许配过去! 而后,云鸣盛笑着摇了摇头:“孙公子,不知你是否知晓,瑶儿早已有所婚配,老夫岂能再……” “叔父,不用瞒我了!” 云鸣盛的话还未说完,孙鸣渠已是轻笑道,“千瑶的婚事乃是指腹为婚,况且,这婚事……” 他笑容意味深长:“这婚事不是已经退了吗?” 听到此,云鸣盛目光骤然一凝。 他去苏家退婚,这才多少时间? 知道这件事的人,可绝对不算多! 可孙鸣渠竟然已经了解得这么清楚了! 云千瑶美眸中流露出一抹警惕,孙鸣渠这次上门,用意明显。 无非是在得知了她的婚事被退掉,便借机抢先来她家,表明那所谓心意! 至于所谓提亲,只怕也别有用心! 而这时,云鸣盛摆了摆手,摆出一副疑惑模样:“这从何说起?孙公子莫非是误听小人流言蜚语?” “若是因此闹了这么个误会,那老夫倒要向孙公子赔礼道歉了!” 他拱了拱手,“瑶儿与苏扬两人的婚事,老夫一向支持,这婚约都已维持多少年了,怎会轻易退婚?” “没有吗?”孙鸣渠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抹晦涩光芒。 而后,他摊开折扇,轻轻扇动着。 “叔父,何必如此?” 他神色淡然,“先前那苏扬被抓进大理寺牢,犯下谋财害命之罪,以当时的情况,若他被处死,那千瑶岂不是要与他结成冥婚了?” “叔父爱女心切,又怎会让千瑶舍身?” “至于那苏扬,虽已在大理寺公堂上自证清白了,但当时,叔父可并不知晓!” 他对于云鸣盛的心思,尤为清楚。 不过,云鸣盛刚刚话语中的拒绝意思,却让他有些出乎预料。 以他孙家的权势,他亲自上门,来表明心意,云鸣盛作为这一介商人,应该喜不自胜才是。 可竟然要拒绝他! “这些,就不劳孙公子挂念了!”云千瑶不再看孙鸣渠一眼。 可孙鸣渠却似乎愈发有兴趣了,他仿佛尤为关切:“千瑶,何必如此执拗,我这也是心疼你!” “我说过,我与孙公子并不相熟!” 云千瑶粉拳微握,不悦神色已经写在了脸上。 “孙公子既然知晓苏扬会自证清白,老夫对他自然也有信心!”云鸣盛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发福的脸上满是笑容,“或许孙公子不知,苏扬而今,已被陛下封为太医了!” 听到此,孙鸣渠原本淡然的神色,却骤然一僵。 他目光闪烁不定,这个消息,他还没有得到! 他是得知了苏扬自证清白,被陛下召见的事情,才开始有所算计。 大理寺那边的动静,可绝对不算小! 苏扬能够被陛下召见,必定会得到封赏,这些,他已经猜到了,这也正是他来云府的原因。 若是云鸣盛因苏扬被封赏,而决心撮合云千瑶与苏扬的婚事,那他这边,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贵为孙府的大公子,岂能在一个女人的事情上,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 但他也没有料到,陛下竟然会直接将苏扬封为太医! 一般来说,莫说是太医,就算是太医院身居高位的人,于他而言,也不算什么。 但问题就在于,苏扬太过年轻了! 这么年轻的太医,历朝历代,何曾有过? 谁又能知晓,此人之后的前途会如何? 一旁云千瑶也不由惊诧。 苏扬,被封为太医了? 她脑海中浮现出苏扬为那些乞丐们治病的景象,双眸微敛。 “叔父,容我冒昧说一句,与我而言,便是太医……也并无多少影响!”孙鸣渠高扬起脸庞,“若我能与千瑶喜结连理,那叔父往后经商,若有麻烦,尽可找我!” 比起他的身份,任凭那苏扬如何折腾,也还是不够看的! 京城孙家,权势之大,云鸣盛不可能不清楚! “实在是瑶儿已经与苏扬立下婚约了,孙公子不必再说了,还望孙公子见谅!”云鸣盛挥挥手,不再让孙鸣渠继续说下去。 孙家的确是权势滔天,但也恰恰因此,他们云府,只能敬而远之! 孙鸣渠目光幽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看样子,现在是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孙公子还是请回!”云千瑶背过身,长裙翩跹,摆出一副送客架势! “千瑶,怎能如此说?” 云鸣盛打了个圆场,笑道,“公子若无事,不妨在寒舍喝杯茶水?” “不必了!” 孙鸣渠淡淡道,有些不悦。 但他很快收敛住情绪,对云千瑶关切道:“千瑶,而今疫患尚未解决,你与叔父,都应当多注意身体才是!” 云千瑶背对着他没有回应,一旁云鸣盛则是笑道:“有劳孙公子挂念了!” “那鸣渠便先行告退了!” 孙鸣渠告辞一声,迈步离去。 他的神色中,透露着一抹森寒! 苏扬! 一个小人,也能翻身? 云鸣盛和云千瑶以此作为借口推脱他,可没有那么容易! 待到云鸣盛将他送出府,孙鸣渠回望云府,嘴角却又勾起一抹笑容。 他轻轻摇晃着折扇:“如此波折,倒也有趣!” 第204章 帝王心术 云鸣盛很快回到府中,管家快步上前。 “老爷,礼品已经准备好了。”管家轻声道。 云鸣盛点点头,看向正房中的云千瑶,缓缓叹了口气。 “此事,先别让瑶儿知道。”云鸣盛低声交待一声,很快走到正房中。 正房里,云千瑶静静站立着,一阵穿堂风拂过,吹动着她的长裙轻轻摇曳,清丽动人。 她目光幽幽地盯着云鸣盛,也不说话。 “瑶儿,孙鸣渠的事情,你不用担忧,爹给你打发走了!”云鸣盛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走到云千瑶身边。 可云千瑶依旧不回话,那目光让云鸣盛有些心虚。 “咳,我听人家说了,咱们防治瘟疫,得小心蚊虫……”云鸣盛没话找话,“苏扬向陛下献上治疗瘟疫之法,这可是盖世奇功,这下子,咱们也能安心一些了,不过还得多注意才是。” “现在,爹还要提起那苏扬?”云千瑶淡淡道,语气中透露着淡淡的揶揄。 云鸣盛嘴角一抽,又讪讪笑道:“咱们京城能够有解决瘟疫的机会,当然得感谢人家了!” 云千瑶收回目光,不再去看云鸣盛一眼。 只是,她袖口的拳头,却紧紧握着。 见状,云鸣盛不由暗叹一声,又道:“瑶儿,爹知道你在埋怨爹,但现在这状况,咱们谁都没有料到,不是吗?” 他指着门外,沉声道:“孙鸣渠这次来,你也见到了,他对你觊觎已久,爹也只能用你这婚事来拦他!” “爹所做的这些事情,也都是迫不得已!” 说完,云鸣盛摊开双手,满是无奈。 “迫不得已?”云千瑶似嘲弄般一笑,“那咱们要如何对待苏家?” “我们在苏扬陷入危难之时,前去退婚,爹你还要以人家为借口,推脱孙鸣渠……” 云千瑶俏脸上有些难以保持平静,“那孙鸣渠是心狠手辣之辈,万一有心加害苏扬,爹你可曾想过后果?” “人家不欠咱们的……” 她双眸黯淡,自嘲般摇了摇头。 “是爹欠他们的……”云鸣盛怅然道。 “这些事……”云鸣盛一咬牙,“爹来处理,你不用担心了,在家里好好等着便是!” 随即,云鸣盛一挥手,不再多言,快步向门外走去。 云千瑶粉拳紧握,晶莹剔透的指甲紧紧嵌入掌心中。 她看着云鸣盛离开的身影,睫羽轻颤。 “小姐……”玉儿靠近云千瑶身边,担忧地叫了一声。 “玉儿,是我以前,做错了吗?” 云千瑶呢喃自语,贝齿轻咬着嘴唇。 “小姐你别这么说!”玉儿看着从未像现在这般失魂落魄的云千瑶,捏起云千瑶的衣袖,“你以前又与苏公子并不认识,被那婚约一直束缚着,玉儿一直看在眼里……” 云千瑶臻首微摇,悠悠一叹。 …… 皇宫外。 苏扬陪同着葛洪邈和南门陌一同走了出来。 “葛老,苏太医,下官还有指责在身,恕不远送!”南门陌辞别道。 “有劳南门虞候一路护送。”苏扬笑着打起招呼。 如今,他也算是被人以太医相称了! “言重了!” 南门陌说完,正要离开,却又像是想到什么,又对苏扬道,“苏太医,若以后有机会,可否赏脸共饮一杯?” 苏扬愣了愣,连忙点头,目送南门陌离去。 “你别以为南门虞候看起来沉默寡言,实际上,他的话可多着!”葛洪邈捋须轻笑,打量着苏扬,脸上挂着赞赏的笑容。 他轻轻拍了拍苏扬的肩膀:“不错,现在是太医了,今后应该会有不少人,想要跟你套近乎了!” “老大人……”苏扬刚要说话,便注意到葛洪邈嘴角一咧,他连忙改口,“葛老说笑了!” 葛洪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缓缓抬起一只胳膊:“随老头子走一走?” “全听您吩咐。” 苏扬搀扶着葛洪邈的胳膊,陪着他一同向太医院方向走去。 现在苏扬早已明白葛洪邈对待他的态度了,之前在马车中,葛老那些看似嘲讽的话语,其实是在提醒他! 这些,自皇帝所说的那些话中,就能看出来。 “老头子在太医院也厮混几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年轻人中,有你这般医术的!”葛洪邈笑吟吟提手指了指苏扬,“你小子倒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葛老谬赞!”苏扬摇摇头。 这与义务教育和高等教育有极大的关系! “跟老朽说说……”葛洪邈看了眼四周,又压低声音道,“你初见陛下,对陛下印象如何?” “这……” 苏扬微怔,连忙道,“绝不敢妄议陛下!” “滑头!” 葛洪邈轻笑,对于苏扬的表态,并不介意。 他在苏扬的搀扶下,缓缓行走着。 “老朽跟你说,早在你那案子移交大理寺前,白泞和魏安那几人,就已经跟陛下提及,那青蒿素一药了……” 葛洪邈缓缓道,“青蒿素是用黄花蒿所制,陛下是知晓的!” 他看了苏扬一眼:“而庞途向陛下提及所谓去疟药,也是用黄花蒿所制,你觉得陛下是否能够看出什么?” 听到此,苏扬脸色顿时一凝。 庞途的确撒了个大谎,虽说许多事情,都是众人心照不宣的。 可是,皇帝毕竟是皇帝,他哪里用得着跟庞途这些人搞什么心照不宣? 他不由看向葛洪邈,却见葛洪邈只是笑吟吟地走着。 “能治疗瘟疫的药,为何不用?”葛洪邈搭在苏扬手上的胳膊力道加重几分。 苏扬深吸一口气,明白过来。 皇帝只需要能够治疗瘟疫的药,这药,无论是庞途献上的也好,还是有什么隐情也罢,只要能够治疗瘟疫,便足够了! 所以,皇帝会下旨,让庞途继续用药, 但同时,由于太医院和魏安的上奏,也让大理寺彻查此事。 总之,治疗瘟疫,是一直进行着的! 帝王心术之下,庞途这算是沦为工具人了! “陛下龙体欠安,你应当能看出一些……”这时,葛洪邈又继续道。 苏扬默然点头,葛老提到的有关于皇帝的事情,于他而言,皆是必须注意的事情! 只是,有关皇帝身体不好这件事,葛老又要提醒他什么? 随即,他便又听葛洪邈似自言自语道:“朝政繁忙,老朽也得多提醒陛下,保重龙体。” 顿时间,苏扬心中凛然! 皇帝身体不好,那相对应的,对于朝堂之事,便会力难从心! 那朝廷中,自然会暗涛汹涌…… 正如孙家可权势滔天! 第205章 退婚了好事啊! 太医院距离皇宫并不算远,苏扬搀扶着葛洪邈,一路交谈,很快来到了太医院外。 “你现在被封为太医,之后多少也得在太医院走通走通,走个过场。”葛洪邈拍了拍苏扬的胳膊,独自向太医院走去。 刚走几步,他的身形又稍稍停顿下来。 他转头对苏扬笑道:“那制作青蒿素的法子,薛景山也知道?” 苏扬点点头:“瞒不过葛老的眼睛!” “行了,老头子不耽误你功夫了,青蒿素的制作,先让薛景山盯着,你回家看看去!” 葛洪邈摆摆手,慢悠悠走进太医院大门。 “恭送葛老!” 苏扬长长一揖,目送葛洪邈离开。 他与葛老其实远远算不上熟识,可是,一番交谈下来,他却有一种仿佛认识许久的感觉。 葛老与他所说的一番提醒,他已铭记于心。 收整心绪,苏扬向着家中药铺方向赶去。 在牢狱中待了数日,生活条件虽然不错,但怎么都没有外面舒心。 还未到家中药铺,苏扬便注意到,药铺前停着许多马车,与往日里本就不断有病人前来寻求治疗的景象相比,更显得门庭若市了。 马车旁,有不少家丁仆人打扮的人,正搬着一箱箱礼品,往药铺中运送着。 现在已是傍晚,天色渐黑,可药铺内外,却还有着这么多人! “诸位,苏大夫还没回来,不过,我们已经说了,大家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只是这些大礼,诸位还是收回去!”王朗的声音自药铺中传出。 王朗的声音刚落下,便有询问声接连响起。 “等苏神医回来,再把我们这些薄礼,转交给苏神医便是!” “苏神医给咱们治疗瘟疫,连陛下都封赏他做太医了,我们怎么也得厚谢苏神医!” “这位兄弟,可知道苏神医何时回来啊?” 听着药铺里传出的声音,苏扬无奈地摇摇头。 他明白这些人的用意,现在的他,算得上是名噪一时了! 有人前来拜访,倒也正常。 而后,他迈步向药铺中走去。 “苏神医回来了!” 顿时便有人注意到苏扬,惊声高呼起来。 很快,四周众人的目光便齐齐汇聚在苏扬身上。 “诸位光临寒舍,在下不胜感激!”苏扬缓缓一礼,他能在大理寺中,将他的事情闹到皇帝那里,还是多亏了京城百姓们的帮助。 “恭贺苏神医,而今已成太医了!” “苏神医医术高绝,我等敬仰有加,今日特来拜访……” 四周众人连忙回礼。 苏扬目光环顾四周,在人群中,倒是极少见到有患病模样的病人,反倒多是些健健康康,衣着不俗的人。 他看了一圈,便注意到母亲正站在不远处,一旁还有着一名体态发福的中年人。 看着那中年人的相貌,他莫名有些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此人的身份。 见对方也在打量着自己,苏扬微微颔首致意。 他回转目光,缓缓道:“诸位何必送上这一份份大礼,还是快点收回去!”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众人纷纷回应着。 李兰芝看着苏扬处理起那边的情况,轻轻一笑,又转而看向身边。 “鸣盛,扬儿有许多年没见过你了?”李兰芝温和道。 云鸣盛连连点头,依旧不时地大量苏扬一眼。 他看得出来,苏扬与那些前来拜访的人交谈,处理起来,游刃有余。 只是,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人送来的礼品,又看了眼自己这边带来的礼品,神色中浮现出一抹苦涩意味。 苏扬现在已是风光一时了,他对苏家,未曾雪中送炭,现在恐怕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了…… “诸位,这些大礼,我是万万不能收的……”人群中,苏扬朗声道,“而今我那治疗瘟疫之药,太医院中已在研制,今日之后,尽可前往各处熟药所!” 他笑了笑:“多谢诸位挂念,今后诸位若有空闲,尽可来寒舍一叙!” 四周众人皆是些聪明人,已然明白苏扬话语中的意思。 “也罢,苏神医为人高洁,这礼,我便先行带回去,不过,苏神医若日后有时间,可一定要来寒舍喝杯茶水!” “苏神医如今官居太医,必是还有诸多事务要忙,我们便不做叨扰了!” 众人回应着,纷纷向苏扬告辞。 只是,他们离开时,还是心照不宣地默默留下了一些礼品。 送走众人,苏扬走回母亲身边。 “扬儿,可还记得云叔父?”云鸣盛率先迎上前,笑吟吟打着招呼。 云叔父…… 苏扬眉头微挑,躬身行礼:“见过叔父。” “快快起身,跟我何必见外?”云鸣盛双手扶起苏扬胳膊,笑容亲和,仿佛与苏扬尤为熟识。 注意到云鸣盛的态度,苏扬目光玩味。 看这架势,似乎不像是来退婚的! 他对云千瑶的印象还算不错,不过,云千瑶先前一心想要与他解除婚约,这件事他是清楚的。 而多年以来,云鸣盛也一直没有与他们家打过什么交道,即便他家家道中落,欠下一大笔债,也未曾想过去找云鸣盛求助。 对于云鸣盛的心思,他也清楚。 但现在,他成了太医,云鸣盛现在过来,又要做什么? 两人寒暄几句,云鸣盛又笑着对李兰芝道:“嫂子,您看现在扬儿和瑶儿都已到了嫁娶之年,咱们两家之后,是不是该商讨一下,这两个孩子的婚事了?” “嗯?” 苏扬双眸一睁,云鸣盛这次上门,竟然是来谈婚事的! 李兰芝目光幽幽地看着云鸣盛,神色有些复杂。 “鸣盛……” 李兰芝沉吟,看了苏扬一眼,才轻声道,“扬儿和瑶儿的婚约,你不是已经说好……解除了吗?” 婚约……解除了? 苏扬眸光微敛,这件事,他先前在大牢中,可并不知晓! 母亲也没有向他说起过! 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云家早就想与他家解除婚约了,他身陷牢狱,更是被判为死囚,几乎看不到任何生机,云鸣盛前来解除婚约,倒也不出所料…… “嫂子,我……”云鸣盛讷讷无言,脸上的笑容已荡然无存,转为浓浓的歉疚。 “退婚了?!” 这时,苏扬声音响起,仿佛尤为惊讶,“这是好事啊,刚好这件事,我之前就准备要去云府好好说说了,现在倒简单多了!” 第206章 当年真相 云鸣盛身形顿时僵住,僵硬地转过脑袋,目光呆滞地盯着苏扬。 他脸上的苦涩愈发浓郁,眸光暗淡。 “扬儿,是叔父亏欠你家,但这与瑶儿无关……” 他轻声道,“我知道,你对叔父心怀怨恨,以往是叔父不对,你……不需要用这些话来讽刺叔父,有什么怨言,直说就行……” 讽刺吗? 苏扬摇摇头,他这还没开始讽刺云鸣盛呢! 但要说怨恨,这也还谈不上! “云叔父,这么说,我本就无意与云小姐结成夫妻!” 苏扬淡淡道,“那一纸婚约,无论对于云小姐还是我来说,都算是约束,既然解除了婚约,那便再不用有什么瓜葛了!” 两家之间,这么多年没有什么来往了,情分早就断了! 云鸣盛表情彻底凝固,他张了张嘴,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苏扬的话,不似有假,是真的不想与他女儿结成夫妻! “扬儿……”云鸣盛嘴唇嗫嚅。 可苏扬却摆了摆手:“云叔父,这婚约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解除了就解除了,往后咱们两家之间,互不干涉就好!” 听着苏扬话语中的疏远意味,云鸣盛低下头,不再多言。 李兰芝深深地看了苏扬一眼,没有说什么。 这件事,本就是一笔糊涂账。 扬儿如何选择,她也不多干涉。 这时,云鸣盛忽地迈步,向着药铺外走去。 “老爷……” 云府管家叫了云鸣盛一声,不明白云鸣盛的意思。 “你们都出去!” 云鸣盛沉声道。 管家连忙点头,带着一众家丁飞快走出去。 药铺中,便只剩下云鸣盛与苏扬几人。 云鸣盛关好门,脸色肃穆地走回李兰芝和苏扬这边。 苏扬静静地看着云鸣盛,等待着云鸣盛的反应。 可随即,他却双眸微睁,面色讶然。 噗通! 云鸣盛一下子跪在地上,拱起双手,沉声道:“嫂子,是我有负苏大哥……” 李兰芝反应过来,当即走上前去,要搀扶起云鸣盛, “鸣盛,你这是做什么?”李兰芝费了半天劲,也没能将云鸣盛搀扶起来。 她只好看向苏扬,让苏扬来帮忙。 “嫂子,当年苏大哥还在太医院在太医时,便对我照拂有加,瑶儿与扬儿约定婚事,是我和苏大哥一同约定的……” 云鸣盛不住说道,“这么多年以来,是我忘了初心,未曾照顾您与扬儿和悦儿!” “我云鸣盛不求您原谅,但只希望能弥补这些年来的错误!” 他声音凝重而沙哑,说完,向着李兰芝重重磕头。 苏扬也没有料到,云鸣盛会做到这一步! 这有些颠覆了他对云鸣盛的印象! “鸣盛,你先起来说话,何必如此?”李兰芝急切道。 苏扬也迈步上前,帮着李兰芝一同将云鸣盛拉了起来。 “我对苏大哥有愧,对你们苏家有愧,忘恩负义在先,嫂子,您不用劝我!”云鸣盛苦涩道。 苏扬拉起云鸣盛,心中多少有些疑惑。 云鸣盛先前来退婚,大抵可以归于人之常情。 但即便云鸣盛见他如今身为太医,算得上是朝廷官员了,便想要来与他家重归于好,继续谈什么婚事,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 再退一步说,云家在京城中,都是富甲一方的存在,想要给云千瑶找一桩好的婚事,绝对不算难,完全没什么必要,再来跪着求他家! “鸣盛,嫂子跟你好好说,你云家家大业大,瑶儿又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嫂子也没有想过让扬儿高攀……”李兰芝轻声劝道,“我们一家,就算再难,也没有想过,去你们家求什么钱财帮助,你不用愧疚什么!” 云鸣盛摇摇头,苦涩道:“当年云大哥去世,我后来多少得知一些,他……是遭人陷害,我当时……怕了……” “遭人陷害?!” 闻言,苏扬双眸一睁,目光凛然,泛着森寒光芒! 他死死地盯着云鸣盛,寒声道:“云叔父,你说什么?” 他的父亲,根据前身的记忆,往年是在太医院中任职,官居正五品奉上太医! 所以,他们家当时还算富足,只是后来,父亲去世,他们家逐渐家道中落,只留下这一间药铺。 后来前身去太医院任职,也多少有父亲的原因。 可是,前身从未想过,父亲当年究竟出了什么事! 一旁苏悦也顿时愣住,眼睛瞪大,茫然地盯着云鸣盛。 李兰芝长长一叹,摇了摇头。 “扬儿,悦儿,当年的事情,娘不想你们再掺和了……”李兰芝轻声道,脸上满是苦涩与无奈,“你们平平安安的,就足够了……” 苏扬深深地看着母亲,母亲对此,应该早就知道了…… “嫂子,是我……失言了……”云鸣盛低着头,双拳紧紧握住。 苏扬双眸微闭,强忍住心中的杀意。 前身的父亲,当年身死,是谁所为? 他穿越一场,对这个父亲,谈不上什么太深的感情,但,终究是前身的生父! 这桩因果,他务必要接下! 他深吸一口气,向母亲低声道:“娘,我只想知道真相。” 李兰芝无奈长叹,眼眶红了起来,她走到苏扬身边,哽咽道:“过去这么多年了,真相是什么,娘也不知道,你爹当年在太医院任职,在那些太医中,都算是最年轻的,可突然就……” 她噙着泪光:“这些事,娘一个妇道人家,也只能猜出一二,其他的事情,娘也一概不知。” 说着,她紧盯着苏扬,眼神复杂。 “你也是这样,这么小的年纪,就成了太医,跟你爹当年那么像,娘也担心你……” “这太医,娘其实不想让你当……” 苏扬深吸一口气,如今,他彻底明白,母亲心中的忧虑了! 他倏然抬头,眼中满是坚毅。 “娘,您放心,我今后行事,会万事谨慎的,这太医一职,与我而言,不是什么威胁,而是能让咱们一家能活得安稳!” 李兰芝点点头,默然不语。 苏扬又看向云鸣盛,询问道:“云叔父,这件事,你知道什么?” “我知晓也不多,只知道当年,你爹在太医院里,应是得罪了什么人……”云鸣盛缓缓道,面露自嘲神色,“也正是因此,我当年吓得不敢跟你们家有太过密切的来往……” 苏扬眸光微凝,太医院吗? 第207章 特来祝贺 一个奉上太医,对于朝廷而言,其实可有可无。 经历的遭遇,也不会有太多人在意,时过境迁,多年的时间,足以让人们将当年的事情遗忘。 但苏扬,已然下定决心,接下这份因果! 如今看来,与当年的事情,有最多牵扯的,还是太医院! 那他也该去太医院好好看看了! 苏扬转而看向母亲,轻声道:“娘,您放心,今后这些事情,交由我来处理就好。” 他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坚毅。 他自问,自己算不上什么恶人,但是,他也有着自己的底线。 有人胆敢触及,那便悉数奉还,斩草除根! 洪狂澜是如此,庞途崔忧那些人也是如此,至于孙巡…… 先前的账,他还未曾清算过! 孙家…… 苏扬心中呢喃,心绪冰冷,穿越一场,一直蛰伏,可并不是他的本意! 李兰芝凝视着苏扬,不知道儿子会做些什么。 但她对苏扬行事,早已放心。 就交由扬儿解决…… 但她还是不免劝一声:“扬儿,咱们当下安稳,才是你爹在天之灵想要看到的。” “娘,我知晓。”苏扬点点头。 “云叔父……”苏扬收整心绪,又面向云鸣盛,“当年之事,叔父只为自保,这是人之常情,我娘并并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你也不必介怀!” 既然云鸣盛是为了自保,连母亲都没有什么怪罪的心思,他再咄咄逼人,也没有什么意思。 不过,两家之间,还是不要再有什么瓜葛的好! 云鸣盛默然垂首,发福的脸庞上透露着深深的惭愧神色。 “至于那婚约,还是如我所说,反正已经解除了,就不用再提了。”苏扬又道。 他对云千瑶印象不错,但看云千瑶的态度,似乎也觉得那一纸婚约,是一种束缚。 那何必强求? “这……” 云鸣盛深深打量着苏扬,苏扬的拒绝之意,自始至终,没有改变。 而后,他无奈叹息。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什么脸面再强求了。 一旁李兰芝却有些犹豫,她当然盼着儿子能好,现在儿子官居太医,已算立业了。 更何况,扬儿现在也该到成亲的年纪了。 她对云千瑶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心中多少有些期待。 盼着儿子长大,能够迎娶一个大家闺秀,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扬儿,那我便不再提你和瑶儿成亲的事情……” 云鸣盛神色失落,想着自己的女儿。 瑶儿也一直对婚约的事情对他有所埋怨,现在解除了婚约,或许瑶儿也能松一口气。 至于孙鸣渠…… 云鸣盛咬了咬牙,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搭上这条性命,也不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嫂子,今后,你们但凡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跟我说!”云鸣盛对李兰芝道,“现在扬儿虽然当上了太医,领取朝廷俸禄,但那俸禄也总归不算多……” “鸣盛,有劳你挂念了。”李兰芝缓缓回应道。 这时,药铺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几人有些沉闷的氛围。 云鸣盛眉头微皱,先前他让管家和家丁出去,还特意把药铺的门给关上了,现在怎么能有人来敲门? 王朗询问地看向苏扬,待到苏扬同意后,他走到药铺门前,把门缓缓打开。 “老爷……” 云府管家当即探头探脑地看向云鸣盛。 “怎么回事?”云鸣盛在管家面前,又恢复了那副老爷做派。 此时的他,才更像是那个富甲一方的商人。 管家蹑手蹑脚地从门缝挤了进来,快步来到云鸣盛身旁。 他压低声音道:“老爷,不好了,孙府大公子过来了!” “什么?!” 云鸣盛当即一惊! 孙鸣渠过来了! 难不成,是来找苏扬麻烦的? 他连忙看向苏扬,心中不免焦虑。 他本就没有想到苏扬会拒绝跟他女儿的婚事,原本还打算,待到把婚约给续上,再跟苏扬好好说说孙鸣渠这边的情况的。 但现在,孙鸣渠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这么快! “鸣盛,怎么了?” 注意到云鸣盛有些不自然的神情,李兰芝询问道。 “嫂子……” 云鸣盛支支吾吾,脸色难堪的看向苏扬,眼神有些躲闪。 他咬了咬牙,道:“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跟嫂子你谈这两个孩子的婚事,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苏扬看了眼药铺外,方才云府管家跟云鸣盛低声说话,他没怎么听清,但知道是有什么人来他家药铺了。 能让云鸣盛这么着急的,会是谁? “瑶儿是咱们京城有名的才女,前两年京城中举行的各大诗会,瑶儿总是能名列榜首,这些,不知道嫂子您听说过没有?”云鸣盛低声道。 “听闻过一些……”李兰芝回答。 对此,苏扬自然是知道的,上次游园诗会,若不是他借着前世背诵下来的千古名篇,真正的诗魁,就该由云千瑶和孙鸣渠两人角逐了。 “可这名声,也是个麻烦事,就有许多人对我家瑶儿死缠烂打,其中就有一个人……” 云鸣盛咽了口唾沫,“是那个孙府的大公子,孙鸣渠……” “他今日就来过我家,说什么想要跟我家瑶儿求亲,我哪里能同意,可他现在直接来你们家药铺了……” 听着云鸣盛的一番话,苏扬眉头微挑。 孙鸣渠对云千瑶的心思,他也有所了解,不过,孙鸣渠来他家药铺,恐怕不只是因为云千瑶的缘故。 “我这就出去,想办法打发他走!”云鸣盛说着,向门外走去。 “云叔父,他是来找我的!” 苏扬淡淡说着,向母亲劝慰地点点头,随后向着药铺门外赶去。 王朗顺手把门打开,苏扬便看到,药铺外,孙鸣渠正手持折扇,好整以暇地等待在门外。 一身锦衣玉公子打扮,折扇轻摇,身后长发轻轻摇曳,风度翩翩。 打扮得倒是人模人样的! 苏扬腹诽一句,走出药铺。 “苏公子,多日不见……”孙鸣渠微微一笑,举止彬彬有礼,“对了,如今该以太医相称了!” 苏扬扫了眼孙鸣渠身后,一众护卫模样的人,拉着马车,马车上尽是些红布盖着的箱子! “孙公子大驾光临,所为何事?”苏扬淡淡询问。 “听闻苏太医晋升,特来祝贺!” 孙鸣渠笑容和煦,仿佛先前与苏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不悦。 第209章 无功不受禄 “苏太医,你应当知晓,我的来意,不只是这些!” 孙鸣渠的语气,稍稍加重几分。 他折扇收拢,静静站立着,神色中透露出一股傲然。 “我此次亲自前来,可是带着十足的诚意!” 孙鸣渠幽幽说道。 “孙公子的诚意,我的确感受到了!” 苏扬回应一声,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先前在太医院中,孙巡和李龟兹替换他的考卷,毁他前程。 后来又派人杀他,企图置他于死地! 而孙鸣渠也分明对他不坏好心! 这一桩桩事情,凭孙鸣渠三言两语,就想要高高在上的化解? 与其说是什么化解恩怨,更像是一种警告! 苏扬耸了耸肩,不过,孙鸣渠想要与他虚与委蛇,那他便假惺惺地奉陪一番好了! 他故作疑惑:“不知孙公子还有何事,这恩怨咱们不是已经揭过了吗?” “此事,是揭过了!” 孙鸣渠缓缓道,“不过,除了这些,我还有一件事,要告知苏太医你,让你好好考虑考虑!” “哦?还有何事?”苏扬询问。 “这几日里,京城之中,一直有所传言,说苏太医医术通神,连这肆虐四方的瘟疫,都能治愈,我实在是久仰!” 孙鸣渠不紧不慢道,盯着苏扬的双眸,“就连陛下,都亲自下旨,册封苏太医为太医一职!” “不过是谬赞罢了!”苏扬摆摆手。 孙鸣渠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莫名的精芒。 他意味深长道:“苏太医既然有如此医术,那我自然要与苏太医多走通走通,今后若是求医问药,少不得要来寻苏太医帮忙……” 说着,他又指了指药铺外静静摆放着的一个个箱子,“这些礼品,便是我的一点心意!” 听到孙鸣渠的话,苏扬双眸眯了起来。 寻医求药? 孙鸣渠分明是话里有话! 以孙家的权势,哪里用得着找他的小小太医,求医问药? 孙鸣渠又言指那一个个箱子,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这其实是有着收买的意思! 这用意,看似荒诞,其实却极为简单! 只要那一个个箱子,进了他家药铺,那他多少便与孙家撇不开关系了! 之后孙家再稍稍运作一番,他便彻底与孙家绑在一起了! 那么,孙家再想将手伸进太医院,他必定会沦为棋子! 苏扬目光闪烁,孙家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我这小小心意,苏太医应该能领会?”孙鸣渠暗暗向苏扬递了个眼色! 一旁云鸣盛在听到孙鸣渠的话后,不由浑身紧绷起来,手心中渗出细密的汗水。 他经商多年,哪里还不明白孙鸣渠这一番表态的用意? 这是要收买苏扬啊! 这对于苏扬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坏事? 可一旦苏扬被收买,那他家女儿可怎么办? 一时之间,他恐怕没办法在跟孙鸣渠说什么与苏扬解除了婚约的事情了! 而他用苏扬作为借口,那孙鸣渠更可借着苏扬,趁机逼迫他们…… 那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孙公子果然是用心良苦啊!” 苏扬仿佛置身事外一般,慢悠悠评价一声。 这还真是一举多得的买卖! “苏太医意下如何?”孙鸣渠轻声询问。 “扬儿……”一旁云鸣盛焦急地叫了苏扬一声,有些口干舌燥。 “云叔父莫非还有话要说?” 孙鸣渠瞥了云鸣盛一眼,态度傲然起来,他缓缓道,“这其中,可也有我孙家的意思!” 云鸣盛脸色一僵,孙鸣渠这次前来,自然代表着孙家的用意! 他若是阻拦,那自然会引得孙鸣渠不悦,更是会引出云鸣盛身后的孙家! 稍作思索,云鸣盛缓缓捋起胡须。 他展颜一笑:“扬儿是我的女婿,能得孙家赏识,老夫自然也甚是开怀!” “扬儿!” 云鸣盛又看向苏扬,暗暗向着苏扬递了个眼色,“既然孙公子代表孙家前来,你可务必要慎重考虑,刚好你与瑶儿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这岂不是喜上加喜?” 苏扬听着云鸣盛的话,心中微动,已然明白了云鸣盛的意思。 这是在担心孙鸣渠会惦记上云千瑶! “婚事已定?” 孙鸣渠双拳微微一紧,紧盯着云鸣盛。 “老夫此次前来,正是来商讨我们云苏两家的喜事的!”云鸣盛笑道,“孙公子来得也巧!” 孙鸣渠一言不发,目光在云鸣盛和苏扬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着。 云鸣盛才刚与苏扬一家解除婚约,此次前来,想必是有再续婚约的心思! 但若要说什么婚事已定…… 哪里有这么简单? 他对云鸣盛这边的情况,一直是有所了解的! 云家这么多年,都未曾与苏家有过什么联系,苏扬这所谓的云千瑶未婚夫婿,更是可有可无…… 随即,孙鸣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云叔父,现在谈什么婚事,岂不是太早了?” 孙鸣渠手中折扇轻轻拍打着手心,“苏太医刚被陛下册封太医,叔父就来谈什么婚事,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会被有心人传言什么嫌贫爱富?” “云叔父,可要好好考虑考虑!” 他这些话,就是在揭穿云鸣盛的心思! 他亲自出面,自然是要一举多得的! 云鸣盛笑容微凝,可依旧说道:“这些……” 但孙鸣渠却不再理会云鸣盛,转而看向苏扬。 “这些,就不劳烦孙公子来费心了!” 可苏扬却接上了云鸣盛的话,慢悠悠说着,他面露揶揄笑容,“莫非孙公子也对撮合姻缘一事,有所了解?” 闻言,云鸣盛不由双眼一睁,紧盯着苏扬。 他脸色复杂,又透露着一股喜悦。 孙鸣渠的脸色却阴沉了几分,他眼中寒芒闪烁,幽幽道:“苏太医,不妨先考虑考虑,收下我孙家的一片心意!” “不必了!” 苏扬声音干错利落,指了指药铺外的那些箱子,“无功不受禄,孙公子还是把这些礼品,全部带回去!” 顿时间,孙鸣渠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的脸上,再没有先前那般虚与委蛇的和善笑容,而是透露出一股冰冷。 “苏太医,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第210章 若士必怒 苏扬胆敢拒绝! 一个身如草芥的小人,不过才当上了区区太医,还以为能咸鱼翻身,掀起什么波澜不成? “能被我孙家看中的人,可并不多!”孙鸣渠语气中,隐隐透露出一股威胁意味。 “那看起来,我倒是很荣幸啊!” 苏扬笑容不改,“那孙公子这份心意,我更不能领了!” 他淡淡拂袖:“孙公子,若没有别的什么事情,那还是请回,我就不送了!” 听到此,孙鸣渠手中的折扇微微变形,仿佛是握着折扇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他的脸色依旧冰冷且平静,不愿流露出丝毫的情绪波动,就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苏扬。 一旁云鸣盛心绪复杂,苏扬的这番表态,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预料。 孙鸣渠带来的是孙家的意思,权势滔天的孙家,前来拉拢,莫说苏扬这个太医,就是朝堂之上,许多官员,都巴不得向孙家示好! 可苏扬虽然与孙鸣渠表面上虚与委蛇,但拒绝的意味却尤为明显! “看样子,苏太医对之前跟我二弟的恩怨,还是没能放下啊!” 孙鸣渠缓缓说着,目光睥睨,气质逐渐变得盛气凌人。 他现在提及苏扬与孙巡之间的恩怨,话语里的威胁意味已经尤为明显了。 孙鸣渠轻轻拍打着折扇,慢悠悠道:“说起来,能如苏太医这般年少有为之人,极少有不识抬举的,我想,苏太医也不会是这种人……” 不识抬举? 苏扬鄙夷一笑。 这算是威逼利诱吗? “孙公子,不妨听我一句劝?”苏扬笑吟吟道。 “哦?” 孙鸣渠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得意笑容,任凭苏扬再怎么嘴硬,再他们孙家这等庞然大物面前,终究是一介蝼蚁! 他淡淡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苏太医……” “我是说,孙公子你让你手底下的这些人,把那些箱子,怎么搬过来的,怎么搬回去!”苏扬丝毫不理会孙鸣渠的话,指着药铺外的那些箱子,自顾自道,“带着你的东西,去找那些识相的人!” 顿时间,孙鸣渠的脸色幽冷起来。 苏扬果然不识抬举! 云鸣盛张了张嘴,不知该不该劝苏扬。 拒绝孙鸣渠也好,但是,苏扬的态度,未免太过强硬了! 这简直是在树敌! “苏扬,年轻气盛,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孙鸣渠收起了原本的温和语气,对苏扬的称呼已然改变。 “孙公子高见!” 苏扬敷衍地回应一句,不再理会孙鸣渠,迈步向家中药铺走去。 此次孙鸣渠带着礼物亲自上门,看起来像是在招揽,但其实,更该是威逼利诱,让他不得不从! 他若加入了孙家的阵营,是不用再担心孙家一时半会地会置他于死地! 但到时候,跟给孙鸣渠这些人当狗,又有什么区别? 孙鸣渠神色冰冷起来,盯着苏扬的身影。 他缓缓道:“无知者无畏,但也少不了自寻死路……” 苏扬停下脚步,转过头直视孙鸣渠,目光凛冽。 随后,苏扬淡淡回应一声:“孙公子饱读诗书,应当知晓‘若士必怒’的典故?” 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这就是他的回应! 在京城孙家那等权倾朝野的庞然大物前,他的确只是个小人物! 但想要对付他这个小人物,也要当心,会不会有什么麻烦才行! “可笑!” 孙鸣渠轻蔑一笑,苏扬也敢用这典故吓唬他? 终究不过一介蝼蚁罢了! “既然这礼你不收,那便扔在这!” 孙鸣渠扬了扬下巴,撑开折扇,迈步向着一旁走去。 “扬儿……”云鸣盛咽了口唾沫,忧心忡忡地看了孙鸣渠一眼。 他能察觉出来,苏扬与孙鸣渠之间的气氛,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招惹了孙家,那苏扬还能有好? 苏扬未再多言,京城孙家,他早就招惹了,也不在乎这一次两次了! 孙鸣渠还未离去,这时,远处街道上,几道骑乘着马匹的身影快速赶来,行至苏家药铺这边。 见状,孙府护卫当即上前,阻拦那几人。 “来者速速绕道!” 孙府护卫冷喝,驱逐几人。 可那几人来到苏家药铺不远处,停下马匹,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还不快滚?” 孙府护卫围聚上前,警告一声,不善地盯着那几人。 啪! 可下一刻,那骑乘马匹的几人中,为首一人当即一鞭子抽在那孙府护卫的脸颊上。 “什么东西,也敢阻拦?” 为首那人说着,继续策马,向着苏家药铺这边赶来。 那孙府护卫痛叫一声,怒骂连连:“找死!” 其他孙府护卫也当即围了上去。 “少爷,他们……” 一名护卫连忙跑到孙鸣渠这边,指着那几个骑乘着马匹的人向孙鸣渠告状。 孙鸣渠皱起眉头,打量着那几人。 可随即,他一把推开跑来告状的护卫。 “住手,还不快退下?” 孙鸣渠高喝一声,驱散一众孙府护卫。 护卫们疑惑地看向孙鸣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马匹上,为首那人目光扫过孙鸣渠,而后翻身下马。 “原来是孙公子,这些是您的家丁?” 为首那人向着孙鸣渠拱了拱手,“倒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丁护卫这是去哪?”孙鸣渠看了眼身后药铺外的苏扬,又看向翻身下马的几人。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这几人的架势,似乎是奔着苏家药铺而来! 苏扬也打量着那翻身下马的几人,眉头微挑。 为首那人,他见过! 是三皇子赵澈的护卫! “有事来找苏太医!”丁护卫回应一声,向着苏扬那边走去。 “哦?” 孙鸣渠稍作思索,丁护卫是三皇子赵澈的手下,他见过几次。 而现在,丁护卫来找苏扬,难道也与三皇子有关? “见过苏太医!” 丁护卫走到苏扬身旁,行了一礼,自袍袖中取出一封信件。 苏扬回礼,自丁护卫手中接过信件。 “这是殿下给苏太医您的请帖,殿下邀您明日,若有闲暇,可前去一叙。”丁护卫缓缓道。 丁护卫的声音不重,可孙鸣渠却听得清清楚楚! 三皇子竟然邀请苏扬一叙! 苏扬与三皇子扯上了关系! 第212章 老谋深算 让王朗进西城巡检司任职,只是第一步。 之后若有机会,再行调度,就会方便许多。 这些慢慢来便可,苏扬也并不急于一步登天! “待会我修书一封,王兄之后转交梁巡检便可……”苏扬叮嘱道,他在巡检司大牢好吃好喝,算是承了梁虎和林季友的情。 有他的推荐信,梁虎必不会拒绝。 “好说!” 王朗洒脱一笑,他来京城本就是要跟苏扬一起大展鸿图的,先去巡检司混个一官半职倒也不错! 他扫了眼药铺门外,孙鸣渠带来的那一箱箱礼品还在外面摆放着,怎么看怎么碍眼。 “门外那些箱子……”他撇撇嘴,这些东西收下不妥,放在外面不仅碍事,若是被有心人加以传言,只怕还是会有人误以为苏扬收了孙家的礼品! 孙鸣渠留下这些箱子,摆明了是要恶心人的! “这个简单,既然孙鸣渠出手阔绰,那咱们也不能浪费不是?”苏扬笑吟吟道。 这些东西,他已经想好了处理的办法。 “可是收下的话,岂不是正中了孙鸣渠的诡计?”王朗疑惑不解。 “明日把秦青他们喊过来……”苏扬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孙鸣渠一心资敌,那我就成全他!” 两人交谈间,李兰芝和苏悦已经忙活好了饭菜。 苏扬正大快朵颐,便听母亲说道:“扬儿,今日那葛神医,你与他可有过交谈?” “葛老?” 苏扬抬起头,母亲为何会提及葛老? “以前你爹在太医院的时候,这位葛神医还来过咱们家一次,与你爹相谈甚欢,只是后来便没再听你爹提起过他了……”李兰芝回忆道,“不过当年太医院里,也没什么人来过咱们家,在大理寺衙门外见到他,我便回想起来了!” 听到此,苏扬眸光一凝。 葛洪邈竟还与他们有着这种关联? 那葛洪邈是否知晓他前身父亲去世的真相呢? 时隔多年,太医院中又没什么人来过他们家,他以往在太医院里只是药童,引不起什么人的注意,自然不会有什么人将他与多年前一位姓苏的太医联系在一起。 但葛洪邈的态度却值得深思! 葛洪邈对他,似乎很是了解,甚至在他说起自己那所谓的“家传医术”时,葛洪邈的反应却有些与众不同! 结合着今日他与葛洪邈聊天的只言片语…… 苏扬很快意识到,葛老应该是知晓,他的身世的! 看样子,明日还是得再去见见葛老了…… 苏扬无奈地撇撇嘴,葛老那种人老成精的存在,行事老谋深算,他猜不透! …… 清晨,苏扬赶到太医院门外,整了整身上的太医锦袍。 这官袍是今日一早太医院的杂役送到药铺的,苏扬穿在身上,还算合身。 他来太医院,明面上是为述职,走个过场,不过,昨日得知了前身父亲的事情,他的心境已经转变了一些。 “苏太医!” 苏扬经过太医院门前,侍卫们当即向苏扬躬身行礼,态度恭敬。 如今苏扬身为太医,所受到的待遇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诸位辛苦。”苏扬温和回应。 他以往与这些侍卫们并没有多少交集,药童与这些正儿八经的差务在身的侍卫,身份地位还相差许多。 苏扬扫视几人,微微一笑,自袍袖中取出钱袋,递到身边最近一名侍卫身前。 “苏太医,这是……”那侍卫连忙询问。 苏扬还隐约记得,这侍卫名叫严奔,他笑道:“严兄弟,往日我多受诸位照拂,这点银子,就当我晋升太医,请哥几个喝酒了!” “这我们哪能收?”侍卫严奔连忙摆手,有些受宠若惊。 苏扬不由分说,抓起严奔的胳膊,就把钱袋塞到了严奔的手里。 “我还要去述职,就先不与诸位闲谈了。” 话罢,苏扬已走进太医院中。 太医院中的一些琐碎动静,这些侍卫们,向来清楚。 与这些人打好关系,于他而言,没有坏处。 几个侍卫目送苏扬走进太医院,严奔掂了掂手中的钱袋,感叹道:“苏太医出手真是大方!” “到底是太医院新晋升的年轻太医,跟其他太医们都不一样!” “人家年少有为,这太医可是陛下册封的,还能记得给咱们赏钱……” 几人交头接耳间,瞥到不远处一道身影,连忙站定身形,不再多言。 李龟兹板着脸,原本仙风道骨的出尘气质,显出几分凉薄。 他瞥过几人,沉声训斥:“不好好看门,成何体统,若失了我太医院颜面,老夫让你们好看!” 严奔几人连忙点头,噤声不敢多言。 李龟兹一拂衣袖,迈步走进太医院中。 刚进入太医院,看到不远处一道身影,李龟兹便脸色一沉。 正前方,苏扬正慢悠悠地走着,与路过的人和颜悦色地打着招呼,与人为善。 苏扬一身太医官袍,官职品阶已然要比李龟兹这从六品右医师高上一大级了! 李龟兹当即低下头,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向一旁走去。 如今,单只是看着苏扬,他心中就有着一股强烈的屈辱感! 这药童,竟能有今日! 而他却落得如此下场! “李医师,你终于来了!” 这时,不远处一道身影急匆匆地向着李龟兹这边跑过来。 李龟兹眉头脸色一黑,他现在巴不得苏扬看不到他,偏偏来人高声叫着他的名字。 苏扬早就注意到了身后的李龟兹,只是并未理会罢了。 他与李龟兹之间的恩怨,有的是时间清算! “李医师,你快跟我去查看你所监制的那批青蒿素,出了些差错!”不远处的来人急切喊着。 苏扬认出了来人,左医师栾献野。 疫患蔓延至京城之时,西城三泉客栈的第一个身患瘟疫的病患,就是栾献野发现的! “出了什么差错?” 李龟兹不悦道。 “我今日清晨去看了,那边的药童听你安排,所用黄花蒿与烈酒的比例不对!”栾献野解释一声,催促李龟兹,“李医师,这制作治疗瘟疫之药,怠慢不得!” “栾大人,那药制作之法,老夫就是按你所说吩咐下去的,为何不对?”李龟兹冷冷拂袖,看了眼四周,目光在苏扬身上稍作停顿。 现在反倒是他成了干活卖力的人,连栾献野这以往比他低上一级的左医师,现在都能对他吆五喝六了! 一切都该怪这该死的苏扬! 第213章 敢为天下先 “我现在不与你争执,我等还是尽快去看看,再由你好好统筹!”栾献野没有反驳李龟兹,只是在急切催促。 可李龟兹反倒双手负后,站在原地,并未有动弹的意思。 他只好道:“李医师,咱们去了再说也不迟!” “栾大人莫非是在刻意为难老夫?” 李龟兹冷哼一声,脸上愈发挂不住了。 “绝无此意……”栾献野已来到李龟兹身前,眼角余光忽地注意到不远处的苏扬,他神色一振,“苏太医,这青蒿素是你的法子,你快帮我跟李医师说道说道!” 听到栾献野的话,苏扬摸了摸鼻子,脸色古怪。 他现在过去,这不是给李龟兹补刀吗? 他早就看出来,李龟兹极为难堪,已经有恼羞成怒的趋势了。 不过…… 随即,苏扬大步流星,迅速向着李龟兹和栾献野两人身边走去。 “栾医师,出什么事了?”苏扬询问道。 “李医师负责监制生产的药,比例不对……”栾献野连忙解释。 苏扬点点头,目光淡淡地瞥着李龟兹。 李龟兹咬着牙,脸上早就没了什么仙气,脸皮有些不自然的轻颤着。 “还不快去?”苏扬轻飘飘说了一声,听不出丝毫喜怒。 仿佛只是在随意支使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可听到苏扬的话,李龟兹却满脸涨红,羞怒到了极点。 尤其是苏扬语气中的不屑,最是让他愤怒! 李龟兹再不发一眼,牙齿紧咬,浑身紧绷地向着远处走去。 栾献野见状,松了口气。 “多谢苏太医。”他感谢一声,忙不迭跟上李龟兹。 苏扬点头致意,栾献野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治疗瘟疫的。 在太医院中,如栾献野这种人,并不多见。 他收回目光,不再理会李龟兹,继续赶往太医院深处。 不多时,苏扬来到白泞房外,便见薛景山正在与白泞交谈着。 薛景山神色郑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而白泞则有些无奈,他注意到门外的苏扬,向着苏扬招招手,示意苏扬进来。 苏扬走进房中,向着两人见礼。 薛景山捋着胡须,赞赏地打量着苏扬,笑容和蔼,仿佛在看自家尤为亲近的晚辈。 “你这身衣服,还算合身!”薛景山微笑道。 苏扬讪笑以对,薛太医的夸奖,他莫名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一旁白泞却摇了摇头,缓缓道:“苏扬,你刚好来劝劝薛太医……” “嗯?” 苏扬一怔。 白泞语气无奈:“薛太医他准备离开京城,前往西南瘟疫爆发之地了!” 闻言,苏扬呼吸顿时一促。 他怔怔看着薛景山,神色复杂。 在当前的瘟疫爆发之地,最可怕的就是环境,高热潮湿的气候,最容易滋生蚊虫,情况远比京城更为恶劣! 即便有青蒿素相助,也难保会平安无事。 薛太医若前往,只怕会险象环生。 “不必劝我了……”薛景山笑意从容,“你可还记得,瘟疫之事传来之时,老夫对你所说的话?” 苏扬默然,瘟疫的消息刚刚传到京城之时,薛太医便曾去过他家药铺,说起过,纵使朝廷和太医院没有调拨薛太医去瘟疫爆发之地,薛太医也依旧会去! 他没有再劝说什么,薛太医去意已决! 敢为天下先! “你刚晋升太医,诸多事务尚不熟悉,之后在京城中,若有不解之处,可向白大人请教。”薛景山轻声叮嘱道。 苏扬重重点头,薛太医待他,已如自家晚辈一般。 白泞目光扫过苏扬和薛景山两人,无奈一笑。 这一老一少,处事有着一股不用言说的默契。 这时,苏扬似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那薛太医此行前往西南,须得多备些蚊香和驱蚊液,我待会再写下蚊香和驱蚊液的制作方法,此外,我再多列些防蚊抗疟的法子……” 既然薛太医要前往瘟疫爆发之地,那他就帮薛太医尽可能的将危险扫除! 小心防治,再配合青蒿素,保薛太医无性命之虞! “蚊香……”白泞听着苏扬的话,忽的眸光一凝。 他讶然道:“苏扬,如今京城世面上,流传的蚊香和驱蚊液,效果极佳,莫非也是你……” “只是为治疗瘟疫,尽些微薄之力罢了。”苏扬轻声回应。 白泞深深凝视着苏扬,眼中难掩惊讶。 先是献上青蒿素这等奇药治疗疟疾,再有蚊香和驱蚊液那等奇物防蚊抗疟,似乎在苏扬面前,原本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疟疾瘟疫,竟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 “你这医术,老夫都叹为观止!”白泞由衷赞叹。 “白大人谬赞。” 苏扬回应一声,又正色道,“白大人,整治疟疾,务必防蚊,蚊香和驱蚊液不可或缺……” 这一次,他将前世记忆中防治疟疾的所有措施,悉数告知白泞。 现在整治瘟疫,已经步入正轨了。 他如今也有职责在身,应当配合太医院治疗瘟疫。 白泞和薛景山仔细倾听着,待到苏扬说完,白泞沉吟:“这些,都按照你说的办,只是,蚊香和驱蚊液这东西……” “太医院上下,皆在忙活着制药一事,难以再抽调人手了,应当……向朝廷上报!” 白泞皱眉思忖着,他虽认同苏扬所说,防治疟疾,重在防蚊。 但再制作蚊香和驱蚊液,就需要朝廷再调拨银两了。 三人正说着话,一名守门的侍卫匆匆来报。 “大人,魏国公和户部侍郎一同前来!” 闻言,白泞和薛景山眉头皆是一皱。 苏扬注意到两人的神色,眸光微敛。 魏国公和户部侍郎,这可都是朝廷里的大人物! 这两人亲自前来太医院,目的应该不会单纯…… “苏扬,你要当心了!”这时,薛景山沉声提醒。 苏扬微怔,疑惑地看向薛景山。 “户部侍郎贺叔达与庞途是儿女亲家……”薛景山脸上流露出一抹担忧。 听到白泞的话,苏扬当即明白过来。 这么看,户部侍郎过来,是来寻仇的啊! 这些人相互勾结起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确不好招惹! 一旁白泞也缓缓补充道:“而庞途……其实还可以说是魏国公褚康的亲信!” 苏扬嘴角微抽,他这是捅了耗子窝了? 第214章 分文不取 对于两人所说,苏扬并没有太过意外。 且不提户部侍郎贺叔达这个庞途的儿女亲家,这魏国公会来太医院,倒也正常。 庞途先前虽是上护军,但凭他一己之力,想要一手掌控太医院,还是痴心妄想! 那么庞途的身后,自然还有势力扶持! 魏国公褚康,应该就是庞途身后的势力了…… 不过,魏国公和户部侍郎这两人一早就赶来太医院,这么大的阵仗,应该多少有冲着他来的意思! 苏扬收敛心绪,没有多说什么,跟着白泞和薛景山一同走出去迎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前对付庞途,太医院这边也有所参与,那俩人想要找麻烦,也还有太医院周旋。 很快,两道身影在一众人的陪同下,出现在苏扬的眼前。 一个清瘦老者和一个体型壮硕的中年人。 看穿着,那中年人应该就是魏国公褚康,而清瘦老者则是户部侍郎贺叔达。 “魏国公,贺大人,二位前来,有失远迎啊!”白泞笑着迎上前。 “白大人不必多礼……” 褚康目光掠过白泞和薛景山,停留在了苏扬身上。 他淡淡询问:“听说太医院现在有了新药,治疗瘟疫的进展如何啊?” “回禀魏国公,青蒿素已调集太医院上下,正在制作之中。”白泞回答。 褚康只简单问了一句,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转而道:“那向陛下献药的苏扬呢,我倒是想要见一见!” 苏扬双眸微眯,果然,还是冲着他来的吗? 而后,苏扬迈步上前:“下官正是!” 褚康斜睨着苏扬,一言不发。 他的身上仿佛散发出一股威严的气势,骤然压向苏扬。 气氛也瞬间变得沉闷起来。 半晌,褚康忽的笑了起来。 “果然是年少有为,不愧是陛下亲自册封的太医!” “魏国公过誉了。” 苏扬不卑不亢地回应一声。 “进去说!”褚康挥挥衣袖,率先向前面的房间走去。 几人跟在身后,而一旁的户部侍郎贺叔达自始至终,都未曾说过什么。 他经过苏扬身边,冷冷瞥了苏扬一眼。 来者不善啊! 苏扬眉头轻挑,跟着一同走进房间。 “白大人事务繁忙,我这次来也不饶弯子了!” 褚康坐在主座上,前倾着身子,向白泞询问:“如今有了治疗瘟疫之药,京城瘟疫不日便可解除?” “青蒿素一经使用,便有成效,只是……”白泞缓缓道,“只是瘟疫须得防控,如今天热,不知何时能够退却,待到蚊虫消陨,疫患便可平定了。” “蚊虫?” 褚康饶有兴趣道,“你们先前不是说,这疟疾瘟疫是什么瘴气引起的吗?” 白泞只好解释:“蚊虫若带有毒害,便有可能使人身患疟疾,不可不防……” “蚊虫无孔不入,那得怎么防?”褚康继续询问。 白泞看了苏扬一眼,才道:“苏太医又献上两种奇物,分别名曰蚊香和驱蚊液,可防蚊虫!” “哦?” 褚康挑了挑眉,咧嘴一笑,“苏太医倒的确是神医妙手啊,之后可得好好向陛下表功!”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贺叔达悠悠道:“这两种东西,老夫倒是也曾听过,只是,要制作这两种东西,朝廷又得调拨不少银两?” “老夫在户部待久了,不得不考虑这些,白大人莫要见怪!” 贺叔达又对白泞拱拱手,瞥向苏扬,“只是,届时这些东西,又得如何制作,莫非还是得问苏太医?” “我列下制作法子就行。”苏扬慢悠悠道。 “苏太医对这些东西,倒是知根知底……”贺叔达捋着胡须,“但老夫还知晓,如今京城市井之中,已有人在售卖这两种东西,这也是苏太医的手笔吗?” 苏扬眯起眼睛,贺叔达这老家伙,看样子是准备找茬了! 他淡淡道:“为治疗瘟疫,下官也只是尽些微薄之力。” “好一个尽微薄之力,小小年纪,倒是心怀不小!”贺叔达摇摇头,“那今后朝廷制作蚊香和驱蚊液,苏太医那边便停止制作!” “万一有心术不正之人,借着瘟疫之机,趁机倒卖哪两种防治瘟疫之物,为祸不小,不得不防!” 听到此,苏扬心中冷然,贺叔达出手倒是狠辣。 直接便要打消他售卖蚊香和驱蚊液的念头! 既然贺叔达想玩,那他就陪着老家伙玩玩! 而后,苏扬起身,一副疑惑神色,询问道:“容下官斗胆说一句,贺大人所言,下官不敢苟同!” “嗯?” 顿时间,房间中几人的目光都落在苏扬身上。 贺叔达眉头一皱,褚康则饶有兴趣地盯着苏扬。 “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多一人出力,那防治瘟疫便能更为稳健一些。”苏扬慢悠悠说道,“而下官这边,制作蚊香与驱蚊液的人手,都以熟练掌握制作之法,那对治疗瘟疫,自是能有所帮助!” “呵呵,莫非苏太医是看中了这其中的油水,不愿舍弃?”贺叔达冷笑一声,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下官绝无此意!” 苏扬回应道,“下官的意思是说,若朝廷要制作蚊香与驱蚊液,那下官这边,可代为制作!” “老夫看你年纪轻轻,不谙世事,便提醒你一句!”贺叔达冷哼一声,“你若代为制作这两样东西,是准备售价多少?又要贪几分利?” “而今疫患,可容不得小人作祟!” 苏扬心中冷笑,贺叔达一番话下来,直接给他扣了一堆罪名的由头! 一句话一个坑,句句诛心! “何来这么一说?” 苏扬仿佛愈发疑惑了,“或许贺大人应当好好听听我的意思!” 贺叔达面色冷凝,静静盯着苏扬。 “下官这边代为制作,既是为了平定瘟疫,那下官这边,自然要赴汤蹈火,不能收半点钱财……”苏扬微微一笑,“所有由下官承办的制作,自然是……分文不取!” “分文不取?” 白泞和薛景山相互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那苏扬岂不是要白忙活一场? 纵使苏扬一片医者仁心,可这么做,却有些没必要了…… 贺叔达也不由脸色一僵,苏扬这个决定,他半点也没有预料到。 一文钱都不要,苏扬还能是圣人不成? 褚康手指无意识敲打着桌案,似是在思量苏扬的用意。 第216章 赠马 褚康打量着薛景山,有些不太确信。 疫患爆发之地,危险重重,薛景山敢请命前往? 随即,他收敛心神,缓缓道:“既然薛太医这么说了,那之后奔赴西南,便只好辛苦你了!” “下官职责所在。” 薛景山不紧不慢的回应。 “很好!” 褚康点点头,只是笑容中还有着一股寒意。 “即是如此,那我等便不久留了,你们还要整治瘟疫,多多辛苦诸位了!”褚康缓缓起身,神色平淡,只是,眼中隐隐还有些不悦。 他和贺叔达两人先后针对,竟都如泥牛入海一般,未能奏效! “恭送魏国公!”白泞带头行礼。 褚康步伐缓慢,经过苏扬身边,他稍稍停顿下来。 “苏太医,如今你已步入朝堂,今后行事,可得小心谨慎才行!”他幽幽提醒一声。 “多谢魏国公提点。”苏扬淡淡回应。 待到将褚康和贺叔达送出太医院,苏扬看着那两人的身影,眼中闪过一缕寒光。 今日褚康和贺叔达的到来,的确是给他提了个醒! 正如葛老先前对他所说,皇帝身体孱弱,难以把控大宋朝堂,而朝堂上恐怕便有着不少人争权夺利,明争暗斗。 他这没有什么实权的太医,放眼整个大宋朝堂,依旧不足以被京城中真正有权势的人放在眼里! 白泞拍了拍苏扬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自顾自地从苏扬身边离去。 “之后我不在京城,难以照拂你,你多加小心。”薛景山轻声叮嘱道。 苏扬缓缓点头,神色有些凝重:“薛太医,您赶赴疫患爆发之地,更要保重……” 薛景山摆摆手,从容且洒脱,与苏扬交谈几句,赶去忙活。 苏扬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绪,走向葛老所在的地方。 昨日他了解到了多年前的事情,心中有着诸多疑问。 想要了解真相,也只能先从太医院入手了。 而葛老,既然多年前曾去过他家,那想必对此事也有所了解,他准备去旁敲侧击地试探一下。 只是,走到葛洪邈所在的房间,苏扬却扑了个空。 葛洪邈再度前往宫中了…… 苏扬只好暂且压下疑惑,自太医院离去。 他循着昨日三皇子赵澈递来的请帖所留位置,快步走去。 如今这大宋与他前世记忆中的南北二宋,还是有着不少出入的,赵澈贵为三皇子,早已成年,却直到现在,也未曾封王。 苏扬不知晓这其中的缘由,似乎整个朝廷,除了二皇子早早封了个闲散王爷外,其余皇子好像都是如此! 赵澈的府邸毗邻皇宫,苏扬一路赶到,也并不算远。 他将请帖递交守门的侍卫,很快便在府邸中见到了赵澈。 “苏扬……现在该叫你苏太医了!” 赵澈坐在凉亭石凳上,笑吟吟打量着苏扬,又向面前挥挥手,示意苏扬落座。 “殿下莫打趣下官了!”苏扬奉承道。 “怎么,现在被封为太医了,便与我疏远了?”赵澈微微挑眉,“我今日可是早早就在府邸中等你,这都午时了,你才刚刚赶至……” 他语气中似乎透露出一股责怪意味。 苏扬脸色怪异,赵澈行事,一向令人难以琢磨。 他只好道:“先前去太医院,处理瘟疫之事,怠慢了殿下,还望殿下……” “逗你的!” 赵澈哈哈大笑,随意摆了摆手。 他瞥了眼不远处一名侍卫:“去,把那匹骏马牵过来!” “骏马?” 苏扬错愕,不知赵澈要做什么。 赵澈没有解释,撇了撇嘴:“苏太医,你可不够仗义,都坐了大牢了,还不找我帮忙!” “这……” 苏扬无奈,他与赵澈之间,才总共见过几次? 赵澈先前便曾帮助过他,却并不见得会再帮他! 他回应道:“怎敢劳烦殿下?” “果然不出所料,看来,你虽身陷牢狱,也早有谋划了……”赵澈得意一笑,自顾自地在石桌上拿起酒壶,给苏扬斟满酒,“这今朝酿还是按照你的法子酿造的,你尝尝看!” 苏扬双手端起酒杯,打量着杯中酒液,这的确与他先前粗制的酒浆一般无二。 待到苏扬饮酒,赵澈又道:“我知道你昨日忙着应付其他人,便没有叨扰……” 他前倾着身子,眯起眼睛道:“听说,你与孙家还有一些恩怨?” 苏扬满饮一杯,摇头苦笑。 “瞒不过殿下。” “哈哈,你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连孙鸣渠的招揽都敢拒绝!”赵澈没心没肺地打趣道。 苏扬耸了耸肩,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马蹄声传来,先前离开的侍卫已然牵着一匹通体漆黑如墨的骏马赶来。 “这骏马你可还满意?”赵澈饶有兴趣地询问。 “嗯?” 苏扬一怔,有些不明白赵澈的意思。 “送你的,你晋升太医,我得祝你升官之喜不是?”赵澈扬了扬眉。 “这……” 苏扬扫视着大黑马,有些犹豫。 “不用多想,算是我私人送的,跟什么拉拢没有半点关系!”仿佛料到苏扬心思一般,赵澈笑道,“我又不是孙家,也没什么兴趣把手伸进太医院……” “殿下说笑了……”苏扬无奈,赵澈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他不收反倒是不妥了。 “行了,我就不留客了,免得你又担心,别人误以为咱们俩有什么利益往来!”赵澈摆摆手,一副送客意味。 苏扬苦笑,他说不上来,赵澈是真性情还是如何! “那我告辞!” “牵着马,等你治理了瘟疫,我再找你喝酒!” “必不敢推脱!” 府邸外,苏扬牵着大黑马,神色复杂。 赵澈搞这么一出,让他反倒有些不好招架了。 他摇摇头,抚摸着大黑马油黑发亮的皮毛,心绪复杂。 看样子,与赵澈之间的事情,也只能之后再慢慢理顺了! 他深深看了眼府邸大门,跨上大黑马,赶回家中药铺。 大黑马速度飞快,比王朗的那匹马还要快上一些,不多时,苏扬便赶至家中。 他刚要走进药铺,便见王朗提着铁棍走了出来,脸色冰寒,怒气冲冲! 在他身后,秦青几人也都紧握着拳头! 气势凛然! 第218章 我已经做出答复了! “你们是……” 高个家丁吓了一跳,连忙暴喝。 可他的话才刚出口,便听到一阵急切的马蹄声响起。 拐角处,又有一人冲出,手持铁棍,速度飞快地向着这边冲来! “什么人!” 另一名家丁下意识怒吼,企图让宅院里的人听到动静。 嗖! 那家丁话语刚落,便听到马蹄声伴随着一阵铁棍破空声向着他这边急速袭来。 他刚转过身,脑后便传来一阵剧痛。 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见状,高个家丁浑身剧颤,他急忙高喝一声:“找死!” 可王朗手中的铁棍丝毫不留情面,已经向着高个家丁轰击而去。 高个家丁身形挺直,应声而倒,在地上翻滚一圈才停下来。 “拉门!” 苏扬冰冷的声音响起,自王朗马匹上取下绳子,一头拴在门环上,另一头则系在马匹上。 几人合力,伴随着一阵马匹嘶鸣,宅院大门,被硬生生拉开。 轰隆! 宅院大门骤然打开,灰尘弥漫,连门梁都被拉得歪斜。 宅院中,一道道身穿白衣的身影也浮现在苏扬的面前。 苏扬扫过眼前众人,目光凛然。 摩尼教众! 宅院中一个个摩尼教徒看到眼前苏扬等人,脸上都流露出浓浓的惊意。 他们紧盯着苏扬,有些难以置信。 不远处一处房间中,房门打开,一道身影快步冲了出来,身穿道袍,白发飘飘,正是清羽道人! 他瞪大眼睛,目光飞速扫视冲进宅院中的一群不速之客,最后停留在苏扬身上。 苏扬,竟找上门来了! 清羽道人皱眉沉思,苏扬的出现,让他们措手不及。 “道长,我们又见面了!” 苏扬眼中寒芒闪烁,迈步上前。 京城疫患刚开始蔓延之时,这些摩尼教的人便趁机布施符水,蛊惑人心。 他揭穿了这些人,看样子也彻底得罪了这些人。 之前巡检司的追捕,应该还是被清羽道人给逃了! 清羽道人注意到苏扬的目光,他下意识有些躲闪。 但很快,他一挥手中拂尘,再度恢复镇定。 “你们擅闯我摩尼教净坛……” “道长,咱们就别来这些弯弯绕绕了!” 苏扬毫不犹豫地打断清羽道人的话,他缓缓道,“我已经找上门来了,咱们之间的恩怨,就好好谈谈!” 清羽道人神色一凛,沉声道:“你不敬明尊,明尊会降下天罚!” “天罚?” 苏扬嗤笑,语气愈发冷然,“你口中的天罚,就是要派人掳走我家人?” 闻言,清羽道人神色一滞,苏扬对于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清楚了! 但他没有想到,苏扬竟然来的这么快? 他们在西城中所做,已经足够隐秘。 而且尚未成功,就算苏扬得悉,也不该这么快就找到他们这边! 清羽道人又看了眼苏扬身后的一众乞丐,顿时有所明悟。 心中却不免惊动不已。 西城中的乞丐,竟会帮苏扬做到这一步? 而后,他捋起胡须,摇了摇头。 “你是叫苏扬?”清羽道人慢悠悠道,“贫道对你的事情,也有所耳闻!” “大青,给我根棍子。” 苏扬没有理会清羽道人,接过秦青递来的棍棒。 宅子中的摩尼教徒算上清羽道人也不过六人,门外那两名作家丁打扮的教徒已经彻底失去了威胁。 不过,他所带来的秦青几人,大多还皆是少年,战力有所悬殊。 但王朗在这边,苏扬倒是并不担忧。 “你几日前,破坏我摩尼教法事,又向朝廷献上治疗瘟疫之药,这是你与贫道结下的因果!”清羽道人注意到苏扬的动作,眉头微皱。 只是,对于清羽道人的话,苏扬依旧不曾回应。 “让小黑他们先出去守着,先别让其他人靠近。” 苏扬说完,提着木棍向清羽道人那边走去。 清羽道人身边,一众白衣教徒纷纷敞开袍袖,齐刷刷地自宽大袍袖中抽出短刃。 他们护卫在清羽道人身前,手中短刃直指苏扬,拦住苏扬。 为首一名中年人,一身白袍与另外几人稍稍有所不同,他的手中,提着一把长剑,寒光森森! “何必如此?” 清羽道人微微一笑,捋着胡须,“贫道行走江湖数十载,你们几个稚童拿着棍棒就想找贫道麻烦,未免太过儿戏了!” 他们摩尼教众,皆可以算是天涯亡命客。 苏扬这阵仗,吓唬不到他! “王兄。” 苏扬叫了王朗一声,王朗提着铁棍很快来到苏扬身边。 “道长,何须跟他们多言,不如先杀了他们,他们找上门来,只怕已经报官了!” 见状,白衣教徒中那为首中年人长剑一指王朗,对身后清羽道人说道:“因那苏扬,我们先前折损多人……” 清羽道人淡然摇了摇头,似乎并不着急,他对苏扬道:“贫道知你来意,不过,你倒不妨听贫道一句劝?” “其实贫道对你并无恶意……” 顿了顿,他才缓缓道,“但贫道要告诉你,你若诚心招惹我摩尼教,那么,你便是在自寻死路!” “对你那妹妹动手,其实还只是个警告!” “你若还是执迷不悟……” 清羽道人淡淡一笑,笑容中流露出一抹森然意味,“那等待你的,便是后患无穷!” “我摩尼教在外的威名,你也该好好想想!” 自始至终,清羽道人都是淡定自若。 仿佛对苏扬即便带人冲进宅院中,也丝毫不担忧。 “所以,咱们的恩怨,并非不可化解……”清羽道人话锋一转,又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扬。 苏扬没有打断清羽道人的话,只是静静听着。 他挑了挑眉,笑容冰寒:“道长对我动手,就只是为了化解恩怨?” “不直接杀你全家,已算客气了!”中年教徒寒声道。 苏扬双眸微眯,向身边王朗挑了挑眉。 “贫道说了,先前只是个警告!”清羽道人轻笑,“本想着请来你的家眷,邀你一人来此,跟你好好谈谈的。” 他似是尤为惋惜:“只可惜,你的反应,有些出乎贫道预料了!” “但现在,贫道依旧可以给你一个出路,现在老老实实地让我们离开,我们这法坛是没法要了,这些账,贫道也不与你算!” 清羽道人微微向前一步,轻声道:“入我摩尼教,百苦不缠身……” “原来道长是想让我加入摩尼教啊!” 苏扬仿佛恍然大悟,笑着看向王朗…… 随后,他咧嘴一笑:“道长,早说啊!” 清羽道人抚须微笑。 砰! 可下一刻,王朗已然挥舞起手中的铁棍,重重一棍砸在身前那手提长剑的中年教徒身上! “你……”清羽道人身形顿时僵住了,愤怒地盯着苏扬。 “我已经做出答复了!” 苏扬冷声说着,双手抓着木棍,奋力砸向身前一名白衣教徒! 第219章 你可得好好活着! 苏扬身前,白衣教徒急忙挥动手中短刃,堪堪抵挡。 可木棍重重砸下,所裹挟得巨力依旧震得他手臂发麻,短刃脱手而出,划破虎口! “速速杀了他们,退走!” 清羽道人寒声冷喝,吩咐一众白衣教徒迎击苏扬。 他直接转身,向宅院后方跑去。 砰! 苏扬挥动着棍杖,不遗余力地向着面前白衣教徒脑袋砸去。 那白衣教徒丢失了短刃,只能一边躲闪,一边高举双臂格挡。 咔嚓! 骨骼碎裂声响起,苏扬一棍子直接打断了那白衣教徒的双臂,又落在那白衣教徒的脑袋上。 其他白衣教徒瞅准机会,提着短刃冲向苏扬。 可一根黑铁棍已经横在他们身前! 王朗一只脚踩在那中年教徒的脸颊上,仿佛早已将那中年教徒当作踏脚石,奋力跃起,手中黑铁棍舞动得虎虎生风,宛如长矛突刺,骤然刺中一名距离苏扬最近的白衣教徒。 “哇!” 那白衣教徒瞬间弓身如虾米,嘴巴里喷出一口浑浊的酸水! 借着机会,苏扬迅速后退,来到躺在地上的中年教徒身边。 中年教徒浑身不住抽搐,后脑已经陷在泥土里,脸上血肉模糊,隐隐可见一道脚印! “啧,打得这么热闹!” 这时,宅院外,莫小刀的身影迈步走了进来。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宅院中的打斗,一只手举起,似是想要鼓掌,但看了眼绷带缠住的另一条胳膊,只好堪堪放下。 小黑几人握着棍子,警惕地盯着莫小刀三人。 “大青,护好自己!” 苏扬迅速将木棍丢到后方秦青脚下,一手抓起中年教徒散落身边的长剑。 莫小刀是敌是友,尚不知晓! “苏大夫,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我就是来看热闹的!” 莫小刀摇摇头,扫了眼身边两人,“你们俩去外边看着,别让苏大夫误会!” 刚打发两名流痞,莫小刀看着苏扬的目光,却微微一凝。 苏扬提起长剑时,手中长剑顺势划过中年教徒胸膛,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随即。 一片鲜红自中年教徒衣服上绽放,迅速染红中年教徒身躯! 血液汩汩涌出! “看不出来,苏大夫这么狠!” 莫小刀顿时赞叹。 苏扬一言不发,剑尖染血,准备去帮王朗。 此时还站着的白衣教徒,只剩下三人! 王朗一人挥舞黑铁棍,直面三人,竟丝毫不落下风! 之前那被苏扬砸断手臂的白衣教徒早已瘫坐在地上,秦青双手抓起木棍,警惕地看了眼身边莫小刀。 莫小刀撇撇嘴,指着自己缠着绷带的胳膊,眯眼一笑。 秦青这才稍稍放下警惕,他快步冲到那双臂断裂地白衣教徒身边,咬紧牙关,木棍狠狠抽在那白衣教徒脑袋上! “苏兄,去追那老骗子!” 王朗一棍挑飞身前一名白衣教徒的手中短刃,头也不回地低喝。 苏扬没有犹豫,提着长剑就向宅院深处飞速跑去。 他知道,清羽道人没有向门外跑,而是跑进宅院后方,必定是宅院后方有逃生的出口! “苏大夫,我跟你一起去啊!” 莫小刀高喊一声,仿佛尤为兴奋,双腿大步迈开,追向苏扬。 他的手上还缠着绷带,跑动间绷带散开也浑然不觉,姿势稍显滑稽! 宅院后方。 清羽道人喘着粗气,他已经年迈,纵使他年轻时纵横江湖,可现在一身气力也远远比不得年轻人。 但他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冲进一间房屋中,来不及关门,便敢向房屋深处。 他回头看了一眼,却不由浑身一颤。 在后方,一道身影手持长剑,正飞速向他这边赶来! 剑尖处,还残留着一缕血迹! “该死!” 清羽道人低声喝骂,躲到房间中一根柱子后,一手前伸,另一只手快速自袍袖中摸索起来。 很快,他取出一根短小的箭矢,抖开衣袖,手臂上还绑着一把木弩。 可这时,苏扬已经随手自脚下捡起一块石砖,抡起手臂,将石砖砸向清羽道人! 清羽道人脸色一狞,来不及再用木弩,只好躲闪。 啪! 石砖堪堪自清羽道人身侧飞掠而过,砸中房屋中的用黄布盖着的桌子,桌子上放着的香炉也随之滚落在地,香灰撒落。 “苏扬!” 清羽道人咬牙厉喝,“贫道与你所说,你可曾好好想过?” 只是,苏扬一句话也没回,迈步冲进房屋中。 他高举起长剑,直直向着清羽道人斩击而去。 “你……” 清羽道人脸色微白,长长的胡须都凌乱起来,只能匆匆避开苏扬这一剑。 “你触怒明尊……” 清羽道人怒骂。 可他话还未说完,苏扬另一剑已经再度斩击而来! 清羽道人连滚带爬地滚到一边。 他的眼中再无半点淡然,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浓浓的惊惧! 苏扬这是要杀他! 没有丝毫犹豫! 他连忙转身,想要爬起来。 可下一刻,他便感觉后背一痛,传来一股冰冷的凉意! 苏扬一剑,划破清羽道人后背。 清羽道人当即痛呼一声,一口老牙紧紧咬住,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噗嗤! 长剑刺穿血肉的声音响起。 清羽道人浑身一颤,瞬间失去力气。 他瞪大眼睛,双眼血丝弥补,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左腿。 苏扬这一剑,直接刺穿了他的左腿! 房间外,脚步声响起。 “苏大夫,你也不等……” 莫小刀一手扶着门框,正看到苏扬缓缓把剑自清羽道人的腿上抽出。 他话语顿时一停,双眸眯起。 “我摩尼教教众无数,你杀了贫道,便与我教结下了死仇!” 清羽道人嘶吼,身上两处伤势传来的剧痛,令他意识清醒无比。 他咽了口唾沫:“届时,不只是你,你全家都得因此丧命!” “道长,你老糊涂了!” 苏扬摇头轻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了?” 闻言,清羽道人一愣。 可他的瞳孔却骤然紧缩! 苏扬又一剑已然刺在清羽道人右腿上! “啊!!!” 清羽道人当即按捺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苏扬依旧面带笑容,只是,那笑容落在清羽道人的眼中,却仿若炼狱恶魔! “道长,你可得好好活着……” 第220章 找机会寻仇 宅院中。 巡检司的差役们用绳子将院落中的白衣教徒悉数捆绑,控制起来。 林季友环顾四周,神色惊异。 他们所带来的锁链与镣铐,根本没能派上用场。 院落中所有的白衣教徒,全部被敲碎了腿骨,丝毫无法动弹,用锁链与镣铐,反倒会让他们难以移动这些白衣教徒。 “这些人……是你们几位打倒的?”林季友缓缓询问,难掩惊讶。 算上门外两人,整个庭院中,足足有七人,还都是手持兵刃的, 而王朗这边,人数虽也不少,可多是些年少的乞丐,就凭着这些木棍,还能安然无恙地将这些人统统打倒? 平心而论,就连他们巡检司的差役,在这种情况下,都难以与这些人硬碰硬! “都是王大哥和苏大夫他们打倒的,我们根本没帮上什么忙!”秦青回答。 林季友又看向身旁王朗,仔细打量了眼王朗手中的黑铁棍,暗暗掂量着,这黑铁棍分量不轻,王朗拿着却轻轻松松。 “好样的!”林季友赞叹道。 “林大人过奖!”王朗摇摇头,向宅院深处看去。 苏扬已经自宅院深处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两名差役一前一后抬着一个浑身遍布血渍的身影,那身影仿佛被染成了血人,依稀能够辨别出清羽道人的模样。 莫小刀不时地瞟向苏扬,砸着嘴,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苏太医!” 林季友迎上前去,就要向苏扬行礼。 苏扬连忙扶住林季友双臂,摇头道:“林副使,你可别打趣我了!” 他之前身陷巡检司牢狱,还多靠林季友关照。 林季友只好作罢,几日前,他哪里能够想到,苏扬竟能被陛下册封为太医! 从一介白身,一跃成为从五品太医,称得上是一步登天了! “头!” 两名抬着清羽道人的差役走到林季友身边。 林季友扫了清羽道人一眼,目光顿时微微一凝。 一眼看去,清羽道人四肢皆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被简单地用撕扯成条的道袍包扎着,抑制住鲜血流出,但依旧被鲜血染得便体通红。 “还活着。”苏扬轻声道。 林季友点点头,他能看得出来,清羽道人虽然紧闭双眼,但眼皮不断颤着,显然还有意识。 “他这伤势……”林季友又询问一声,怎么看清羽道人身上的伤势,都不像是打斗所为。 更像是单方面被人刺中的! “林大人想知道吗?” 这时,莫小刀笑吟吟走上前。 “莫小刀,这是你做的?”林季友蹙眉。 “我可没那么大能耐!”莫小刀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胳膊,又意味深长地看向苏扬,“还得是苏大夫,我就跟着凑个热闹,看看戏罢了!” “林副使,这些人我就交给巡检司了。”苏扬瞥了眼清羽道人,又慢悠悠道,“清羽道人的伤势,我已经处理过了,不过,之后我还得再开些治疗法子,吊住他的性命。” 他话音落下,被两名差役抬着的清羽道人顿时浑身一颤,挣扎着睁开眼睛,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抹难言的恐惧! 林季友注意到清羽道人的神情,识趣的没有多问。 “那便有劳苏太医了。” 林季友挥挥手,示意身边差役们将那些白衣教徒统统带出去。 他感叹道:“苏太医,先前你揭穿摩尼教蛊惑人心之事,我已上报,而今又一举擒获这么多贼人,又是功劳一件!” “林大人,这功劳,我便不冒领了!” 苏扬向着林季友递了个眼色,“此案……是巡检司破获的!” “这……” 林季友一怔,有些不明白苏扬的意思。 摩尼教暗中流传,朝廷处理起来,也都颇为棘手。 擒获这些人,尤其是其中还有清羽道人这等头目,怎么说也是一件不小的功劳了。 即便不能让苏扬继续晋升,但也能有不少的奖赏。 可苏扬话里的意思,却是要将这功劳送给他们巡检司? “至于先前揭穿那些人坑骗百姓一事,也无所谓。”苏扬继续道。 这些功劳,对于他来说,其实可有可无。 抓获清羽道人等人,这件事,一时半会的,也没法声张。 摩尼教,的确是个不小的麻烦。 他留清羽道人一条残命,正是为了应对摩尼教。 “可这笔功劳……”林季友有些犹豫。 苏扬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一旁王朗的后背:“林副使,我有个提议,不如你之后与梁大人商量一下?” “但说无妨。” “我王兄武艺不凡,是个难得的人才,趁此机会,我想让他加入巡检司,不知林副使意下如何?” 话罢,苏扬静静等待着林季友的回答。 林季友眉头微挑,明白了苏扬的用意。 他又仔细打量王朗一眼,仅凭一人之力,便打倒这么多白衣教徒,足可见王朗的武艺! “即是苏太医举荐,我必不敢推脱,不过,我还是得询问梁大人。” “好说好说!” 苏扬笑着与王朗对视一眼,这下子,王朗的安排其实已经算是办妥了! 苏扬一行人很快自宅院离开,将这宅院交由林季友处置。 莫小刀笑嘻嘻地跟在苏扬身边,刚离开宅院,他便说道:“苏大夫,想不到你医术惊人,这动手砍起人,也这么利索!” “莫老大过奖了!”苏扬淡淡回应一声。 从他们来到西城后,莫小刀便全程跟着他们,在一旁看戏,这八成是闲的没事干了! “我现在算是明白,洪爷他们为什么会栽在你手里了!” 莫小刀撇撇嘴,“跟苏大夫你作对,这不是诚心找死吗!” 苏扬没有理会莫小刀的废话,自顾自地行走着。 “这位王大哥,你这身手厉害啊,有没有兴趣加入咱们聚贤帮?”莫小刀又兴冲冲地凑到王朗身边,“巡检司多没意思,你要是过来,我原本接手洪爷的这片地盘,统统归你了,咋样?” 王朗瞥了莫小刀一眼,懒得理会。 苏扬双眸微眯,莫小刀会接手这片地盘,他倒是并不奇怪。 聚贤帮二帮主会亲自去巡检司大牢里接莫小刀出来,足以见聚贤帮对莫小刀的重视。 莫小刀无奈耸耸肩,又道:“亏二帮主他们还跟我说什么,让我找机会寻仇……” 闻言,苏扬眉头微挑,斜睨着莫小刀。 第221章 得天独厚 注意到苏扬的目光,莫小刀故作惶恐地后退一步。 “苏大夫,你可别这么看着我,我哪里敢跟你过不去!” 随即,莫小刀又没心没肺地咧嘴一笑,“管他们呢,我现在接手了洪爷这片地盘,以后还得指望苏大夫你多罩着!” 他再度凑近苏扬:“苏大夫,你说是?” “那莫老大是怎么想的?”苏扬淡淡询问。 “你叫我小刀就行!” 莫小刀讨好道,“都说苏大夫医术高明,我先前看得仔细,那老道硬生生遭了你好几剑,偏偏你还能让他活下来,这手段,我见过的人里,可没人能比得上你!” “刚巧二帮主还要找我过去,我回头就跟他说,这地方的老大,我是不敢当了,谁爱当谁当,我可不能跟苏大夫为敌!” 说完,莫小刀自顾自地撒丫子向一旁跑去。 他跑出几步,又转身向苏扬挥挥手。 “苏大夫,回头劳烦你给我治治伤,你的医术,我信得过!” 撂下一句后,莫小刀快步离开。 苏扬静静看着莫小刀离开的身影,莫小刀行事,滑不溜秋的。 但对于莫小刀真正所想,他还并不清楚。 “苏兄,这小子有点难缠……” 王朗牵着马匹靠近苏扬,他咧嘴一笑,“要不,改天找个机会,我去给他一闷棍?” “还不至于。” 苏扬摇摇头,目前为止,莫小刀还并没有对他释放出什么恶意。 聚贤帮那边的麻烦,暂时也不急着挑起来。 “王兄,看不出来,武艺高强的人士,做事都像你这么果断吗?”苏扬语气有些怪异地对王朗说道。 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他对王朗已经极为了解了。 行侠仗义,嫉恶如仇,遇到不平事,直接就冲上去干! 这完全就是苏扬前世印象中的好汉侠士! 不过,敲闷棍这种事,可不太像侠客所为! “那小子行事古怪,我担心哪天他突然找麻烦……”王朗沉吟。 苏扬笑了笑,未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王朗是真正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的。 而后,苏扬又看向秦青几人,笑道:“大青,王兄跟你们说了?我家门口那些箱子,还得麻烦你们处理了!” “苏大夫,那会不会太贵重了?”秦青有些犹豫,苏大夫是准备把那些装满贵重礼品的箱子,统统送给他们! “那些东西,是别人留下来恶心我的,只能劳烦你们帮忙。”苏扬缓缓道。 孙鸣渠留下那些礼品,摆明了是看他们没法收下。 不过,他却刚好可以顺水推舟,把那些东西送给秦青他们。 名义上,是施舍乞丐,料孙鸣渠也没办法! 这个哑巴亏,孙鸣渠吃定了! “说起来,大青,我有个想法,你不妨听听?”苏扬又对秦青道。 结识秦青等人的这些时日里,苏扬已经尤为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对于京城各种动向的熟悉掌握。 这若是能够好好整合起来,必将是京城中无孔不入的秘密力量! 只不过,这些想法,他还得好好询问秦青他们的意见。 他绝对不会勉强。 “苏大夫您说!”秦青连忙道。 “大青,你们以后在京城中有什么打算?”苏扬缓缓询问,“总不能一辈子乞讨为生?” 听到此,秦青苦笑起来。 他揉了揉身边小黑的脑袋,无奈道:“我们没啥本事,除了乞讨,就连打架也斗不过那些恶霸……” “一直乞讨,你们甘心吗?”苏扬又询问道。 秦青神色一滞,缓缓低下了脑袋。 而后,他抬起头,神色复杂道:“苏大夫,您知道的,我不想跟牛爷那样……” “我一直想要让小远读书,以后别做乞丐,可是……” 他苦笑着摇摇头,眼中却流露出一抹深深的不甘。 “我有个办法,你们可以考虑考虑,若是觉得不妥,大可拒绝。”苏扬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将京城的乞丐……整合起来?” “嗯?” 秦青愣了愣,疑惑地看着苏扬。 “京城里,在哪边乞讨得到的东西多,你们都清楚,大到京城中哪里出了什么大事,小到婚丧嫁娶,谁家有什么流言传出……”苏扬慢悠悠道,“这些,京城中,没有人比你们更了解!” “可是苏大夫,您看东城那边的有钱人多,可是那边的乞丐凶得很,我们要过去,都是好几个人一起,不然会被他们给打出来的!”一旁小黑撇着嘴,说起这些,忍不住紧握住拳头。 苏扬点点头,乞丐们会相互聚拢抱团,排斥其他乞丐,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东城那边的油水更足,而秦青他们待在西城,是最为弱势的存在。 秦青始终凝视着苏扬,像是在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他目光倏然一凝,仿佛有所明悟一般。 “苏大夫,您是说,就像聚贤帮那样,把大家聚集起来,让谁都不敢欺负我们?”秦青询问道。 “大致算是这样。” 苏扬想了想,又道,“不过,也不止这些!” “要是能够将整个京城的乞丐整合起来,那么,你们的力量,会超乎你们的想象!” “到那时,你们有了人手,哪怕仍旧是乞丐,可是,你们无论是想要做什么,就算做生意,都有着其他人无法比拟的优势!” “这优势,得天独厚!” 说完这些,苏扬又轻轻拍了拍秦青的肩膀,笑道,“这些事情,你们回去好好想一想再说!” 秦青眼中闪烁着精芒,他不断思索着苏扬的话,呼吸都不由急促起来。 “这些,不过是我所描绘的美好愿景,真正想要做到那一步,并不容易。”苏扬又道。 “苏大夫,那到时候,我们是不是不用饿肚子了?”小黑黝黑的脸庞都憋得微微涨红。 苏扬点点头。 “苏大夫,我想去做!”这时,秦青沉声说道,眼中满是深深的坚定! “不着急下决定,回去好好想想。” 苏扬摇摇头,心中浮现出前世武侠小说中的“丐帮”! 若是能够做到那一步,哪怕不至于遍及天下,又或者有什么所谓的武功绝学,也至少,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 第222章 饯行 孙府。 孙巡神色忐忑,轻轻敲了敲面前房门。 房门缓缓打开,一名护卫打扮的男子走出来,向房间内扬起手。 “二少爷,大少爷已在等你了。” 孙巡快步走进房间,便见孙鸣渠正手捧书册,好整以暇地品读着。 “大哥……” 孙巡恭敬行礼,轻声叫了孙鸣渠一声。 见孙鸣渠依旧不曾放下书册,孙巡只好恭敬地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断。 整个房间中,一片寂静,只有孙鸣渠翻动纸张的声音。 良久,孙鸣渠慢悠悠抬头,淡淡询问:“‘若士必怒’,下一句是什么?” 孙巡当即愣住,张了张嘴,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孙鸣渠瞥了孙巡一眼:“让你读书,你读得什么?” “大哥,我……我知错了……” 孙巡连忙告饶。 “掌嘴。”孙鸣渠随意挑了挑手指。 孙巡顿时难堪起来,求饶地看着孙鸣渠。 但孙鸣渠始终一言不发,他只得咬着牙,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一阵脆响传出,孙巡低着头,不敢看孙鸣渠一眼。 “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孙鸣渠悠悠道,略有玩味道,“这战国策里的句子,是昨日苏扬与我说的!” “苏扬?” 孙巡双眼一睁,不由抬起头,脸上流露出一抹愠怒。 哗啦一声! 孙鸣渠手中的书册已经丢到了孙巡脚下。 孙巡连忙捡起书册,小心掸了几下。 “你前些日子,派人去杀苏扬,为何会失败?”孙鸣渠幽幽的声音传来。 孙巡浑身一颤,紧紧捏着手中的书册。 “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你与废物何异?”孙鸣渠冷冷责斥。 他身躯微微前倾,眯起眼睛,继续询问:“苏扬究竟知不知道,是你派人去杀他的?” “不知道!” 孙巡慌忙道,“他绝对不知!” “哦?” 孙鸣渠静静打量着孙巡。 “我派去杀他的三个人,全都回来了,苏扬是有人帮着,那三个废物都受了伤,但绝对没有透露半点消息!”孙巡急切回答。 孙鸣渠静静思索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 “算了,此事我不与你计较了,他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孙鸣渠满不在乎道,“他既然不愿加入我孙家一系,那之后便找个由头……除掉他便是。” “大哥英明!” 孙巡连忙恭维。 “过几日父亲会给你安排个新的职务,你且先等着。” 孙鸣渠淡淡道,“这次职务,若再丢了我孙家的颜面……” “绝对不会!”孙巡斩钉截铁道。 这时,房门外,一名护卫快步赶来。 孙鸣渠向外看去,让那护卫进来。 “何事?” “少爷,您留在苏家药铺的礼品,被苏扬……处理了……”护卫恭声汇报。 孙鸣渠眉头微挑,眼中流露出一抹饶有兴趣意味。 “他是如何处理的?” “回禀少爷,他……他将那些礼品……施舍给西城的叫花子了!” 闻言,孙鸣渠目光微微一凛。 “打发给叫花子了?”他轻声呢喃,落在桌案上的手掌稍稍用力按压下去。 “他还让整个西城的乞丐都过去拿!”护卫又道。 孙鸣渠再不发一眼,坐在桌案前沉思起来。 一旁孙巡偷偷瞟了眼孙鸣渠,他看得出来,自己这大哥,即便没有流露出什么神色,可依旧是……生气了! …… 京城外。 苏扬站在太医院人群中,静静看着前方。 时值九月,天空依旧烈日炎炎,晒得人睁不开眼睛。 苏扬随着人群,迈步走进长亭,总算避过了日光。 他心绪有些沉重,如今这气候,太反常了。 之前过了中秋,天气瞬间转凉,秋意骤浓,可现在,却丝毫感受不到秋季该有的样子。 这瘟疫,也会随之难以消弭…… 苏扬深吸一口气,顺着人群,来到薛景山身前。 “薛太医……” 他长长作揖,不曾起身。 这一次,他是来为薛太医饯行的。 今日,薛太医便要带着太医院的队伍,奔赴西南。 薛景山笑容坦然,双手扶起苏扬。 “此行山高水远,危险重重,万望薛太医珍重!”苏扬缓缓说道。 现在交通比不得后世,薛太医前往西南,便不知要多少时日才能回来。 这也使得,一封书信,又或者一次重逢,远比后世更为珍贵! “有你给的那些物事,我这趟你不必担心,反倒是你……” 薛景山说着,看了眼不远处正跟白泞几人交谈着的魏国公褚康和户部侍郎贺叔达等人,压低声音道,“你如今虽为太医,入朝为官,但也因此许多事情怕是身不由己,应当多加谨慎才是。” “晚辈谨记!” 苏扬深吸一口气。 薛景山捋着胡须,欣慰一笑。 众人一番饯行,薛景山与太医院一众太医各自坐上马车,洒脱离去。 大队兵士护送着,马蹄声动,激荡起滚滚尘烟。 苏扬目送队伍远去,收敛心绪,迈步走回太医院队伍中。 “苏太医,刚巧本官找你有事,便不再去太医院寻你了。” 苏扬还未走到人群中,贺叔达的声音便自不远处响起。 他转过身子,面向贺叔达:“贺大人有何吩咐?” “你前几日与本官说的那制作蚊香与驱蚊液之事,户部已经准允了。”贺叔达慢悠悠道,“不过,户部之后会分派官员,前去督促,你做好准备。” “下官知晓了。” 苏扬淡淡回应一声,神色平静。 他主动请命制作蚊香和驱蚊液,这本就是他丢给贺叔达的鱼饵,现在鱼上钩了! 而户部分派官员督促,显然是怕他们动什么手脚,又或者还有其他目的…… 不过,此事既然户部准允了,那便好说了。 之后再慢慢应对便是! 饯行结束,众人各自散去,人多眼杂,褚康和贺叔达倒是没再找什么麻烦。 苏扬骑着大黑马向家中赶去,刚步入药铺,他便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云千瑶! 苏扬目光怪异,他环顾药铺,并未见到云鸣盛的身影,只有一个丫鬟陪着云千瑶一同前来。 母亲和妹妹待在一旁,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云千瑶款款起身,美眸微敛,向苏扬行礼。 “见过苏兄!” 第223章 可为贵府佳婿 “云小姐……” 苏扬缓缓回礼,心中猜测起云千瑶的目的。 “小妹冒昧前来打扰,还望苏兄见谅。”云千瑶并未过多寒暄,语气利落地询问,“不知苏兄现在可有闲暇?” “暂时倒是不忙。”苏扬回应一声。 他话音刚落,云千瑶便向药铺外轻抬玉臂,询问道:“那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此,苏扬无奈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看云千瑶这行事干净利落的样子,她这次来,应该是目的明确啊! “伯母,那侄女暂且与苏兄外出一趟,失礼了。”云千瑶对李兰芝轻轻交待一声,又向苏悦微微颔首,礼数周到。 “去。”李兰芝笑吟吟挥挥手,又看向苏扬,“扬儿,要对千瑶有礼数些。” 听着母亲的嘱咐,苏扬耸了耸肩。 娘是不是误会了云千瑶的来意? 云鸣盛当日算是强行与他们续上了婚约,但云千瑶的心思,可就不一定了! 他随着云千瑶一同走出药铺,在街道上行走着。 青蒿素由太医院推行,已经有两天了,京城之中,逐渐恢复了些生气。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算是稍微多了一些。 “苏兄,小妹尚未曾与前几日退婚之事,向苏兄致歉。” 刚离开药铺不久,云千瑶便面向苏扬,款款行礼。 “这倒不必!”苏扬摆了摆手,“当时我身陷牢狱,都已经被判为死囚了,倒是我,险些拖累了云小姐!” 云千瑶神色愈发歉然,眸光略显黯然。 清冷静美的精致脸庞上,竟是流露出几分苦涩。 “终究是我云家对苏兄落井下石,愧疚在先……” 听着云千瑶的话,苏扬眼神愈发怪异,云千瑶这是对他的话有所误解? 以为他是在趁机挖苦她? “云小姐……” 苏扬刚想要解释,可云千瑶却自顾自地摇摇头。 她唇角噙着一抹苦涩笑容,眼神复杂而怅然:“我与苏兄之间,既然有着那一纸婚约,不论如何,我都该算是苏兄的妻子……” “嗯?” 苏扬一怔,心中不免错愕。 云千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兄身陷牢狱之时,我家中未能出任何力,搭救苏兄,反倒是去解除婚约……” 云千瑶眸光愈发暗淡,“这些……是我对不起苏兄!” 她脸色微微发白,透露出一股惨然:“反倒是苏兄,不计前嫌,还愿为我解忧!” “小姐……”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玉儿靠近云千瑶身旁,心疼地看着云千瑶。 她咬了咬牙,又对苏扬说道:“苏公子,当日老爷解除婚约时,我家小姐并不知情,求您……不要怪罪她了!” 闻言,苏扬顿时明白过来。 他深深凝视着云千瑶,目光复杂。 对于云千瑶的性子,他多少有些了解。 解除婚约一事,云鸣盛分明已经过来道过歉了,可云千瑶却仍旧过来,放低了姿态,一改以往清冷模样,放下了心中的骄傲,来向他道歉。 若是云千瑶对于解除婚约并不知情,那她再来道歉,就更为难能可贵了,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执拗呢? “云小姐,我并没有怪罪的心思,该说的,我都已经与云叔父说过了。”苏扬摇了摇头,“这件事,云小姐也不必放在心上。” “对了,还有那婚约……” 苏扬想了想,无奈耸肩,“一时半会的,便先委屈云小姐了。” 他现在也不清楚,那婚约算是续上了还是没续上。 不过,就算解除了,短时间内,应该也不能对外声张。 孙鸣渠那边可一直虎视眈眈,反正他与孙鸣渠之间,一直有着仇怨,他也不介意,再添上云千瑶这么一条! 云千瑶紧盯着苏扬,有些怔怔出神。 良久,她才轻轻叹息一声。 “苏兄,我不知我父亲是怎么与苏兄你说的,只是……” 云千瑶贝齿轻咬着嘴唇,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美眸中流露出一抹决然,“只是,这婚约,还是解除了好!” “这……” 苏扬脸色微怔,云千瑶还是要跟他解除婚约? 他有些搞不懂了! “苏兄,孙鸣渠的事情,我爹他应该跟你说了,苏兄刚刚晋升太医,前途远大……”云千瑶缓缓道,“若是因此与孙鸣渠交恶,只怕苏兄的前程会受阻!” “所以,这婚约……便解除了!” 云千瑶玉指紧握,微微轻颤。 这下子,苏扬算是彻底意识到云千瑶的意图了! 他心中赞赏,云千瑶的确是个好姑娘啊! 担心他会因为这婚约,与孙鸣渠闹出间隙,从而影响他的前程,所以,不惜在这个时候,主动与他说解除婚约! “那云小姐要这么说……” 苏扬慢悠悠道,“这婚约……” 云千瑶缓缓抬眸,等待着苏扬的后话。 可苏扬却微笑道:“这婚约,那就更不能解除了!” 顿时间,云千瑶美眸一睁,俏脸上满是错愕。 “孙鸣渠那边,怎么对付,我来处理便可,云小姐不必多想!”苏扬笑着摆了摆手,“还犯不着,用这种方法,来讨好孙鸣渠!” “可是……孙家在京城中的权势,远非他人能抗衡。”云千瑶忧虑不已。 “无妨!” 苏扬淡然回应一声,又笑吟吟打趣道,“云小姐,想要解除婚约的事情,咱们意见一致,不过,也不急于一时不是?” “苏兄,恕我直言,你虽官居太医,可……” “我只问云小姐一句。” 苏扬身躯微微前倾,靠近云千瑶一些。 他缓缓询问道:“若是这婚约现在解除,云小姐又当如何拒绝孙鸣渠?” 云千瑶当即怔住,眸光闪烁不定。 苏扬身为太医,都远远无法与孙鸣渠抗衡。 那若是孙鸣渠对她家稍稍施加手段,该如何对应,她也束手无策。 “所以说,这些不用你来着想!”苏扬向云千瑶眨了眨眼,“我都不担心,你又何必担心?” 云千瑶向前一步,似是还想要说些什么。 但苏扬却没再让她说下去。 他脸上摆出一副玩味笑容:“莫非……云小姐是觉得,我可为贵府佳婿?” “所以,这才为我过多担忧……” 他摆了摆手,满意道,“若是如此,那我还真是荣幸之至!” 第224章 那句词,我很喜欢! 云千瑶原本靠近的动作骤然停滞。 她双眸微抬,错愕地盯着苏扬,但很快,白皙如玉的脸颊上便染上了一抹绯红。 不知道是羞还是恼…… “苏兄,是在故意打趣我吗?” 云千瑶声音似是强自恢复清冷,却依旧难掩娇嗔。 她显然不善于应付苏扬所说的话,俏脸上的红晕久久未曾消退。 “云小姐冰雪聪明,在下岂敢?”苏扬打了个哈哈,面不改色地迈步前行。 婚约的事情,他是不打算再谈下去了! 越谈越乱! 云千瑶嘴唇轻抿,凝望着苏扬颀长的身影,眉宇间的神色稍显复杂。 随即,她跟上苏扬的步伐。 对苏扬的用意,她已然明悟。 “多谢苏兄好意,只希望苏兄今后……一切小心。” 云千瑶的声音自苏扬身旁响起,苏扬神色微动,与云千瑶这种聪明姑娘说话,到底是简单。 一切皆在不言中! “不必担忧……” 苏扬笑吟吟摆了摆手,却注意到云千瑶一双潋滟水眸中波光盈盈,在静静地盯着他, 那眼神清澈如一汪清泉,像是能映照出一切嶙峋心思。 静美而出尘。 但云千瑶不发一言,即便察觉到了苏扬的目光,也依旧坦然与苏扬对视着。 这倒是让苏扬莫名有些尴尬,老脸微红。 “云小姐,怎么了?” 苏扬有些难以招架地询问一声,缓解尴尬。 云千瑶这才缓缓收回目光,修长的青葱玉指放在唇边,稍作沉吟。 而后,她轻声道:“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折桂园中,每年皆会举办一场游园盛会,不知苏兄可曾听闻?” 闻言,苏扬心中顿时怪异起来。 云千瑶还真不愧是冰雪聪明! 这句话,毫无疑问,云千瑶是在试探他! 这游园盛会,都过去多少天了,云千瑶竟然还念念不忘! 但苏扬并未透露出什么,他微微一笑,脸上流露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自然听过,前段时间,小悦还专门捧着一本游园诗会的书册看来着!”苏扬笑着摇摇头,“不过,这都是云小姐你们这些才子佳人的事情,我这个做大夫的,了解并不多!” “了解不多吗?” 云千瑶目光幽幽,星辰般的眸子愈发显得深邃,“可是我先前看苏兄给我那封回信,以苏兄的文采,纵使比之诸多才子,也绰绰有余……” “呃,那首诗词……其实是前人所写,我不过是借来一用罢了。”苏扬如实说道。 那首满江红,的确是他借用岳飞岳将军的! “借用的?为何我未曾读过?”云千瑶询问道,苏扬的这番解释,她并不相信。 她自认也算是饱读诗书,若古书中果真有这么一首名篇,她又怎会不知道? “兴许……什么时候就偶然翻到了,也不一定!” 苏扬讪讪道。 说着话,他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瞥到,街道拐角处,王朗正骑马缓缓而来。 此时的王朗,已然换上了一身巡检司差役服饰,腰间还配了一把朴刀,黑铁棍被他安放在马匹上。 “王兄!” 苏扬挥了挥手。 云千瑶见苏扬打岔,摇了摇头,也不再多问。 她轻声道:“苏兄,那我便不多打扰了。” “不多坐坐,吃个饭再走?”苏扬寒暄道。 云千瑶螓首微摇,与苏扬告辞一礼,带着丫鬟玉儿转身离去。 刚走了几步,她又稍稍停下脚步,转头对苏扬道:“既是小悦那里有诗会的书册,那苏兄不妨读一下,其中一首词里,‘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此句,我甚是喜欢……” 苏扬喉咙动了动,还没有说话,云千瑶已经自顾自地离开。 他苦笑一声,看起来,云千瑶对他的怀疑,又加深了一些啊! 这时候,王朗已经来到苏扬这边,翻身下马。 苏扬收敛心绪,笑道:“王兄,第一日去巡检司述职,情况如何?” “我初来乍到,梁虎梁大人,便任我为班头一职……”王朗撇了撇嘴。 “这是好事!” 苏扬拍了拍王朗肩膀,打趣道,“以王兄的能力,这只管辖几人的班头,还是屈才了!” “苏太医过奖!”王朗白了苏扬一眼。 他牵着马匹,随着苏扬一同向药铺赶回去。 “说起来,这几日里,咱们在京城中,也得多加小心。”他似是想起什么,向苏扬轻声提醒。 “哦?” 苏扬摆出一副询问神色。 “我听巡检司的人说了,最近京城外,也不太平……”王朗缓缓道,“随着你那青蒿素被太医院广为推行,京城外的地方都在流传,来了京城就能保命。” “所以,最近几日,不少外地流民,都偷偷向着京城这边汇聚……” 听到此,苏扬点点头,这倒也不难理解。 趋利避害,是很多人都会去做的。 等到薛太医一行赶赴其他疫患爆发之地,情况应该就能有所好转了。 “此外,我还听说,昨日京城中还出动了禁军,应该是京城周边有匪患横行,禁军便是前去镇压的!”王朗又道。 苏扬心中微凛,京城周边都闹匪患了! 这场瘟疫带来的后患,并不算小。 但好在,薛太医前往西南,随行护卫的精锐兵士,足足数千人,倒是不会受什么影响。 …… 清晨,苏扬在太医院逛游一圈,算是混了个出勤,便又向南城赶去。 跟朝廷合作,制作生产蚊香和驱蚊液的事情,他已经跟潘通那边商量好了。 按照情况,今日户部侍郎贺叔达那边,便该派人去厂房监督了。 他得去看看,免得贺叔达给他使什么绊子! 厂房大门外,两名身穿甲胄,腰间别着朴刀的侍卫正守卫着大门。 苏扬将大黑马拴在门外,正要向厂房中走去。 唰! 下一刻,两把明晃晃的朴刀交叉拦在苏扬面前。 “站住!” 侍卫低喝一声,“户部重地,不得擅闯!” 苏扬脚步停顿下来,他扫了眼面前两人,挑了挑眉。 他指了指身上的衣袍:“我这太医官袍,你们不认识?” “大人恕罪,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我们大人严令,未得允许,不得放任何人进入!”侍卫说着,两把朴刀依旧架在苏扬面前。 “苏大夫!” 厂房院落中,潘盛年注意到门外的情况,连忙赶来。 “二位差爷,这位可是苏太医,还不快让他进来?”潘盛年轻声劝道。 “滚回去!” 然而,回应潘盛年的,却是侍卫冰冷的声音。 随后,侍卫又对苏扬挥了挥手,姿态极高:“大人,还是请回!” 第226章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那侍卫顿时一喜,看向潘通,眼中寒芒闪烁。 “得令!” 他放下揉着脸颊的手,脸颊已经高高肿起,使得他看起来有些狰狞。 潘通脸色骤僵,不知所措地看向苏扬。 庾士素吩咐这侍卫给他掌嘴,分明是在有意报复! “老潘,盛年,谁敢乱动,先打断他的胳膊。” 苏扬淡淡交待一声。 潘通和潘盛年连忙起身,与那侍卫对峙着。 “苏太医这是摆明了要跟本官过不去?” 庾士素脸色微微冰寒,与苏扬针锋相对。 “别误会!”苏扬笑着摆了摆手。 这厂房,还算是他的地盘! 而庾士素先是把他拦在门外,给他一个闭门羹。 又想要在他的地盘,打他的人,真当他是好欺负的! “老潘说得,也没有什么不对,百斤材料制作不出百斤货物……” 苏扬缓缓道,“庾大人身为堂堂户部郎中,连这点粗浅道理都不懂吗?” “本官也是为苏太医着想!”庾士素回应道,“苏太医你揽下这制作蚊香和驱蚊液的活,万一被人传言,偷工减料,趁机用户部提供的货物捞取钱财……” 庾士素冷笑一声:“那这可是以权谋私,贪赃枉法之罪,是要丢官的!” “还是庾大人考虑的周到!” 苏扬附和着点点头,又询问道,“对了,容我问庾大人一声,户部那边,生产蚊香和驱蚊液,这百斤材料,能产出多少货物?” “这就不劳苏太医费心了。” 庾士素并未回答,苏扬想要向他诈出户部的生产量,再以此为标准进行制作,这心思,也太过明显了! 终究太过年轻,还敢跟贺大人作对! “那便这么定下了!” 庾士素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此外,苏太医这边分文不取,那自是苏太医的事情,可是,这制作蚊香和驱蚊液,也算是一桩生意了,这该交的赋税,还是得一文不少的交纳!” 听贺大人所说,苏扬是主动揽下蚊香和驱蚊液的制作,并且还要求分文不取,不论苏扬有什么目的,他都不能让苏扬好过! “给户部干活,还得交税?” 苏扬咧嘴一笑,仿佛愈发有兴趣了。 “可终究不是我户部的人,本官也爱莫能助!”庾士素笑吟吟摇了摇头。 “庾大人好算计!” 苏扬恭维一声,没有反驳什么,反而继续询问道,“庾大人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 庾士素满意一笑,继续道:“虽然这里地方,算是苏太医一手张罗的,但苏太医在太医院中公务繁忙,这地方,便不劳苏太医费心了,安心在太医院悬壶济世便是!” “此地,统统由我户部接手……” 说着,庾士素又对房间中的侍卫挥挥手,“让你给他掌嘴,为何还不动手?” 那侍卫有些迟疑地看了眼苏扬,生怕苏扬再因此找他麻烦。 “门外两人,一同进来!” 庾士素吩咐门外一声,对苏扬微微一笑,“既是我户部接手,那本官须得好好整治一番,还望苏太医莫要见怪!” 三名侍卫围堵在潘通父子身前,神色不善地盯着他们。 潘通和潘盛年皆是面露不安,他们父子,哪里能跟着三名训练有素的朝廷侍卫对抗? “看样子,庾大人是非动手不可了?”苏扬斜睨着着庾士素,眼中闪烁着氤氲光芒。 庾士素抚须微笑,随手指着潘通。 “此人对本官不敬,若不加以惩戒,那这里之后如何能够听户部号令?” 他摇摇头,“不罚,不足以儆效尤!” 这苏扬真当这太医身份,有多威风了? 他们户部的人,也能是苏扬敢打的? 庾士素大袖一挥。 “动手!” 三名侍卫当即向着潘通父子冲上前去。 父子二人脸色发白,惴惴不安。 今日庾士素把苏扬排挤出去,对直接要掌嘴,来一个下马威! 那以后他们的日子,恐怕更不能好过了! “庾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这时,苏扬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坐在桌案前的庾士素。 让他倒贴钱,要收他的赋税,还要把他排挤出去,更要打潘通父子…… 一桩桩谋划,对他的恶意,尤为明显。 这算盘,庾士素倒是打得响亮! 庾士素笑容满面,淡淡道:“本官忘了什么,不如苏太医提醒……” 砰! 突然! 庾士素的话还未说完,他的脑袋骤然一沉! 苏扬一只手按着庾士素的脑袋,硬生生让庾士素的脸颊紧紧地贴着桌案! “你忘了,我虽是太医,可也是从五品的官员,这官职品级,不比你低……”苏扬淡淡道。 庾士素脸色瞬间涨红,眼中充满不敢置信! 这苏扬是疯了不成? 竟敢这么对他动手? 他奋力地挣扎着,四肢抽动,可苏扬一只手始终按着他的脑袋,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以一种尤为屈辱的姿态趴在桌案上。 “你……你疯了!”庾士素怒吼,脸颊被按得生疼。 见此一幕,房间里三名侍卫与潘通父子皆是大惊! 苏扬突然的动作,他们谁都没有料到! 唰! 三名侍卫很快反应过来,纷纷抽出朴刀,对准苏扬。 “快……快放开庾大人!” 苏扬看都不看那三人一眼,一只手按着庾士素的脑袋,另一只手缓缓拿起桌案上的账本。 “本官身为朝廷命官,你此举……大逆不道!”庾士素奋力怒吼,脸色憋得涨红。 “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苏扬轻笑一声,摊开账本,挪到庾士素面前。 “我这不是怕庾大人看不清账本,特意帮庾大人吗?” 他淡淡说了一声,神色从容不迫。 同为从五品官员,哪怕比起庾士素这户部郎中,他没有什么实权,可最起码,就算是他当众给庾士素一耳光,也不至于有多大的后果! 他又不是要杀了庾士素,大宋律法中,也没有规定,不能把同僚的脑袋给按在桌案上! 就算闹大了,顶多也还是有伤风雅! “这账本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我们先前制作蚊香和驱蚊液所有消耗与产出,百斤材料,抛去损耗,最多不过制作出八十多斤货物……” 苏扬笑道,“就算是户部,也达不到我们这标准?” “至于赋税,咱们不如上报朝廷,问问朝廷到底收不收我们的赋税?” 第227章 欺人太甚! “你……你胆大妄为……” 庾士素竭力地说着,话语还未落下,便闷哼一声。 苏扬按着他脑袋的手掌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我说这些,你好好听着就是。” 苏扬睥睨着庾士素,眼神始终冷漠。 “你不是还说我应该在太医院忙吗?” 他淡淡道,“庾大人,你这户部郎中当得,有些不称职啊!” “陛下的旨意,你都敢忘记!” “陛下开了金口,我可不必在太医院述职……在哪里忙,那也得由我定不是?” 他说着话,庾士素还在不死心地挣扎,他索性抓着庾士素的脑袋,转动手掌,用力将庾士素的脸庞与桌案狠狠搓动。 这下子,庾士素彻底放弃了挣扎,眼中满是屈辱! “这制作蚊香和驱蚊液,的确是我主动提出的,非要说的话,这地方可是我的地盘,庾大人,你在我的地盘,还要打我的人,还真是不够厚道啊!” 说完,苏扬重重一按,硬生生乘着庾士素的脸庞,俯下了身子。 庾士素惨叫一声,他只是个文官,虽然正值壮年,可也是从书生做起的,哪里能够撑得住苏扬这般力道? 苏扬冲着庾士素咧嘴一笑,询问道:“我说的这些,庾大人可曾听清楚了?” 庾士素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我说过,我有的是时间,陪庾大人在这耗着!” 苏扬神色淡然,半点也不着急。 可庾士素的脸色早已难看到了极点。 他双手无力地抚着桌案,紧闭上双眼。 房间中的三名侍卫依旧紧握着朴刀,刀尖直指苏扬。 可是,虽然苏扬的确是对庾士素动粗,但苏扬终究是太医,苏扬这番举动不会受到什么责罚,而他们对太医动手,恐怕却难辞其咎! 他们丝毫不敢乱动。 “盛年,再去倒点茶!” 苏扬好整以暇地对潘盛年道。 潘盛年早已目瞪口呆,苏扬的狠厉,他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到。 但直到现在,再度亲眼见到苏扬动手,他依旧是震惊无比。 堂堂从五品的户部郎中,竟然在苏扬手底下,宛如一个小鸡崽般! 可偏偏苏扬神色坦然,仿佛丝毫没有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担忧。 他只好连忙应一声,双手捧起苏扬的茶盏,快步跑到一旁,给苏扬斟茶。 “庾大人,我再问你,我所说的,你听清楚了吗?”苏扬又向庾士素询问一声。 “本官……听得……清清楚楚!” 庾士素咬牙切齿,声音中充满了怨恨。 “那就好!” 苏扬笑吟吟点点头,“庾大人莫要见怪,我毕竟是太医,医术尚且算是通晓,先前刚见到庾大人之时,便一眼看出了庾大人颈肩不适,所以这才帮庾大人推拿正骨,倒是有所冒失了……” 一句话说完,他才缓缓松开了手。 庾士素连忙起身,再不敢坐在桌案前,向后退了几步,远离了苏扬。 他死死地盯着苏扬,眼中布满血丝,却依旧掩盖不住眼神中的心有余悸! “你……你对同僚大打出手,本官……本官必要上奏朝廷,向陛下禀奏!”庾士素语气怨毒。 “我都说了,是帮庾大人推拿正骨!” 苏扬摊了摊手,“若庾大人想要禀告陛下,可要记得,收集好罪证!” 他满不在乎道:“最好是去太医院,多找几个太医,让他们帮忙给庾大人验伤!” 庾士素嘴皮子都打着哆嗦,双拳死死地握住,浑身不住颤抖。 他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可看着苏扬这幅丝毫不以为意的模样,他心中悲怒交加,险些气昏过去! 去太医院验伤? 他现在,的确是感觉到脖子僵硬,那还不是苏扬一手导致? 这苏扬,该死! “话我都已经跟庾大人说完了,想来,庾大人也没有别的要交待的了。”苏扬缓缓道,“待会我也刚好要回趟太医院,看看京城治疗瘟疫的情况,咱们刚好同去,如何?” “你……” 庾士素怒不可遏地指着苏扬,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堂堂户部郎中,何曾受过今日这般屈辱? “盛年,茶。” 苏扬对于庾士素的暴怒,仿若未觉,反而向潘盛年一招手。 潘盛年喉咙微动,狠狠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端着茶盏,递到苏扬身前。 吸溜! 苏扬吸溜一口热茶,玩味笑道:“庾大人,咱们是在这里继续待着,还是同去太医院,我听你的!” “欺人太甚!” 庾士素这句话,几乎是从肚子里喷出来的,唾沫星子横飞! 他眼角余光扫到三名侍卫,怒吼道:“你们三人,还不快动手,抓着这胆大包天的贼人,让其伏法!” 三名侍卫这才迈步走向苏扬。 “对本官动手,意图谋害朝廷命官,这后果,不用我跟你们多说?”苏扬淡淡瞥了三名侍卫一眼。 三名侍卫当即停下脚步,犹豫不决地看向庾士素。 “苏扬,你……你给本官等着!”庾士素说出一句最为无力的威胁。 “庾大人又没受伤,我为庾大人正骨按摩,本就是分内之事,不必谨记于心。”苏扬放下茶盏,坐在木凳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饶有兴趣地看着庾士素无能狂怒。 这时,房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苏太医,苏太医在哪?” 而后,是一道急切的呼声,声音浑厚有力。 很快,一名身穿铠甲,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便在厂房外侍卫的带领下,出现在房间中几人面前。 “任校尉!” 见到那汉子,庾士素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呼喊一声。 “你来得正好,快给本官抓住这胆大包天的贼子苏扬!” 苏扬打量着那身穿铠甲的汉子,看这打扮,应该是禁军! 只不过,他一时还辨认不出,这汉子的官职。 那汉子匆匆跑到房间这边,目光扫过四周几人,迅速落在苏扬身上。 “你就是苏太医?”汉子急匆匆询问,声音洪亮。 “任校尉,你快些抓住苏扬!”庾士素再度呼喊道,任野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让他来抓苏扬,看苏扬还能如何应对! 第228章 蛇毒 任野蹙眉扫了庾士素一眼,没有回应。 可庾士素却有些迫不及待了,快步跑到任野身前,一把拉住任野的胳膊。 “这苏扬要谋害本官,任校尉,还不快将他抓了!”他催促一声。 “庾大人,末将没工夫陪你胡闹!” 任野重重挥手,直接挣脱了庾士素的手,使得庾士素一个踉跄。 他没有理会庾士素,走向苏扬,抱拳行礼。 他沉声道:“苏太医,我禁军的袁将军身受重伤,急需苏太医去医治!” “身受重伤?” 苏扬目光一凝,当即点头。 “袁将军……受伤了?”一旁任野神色怔怔,他又伸手指着苏扬,“这苏扬不过是因为向陛下献药而被册封的太医,既是袁将军受伤,自当以太医院中医术精良的太医去医治……” 他话还没说完,任野已经从庾士素身旁经过。 “经随军的医师诊断,袁将军还患了瘟疫!” 任野说着,已经大踏步赶到门外。 此时的苏扬也走到了庾士素身边,淡淡瞥了庾士素一眼。 “庾大人,你还不去告状?” “你……” 庾士素咬了咬牙,一时间却不知该怎么反驳苏扬。 他意识到,现在的瘟疫,可还没彻底结束。 如袁将军负伤这种紧急情况,恐怕非得苏扬去不可! 这瘟疫,竟然还成了苏扬的保命符! “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话……” 苏扬一边向外赶着,一边对庾士素道,“我可不想再不给庾大人留面子!” 说着话,他已经跟着任野向着厂房外赶去。 庾士素死死地盯着苏扬离去的身影,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能听得出来,苏扬临走时的话,带着一股浓浓的威胁意味! 这黄毛小儿,竟敢威胁他! 潘通和潘盛年也没再房间中多待,担心触庾士素的眉头,一同跟着苏扬跑了出去。 房间中,便只剩下了几个侍卫和庾士素。 “大人,咱们该当如何……” 那先前被苏扬抽了一耳光的侍卫低声询问。 庾士素脸色一阵变换,阴沉无比。 他重重拂袖,不发一言,向着房间外走去。 几名侍卫面面相觑,连忙跟在庾士素身后。 只是,刚出房门,庾士素的脚步又忽地停了下来。 他转身面向几名侍卫,阴沉的目光扫过几人。 “今日之事,未得本官允许,谁也不可声张!” “是!” 侍卫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丝毫不敢有所怠慢! …… 苏扬跨上大黑马,匆匆嘱托潘通父子一声,便在任野的带领下,向着禁军大营快速赶去。 几名兵士快步护在身边,驱散街道上的行人。 “任校尉,那位袁将军伤势如何?” 苏扬与任野并驾齐驱。 “袁将军胳膊中了流矢,那些该死的乱匪给箭镞上煨了剧毒,若只是剧毒,随军太医还可医治,可是,我们先前不晓得,袁将军还患了瘟疫!” 任野焦急道,“太医院也去了一名太医,但涉及瘟疫,还是得找苏太医你!” 苏扬当即明白过来,先前他便听王朗说起过,京城外闹了匪患,朝廷甚至出动了禁军前去镇压。 任校尉口中的那袁将军,应该就是在这次剿匪的过程中受伤的。 几人一路奔行,马匹速度飞快,很快便赶到禁军大营。 在任野的带领下,苏扬一路走到军营主帐,便见大帐中围聚了许多人。 主座上一个体型壮硕的老人,一眼看去,大概五十岁左右,知天命之年。 他半褪铠甲,袒露着一条胳膊,其上血迹斑斑,高高肿起,有着一道狰狞伤口,血肉翻涌。 老人半眯着眸子,眉头微蹙,脸色惨白,嘴唇都微微呈现出一片紫青之色,可依旧像是在强忍着痛楚,愣是硬生生端坐在凳子上。 在他身旁,两名太医打扮的老人正为老人处理着伤口,眉头紧皱,眼中透露出一股子思索意味。 “将军,苏太医到了!” 任野上前复命。 大帐中几人的目光顿时落在苏扬身上,打量着苏扬。 苏扬不露痕迹地扫过大帐中几人,两名太医中的一人,他认识,太医陈温。 之前太医院医者大考,陈温曾在黄谋手底下负责阅卷的,当时他和薛太医正是自陈温这边,看到了孙巡那名列榜首的答卷。 他对陈温的印象并不算坏,陈温在太医院中,算是好脾气的太医了。 而另外一名太医,肤色微黑,苏扬并未见过,想来应该是随军的太医之一。 苏扬行了一礼,靠拢到两名太医身边,仔细察看起袁弘慈的伤势。 袁弘慈的胳膊伤势倒是被处理过了,上方缠着扎带,防止毒血流通,只不过,看这嘴唇发紫的样子,毒血依旧没能抑制住。 “苏太医,我等要为袁将军治疗伤势,若用此方,你且看看,是否与青蒿素药性相冲?” 那随军太医目光稍稍落在苏扬身上,看着苏扬的年轻容貌,双眸微眯,而后他挥挥手,让身边一名兵士将药方递到苏扬面前。 苏扬接过药方,仔细打量起来。 “半边莲、生地、重楼、青木香、徐长卿……” 苏扬沉吟,目光却聚焦在药方中的“青木香”上。 这一味药材,在他前世,因为具有肾毒性,是有可能对肾脏造成永久性损伤的,已经被禁用了…… “两位太医,袁将军所中之毒,可是蛇毒?”苏扬向随军太医和陈温询问,药方中所列的药,应当都是治疗蛇毒的药! “是蛇毒。”那随军太医淡淡说道,语气竟有些不耐烦,“你只说这些药是否会与青蒿素药性相冲便可!” 苏扬自忖,他应该没得罪过这个随军太医。 “苏太医,应当是五步蛇毒,京畿之地五步蛇常见,而袁将军的症状,除疟疾外,还有火邪致毒之状……”陈温则话语清晰地向苏扬解释。 苏扬点点头,箭镞上煨蛇毒,是极其常见的。 他靠近袁弘慈,随手为袁弘慈把脉。 袁弘慈也在打量着苏扬,他另一只手艰难地捋起胡须,即便浑身难受不堪,也依旧强自忍住。 “苏太医的名号,老夫前几日也曾听过,想不到竟如此年轻……”袁弘慈缓缓点头,“大有可为啊!” 苏扬微笑以对,这位袁将军的忍耐力还真是强过常人,这种情况下,还能忍痛说话! “年轻,却难免冒失……”那随军太医接过话茬,不悦地催促苏扬,“我等已为袁将军做过诊断了,苏太医,你有话便直说,如此行事,岂不是耽误治疗袁将军的时机?” 第229章 人和人的体质 苏扬对那随军太医的话,丝毫不予理睬。 他为袁弘慈把完脉,再度拿起药方扫了一眼。 “的确有火邪致毒之状。” 苏扬沉吟,如陈温所说,袁弘慈所中的毒,应该就是蛇毒无疑了。 虽然是箭镞煨毒,并不是被毒蛇直接咬伤,但处理起来,也有些棘手。 想了想,苏扬说道:“不过,这药方,以我之见,应当把青木香替换掉……而袁将军既是还身患疟疾,那便再加上蛇莓,蛇莓有同时兼有治疗蛇毒和抗疟之效……” “怎么?这青木香与青蒿素之间药效,有所冲突吗?”苏扬话还没说完,那随军太医已经打断了苏扬的话。 “青木香有肾毒性,会损伤肾脏。”苏扬淡淡回应一声,“若真需青木香的药效,那便换成土木香来替代便是!” 说着,苏扬随手自一旁取来笔墨,在药方上加以附注。 陈温走到苏扬身边,看着苏扬的附注,抚须沉吟。 而那随军太医却眉头紧皱,随手找来一旁随军的医师,吩咐道:“去催催先前熬制的汤药,让他们赶紧熬好,给袁将军服下。” 说完,随军太医又瞥了苏扬一眼:“既是老夫这药方与青蒿素并无冲突,那陈将军服下汤药后,再用青蒿素治疗疟疾。” 对于苏扬正在药方上加着的附注,随军太医并不理会。 他淡淡道:“老夫这药方,还不需要苏太医来做什么更改!” 苏扬也不去管那随军太医,改完药方,将药方交道陈温手上。 “还是用我这方子。” 苏扬淡淡道,“既是青木香对肾脏有损害,那便应当用更适合的法子,为袁将军治疗。” 见此,随军太医顿时胡须一晃,有些愠怒。 一个年轻小子,因那青蒿素一步登天,成为了太医,资历尚浅,竟还如此无礼! “苏太医还有高见?” 随军太医高仰起脸庞,神色不屑,“老夫和陈太医让你来军营,只是询问你青蒿素一事,至于为袁将军治疗,你……不说也罢!” “奚太医,苏太医也是为了治疗袁将军的伤势考量……”陈温轻劝一声,又紧紧打量着手中的药方,目光熠熠。 随即,他招来身边医师,嘱咐其速速去按苏扬的方子熬药。 “苏太医这药方,只是在奚太医的药方上进行了一些修改,拿出了青木香等药,换上了蛇莓、丹皮等药……” “药材安排,同样尤为精妙,而且,苏太医应当还是为了治疗袁将军的疟疾做了考量!” 陈温苦口婆心地解释一番。 可随军太医奚元清却愈发不悦,语气清冷几分:“陈太医是觉得老夫的药方果真有问题吗?” “还是说,陈太医觉得,老夫的医术,还比不过一个毛头小子?” “我绝无此意。”陈温只好解释。 苏扬双眸微眯,毛头小子? 是在说我吗? “若非陈太医执意让他前来,袁将军已经该服下药了!”奚元清指着苏扬,“袁将军身中蛇毒,治疗时机,岂能耽误?” “老奚,老夫这身子骨壮得很,区区蛇毒,算得了什么?”这时,袁弘慈摇摇头,“不必这么急躁!” 即便他现在虚弱得很,却依旧强自压下。 他袒露的胳膊上,肌肉如同虬龙,遍布伤疤,仿佛蕴含着一股充满爆发力的力量。 “可是将军,苏扬虽为太医,可并不见得,他便有如其他太医那般医术,治疗疟疾倒也罢了,可为将军治疗蛇毒,又何须他来置喙?”奚元清指着苏扬,脸色仍旧有些不好看。 这时候,先前被奚元清派出去的随军医师,已经提着药壶走了进来。 那医师倒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小心翼翼地端到袁弘慈身边的桌案上。 “将军,先服药再说。” 奚元清轻声道。 袁弘慈目光落在苏扬身上,微微颔首。 一名兵士端起汤药,手持羹勺,准备喂药。 “且慢!” 苏扬上前,制止住了那名兵士。 奚元清的药方虽对治疗蛇毒有效,可是论药效,他更改完的药方,其实见效更快。 而且,奚元清的药方中,还加了青木香,可以说是副作用极大。 真这么服用下去,即便使得袁弘慈的病情恢复,也终究会造成损伤。 “苏太医,你这是做什么?” 奚元清沉声喝道。 “我更改完的药方,已经在熬制之中了,不如暂且让袁将军等待片刻。”苏扬随手指了指碗中汤药,“这汤药,先不必服用!” “哼,袁将军的伤势,岂能延误?” 奚元清冷哼一声,重重拂袖。 他沉声对苏扬说道:“苏太医,你虽年纪轻轻,便当上了这许多人蹉跎半生,费尽辛劳,才能当上的太医,可是,这心高气傲,却是万万不可取!” 苏扬挑了挑眉,他已经看出了奚元清的心思了。 以为他年纪小,所以在医术方面,会比不过奚元清,又或者比其他太医都有所不如! “你自己好好想想!” 奚元清再度说了一声,又让兵士给袁弘慈喂药。 “等一下!” 可苏扬又阻止一声,他仿佛是想到什么一般,“对了,我刚刚是不是没说,以袁将军这情况,青木香不得与青蒿素同用!” 听到此,奚元清脸色一僵。 “你……”奚元清挥手指着苏扬,脸上透露出不悦怒容。 他当然清楚,苏扬说这话,就是摆明了不想让袁将军服用他的药! “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袁将军虽体魄强健,可如今这情况,若是服用奚太医的药,那疟疾就得拖延多日了!” 苏扬慢悠悠道,“疟疾,奚太医应该也了解一些,怎能拖延那么久?” 他来这里,本就是要说说看,奚元清的药方与青蒿素之间是否犯冲。 既然奚元清顽固,不听劝告,那他就这么说一声好了! 任凭奚元清再怎么气恼,也无法反对! 奚元清一张黝黑的脸庞,此时都憋得有些涨红。 “你……你当老夫是那么好哄骗的吗?” 奚元清怒声驳斥一句,又向袁弘慈拱拱手,“还望将军明鉴!” “老奚,你觉得呢?”袁弘慈强行睁大眼睛,询问一声。 奚元清冷冷道:“应当先把这苏扬,驱逐出营帐!” 第230章 动刀缝合 “我与奚太医理念不合,就得被驱逐出去?” 苏扬针锋相对,语气中带着一股讥讽意味。 他耸了耸肩:“奚太医,如此行事,可有违医者本心啊!” “黄毛小儿,也敢教训老夫?”奚元清紧握着拳头,早已怒气冲冲,手臂都有些轻颤。 “陈太医之前看过了我修改后的药方,不如让陈太医评评理!” 苏扬好整以暇地提议一声。 陈温顿时迈步走上前,对于苏扬的提议,并不嫌麻烦。 “苏太医的方子,我也看了,的确更为适合,倒不如先听苏太医的……”陈温轻声劝道,“尤其是,苏太医也说了,青木香与青蒿素同用,对袁将军身体恐怕有所损害!” “等他的药熬好,将军的病,岂不是又得拖延?”奚元清反问。 “无妨!” 袁弘慈大手轻摆,“老夫征战那么多年,什么伤没受过,这次去剿除个小小乱匪,竟还受伤!” 苏扬眼神赞赏,袁将军到底是饱经沙场的狠人。 他也察看过了,袁将军胳膊上的伤口虽遭受蛇毒,但所幸不是毒蛇直接咬伤,又经过两个太医的治疗处理,情况其实稍稍缓和了一些。 奚元清紧握双拳,嘴皮子都在颤抖。 可袁将军发话,他也不得不听,只能憋怒于心。 “苏太医,皆是同僚,不必挂怀。”袁弘慈又对苏扬说道,语气和善,他执掌大军,处理起这些事情,尤为娴熟。 苏扬瞥了奚元清一眼,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老头气性大,再这么嘲讽下去,估计这老头得气晕! “对了,我再列个麻醉的方子,待会处理完蛇毒,还得为袁将军处理伤口!”苏扬再度提笔,快速书写起来。 袁弘慈胳膊上的箭伤,呈撕裂扭曲状,或许由于甲胄阻挡,没能伤到骨头,但外翻的血肉,要是不加以缝合,那也会有极大的影响。 “用不着麻醉!” 袁弘慈摇摇头,“待会直接缝上便是!” 听到此,苏扬嘴角一抽! 好家伙! 这……有点生猛啊! “古有关云长刮骨疗毒,割炙引酒,老夫也未尝不可!”袁弘慈轻轻捋着胡须,言笑自若。 只是,或许由于疟疾的原因,袁弘慈的手臂有些不自然轻颤。 苏扬一时没有反驳,他又询问道:“我之前了解,军帐之中的太医也在制作青蒿素,那这里,应当有烈酒? “有的有的!” 一直候在不远处的任野连忙点头,“我这就去取!” “袁将军此时的情况,岂能饮酒?”奚元清终于逮到机会,冷声怒斥,“这点粗浅医理,你难道都不懂吗?” 苏扬斜睨奚元清一眼。 到底是太医,还算懂医理的! “我又没说,是拿来给袁将军喝的!”苏扬摊开手,无奈说道。 他写下麻醉药方,再度让医师拿去熬药。 不多时,医师又提着一个药壶赶进军帐之中。 “苏太医,治疗蛇毒的药已经熬制好了。” 苏扬点点头,让医师倒了一碗,递到袁弘慈桌案上。 至于按照奚元清原本的药方所熬制的汤药,动都未动。 “苏太医那药方呢?” 奚元清询问一声,待到医师拿出苏扬修改后的药方,他一把接过,仔细察看起来。 渐渐的,他的神色凝重了几分。 他深深看了苏扬一眼,却未再制止袁弘慈服药。 袁弘慈服下汤药,没多久,他的脸色便稍稍恢复一些气色。 陈温试探着给袁弘慈诊断情况,松了口气。 “袁将军的情况,果然好转一些了!” 听到此,一旁奚元清满脸狐疑,他来到袁弘慈身边,也跟着诊断起来。 而后,奚元清缓缓起身,脸色有些不自然。 他一言不发。 他当然能够诊断出,袁将军的情况,的确好转了! “奚太医,容我提醒一声,青木香一药,以后能不用,还是别用为好!”苏扬淡淡道。 这也算是给奚元清的一个忠告了! 苏扬话音落下,袁弘慈本就黝黑的脸庞,此时显得更黑了! 一番治疗后,袁弘慈的情况,便只剩下了胳膊上的伤口需要缝合。 伤口缝合,古时候的医者便早已掌握,如缝合血肉、血管扎结等,对于一些太医们来说,并不算难事。 奚元清自顾自地取来刀具和针,用桑白皮为线,准备为袁弘慈缝合伤口。 “袁将军,麻药……”奚元清指着一旁安放着的药壶,先前的麻醉汤药,已经熬制好了。 “老奚,直接缝便是!” 袁弘慈摇摇头,“之后老夫还有军务要处理,喝了那药,会耽误事!” 奚元清叹了口气,正准备动手。 “奚太医,我来给袁将军缝合!” 这时,苏扬走上前,随手捏起刀具。 “怎么?这缝合伤口,你也要对老夫指手画脚不成?”奚元清脸色有些不善。 “缝合伤口,须得防止伤口感染,奚太医,不如你就看看我是如何缝合的!” 苏扬拿起任野带过来的烈酒,这酒是用于制作青蒿素的,制酒的法子,正是他一开始粗制烈酒的办法,也是他先前给太医院的。 现在用于消毒,也刚刚好! “你涂上酒水做什么?”奚元清蹙眉询问。 苏扬没有解释,走到袁弘慈身前,缓缓道:“袁将军,我这麻药与寻常麻药不同,若想保持清醒,倒也简单,少喝一些便是,只是,痛楚便有些难以掩盖了。” “哦?” 袁弘慈疑惑地看了苏扬一眼,又询问地看向奚元清。 “将军先少喝几口试试。”苏扬神色淡然。 袁弘慈服下汤药,一旁兵士又取来折叠好的麻布,让袁弘慈咬着。 “你到底会不会缝合?”奚元清沉声询问,对于苏扬,他充满不相信。 这苏扬的年纪,才多大,有些医术,倒也可以说是天赋不错。 可若说苏扬还会缝合,那他就大不相信了! “同样是太医,你何必如此不信我?”苏扬玩味一笑,手中握着刀具,奚元清这把刀,倒是跟他后世的柳叶刀有些相似! 他随手挽了个刀花,动作行云流水。 “袁将军,得罪了!” 话罢,苏扬手中柳叶刀,在袁弘慈的胳膊伤口上的血肉翻涌处,一刀切出,削去血肉! 可见此一幕,奚元清和陈温皆是目光骤然凝住! 第231章 缝合之妙 苏扬的手上动作干净利落,只一刀下去,便能看出,其用刀极稳! 汩汩鲜血早已在苏扬一刀落下之时涌出,染红一片,让人看不真切其中伤口。 可苏扬却丝毫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仿佛对伤口牢记于心一般,尤为娴熟,只几息的功夫,便削去了一部分坏死的血肉! 奚元清和陈温两人紧盯着苏扬手上的动作,脸上不由流露出一抹惊异。 苏扬这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仿佛早已动了不知多少次刀,根本没有半点生涩! 奚元清看的明白,即便是军营中许多随军医师,处理起兵士们的伤口,也难以做到如苏扬这般! 哪怕军营中,受伤动刀、缝合,是常有的事情,但也还是比不上苏扬! 仿佛苏扬先前做过不知道多少次练习一般,一刀之下,便能见晓真正功夫! 袁弘慈浑身轻颤,硬生生忍着胳膊上传来的疼痛,咬紧嘴巴里的麻布。 他喝下的麻药,的确有效,让他的疼痛缓解诸多,可毕竟意识还清醒,眼看着苏扬在他胳膊上动刀去肉,那疼痛,依旧让常人难以忍受。 “擦血。” 苏扬全神贯注于袁弘慈手臂上的伤口上,来不及多说什么。 伤口中流淌出的鲜血太多,血糊糊一片,会影响他下一刀。 奚元清眉头微蹙,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陈温已经自一旁拿起擦血用的布匹,帮着苏扬轻轻擦拭去一部分鲜血。 苏扬动作尽可能迅速,袁弘慈没服用太多的麻药,迟早会有忍不住的可能。 终于。 随着苏扬最后一刀收下,最后一片坏死的血肉被他取了下来。 陈温则帮着处理起袁弘慈的伤口,情急之下,并没有让医师来做这些。 奚元清一言不发,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 亲眼目睹苏扬动刀,他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浓浓的惊讶。 但那惊讶又很快被他压下,转为不服气!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怎可能掌握这等医术? 他别过头去,不看苏扬一眼,以他跟随军营,行医多年的资历,如苏扬这般行刀,他……并非无法做到! “袁将军,接下来……要缝合了。” 苏扬轻声对袁弘慈道,心中有些敬重。 那些麻药的量,绝对不足以缓解全部痛疼。 可袁弘慈愣是忍到现在,纵使呼吸急促,偶尔闷哼,也丝毫不曾失态。 不难想象,这么一位老将军,在战场上,又会是何等英姿! 袁弘慈脸色苍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来便是!” 袁弘慈缓缓点头,低喝一声。 苏扬不再多言,手中长针已经穿好了线,自伤口处飞速缝合起来。 “这缝合手法……” 陈温始终紧盯着苏扬的动作,看着苏扬针线游走于伤口之上,目光圆睁。 苏扬这缝合伤口的手法,他从未见过! 每缝一针,便会轻巧地打个结,各结缝线,互不相连。 可是,偏偏每一根线相互缝合起来,却给他一众丝毫不曾赘余的感觉。 随着伤口缝合,血肉缓缓粘连在一起,竟尤为贴合! 此时所见,陈温更是仿若恍然大悟般,他意识到,苏扬先前落刀,竟还为缝合做了考量! 奚元清本还别过头去,不愿看苏扬的动作。 可他听到身边陈温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忍不住瞥了一眼。 随即,他便注意到苏扬灵活的手法,神色再次惊异起来! 这缝合手法,即便是他,也未曾见过! 最后,苏扬手捏针线,轻轻挽了一下,袁弘慈胳膊上的伤口,已经被彻底缝合! 苏扬长出一口气,擦拭去额头渗出的汗水。 “幸不辱命。” 他向着袁弘慈缓缓拱手。 袁弘慈也不免长出了口气,总算治疗结束,他简直有些经历了一场恶战般的感觉。 他转头看了眼自己的胳膊,仍旧有疼痛的感觉传来,但能看得出来,伤口已经被缝合好了。 “这么快?” 袁弘慈喃喃道,看了眼一旁的奚元清。 缝合伤口,他本还做足了准备。 却未曾想到,苏扬的动作,竟然这么麻利! 即便是奚元清,处理起这种伤口,也不见得有苏扬这般速度! 奚元清早已浑身僵住,死死地盯着苏扬缝合的伤口。 他眼底深处,流露出深深的不敢置信! 这伤口的贴合程度,果真是一个年轻人能够做到的? “袁将军,之后还需静养几日,这左臂,待包扎好后,便暂且先别动用了。”苏扬叮嘱道,“之后那祛除蛇毒的药方,以及青蒿素,也应当多服用几日。” 这么一来,袁弘慈的伤势和病情,便算是医治得差不多了。 “有劳苏太医和两位太医了。” 袁弘慈缓缓道,声音难掩虚弱。 苏扬和陈温摇摇头,而奚元清则脸色始终僵硬。 他被苏扬那一番动刀缝合,给震惊到了! 身为随军太医,他远比常人给为清楚,这么干净利落的动刀缝合,究竟得经历过多少次同等情况才能做到。 这苏扬才多大年纪? 何时经历过这些? “苏太医,你这缝合之法,老夫从未见过,可有什么奇妙之处吗?”陈温询问道,苏扬的动作,依旧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这其实简单,我每缝一针,便打个结,这么一来,即使个别缝线断开,也不至于整个伤口裂开,对伤口的影响,也会小一些,从而加速愈合。” 苏扬缓缓解释,他这缝合手法,其实后世极为常见,称为“间断缝合”! “还有,袁将军这伤口,是箭镞导致,若是有感染的情况,只拆除部分针线便可。” 听到此,军帐中一众医师,都不由再度打量起袁弘慈的伤口。 他们先前只觉得苏扬用针巧妙,未曾想,竟还有着这层用意! 苏扬将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目光在奚元清身上稍作停留。 自奚元清这里,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他的确是晋升太医了,可却资历尚浅,年纪轻轻,这虽是好事,但同样也有一些附带的麻烦。 如奚元清这般,因他的年龄和资历,不相信他的医术,估计大有人在。 即便有青蒿素的先例,也只会让人以为,不过是偶然! 若是这么下去,他利用这太医职位,所能做到的,便要减少许多了…… 看来,之后得想想办法了! 这时,军账外,有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任野眉头微蹙,当即掀开账门,袁将军伤势未愈,怎能让人轻易打扰。 苏扬随着向外看去,透过任野掀开的账门,他倒是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姜松白! 当日游园诗会,正是这位昭文馆的学士所主持的! 第233章 帮主邀请 袁弘慈终究还是被人搀扶着,前往皇宫,面见皇帝。 苏扬嘱咐几句后,自军营大帐向家中药铺赶回去。 这场北莽入侵的战争,势必会对如今大宋造成不小的打击! 这让他心中,不由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大宋始终处于内忧外患的局势之中,现在北莽入侵,无疑是将外患更为加剧了! 若大宋真陷入一片混乱,那他一家,也在乱世中安好。 他心中思索着,这场变故,暂时得先看朝廷如何解决了。 而他也得想些办法,多谋求些自保之力! 眼下他的力量,终究太过弱小了…… 苏扬一路赶回家中,京城中的寻常百姓,似乎都还不知道北疆的战事。 随着青蒿素被朝廷推行,京城的疫患已经逐渐得以缓解,京城也正在慢慢恢复往日的繁华。 刚回到家中,苏扬便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 “哟,苏大夫回来了!” 莫小刀大咧咧挥挥手,笑容满面。 苏扬双眸微眯,扫了眼药铺中,母亲和妹妹正在忙碌着,并未受到什么影响,药铺中只有几名病人,倒是未见莫小刀的手下。 “苏大夫,我可是个病号,就等你这位太医,回来亲自给我疗伤看病……” 莫小刀指了指受伤的胳膊,咂咂嘴,美滋滋道,“太医给我看病,我还真是不甚荣幸!” 苏扬走到莫小刀身前,慢悠悠坐下。 “莫老大这是赖上我了?” “这怎么说,我这是相信苏大夫的医术!” 莫小刀轻笑着恭维,“就是太医院里的其他太医,也不一定比得上苏大夫!” 对于莫小刀的一番吹捧,苏扬完全置之不理。 他不清楚莫小刀的目的,此人是聚贤帮的人,他先前灭了洪狂澜那伙人,把洪狂澜赶出了京城,即便洪狂澜没有再让人追究,但他与聚贤帮之间的梁子也还是结下了。 尤其是,那聚贤帮的二帮主,还把赵澈那一耳光,算在了他的头上。 莫小刀接受了西城这片地盘,若说莫小刀真如其表现出来得那般和善,苏扬是半点都不信的! 但莫小刀死皮赖脸的坐在药铺里,苏扬此时也没有赶人,只是一把抓住莫小刀手上的胳膊,慢悠悠地把绷带拆开。 一圈圈绷带落下,莫小刀手臂上的伤口也终于显露出来。 那是一道长长的伤口,甚至还少了一部分血肉,相较于袁弘慈的箭伤,莫小刀这伤势,更应该是被刀剑所伤。 “我这伤又恢复了一些啊!”莫小刀笑吟吟道,仿佛受伤的胳膊与他无关。 “伤口缝合的还算利索,也在恢复之中。” 苏扬淡淡回应一声,看莫小刀这情况,先前找的大夫,应该医术不俗。 但既然如此,莫小刀根本没什么必要,来找他看病! “那就好。”莫小刀满意地点点头。 苏扬没有多说什么,诊断一番,自顾自地走到药柜前,抓出一些药,捣磨之后,给莫小刀敷上。 莫小刀看着苏扬敷药,忽的身躯前倾,低声说道:“苏大夫,我这次来,其实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何事?” 苏扬神色不变,等待着莫小刀的话。 “咱们上次见面,我那二帮主不是找我吗?” 莫小刀另一只手摆了摆,“我跟二帮主说了,谁爱找你的麻烦,谁去找,我可不跟苏大夫作对!” 苏扬静静地敷药,并未打断莫小刀。 他如今已是太医,算得上是在朝为官了。 可是,聚贤帮的人,依旧敢找他的麻烦! 这其实验证了他对聚贤帮的一些猜测。 聚贤帮,绝不只是一个寻常的帮派! 放眼京城中,能够将帮派做大到聚贤帮这一步的,应该也只有聚贤帮一家了。 说不定,聚贤帮的背后,就有着什么势力暗中支持…… “总之,结果就是,我们帮主老大也发话了!” 莫小刀继续道,“他老人家说了,要是苏大夫明日有空,可以去我们帮里,跟他老人家聊聊,一起喝杯酒!” 听到此,苏扬目光微微一凝。 聚贤帮的帮主! “怎么样,苏大夫明天有空没?”莫小刀询问道。 “有点意思!” 苏扬不置可否。 “我就是个传话的,苏大夫可别给我打什么哑谜!”莫小刀无奈摇摇头,“苏大夫,你可得给我们一句痛快话!” “苏大夫也别怕,明天我带着你去便是……” “嘶!” 莫小刀话音刚落,便感受到被苏扬敷药的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伤口有些深了,我下药得深一些,忍着点便是。” 苏扬面不改色地解释一声。 他现在倒是有些明白,王朗想要给莫小刀来上一闷棍,有多正确了! “苏大夫,你治伤归治伤,我们帮主老大的话,我可给你传达了,你怎么也得给我们帮主老大一个回话!”莫小刀不死心地说道。 “明日再看。” 苏扬慢悠悠瞥了莫小刀一眼,意味深长道,“要是明日你们帮主还有这份见我的闲工夫,那就到时候再说!” 北疆战事已经传到了京城,这个消息,绝对封堵不住,最多明日,应该就会在京城传开。 而聚贤帮既然背后有势力在,那其背后的势力,估计也得为这次的北莽入侵头疼! 莫小刀打量着苏扬的神情,眼中流露出一抹狐疑之色。 “那这事……就先说定了!”莫小刀缓缓道。 苏扬刚刚那么说,他反倒有些迟疑了。 苏扬没再回答,给莫小刀换好药,包扎上胳膊。 “果然苏大夫医术精妙,我这伤被苏大夫治疗之后,都感觉轻松了许多!”莫小刀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 “不用说什么好话……”苏扬伸出手,向莫小刀招了招,“五两银子。” 莫小刀顿时嘴角一抽。 “五两,苏大夫开得这是黑店啊!” “本官是太医。”苏扬斜睨了莫小刀一眼。 莫小刀正肉疼间,药铺外,王朗赶了回来。 他行色匆匆,环顾药铺四周,快步走到苏扬身边。 “王兄,怎么了?”察觉到王朗的神色,苏扬当即上前询问。 “苏兄,清羽道人那些人……被人给带走了!”王朗紧握着拳头。 第234章 朝堂争论 苏扬心里一沉,低声询问道:“怎么回事?” “今日刑部的人来巡检司,说是要把那老骗子一伙人,带回刑部审问。” 王朗缓缓道,“不过,我看那些人对待老骗子那伙人的态度,根本不像是羁押犯人,反倒是都小心翼翼的,尤其是那些差役们搬运那老骗子的时候,那叫一个小心!” 王朗皱着眉头,思索一番,又说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苏扬点点头,心绪凝重起来。 王朗说这些,不是没有缘由的。 刑部的人将清羽道人一行人带走,倒也符合刑部的职责。 可是,若连刑部的差役对待清羽道人这些犯人,还小心翼翼的,那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他先后在巡检司和大理寺牢狱中待得这几天里,见过不少差役对待犯人的事情,哪里能客客气气的? “我还特地问了林大人,林大人对此也不清楚,刑部来人,他是认识的,但是,具体什么情况,刑部的人半点都没有透露。”王朗又说道。 刑部做事,这么神秘吗? 苏扬沉吟,京城重地,文武百官皆在。 而摩尼教是一个地下教派,在当今大宋,根本上不得台面,却敢如之前那般,堂而皇之地在京城中设坛作法,鼓吹符水救世。 仔细想来,这其中本就透露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 “苏大夫,不如我给你说说看?” 这时,一直死皮赖脸的凑在苏扬和王朗身边的莫小刀神秘兮兮地说道,“这摩尼教,我也听说过!” 苏扬淡淡瞥了莫小刀一眼,莫小刀是聚贤帮的人,年纪轻轻,便混到了洪狂澜那一步,对于市井江湖的了解,应该要超出常人许多。 “其实仔细想想也能明白,别看摩尼教在咱们京城不出名,可在外地,那名号也算是流传极广了!” 莫小刀挑了挑眉,老神在在,“他们能维持到现在这幅厉害光景,只靠那些所谓的善男信女的钱,应该还远远不够!” 他撇撇嘴,“那么,他们肯定得有一些摇钱树啊!” 听到此,苏扬深深看了莫小刀一眼。 莫小刀所说,与他的猜测,大致相同。 摩尼教的背后,或许也有一些势力扶持。 甚至,就连朝廷之中,或许也不是没有暗中扶持摩尼教的! 那这么看来,刑部这次将清羽道人一行人带走,恐怕是要安排清羽道人那些人逃出生天了。 “苏大夫,我这提醒,还算到位?” 莫小刀邀功道。 “这么说来,摩尼教跟你们聚贤帮的情况,也差不多了?”苏扬眸光微闪。 莫小刀脸色当即有些怪异,随即嬉笑着摆摆手。 “苏大夫跟我还开什么玩笑!” 他耸了耸肩,“既然在这里不受苏大夫待见,那我也不久留了,苏大夫急着,明天我们帮主老大找你有事!” “看病钱!”苏扬的声音自莫小刀身后响起。 “我那句提醒……抵了!”莫小刀撂下一句,双腿迈动,飞奔出药铺。 苏扬未再理会莫小刀,坐回桌前,轻轻揉了揉脑袋。 随着他对京城的事情接触越多,他越是觉得,这大宋京城,真是够暗潮涌动的! 聚贤帮、摩尼教…… 就连这些市井江湖中的势力,都有朝廷中人的影子! 压下杂乱的心绪,苏扬又看向王朗。 他低声道:“王兄,咱们今天得先囤点粮食了。” “嗯?” 王朗疑惑不解,随即便听苏扬低沉的声音传来。 “北莽大军南下了……” …… 皇宫外。 袁弘慈被虞良崇和姜松白两人搀扶着,自皇宫中艰难地迈着步子,走了出来。 喘息声粗重,脚步虚浮。 他脸色苍白虚弱,眼中却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愤懑神色。 “将军,陛下也对将军的伤势尤为关切,嘱咐将军以养伤为重……”姜松白在袁弘慈身边低声劝说着,神色无奈。 袁弘慈嘴角噙着一抹苦涩,没有多说什么。 三人一路走出皇宫外的街道,来到停放车马的地方,便见他们的马车前,一道身影正静静站立着,似乎在等待着他们。 三人顿时一怔,步伐稍稍加快一些,赶到那人身前。 “左相!” 虞良崇和姜松白搀扶着袁弘慈,恭敬行礼。 眼前此人,乃是当朝左相,荀正! 袁弘慈正要有所动作,左相已经迈步上前,搀扶住袁弘慈。 “袁将军伤势在身,与我切莫多礼!”左相荀轻劝一声。 “有劳左相挂牵,老夫这点伤势,其实算不得什么。” 袁弘慈瞟了眼胳膊上的伤势,神色气恼。 这么点伤势,反倒让他显得羸弱不堪! 荀正摇摇头,向一旁马车扬了扬手:“我特意在这里等待袁将军,不如咱们上车一叙,边走边聊?” “也好。” 袁弘慈当即答应下来,想着今日在皇宫中的遭遇,无奈叹息。 想来,左相应该是找他谈北疆战事的! 宽敞的马车容纳下四人,也绰绰有余。 四人坐进马车,荀正这才说道:“袁将军,今日负伤前来面圣,请命要与北莽一战,此事……恕我直言,有些太过心急了!” 袁弘慈沉声道:“北莽贼军来犯,已围住金州城,军情万分紧急,朝廷必是该先派大军前往援助!” 荀正摇摇头,又看了虞良崇和姜松白一眼。 “今日朝堂诸公的争论,三位也看到了!” “这……” 虞良崇和姜松白怔怔无言,眼中满是无奈。 北疆已经陷入战火之中,今日他们在朝堂之上,却并未得到旨意,要派大军前去援助。 而朝堂上的大臣们,反倒在为是否开战做争论! 甚至,连那被围住的金州城,都极少有人提及! “再这么下去,莫说是援军赶至,若是再拖延下去,可就……来不及救援金州城了!”袁弘慈声音低沉,充满急切。 荀正长长叹息一声,缓缓道:“北莽对我朝虎视眈眈,觊觎已久,而今我朝正面临瘟疫肆虐之急,北莽趁机南下,侵略疆土,如今这局势,袁将军应当看得真切……” 顿了顿,荀正才又说道:“只怕……金州城必是会沦陷了……” 第235章 议和 袁弘慈紧握着拳头,浑身轻颤,眦目欲裂。 他紧盯着荀正,却又一阵失神。 姜松白和虞良崇相顾无言,脸色低沉下来。 “难不成,就要这么放弃金州城?” 良久,袁弘慈才沙哑着声音说道。 荀正面容苦涩:“无可奈何……” “朝廷要分派人手,整治瘟疫,所需损耗,本就庞大,若再在此时迎敌,那后果,只怕……” 说到这里,他未再说下去,化作一声长叹。 “可……可难道要让我朝向那北莽委曲求全不成?”袁弘慈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中密布浓浓血丝。 “右相和诸多朝堂诸公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了。” 荀正怅然道,“议和……” “议和……” 袁弘慈呢喃,浑浊的双眼,一片通红。 虞良崇和姜松白脸色愈发苦涩,更带着一股屈辱。 北莽大军来犯,朝廷诸公,所要做的第一件事,竟不是派兵前去阻击! 反倒是在争论,是否该与北莽议和! “左相!” 虞良崇忽然抬头,喉咙微动,缓缓道,“容下官斗胆说一句,齐王殿下尚在北疆固守!” 荀正赞赏地看了虞良崇一眼,点了点头。 “齐王殿下骁勇善战,拒北莽于边疆之外,这正是我等倚仗!” 听到此,袁弘慈三人皆是一怔。 袁弘慈双眸微睁,沉声道:“左相觉得,我朝还能与北莽开战?” 荀正捋着胡须,不置可否。 他只是说道:“与北莽开战,所需资耗,势必不计其数,可为应对这场瘟疫,我朝各大府库便已损耗诸多……” “瘟疫之后,势必是百废待兴之境,到那时所需资耗,更难预料……” 荀正怅然道,“这也正是右相他们的意思。” 虞良崇和姜松白默然无言,想要与北莽开战,的确充斥着百般困难。 “可我朝将士们,宁愿以死报国,那北莽敢犯,必要先跨过老夫的尸体!”袁弘慈依旧语气愤慨。 “袁将军。” 荀正婉言劝道,“北莽向来兵强马壮,善于马战,我朝将士,虽勇武善战,但兵力与北莽……终究还有一些差距……” 袁弘慈愈发愤慨,正要再说些什么。 可荀正却摆摆手,没有再让袁弘慈说下去。 “此事,短时间内,绝对出不了结果,议和要好,开战也罢,终究要再议。” 荀正深吸一口气,收敛下心绪。 “我等想要与北莽开战,终究得拿出足够的本钱才行,须得之后再仔细布置!” “估计最多明日,京城之中,就该得悉北疆战事的消息了!” 荀正思索着,眼中闪烁着晦涩的光芒。 “若百姓们也都愿我大宋,与北莽拼死一战,那么,我等请命开战,便可多一份希望……” 听到此,姜松白和虞良崇皆是点点头。 左相是想要与北莽开战的! 为此,势必要做诸多布置! 袁弘慈也收敛下心绪,思索着荀正的话。 “一切……有劳左相多费心了!” 三人相视一眼,齐齐向荀正行礼。 荀正摇摇头,向三人抬抬手。 他又看向姜松白,轻声道:“说起来,前些日子,我见昭文馆所发书册中,有一首满江红的词,不知是何人所作?” “那首词,我仔细读来,也觉得惊艳,京城上下,即便不识字的人,听闻此种词句,也会愤慨激昂!” 听到荀正的话,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却有些沉默。 一时之间,他们并未回答荀正。 “莫非那作词之人,身份有些特殊?” 荀正见状,不由询问一声。 姜松白这才点点头,拱手道:“不敢对左相有所隐瞒,我等并未查到,那作词之人,具体身份,只是……” 顿了顿,姜松白才仿佛下定决心般,对荀正说道:“只是我等查到,那在诗会上作满江红一词之人,是在折桂园的居云画舫中作出这首词……” “而当日,身在居云舫中的人,是五殿下……” “五殿下?” 闻言,荀正目光骤然一凝。 他不由询问:“那作词之人,莫非是五殿下?” “五殿下向来勤恳好学,但名声不显,或许是他,也或许是他的门客,具体,我等并不清楚。”姜松白缓缓道。 荀正抚须沉吟,目露沉思神色。 半晌,他才说道:“诸位皇子殿下,皆是人中龙凤!” “此事,是得再行斟酌了……” …… 清晨,天色还刚刚放亮。 赵艺弘便来到了苏家药铺外,他目光扫过门外拴着的一匹大黑马,神色奇异。 药铺大门早早打开,苏扬整理好衣衫,刚走出药铺,就看到了赵艺弘的身影。 “赵兄?” 苏扬迎上前去。 “苏兄这是要去太医院?”赵艺弘打量着苏扬的穿着。 “无妨,快快请进!” 苏扬招呼着赵艺弘走进药铺,他去太医院,本就是混个出勤,也没有什么急事。 “赵兄一早前来,可有要事?” 两人就座,苏扬询问道。 赵艺弘点点头,脸上隐隐透露出一股疲惫。 “昨夜一宿未睡……” 他神色苦涩,“不知苏兄是否知道,北疆……北莽入侵了!” 苏扬默然,赵艺弘为这件事烦忧,再正常不过了。 北莽大军南下,这场战争,不知道会演变到什么程度。 估计大宋所有人,都会人人自危! “昨日我去禁军营帐,为袁弘慈将军疗伤之时,便已经得知,”苏扬轻声道,“袁将军之后便进宫面圣了,也不知朝廷会如何应对?” “应对……” 赵艺弘苦笑着摇摇头,“朝堂之上,正在商讨,是不是该去与北莽议和!” “议和?” 苏扬双眼一睁。 北莽入侵大宋北境,大宋首先要做的不应该是与北莽开战阻击吗? 这议和,他不是没有想过。 但他没有想到,朝廷第一时间,竟然就要去议和! 这也太没有节气了! 但随即,苏扬也能想通一些。 他缓缓道:“如今大宋瘟疫肆虐,朝廷本就抽不开身,再有外敌侵扰,的确难以应对。” “不是应对,金州城如今正陷入围城之急,朝堂诸公,已经决定放弃金州城了!” 赵艺弘紧握着拳头,“可这金州城,怎能放弃?” “金州城是北境军事重地,若金州城沦陷,那徽州便要陷入被北莽侵占的危险,而徽州若失,那北莽便可随时进攻京城!” “到那时,我朝危矣!” 第236章 你还真敢来! 赵艺弘神色凝重至极,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不甘。 他的话,句句属实。 苏扬心中一沉,他对此次北莽大军南下的紧迫性,还是头一次了解! 如赵艺弘所说,北莽此次围攻的金州城,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既然如此重要,那为何朝廷反倒宁愿放弃金州城?”苏扬疑惑地询问。 赵艺弘重重叹息一声,才又说道:“金州城远在北疆,即便派援军前去,一时也难解围城之急。” “北莽大军更是还拖住齐王的大军,若我朝大军前去,势必要被北莽拖入长久战斗,北莽算准了我朝处于瘟疫肆虐的困境,一时与他们拖不起……” 听着赵艺弘的话,苏扬的目光也不免凝重起来。 这么看来,大宋现在是两难之境。 这场仗,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不打,大片疆域就没了,打,还不一定能够打得过! 苏扬又思索起赵艺弘所说的齐王,那应该便是云清郡主的父亲了。 如今两国交战,想必云清郡主心中也忧虑得很。 “赵兄,你觉得这场仗,该不该打?”苏扬又询问道。 他对大宋朝堂的局势,远比不得赵艺弘这些人了解,他倒是想要看看,赵艺弘的意思。 其实在他看来,这场战争,务必得打! 不打,金州城沦陷,不知多少疆域要被北莽夺去,而北莽对待异国百姓,也绝对不会有什么仁慈可言! 正如赵艺弘所说的,金州城丢了,再不加以防守阻击,那整个徽州都有沦陷之危。 根据前世记忆中对于南北两宋的了解,一昧的议和,最终换来的,只能是大宋愈发积贫积弱的局面! 弊端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打,这场仗,哪怕拼死,也要将北莽拒之北疆之外!”赵艺弘愤愤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执着。 苏扬点点头,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赵艺弘这般模样。 以往赵艺弘都是文质彬彬的,极少能见到其动怒的模样。 这一次北莽入侵,看样子,赵艺弘是真的生气了! “朝堂之上,还在为此事争论吗?”苏扬又询问道。 赵艺弘点点头,神色中充满了讽刺:“朝廷已经准备派军去增援齐王了,至于金州城,便不知道何时才能等到增援了……” 苏扬一时无言。 金州城,怕是不可能守得住了! “苏兄,是我失态了……” 这时,赵艺弘总算是缓过神来,“将心里一番不痛快,向苏兄倾吐之后,反倒消解了许多烦闷!” “此事,暂且也只能先看看朝堂诸公究竟会有怎样的结果了。”苏扬轻声道。 现在再怎么烦闷,也左右不了战事。 听了赵艺弘一番话,他对于现在大宋与北莽之间的情况,倒是有所了解了。 “我本该今日来向苏兄恭贺晋升之喜的,怎料出了此事……”赵艺弘面色惭然。 “哪里用得着恭贺!”苏扬摆摆手。 “外面那匹大黑马先前我可从未见过,应当是他人赠予苏兄的贺礼?”赵艺弘强自振作精神,指了指门外的大黑马。 “那是三皇子送的!” 苏扬耸了耸肩,赵澈送他这匹大黑马,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 仿佛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贺礼罢了。 “三皇子……” 赵艺弘轻声呢喃,瞳孔却是微不可查地收缩一下。 而后,他状若不经意地询问道:“三皇子将这匹宝马赠予苏兄,可是有什么深意?” “深意?” 苏扬沉吟,他还真看不出赵澈的用意! 一来,这匹马并非是赵澈如孙鸣渠那般,大张旗鼓地相送。 二来,即便大黑马品相非凡,可其实还是能按市价估算的,与赵澈而言,更像是随随便便送出一个价值不菲的东西。 即便之后他不认账,赵澈估计也不太好说什么! “他也未曾跟我多说什么,送我了这匹大黑马后,就让我离开了。”苏扬坦言。 不知为什么,现在看着赵艺弘的表情,苏扬总觉得,赵艺弘像是一下子有了什么心事! “说来,若惜本该随我一同前来的,只是这场战事,使得齐王府现在事情比较繁忙。”赵艺弘转移话题道。 这些,苏扬倒是清楚,也没有多想。 两人交谈一番,赵艺弘便告辞离去了。 苏扬收敛心神,骑上大黑马,准备前往太医院。 但他刚走出没多久,便见街道不远处,莫小刀正依靠在墙角,向他招了招手。 “苏大夫,我可是天不亮,就在这里等你了!” 莫小刀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向苏扬这边走来。 苏扬目光淡淡扫过莫小刀,他平日里走这条路前往太医院,莫小刀应该是摸清楚了! “怎么?你们帮主还是要见我?” “那是当然,苏大夫是贵客……” 莫小刀咧嘴一笑,眨眨眼道,“再者说,北疆发生什么事,又跟我们没多大关系!” 显然,他已经得知了边疆战事的消息。 “就劳烦苏大夫跟我走一趟,我们帮主就等待着你大驾光临!”莫小刀笑吟吟扬了扬手。 聚贤帮帮主找他,究竟有什么事情,苏扬昨日便已经做过猜测了。 他现在毕竟是太医身份,任凭聚贤帮有什么打算,他倒也不惧。 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 他淡淡道:“带路。” “好嘞!” 莫小刀仿佛丝毫没有觉得不妥,笑眯眯地走到大黑马身边,牵扯缰绳便向着西城赶去,仿佛完全是一副仆从架势。 两人一路走到一处大宅院外,才缓缓停下。 莫小刀屁颠屁颠地拴好缰绳,带着苏扬走向宅院中。 “刀哥!” 宅院外看守的流痞恭敬地招呼莫小刀,足可见莫小刀在聚贤帮中的地位。 “没眼力见,这位可是苏太医!” 莫小刀像模像样地训斥一声,恭维着苏扬。 苏扬懒得理会莫小刀,跟着莫小刀一起步入宅院中。 他刚走进宅院,迎面便见到聚贤帮二帮主苗铸。 苗铸正向外走着,眼角余光瞥到苏扬,身形顿时一僵。 随即,他冷冷一笑,走到苏扬面前。 他语气阴冷:“你还真敢来!” 第237章 一笔勾销 苏扬没有急着理睬苗铸,而是看向身旁的莫小刀。 他倒是想要看看,莫小刀对他的态度究竟如何。 莫小刀摸了摸鼻子,慢悠悠逛到苗铸身边,大咧咧地一把勾搭住苗铸的肩膀。 “二帮主,苏大夫是咱们帮主老大邀请过来的客人,咱们现在冷脸相对,也不是待客之道,你说是不是?” 他像是跟谁都自来熟,没有顾忌苗铸的身份。 苗铸脸色一黑,随手摆开莫小刀的胳膊。 “莫小刀,你给我老实点!” 他轻喝一声,又冷冷看向苏扬,“洪狂澜的事情,你打算怎么交待?” “莫老大,你们帮主到底是不是邀请我来的?” 苏扬看都不去看苗铸一眼,只是淡淡对莫小刀说道,“客人都来了,也不出面迎接,要是这样,那我可就回去了!” “苏大夫别着急!” 莫小刀又跑到苏扬身边,笑眯眯劝慰一声,“我这就去找人通报!” 至于苗铸,脸色愈发黑了起来。 这苏扬,竟然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冷哼一声,自顾自地迈步向着宅院中走了回去。 苏扬静静站在门口,也不再进去,就等着那位聚贤帮的帮主露面。 不多时,就有几人从宅院中走了出来。 “老大,人我可给请过来了!” 莫小刀笑吟吟走到其中一人身边。 苏扬打量着那人,目光有些奇异,眼前这人,身形精瘦,个头也不高,甚至有些矮小,只是头发有些凌乱和稀疏,这倒是与他对聚贤帮帮主的想象,大有不同! 能管辖这么大一个聚贤帮,此人若是没有什么武力,那就是手段厉害了! “阁下就是苏太医,久仰大名!” 聚贤帮帮主吴钱面露笑容,向着苏扬拱拱手。 “吴帮主客气。” 苏扬回应一声,询问道,“不知吴帮主找苏某前来,所为何事?” 吴钱的态度倒是客客气气的,与一旁苗铸大相径庭。 但苏扬心知肚明,他与聚贤帮的恩怨,可没有那么好解决。 “不妨进去一叙,我可是专程派人去天香楼请了大厨,设宴邀请苏太医!”吴钱笑着向会客厅抬起胳膊。 苏扬神色自若,他都已经来了,也不怕进入聚贤帮的房间里,会遭遇什么不测。 几人一同走进房间中,各自落座。 吴钱向莫小刀递了个眼色,莫小刀当即起身,提起酒壶就要给吴钱倒酒。 “让苏太医先请!”吴钱笑吟吟道。 莫小刀又走到苏扬身边,给苏扬倒酒。 苏扬还是头一回见到,莫小刀这么听人的话。 看样子,莫小刀的确对这位聚贤帮帮主,很是尊敬! “吴帮主与苏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咱们之间,其实也用不着来什么虚的,不是吗?”苏扬淡淡说道。 他懒得与吴钱虚与委蛇下去。 “想必吴帮主已经知道了,如今北疆战事已起,京城之中,人们都惶恐不安,咱们现在坐在这里喝酒,岂不是会耽误正事?” 苏扬说话间,莫小刀已经利落地给吴钱和苗铸倒好了酒。 “苏太医关心战事,不愧是少年豪杰,侠气重,不过,我们几个都是些粗人,粗俗不堪,那战火一时半会的也烧不到京城这边,跟我们几个没什么关系!” 吴钱耸了耸肩,随手一捋凌乱的头发,“既然苏太医这么爽快,那我就跟苏太医你好好说说!” 他举起酒杯,向着苏扬遥遥一晃,示意与苏扬一同饮酒。 苏扬捏着酒杯,闻到酒杯里传来的气味,一口饮尽。 这是世面上常见的烈酒。 但却并不是他的今朝酿。 因为瘟疫肆虐的缘故,许多酒楼都纷纷关门歇业,没几家营业的。 潘通那里的酒,已经酿造的差不多了,但迟迟没有供货。 不过,京城瘟疫逐渐消退,想来,之后就可以正常供应了。 “实不相瞒,我此次邀请苏太医前来,是想要将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的!” 一口酒饮尽,吴钱一手抚着桌案,前倾着身子,向苏扬询问,“不知苏太医意下如何?” “一笔勾销?” 苏扬挑了挑眉,这么简单? “帮主,怎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苗铸手中还紧紧捏着酒杯,听着吴钱所说,脸色显得难看起来。 他一指苏扬,杯中酒水顿时洒落出许多,他也毫不在意。 “洪狂澜是咱们帮的人,还有那么多弟兄,统统被这小子给废了,甚至还给赶出了京城,咱们现在要是跟他草草地把这笔账给销了,那又怎么跟帮里的弟兄交待?” 苗铸情绪激动,语气中充满了急切与恼怒。 苏扬也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地看着。 其实正如苗铸所说,他几次与聚贤帮发生冲突,更是打断了洪狂澜那些人的手脚,这搁在聚贤帮这里,怎能会轻易地放下这桩恩怨? 就算他是太医,可聚贤帮背后,应当有着一股极为庞大的势力。 他这太医,比起那股势力来说,应该根本不够看的! “老苗,你先别着急!” 吴钱神色不改,向着苗铸挥挥手,“帮里的弟兄,我回头会给个交待的!” 他又看向苏扬,询问道:“苏太医,你现在是太医了,也犯不着,跟我们这些市井帮派的人,计较什么不是?” 苏扬笑着摊了摊手:“吴帮主说得极是,这笔恩怨,吴帮主既然都不计较,那我又何必紧揪着不不放,不过……” “不过,吴帮主,贵帮真的有这么好说话吗?” 苏扬微微前倾着身子,紧盯着吴钱。 他很清楚,吴钱这么做,绝对是有着什么目的! “苏太医果然聪明!” 吴钱笑吟吟道,“当然,我们帮里的弟兄们,都是亲如一家的,洪狂澜他们,在苏太医这里栽了跟头,我怎能不去为他们报仇?” 苏扬不发一言,这一番话,应该就是吴钱的真实想法了! 但吴钱即便这么说,也始终满脸亲和,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我终究是得给弟兄们一个交待的。” 吴钱继续说道,“所以,这此清算咱们之间的恩怨,我这边,还得有个条件!” “说说看!” 苏扬提议一声。 “苏太医不妨告诉我,先前帮助苏太医对付洪狂澜他们的人,是谁?”吴钱双眸缓缓眯起,语气悠悠。 第238章 这地盘,我吃下了! 苏扬眉头微挑,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 帮助他的人,是赵澈。 当今三皇子殿下! 哪怕聚贤帮背后有什么人扶持,相比起来,赵澈也都算是一块铁板了! “怎么,吴帮主是准备去找帮我那位寻仇?”苏扬意味深长地询问一声。 聚贤帮真要是去找赵澈寻仇,那聚贤帮也就算是到头了! 其背后的势力,不管有什么心思,一时半会的,也绝对不可能跟赵澈过不去! 现在的皇帝可还没有立太子,那么按道理说,所有的皇子,都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帝! “苏太医这倒是多虑了!” 吴钱摆了摆手,“洪狂澜他们那边,无论是做事,还是打架,向来勇猛,可是,能在苏太医那边,栽那么大的跟头,足以见得,帮助苏太医那位,身份不俗!” “我们这些人,哪里能跟那位对抗?” “但是,我们还得搞明白,那位究竟是谁!” 吴钱先前不是没有对帮助苏扬的那个人,做过调查。 可是,那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再未曾有过什么消息! 任凭他们怎么查,也完全查不出来! “其实告诉吴帮主也无妨……” 苏扬耸耸肩,赵澈不是会顾忌这些的人,即便告诉吴钱,吴钱也拿赵澈没有半点办法。 以赵澈的性子,估计反倒还想要让人知晓,他那天处理了一帮恶霸,为民除害! 顿了顿,苏扬才又说道,“但是,吴帮主,咱们清算恩怨,你是不是也得问问我的意思?” 苏扬话音落下,吴钱目光顿时微微一凝。 莫小刀原本还自顾自地喝着酒,吃着菜,此时也不由抬头,夹菜的动作停了下来。 砰! 这时,苗铸重重一拍桌案,桌案上的盘子和酒杯都随之一晃。 他起身指着苏扬,怒骂道:“苏扬,你这厮可别给脸不要脸!” 苗铸气势汹汹,随着他起身,房间一侧的几名流痞都聚拢了过来,神色不善地盯着苏扬。 苏扬神色淡然自若,对于苗铸这些人的反应,丝毫不予理会。 他慢悠悠端起酒杯,将杯中酒水一口饮尽。 吴钱一摆手,让几名流痞退散开来。 “苏太医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我们聚贤帮,虽然都是些流痞恶霸,不过,即便是贵为太医,也不见得就会让我们担惊受怕!” 吴钱幽幽道,他这句话,已经足以透露出他的底气了。 “确实,京城居住,大为不易,莫说是在京城攒起聚贤帮这么大的帮派了!”苏扬微笑道,算是附和着吴钱的意思。 吴钱眼中闪过一抹凝重,苏扬是能够猜出他们聚贤帮有所倚仗的。 但是,苏扬依旧敢这么跟他们叫板,这倒是有些不同寻常了。 “呵呵,苏扬,你今日若是决意与我们叫板,那我就奉劝你一句……” 苗铸冷笑着说道,“今后出门可得小心,别有什么磕磕碰碰,还有,防火防盗,万一哪天你家失了火,这可不太好!” 听到此,苏扬慢悠悠瞥了苗铸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凛冽寒芒。 “老苗!” 吴钱叫了苗铸一声,让苗铸稍安勿躁。 而后,他轻声对苏扬道:“那不知道苏太医意下如何?” “赵成虎是你们收的,洪狂澜对付我,也是你们授意的,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跟贵帮过不去!” 苏扬慢悠悠道,“但贵帮始终一再逼迫,我也只好还手了!” “这些,吴帮主应该清楚!” 打从一开始,就是聚贤帮的人找他的麻烦。 他只是被迫还手罢了。 若他没有反抗,那么沦落到洪狂澜那般下场的,便是他了。 而吴钱这些人,反倒还是不愿罢手! 现在想要给他勾销恩怨,也还是高高在上! 他继续道:“吴帮主,想要勾销恩怨,我倒也欢迎,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吴钱静静地听着苏扬的话,不发一言。 苏扬微微一笑:“你们西城那片地盘……我吃下了!” “嗯?” 听到此,吴钱几人皆是一怔。 随即,吴钱眉头微皱,盯着苏扬。 “苏太医,我有些不明白你的意思!”他缓缓说道。 “你们在那片地盘做什么,我不予理会,但这片地方,之后,还会有我的人接手……” 苏扬笑意充盈,“总之,就是不能与我的人发生冲突,有了冲突,贵帮的人,也得该让就让!” 一时间,吴钱几人怔怔无言。 他们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都流露出一抹惊讶! 什么意思? 苏扬也想要跟他们聚贤帮一样,搞这么一套了? 莫小刀瞪大眼睛,吃惊的盯着苏扬。 对于苏扬的这一番话,他也完全没有料到! “想不到,苏太医也有这般闲工夫?”吴钱语气幽幽,对于苏扬的话,没有表态。 “这就不劳吴帮主费心了!” 苏扬挥了挥手。 “哼,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苗铸重重冷哼,“你不过是个一个太医,比芝麻官能大上多少?” “发了痴心疯不成,还想着抢我们的地盘?” 说着,他嗤笑不已。 苏扬瞥了眼苗铸,慢悠悠地起身。 “吴帮主,这也不算是抢贵帮的地盘,只是我这人做事,不想惹什么麻烦!”苏扬又对吴钱道,“贵帮想做什么,我也没有阻拦不是?” 说话间,苏扬已经靠近了苗铸身边。 “呵呵呵,还真是可笑,就凭你,也还想着做这些事?”苗铸冷笑不已。 苏扬未再去看苗铸,而是对沉默的吴钱继续说道:“说起来,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话音刚落,苏扬骤然转身,抡起胳膊! 啪! 一阵脆响回荡四周。 苗铸痛呼一声,捂着脸庞,死死地盯着苏扬。 他的眼中,还充斥着一股茫然与不敢置信! “找死!” 苗铸怒吼。 苗铸身后,一众流痞快步赶上前来,冲向苏扬。 可苏扬动作更快,一步靠近苗铸身边,大手死死地掐住苗铸的脖颈。 苗铸像是被擒住的小鸡崽子一般,浑身瞬间失去力气,无力地扑腾着。 他神色自若,笑意吟吟,回首看向吴钱。 “吴帮主,这一巴掌,就是我的附加条件!” 第239章 冤有头,债有主 房间中众人脸色齐变! 流痞们冲到苏扬身边,围住苏扬,当前一人直接一把抓住苏扬的胳膊。 “呃啊……” 可随即,苗铸的喉咙中便发出一阵嘶哑的声音,似是喘不过气,声音干涩而痛苦。 顿时间,几名流痞们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苏扬掐着苗铸的脖颈,微微用力。 “滚。” 他淡淡瞥了身边那名流痞一眼,那流痞动作僵住,看了苗铸一眼,又询问地看向吴钱,不敢乱动。 吴钱眯起眼睛,静静地盯着苏扬。 他缓缓站起身,平静道:“苏太医,这是做什么?” “苏大夫,这一出,我可没想到!” 莫小刀耸耸肩,迈步靠近苏扬身边。 他眼中浮现出一抹惊异,虽然他早就见识过苏扬的狠厉,可是,苏扬在他们聚贤帮的地盘,直接掐着他们二帮主的脖子,给了一耳光,这实在是出人意料! “吴帮主莫着急,我不过是在跟贵帮清算一下咱们之间的恩怨罢了!” 苏扬慢悠悠道,“冤有头,债有主,之前我跟洪狂澜也没有什么多大的仇,是二帮主对之前看在醉香楼里那一巴掌念念不忘,那我便再把这一巴掌给补上!” 苗铸的脸色早已憋得铁青,被苏扬打了一巴掌的脸颊逐渐浮现出肿胀,他喉咙中喘着粗气,额头青筋都浮现出来。 随着苏扬掐住他脖颈的时间原来越久,苗铸已经翻着白眼,仿佛随时可能昏死过去! 终于! 苏扬随手松开,苗铸顿时连连倒退,险些瘫倒在地。 两名流痞连忙上前,铲辅助苗铸的身子。 半晌,苗铸才终于缓过神来。 他死死地盯着苏扬,双眸中浮现出细密的血丝,愤怒无比。 “你……找死!” 苗铸嘶吼,声音依旧显得嘶哑。 “给我打!” 他一挥手臂,让几名流痞上前。 苏扬好整以暇地站着,静静地盯着吴钱。 “吴帮主,咱们现在可以谈谈,勾销恩怨的事情了。”苏扬慢悠悠道。 吴钱紧盯着苏扬,看不出喜怒。 “苏太医现在该说说看,帮你那位,究竟是谁了!” 他语气平淡,看了眼一旁的苗铸,“今日苏太医的反应,我倒是没有料到,不过,若是苏太医说出的帮助你的那位,不是什么大人物,那么……” 吴钱随手一指桌案上的酒壶:“那么苏太医,我这里还有十坛一样的好酒,苏太医今日自己喝不完,可不能离开!” “让我一个人喝光十坛?” 苏扬挑了挑眉,“吴帮主还真是做好了准备啊!” 十坛烈酒,是个人都得喝到吐血! 吴钱先前虽然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但背地里却已经搞好了这么一套! “阁下是太医,我们总不好对朝廷官员动手,请苏太医喝酒,不至于犯了忌讳!”吴钱对此倒是直言不讳。 “还是吴帮主想得周到!”苏扬轻笑一声,没有半点忧虑。 这么一来,这次吴钱邀请他来,就对味了! 之前吴钱的和和气气表现,也还是为了从他嘴里,套出赵澈的消息。 一旦发现赵澈不是三皇子,那么,吴钱这伙人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莫小刀,你们家帮主,还真是够意思!”苏扬又看向莫小刀,揶揄一句。 “苏大夫这可不能怪我,我就是给你们报信的!” 莫小刀摊摊手,眼中闪烁着微微光芒,也在打量着苏扬。 自始至终,苏扬都是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 来他们聚贤帮,会有什么危险,苏扬不可能不清楚。 他心中也不免好奇,苏扬究竟有着怎样的底气。 “还不快说?” 苗铸语气阴寒无比,一手捂着自己的脸颊充满愤怒。 他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愤怒之余,却也有着一股浓浓的震惊! 这苏扬,不该就只是一个文弱的年轻人吗? 看这细胳膊细腿的,哪里有什么威慑力? 可是,苏扬真动起手来,却极其狠厉! 直接在他们聚贤帮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扼住他这二帮主的脖子,抽了他重重一巴掌! 苗铸又向着身边几名流痞重重挥手:“你们去把酒拿来,我要看着他一滴不剩地喝下去!” 吴钱和莫小刀几人静静地盯着苏扬,等待着苏扬的回答。 苏扬笑着摇摇头,说道:“我都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大秘密!” “你们要找的那位,他住的地方也好找……” 顿了顿,苏扬才慢悠悠道,“就住在皇宫附近!” “皇宫……” 闻言,吴钱几人顿时目光一凝。 且不论宫中的皇帝,能住在皇宫附近的人,放眼整个大宋,都觉得称得上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呵呵,你怎么不说,是陛下帮的你!”苗铸却不屑冷笑,“这么忽悠我们,还真当你苏扬之前是什么上得了牌面的东西不成?” “我倒是想要知道,皇宫周边,有哪个大人物会在那时候帮你!” 若是当时真有大人物帮助苏扬,那苏扬又岂会先后沦落到巡检司和大理寺的大牢之中,更是轻易地便被安上了死囚的罪名! 这些,是京城皆知的! “说起来,那人跟陛下还真是一家的!” 苏扬笑容不改,“三皇子殿下,诸位应当听说过?” 顿时间,吴钱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三皇子! 他知晓,之前帮助苏扬的人,是一个年轻人! 他曾猜测过,会是哪家的公子。 但苏扬与一位皇子扯上关系,他却万万不曾想到! “你还敢吓唬我们?” 苗铸怒指着苏扬,此时,几名流痞已经搬着一坛坛烈酒赶了过来。 苗铸神色阴寒,吩咐几人:“把酒给我搬到他面前去!” 苏扬丝毫不曾理睬苗铸,他冲着吴钱咧嘴一笑。 “吴帮主,现在我告诉了你那位的身份,你打探起来,应该不难了?” 吴钱缓缓点头,眼神中满是复杂。 三皇子…… 以苏扬所展现出来的才干,竟是会被一位皇子看中! “对了,宅院外的那匹大黑马,正是三皇子殿下送的,吴帮主要是打探消息,不知道大黑马这个消息,能不能帮吴帮主!”苏扬继续提议。 第240章 我跟他不熟,你信吗 “其实吴帮主也用不着这么麻烦,你可以直接问我,我晋升太医之后,除了太医这层没多少权势的身份外,是否有什么靠山!” 苏扬摊开手,“咱们直接把话说开了,不是更简单吗?” “苏太医说得极是!” 吴钱脸上,再度露出和善笑容。 他自始至终,都未曾对苏扬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敌意,即便是之前让苏扬喝酒,语气也都温和。 苏扬看着吴钱的反应,咋了咋嘴。 不愧是能够做到聚贤帮帮主这一步的,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都是做事留一线! 他倒是也不好在跟吴钱翻脸了! “帮主……” 苗铸脸色难看,向吴钱抱拳,对于此时的情况,他难以接受。 在此之前,苏扬不过是个小人物,与他们而言,随手可灭! 即便现在苏扬成了满城皆知的太医,但论起权势,不过是治病救人罢了,与他们聚贤帮毫无关系! 可现在,他们却要主动向苏扬握手言和! 甚至,苏扬在他们聚贤帮里,还能这么嚣张! “吴帮主,这酒,还是留给诸位喝!” 苏扬指了指流痞们搬进来的酒水,“这些酒水可算不上什么好酒,这上午的时间,也不适合喝太多酒,说起来,过几日,我这边会有一种新酒售卖,名为‘今朝酿’,吴帮主到时可以试试!” “好说好说。” 吴钱笑容不改,仿佛之前与苏扬之间的不愉快,从未发生一般,“苏太医竟是还有琼浆酿造,那届时,我可必会仔细品尝!” “那就多谢吴帮主提前捧场了!”苏扬拱拱手。 这吴钱,是个厉害角色。 能屈能伸,这种人,最不好对付! “还有西城的事情,吴帮主意下如何?”苏扬又再度询问。 秦青他们的丐帮现在连雏形都算不上,但之后要发展,免不了要与聚贤帮的利益起什么冲突。 最好现在便打上预防针,免得到时候又是一桩麻烦! 只要聚贤帮这边说好,那丐帮以西城为基,再慢慢发展,就能够稳固许多了! “苏太医果真是想要搞我们这一套?”吴钱没有回答,而是询问一声。 “我说了,我与贵帮之间,在这方面,没什么冲突,也不会抢你们的地盘,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我这边在西城,可不想再跟贵帮之间,闹什么不愉快!”苏扬笑吟吟道。 吴钱沉吟起来。 对于苏扬的心思,他有些猜不透。 如今苏扬都已经是太医了,心思不应该放在仕途之上吗? 反而对市井中的事情念念不忘! “难道是那位的意思?”吴钱询问道。 “我要是说其实我跟他不算熟……”苏扬幽幽询问道,“你信吗?” 他跟赵澈总共才见了几面。 赵澈送大黑马给他,他也实在是没有想到。 “苏太医的心思,常人果然难以揣测!” 吴钱哈哈一笑,“既然我等要与苏太医交好,那这西城,苏太医尽可作为便是!” “吴帮主心宽体胖,果然豪爽,咱们之间的事情,便就此揭过!” 苏扬奉承一声,向吴钱告辞。 他此行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吴钱是聪明人,今日一番交涉,这桩恩怨,应当暂且可以先行搁置下去了。 至于之后,还得另说! 吴钱亲自送着苏扬走出门外,态度始终和善。 莫小刀帮着揭开大黑马的缰绳,走到苏扬身边。 “苏大夫,你在西城插一手,我这本来就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还没因为当上老大风光几天,这下子,更没什么排场了!”莫小刀撇撇嘴,向着苏扬发了一句牢骚。 “莫老大言重了!” 苏扬拍了拍莫小刀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你不是说了,咱们之间,不能为敌吗?” 莫小刀脸一黑,神色无奈。 “记得改天把那五两银子给我还上!” 苏扬撂下一句,跨上马匹,向着吴钱拱拱手,策马离去。 “小气!” 莫小刀嘀咕一声,微微黑着脸走到吴钱身边。 “帮主,咱们就对这小子低声下气,委曲求全?”苗铸脸色阴沉,紧咬着牙,愤愤不平地盯着苏扬离去的身影。 “老苗,咱们虽然现在风光久了……”吴钱眯着眼睛,慢悠悠对苗铸道,“可别忘了,咱们当初也还是拼着一刀刀砍过来的!” “正是如此啊!”苗铸紧握着双拳,怒声道,“那苏扬,竟还想着在西城这边,插上一手,他痴心妄想!” 吴钱摇了摇头,没有回话,而是看向莫小刀。 “小刀,你与这苏扬有过接触,可曾知晓,他有在西城插上一手的安排?” 莫小刀仔细思索起来,挠挠头。 “他做事,的确让人难以捉摸,他倒是跟西城的一些乞丐打成一片,除此之外……” 莫小刀沉吟道,“他还把他身边一人,安插进了西城巡检司!” 吴钱目光起伏不定,也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才轻吐出一口气:“或许,这些安排,与那位三皇子有关……” “帮主,那此事,是否要上报?” 苗铸沉声询问。 “若是事关三皇子,处理起来,一时也有些麻烦……”吴钱缓缓道,“先看看他要做什么再说!” …… 苏扬骑着大黑马,离开聚贤帮。 在聚贤帮里待了一上午的时间,已经错过了在太医院里混早上出勤的时间,苏扬便索性不去太医院了。 他转而赶回家中药铺。 北疆战事究竟会演变到什么情况,现在还不明朗。 不过,他一路走来,倒是能够依稀听到,路边许多百姓们,都正在谈论着战事的消息。 很显然,北莽入侵的消息,已经在京城中传开了。 正赶着路,苏扬老远便注意到一队身穿巡检司差役服饰的身影手持兵刃,在街道上巡视着。 而当先一人,正是王朗! 王朗今日天还未亮,便早早出门了,赵艺弘来他家药铺的时候,都没有与王朗碰上面。 “苏兄,你怎么来西城了?”王朗快步赶了过来,看了眼四周,满脸疑惑。 苏扬翻身下马,笑道:“莫小刀大清早就带着我去聚贤帮,我就去溜达了一趟。” “聚贤帮……” 王朗眉头一皱,握着黑铁棍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他们找麻烦了,我早就说,该先给莫小刀那小子来上一闷棍!” 第243章 立字据,剑扔了! “大婶,我叫李思卿,许州人士,先前疫患,逃难来京城的!” 女子说话间,面向李兰芝,看都不看苏扬一眼,“这伤,是仇人伤的,他们在京城中追杀我,我不得已之下,逃难到贵药铺!” 闻言,苏扬却摇头一笑,笑容揶揄。 “一句实话都没有?” 苏扬瞥了眼自称“李思卿”的女子,“你在京城中逃避追杀,不去报官?” 李兰芝也静静地盯着李思卿,李思卿的话,充满了疑点,他们不得不慎重。 “我是流民,不能报官!”李思卿蹙眉反驳。 “来句许州方言听听?” 苏扬好整以暇地提议一声。 他双臂环抱,并不着急。 “……”李思卿瞪了苏扬一眼,轻声嘀咕了一句。 苏扬没太听清楚,但多少能够猜出,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到了现在,他多少也能看出来,这姑娘应当不是什么心恶之人。 她持剑在手,即便负伤,也应当有着不俗的武艺傍身,估计是可以强行跟他拼杀的! 但自始至终,她都只是咋咋呼呼的,倒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恶意! 当然,骂他是“登徒子”,以及要割了他的舌头除外…… “扬儿,应当如何?” 李兰芝并未轻易听信李思卿的话,而是低声向苏扬询问。 扬儿有着自己的判断,这件事,还是让扬儿做主好了! 只是,看着李思卿腹部不断渗出鲜血的伤势,她还是难免心生不忍。 苏扬撇了撇嘴,看现在这情况,一时半会,这姑娘是没法从他药铺里赶出去了。 伤势这么持续下去,万一死在他家药铺,又该是个麻烦! 稍作思索,苏扬慢悠悠地点点头。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你这伤,倒是可以给你治,不过……” 苏扬随手一指药铺,“你得为你自己说的话负责,立个字据好了!” “立字据?” 李思卿双眸一睁,瞪得滚圆! 这登徒子,竟然这么小心? “去药铺正堂,先立下字据,再说治伤的事。” 苏扬摊开手,“否则,那我就要动手赶人了!” “你……” 李思卿愤怒地用短剑指着苏扬,柳眉倒竖,俏脸上浮现出一抹愠怒。 “还有你这剑,先扔了,否则,依旧免谈。” 苏扬继续道,“拿着剑,难不成,还要逼人给你治病?” “绝无可能!” 李思卿银牙紧咬,一字一顿地回应着苏扬。 苏扬看都不再看李思卿一眼,转而对母亲和妹妹道:“娘,小悦,你们先去躲着,我来赶人!” 李兰芝无奈地摇摇头,对李思卿道:“姑娘,我这儿子是太医,名叫苏扬,如今这瘟疫,便是他治疗的,我们对姑娘没有恶意。” “苏扬?” 李思卿眯起双眸,紧盯着苏扬。 现如今,苏扬的名号,在京城中的确风头正盛。 人们谈到瘟疫,无不会提及太医苏扬。 传得倒是神乎其神,说是什么神医,还是个年轻人,更被当朝皇帝亲自下旨册封为太医…… 她满脸狐疑,人们口口相传的神医,会是这么个登徒子? 苏扬随手一指身上的太医服饰,也不说话,笑眯眯地眨着眼睛。 这太医官袍,总骗不了人! “姑娘,你这伤,可不能再拖了……”李兰芝再度劝道,语重心长。 李思卿咬了咬牙,满脸犹豫。 指缝中不时地有鲜血流淌而出,腹部的疼痛,着实是没法忍受。 “姑娘,治伤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若血流不止,便会有性命之忧。”李兰芝摇摇头,眼中满是不忍,“若实在是信不过我们,那也不能耽搁,最好快去西城找家别的药铺!” 毕竟还只是个碧玉年华的小姑娘,比起小悦,大不了几岁。 年纪轻轻,却负了重伤,若是因此丧命,未免太过可惜了。 “大婶,我信得过你,只是他……” 李思卿一指苏扬,美眸中冷芒熠熠。 苏扬耸耸肩,继续向母亲抬了抬胳膊,摆出一副要让母亲和妹妹,先躲到一旁的架势。 “哼!” 李思卿一跺脚,冷哼一声,却不再说话。 哧! 她终于是将短剑斜插在地上,捂着腹部,向药铺中走去。 苏扬瞥了眼短剑,微微一笑。 没了兵器,那就好说了! 他跟着李思卿走进药铺正堂,随手拿出纸张和笔墨,放在李思卿身前的桌子上。 “立字据。” 苏扬语气平淡。 不立字据,万一李思卿出去再被抓了,一经审问,牵连到他们,也不好解决! 李思卿咬牙切齿,一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沾满鲜血,缓缓写起字来。 一张纸上,字迹不算工整,还沾着一些血渍,使得此时的李思卿,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苏扬丝毫不为所动,这字据上所写,能有三成是真的,那就算是不错了! 他仔细端详一番,将字据收好,收入衣袖。 “脱衣服。” 苏扬瞥了眼李思卿的伤势,伤在腹部,不褪衣物,无法治疗。 李思卿顿时像是被惹怒的小猫般,死死瞪着苏扬。 她浑身紧绷,一双玉质粉拳紧紧握起。 “隔着衣服给你缝合用药,那我是把药敷在衣服上,还是给你直接缝衣服算了?” 苏扬慢悠悠道。 李思卿原本苍白的脸色,早已气得有些涨红。 她没去看苏扬,转而面向李兰芝:“大婶,麻烦您给我治疗,可以吗?” 李兰芝点点头,走到苏扬身边坐下。 “找我娘给你治病也行,不过,我也得在一旁看着,万一你起了歹心,我不得不防备!”苏扬轻声道。 即便李思卿没了兵刃,但毕竟不是寻常人,有武艺在身。 若是挟持他母亲,也不得不防! 看着李思卿逐渐难看的脸色,苏扬丝毫不为所动。 他直视着李思卿的双眸,沉声道:“别跟我说你是什么弱女子,我也不是欺负你,我们给你疗伤救命,算是给足了情分!” 说完,苏扬又向着苏悦轻轻挥手。 “小悦,我说几味药,你先行研磨。” 向苏悦嘱咐一番,苏扬才又看向正咬牙切齿的李思卿,“你若觉得伤势还能拖,便再继续拖着,或许……等你流血过多,昏迷不醒了,我就可以放心让我娘帮你治疗了!” 第244章 老老实实,等着治伤! 流血过多,昏迷不醒? 李思卿俏脸一僵,她如今的确越来越虚弱了。 伤势持续到现在,她就是再怎么硬抗,也难以再坚持下去了! 但若真是等她昏迷不醒,那这登徒子要做什么,恐怕她也再难以反抗! 她寒声道:“我该先把你……” “把我如何?” 未等李思卿说完,苏扬便直接打断道,“你的剑还在后院,有能耐便先我一步跑去拿剑!” “若是不能,便老老实实地等着治伤!” 剑已经不在李思卿的手上了! “扬儿,先别为难人家了。”李兰芝轻劝道,看李思卿现在的情况,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危险可言了。 苏扬点点头,也不再拖延,起身走到一旁。 这时代男女大防,他又不是真的登徒子! 他走到苏悦身边,此时小悦已经按照他的嘱托,抓好了药,正准备研磨。 “我来,你去取件衣服,给她遮盖好,只留出受伤的部位便可。” 他想苏悦招呼一声,拿起药向后院走去。 李思卿充满警惕地盯着苏扬离去的身影,直到苏悦赶回来,也未曾见苏扬又走出来的意思。 倒是研磨药材的声音,不时地自后院中响起。 她这才收回目光,眼神中隐隐浮现出一抹复杂之色。 苏扬的这番举动,超出了她的预料。 这给她一种尤为怪异的感觉。 仿佛苏扬先前所做一切,只是为了消除她的危险一般! 但这想法,才刚刚浮现,便被她迅速压下。 这登徒子,哪里能有这么好的心眼? 不多时,她匆匆换好衣服,又用苏悦的衣服裹在身上,确信裹得严严实实,只留出受伤部位。 她才稍稍松了口气,便又听,那令人厌恶的声音,自后院传出。 “换好衣服叫我。” “换好啦!” 苏悦脆生生回答。 很快,后院的帘子被掀开,苏扬拿着一罐药,迈步走了出来。 李思卿下意识浑身紧绷,看了眼自己的腹部,又匆匆用衣服遮盖住。 苏扬自顾自地走到桌前,将药罐放在桌案上,他挥挥手道:“去那边的病房治疗,隔着正堂中,若是伤口沾了灰尘,那后果,你可得自负!” 李思卿凶巴巴地瞪了苏扬一眼,却也没有再反抗。 在李兰芝和苏悦的搀扶下,迈步走进病房。 苏扬跟着走了进去,心中沉吟。 这李思卿究竟是什么身份,直到现在也不清楚。 但想来,应该与京城外的流匪脱不了干系。 这年头,如王朗那般,自幼习武,埋头苦练十几年,寻常情况下,一般人都近不了王朗的身,格斗技巧精妙得很! 许多功夫,更是杀人技! 单说轻功,虽然没有前世他所看得电视剧那般,能够轻功水上漂,又或者左脚点右脚梯云纵那种不符合物理定律的身法,但行动起来,做到身轻如燕,飞檐走壁的效果,并非不能。 李思卿能硬生生撑到现在,的确称得上是体质超乎常人了! 待到母亲为李思卿敷好药,处理好伤势,苏扬才缓缓起身,再度走到李思卿身边。 “娘,我来缝合。”他轻声提议道。 虽然这段时间他跟母亲说了一些手法,但一时半会的,总不好直接给伤者使用。 李思卿却如临大敌,警惕无比。 她治伤之时,是躺在床上的,服下了一些麻药。 此时她连忙想要起身,却又难以继力。 苏扬随手拿起针线,淡淡道:“寻常缝合,伤势不好处理,若你不想等到伤口愈合,留下较大的疤痕,那我就不做这麻烦事!” “姑娘你别看他年轻,但他的医术,是太医院中的太医们都称赞过的。”李兰芝轻声解释道。 李思卿神色狐疑,依旧有些难以确信。 苏扬已不再多说什么,仔细打量着李思卿的伤口。 这伤势,应当是挨了一刀,不过伤口并不算深,但却有些撕裂的血肉,应当是李思卿自己导致。 他摇了摇头,还是头一回见到,受了伤,如李思卿这般乱动的! 索性现在李思卿服了麻药,难以动弹。 “我先给你缝几针,若是觉得不妥,你再让我娘给你缝合。” 苏扬说完,手中针线已经比划到李思卿的腹部,动作娴熟地为其缝合起来。 李思卿瞪大眼睛,紧紧注视着苏扬。 但很快,她却注意到,苏扬全神贯注于她的伤口之上,目不转睛。 自苏扬的神色中,她竟只能看出一股子认真! 除此之外,仿佛再没有她原本所料想的其他想法! 她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娘,像这种伤势,如我这般缝合,会有助于伤口愈合,之后拆线也较为方便……” 苏扬缝合着,趁着闲暇,向母亲叮嘱一句。 他无法长时间在家中药铺帮忙,便将自身所学,多多向母亲诉说。 不一会功夫,苏扬缝合好伤口,走回桌案前,拿来纸张,随手书写起来。 李思卿侧头打量着苏扬,眼神中的复杂意味,尤为明显。 此人,竟真的只是在给她缝合伤口! 这与她对苏扬的印象,大相径庭! 苏扬在纸张上书写一番,起身将药方递给苏悦。 “按这方子抓药便可。” 他嘱咐一声,瞥了眼李思卿,“伤势给你处理完了,药待会也给你抓好,咱们该谈谈正事了!” 李思卿心中顿时一惊。 难不成,苏扬还是心怀不轨? 她原本对苏扬的印象还稍稍有所改观,又瞬间变得尤为警惕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 李思卿警惕地询问,说话之时,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竟极为虚弱! 她脸色惨白,睫羽轻颤,麻药的劲丝毫没有消退,根本没有半分力气反抗! 她心中也难以扼制地升起一股无助感! “我们家开的是药铺,不管你什么来历,给你疗伤,这医药费,你总得给?” 这时,苏扬的声音缓缓响起。 听到此,李思卿俏脸顿时一凝。 她有些难以置信,此人是在向她要钱? “冒了风险,你还拿剑指着我们……” 苏扬摸着下巴,沉吟一番,随即向着李思卿比出一根手指。 “收你一十两银子,不算难为你?” 李思卿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第246章 金州城……沦陷了! “的确曾去过。” 赵艺弘平静回答,不动声色。 当日他带着若惜和苏扬一同前往游园诗会,这件事,遮掩不住。 不过好在,苏扬当时只是一个药童,除了他三皇兄那等心思独到之人,倒是不会有人注意到苏扬。 “哦?” 荀正眉头微抬,似不经意般询问,“殿下饱读诗书,未曾在诗会上作些诗词吗?” “我当日只是带着云清郡主前去散步游玩,那场诗会,我当时未曾参与,现在想来,也的确是憾事。”赵艺弘怅然道,“不过那诗魁之作,我也只能自叹不如!” “殿下过谦了!” 荀正摆摆手,哈哈一笑,“说起来,那诗魁身份神秘,留下诗魁之美誉,便再未曾露面,果真是不慕名利之人!” 赵艺弘回想着苏扬当时的举动,心中微动,苏兄倒的确是不慕名利之人! “那几首诗作,我而今想来,也不免惊艳!”赵艺弘回应道。 荀正意味深长地看了赵艺弘一眼,眼底深处,隐隐浮现出一抹锐利。 随即,他端起茶水,最后饮下一口,缓缓起身。 “今日能得与殿下详谈,老夫只觉得疲惫顿消!”他拱手道,“果然与君子交,如沐春风!” 赵艺弘随着一同起身,与荀正拱手回礼。 “茶已经喝完了,老夫便不再多做叨扰了!” 荀正告辞一声,仿佛先前只是与赵艺弘进行了一番闲聊,所有话题,皆是浅尝辄止。 “左相慢走。”赵艺弘一路将荀正送出府门外。 “之后若有机会,老夫可要再多来与殿下畅谈!” 荀正摆摆手,自府邸离去。 赵艺弘目送着荀正的身影远去,双眸眯起,心绪复杂。 左相来他这里,只是为了试探他,是否与诗魁有关? 又或者有着什么,更深层次的用意? …… 荀正端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一根手指在膝间轻轻地敲打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吁!” 随着车夫轻唤一声,正行进着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荀正双眸微睁,掀开帘子,向外看去。 “左相,事态紧急,陛下急召您入宫!” 马车外,殿前司虞候南门陌正躬身行礼。 荀正看了眼四周,蹙眉向南门陌询问:“南门虞候,何事如此着急?” 南门陌一寸寸抬起头,神色中一片化不开的忧虑。 “左相,金州城……沦陷了!” …… 太医院门外。 苏扬还未走进太医院,便见太医院门口的侍卫们神色焦虑,在窃窃私语着。 “金州城破了,北莽恐怕要继续南下了……” “这下子可如何是好,我老家就在徽州……” 听着几人的谈话,苏扬摇了摇头。 他一路自家中赶来,所见行人,也大多与几人差不多,皆在谈论着金州城的事情。 金州城被北莽攻破,这消息,已经自京城传开了。 对此,苏扬先前自赵艺弘那里便已经有所了解了,金州城,迟早会破。 不过他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距离北莽来犯的战报抵达京城,不过才三四天。 这么快,金州城便被攻破了! 估计这么以来,朝堂之上,那些大臣们又得乱糟糟一片了! “苏太医!” 见到苏扬,几名侍卫当即摆正神色,向苏扬见礼。 苏扬点点头:“几位不必拘谨!” 他正要走进太医院,便见侍卫严奔看了眼四周,蹑手蹑脚的靠近过来。 “怎么了?”苏扬疑惑询问。 “苏太医,您几日没来太医院了,现在太医院里,发生了一些变故!”严奔低声对苏扬道。 “变故?” “太医院里,除了林大人外,又来了一个新的副院使!” “嗯?” 苏扬一怔,新的副院使! 太医院中,副院使一职,一向由林章璞担任。 怎么突然又冒出一个新的副院使? 他思索着,想到魏国公和户部侍郎那两人,双眸微眯。 先前他便见到,魏国公对太医院有所插手,这么看来,这个新来的副院使,应当与魏国公褚康那些人有关系了! “多谢提醒!” 苏扬感谢一声,走进太医院中。 他刚来到房间外,便见一名药童早已在他房间外驻足,似是在等待着他。 “苏太医,您可算是来了。” 那药童快步走到苏扬身边,匆匆向苏扬道,“右院判黄大人,已经在等您了!” “右院判……” 苏扬一愣,“哪个黄大人?” 他这几天,先是在家中给那李思卿疗伤,又是奔波忙碌蚊香和驱蚊液的事情,一直没有来太医院。 这么短的时间,太医院竟然出了一个新的右院判? 那薛太医的右院判一职呢? 一个副院使,一个右院判,这变化,也太快了! “早在前天,太医院便已经认命,黄谋黄大人继续暂代右院判一职了!”药童恭敬地回答。 “黄谋?” 听到此,苏扬眉头顿时一皱。 黄谋竟然官复太医院右院判一职了! 当日黄谋是副院使林章璞亲自下令撤职的,以白泞和林章璞的行事风格,应当不会再任用黄谋了! 那黄谋这右院判一职,是怎么来的? 苏扬收敛心绪,并未急着去找黄谋,而是向着白泞的房间赶去。 他现在,可还算是白泞一伙的! 太医院里出了这些变故,那黄谋又官复原职了,少不得要找他麻烦! 这种时候,当然得去搬出白泞了! 一路来到白泞房间,苏扬便注意到,房间中,除白泞外,还站着一人。 那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肤色白皙,一看就是平日里养尊处优,他身穿副院使官袍,似是在与白泞交谈着什么。 苏扬撇了撇嘴,这中年人应该就是新来的副院使了。 随即,他迈步走到房门前,轻轻敲了几下房门。 白泞早就注意到了苏扬,他瞥了眼身边的中年人,抚须一笑。 “苏太医进来便是!” 随着苏扬迈步走进房间里,那中年人的目光也落在了苏扬的身上。 他上下打量着苏扬,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白大人……”苏扬缓缓行礼,未去看那中年人一眼。 他话音未落,那中年人便冷冷道:“你便是苏扬?” “身为太医,却几日不来太医院,当以渎职论处!” 第248章 一把火都烧不起来 “诬陷罢了,周大人可要明察!” 苏扬敷衍一句,不急不躁。 白泞满脸玩味地打量着苏扬和周和同两人,看两人的样子,他多少能够猜出一些情况。 那户部郎中庾士素是户部侍郎贺叔达的手下,前去厂房督促,怎能不会趁机找苏扬的麻烦? 只是具体发生了什么,苏扬未曾说起过,白泞也并不清楚。 但以他对苏扬的了解,还是多少能够推断出,那庾士素必定没能太过好受! “诬陷?” 周和同冷然一笑,“当日除庾士素外,还有多名户部的侍卫看着,他们都已向本官申明,亲眼见到,是你动手殴打庾士素,你还跟本官说是诬陷?” “我当日便说了,是在帮庾大人正骨……” 苏扬慢悠悠解释道,“下官身为太医,见庾大人身体不适,主动为其治疗,这很合理?” “一派胡言!” 周和同冷喝。 随即,他又对白泞说道:“白大人,此人顽劣不堪,还不该处置吗?” 白泞脸色有些怪异。 听周和同的话,苏扬是对庾士素动手了? 这倒是还真符合苏扬的作风! 动手殴打同僚,这件事,其实可大可小。 可周和同却是借题发挥,若坐实了苏扬在厂房中殴打庾士素的事情,那苏扬这几日在厂房中的奔波忙碌,便要被周和同攻讦为渎职了! “周大人冷静。” 白泞轻劝一声,正色询问苏扬:“苏太医,庾大人是哪里不适?” “嗯?” 周和同脸色一僵,白泞还是要包庇苏扬! “颈肩劳损,若情况恶化下去,恐怕有瘫痪之危!”苏扬沉声说道。 白泞捋着胡须,作沉吟状。 “若是如此,的确不得不治。” 周和同脸色愈发阴沉了,面前这两人,合起伙来对付他! 尤其是这苏扬,滑不溜秋,牙尖嘴利,更有白泞在一旁相助,他一番准备,多多少少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周大人……” 这时,白泞缓缓道,“病急不讳医,苏太医也是为了庾大人着想,或许庾大人是误会了!” “误会了?” 周和同瞥了白泞一眼,摇头嗤笑,“白大人这就有些颠倒黑白了!” 他目光锐利,白泞如此庇护苏扬,短时间内,是无法削去苏扬的职位了。 不过,对付这一个小小的太医,他却并非没有办法。 “此事,本官且先不深究,如今朝廷诸公皆在为北拒北莽之事忙碌,庾大人身在户部,一时也抽不出身来指认苏太医!” 周和同踱着步子,走到白泞身边。 “但苏太医一直在外,也不和规矩,自从太医们赶赴疫患之地以来,京城便少了许多医者。”他目光淡淡的落在苏扬身上,“而今金州城已陷,朝廷即将派兵,抵抗北莽入侵,随行医者只怕不足……” “那蚊香和驱蚊液,既有制作之法,那就无需苏太医一直紧盯着,京城疫患平定,也无需苏太医忙碌什么,既是如此,倒不如让苏太医随军赶赴北境!” 他话音落下,白泞目光顿时一凝。 苏扬双眼也眯了起来,眼神中寒芒凛冽。 这周和同的手段,倒是一个接一个的! 眼见无法攻讦他那所谓的渎职之罪,便顺势要安排他随军北上! “此事,我也会向户部传达。” 周和同好整以暇道。 若能将苏扬安排北上,那届时,说不定两军交战之际,苏扬便会因此丧命! 即便苏扬不死,太医院也直接就失去了苏扬这个名噪一时的太医! “还是不劳周大人费心了!” 可苏扬却是淡淡反驳一声。 “苏太医莫非要违抗调令?”周和同语气中夹杂着一股威严,仿若不容置疑。 “倒不是抗令……” 苏扬摇摇头,“而是,周大人貌似……无权调动我!” “无权?” 周和同声音拔高了几分,“本官是太医院副院使,调动你这小小太医,有何不可?” “那周大人请便!” 苏扬向着房门外挥挥手,“该去户部传达,还是要对下官如何调动,就快去做,下官……静候佳音!” 闻言,周和同眉头不由紧皱。 他仔细打量着苏扬,自苏扬的脸上,竟只看到了一股从容不迫! 像是苏扬对于这调动,半点也不担忧! 他心中疑惑不解,又看向白泞,却只见到,白泞缓缓抚须,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眼前两人的反应,让他心中错愕不已。 “周大人,若是与户部商谈苏太医调动之事,切记应当事先与葛老大人通报一下。”白泞轻声道。 苏扬会心一笑,他知道,白泞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不受太医院约束,只需要偶尔听葛老的。 而葛老自从上次一同自宫中出来,苏扬便再未见过,听说是又到宫中,陪伴皇帝左右了! 今日,周和同这三把火,在他面前,一把都烧不起来! “葛老……” 周和同目光闪烁不定。 “那待葛老自宫中回来,本官再去向他禀报!” 说完,周和同向着白泞告辞一声,转身离去。 他在白泞和苏扬两人面前,竟是碰了个软钉子! 待到周和同离去,白泞笑吟吟看着苏扬,揶揄道:“苏太医,你倒是将这些烂摊子,都交由老夫了!” 苏扬知道,白泞是在说他让白泞帮着顶下周和同施压的事情。 他微微一笑,恭维道:“下官势单力薄,事关咱们太医院,下官自是得找白大人相助。” 白泞摇摇头,就此也没再多说什么。 而后,他又轻声提醒道:“周和同除了这太医院副院使一职外,还任银青光禄大夫一官,又听命于魏国公,今后你可要小心谨慎些。” “难怪!” 这下子,苏扬明白了,为何周和同能在白泞面前这么态度强势了! 银青光禄大夫是从三品的散官,所谓散官,就是有官身无实权的存在了。 但现在周和同成为太医院副院使,又有着魏国公做靠山,的确算是势大! 与白泞交谈一番,苏扬便赶回自己的房间中。 不多时,房门被粗暴地推开,黄谋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门外。 他喝问道:“苏太医,本官召见,你为何不来?” 第249章 有事说事! 苏扬正翻看着太医院中递上来的有关于京城疫患的册子,他抬头瞥了黄谋一眼,随后继续淡然地翻看起册子。 他早晨刚来时,黄谋便已经让人在他门外候着了。 但苏扬清楚,黄谋找他,当然不会有什么要事! 否则,他这几日没来太医院,太医院大可派人去他家药铺寻他。 黄谋的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 他如今官复太医院右院判一职,苏扬这小小太医,竟敢如此怠慢他? “苏扬,见到本官,为何不行礼?” 黄谋高声喝道,仰着脸庞,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子浓浓的倨傲。 “有事说事。” 苏扬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声。 “你……” 黄谋脸皮一颤,胡子都哆嗦起来。 他指着苏扬,气得话语顿时噎住。 “小小太医,竟敢如此傲慢!” 苏扬这幅态度,是一个太医对待右院判应有的态度吗? 可苏扬却始终在静静翻阅着册子,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仿佛完全当他是空气! 黄谋几步走到苏扬桌案面前,一手轻拍桌案,他睥睨着苏扬,淡淡道:“看来,你是还不知晓本官已经官复右院判一职了!” 可他话音落下,苏扬的脸色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始终未曾抬头看他一眼。 “你身为太医,却对本官如此不敬!” 黄谋再度冷喝,“若本官治你这不敬之罪,你可也不会好过!” 终于,在黄谋说完这句话后,苏扬缓缓将册子放在桌案上。 见此一幕,黄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个黄毛小子罢了,还想在他面前,玩什么沉得住气这一套! 但下一刻,黄谋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住了,宛如雕塑。 苏扬只是提起毛笔,在册子上加了一个批注! 做完这些,苏扬才将册子放到一旁。 京城的疫患,已经大幅度减少了,照这个情况下去,最多日,京城中的疫患便能够算得上是初步平定了。 他站起身,斜睨着在无能狂怒的黄谋,淡淡道:“你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你官复右院判一职了?” 黄谋脸色一僵,他官复右院判一职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当然就是与苏扬算账! 但自他来到苏扬的房间这边,被苏扬这么一番对待,他原本打起的心气,已经消弭了许多! 他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绪,再度摆出一副倨傲模样。 “本官找你,自是有要事!” “有事就说。” 苏扬懒得理黄谋,来他这里耍什么小人得志的作态,那是来错了地方! “哼!”黄谋先是冷哼一手,双手一拢衣袖,“本官如今回到太医院了,那西城熟药所那边,便无太医坐诊了,你既然身为太医,便去熟药所坐诊!” 他扫了眼苏扬的神色,又道:“每日待不足十个时辰,不准离开!” “十个时辰?” 苏扬眉头微挑,饶有兴趣道,“你是打算,让我吃住都在熟药所里了?” 不出他所料,黄谋找他,果然没有什么正事! 无非就是小人得志之后,来他这边寻求报复罢了! “而今疫患未除,诸多太医们又都赶往疫患爆发之地,调你去熟药所,是为京城百姓考虑,你莫非要抗令?”黄谋语气阴冷道。 待到黄谋说完,苏扬意味深长道:“你确定?” “本官所说,你未曾听清吗?”黄谋拂袖道。 “那你还是治我这抗令不从的罪名!” 苏扬挥挥手,一副要打发走黄谋的架势。 “嗯?” 黄谋当即一怔。 苏扬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对了,治我的罪名前,记得跟那个新来的副院使说一声。”苏扬淡淡道,“副院使找我有要事,你说,我是听你的调令,还是听副院使的调令?” 新来的副院使,自然就是周和同了! 黄谋一脸狐疑,听苏扬这语气,莫非周和同对苏扬有什么安排? 可苏扬这话,却是一副将周和同当作靠山的模样,却让他心中不免怪异起来! 他心中清楚,周和同是魏国公的人,按理说,应该会对付苏扬才对! “记得好好问问!” 苏扬淡然自若,这些事,就让黄谋自己头脑风暴去! 他还没什么兴趣,跟黄谋再多费口舌! 他再不理会黄谋,转而向房门外走去。 迎面就见到,一名侍卫打扮的人正快步赶来。 “苏太医!” 那侍卫正是看守太医院大门的严奔,见到苏扬,他连忙加快了脚步。 “怎么了?”苏扬询问道,严奔来找他,应当是有人在太医院外通报了。 “门外来了一个乞丐,说是有要事找您……” 严奔有些犹豫地说着,向着苏扬摊开手,手中拿着一件药童的服饰。 若只是寻常乞丐来找苏扬,严奔自是不会理会。 可那乞丐还带着这件药童的衣服,却让严奔不得不在意一些了。 “苏太医,是否需要我将那乞丐赶走,这衣服或许是哪个药童遗失的。”严奔轻声询问。 苏扬自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先前所穿的药童衣服。 乞丐,应该就是秦青他们了。 他们带着药童衣服来找他,这么着急,必定是出了什么状况! 想到这些,苏扬当即询问:“那乞丐可在门外?” “正在门外!”严奔连忙回应。 苏扬点点头,就要迈步向外走去。 “苏扬,本官还在与你交待事宜!”黄谋不悦冷喝,一步挡在苏扬面前。 “滚!” 苏扬一把推开黄谋,快步走出房门。 任凭黄谋再怎么小人得志,也不值得他正眼相待! 黄谋身形被推了一个踉跄,脸色阴沉如水。 他怒视着苏扬,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严奔惊诧地看着眼前一幕,喉咙动了动,心中震惊不已! 苏太医行事,竟如此生猛! 他又看了黄谋一眼,目光怪异。 黄谋现在可是右院判了,可苏太医竟然半点都不顾忌黄谋的身份! 随即,严奔向着脸色铁青的黄谋拱了拱手,追着苏扬的身影跑了出去。 太医院门外,苏扬赶出大门,便见到不远处,乞丐小黑正焦虑地踱着步子,向太医院大门这边张望着。 “苏大夫!” 见到苏扬,小黑急忙上前。 “怎么了?”苏扬打量着小黑,眉头紧皱起来,他注意到,小黑的脸庞上高高肿起,使得眼睛都密封起来,破烂的衣衫下,青一块紫一块,伤势触目惊心! “大青哥他们,被人打了!”小黑双眼通红,眼眶中噙着晶莹的泪花。 第250章 流匪嫌疑 苏扬心中一紧,他让秦青他们在西城中尽可能地收拢乞丐,为以后的“丐帮”做准备。 而现在,却出了这么个状况! 苏扬靠近小黑身前,伸手为小黑抹去泪花,强自稳住心神,沉声询问:“谁打的?” “西厢河那边的乞丐……” 小黑哽咽道,“大青哥听您的安排,带着礼品上门,可还没说几句话,他们就打我们!” 听到此,苏扬目光凛然。 这是他给秦青聚拢乞丐们的建议。 先招人,招到足够的人手之后,再培养团队意识! 而起步资金,便是孙鸣渠送来的礼品! 可秦青是带着礼品上门的,却遭遇到这种状况…… 苏扬顿时感觉到,这件事,似乎有些不对劲。 “先回去再说。” 苏扬跨上大黑马,带着小黑,向严奔几人告辞一声,快速赶回家中药铺。 药铺里,李兰芝和苏悦正帮一众乞丐治疗着伤势。 “苏大夫回来了!” 苏扬刚一赶回药铺,便有几名乞丐围拢到苏扬这边。 “苏大夫,您快帮大青哥治疗!” 几人指着病房床榻,焦虑不已。 苏扬目光快速扫过四周,身边几名小乞丐,倒是没有什么伤势。 可是,四周有好几名乞丐,都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 小黑身上的伤势本就已经算重,可药铺中几名受伤的乞丐,却都见了红! 而病房床榻上,秦青正躺在那边,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正艰难地转过头,向着苏扬这边看来。 见此一幕,苏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秦青这些人的伤势,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几步走到秦青那边,俯下身子,一手把起秦青的手腕,诊断着秦青的伤势。 “苏大夫……” 秦青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 他的脑袋已经被包了起来,纱布上渗出一抹刺目的鲜红! 而在秦青的身上,苏扬更是见到一道道紫青,甚至,就连胳膊都脱臼了,腿上还有着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势! 苏扬心中一片冰寒,秦青的伤势,毫无疑问,是最重的! 若是秦青没有被既是治疗,以寻常的乞丐而论,只有死路一条! 这根本不像是乞丐打架! 苏悦端来药,递到苏扬身边,大眼睛中升腾起着一股水雾。 乞丐们平日里没少帮她们的忙,可现在的凄惨状况,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我来。” 苏扬接过药,一边帮秦青治疗着,一边强自压下心中的愤怒,轻声向秦青询问,“怎么回事?听小黑说,是西厢河那边的乞丐?” “除了他们,还有几个陌生人……” 秦青忍着身上的痛楚,缓缓道,“我们去跟他们交谈,只说了几句,那几个陌生人便突然动手……” “西厢河那边的乞丐,也都跟着动手,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比以前要凶悍许多!” “我们以往跟他们没什么仇,也都极少去西厢河那边乞讨……” 听到秦青一番话,苏扬心中也不由布上一层疑云。 西厢河的乞丐中,多了几个陌生人? 下手这么狠毒…… “他们有说起什么吗?”苏扬再度询问道。 “只说凭我们这些乞丐,还想拉帮结派,找他们,是找错人了!” 秦青说着话,看了眼药铺中的一众乞丐,脸上满是愤怒。 苏扬沉吟,西厢河那些乞丐们的反应,有些不对劲! 将秦青这些人重伤,完全不是将他们赶走该有的样子! 难不成,是聚贤帮那边授意? 苏扬心中刚升起这个想法,又摇摇头。 他刚去过聚贤帮那边不久,更是在聚贤帮里抛出了三皇子赵澈的名头! 以吴钱那些人的能力,自是能够查到,他与赵澈有所关联。 应当不会选择此时动手才对! “苏大夫,我们该怎么办?”秦青又询问道。 这个状况,他们之前怎么也没有想到。 即便是一些乞丐们对他们的拉拢并不感兴趣,可看在他们送礼的份上,也不会恶语相向,更别说是直接动手打人了! 苏扬目光闪烁不定,对于西厢河那些乞丐们的目的,并不清楚。 但是,不论如何,对方已经动手打了秦青这些人! 那这仇,就得报! “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先安心养伤。” 苏扬安慰一声,帮秦青处理起伤势,又将小黑招了过来。 “小黑,你去找找王朗他们,跟他们说,我待会要去西厢河那边,让他们直接去西厢河找我!” 他对西厢河那边的情况,并不清楚,那就得先去探探。 处理好秦青的伤势,苏扬嘱咐一番,独自骑马向西厢河赶去。 循着秦青所说的位置,苏扬很快来到一处破败的庙宇周边。 他拴好大黑马,像一个普通行人般,在四周闲逛起来。 他早在家中药铺里,便换下了太医官袍,很轻易地便能混入来往的人群。 这庙宇应该是一处城隍庙,不过由于修建折桂园时,引西厢河水,便将原本的城隍庙搬迁了新址。 原本的城隍庙,便逐渐破败下来。 他远远便注意到,不远处的城隍庙中,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些乞丐,在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但除了那些乞丐外,还有几道身影,引起了苏扬的注意。 那些人身上的衣服也堪称破烂不堪,浑身脏兮兮的,乍一看与普通的乞丐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可仔细打量,便能看出来,那些人多是身上或脸颊上,有着一道道可怖的伤疤,留着络腮胡,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而且,他们的体型较之寻常乞丐,也显得壮实! 半点都不像是什么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 苏扬不动声色地经过城隍庙,向前走去。 对于混迹在城隍庙中乞丐里的这些人,苏扬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流匪! 京城之中,混入了许多流匪! 而这些突然多出来的陌生人,是流匪的嫌疑极大! 正行走间,苏扬却注意到,远处,正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眸光微闪,向着那身影走去! 李思卿竟然也在这! 他上次给李思卿治疗到现在,才刚过了一两日的时间,李思卿就敢出来行走,这姑娘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伤势! 苏扬又状若不经意地瞥了眼城隍庙那边,李思卿跟城隍庙里的这些人,是否有什么关系? 他正思索着,便见李思卿正蹑手蹑脚地躲到一处拐角中! 第253章 我可没说,跟你们没仇! 络腮胡男人惨哼一声,艰难地转头看向身后的李思卿。 他的后背,匕首齐炳没入,这一刀,要比苏扬划破他腹部的断剑,更为凶狠! 可是,面对现在的情况,络腮胡男人已经硬生生忍着剧痛,向身后的李思卿抓去。 砰! 下一刻,一股巨力扼住络腮胡男人的脖颈,使得他的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苏扬已然扑上前来,扼住络腮胡男人,将其狠狠地砸在地上。 李思卿瞬间跟进,速度更快,似是要将其格杀! “先别杀!” 苏扬低喝一声,向先前被他用瓦片砸倒的那人身边飞奔而去。 李思卿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瞥了眼苏扬。 这种时候,这苏扬还要心慈手软? 但很快,她便看到,苏扬已然飞身到那瘫倒在地的人身前,毫不犹豫地一脚重重踏在那人的脑袋上。 轰隆! 那人遭受苏扬这一记重击,瞬间失去意识。 李思卿双眸微睁,自始至终,苏扬行事,竟然都这么狠厉! 苏扬不再去理会那昏死过去的人,拍拍手,走到李思卿身边。 “现在杀了他,我们就跑不了了!” 苏扬淡淡提醒李思卿一声,他已然猜出,这络腮胡男子,应该就是这些人的头领。 他一脚踩在络腮胡男子的肩头,在络腮胡男子眦目欲裂的视线下,一寸寸将短剑抽了出来。 这下子,络腮胡男子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他一手奋力地提溜起络腮胡男子的身躯,一手将短剑丢到李思卿手中,捡起地上的短刀,横架在络腮胡男子的脖颈处。 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地便在络腮胡男子的脖颈处划破一道血痕! “架着他,走出去。” 苏扬对李思卿说了一嘴,拖着络腮胡男子的身子,向着小巷外走去。 李思卿盯着苏扬,美眸中满是复杂神色。 她已然明白了苏扬的用意,先前趁着那些人被分散开冲上房梁抓捕他们的机会,苏扬直接反其道而行之,两人合力擒住这络腮胡男人。 以此来争取生机! 这心思,堪称缜密! 这时候,不远处的房顶上,已经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先前被络腮胡指使过去的几人,已经相继爬上了房顶。 他们看着眼前一幕,神色大惊,连忙向着苏扬和李思卿这边飞奔而来。 “敢乱动,我就杀了他!” 苏扬转身大喝一声,刀刃没入络腮胡汉子的脖颈中,一股微小的血流顿时便顺着刀刃滑落下来。 房顶上几人顿时浑身一震,动作都逐渐停滞下来,他们死死地盯着苏扬,眼中凶芒毕露。 李思卿手提短剑,跟在苏扬身旁。 她心中难掩惊动,她都不由怀疑起来,苏扬真的是一名文弱的太医吗? 这行事手段,比江湖人还要江湖人了! 她又瞥了眼被苏扬死死擒住的络腮胡男人,这人脸色早已惨白,萎靡不振,似是想要奋力抵抗,可却愣是提不起半点力气。 估计就是这络腮胡男人,也都没有料到,凭着她与苏扬这两人,一个女子和一个看起来文弱的年轻人,竟能够在电光火石之间打败他们? 苏扬紧盯着房顶上几人,注意到那几人一时间并没有擅自乱动,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先前那句大喝,便是为了验证,这络腮胡男人对于这些亡命之徒,究竟是否看重。 好在,他应该是赌对了! 他很清楚,这些亡命徒绝对不会有什么心慈手软可言! 与这些人搏杀,唯有比他们更狠,才能换来活命的机会! 他拖着络腮胡男人的身躯,与这些人对峙着,缓缓向小巷外赶去。 “老大!” 房顶上几人怒吼,死死地盯着苏扬,满脸狰狞意味。 但凡有机会,他们便会不顾一切地冲向苏扬,用手上的短刀,了结苏扬的性命! “杀他们……” 络腮胡男人声嘶力竭般向房顶上大吼,可他话还未说完,便感觉喉咙一疼,原本的吼声瞬间被苏扬道打断! “这位老大,我说了,对你们动手的人,不是我……” 苏扬在络腮胡男人的耳边低声说道,“可你们非要连带着我一起追杀,我也没办法!” 李思卿撇了撇嘴,懒得理会苏扬。 要不是苏扬在先前的小巷子里突然冲出来,她怎会失手,让那人向城隍庙那边发出求救? “既是如此……我放过你……” 络腮胡男人声音嘶哑地对苏扬道,“你可安心离去,我只杀这女贼!” “哦?” 苏扬挑了挑眉,冲着李思卿咧嘴一笑。 李思卿心中顿时一紧,却忽地又听到,络腮胡男人发出吃痛地喘气声。 苏扬横架在络腮胡男人脖颈上的短刀已然再度深入几分! “你不懂!” 苏扬淡淡道,“我只是说,你们该追杀她,可没说,我跟你们没仇!” 络腮胡男人双眼瞪大,眼中早已血丝密布。 他斜着眼睛,似是想要看清苏扬的面容。 可眼角余光下扫过的苏扬脸颊,他的记忆中,从未曾见过! 他跟此人,又有什么仇怨? “我只问你,今日上午,你们为什么要对几名乞丐大打出手?”苏扬再度询问一声。 乞丐? 听着苏扬的话,李思卿心中升起一抹疑惑。 苏扬来这里,与乞丐有关? 此人不是太医吗? 太医在她的印象里,应当是凭借着医术,当着还算不小的官职,作威作福的一些人! 外界对于太医们的传言,也都是毁誉参半。 但怎么说,太医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又能与乞丐扯上什么关系? “你……是为了那几个乞丐?” 络腮胡男人紧皱着眉头,语气中透露出一股难以置信。 此人会为了几个乞丐,不惜来到他们这里涉险? “我可没让你问我……” 苏扬手中短刀微微在络腮胡男人的脖颈处划动着,使得络腮胡男人浑身不住轻颤。 “我只是在问你们原因!” 苏扬继续说道,语气中充满冷漠。 “那是我们的藏身地,岂能让他人发现?”络腮胡男人低声回答。 苏扬摇了摇头,这个原因,可还不充分! 这些人藏身在乞丐人群中,明摆着不会轻易暴露出身份。 但他们对秦青他们动手,却是实打实的! 这其中,是否有着什么更深层的目的,尚且难以判断! 说话间,苏扬三人已经离开了小巷。 而房顶上的几人,也一路跟随着,自房顶上纷纷跳了下来。 不远处,又有着一道道身影快步赶来! 那显然是城隍庙里留守的其他人,还有城隍庙那边的乞丐们,也都赶了过来! 一行十余人,将苏扬这边团团围住! 第254章 王兄,救命! 那些乞丐们,在发现苏扬这边的情况后,顿时向着苏扬这边飞奔而来。 “再动,我便杀了他!” 苏扬手中短刀闪烁着凛冽寒芒。 可赶来的这几人中,却明显没有房顶上几人那般忌惮,他们靠近苏扬的动作只是稍稍有所减缓,但依旧在向着苏扬这边赶来。 尤其是那赶来的几名乞丐,虽然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可却如饿狼一般,手握木棍,木棍一头削得尤为尖锐! 苏扬神色凛然,西厢河这些乞丐中,果然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般架势,绝不是寻常乞丐能够表现出来的! “你以为,抓了我,你就能活命?” 络腮胡男人语气凄厉,冷笑连连。 “不论我死不死,你们都得死!” 听到此,苏扬双眸微眯,他抓着的这个络腮胡男人,分明是这些人中的头领! 可他却见到,那几名乞丐,仿佛对这络腮胡男人的生死,并没有多少在意。 这太过不同寻常了! “你是……苏扬?” 忽然,乞丐之中,一名高瘦乞丐迈步上前,认出了苏扬。 苏扬挑了挑眉,瞥了眼那乞丐,京城中这么多人,这乞丐,他脑海中并没有什么印象。 “你怎会在此?” 那高瘦乞丐沉声喝问。 “你们伤了我朋友,我过来看看!”苏扬缓缓道。 他如今晋升太医,在京城中风头正盛,这些消息灵通的乞丐们,能够认出他,其实也并不奇怪。 “朋友?” 高瘦乞丐狐疑地盯着苏扬。 “他说……是西城的乞丐!” 络腮胡男人向高手乞丐喝道。 听到此,高瘦乞丐眉头微皱,面露沉思之色。 “你看,我跟你们没有什么大仇,我就是个路过的,被牵扯进来的!”苏扬咧嘴一笑,“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跟谁有什么恩怨,就去找谁,不如放我离开如何?” 高瘦乞丐缓缓抬头,直视着苏扬,眼中泛起一抹冷漠。 “杀了你,正好!” 随即,高瘦乞丐手中木棍一指苏扬两人,向身边几人吩咐道:“杀了他们!” 苏扬目光凛然,这高瘦乞丐的反应,非常不对劲! 杀了他正好? 李思卿已然迈步上前,挡在苏扬身边,手中短剑直指四周一众乞丐,与他们对峙着。 只是,她的腹部,早已被染上了一片鲜红。 “慢着!” 苏扬大喝一声,高声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不过,即便是苏扬的话音落下,那些乞丐们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 李思卿强忍着伤势,手中短剑飞速挥舞,身形灵巧。 可她却难以抵挡眼前这些人的围攻,更是有几人冲到苏扬这边。 噗嗤! 一名乞丐手中的尖锐木棍宛如长矛一般,直直刺向苏扬。 苏扬稍稍闪身,以身前络腮胡男人当作盾牌,挡住乞丐那一击。 不过,即便是木棍刺在络腮胡男人身上,也依旧没有多少留手的意思! 随着络腮胡男人一声闷哼,其余几人手中的兵刃已是斩向苏扬。 这么狠厉的手段,已然不像是乞丐或者流匪了! 苏扬心绪急转,急忙高喝道:“今日乞丐为何会去城隍庙,你们难道不想知道?” 随着苏扬这句话传出,那高瘦乞丐才终于是缓缓抬手,让四周众人停下动作。 “为何那些乞丐们会找到你们西厢河这边,又为何我这一名太医,会出现在此……” 苏扬声音迅速,见四周一众乞丐再未有所动作,他的语速才逐渐减慢。 “你们这些人,并不是普普通通的乞丐……” 苏扬一指牢牢抓住的络腮胡男人,“而这几人,其实是京城外所谓的流匪?” 见那高瘦乞丐紧盯着他这边,苏扬再度道:“当然,他们也绝不是流匪这么简单……” 这些事情,其实显而易见! 若只是流匪,又怎会与乞丐藏匿在一起。 而这些乞丐们行事也都极为果断,甚至对络腮胡男人的性命,也都并不顾及! “你到底要说什么?” 高瘦乞丐向前一步,脸上满是森寒杀意。 他一只手缓缓举了起来,似是准备命令四周众人再度杀向苏扬两人。 “我为何会知道这些,又为何会来到这里,你们真的不想知道?” 苏扬挑了挑眉,脸上未曾流露出丝毫惧意。 在他身旁,李思卿也都不由瞥了他一眼。 李思卿美眸中透露出一股子疑惑,的确,苏扬这太医来此,说是为了几个乞丐,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而这份疑惑,高瘦乞丐也同样在意。 “头,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高瘦乞丐身边的一名乞丐低声提醒。 高瘦乞丐眯着眼睛,脸上透露出一股沉思。 “你们的计划,是否会因为你现在果断杀了我而失败,你可要好好掂量!”苏扬再度喝道。 “说出来!” 高手乞丐提着尖锐木棍,向着苏扬步步逼近。 “说出来……” 苏扬正说着,忽的神色微动,远处的街道上,已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通过声音判断,赶来的马匹,应当有好几匹! “吁……” 隐约间,街道另一侧,更是有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苏扬微微一笑,指着四周,淡淡道:“你们可知,这地方是什么地方?” “再往那边走上一百来米,就是我拴马的地方!” 即便苏扬开口,众人也依旧未曾停下紧逼的脚步。 “而我要告诉你的秘密,就是……” 苏扬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高喝一声。 “王兄,救命!” 他声音高昂,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顿时间,街道不远处的马蹄声,再度响起。 “王兄,在这里!” 苏扬一边高喝,随手用短刀抹过络腮胡男人的脖颈,紧握着短刀,以络腮胡男人当作盾牌,打开四周众人的兵器。 李思卿神色错愕,但当即反应过来,身形游走间,靠近苏扬这边。 而高瘦乞丐脸上,则显露出一股浓浓的愤怒。 “杀了他!” 他高喝一声,加快脚步,与身边众人一同向着苏扬这边冲来! “巡检司办案!” 就在这时,街道拐角处,数道身影策马而来! 王朗手持铁棍,一马当先! 第255章 死士 王朗身后,先前苏扬见过的四名差役紧随其后,皆手持兵刃,策马而来! 他们速度飞快,已然冲杀到后方乞丐那边! 苏扬与李思卿手中兵器挥舞,尽可能地扫开四周众人的围攻。 有着络腮胡男人的身体当作盾牌,一时间,苏扬这边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苏扬灿烂一笑,终于是松了口气。 他哪里有什么秘密告诉高瘦乞丐这些人? 他所要做的,不过是尽可能拖延时间罢了! 好在,不需要他再糊弄下去,王朗几人已经赶了过来! “王兄,对付那高瘦乞丐!” 苏扬手中短刀一指高瘦乞丐,既然络腮胡男人算不上这些人的头领,那高瘦乞丐应当脱不了干系了! 当啷! 黑铁棍重重敲击在王朗就近一名乞丐身上,将其手中的尖锐木棍击飞出去,那乞丐惨叫一声,身形一个踉跄。 而此时,王朗身后的差役已然冲来,手中朴刀毫不顾忌地砍在那乞丐身上。 “巡检司!” 高瘦乞丐忿忿地看了苏扬一眼,大吼一声,“迎敌,待时机退散!” 若不阻拦,这骑乘着马匹的五名差役,他们将无法抵挡! “退!” 苏扬向身边李思卿低喝一声,拖着络腮胡男人的身躯,退至一旁角落。 有王朗几人在,他只需要保全自身便可! “你说了那么多,就只是为了喊救命?” 李思卿躲在苏扬身边,随着王朗几人赶来,高瘦乞丐等人便只顾着对付王朗他们,她的压力顿消! “不喊救命,咱们俩今天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苏扬瞥了李思卿一眼,“我算是被你坑惨了,要不是你,我哪里要身陷险境?” 他还真的只能算是路过,撞见了李思卿对流匪动手,被牵扯进了这么一桩麻烦里! 他未再多想,目光紧紧地注视在高瘦乞丐几人身边。 那高瘦乞丐的动作竟出乎意料地迅猛,一根尖锐木棍,在他手中,竟如同杀器! 险之又险地刺向王朗。 其余几名乞丐,也都是动作灵巧果断。 苏扬心绪微凝,如他之前所想,这些人,绝对不简单! 他倒是没能够料想到,秦青他们在京城四处招拢乞丐,竟还能撞上西厢河这边的大鱼! 那这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王朗一手黑铁棍舞动得虎虎生风,只一人一马,所带来的破坏力,便堪称惊艳! 而他身后四人,借助着马匹的优势,朴刀早已染血。 以街道上的人数而言,骑兵对上步兵,战斗力几乎是一边倒的! 砰! 高瘦乞丐后背挨了王朗重重一棍,伴随着一阵骨骼碎裂声,他身形一个踉跄,险些瘫倒在地。 他强忍着剧痛,双眸血红。 “退散,所有人退散!” 高瘦乞丐大喝,他自己却并未退走,向王朗那边冲去。 但他已经受了伤,在王朗面前,完全不是对手。 黑铁棍抡在高瘦乞丐的脑袋上,高瘦乞丐眼前一黑,顿时瘫倒在地! 四周众人再不停留,奋力地四散退走。 王朗当即冲杀上前,尽可能地留下一个个乞丐。 但依旧有人冲进小巷,借着小巷的优势,不顾一切地躲避起来。 “追,别放过任何一人!” 王朗高喝着,让身后四名差役策马追击出去。 蹬蹬蹬! 街道上,又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出。 “梁大人他们来了!” 王朗当即面露笑容,巡检司的其他人,已然赶到了这边! 他翻身下马,抡动黑铁棍与尚未来得及逃离的两三个流匪和乞丐缠斗起来。 不多时,他便解决了战斗,走到苏扬这边。 “苏兄,你怎么会沦落到这里?” 王朗连忙询问,“可曾受伤。” 苏扬摇摇头,正要对李思卿说些什么。 可此时,李思卿已经收起短剑,自苏扬这边离开。 她转身向苏扬递了个眼色,不发一言,快步离去。 苏扬撇嘴,倒是也没再阻拦。 李思卿的身份来历,他到现在也不清楚。 不过,这姑娘先前是在暗中对付络腮胡男人和高瘦乞丐他们,想来应该并不是什么恶毒的流匪。 “苏兄,她是……” 王朗疑惑地看着李思卿离去的身影,这女子,他之前可未曾在苏扬那边见到过。 “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来我们药铺治伤的李思卿。”苏扬摊了摊手。 忽然,他眼角余光注意到,那先前被王朗一棍子击倒的高瘦乞丐似是醒转般有所动作! “王兄!” 他连忙叫了王朗一声,紧握着短刀,向高瘦乞丐那边赶去。 可那高瘦乞丐只是喉咙微动,浑身便很快剧烈颤抖起来。 苏扬连忙上前,将高瘦乞丐翻过身来,却见高瘦乞丐浑身颤抖不止,口中溢散出白沫。 高瘦乞丐痛苦地翻着白眼,瞳孔迅速扩散开来。 “剧毒!” 苏扬紧皱起眉头,这高瘦乞丐竟是自绝了! 这手段,愈发证明,这高瘦乞丐绝不是寻常人! “他们……是什么人?” 王朗蹙眉询问。 这高瘦乞丐自绝得如此果断,更像是死士! 苏扬摇摇头,这些人的身份,他也没有什么头绪。 不过,这些人是流匪与西厢河这边的乞丐混迹在一起,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些人背后,是否有着什么势力了! 京城的形势,比他预料之中的,还要更为错综复杂啊! 这时,一阵剧烈的喘息声自苏扬身后不远处响起。 他转头看去,便见那络腮胡男子正捂着脖颈,艰难地呼吸着。 苏扬快步上前,他先前用短刀抹过这络腮胡男子的脖颈,也只是让其失去行动能力罢了。 这人,他留着,本就是等待王朗赶来时,看看有没有什么用。 “检查一下,他身上有没有毒药!” 苏扬低声对王朗道。 两人搜索一番,倒是未曾在络腮胡男子身上发现出什么。 看样子,这些逃入京城的流匪和西厢河城隍庙那边的乞丐,身份应当也有所不同! 苏扬心绪沉凝,眼下的情况,更是让他意识到,这些人,是有着某种组织的! 京城始终是暗流汹涌啊! 北莽入侵,京城这边更是还有这些不同寻常的流匪,如今的形势,远没有那般太平! 第256章 如入无人之境! 西厢河城隍庙。 苏扬和王朗一同走来时,城隍庙中已经围满了人。 令苏扬有些在意的是,这里除了巡检司的人外,还有一众甲胄在身的禁军! 而更远处的街道上,还有着许多兵士与差役在严防死守着,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怎么禁军也来了?” 苏扬疑惑地询问王朗一声。 王朗摇摇头,显然对此也并不清楚。 两人走入城隍庙中,便见梁虎和林季友正在指使人将流匪和乞丐们牢牢地束缚住。 除了这些人外,城隍庙里,还罗列着一具具尸首! 皆是之前与那高瘦乞丐一同追击苏扬的几个乞丐,死状跟高瘦乞丐一般无二,皆是服了剧毒。 而在一旁,还有一个苏扬熟悉的人。 正六品的昭武校尉,任野。 前几天他去禁军营帐中给袁弘慈治伤,正是任野请他去的。 “苏太医?” 任野瞥见苏扬,顿时一阵错愕。 “任校尉。”苏扬颔首,便见一旁梁虎笑眯眯走上前来。 梁虎恭维道:“此次能够一举抓捕这些流匪以及私通流匪的乞丐,还要多亏了苏太医啊!” 听到此,任野双眼顿时一睁。 他惊异地打量着苏扬,苏扬不是太医吗? 怎么会与抓捕这些犯人有关? 苏扬摆摆手,正色道:“梁大人,这些流匪与乞丐们,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梁虎缓缓点头,对于苏扬所说的这些,他抓捕之时,也有所察觉。 那些流匪们奋力抵抗,要远比其他流匪更为凶悍,而更为奇怪的,便是城隍庙里的这些乞丐们。 明明一个个都是瘦得跟竹竿似的乞丐,包庇之罪,罪名虽大,可这些乞丐们的反抗甚至比流匪们更为强硬! 就连他们巡检司的差役,都有人因此负伤。 而最为关键的是,这些乞丐们,更是一一自绝而亡了! “这些乞丐的作风,更像是被人豢养的死士,梁大人之后不可不察!”苏扬郑重提醒。 京城中出现了这些死士,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若是京城中的大臣所豢养的,那大臣为何要做这些,这便是一个疑点! 而若是京城外的势力,这种情况,就更为凶险了…… 谁也不知道,培养这些死士,更是让这些人混迹如京城,究竟有着怎样的阴谋! 这势必会引起动荡! 所幸那流匪中的络腮胡男人虽是身受重伤,但也因此,留下了一条性命,或许从他哪里,还能审问出什么。 “多谢苏太医提醒,这些人,我之后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审理。”梁虎点头道。 “哼,如今北莽犯我北疆,京城之中,竟然还有这些宵小之辈!” 任野怒哼一声,似乎充满了火气。 苏扬看了任野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他上次去军营大帐的时候,便曾见到袁弘慈等人想要去北疆与北莽开战的强烈心思,只是到现在,他也只是听闻,京城中派了人手前去增援北疆,而袁弘慈手底下的禁军,却并未有所动静。 想来,任野这些人最近几天里也一直心急火燎! “有任校尉亲自来此督战,我京城之中,岂能还有宵小之辈可藏匿?”梁虎笑着恭维一声。 任野摇摇头,脸上浓密的胡须都随之摇摆。 他似乎有些怅然,黝黑的面庞都拧成了疙瘩。 “抓了这些人,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他向着梁虎告辞一声,忽的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看向苏扬,询问道,“不知今日苏太医可有闲暇,刚好可随我一同去营帐,给袁将军复诊?” “自是可以。” 苏扬应允下来,袁弘慈先前中了蛇毒,还有疟疾,对于这位军中的老将军,也还是得去看看情况。 他想王朗嘱咐一声,跟着任野一同告辞离去。 路上苏扬和任野并驾齐驱,大队禁军紧随其后,走在西城的街道上,倒是显得浩浩荡荡的。 任野始终愁眉不展,即便今日抓了那些流匪,也不见有什么喜色。 “今日出动了这么多将士,就只抓了这么几个小毛贼!” 任野撇撇嘴,抹了把腰间系着的长刀,“再这么闲下去,我这把刀都该生锈了!” 苏扬看了眼任野,询问道:“任校尉还是想要去增援徽州?” “何止是想,末将都忍不住,想要冲过去,先砍几个北莽贼军的狗头过过瘾!” 任野摸着长刀,似乎手痒难耐! 苏扬没有再多说什么,前几日袁弘慈刚刚治疗完伤势,就迫不及待地赶赴皇宫请战,至于结果,如今已然可想而知。 大宋向来重文轻武,比起文臣,武将基本上没有多大的话语权。 就连这战事,究竟打还是不打,还是得等到文臣商议完再说! 一路赶到禁军营帐,苏扬随着任野刚走到大帐外,便听到大帐中传出一份愤怒的低喝。 “王世雍这个狗贼,简直该死!” 听到此,苏扬和任野的脚步皆是一顿。 苏扬心中微动,这声音,似乎是袁弘慈的! “大逆不道,便是将其千刀万剐,也难解老夫心头之恨!” 袁弘慈的语气中充斥着狞厉。 苏扬两人面面相觑,而后,任野深吸了一口气,向大帐中通报一声。 很快,两人走进大帐,便见袁弘慈正愤愤不平地挥手重重地拍打在桌案上。 “将军,怎么了?” 任野连忙询问。 袁弘慈抓起桌案上地一张抵报,咬牙切齿。 他寒声道:“徽州知州王世雍,意图向北莽投降!” 听到此,苏扬目光顿时一凛,紧紧地落在那张抵报上。 他曾听赵艺弘说起过,徽州的战略位置,尤为重要! 一旦徽州沦陷,那么,北莽便可进而攻打京城! 而徽州知州,竟然要向北莽投降…… “这……那齐王殿下……”任野浑身剧震,脸上也很快充斥着浓浓的愤怒! 齐王如今是北拒北莽的主力,徽州知州投降,那齐王必定会受到影响! “齐王殿下已经将那王世雍斩了!” 袁弘慈沉声道,依旧是余怒难消,“先是秦恩,再是这王世雍,北莽南犯,若非有齐王殿下在,恐怕都要让那北莽贼军,如入无人之境了!” 第257章 下雨了 苏扬一言不发,静静听着袁弘慈的话。 先前的金州城便是在被北莽围城几日后,金州城知府秦恩,直接向北莽投降了。 他思索着,齐王殿下做事倒是果决,直接对那徽州知州先斩后奏。 但这两者先后归降北莽,只怕影响也不小…… “将军息怒,有齐王殿下坐镇北疆,必可破北莽贼军!”任野轻声安慰。 “我等若是可去增援齐王殿下,老夫又岂会在这里发这无能闷气?”袁弘慈紧握着拳头,摇头重重叹息。 他将抵报摔在桌案上:“现在那北莽更是可恶,他们贪了我朝这么大的利,现在竟要派人前来议和!” “议和?” 任野瞪大眼睛,脸上一阵愕然。 苏扬也不由眉头紧皱起来,这情况,倒是让人始料未及! 大宋朝廷这边,还在商讨着该如何应对北莽入侵。 反倒是北莽在攻下金州城后,主动派人来议和! 这算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苏扬摇摇头,恐怕北莽的意图,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朝廷诸公……如何说?” 任野喃喃询问,眼下的这情况,他实在没有料到。 “还能如何,本就在争论是否该向北莽议和,现在北莽主动前来,当然是得看看情况!”袁弘慈似嘲弄般道。 他手臂上先前被包扎好的伤口,已然渗出了些许血渍。 任野长叹一声,满脸无奈。 袁弘慈怒骂一番,总算是稍稍消了些气,他收敛心神,看了苏扬一眼。 “苏太医怎么来了?” 袁弘慈收敛起语气,又向任野询问,“你去帮西城巡检司镇压流匪,情况如何?” 任野压下心中的怒火,轻声汇报道:“此事多亏苏太医提前通报,我等与巡检司已经将那些抢匪们一网打尽了!” “哦?” 袁弘慈错愕地看了苏扬一眼。 这个年轻的太医,竟然还立下了此等功劳? “只是碰巧发现罢了。” 苏扬回应一声,“不过,那些流匪似乎不同寻常……” 他将先前的事情,简要地向袁弘慈说明一番。 这件事,苏扬心中总是隐隐觉得,极其怪异! 还是得提醒袁弘慈这等地位的人多多关注一下。 袁弘慈捋着胡须,眼神沉郁:“必是又有宵小作祟了……” “还望袁将军多加注意。”苏扬轻声道,一场瘟疫,让大宋的弊端一下子暴露出了许多。 内忧外患,远比想象中更为严峻! 想了想,苏扬又道:“袁将军,此事或许事关重大!” “嗯?” 袁弘慈蹙眉。 “方才下官听到将军所说,在这北莽南犯之际,那些身份来历尚不知晓的流匪混入京城,必是别有用心!”苏扬沉声道,“其中更是有混杂着死士,那些死士以乞丐作为身份掩护,至少有一点可以确信!” 他缓缓抬头,直视着袁弘慈的双眸:“若是那些死士私底下收集京城各处的调动,那么,这件事的关系,便不可不防了!” 这件事,往深层次里一想,便能得出许多令人不寒而栗的结论。 听到苏扬的话,袁弘慈的脸色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 什么人会在京城暗中收集情报,而且,所派遣的人手,还都是死士? 这一点,的确尤为重大。 “此事,老夫会上报左相,应当交由左相处置。”袁弘慈沉思道。 苏扬点点头,有袁弘慈这位将军向左相汇报,那这件事便能够引起朝廷足够的重视了。 “苏太医年纪轻轻,竟能这般深思熟虑……”袁弘慈又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苏扬。 “将军谬赞了。”苏扬拱手回应,“容下官先为将军查看伤势。” 他走到袁弘慈身边,解开缠带,打量着袁弘慈的伤势,眉头微皱。 这几日下来,袁弘慈服用了青蒿素,疟疾倒是有所痊愈。 不过,这手臂上的箭伤,却是有伤口发炎的迹象。 想来这几日里袁弘慈不少有劳心劳力的情况,如今日这般动怒,说不定便触动了伤势。 尤其是今日还有些闷热,解开绷带后,当即有汗液混着血渍流淌下来。 “将军这几日里,还是应当静养。” 苏扬叮嘱道,“唯有早日痊愈,方能上阵杀敌,清扫北莽贼军!” “清扫北莽贼军……” 袁弘慈呢喃,嘴角泛起一抹苦涩。 他似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向苏扬询问道:“老夫听说,苏太医先前是自市井之中,先在太医院中做了一段时间的药童,又一跃称为了太医?” 苏扬点点头,这些事情,在京城半点都算不上秘密。 他自晋升台以后,没少从京城百姓们口中听到这些有关于他的议论。 “老夫问你,你家周边,百姓们对于这场战事,是如何看待的?”袁弘慈又询问道。 闻言,苏扬一怔。 袁弘慈询问他这些做什么? 百姓们如何看的战事,对于朝堂会有什么影响吗? 想了想,苏扬说道:“大家对于北莽皆愤恨不已,想要王师早日平定战事,扫清北莽贼军……” 袁弘慈捋了捋胡须,沉吟起来:“若我朝百姓们皆是如此想法,那这北莽贼军,必是会被一扫而空!” 对此,苏扬没有过多询问。 事关朝廷决断,以他现在的身份,还不好多说什么。 为袁弘慈治疗完伤势,苏扬未再久留,自军营大帐中离开。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双眸微睁,眼中流露出一抹欣喜。 今日的天气,尤为闷热。 而他走出军营大帐后,天空中,已经是一片阴沉沉的了! 乌云密布! 他策马向着家中赶去,刚走到半路,天空中,便下起了雨…… 雨水打在苏扬身上,苏扬却浑然不觉。 他缓缓勒马,在马背上坐定,感受着雨滴越来越大的雨水。 渐渐的,他的嘴角咧开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终于,下雨了! 这场雨水,难能可贵! 如今已是秋深,可直到昨日,都还是燥热难耐。 然而,这场雨水落下,那么,这场燥热难耐的天气,便能够得到缓解了! 那么,这场疟疾瘟疫,距离彻底化解,便不会远了! 苏扬裹了裹衣衫,感受着雨水打湿衣衫的清冷,笑容浓郁。 第258章 使团入京 雨接连下了数日,由最初的狂风骤雨到细雨连绵,仿佛天空要将从盛夏积攒到深秋的雨悉数奉还,一场雨后,京城终于再不复先前燥热。 苏扬刚自制作蚊香和驱蚊液的厂房中走出,便有一阵风吹过,长袍随之拂动,风中裹挟着一股透体的清寒。 秋意,已然迅速浓郁。 街道上,行人明显增多了许多。 京城的疫患,已经接息,太医院设立在京城各处的熟药所都已经裁撤了。 苏扬骑上大黑马,正准备赶往太医院,就听到不远处街道上的行人们高呼起来。 “北莽的贼人进咱们京城了!” 听到这一声高呼,四周行人顿时群情激愤,咒骂不已。 “这些天杀的混账,竟然真敢来咱们京城……” “咱们这就去南城门那边看看,看这群畜生来京城做什么!” “走……” 当即便有人招呼四周,向着南城门方向赶去。 苏扬环顾四周,眼神沉凝。 北莽前来议和的使团,已经来到京城了…… 北莽在掳夺了金州城后,又借着金州城地利,接连侵夺金州城附近数座城池,更是劝降徽州知州,最后徽州知州被齐王斩杀,北莽与大宋之间,便处于两军僵持的状态了。 现在北莽使团入京,双方倒是暂时休战了。 想了想,苏扬索性也跟着人群向南城方向走去。 这场战事,关系甚大,虽然他还不知道北莽前来议和的条件是什么,但想必无论如何,对于大宋而言,都不会是好事。 若是双方之间,跟苏扬前世的南北二宋那样发展下去,那说不得多久之后,即便他身在京城,也不会安全了。 他一路赶到南城,便远远看到,主干道两侧,早已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大宋与北莽交战,京城的人们早就知晓了。 对于北莽,皆是痛恨不已。 苏扬拴好马匹,穿过人群,向主干道看去。 不远处,刚好有着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缓缓驶来。 那马车上高挂着一枚旗帜,那是大宋的旗帜,四周更是有着大宋兵士们簇拥护卫着,皆身着甲胄,手持兵刃,行动间整齐划一,看起来充满气势。 随着那些人走近,苏扬很快注意到,无论那些护卫着马车的兵士们,身上甲胄都布着一道道刀剑痕迹,刀剑痕迹的深处,更是隐隐可见一丝尚未擦拭干净的血迹! 而那精致马车之上,也有着一道道刀剑痕迹…… 这些人,都像是自战场上退下来的一般…… “马车里的那位,就是四皇子殿下?” “我听说四殿下常年在外领兵,舞象之年便已进入军中,之后更是前往边疆,坐镇一方……” “可不止这些,四殿下可还在边疆立下了赫赫战功……” 苏扬静静听着四周众人的话,眉头微扬。 这么看来,这位马车里的四皇子,倒真是厉害! 身为皇子,竟能在外领兵,还立下了许多战功…… 他不由想起赵澈,这位三皇子的年龄并不算大,那四皇子应该比赵澈还年轻一些。 这年纪能有这般作为,的确远胜常人了…… 兵士们簇拥着马车在苏扬身前缓缓路过,苏扬看着这些兵士们身上甲胄中的血迹,眼中却流露出一抹疑惑。 这血迹早已干涸,不过,仔细打量,倒是能够注意到,一些血迹明显是可以轻易擦拭去的。 他前世看书的时候注意过,兵士在外行军打仗,无论是甲胄还是手中刀剑之上的血迹,都要尽早擦拭去。 否则,时间长了,便又可能让刀剑或者甲胄生锈,影响接下来的作战。 而眼前这些兵士们却并未这么做…… 苏扬摇摇头,看着马车和兵士们自他身前经过,也没有再多想。 他就不在这纸上谈兵了,或许兵士们这么做,还有别的用意…… 经历了血战,来到京城中让百姓们看看,这些,倒也无可厚非! 四皇子的车行刚刚经过,苏扬又调转目光,向着后方看去。 远处,一道道身影正骑马而来。 一眼望去,那些人身上所穿的甲胄,明显与大宋兵士不同。 在来到人群中后,一杆大旗,竟高高竖立起来! 那是北莽的旗帜! 而那些北莽兵士们,手中皆紧握着刀剑,刀剑无鞘,寒芒凛凛。 他们高高坐在马匹上,睥睨四周,皆神色傲然。 见此一幕,街道四周的百姓们的脸色当即都齐齐变了,愤怒神色,溢于言表! “这些北莽贼,在咱们京城,竟还敢手持刀剑!” “该死!该杀!!” “连大旗都敢竖起来,这是要做什么,向咱们耀武扬威?” “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跟北莽开战……” 百姓们纷纷怒骂着,对于远处走来的北莽兵士们,充满恨意。 街道两侧,还有着一些大宋的兵士维持着秩序,不然此地的情况,要更为混乱! 那些北莽兵士坐在马匹上,行进速度竟然极为缓慢。 他们仿佛故意在向街道四周的百姓们显摆一般,马匹行进间,一手斜着垂下,手中刀剑也随之直指四周百姓! 苏扬静静地看着那些北莽兵士,一眼看去,这些北莽兵士们皆是五大三粗的魁梧汉子,头盔下的脸庞满脸横肉,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仿佛充满了戾气! 他双眸微眯,神色凛然。 毫无疑问,北莽这些人,分明是在彰显着自己的武力。 终于,那些北莽士兵们行进到苏扬这边,而苏扬四周的百姓们神情更是激动,骂声一片。 “呸!” 不远处一名北莽兵士狠狠向着街道上吐了口唾沫。 他抹了把嘴唇,睥睨着四周百姓们,咧嘴狞笑。 “该死的贼人!” 百姓们的怒骂声更是激烈。 可那些北莽兵士们对于这些骂声,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是肆意至极,微微向着四周挥动着手中刀剑。 苏扬神色深沉,看起来,这些北莽人,是摆出了一副胜者的姿态…… 北莽兵士的后方,同样有着一辆宽大精致的马车,想来,里面坐着的,应该就是北莽此次出使大宋京城的主要使臣了…… 突然,马车行进的前方,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砰! 一把剑鞘被那身影奋力地投掷到街道中央,那人手持长剑,就要向着北莽使团的道路前方走去。 维持秩序的大宋兵士见状,连忙上去阻拦。 可那人却厉喝一声:“本官乃是从四品的右鉴议大夫,谁敢阻拦本官,定斩不饶!” 第259章 心存死志 那声音中充满狞厉,宛如洪钟雷鸣。 不远处的百姓们顿时安静下来,目光纷纷汇聚过去。 那是一个身穿官袍的老人,一身官袍光洁如新,没有丝毫褶皱。 他须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手中长剑寒光闪烁。 兵士们走到周延玉身旁,却再不敢有所阻拦。 “北莽贼人入京,耀武扬威,你们身为我朝兵士,不去阻止他们,反倒再阻拦百姓!” 周延玉怒喝一声,推开身边兵士,提着长剑向着街道上走去。 他步履沉重,走到街道中央。 一人一剑,与一众北莽使团相互对峙! 苏扬紧盯着周延玉,这位右鉴议大夫,他并未曾听闻过。 但此时周延玉走出来,拿着这把长剑,却让他心中不由惊异。 这架势,虽然面对的是北莽使团,可也绝对是僭越之举了…… “北莽贼人,以为我朝无人吗?” 周延玉挥动手中长剑,直指面前北莽使团。 他神色一片狞厉,眼眶通红,充斥着浓浓恨意。 北莽兵士们当即纷纷挥动手中刀剑,直指周延玉。 这一举动,顿时便引得四周百姓们怒目相视。 北莽兵士,在他们大宋京城中,竟敢剑指大宋朝廷命官! “去护着周大人,看看这北莽贼人,敢如何放肆!” 街道四周众人当即按捺不住,就要冲上前去。 而大宋的兵士们一时之间,楞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应对。 北莽兵士们刀剑又指向四周,与一众京城百姓们对峙着,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百姓们不必如此!” 这时,周延玉高呼一声,手中长剑直指北莽使团,另一只手向着四周缓缓摆动。 众人犹豫着停下脚步,紧盯着周延玉。 苏扬眉头紧皱起来,他心中早已一片沉重。 这位周大人,究竟要做什么?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周大人!周大人……” 后方,一道急切的呼声响起。 一个身穿官袍的老者急匆匆跑过来,满脸急切。 他身上官袍,苏扬认识,这老者应该是鸿胪寺寺卿。 “周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鸿胪寺寺卿气喘吁吁地赶来,焦急地向周延玉询问。 “下官参见刘大人!” 周延玉大喝一声,却并未行礼,“容下官长剑在手,无法向周大人施以全礼!” 鸿胪寺寺卿刘奉紧盯着周延玉,长长叹息。 随即,他又转而瞥向身后的北莽使团。 “尔等在我朝京城,竟敢对我朝朝廷命官刀剑相向!” 刘奉沉喝,“还不快速速放下刀剑!” 只是,他的声音落下,北莽使团却丝毫没有动作。 见此,刘奉面色阴沉,向着四周大宋兵士重重挥手。 “来人,护住周大人!” 兵士们连忙上前,聚集到周延玉身边,手中朴刀直指北莽使团,与北莽使团对峙着。 注意到此,街道两旁的百姓们看着这位鸿胪寺寺卿的目光才稍稍缓和了起来。 苏扬静静地盯着刘奉,鸿胪寺掌四夷使团送迎之事,此时鸿胪寺寺卿出面稳住场面,但依旧无法料到事态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大宋就是如此接待使团的吗?” 北莽使团的那辆精致马车里,一道声音悠悠响起,不急不躁。 即便此时,他也未曾露面。 “北莽贼人,老夫恨不得对尔等千刀万剐!” 周延玉勃然大怒,手中长剑都微微震颤起来。 刘奉已然靠近周延玉身边,低声道:“周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呢?” “回禀周大人,下官家在末城,调任京城不过五载!” 周延玉声音低沉,却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恨意。 “末城……” 听着周延玉的话,街道两侧的百姓们脸色都齐齐一变。 末城在金州城以北,北莽南下,末城率先被攻破! 北莽贼军在末城中烧杀掳掠,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天可怜见,我一家老小尚在末城,在北莽贼军践踏之下,被屠戮殆尽……” 周延玉眼中一片血红,恨意滔天。 “而今,北莽贼人竟要与我朝议和,下官宁死也不会与这北莽贼人委曲求全!” 闻言,苏扬心神一片凝重。 这就是北疆战事的真实缩影! 战事一起,一旦城破,那城中百姓必定遭殃。 大宋与北莽的战争,绝对不是几座城池沦陷那么简单的事情,每一场战事,都是血肉凝铸而成的,不知有多少人就此殒命。 “今日,老夫一人,杀不得这些北莽贼人!” 周延玉高喝一声,忽的挥动手中长剑,奋力向北莽使团冲去。 “周大人,万万不可啊!” 刘奉急忙高呼,向着周延玉追去。 北莽兵士手中刀剑,顿时齐齐指向周延玉。 周延玉冲到北莽使团前方,骤然停下。 他看向四周,惨笑起来。 “百姓们,老夫今日,不求杀贼,只求百姓们心知,我朝与北莽血仇,不共戴天!” 话罢,他忽然将手中长剑在脖颈上一横。 “周大人!” 刘奉冲到周延玉身边,想要阻拦周延玉。 嗤拉! 可周延玉已然一剑落下,脖颈鲜血汩汩涌出! 长剑垂落,周延玉身形踉跄,依旧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北莽使团! 轰! 周延玉身形轰然倒下,刘奉连忙上前扶住。 而周延玉的长剑,沾着血迹,落在地上,沾染上一片尘埃。 苏扬心中剧震,眼前这一幕,他丝毫没有料到。 周延玉竟心存死志! 北莽兵士睥睨着周延玉,目光冷漠至极。 他们缓缓收起刀剑,嘴角咧开轻蔑的笑容。 刘奉抱着周延玉的身躯,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周大人,你这是何苦呢?” “恩师!” 这时,在远处的人群中,一道身影奋力冲来,头发早已散乱,步伐匆匆,冲到周延玉这边。 那人是魏安! 魏安跑到周延玉身边,身形一个趔趄,瘫跪在周延玉身前,眼中垂落两行浊泪。 “刘大人,我等一路奔波,也该继续行进了!” 北莽使团的马车中,传出的声音平静而冷漠,在催促着刘奉。 蹬蹬! 北莽兵士胯下马匹旁若无人般继续向前行进。 “再敢前行,杀!” 突然,一道沉喝声自人群中骤然响起。 一道身影已然自人群中冲了出来! 四周众人连忙看向那道冲出的身影,双眼瞪大。 “是……苏神医!” 第260章 再敢前行,杀! 苏扬已然冲到周延玉身边,一手按在周延玉脖颈处,尽可能为周延玉止血。 在他身旁,魏安紧紧抓住周延玉衣角,目光始终落在周延玉身上,浑身止不住轻颤, 他已然失了神,神色早已焦虑到了极点。 “苏太医……苏太医,我恩师他……如何……”他嘴唇一阵嗫嚅,身为殿中侍御史的他,平日里能言善辩,此时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止血!” 苏扬只顾得上回应魏安一声,周延玉那刎颈一剑,伤口极深! 他一边帮周延玉止血,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延玉的伤势。 很快,苏扬稍稍松了口气,周大人是文官,估计这辈子也没怎么拿过剑,这一剑下去,万幸没有切断脖子上的颈动脉! 但苏扬目光依旧凝重无比,伤在脖颈,若止不住血,那周延玉恐怕还是性命垂危! 即便仅是初见,他对面前这位老人,依旧是敬重的! 一人一剑,挡在北莽使团前行的道路上。 痛斥北莽贼军的累累罪行,不惜以死,警醒世人! 朝堂要议和,远远不是暂时平定战事那么简单,要放下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不顾被北莽掳夺的金州城大片土地,不顾生灵涂炭的大宋子民…… 总是会有人站出来的! 周延玉这自刎一剑,更是一份宁死不屈的文人气节! 虽天下人,吾往矣! “魏兄,立即派人去附近药铺那疗伤之物来,记得去附近酒楼要坛烈酒!”苏扬抽出闲暇,向魏安嘱咐一声。 魏安当即起身,快步带人向外冲去。 而不远处,北莽兵士手中的刀剑已然纷纷指向苏扬。 先前苏扬一声大喝,杀气凛然。 再敢前行,杀!? 他们北莽使团也能是什么人都敢阻拦的? 纵使是这大宋京城,又能如何? 北莽铁骑踏来,这座繁华京城,也将沦为废墟! 刘奉和四周大宋兵士们目光纷纷落在苏扬身上,他们注意到苏扬身上的太医官袍,又仔细打量了苏扬的面容。 这么年轻的太医,放眼大宋,仅有一位! 四周百姓们口中所说的“苏神医”,毫无疑问,此人正是苏扬! “前行。” 使团的马车中,冷漠的声音继续响起。 话语简单,却强硬霸道! 顿时间,整个北莽使团再度前行,没有停顿。 马蹄声震震,向着苏扬这边踏来。 “站住!” 刘奉站在苏扬身前,大袖一挥,让四周兵士纷纷上前,一副迎击姿态。 北莽使团这才再度停下,一名武将打扮的魁梧男人策马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前几人。 “刘大人,此人对我使团如此不敬,这便是大宋的待客之道?” 那魁梧男人手中马鞭一指苏扬,语气倨傲。 “这位乃是我朝太医院的太医!”刘奉声音高亢,“尔等对我朝朝廷命官不敬在先,你们觉得该如何对待你等?” “太医?” 魁梧男人扫了眼苏扬,眉头微蹙。 随即,他嗤笑起来:“大宋的医术,竟到了这种地步,什么人都能当太医!” 他的话音刚落,四周百姓们顿时怒骂起来。 “北莽贼人有眼无珠,连苏神医都敢污蔑!” “本就是一群野蛮的莽子,未得教化……” “与畜生何异?” 百姓们一口一个怒骂,愤怒地瞪着北莽使团。 魁梧男人淡淡瞥了眼四周,傲然自若,对于四周百姓们的怒骂声,丝毫不予理会。 他们有着足够的底气。 大宋军力本就弱于他们,他们的铁蹄踏过,大宋疆土皆会化作废墟! 近些年来,若不是大宋出了个齐王,阻拦住他们,他们的大军早可杀入大宋京城! 哪里还需要他们这些使团在出使大宋? 不过现在一场瘟疫天灾使得整个大宋深受其害,正处于颓靡之态,他们如今攻来,这大宋就算能够拦住,也必将国力大伤! 吞并大宋,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刘大人,我使团前来,莫非你们还要将我们拒之门外?”魁梧男人又对刘奉说道。 “诸位以进入我大宋京城,何来拒之门外一说?” 刘奉不咸不淡地回应一声,目光又落在苏扬和周延玉这边,眼神有些焦虑。 他与周延玉是同僚,这几年里有不少交集,眼见周延玉沦落至此,他心中不免难忍。 “苏太医,周大人他……”刘奉俯下身子,轻声询问苏扬,见苏扬正全神贯注地使尽手段为周延玉止血,他不敢轻易打扰。 “周大人血流不止,性命垂危!” 苏扬沉声回应,一边处理着伤势,一边看向四周。 他思索道:“现在周大人的伤势,不可擅动……” 周延玉那一剑终究是在盛怒之下落下的,伤口深可见骨,即便为伤及颈动脉,若不加处理,恐怕必死! 周延玉微合着眼睛,呼吸急促,他仍旧有着意识。 一双浑浊的眸子中倒映着苏扬的面庞,只是眼神一片死寂! “我使团来此,你大宋京城中却有人拦路,置我使团于何地?” 北莽的魁梧男人高声对刘奉道,“我们莫非要在这大街上干等着?这简直是轻视我朝……” “人命关天!” 可魁梧男人的话音刚落,苏扬的沉喝声便骤然响起。 “本官说过,再敢向前行,杀!” 苏扬头也不回,目光始终聚焦在周延玉的伤口上。 他处理着伤势,沉声向着周延玉呼唤:“周大人,周大人,万不可寻死……” 这时,周延玉竭力地举起手,一把抓住苏扬的胳膊。 他喉咙微动,声音嘶哑至极。 “但愿……世人死战,老夫死……不足惜……” 声音微弱,几乎不可闻。 苏扬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周大人心思,世人必知,但此时周大人万不可寻死!” 而后,他又低下头,在周延玉耳畔低语一声。 顿时间,周延玉骤然瞪大眼睛。 他紧盯着苏扬,抓着苏扬胳膊的手,都变得用力起来。 原本死寂的双眸中,竟逐渐泛起一抹神采! “周大人,会看到的!” 苏扬语气笃定。 刘奉看着眼前一幕,目光又落在苏扬身上,脸上流露出一抹浓浓的惊诧! 苏扬那声低语,虽然声若蚊蚋,但他却听得清楚! 苏扬只是问周延玉:“周大人难道不想亲眼见到,此次我朝剿灭北莽贼军,收复疆土的复仇之日?” 第261章 让苏神医救周大人! 蹬蹬蹬! 急切的马蹄声传来。 魏安已然策马赶至,冲到苏扬这边,翻身下马。 “苏太医,药来了!” 他一把将箱子放在苏扬身边,“求苏太医,救我恩师!” “我定当竭尽全力!” 苏扬迅速回应一声,自箱子中取出魏安所带来的药物,还有缝合的针线。 周延玉的伤势,止血是最为关键的! 他先前帮着周延玉止血,没有药物辅助,没有工具缝合,只能粗略止住。 但周延玉的伤口中仍然在汩汩溢着鲜血。 周延玉的意识已经逐渐陷入昏迷,他抓着苏扬胳膊的手,都失去了许多力气。 随着魏安赶来的,还有一个老大夫,气喘吁吁。 他见到周延玉的伤势,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跑到苏扬身边,帮助苏扬。 “你们大宋当真是小觑我朝铁骑,一个小小太医,也敢威胁我朝使团?” 魁梧男人高喝着,语气中满是轻蔑。 苏扬仿佛没有听到魁梧男人的话一般,环顾四周。 “刘大人,我要为周大人治伤,烦请帮我控制场面。” 苏扬沉声道,“让诸位百姓与他们……” 他随手指着北莽使团,“让他们后退十丈之外!” 听到此,刘奉眉头一凝。 让百姓们后退十丈之外,方便苏扬为周延玉治疗,这倒是简单。 可是,再让北莽使团也跟着后退…… 这有些犯难了。 但随即,他还是沉下心来,面向北莽使团。 “巴尔坦将军,周大人性命垂危,我等要为周大人疗伤,烦请使团诸位,暂且后退十丈!” “嗯?” 巴尔坦脸上当即一沉。 他睥睨着刘奉,不悦道:“刘大人,我使团入京,你们却要让我们后退?” “为治疗周大人的伤势,不得已而为之!” 刘奉说着,转头看向苏扬那边的动静。 苏扬已经准备好了针线,用烈酒消毒之后,随时准备为周延玉缝合伤口。 要处理周延玉的伤势,须得加以缝合,但这里人多手杂,极为容易引起感染。 他现在为周延玉急救,一时之间,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让所有人后退十丈,也只能尽可能规避掉一些风险。 “魏兄,待众人退散,劳烦将酒精泼洒四周!”苏扬又对魏安嘱咐一声。 魏安当即点头,他现在心急如焚。 事关他恩师的性命,他都有些六神无主了。 “诸位百姓,还请退散!” 魏安长长躬身,向四周一众百姓们行礼。 “我恩师周大人心系我朝,对北莽贼人恨之入骨!” 他朗声道,“而今北莽贼军犯我北境,侵城掠地,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我恩师是以性命警醒诸位,北莽贼心,不得小觑,还望诸位助苏太医救我恩师!” 四周百姓们默然,他们的目光齐齐落在魏安和苏扬几人身上。 “大家都后退!” “让苏神医救周大人!” “快一点,别惊扰了苏神医……” 当即便有人高喝着,自发向后退去。 “呵呵,可笑!” 可这时,巴尔坦却冷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揶揄讽刺。 “此人还有的救?” 巴尔坦蔑然瞥了苏扬与周延玉一眼,“持剑自刎,这已经是一条死尸了,你们这般假惺惺作态,倒不如赶紧给他料理后事!” 听到巴尔坦讽刺的声音,四周正在后退的百姓们,脸色当即狰狞起来。 仿佛有着一股熊熊怒火,在人群中燃烧着,但他们依旧在有序后退着。 魏安更是紧咬着牙关,牙根咯咯作响,他紧握着拳头,对巴尔坦怒目而视,眼中血丝密布。 “我恩师是朝廷命官,苏太医救我恩师性命,是天经地义之事,若有敌寇阻拦,杀!” 他怒喝着,自地上捡起周延玉先前那把长剑,双手紧握,直指巴尔坦! “若有敌寇阻拦,杀!” 四周人群中,不知是谁应和着大喊一声。 “若有敌寇阻拦,杀!” “若有敌寇阻拦,杀……” 人群异口同声,声势如滔天巨浪。 一众大宋兵士已然在刘奉的吩咐下,紧握兵器,向北莽使团那边赶去。 他们硬生生将北莽使团向后逼去。 见此,巴尔坦神色沉郁起来。 他高坐在马匹上,一眼便能将四周情况收归眼底。 于他而言,如今眼前这些人都已经沆瀣一气了! 再这么下去,一旦这些人冲来,恐怕难以阻止! 巴尔坦只好看向刘奉,寒声道:“刘大人,你们如此对待我等,就不怕我朝圣上知晓,圣心大怒,继续攻尔等边疆吗?” 刘奉高高仰着面庞,双手负后。 他语气笃定:“巴尔坦将军,告知国信使朴散大人,为苏太医治疗周大人,后退十丈!” 说完,他又看了眼苏扬那边,心绪沉凝。 刎颈之后,恐怕性命难保…… 但此时,绝对不是让步的时候! 他身为鸿胪寺卿,接待北莽使臣,本就要受人非议,更何况周延玉是他同僚,于情于理,他都不会让步! 巴尔坦脸色阴沉,冷冷盯着刘奉。 他没有想到,这大宋京城中的人,竟还敢对他们这般态度! “让苏神医救治周大人,北莽后退!” “让苏神医救治周大人,北莽……” 十丈外的人群皆在高呼,声音振聋发聩。 巴尔坦脸色一狞,策马赶往使团中最为精致的马车。 这时候,苏扬已经为周延玉处理好了急救止血,接下来,便只待缝合了。 可苏扬心中凝重还是没能放下分毫,周延玉早已因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他为周延玉急救,根本来不及用什么麻药,昏迷了,算是能减轻痛楚。 但周延玉的伤势实在太过凶险了,现在紧急治疗,究竟能否活过来,也难以预料。 希望他先前那一句话,能点燃周延玉心中的求生念头…… 苏扬瞥了眼四周,百姓们都以退散,而北莽使团在大宋兵士的逼退下,也已经远离了。 他手捏针线,迅速为周延玉缝合起来。 “刘大人,你们对我等刀兵相向,逼退我朝使团,这是你们大宋对议和的态度吗?” 北莽使团那辆最为精致的马车中,悠悠的声音缓缓传出,“若是如此,我朝便继续与你们大宋开战,莫怪我朝铁蹄踏遍你大宋北疆!” 闻言,刘奉脸色顿时一僵。 精致马车中的人声音顿了顿,又继续道:“还是说,这件事,仅是那小小太医所为,若如此,此人蓄意破坏我朝与你大宋议和,当斩!” 第262章 是救人还是收尸 这句话,用心险恶! 刘奉神色凝重,逼退北莽使团,算是杀了北莽使团的威风。 可这后果,也的确严重。 若北莽使团执意追究,抓着这件事不放,继续开启战事,那这责任,他这鸿胪寺卿也承受不来。 朝堂诸公尚且还在为议和还是开战争执不休,他哪里能擅自决定。 但偏偏北莽使团的国信使又给出了另一个选择,那就是将这一切责任都退到苏扬身上! 若想议和,斩杀苏扬! 杀苏扬也远远不是国信使的主要目的,更是为了将这份逼退北莽使团的影响,悉数奉还到大宋! 刘奉收敛心神,缓缓回应:“此次我等仅为救治周延玉大人,与其他无关,朴散大人不必多虑。” “我朝与大宋之间的国事,竟还比不得这自寻死路之人的一条性命?” 马车中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嘲弄意味。 “人命关天,我大宋所有百姓,皆受浩荡皇恩,二者怎可混为一谈?”刘奉声音郑重。 他当任鸿胪寺卿已有近十载,这些嘴上扯皮的功夫,他早已驾轻就熟。 “呵呵!” 马车中传出一声轻笑,仿佛显得饶有兴趣一般。 “大可不必如此惺惺作态,这小小太医在此,是救人还是收尸?” “我朝使团才刚入大宋京城,便已经吓死了一名朝廷命官,想不到,大宋竟如此畏惧我朝!” 他一番话音落下,四周众人顿时死死地盯着那辆精致马车。 怒意滔天! 魏安提剑怒指精致马车,咬牙切齿:“我恩师与尔等北莽贼人不共戴天,以血明志,你北莽蛮夷不识我中原礼数,尔等敢犯我边疆,我朝自会让你等全军覆没,片甲不留!” “可笑!” 马车中的笑声依旧带着一股揶揄意味。 “巴尔坦,将此事记下,待我等回去,向圣上奏明,使团入京第一日,吓死大宋朝廷从四品官员一名!” 这副轻飘飘的语气,让人尤为恼火! “倒也难怪,大宋在中原繁盛之地,贪图享乐,我朝大军向来如摧枯拉朽……” 他像是在嘀咕着,可声音偏偏能够让周围的人清楚听见! 这又是诛心之言! “国信使应当也堵了一些我中原诗书,怎能说出此等坐井观天的言论?”刘奉讽刺一声。 要是让这北莽国信使继续在他们京城中耀武扬威,那今日的影响便大了! 苏扬对于这些人之间的对话,充耳不闻。 他始终全神贯注于周延玉的伤势之上。 脖颈处伤口缝合,每一次落针都必须小心翼翼,不能出现丝毫差池。 在他身旁,跟着魏安前来的老大夫早已汗如雨下。 如苏扬这般缝合脖颈处自刎这么深的伤势,他还是头一次见。 连他都不知道,这位血鉴世人的周大人,究竟能否活下去! 这时候,前方街道的人群后方缓缓分开,一众身影赶了过来。 为首一人,是一名银甲在身的年轻男子,甲胄上布满着刀剑痕迹,隐隐可见血迹。 他走到人群前方,摘下头盔,展露出一张俊朗的脸庞。 肤色微黑,脸颊宛如刀削,眸若星辰,散发着一股坚毅的气质。 “这位是四殿下,百姓们且退让!” 年轻男子身边,一名校尉轻喝一声,让四周百姓避让。 “万不可惊扰百姓!” 四皇子向校尉训斥一声,转而看向前方。 “周大人如何了?” 他步伐匆匆,连忙向着苏扬那边赶去。 “参见殿下!” 刘奉上前躬身行礼,“回禀殿下,苏太医已在为周大人医治了!” 四皇子点点头,继续迈步向着苏扬那边赶去。 “殿下且慢……” 刘奉赶忙劝阻四皇子,现在不知苏扬治疗周延玉究竟如何了,四皇子此时不能前去打扰。。 可四皇子的动作却并未停滞,自顾自地向着周延玉那边走去。 “殿下!” 魏安快步上前,行礼道,“苏太医有过嘱咐,他治疗周大人的伤势,其他人万不可前去打扰!” 四皇子眉头微蹙,瞥了魏安一眼。 随后,他脚步停顿下来。 “我关切周大人的伤势,倒是唐突了!” 他说了一声,向后方退去,来到人群前方。 “诸位百姓,北疆战事死伤无数,生灵涂炭,北莽使团入京议和,若有耀武扬威,我等定当绝不姑息!” 四皇子声音高亢,脸色一片肃然。 “只是未曾想到,周延玉大人竟如此刚直不阿,不惜以死明志……” 四皇子说着,又转身面向苏扬那边,“退北莽贼军易,只可惜,我大宋朝廷少了一位铁胆忠心的肱股之臣!” 这一番话落下,一众百姓们皆心绪复杂。 周大人如今之举,不可谓不壮烈! 而他们对于四皇子,也凭空生出许多好感。 随即,四皇子又绕道向着北莽使团那边走去。 “尔等身为使团,前来我朝京城议和,便不可嚣张跋扈!” 四皇子朗声斥道,“否则,必斩了你使团众人,我朝大军,纵使剿灭你北莽大军,也并无不可!” 语气强硬而威严,尽显皇子之仪! 四周百姓紧握着拳头,四皇子这么对待北莽使团,让他们都有着一股出了口气的感觉! “我等使团携圣眷而来,秉持大礼,不忍你大宋生灵涂炭,特来议和,皆符合礼节,哪里来的耀武扬威一说?” 精致马车中声音悠悠传出,即便四皇子出面,那马车中的北莽使臣也始终没有走下马车的意思。 “若是有人眼见我北莽使团威武仪态,而心生恐惧,那这些……我等可没什么办法!” 他的语气中,依旧带着一股淡淡的揶揄意味。 四周的大宋百姓们听着,心中都积蓄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厌恶! “畏惧?可笑!” 四皇子嗤笑一声,“我在边疆斩杀贼寇,眼见不过土鸡瓦狗,何来畏惧?” “罢了,我等使团此次前来,乃是为议和大事,便不做这意气之争了!”马车中的声音平静,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算算这时间,那自刎的官员也该断气了,就算是收尸,等了这么久,也该够了!” 他淡笑道:“你们也该找人去催催了,若是让我等使团在这里等久了,那你们大宋也就别再大谈特谈什么礼仪,自诩中原正统了!” 他话音刚落下不久,苏扬那边却传出一道高朗的声音。 “来人,将周大人转移到太医院,观察恢复情况!” 第263章 起死回生 闻声,众人的目光当即齐齐汇聚在苏扬那边。 带周延玉去太医院? 还要观察恢复情况? 这言下之意,莫非是……周延玉依旧活着? 魏安很快反应过来,快步向苏扬那边跑了过去。 “苏太医,我恩师他……如何了?”魏安急忙询问。 苏扬深吸一口气,心绪有些凝重。 “周大人的伤,我已经为他缝合好了。”他轻声道,“暂时不会性命垂危,只是……周大人蒙此一劫,之后情况如何,尚需观察。” 末城被破,金州城归降北莽,周延玉这些时日以来,应当始终处于身心俱疲的状态。 他本就上了年岁,又自刎一剑,就算此时苏扬将周延玉救活,情况也依旧不容乐观。 魏安手指轻颤,瘫跪在周延玉身边,一手轻轻抓住周延玉的衣袖,茫然无措。 他的恩师依旧在昏迷之中,呼吸微弱。 刘奉和四皇子几人也赶到苏扬这边,紧盯着周延玉的情况。 周延玉脖颈上那道狰狞的伤痕,足可见其受创严重! 可那微弱的呼吸,却证明着,周延玉还活着! “苏太医,周大人他……”刘奉喃喃询问,眼下的情况,他心中震惊无比,简直难以置信。 他是亲眼见到周延玉所受伤势的,常人自刎,怎能存活? 就算是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一同前来为周延玉治疗,也不见得能够救活周延玉。 可苏扬却硬生生将周延玉从必死之境拉了回来! “须得将周大人转移到太医院,观察他的情况。”苏扬缓缓向刘奉道。 刘奉喉咙动了动,脸上的震惊挥之不去。 四周兵士已经按照苏扬的吩咐,赶了过来。 半晌,刘奉才缓缓道:“那今日,周大人可免遭一死了?” 一旁四皇子的目光也落在苏扬身上,透露着一股惊异。 苏扬缓缓点头:“今后情况如何,下官……难以保证!” 刘奉当即咽了口唾沫,震惊之色已经溢于言表。 自刎之人,竟真的能被救活?! 远处的百姓们都在打量着苏扬这边,踮起脚尖,想要看清这边的情况。 周大人究竟如何了? 苏神医能否救活周大人,他们听不清苏扬几人的谈话,心中焦虑万分。 北莽使团中,巴尔坦附身在马车边,听着马车里人的交待。 随后,巴尔坦应声,策马向苏扬那边赶去。 “刘大人,这是要收尸了?” 巴尔坦淡淡询问。 话落,魏安和刘奉几人的脸色当即阴沉下来。 “收什么尸?” 这时,苏扬慢悠悠抬头,看向巴尔坦。 先前他全神贯注于为周延玉治疗伤势,对于刘奉等人与北莽使团之间的明争暗斗没有理睬,但他依旧是听到了一些话语。 苏扬迈步上前,故作疑惑地询问道,“莫非北莽使团死人了?” “嗯?” 巴尔坦神色一沉,不悦地瞥向苏扬。 小小太医,也敢站出头跟他恶语相向? “你们大宋的这个官员在我北莽使团面前,硬生生被吓死了,难道你们不给他收尸?”巴尔坦狞笑道。 苏扬神色一冷。 今日周延玉血鉴世人,他心中是敬重的。 北莽使团竟敢这么污蔑! 一旁魏安已然喝骂起来:“蛮夷不知我大宋气节,不识我大宋医术,有眼无珠……” 他早已愤怒至极,对于北莽,恨意滔天! “刘大人,这场闹剧也该收场了!” 巴尔坦淡淡对刘奉道,“给此人收了尸,我使团便该继续前行了!” “巴尔坦将军,莫非你当真是伤了眼睛?” 刘奉瞥了巴尔坦一眼,“周大人可还活着!” “活着?” 巴尔坦神色微微一凝,连忙看向周延玉。 先前周延玉的伤势,他亲眼见过,自刎之伤,伤势那么重,怎么可能还活着? 若是在战场上,那等伤势,必然已经殒命! 可他仔细打量着周延玉,却注意到,周延玉胸膛微微有所起伏,呼吸尚存! 尽管看起来生机微弱,可依旧还活着! “难怪会污蔑周大人,原来北莽人的眼睛,都有毛病!”苏扬讽刺一声,不再理会巴尔坦,转而向身边魏安嘱咐道:“魏兄,劳烦去想百姓借个门板,与一床干净棉被,送周大人去太医院。” 魏安当即马不停蹄地动身,向着远处的百姓们跑去。 巴尔坦不发一言,策马赶回使团马车那边。 “诸位百姓,还请谁借我一扇门与干净棉被,我等要送周大人去太医院!” 魏安还没跑到百姓们身前,急切的声音便已经传了过去。 四周百姓们面面相觑,随即反应过来,当即有一人向后方跑去。 “这位大人,我家这扇门,你们尽管卸去便是!” 如今面对北莽使团,四周的京城百姓们早已同仇敌忾! 几个百姓合力卸下门板,飞快抬到人群前方,交给兵士。 又有人自家中抱出棉被,递给身边兵士。 “这位大人,周大人的伤势如何了?” 有人急忙向魏安询问。 “暂时脱离了危险……”魏安沉声道,“多亏了苏太医治疗。” “周大人……脱离危险了?!” 听到魏安的话,四周所有人顿时都震惊无比。 他们心中对于周延玉的伤势,是极其关切的。 北莽使团在他们京城中飞扬跋扈,唯有这位老大人站出来,一人一剑,阻拦在北莽使团面前。 他们自然是不愿见得周大人就此死去。 可是,他们心底也都极为清楚,周大人那等伤势,恐怕根本活不下去了…… 但在苏神医的治疗下,周大人竟然真的脱离了危险! 这完全就是起死回生! 一时间,众人都纷纷看向苏扬,心中浮现出难以磨灭的惊讶与敬重! 苏神医果真是一位能够起死回生的神医! 使团马车前,巴尔坦低声向马车中汇报:“大人,那人……活了……” “活了?” 马车中传出的声音,都不复先前那般平静,透露出一股惊意。 只是马车遮掩,无法看到其中人的反应。 半晌,那声音再度传出。 “那就继续前行。” “是!” 巴尔坦应声,手臂一挥,“前行!” 北莽使团迅速动身,马蹄踏动,向前方赶去。 “慢着,本官何时说,你们可以前行了?”苏扬一步踏出,身形挡在北莽使团前方! 第265章 正名! 周延玉血鉴世人,何其壮烈? 大宋与北莽,有着血海深仇,北莽先侵夺金州城,烧杀掳掠,占着先机,却在这时候主动议和,绝对不会打什么好心思! 可在北莽使团的话语中,周延玉的血鉴,却成了被他们使团的威严所震慑,从而被吓死! 若是真被他们混淆是非,那今日周延玉所做,便彻底没有了意义…… 反倒是周延玉从此,会沦落为万古骂名! 苏扬现在发问,就是要帮周延玉正名! “大胆,本将看你是也想要执意寻死!” 巴尔坦冷冷盯着苏扬,又对刘奉道,“刘大人,你等就如此看着,一名小小太医,侮辱我使团?” “本官所说,乃是医嘱,何来侮辱一说?” 未等刘奉回答,苏扬已然再度说道,“若诸位不信本官的医术,那本官也没有办法!” 他轻飘飘撂下几句,又转过身子,面向身后所有百姓。 “既然北莽使团的巴将军不相信本官这堂堂太医的话,那只好由诸位百姓为我作证了!” 苏扬高声道,“本官说,巴将军眼瞎了,是基于自身医术考量所说出来的,诸位百姓,可相信我的话?” “自是相信!” “苏神医医术通神,说他眼瞎了,他就是眼瞎了!” “这人就是眼瞎了,还敢质疑苏神医的话!” “依我看,北莽使团的这些人,都是瞎子……” 百姓们当即群起响应! 他们之中,有些心思敏捷之人,大致猜出了苏扬的些许用意。 他们刚刚才亲眼见到苏扬那可起死回生的医术,现在苏扬又主动针对北莽使团,以他们对于苏扬的敬仰,当然会积极响应! 众人的声音汇聚起来,乌压压一片。 看着眼前这一幕,巴尔坦顿时怒气冲冲。 “尔等是在向我使团……” 巴尔坦大声怒喝,可是,他的声音刚出口,便被眼前众人的声音盖过,淹没于滚滚声浪之中。 刘奉环顾四周,靠近苏扬身边,低声提醒道:“苏太医,若此事闹大,只怕……苏太医须得当心。” 他这个提醒,并非没有道理。 再怎么说,北莽使团入京,都是朝廷允许的。 而苏扬不过是太医,以苏扬的身份煽动百姓,总归是不妥。 “多谢刘大人。” 苏扬点点头,双臂缓缓举起,虚虚一按。 原本还在喧哗着应和苏扬的百姓们,见此,当即纷纷闭上嘴巴,不再多说什么。 “使团诸位莫要见怪,本官是出于医者身份考量,提醒巴将军眼睛需要治疗。” 苏扬慢悠悠道,“不过,本官乃是我朝太医,未得诏令,不会为北莽之人治疗,我所说的,仅是提醒罢了!” “大宋的太医,皆是如你这般,贪图名利,坑骗他人有病吗?” 这时候,不远处的精致马车中,幽幽的声音传出。 苏扬双眸微眯,这马车里的,还真不愧是北莽国信使! 话语里都藏着针的! “巧了!” 随即,苏扬嘴角微勾,“如国信使这般话,也不是头一回有人说了!” “前些时日,有人这么污蔑本官,那人如今已经斩首了……” 他看了眼四周,神色中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意味,“那人所说的话,倒是跟国信使说的一般无二,要不是国信使身处北莽,本官都要怀疑,那人与国信使之间,有什么牵连了!” 他所说的,自然是庞途和崔忧。 崔忧是已经死了,庞途可还在西南! 他话音落下,他身后的众人都若有所思。 庞途和崔忧污蔑苏神医的青蒿素之事,才刚过去没多长时间! “总而言之!” 苏扬朗声道,“北莽使团的巴将军,眼睛瞎了,才会不识周延玉大人血鉴世人的壮举……” 他又转身对身后众人继续道:“诸位百姓,今后若是得知有谁说如巴将军这般话,记得要向朝廷通报,或许那人眼睛也瞎了,不可不治!” “好哩!” “苏神医既然这么交待了,那我们一定记住!” “我倒要看看,谁的眼珠子跟这些北莽使团的人一样!” 众人当即应和起来。 见此,苏扬心中一阵暖意。 这里是大宋京城,四周众人皆是大宋百姓! 不论北莽如何强势,在大宋京城,论起操纵舆论,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北莽使团这里! “言尽于此,本官的医嘱,只有这些。” 苏扬对着脸色阴寒的巴尔坦摊了摊手,退至刘奉和四皇子身后,不再多说什么。 有他这一番作为,今后大宋流传周延玉的壮烈事迹之时,一些恶意诽谤,便会减少许多。 至于北莽使团也无法再污蔑什么。 因为,再污蔑,便是眼瞎了! 眼都瞎了,所见岂能是真的? “大宋的礼节,今日我等使团是见识到了!” 马车中的国信使悠悠传出一句。 整个使团再度开始行进。 巴尔坦冷冷地盯着苏扬,直到马匹远去,才不再去看。 国信使的马车自苏扬这边经过,帘子微微掀开,露出一角。 似是有一双目光掠过苏扬,而后帘子落下。 苏扬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北莽使团远去。 议和…… 如今他们谁都不知道,北莽议和的条件究竟是什么。 至于朝廷,对此事也始终争论不休。 究竟能否议和,也还不清楚…… 他看向身后,心绪复杂。 但愿今日周延玉的所做,能够对朝堂之上,起到些许影响。 “苏太医的医术,我自边疆便有所听闻。” 这时,四皇子来到苏扬身前,态度温和道,“今日见得苏太医救治周大人,这起死回生的医术,果真是神乎其神!” “殿下过奖,下官只是尽我所能罢了。”苏扬缓缓道。 “今后若有闲暇,我可要跟苏太医好好叙上一叙!” 四皇子轻轻拍了拍苏扬的肩头,一副亲昵模样。 随后,他又面向四周百姓,挥手道:“诸位百姓,今日诸位也多有劳累,不必在此久留,安心散去便是!” “至于北疆战事,百姓们勿忧,朝廷皆是会为大家解决的!” 众人当即点头。 四皇子笑眯眯看了苏扬一眼,转身离去。 苏扬瞥了眼自己的肩头,又看向四皇子离去的身影,目光深沉。 四皇子先前拍他肩头那一下,力道……有些重了! 那这其中的意味,便值得寻思了…… 第266章 吹毛求疵 随着北莽使团和四皇子等人离去。 四周百姓们向着苏扬打了招呼,逐渐散开。 苏扬走到大黑马前,心中回忆着先前的情况。 他先前在人群中,可谓是一呼百应! 这件事,却说不上是好是坏。 四皇子刚回京城,他对这位四皇子的事迹,一概不知。 几年前便已经前往边疆,立下不少战功。 如今刚刚回到京城,所要做的,应当是收拢威望。 而他今日,似乎有些抢了这个四皇子的风头…… 四皇子虽然表面上的态度尤为温和,对那北莽使团,也是一副痛斥的态度。 但若是对此事心存芥蒂,也是个麻烦…… 苏扬思索一番,摇了摇头。 或许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对于四皇子,他今后还是得小心谨慎一些。 收敛心神,苏扬轻抚大黑马柔顺的毛皮。 这匹大黑马,还是三皇子赵澈送的! 皇室纠葛,是一个吞人不吐骨头的大漩涡啊! 苏扬心中感慨一声,跨上大黑马,向太医院赶去。 周延玉的伤势,他是已经处理完了。 但之后周延玉的情况,究竟会演变到什么程度,还是难以预料。 太医院中,林章璞与一众太医们正围聚在周延玉的病榻前,诊断着周延玉的伤势。 周延玉身为右鉴议大夫,乃是朝廷从四品大员,身份绝不算低。 “周大人脖颈处的伤势……极重……” 太医陈温一边为周延玉号脉,一边仔细打量着周延玉脖颈处的伤口。 他的脸上透露出一股无法掩饰地惊愕。 他轻声呢喃道:“这么重的伤势,竟还能坚持到现在,连流血都被止住……” “苏太医让下官将我恩师送至太医院,由诸位太医观察我恩师的情况,他说我恩师的伤势已经处理好了,但是要多加观察……” 魏安在一旁低声对一众太医们转述着苏扬的话。 “周大人这伤势……是苏太医处理的!” 一众太医们对于周延玉的情况,本就充满了惊奇。 自刎之人,伤势又如此重! 即便是他们,扪心自问,也不见得能够立马将人救活! 可现在周延玉分明还或者,即便呼吸微弱,生命迹象极差,可依旧是性命犹存! 而这一切,竟是苏扬这个年轻的新晋太医的手笔! “周大人这情况……老夫……从未见过!” 陈温摇头,语气中满是惊奇。 四周其他太医们皆是默然不语,他们没有如陈温这般坦然,直接说什么,自己没见过这等情况。 但事实确实如此! 黄谋站在人群中,目光扫过周延玉脖颈处的伤势,脸色有些难看。 这苏扬,竟然又出风头了! “这缝合的针线,为何也如此奇特?”一名太医轻声道。 一众太医对此也早有察觉,他们能够看得出来,这伤口缝合,极为工整。 可偏偏这缝合的手法,他们从未见过。 对于如今周延玉的情况,他们实在是充满了惊奇。 林章璞站在一旁,抚须沉吟。 他一言不发,在陈温起身后,他再度坐到周延玉身前,为周延玉号脉。 半晌,他抬头看向魏安,询问道:“苏太医可曾交待过,要为周大人开什么药方?” “未曾交待。” 魏安如实回答。 林章璞皱眉沉思,苏扬治病救人,总是有着自己那一套独特的方法。 现在周延玉的情况又这么特殊,他们也不好乱加治疗。 想了想,林章璞走到一旁,提笔书写起来。 “本官先开张方子,去熬着药,待苏太医回来,若他有独到见解,再用他的。” “多谢林大人!” 魏安连忙躬身感谢。 黄谋内心冷哼,全程不参与这些人的交谈。 那苏扬还能有什么医术? 或许是周延玉伤势本来就不算重! “诸位,本官刚得知周延玉大人的情况,便火速赶来,周延玉大人的情况如何了?” 这时,门外一道身影快步赶来。 众人转头望去,随即一同行礼。 “副院使大人!” 对于这位新来的太医院副院使,他们对其印象各异。 周和同走到周延玉身边,自顾自地打量起来。 “诸位太医,周延玉大人伤势可否治疗?”他沉声询问。 对于周延玉脖颈处的狰狞伤疤,他心中还是不免惊动。 受了这等伤势,竟然还能有呼吸? “回禀大人,周延玉大人的伤势,已经由苏太医先行处理过了。”一名太医恭敬回答。 “苏太医?” 周和同目光微凝,“是那苏扬?” “正是。” 那太医点点头。 “胡闹!” 可周和同却是当即怒喝起来,“那苏扬不过是向陛下献上治疗疟疾之药,他先前在我们太医院,还只是药童,以他的医术,怎能为周延玉大人治疗?” “这……” 那原本答话的太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四周太医们神色各异。 周和同虽刚刚调任他们太医院,任副院使一职,不过,周和同对于医术,是一窍不通的! 他们也不止该如何向周和同解释。 不过,周和同对于苏扬向来苛刻,此事他们心中也都清楚。 “副院使大人,我恩师伤势危急,当时多亏苏太医在,火速为我恩师施治,这才能让我恩师得意保全性命!” 魏安沉声回答,心中有些不悦。 若非苏扬救他恩师一名,那后果早已不堪设想! 这救命之恩,他心中谨记! 现在听到周和同这般诋毁苏扬,他无法忍受。 “魏御史!” 周和同淡淡瞥了魏安一眼,蹙眉道,“你又不是太医,怎知周延玉大人的伤势,一定会性命垂危?” 他扬起脸庞,淡淡道:“本官入太医院以来,三令五申,严禁太医院有庸医害人之事,而苏扬苏太医,刚刚晋升太医才多少时日?” “他年纪尚幼,能有多少医术?” “让他这般为周延玉大人治疗,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岂不是耽误周延玉大人的伤势?” 一番话落下,句句贬低苏扬。 魏安眉头紧皱,正要再说些什么。 可周和同却丝毫不给魏安说话的计划,又道:“你身为殿中侍御史,不通医术,本官不与你在治病救人方面,多说什么,不过……” “不过周延玉的大人既然是你授业恩师,你自是该为周延玉大人的情况好好考虑!” 周和同的语气中,已然透露出一股训斥意味。 随后,周和同又向身边几名太医们装模作样地询问道:“几位太医,周延玉大人经由苏扬治疗,可有什么差池?” “若有差池,自是该唯苏扬是问!” 第267章 通敌之嫌 “这……” 几名太医不由有些犹豫。 周延玉的伤势,他们已经检查过了。 而且,这里还有林章璞在,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岂会没有差池?” 这时,黄谋迈步走了出来,他沉声道,“诸位太医已然检查过周延玉大人的伤势了,苏扬救治过周延玉大人后,太医们皆是不知该从何入手对周延玉大人施治!” “哦?” 周和同眉头微挑,目光扫向四周,暗暗在正书写着药方的林章璞那边稍作停留,又缓缓询问,“诸位太医,果真是如此?” 太医们默然点头,周延玉的情况,的确极为特殊。 “哼!”周和同顿时冷哼一声,“本官就说,万不该让那苏扬施治,如今果然出了差错!” 他迈步走到众人面前,沉喝道:“待那苏扬回来,本官拿他是问!” “周大人何必如此?” 林章璞不急不躁的声音响起。 他缓缓落笔,随手唤来药童,将药方递给那药童,让那药童先去煎药。 “周延玉大人的伤势,老夫已经查看过了,的确是伤势危急,若没有苏太医处理,那后果便不堪设想了。”林章璞起身走到周延玉身边,再度为周延玉号脉起来。 “那伤口不是已经缝合上了吗?”周和同摇摇头,“既是缝合上了,便无法看清周延玉大人的伤势究竟如何,或许正是由于那苏扬的施治,才使得周延玉大人的伤势一拖再拖,以致于到了如今的地步!” 林章璞为周延玉把过脉后,起身看向周和同。 他向着周和同扬扬手:“不如周大人也来诊断周延玉大人的伤势?看看究竟是否如老夫所说?” 周和同脸色微僵,他是散官出身,哪里懂什么医术? 林章璞这分明是故意给他使绊子! “那林大人的意思是,周延玉大人当时果真是命悬一线了?” 周和同反问道,“还是说,林大人觉得,那苏扬果真是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医术?” 起死回生,那岂不是医术能通鬼神了? 即便是放眼整个太医院,也不见得,有哪个太医,敢声称自己的医术,可以起死回生! 就算是整日陪伴在皇上左右的葛洪邈,也绝对不敢说,自己能够做到这一步! “周大人是如何想的,本官并不清楚,不过,若是那苏扬医治周延玉大人,能够起死回生,那便是荒唐之言!” 周和同蔑然道,“但若不是起死回生,那么,苏扬是否有所庸医害人,就得两说了!” 他捋着胡须:“依本官看,自今日起,除疟疾一病之外,其余病情,皆该取消那苏扬行医的资格!” 闻言,四周太医们神色皆是复杂起来。 取消苏扬的行医资格? 那么苏扬这太医,从此之后,可就只是一介虚名了! 至于疟疾,如今京城之中,疟疾已经几乎平定。 苏扬无法行医,还能称得上是什么太医? “莫非副院使大人还有什么高见?”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出一道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苏扬已经赶到了这里。 苏扬迈步走进门中,瞥了周和同一眼,又自顾自地向着周延玉身边走去。 他为周延玉把着脉,观察着周延玉的情况。 与他预料中的一样,周延玉的生命迹象没有再度流失的情况。 但这只是暂时的,之后周延玉的情况究竟会怎样,还是无法确定。 “苏扬,你还敢回来!” 周和同不悦冷哼,“你擅自为周延玉大人治疗伤势,以致于周延玉大人的伤势加重,如今性命垂危,你作何解释?” 听到此,苏扬双眸微眯。 他才刚来,便听到周延玉在恶意诋毁他。 现在更是直接要给他强行盖上这个罪名了! “我何须解释?” 苏扬淡淡道,“周延玉大人的情况,当时那么多人见到,更是四皇子殿下与鸿胪寺卿刘大人在,情况如何,你一问便知!” “一派胡言,当时又没有其他的太医在,是非黑白,还不是由你一人狡辩?” 周和同目光阴冷,“但你岂能瞒过我太医院的诸位太医?” 苏扬心绪凛然,周和同打压他的心思,极为明显。 无非是想要吹毛求疵,给他强加一些罪名! 但现在,他还没功夫跟周和同掰扯些什么。 他自顾自地走到林章璞身边,向林章璞询问:“林大人,可曾为周延玉大人开些恢复气血的药方?” 林章璞瞥了神色不悦的周和同一眼,点了点头。 “老夫用了些三七、儿茶……”他将先前的药方向苏扬陈述一遍,又询问道,“这些药与你的施治方法,可有所冲突?” “林大人多虑了,您这药方可行。”苏扬回应道。 林章璞毕竟是货真价实的太医院副院使,疗伤治病,自然是信手拈来。 他稍稍放心一些,又道:“接下来,须得让人密切盯着周延玉大人的情况,若是有发烧情况,还得再行施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仿佛先前周和同对于苏扬的一番指责,完全不存在一般。 周和同的脸色已然阴沉下来,林章璞如此也就罢了,可这苏扬,竟敢如此轻视于他! “来人,传令下去,免去苏扬行医用药的资格,今后无论在太医院,还是在外,皆不可准许苏扬行医!” “是!” 黄谋当即兴冲冲点头,目光阴损地看向苏扬。 他心中一片快意。 如今周和同调任太医院,任凭这苏扬当上了太医又能如何? 苏扬眯起眼睛,心中一阵冰寒。 看样子,这周和同,是给脸不要脸了! “万不可如此!” 魏安迈步走到黄谋身前,阻拦住黄谋,“副院使大人,右院判大人,下官自幼跟随家父学医,我恩师的情况,下官当时亲眼所见,岂会乱说?” “魏兄。” 苏扬叫了魏安一声,摇摇头,示意魏安不必阻拦黄谋。 黄谋冷笑着绕过魏安,迈步向门外走去。 可苏扬的声音又自黄谋身后悠悠响起。 “烦请魏兄上奏陛下,奏明周和同与黄谋二人,有通敌之嫌!” 第268章 居心何在 黄谋步伐当即停滞,他转身面向苏扬,目光呆滞。 他一时间,简直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周和同脸色狰狞,死死瞪着苏扬,目光一片阴寒。 通敌之嫌! 亏苏扬敢说! 整个房间中,众人也都是齐齐怔住。 周和同与黄谋有通敌之嫌? 哪里来的这么个说法? 就连魏安和林章璞两人,也都不由愣住。 这句话,当着这么多太医们的面说出来,那影响可就大了! 通敌之罪,那是要诛满门的! 若周和同与黄谋真是通敌,那他们怎么通的敌,会牵连出什么? 可若不是,那苏扬便是诬陷,这罪名同样不小! “来人,将这胆大包天之人,给本官抓住!” 周和同已然反应过来,大袖重重挥动,指使众人去抓苏扬。 “竟敢污蔑本官,你贼心不小!” 他怒冲冲瞪着苏扬,苏扬现在简直是在自投罗网! 通敌之嫌,岂能乱说? “我有说错吗?” 苏扬平静反问,从容不迫。 他继续迈步走向周和同,沉声道:“周和同,本官且问你,你说我未曾治好周延玉大人,而是耽误治疗周延玉大人的时机,居心何在?” 他语气严厉,仿佛真的已经将周和同当成了犯人。 周和同脸色阴沉如水,冷冷盯着苏扬:“你这小子,疯了不成?” 说着,他又催促起身边众人:“还不快将此人给本官抓了,打入大理寺大牢!” 四周众人皆是有些犹豫,周和同吩咐,他们的确是得听。 可苏扬怎么说也是太医,眼下这个情况,他们也不知该不该对苏扬动手。 “谁敢乱动,那便是周和同和黄谋的同党!” 苏扬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闻言,众人顿时身形一滞。 只不过他们心中集聚的却并不是忌惮,而是深深的诧异。 苏扬莫非真的疯了? 周和同是魏国公的心腹,这在太医院中几乎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若周和同通敌,那魏国公岂能有好? 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周和同冷斥一声,心中由于苏扬所言而浮现出的呆愣,早已消失殆尽。 他心中冷笑连连。 不论苏扬打得是什么主意,都绝对是自讨苦吃! 说他通敌,这子虚乌有的构陷,足够苏扬喝一壶的了! “今日诸位太医都已经听到此人所说了,有诸位作为人证,之后对簿公堂,看此人如何狡辩!” 周和同声音中透露出一股子幽冷。 苏扬这么一番发言,这构陷之罪是在劫难逃了! “苏太医何出此言?” 这时候,林章璞的声音忽的响了起来。 四周众人一片寂静,看了眼林章璞,目光又落在苏扬身上。 周和同与黄谋两人则脸色阴沉,斜睨着林章璞。 看样子,林章璞是打算帮苏扬了! “林大人,此人污蔑本官,莫非你还想要包庇他?”周和同当即询问林章璞。 他身兼两职,论官职,林章璞还要低他一头! “得了,周和同,你如今已有通敌之嫌,收起你的官架子!” 苏扬已然临近周和同身前,睥睨着周和同。 他寒声询问道:“本官再问你一次,你污蔑本官与周延玉大人,居心何在?” 周和同重重冷哼:“苏扬,你反了不成?” “有反心的人,是你!” 苏扬高声反驳,“你可知,周延玉大人的伤势,是如何来的?” 他话音落下,四周其他人都不多说什么。 周延玉的伤势,是当着北莽使团的面,自刎导致。 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 “本官不与你这发了失心疯的人胡搅蛮缠!”周和同双手负后,摆出一副傲然架势。 “那本官告诉你,周延玉大人一人一剑,阻拦在来我朝京城耀武扬威的北莽使团之前,他血鉴世人,让百姓们知晓,北莽贼军在我朝北境所做丧尽天良之事!”苏扬神色肃穆,语气带着一股凛然意味。 “这与你污蔑本官与副院使大人,又有何关系?”黄谋当即寒声说道。 他心中已然一片快意,苏扬现在自找苦吃,他简直再乐得见到不过了! 出了今日的事,苏扬这太医之职,必定是保不住了! 而且,苏扬肯定还会被关进牢狱! 以苏扬得罪了魏国公他们的情况,苏扬这辈子是别想再翻身了! “有何关系,本官便告诉你们,你们这通敌之罪,从何而来!” 苏扬冷笑起来。 周和同与黄谋要给他强行加上一个个罪名,那他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周延玉大人拦在北莽使团面前,以死明志,血鉴世人,你们说他伤势并非性命垂危,那你们的意思是什么?” 苏扬高声道,“难道你们觉得,周延玉大人是贪生怕死不成?” 他这一句话落下,周和同与黄谋两人当即语气一凝。 他们原本还想要继续斥责苏扬的,可这下子,也不得不仔细思索。 周延玉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能去北莽使团面前,以死明志之人,怎么可能是? 四周众人也都有所思量,目光幽幽地看着苏扬,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周大人自是志向高洁,可你污蔑本官与周大人,当着诸位太医们的面,说起这些,无非是在狡辩罢了!”黄谋寒声说道。 “周大人既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那自刎一剑,伤势会如何,还用本官多说?”苏扬反问一声。 众人默然,这件事情,的确不用争执什么。 他们已经检查过周延玉的伤势了。 他们这些太医们行医多年,伤势是否致命,他们怎能看不出来? “许是周延玉大人情急之下,未曾造成致命伤势,这些何须你来狡辩?”周和同冷笑道,“倒是你污蔑本官通敌,你还是想想你接下来该如何自处!” “既是本官是了你与黄谋有通敌之嫌,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苏扬不紧不慢道,神色泰然自若。 “今日北莽使团意图诋毁周延玉大人的清誉,他们说什么使团入我大宋京城,吓死一名朝廷命官……” 苏扬凝视着周和同,沉声道,“而你与黄谋,又在这说周延玉大人那自刎一剑,未曾造成致命伤,同样是有说周延玉大人贪生怕死的意思!” “试问,这若是宣扬出去,后果会如何?” 他说完,周和同与黄谋两人当即脸色僵住! 第269章 皆是误会! 整个房间中,所有太医,齐齐陷入沉默。 他们已经明白了苏扬的意思。 北莽使团诋毁周延玉,那就是在利用人心! 一旦民心动摇,那大宋与北莽之间的战争,恐怕会更为劣势! 而周和同先前的言论,若说周延玉的伤势并不是致命伤,反而是苏扬拖延到这一步的,那自然多多少少,都带着一些周延玉贪生怕死的意思。 周延玉挡在耀武扬威的北莽使团面前,这自刎一剑,极为壮烈! 想都不用想,京城百姓必然是看在眼里的! 现在的情况,那就是但凡有一点对于周延玉的名誉不利的,都是在动摇民心! 这件事,他们听明白了之后,也不作任何表态。 事关民心,乃是国之大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而周和同与黄谋两人,此时早已是脸色狂变! 他们只是为了打压苏扬而已,哪里有想到这一层? “周延玉大人所受伤势,乃是致命伤,他自刎只是,已然心存死志!” 苏扬缓缓道,“他的伤势,当时京城百姓皆有目共睹,而你们两人,却与那北莽使团一同污蔑本官与周延玉大人,这若没有通敌之嫌,谁会相信?” “你……” 黄谋伸出手指,指着苏扬,可却说不出话,他的手指,都轻微的哆嗦起来。 周延玉的名誉,现在的确是不能诋毁了! 莫说是他们,就算是朝堂诸公,对于周延玉这阻拦北莽使团的冒犯之举,如今处理起来,应当也极为棘手! 他与周和同先前对于苏扬的一番指责,被苏扬利用起来,现在反倒是不好洗脱了! 想到这些,黄谋额头顿时渗出细密的汗水。 他只好看向周和同,希冀周和同能够做些什么。 “满口胡言,本官何时有诋毁周延玉大人清誉的意思了?”周和同重重拂袖,脸色难看,“皆是你一人狡辩罢了!” “那你便继续做你该做的,不是要取消我的行医资格吗?不是要将我抓起来吗?” 苏扬挑了挑眉,转而对魏安道,“魏御史,先前所说这些,皆可向陛下奏明!” “是!” 魏安当即应声,冷冷盯着周和同与黄谋两人。 周和同与黄谋脸色早已铁青,眼见魏安答应得这么爽利,他们反倒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这件事,可大可小。 若往小了说,也只是苏扬污蔑他们罢了。 可若是闹大了,他们这通敌之罪,一旦坐实,便会被抄家灭族! 只要魏安将这件事上奏陛下了,那一切如何,就全凭陛下的意思了! 这件事,他们……不敢赌! 四周其他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不过,隐隐间,他们都刻意保持了跟周和同与黄谋两人之间的距离! 即便是先前特意接近周和同的太医们,也都默默走开。 通敌之罪,无论如何,他们完全不想沾上丝毫! “周大人,黄太医,你们二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时,林章璞缓缓对二人说道。 他现在是要给周和同与黄谋一个台阶下。 苏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睥睨着周和同与黄谋。 通敌之罪,的确没有那么容易,安在这两人身上。 对着抚两人,魏国公褚康始终是一道迈不过的坎! 不过,用来震慑中周和同与黄谋,已然足够了! 周和同与黄谋不要的脸,他要让这两人,一点点地捡起来! “这……” 黄谋额头汗水愈发浓郁,汗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刚刚跟周和同一起打压苏扬了。 对付苏扬,不该找这么个机会! 以后应该有的是机会! 这下子,差点把他自己给搭进去! 周和同咬牙切齿,脸色一阵难看,憋得涨红。 他胡须都在轻轻颤动,心中憋屈极了。 林章璞哪里是在给他们台阶下,分明是要看他们笑话! 可事已至此,这通敌之罪,绝不能闹大! “周和同,黄谋,你们不是要去传令吗?” 苏扬似是有些不耐地催促一声,“是要抓我送入大理寺,还是如何,你们可要快些!” “你们若不去,魏御史便要去进宫面圣了!” “你……” 周和同死死盯着苏扬,眼中浮现出根根血丝。 他显然已经怒火中烧,愤怒至极。 可现在这情况,他却无法将怒火发泄出来。 “老夫也只好将此事上报白大人,看白大人如何论处了。” 林章璞轻轻捋着呼吸,似呢喃似感叹般轻吟一声。 周和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呼吸粗重,终于是缓缓开口道:“方才周延玉大人身体状况之事,是本官……误会了!” “误会了?” 苏扬挑眉道,“事关周延玉大人的清誉,你是如何误会的?” 周和同脸皮都不由一抽,他恶狠狠瞪了苏扬一眼,才又继续说道:“本官……不通医术,眼见周延玉大人昏迷不醒,情急之下,有所误判!” 这句话说完,周和同的表情都已经近乎扭曲了。 当着太医院这么多太医的面,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是一份莫大的耻辱! 他刚来太医院没有多少时日,还尚未彻底站稳脚跟,稳固好自己的根基。 现在却又出了这档子事,那他在太医院中,还有什么威望可言? “哦,原来你不通医术啊!” 苏扬仿佛才知道一般,大咧咧道,“我还以为,你与林大人一般,都是医术高深之人,倒是我误会了!” 周和同嘴角狂抽,脸黑如炭,一句话也不在多说。 他的眼眶,都红肿了起来。 屈辱! 他何曾这般屈辱过? “倒是黄太医,可是太医出身,为何也会这般行径?”苏扬矛头又一指黄谋。 黄谋浑身一颤,下巴上的汗珠“啪嗒”一声滴落在地。 他呼吸粗重,咬牙切齿。 苏扬逼迫完了周和同,竟然还不算完! 难不成,他也得跟周和同一样,承认自己不通医术? 他先前的右院判一职,可是自太医中一步步晋升上来的! 可随着黄谋拖得越久,他愈发能够感觉到,四周一众太医的目光皆落在他身上。 黄谋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先前……心急之下,未曾来得及诊断周延玉大人的伤势,是……我失察了!” 第270章 苏扬此人,还有大才! 黄谋与周和同,不得不低头。 此事,不能闹大! 周延玉的事情,涉及到朝堂诸公正在争论不休的议和还是开战之事,这件事,他们参与不得! 但他们两人,一个是新上任的副院使,一个是好不容易官复原职的右院判,在太医院中绝对称得上是位高权重。 可现在,他们却不得不当着这么多太医的面,向苏扬承认自己的错误! 这简直是耻辱! “不查明情况,却妄议他人,二位,这般做派,万万不可啊!” 苏扬慢悠悠道,轻轻摇头,“更何况,二位在咱们太医院,皆是说一不二的存在,若再出了这般差错,那后果……不堪设想!” 周和同与黄谋黑着脸,心中万分气恼。 这苏扬分明是成心落井下石! “苏扬,你……”黄谋怒冲冲伸手指向苏扬,可却莫名无法理直气壮地训斥苏扬什么。 这件事,他们不占理! “我只是在提醒二位,今后做事,须得事事谨慎,如今日这般情况,再有下次,太医院诸位,可都看在眼里。”苏扬淡淡道。 周和同有魏国公保着,仅凭今天这么点事情,还不至于让周和同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但这个教训,周和同与黄谋是吃定了! “二位,苏太医所说,不无道理,二位须得好好想想才是。” 林章璞也跟着说了一嘴,仿佛是在好心提醒二人。 黄谋脸上早已一片僵硬,他怔怔看向林章璞,嘴唇嗫嚅。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话:“下官谨记林大人教诲!” 周和同冷冷瞥了苏扬和林章璞两人一眼,又环顾四周。 当着这么多太医的面,他的脸上愈发挂不住了。 “既然诸位太医皆在为周延玉大人治疗,本官得知周延玉大人目前无性命之虞,那便不在此久留了!” 周和同算是给自己稍稍挽尊,说完拂袖离去。 再在这里待下去,他的颜面就要丢尽了! “下官还有要务在身,也先行告退!”黄谋向着林章璞告辞一声。 他身边几名太医也紧跟着借口离去,这些人皆是周和同这一派系的人。 他们离去,房间中再度归于平静。 众人不再去管周和同那些人的事情,转而继续观察起周延玉的情况。 陈温仔细看了一番,转头向苏扬询问:“苏太医,容老夫冒昧询问一声,周延玉大人的伤势,你是如何将其救治过来的?” 这也是四周其他太医心中共同的疑惑。 周延玉这等伤势,他们自知,根本回天乏术! 偏偏经苏扬治疗后,周延玉却一直活到了现在…… “万幸当时我就在周大人那里,赶去治疗的及时……”苏扬简要回答。 但凡他晚到一会,周延玉今日便彻底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对于周延玉的金石之志,苏扬心中不免敬仰。 “谢……苏太医!” 这时,魏安郑重俯身,向苏扬诚挚感谢。 直到现在,他的眼眶依旧一片通红。 “魏兄万不必如此!” 苏扬连忙上前,搀扶住魏安。 当日他沦为死囚,被关进大理寺,魏春阳与魏安父子为他奔波,这份恩情,苏扬一直是记着的。 他先前倒是没有想到,周延玉竟还是魏安的授业恩师。 劝阻魏安,苏扬又看向周延玉。 “周大人的情况,这两日尤为重要,若这两日他能醒来,那便可稍稍脱离一些危险了……”苏扬轻声嘱咐道。 灭门之恨,周延玉应当早以心如死灰。 他今日挡在北莽使团之前,只为警醒大宋。 但愿这股对北莽的恨意,能够成为支撑周延玉活下去的动力…… 苏扬深吸一口气,心绪一片沉重。 大宋与北莽的战争,背后就是一桩桩血淋淋的杀戮,覆巢之下无完卵。 若大宋被攻破,那金州城以北的惨状,将在大宋境内,不断重现。 而大宋京城,更是会首当其冲! 若乱世到来,想要好好活着,都是奢望…… …… 皇宫外。 赵艺弘抬头看了眼天色,太阳早已落下,天空中一片漆黑。 今夜无星月。 “五弟可是等急了?” 在赵艺弘身边,赵澈环抱双臂,好整以暇地询问一声。 赵艺弘面露无奈神色,摇了摇头。 “皇兄何必专程叫上我?” 赵艺弘询问道,“二皇兄与诸位皇弟,也皆在思念四皇兄。” 今日四皇兄与北莽使团一道自北境入京,赵澈便跑到他的府邸中,拉着他一起来等四皇兄。 “五弟整日待在府中也不出门,四弟好不容易从北疆赶回,我这当皇兄的,不是得带着你一起来给他接风洗尘?” 赵澈笑吟吟道,“想来,四弟对咱们几个兄弟都想念的紧!” 赵艺弘默然不语,心中思量着赵澈的用意。 “说来,今日北莽使团入京发生的事情,五弟可知晓了?”赵澈不厌其烦地询问。 北莽使团入京发生的事情,毫无疑问,是在说周延玉血鉴之事。 赵艺弘对此,已然知晓。 有苏扬为周延玉紧急治疗,也不知周延玉的情况如何了。 “今日我尚在府中读书,还未听说北莽使团那边的动静,便被皇兄拉来了……”赵艺弘不动声色地回答,“可是北莽使团那边寻衅滋事了?” 闻言,赵澈意味深长地看了赵艺弘一眼:“五弟还是得多出来转转才行,总闷在府中,这消息闭塞,可不是好事!” “多谢皇兄教诲。”赵艺弘拱手道。 赵澈摆摆手:“今日右鉴议大夫周延玉挡在北莽使团前方,拔剑自刎……” 他简要地将先前的事情说了一番,又道:“倒是多亏了这个太医苏扬,谁能想到,他不仅能献上治疗疟疾的奇药,还能有这般起死回生的医术!” 苏扬…… 赵艺弘眸中泛起一抹晦涩的神采,他点点头,附和道:“这位苏太医的确医术玄妙!” “可不止是医术,苏扬此人,还有大才!” 赵澈笑着眯起眼睛,“我还听闻,此人对诗词一道,也极为精通!”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赵艺弘,似是想要等待赵艺弘的反应。 他缓缓询问:“对了,五弟对此可曾知晓?” 第271章 苏扬,你可知罪 “三皇兄竟对苏太医这么熟悉?” 赵艺弘没有回答赵澈,而是反问一声。 “打过一些交道。”赵澈似是不经意地摆摆手,仿佛又想到什么似的,“说来前些日子,我看他有趣,还送了他一匹马……” “皇兄果然惜才!” 赵艺弘恭维道,依旧不曾表现出什么。 赵澈看着赵艺弘的反应,嘴角微勾。 他缓缓道:“五弟对诗词一道钻研颇深,若是他日见到苏扬,说不定还可坐而论道,成就一桩美谈!” “皇兄谬赞了。”赵艺弘说完,似有所觉,转头向皇宫看去。 四皇子身披甲胄,迈步间甲胄交织发出阵阵金铁之声。 他看向皇宫外的赵澈和赵艺弘两人,脚步微顿,随即加快脚步,赶到前来。 “四弟,我跟我弟可是在宫外候你多时了!” 赵澈摊开手,笑眯眯迎接四皇子。 “向父皇复命,花费了些时间,让三皇兄和五皇弟久候了!”四皇子笑容和煦,打量着赵澈与赵艺弘。 他又对赵艺弘赞许道:“许久未见,五弟而今愈发温文尔雅了,颇有君子之仪!” 兄弟三人,仿佛尤为和睦。 “你好不容易回到京城,我们兄弟几人本该为你接风洗尘,不过这一路奔波,怕是早已劳累,我只好带着五弟现在宫外等你,暂且先见上你一面。”赵澈轻笑道。 “有劳三皇兄多费心了!” “你我兄弟说这些客套话,岂不是见外?” 赵澈拍了拍四皇子的肩膀,缓缓道,“北境苦寒,你与齐王叔在北境共拒北莽,必是极为辛劳!” 说完,赵澈目光又扫过赵艺弘。 赵艺弘心绪微动,他多少猜出一些赵澈带着他一起来见他四皇兄的目的了。 齐王叔坐镇北境,而四皇子在北境历练,赵澈无非是想试探四皇子与齐王之间的关系。 反而是他这五皇子,因为母妃与齐王妃是亲姐妹这一层的关系,表面上看,他应该与齐王更为亲近。 “齐王叔坐镇整个北境,我不过是固守一隅之地罢了!” 四皇子平静地回应道,也如赵澈般,暗暗看了赵艺弘一眼。 赵艺弘神色不改,仿佛对于两人所说的话,没有半点察觉。 他轻声询问道:“四皇兄与北莽使团一同入京,对那北莽使团议和的条件,可有所了解?” “五弟也关心这些事情?” 四皇子眉头微挑,又摊摊手道,“北莽似是有占据金州城地界的意图,除此之外,那国信使朴散仪说话密不透风,其余目的,实在不知。” 赵艺弘默然不语。 无论如何,北莽使团这次议和,是绝对不会将占据的金州城,再拱手相让了! “三皇兄,五皇弟,夜深了,我刚回京城,赶了这一路还没睡过好觉,不如改日再聊?”四皇子似是不再准备聊下去,与赵澈和赵艺弘告辞。 “如此,四弟还是快些去休息,我与五弟便不再叨扰了!” 赵澈笑道,仿佛这次在宫外等待,真就只是为了迎接四皇子一般。 四皇子离开,赵澈却并没有与赵艺弘立即分散开的意思。 他与赵艺弘慢悠悠地行至一旁,一手轻轻搭在赵艺弘的肩头,附在赵艺弘耳畔道:“五弟,你四皇兄在北境可是立下了赫赫战功,你可不能一直在府中韬光养晦!” 闻言,赵艺弘双眸微眯:“不知……三皇兄的意思!” “果真不知吗?” 赵澈哈哈一笑,放开搭在赵艺弘肩头的手,迈步向着远处走去。 “五弟自行多加考虑!” 他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赵艺弘驻足,静静看着赵澈离去的身影,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复杂之色。 …… 上午时分,苏扬自太医院中诊断过周延玉的病情后,来到了云清郡主府外。 齐王坐镇北境,与北莽交战。 他自赵艺弘那边得知,这些时日以来,齐王妃带着云清郡主忙着应付许多事情,也没有来云清郡主府打扰。 现在北莽要与大宋议和,战事稍停,苏扬才借机赶来。 也不止云清郡主现在的情况如何了,想必对生父齐王,多有焦虑。 通报之后,苏扬在郡主府丫鬟的带领下,来到郡主府会客厅。 不过,在会客厅里,他却并未发现云清郡主的身影,反而是第一时间,看到了端坐在主座上的齐王妃! 齐王妃神色依旧清冷,在一身华丽宫裙的映衬下,气质尤为雍容华贵。 若只看面容,齐王妃反倒更像是双十年华的女子。 此时她凤眸微抬,目光落在苏扬身上,似是天然散发着一股压迫感。 苏扬莫名有些尴尬,连忙向齐王妃行礼。 “下官苏扬,见过齐王妃!” “下官?” 齐王妃淡淡道,“先前见你,倒是未曾想到,你竟能成为太医!” “因缘际会罢了。” 苏扬微笑以对,这位齐王妃倒还真是直言不讳! 他先前见齐王妃时,估摸着是他退出太医院,并无官职在身,为云清郡主治疗,不合规矩,所以齐王妃对他有所不喜。 但现在他成了太医,似乎也不见齐王妃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本宫未曾宣召你,为何你会来郡主府?”齐王妃询问道。 “距离上次下官为郡主诊治,已过多日,算算时间,也该到了为郡主复诊的时候了。”苏扬随意找了个借口。 他总觉得,齐王妃对他的态度,似乎不怎么好…… “你倒是对郡主病情,尤为挂念!” 齐王妃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苏扬正要说些什么,可这时,齐王妃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起来。 “苏扬,你可知罪?” 闻言,苏扬一愣。 他怔怔抬头看向齐王妃,便见齐王妃的脸庞上透露着一股寒意。 他心念急转,思索着自己在哪里得罪了齐王妃。 “前些时日,本宫一直未曾寻你,今日你来郡主府,本宫刚好可以好好处理你的事情!”齐王妃说着,忽的一挥衣袖,“来人,将其拿下!” 会客厅外,几名侍卫顿时迈步走了进来,抓住苏扬双臂,禁锢住苏扬! 第272章 确实! 苏扬丝毫没有反抗,任由侍卫抓住他。 他紧盯着齐王妃,对于齐王妃抓他问罪的缘由,他大致有了猜测。 不过,他并未急着争辩,而是沉声询问道:“王妃,不知下官所犯何罪?” “所犯何罪?” 齐王妃语气冰冷,“你真当本宫不知晓?” “下官如今也称得上是朝廷命官,自协助太医院治理瘟疫以来,一直恪尽职守,属实不明白王妃的意思!”苏扬神色不卑不亢。 即便被侍卫紧紧抓住,他也没有丝毫畏惧的意思。 “小小太医,以你这朝廷命官的身份,也敢威胁本宫?” 齐王妃凤眸微眯,嘴角擒起一抹嘲弄意味。 “倒并非是威胁……”苏扬悠悠道,“只是,既然下官是朝廷命官,这抓住下官也好,还是向下官问罪也罢,好歹也得符合朝廷律例!” “你还与本宫佯装不知?” 齐王妃黛眉微抬,嘲弄意味愈发浓郁,“既如此,那本宫便与你说得明明白白!” 她好整以暇道:“你蛊惑郡主,牵连郡主身犯险境,这桩罪名,你可承认?” 苏扬心中一动,果然,齐王妃是在说之前他被刺杀的事情! 当日云清郡主亲自去他家药铺,他送云清郡主回府的时候,遭遇了刺杀! 这的确是身犯险境了…… 这件事,想来还是瞒不过齐王妃。 这些时日以来,他一直在处理疫患的事情,之后齐王妃又在处理齐王在北境征战以来的京城事宜,齐王妃倒是一直没找他的麻烦。 想到这些,苏扬心中苦笑。 让郡主犯险,是他半点也不愿看到的…… “将此人送进大理寺,言明罪行!” 齐王妃不再与苏扬多说什么,挥手就要让兵士拖走苏扬。 “且慢!” 苏扬沉声道,“齐王妃,下官并非有意让郡主犯险,而且当日,下官也是被人行刺的……” 受害者有罪论,苏扬并不接受! “这些话,你在牢狱中说便是!” 齐王妃挥挥手,似是半点不愿与苏扬再多说什么。 苏扬心中无奈,齐王妃是铁了心的,要惩治他了。 仔细想来,他让云清郡主身犯险境,虽然是齐王妃抓住他的主要目的。 但是,云清郡主亲自去他家,齐王妃应当也能看出他与云清郡主关系不错…… 而齐王妃应当是不愿见到女儿与他有所牵连! 可若这么被抓进大牢,那他还真是百口莫辩…… 哪怕是放眼朝堂之上,估计也不会有谁愿意在此时招惹齐王府! “王妃所说之罪,下官并不接受!” 苏扬一边被侍卫们带着向外走出,一边高声道,“当日行刺之人,身份尚不知晓,而郡主前来下官家中,也只是为询问病情,若因此而怪罪下官……” 苏扬神色郑重起来:“那便是王妃为一己私欲,加害下官!” 齐王妃面色一寒,抬手让侍卫们暂且停下。 她端坐在主座之上,冷冷睥睨着苏扬。 “污蔑本宫,罪加一等!” “污蔑?” 苏扬反倒嗤笑一声,“容下官多嘴,齐王妃如此对待下官,也该好好想想,下官之罪,是否成立,陛下若知晓此事,朝堂诸公若知晓此事,京城百姓们若知晓此事,王妃又究竟是否说得过去!” “下官当日遭遇刺杀,又并非是下官安排,下官也只是被牵连其中!” “王妃不去清查犯人,反而为难下官,这不合乎情理!” 他一番话落下,齐王妃面色愈发冷冽。 “你真将你这小小太医,当一回事了?” 她幽幽道,“本宫便是将你就地处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那王妃不妨差人去京城各地走访!” 苏扬当即反驳道,“既是王妃惩处下官不合情理,恕我直言,这是否有损齐王府清誉?” “而齐王如今尚在北境,王妃莫非要为齐王添麻烦?” 他并非没有倚仗! 齐王妃凤眸中闪过一抹寒芒,但嘴角轻蔑意味丝毫未减! “仅凭你这不敬本宫的冒犯之举,本宫便可让你死得明明白白!” 苏扬撇了撇嘴,果然,还是没办法跟齐王妃讲道理! 但他依旧神色平静,直视着齐王妃:“王妃大可处死下官一试!” 齐王妃不再多发一言,眉宇中浮现出一抹愠怒。 “母妃!” 这时候,会客厅外,传来一阵焦急呼声。 伴随着急匆匆的脚步,云清郡主快步赶来。 她看到苏扬被侍卫们擒住的样子,顿时嘴巴微微撅起。 “还不放开苏医师!” 她娇斥一声,拿起了几分郡主的架子。 可一众侍卫皆默默不语,手上的动作未曾放下,等待着齐王妃的命令。 云清郡主又焦急地看向齐王妃,连忙道:“母妃,您这是要做什么?” “若惜,你如此焦急,可有半分郡主仪态?” 齐王妃轻轻责斥一声。 “母妃!” 云清郡主倔强地抬头,凝视着自己的母亲。 齐王妃黛眉微蹙,神色沉凝。 她不再去看云清郡主,转而对侍卫们吩咐道:“将他打入大理寺大牢!” “母妃,苏医师犯了,咳咳,什么罪,为何要如此对待他,咳咳咳……” 云清郡主说着,止不住咳嗽起来。 她急切赶来,一路奔跑,本就抱病在身,呼吸紧促之下,咳嗽声难以止住。 齐王妃原本端坐在主座上的身形微微一紧,原本清冷的凤眸中,也不由浮现出一抹关切。 “郡主莫急,身体要紧!” 这时,苏扬温润的声音响起。 他冲着转头看来的云清郡主和煦一笑,眨了眨眼:“王妃这是给我开玩笑呢!” “苏医师……” 云清郡主撅着小嘴,粉拳紧握,转过头紧盯着齐王妃。 此时,齐王妃已经起身,迈步走到云清郡主身边。 她轻抚着云清郡主的酥背,为云清郡主顺着呼吸。 “本宫惩治这小小太医,你何必如此焦急?”齐王妃轻声道,只是语气不服先前那般威严。 “苏医师为我治病,咳咳,母妃怎能如此待他?” 云清郡主平稳下呼吸,仍旧倔强地询问齐王妃。 “他害你身处险境,他一条贱命,死便死了,比不得你分毫!”齐王妃冷冷瞥向苏扬。 “确实!” 苏扬反倒是应和着点了点头。 齐王妃目光微凝,正为云清郡主捋顺呼吸的手掌,微微停顿。 第273章 痊愈之状 “郡主乃万金之躯,受不得半点损伤,既是王妃在此,容下官恳请王妃,务必搜捕歹人!” 苏扬朗声说道,“至于下官,当时不过一介草民,而现在忝为朝廷命官,这条性命,于我朝还算有些作用,歹人行刺,于情于理,下官都该倾尽全力协助王妃!” 当日的刺杀,苏扬其实已然推测出,那些刺杀的人,应当于孙家有关。 即便那三人只想着杀他,并没有加害云清郡主的意思,这个仇,苏扬也还一直记着! 他这一番话,算是给齐王妃一个台阶下。 无论是齐王妃是真想要将他关入大牢也好,还是为了震慑他一番,让他知道该撇清与云清郡主之间的亲近关系也罢,有云清郡主过来,齐王妃也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王妃,只是下官担忧郡主病情,不妨先行放过下官,容下官为郡主治疗?”苏扬又说道。 “咳咳咳……” 云清郡主咳嗽声愈发大了,不知是病情严重,还是特意加大了声音配合苏扬。 齐王妃盯着苏扬,凤眸中的冷冽,终究是稍稍舒展了一些。 她又看向身边云清郡主,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无奈。 随即,她淡淡道:“本宫命你立即为郡主治疗,若郡主出了差池,本宫为你是问!” “是!” 苏扬应了一声,挣脱身旁侍卫的束缚,快步赶至云清郡主身边。 他随手捏起云清郡主修长的胳膊,两指搭在云清郡主白嫩的手腕上。 见此,齐王妃黛眉顿时又是一蹙。 “郡主……” 苏扬一边为云清郡主号脉,一边伸手指着自己胸膛,向云清郡主示意。 云清郡主当即明白过来,按压着自己的穴位,用以止咳。 渐渐的,云清郡主的咳嗽声平息下来。 苏扬收手,向后退了几步。 有齐王妃在一旁看着,苏扬尽可能做到一切合乎规矩。 “苏医师,我的病情如何了?” 云清郡主轻声询问,已然平稳下了呼吸。 苏扬会心一笑:“好转许多了,再有几个疗程,便可痊愈了。” “可痊愈?”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齐王妃狐疑地打量着苏扬,似乎有些怀疑苏扬所说的真实性。 她自然是希望女儿的病情痊愈的。 可是,女儿自患病至今,所有擅长医治痨症之疾的太医们,她都已经为女儿请过。 莫说是薛景山,即便御医葛洪邈,也都曾亲自为她女儿诊治过。 但也稍有见效,至多不过是帮助拖延病情。 可苏扬现在说起若惜的病情会痊愈,她一时难以置信! 云清郡主美眸也不由微微睁大,俏脸上满是错愕。 她眨了眨眼睛,看了眼母亲,又靠近苏扬一步,犹豫道:“苏医师,我这病果真能……” 苏扬笑着点点头,转身对齐王妃道:“恭喜王妃,恭喜郡主!” 他几次为云清郡主治疗,云清郡主的病情,的确恢复了许多。 非传染性肺结核虽严重,但若治疗有道,并非无法压下。 云清郡主的恢复情况,的确不错! 云清郡主怔怔地看着苏扬,似乎依旧不敢相信。 “果真如你所说?”齐王妃沉声询问,语气中透露出一抹威严,“若诓骗本宫,耽误郡主病情……” “王妃大可放心!” 苏扬直接说道,“之后我再为郡主治疗几个疗程,王妃便可见到郡主的痊愈情况,若有诓骗,王妃大可治下官的罪!” 话罢,他向云清郡主鼓励一笑,云清郡主被病痛缠身至今,现在终于有痊愈的迹象,心中的情绪,苏扬很清楚。 齐王妃仔细审视苏扬一番,终于是收回目光,伸手轻轻抓起云清郡主的柔荑。 她未再多说什么,但逐渐紧握的手掌,足可见她心绪波动。 云清郡主眼眶微红,美眸中升腾起一股水雾。 她对苏扬的话,极为相信。 只是,她的心中依旧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一股挥之不去的不真实感。 尽管她不愿屈服于这缠身的病情,可是,她一直知晓,自己的病……是绝症! 无药可医…… 她不知多少次,对自己能够痊愈梦寐以求,到最后,几乎都不抱有太多奢望。 可现在,却有人对她说,她的病,正在痊愈! 这句话,于她而言,已是奢求! 两行晶莹的泪花自她白皙的脸庞上滚落而下,泛着微光。 她眸光始终落在苏扬身上,唇角逐渐绽放出一抹笑容,笑靥绝美动人。 噗通! 云清郡主忽的浑身一暖,转头看向母妃。 齐王妃一把将云清郡主抱在怀里,一言不发。 看着眼前一幕,苏扬摇了摇头。 齐王妃纵使再怎么冷清,对于亲生女儿的疼爱,终究是做不得假。 至于房间中的侍女和侍卫们,都默默低下头,不敢有所僭越。 苏扬别过头去,没有打扰母女二人的温情。 半晌,齐王妃松开怀抱,后退几步。 她再度恢复先前的端庄清冷,流露出来的情绪尽数收敛。 “苏太医,郡主的病情,要多久才能彻底痊愈?”她缓缓询问道。 “短则月余,长则两三月。” 苏扬回应一声。 他知道,齐王妃不可能对他的话全部相信,不过,待到云清郡主病情痊愈,齐王妃终究是会亲眼看到的! 顿了顿,苏扬又对云清郡主嘱咐道:“今后郡主也应当好好保重身体,防止病情复发。” 云清郡主激动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只是眼眶依旧噙着一抹晶莹泪花。 她乖巧地向苏扬点点头:“有苏医师为我治疗,我不担心!” 苏扬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瞟了齐王妃一眼。 他注意到,齐王妃原本还有所缓和的神色,在云清郡主这句话落下后,明显又清冷许多。 “咳,我这就为郡主开这个疗程的药方!” 苏扬说了一声,迈步走到一旁,不再去看齐王妃。 侍女恭敬地呈上纸张笔墨,供苏扬书写。 这时,门外一名侍卫匆匆赶来。 “报,四皇子殿下求见!” “四皇子?” 齐王妃眉宇微凝,沉吟片刻。 苏扬写过药方,也不由心生错愕。 四皇子才刚回京城,怎么会来云清郡主府? “若惜,随我前去迎接。”齐王妃嘱咐一声,缓缓迈步向外走去。 第274章 刻意疏远 苏扬一路跟着齐王妃和云清郡主身后,来到府门外,便见四皇子正好整以暇地在门外站着。 今日四皇子倒是褪去了戎装,换上了一身常服,他依旧是面若冠玉,气质出众,身上散发着一股尊贵气质。 “侄儿见过婶娘!” 四皇子当先向齐王妃行礼,礼数有加。 “殿下不必多礼。”齐王妃双手虚抬,“殿下刚刚回京,怎会来此?” “侄儿驻守北境这段时日以来,多受齐王叔照拂,此次回京,特来问候!” 四皇子回应一声,不经意地注意到跟在齐王妃和云清郡主身后的苏扬。 他顿时目光微微一凝,但很快便敛去神色。 “快快进府一叙。” 齐王妃向府中挥挥手,邀请四皇子。 苏扬能够听得出来,齐王妃的语气多是出于礼数,对于四皇子,并没有什么格外的亲切温和。 四皇子走入府中,经过云清郡主身边。 云清郡主当即欠身行礼。 四皇子和煦一笑,关切地询问道:“若惜的病情,而今可有好转?” “多谢皇兄挂念,我已经好转许多了。” 云清郡主礼貌回应。 四皇子点点头,又仿若不经意地瞥了苏扬一眼,对云清郡主道:“此次我托人去西域寻了一味药材,名唤寒骨参,据随军太医说,此药对痨症之疾甚是有效,希望能帮你病情恢复。” 寒骨参? 听着四皇子的话,苏扬神色骤然一凝! 四皇子这边,竟是有这味药材! 他曾为赵艺弘的母亲诊断过病情,若想要使赵艺弘母亲完全康复,尚需三味药材,其中有一种药材,叫做雪骨参! 这药,还是他前世自医书古籍中了解到的。 爷爷当时将那本医书奉为珍宝,苏扬直到长大后,才深知那本医书的玄妙! 至于四皇子所说的寒骨参,那正是雪骨参的伴生之药! 雪骨参有剧毒,而寒骨参则有治疗奇效! 那四皇子又是否知晓,哪里有雪骨参呢? 想了想,苏扬还是决定暂且压下心中疑惑,四皇子应当不通医术,此次送药应当是表达跟齐王妃和云清郡主的亲近。 即便询问四皇子雪骨参,也不见得能够有什么消息。 而且,对这位四皇子的心性,苏扬也还并不了解,便不准备急着冒昧询问。 几人一路赶回会客厅,四皇子始终笑容和煦,对齐王妃道:“婶娘,我这次自北境赶回前,专程去见过齐王叔,本想看看是否能够顺路捎带封家书,但齐王叔繁忙之下,为来得及书写,只托我给婶娘和若惜带几句话。” 听到此,云清郡主顿时抬头盯着四皇子。 她对自己父亲的消息,极为牵挂。 “哦?” 齐王妃黛眉微微一扬,随即笑道:“有劳殿下费心了。” 她却并未急着询问。 苏扬在一旁默默看着,四皇子刚回京便来云清郡主府,回京之前还特意去找齐王要家书。 这么一番举动,足以见得,四皇子是真心想要与齐王府套近乎! 这也难怪,放眼大宋,手上军权最大的,莫过于齐王! 而四皇子要是参与皇位之争,那自然是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但齐王却没有让四皇子捎带书信,这其中的用意,倒是值得玩味了! 若是齐王连写一封家书的功夫都没有,苏扬是不信的。 四皇子是在北莽要议和之后,才自北境赶回。 那时候,北境战事已然稍稍平定,齐王哪里能没有这点时间? “婶娘何必与我见外?” 四皇子笑着摇摇头,缓缓道,“齐王叔让我与婶娘和若惜说,他在北境一切安稳,婶娘和若惜不必过多挂念!” “此外,齐王叔对于若惜的病情,倒是挂念得很,若可以,还望婶娘和若惜写一封书信,送至北境!” 云清郡主眼睑低垂,睫羽轻颤。 她虽未说话,但显然,四皇子所带来的一番话,令她有所触动。 齐王妃始终神色平静,即便听到四皇子的话,也未曾表露出什么。 她缓缓道:“外子尚在北境,家中事宜,倒是让他多费心了。” 随即,她又向四皇子感谢道:“殿下,有劳你专程跑这一趟了。” 语气中,仍旧有些刻意的生疏。 苏扬多少也明白齐王妃的用意,齐王手握兵权,这件事,却难说是好是坏。 权力越大,便越怕功高震主! 齐王府在京城百姓们口中,极少有什么不好的传言,这的确难得可贵。 想必齐王妃并不愿意与某位皇子过多亲近,免得让皇帝心生猜忌! “为齐王叔奔波,何需说什么辛劳!”四皇子笑着摇摇头,似是对于齐王妃的疏远态度,丝毫没有介意。 他笑道:“我在北境之时,便一直想着,若有机会,定是要前来拜访婶娘,也要带齐王叔照拂若惜的病情,而今得偿所愿,与我而言,乃是幸事!” “殿下在北境本就为战事挂牵,此次又不辞辛苦,为我传达外子的话,我深表谢意。”齐王妃说着,向身边侍女吩咐一声,“快去为殿下备上谢礼!” 闻言,四皇子脸色微微一凝,眸中掠过一抹晦涩神采。 他连忙摆手:“婶娘,这是侄儿的分内之事,万不可感谢!” 齐王妃摇摇头,又道:“殿下带来的礼品,之后也要收回去,能专程跑这一趟,这份心意,便已经难能可贵了!” 话语中的疏远意味,已经尤为明显了! “这……” 四皇子脸上和煦笑容略显僵硬,但很快,他便失笑摇头。 “婶娘,我这次前来,并无其他用意,婶娘不必多虑,此外,我所带来的东西中,寒骨参对若惜病情应当有效,此物万望婶娘收下!” “寒骨参……” 齐王妃略作沉吟,转而看向苏扬。 “苏太医,四殿下这寒骨参,你为郡主治疗,能否用到?” 听到齐王妃的话,四皇子的目光也落在了苏扬身上。 他双眸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扬愣了愣,他刚刚还在看着齐王妃与四皇子虚与委蛇。 结果两人的话题竟然转移到了他这边! “哦?莫非是苏太医为若惜治疗的?”四皇子慢悠悠向苏扬询问,仿佛尤为好奇。 第275章 有的放矢 苏扬只好迈步上前,向四皇子点头致意。 他为云清郡主治疗病情,倒是不需要这个寒骨参。 但寒骨参所牵连的雪骨参,苏扬却不得不在意。 齐王妃有心让齐王府与四皇子保持疏远,不想收下四皇子送来的礼品,但四皇子既然说了,寒骨参有助于云清郡主病情恢复,她也难免在意。 与四皇子疏远,对云清郡主而言,应当是件好事。 想了想,苏扬向四皇子询问道:“殿下,不知这寒骨参,是自何处采集而来?” “嗯?” 四皇子微微一怔,疑惑道,“这自何处采集,有什么关系吗?” 苏扬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即便是相同的药材,产地不同,其药效,也难免有所差异,这对于郡主病情而言,尤为重要。” 他这么询问,便是为了自四皇子这边,旁敲侧击出寒骨参的产地。 要是能够知晓寒骨参的产地,那么,想要寻找雪骨参,应当不难了! “这……” 四皇子沉吟起来,只是,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隐隐闪过一抹晦涩情绪。 见状,苏扬双眸微眯。 这四皇子的反应,有些不对劲啊! 仔细一想,四皇子当然是想要让齐王府收下他送来的礼品的! 而他这个中间人,大可以顺水推舟,让齐王府收下雪骨参。 对于四皇子而言,他这么一问,有些多余了! 想到这些,苏扬撇了撇嘴。 堂堂四皇子,不会这么小心眼? “寒骨参是随军太医献上,说是产自西域,不知苏太医可否使用?” 四皇子再度向苏扬询问。 顿了顿,四皇子又微微一笑:“苏太医为郡主病情考虑如此周全,实属难得,不愧是百姓们口口相传可起死回生的神医!” 这句话,表面上听起来是赞赏。 但苏扬心里却有些复杂! 四皇子果然还记着他为周延玉治疗时,四周百姓们的反应! 他不由自心里拿起赵澈这个三皇子与眼前的四皇子对比,赵澈的性子,他捉摸不透。 而四皇子的心性,倒也不同寻常啊! 不过,这句话算是一个对他的提醒? 苏扬收敛心神,又暗暗瞟向云清郡主。 云清郡主星辰般的眸子扑闪扑闪的,也在注视着他。 随后,苏扬继续对四皇子说道:“西域辽阔,环境各异,仅是知晓产自西域,还远远不足以了解寒骨参的药效!” 四皇子的刻意亲近,对于齐王府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自是不会为了讨好四皇子,昧着良心,让齐王府收下四皇子的礼品。 若是四皇子果真小肚鸡肠,为他这么点事耿耿于怀,那对于此人,苏扬就更没有必要与之套近乎了! 他向前一步,再度询问:“殿下,可知具体产地?” 四皇子却并未立即回话,而是紧盯着苏扬,脸上和煦的笑容微微收敛了几分。 齐王妃静静打量着两人,一言不发。 苏扬这么一番表态,她已经大致能够判断出一些,苏扬治疗她女儿的病情,应当是不需要那寒骨参的了! “具体产地,尚不知晓,我还得传书,向那位随军太医询问一二。”这时候,四皇子才终于缓缓回答。 苏扬耸了耸肩,果然,四皇子不知晓寒骨参的产地。 但有关于雪骨参的这个消息,他之后倒是可以告知赵艺弘,希望能对赵艺弘有所帮助。 四皇子转而对齐王妃道:“婶娘,不妨先收下这寒骨参,待我之后查明产地……” 他瞥了苏扬一眼,继续道:“届时,在询问苏太医,便可!” “不必了!” 齐王妃轻轻挥了挥手,“有劳殿下多费心了,若惜这病情,已经接近痊愈,这药,殿下不妨先留作他用!” “至于其余礼品,殿下务必收回,殿下在北境那般辛劳,刚回京城,正是得多养养身子!” 这已经是在拒绝了! 四皇子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轻一皱,随即点点头,不再强求。 他轻叹一声:“既是婶娘不愿收下侄儿的心意,那侄儿便只好将这些东西带回去。” “殿下专程前来,反倒是我们该为殿下备些礼品,之后殿下可一定要带回去!”齐王妃与其客套着。 “婶娘送的大礼,侄儿自是务必收下!” 四皇子仿佛忘却了先前的不悦,脸上再度展露出和煦笑容。 苏扬在一旁眉头轻挑,这四皇子的城府,有点意思! “既然齐王叔的话,侄儿已经带到,那侄儿便不再久留了!” 四皇子与齐王妃告辞一番,转身离去。 苏扬再度陪着齐王妃和云清郡主走出门,准备将四皇子送出府。 可四皇子刚走了几步,便脚步停顿下来。 他看着齐王妃和云清郡主,低声道:“婶娘,说来,我想起一件事。” “不知是何事?”齐王妃凤眸半眯,询问一声。 此时四皇子突然这么说,又不知有什么意图。 “只是些小道消息,难以确定真假……” 四皇子说着,再度迈步向府外走去。 他一边行走着,一边摇头轻叹,似乎有些烦忧。 “此事,侄儿也不知该不该告知婶娘……”他仿佛极其犹豫。 苏扬眉头微挑,四皇子卖这么大的关子,看样子,四皇子要说的事情,应当不是什么小事! “殿下但说无妨。”齐王妃恭维道。 “婶娘应当也得知,侄儿此次回京,是与北莽使团一道来的。”四皇子慢悠悠说道,“途中我隐约得知一些消息,似是与若惜有关!” “嗯?” 顿时间,齐王妃和云清郡主皆是一怔。 苏扬也不免紧盯着四皇子,四皇子提到北莽使团,这与云清郡主有什么关系? 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些不妙的预感。 “北莽使团此次议和,不知打了什么心思,侄儿也未曾听清!”四皇子却摇了摇头,未再继续说明,打了个哈哈,“或许是他们畏惧我齐王叔,因此路途上担惊受怕罢了!” 齐王妃凤眸中却隐隐透露出一抹凝重。 即便是四皇子这么云里雾里地说了一通,她依旧能够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 四皇子绝不会无的放矢! “婶娘,之后若是有用得到侄儿的,随时可差人只会一声!” 四皇子笑了笑,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苏扬紧盯着四皇子的身影,目光幽幽。 第278章 周延玉苏醒 “周延玉,醒来!” 苏扬紧紧注视着周延玉,直呼周延玉的名讳。 见此一幕,荀正和白泞几人皆是一怔。 他们眼神中不由涌现出一抹怪异! 周延玉分明是重伤昏迷,可苏扬这是在做什么,看起来,反倒更像是唤醒一个沉睡的人! 魏安站在一旁,神色错愕,他探出手,连忙想要阻止苏扬。 但他只是张了张嘴,却不再有所动作。 他知道,苏扬突然这么做,必定是有苏扬的道理! “周大人,可想要亲眼见到,北莽贼军全军覆没,血仇得报之日?”苏扬再度大喝一声。 他注意到,随着他这道声音落下,周延玉睫毛微微一颤。 周延玉,快要苏醒了! 他方才诊断,已然发现周延玉要苏醒的征兆! 如周延玉这般重伤,在他治疗之后,又昏迷了这么久,此时该是苏醒的时候了! “苏太医,你这是……” 荀正身旁的一名官员叫了苏扬一声。 此时左相和几位朝廷官员皆在,苏扬此举,属实有些不妥! 但苏扬并未回话,仍旧继续呼唤着周延玉:“周大人,万不可再睡下去了,朝廷破贼,还需如周大人这般铁胆忠心之人!” 闻言,荀正深深打量苏扬一眼。 他身边的官员又要对苏扬喊话,但荀正伸出手,冲着那人摇摇头,阻止住他。 “嘶~” 这时候,病榻上忽的传出一阵粗重的吸气声。 周延玉腹部深深起伏,他眼皮微动,似是奋力地睁开眼睛。 视线由模糊逐渐恢复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俊朗的坚毅面容。 他隐约觉得,眼前这张面孔有些熟悉,却一时难以回想起来。 “诸位,周大人醒了!” 苏扬冲着周延玉微微颔首,转身向身边几人通知一声。 “醒了?” 荀正几人一阵错愕,旋即惊异起来。 周延玉竟然真的醒了! 苏扬到来之前,荀正几人便已经自白泞那边得知了周延玉的伤势。 刎颈之伤,哪有那么容易活下来? 能被苏扬一直吊着一口气,已经是十分不易了。 可现在,他们眼见着苏扬那一番古怪的唤醒做法,竟然真的让周延玉苏醒过来! “恩师!” 魏安顾不得其他,飞扑到周延玉身边,紧紧打量着周延玉,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周延玉的目光中还带着一抹茫然,他似是想要转过脑袋,却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生硬的疼痛。 “周大人切莫乱动,安心躺着便是。”苏扬提醒一声。 荀正几人已然靠近周延玉这边,目光关切地看着周延玉。 “左相……” 周延玉神色微动,叫了荀正一声,却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难以想象的嘶哑。 “周大人,万万以身体为重。” 荀正轻声嘱咐,未再让周延玉再说下去。 随即,他又向苏扬询问道:“苏太医,周大人如今的情况如何了?” 比起身边惊异的众人,荀正尤为镇静。 “周大人如今是苏醒了,但……” 苏扬深深看了周延玉一眼,又道,“但周大人的伤势务必需要静养……” 他没有详说,但即便周延玉苏醒,其实情况也并不乐观。 伤在脖颈,伤口又极深,以周延玉的年纪,心力交瘁之下,是否能够痊愈,苏扬也难以肯定。 这时,苏扬注意到周延玉投来的目光。 那目光中充满了复杂,有感激,有怅然,也有一股询问…… 他能读懂周延玉的意思,默然一番,随即重重向周延玉点头。 即便现在,周延玉也在挂念着大宋与北莽之间的战事…… 这件事,不只是关系到大宋,更是关系到苏扬自己一家的安危,苏扬也不得不重视。 待到周延玉收回目光,苏扬退至一旁,没有打扰荀正几人。 “左相,北莽……战事……” 周延玉艰难地向荀正询问。 “北莽使团如今尚在京城。”未等周延玉说完,荀正已经明白了周延玉的心思,他沉声道,“不过,朝廷之中对议和还是开战尚存疑虑……” 顿了顿,荀正又轻声道:“不过,周大人暂可放心,陛下一时并不会宣召北莽使团。” 苏扬静静听着荀正的话,眸光微眯。 议和,大宋朝廷早有争论,但此等国之重事,绝对是不会简简单单就定下来的。 而北莽使团这边,看来朝廷是有一直晾着他们的意思了。 晾着他们,对于如今大宋而言,短期来看,也不是见坏事。 “疫患一过,百姓们都在忙碌秋收一事,我朝尚需休养,今后会如何,老夫会尽力而为。”荀正又轻声安慰周延玉一声。 苏扬眉头微挑,荀正所说这些,对于朝廷上下,应当不算什么机密。 不过,他身处太医院中,对于这些朝廷动静,并不了解。 朝廷拖着北莽使团,也有尽可能恢复力量,多一些与北莽博弈的底气。 荀正简要说了一番,便未再多说下去,只是安抚周延玉静养。 众人简要交谈了一会,荀正几人便告辞离去。 苏扬与白泞等人陪同着荀正一行人缓缓向太医院外走去。 苏扬对于荀正的初印象,还算不错。 当朝左相,如今应当正对于朝廷之事忙碌得焦头烂额,却仍旧能够抽出时间,亲自来看望周延玉这个从四品的右鉴议大夫,这份心意,不论怎么说,都不可谓不重。 至于荀正究竟是主和还是主战,苏扬大致能够看出一些,但他一时也没有下定论。 “苏太医的医术,老夫现在亲眼所见,仍旧不免惊叹。”荀正一边走着,一边抚须看向苏扬。 “下官仅是尽我所能!”苏扬拱手道。 “能见得周大人苏醒,苏太医属实劳苦功高。”荀正似是放下了一桩心事,“老夫会向朝廷为苏太医表功。” 堂堂左相表功? 苏扬神色微动,这承诺,可要比巡检司梁虎所说的话,分量要重不少! 不过,治疗周延玉的功劳,估计与朝廷而言,应当算不上多大。 “万不敢居功!”苏扬客套道。 荀正轻笑着摇摇头,继续迈步向前走去。 刚走几步,他又道:“苏太医先前对周大人所说的,要亲眼见到,北莽贼军覆灭之时……这是何意?” 闻言,苏扬心中顿时一凛! 这就涉及到朝廷主战和主和了! 第279章 摇身一变 “下官先前眼见周大人已有求死之心,为激起他求生的念头,这才说出此言……”苏扬缓缓回答。 他这句话,并不算假。 “苏太医果然是聪慧之人!” 荀正笑吟吟点点头,也不再作评判。 仿佛他先前所问,仅仅是随口一说罢了。 苏扬心中的凛然却并未减少多少。 荀正应当不至于跟他这个太医闲谈,活到荀正这个地步,都已经是人老成精般的存在了。 这随口一句话里,都不知道会包含多少用意! 不过,荀正毕竟是左相,也犯不着一直惦记着他这一个小小太医。 荀正一行人走出太医院,在侍卫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离去。 苏扬收敛心绪,思索着荀正的话,荀正身为左相,对于朝廷的动向,应当再了解不过了。 看来,北莽使团一时半会的是会被干晾着了。 议和还是开战,还得看朝廷动向了…… 一连三天,北莽使团入京之后,便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没有丝毫动静。 但北莽使团入京之时所掀起的动静并不算小,即便三日时间过去,京城百姓们依旧在议论着北莽使团的事情。 苏扬骑乘着大黑马,在几名太医院医师与药童的陪同下,缓缓来到驿馆外。 他翻身下马,抬头扫了眼驿馆,眉头微挑。 眼前驿馆,是北莽使团主要人物的下榻之处。 北莽使团此次前来大宋京城的人数,足足近两百人,诸多护卫兵士朝廷被安置在他眼前驿馆不远处的地方。 “苏太医,这次北莽使团特意召你前来,恐怕……” 苏扬身边,一名医师低声提醒。 “无妨。” 苏扬摆摆手,他这次前来驿馆,是北莽使团特意向鸿胪寺申请的结果。 说是让他来为北莽使团的人诊断一下,别来到大宋京城,染上什么病情。 至于为何特意让他来,苏扬大致推断是前几日他为周延玉呵斥北莽使团,引起了注意…… 他正思索间,便见几道身影自驿馆中走了出来。 看清其中一人的面容,苏扬双眸顿时一眯! 那人是孙巡! 此时的孙巡已然换上了一身官袍,仿佛一改先前纨绔子弟的模样,摇身一变,成为了朝廷的年轻官员! 苏扬飞速打量孙巡一眼,收回目光。 之前孙巡在太医院中的劣迹,几乎没有生出半点影响。 沉寂了几日后,竟然就又当上了官! 背靠孙家这等庞然大物,足以让孙巡不愁前途! 苏扬眸光冷冽,心中升起一片寒意。 他与孙巡的仇怨可绝对不小,先前他与云清郡主遇刺,多半就是孙巡的安排! “本官是鸿胪寺寺丞,特来接引你们!” 孙巡淡淡瞥过苏扬,嘴角勾起一抹嗤笑。 随即,他的脸上又摆出一副肃然神色:“鸿胪寺宣召你等前来为使团诊断,为何来得这么迟?” 苏扬身边的几人脸色微变,纷纷看向苏扬。 对于孙巡,他们也都是认识的。 即便他们之中,有左医师与孙巡同为正六品的鸿胪寺寺丞,可孙巡上来就训斥,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们谁也不敢得罪! 苏扬神色平静,压下心中寒意,淡淡道:“北莽使团可在驿馆内?” “苏太医,本官问你话呢!” 孙巡并不回答苏扬,反而是沉声喝问,语气中充斥着一股责问意味。 说着,他迈步靠近苏扬身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苏扬。 “苏扬,想不到你这一条贱命,竟能活到现在,还成了太医!”孙巡压低声音,带着得意与怨毒。 即便是太医,与他而言,也根本算不得什么。 “你好好看着,咱们的账……”孙巡挑衅地扬了扬下巴,“慢慢算!” 说完,他又后退一步,装模作样地训斥道:“本官问你们,为何来迟?” “这……” 苏扬身边几人浑身轻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苏扬神色始终如常,未曾有丝毫波澜。 孙巡有着孙家的帮助,这么快便成为鸿胪寺寺丞,不算难事。 但孙巡想要借机找茬,却是找错了人! 不过,正如孙巡所说,他与孙巡这些人的账……慢慢算! “以下犯上,何罪?” 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 闻言,四周众人皆是一愣。 他们很快反应过来,目光又落在孙巡身上。 以下犯上,说得应该就是孙巡了。 孙巡脸上笑容不变,摇了摇头道:“还是这般嘴硬!” 他向身后挥挥手,吩咐几人:“回头告知礼部,太医苏扬这些人不听宣召,特意怠慢,有渎职之罪!” “是!” 几人当即恭声回应。 渎职? 苏扬身边几人脸色当即难看起来。 这于他们而言,绝不是小事! 更何况,孙巡摆明是想要针对苏扬,连带着他们也没办法被放过了! 孙巡若有心惩治他们,他们根本躲不过! “本官问你,以下犯上,何罪?” 苏扬再度询问一声,“鸿胪寺隶属礼部,你们对此应当知晓!” “苏扬,你是想在本官面前摆你的官架子?”孙巡挑了挑眉,一副饶有兴趣的神色。 苏扬不再理会孙巡,转而对身边几人吩咐道:“回太医院!” 话罢,苏扬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自身边药童手中接过缰绳,跨上大黑马,好整以暇地策马向后赶去。 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见此,孙巡脸上笑容骤然僵住。 他紧盯着苏扬,脸上露出一股深深的难以置信! 苏扬竟真敢离去! “大胆,你不顾调令,竟敢明目张胆地渎职!”孙巡怒喝,怒冲冲指着苏扬。 他话音落下,苏扬终于是让大黑马缓缓停下。 见此,孙巡咧嘴冷笑。 这苏扬在他面前还敢耍什么威风? 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 “你们……还不走?” 但苏扬却只是转过头,目光扫过身后几人,淡淡吩咐一声。 听到此,孙巡当即脸色一黑! 太医院几人看了看孙巡,又看了看苏扬,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 “走?”孙巡脸上嗤笑愈发浓郁,他指着苏扬,“今日但凡有人敢跟你走,都得以渎职之罪论处!” 他就是要让苏扬无地自容! 第280章 把苏扬追回来! 太医院众人浑身瑟缩,丝毫不敢有所动作。 即便苏扬是太医,可与孙巡相比,仍旧是差距悬殊! 现在孙巡如此针对,苏扬要走了,才真是自身难保了! 渎职之罪,孙巡以孙家的势力,真心追究起来,那苏扬必定无力回天! 苏扬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对于这些人的反应,丝毫不意外。 “鸿胪寺寺丞以下犯上,阻拦本官行医,要非说是本官渎职……” 苏扬耸了耸肩,对孙巡满不在乎道,“你随意!” 说完,苏扬双手轻震缰绳,大黑马当即向远处走去。 可孙巡却显得有些恼怒。 他通过家中势力成了这鸿胪寺丞,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整治苏扬。 他还未来得及施加手段,苏扬竟敢离去! 怎能让苏扬好过? “来人!” 孙巡大喝一声,“将那苏扬给本官抓起来,听候发落!” 他身边众人面面相觑,有些犹豫。 苏扬毕竟是太医,他们虽然要讨好孙巡,但也不敢真的以下犯上。 若事情闹大了,孙巡有孙家的庇护,自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反倒是他们,恐怕要被当成替死鬼了! “还不快去?” 孙巡见状,沉喝一声,“若他跑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他身边几人这下子再不敢怠慢,连忙撒腿就跑,尽可能地向苏扬那边追去, “孙大人前来迎接苏太医为使团诊断,为何还不进驿馆?” 这时,驿馆中有着几人走了出来。 “纳合大人。” 孙巡迎上前去,转而露出一抹亲和笑容,“太医苏扬渎职,本官正要治他的罪!” “渎职?” 纳合清波微微一怔。 他扫了眼四周,神色错愕。 “孙大人,那苏扬呢?” 先前使团入京之时,苏扬曾挡在使团面前,救治周延玉。 纳合清波身为使团一员,自是见过苏扬的。 可他目光仔细扫过四周,却并未发现苏扬的身影! “他被本官喝止,已然偷偷溜了!” 孙巡指着前方的街道,苏扬骑着大黑马转过拐角,已不见身影! 他得意道:“不过,本官已派人去追拿他问罪了!” “这……” 纳合清波怔了一怔,对于眼前的情况,一时有些茫然。 怎么孙巡这鸿胪寺寺丞前来迎接苏扬,迎着迎着,反倒把人给赶走了? “这些皆是小事,纳和大人不必在意,本官待会回禀朴散大人便是!”孙巡挥挥手,一副从容模样。 纳合清波目光怪异地大量孙巡一眼,却再度询问道:“孙大人,那苏扬因何渎职?” “他为使团诊治,却来得这么迟,本官责问他一句,他反倒直接走了,这不正是渎职吗?”孙巡得意洋洋道。 这可是苏扬自己送上门的! 闻言,纳合清波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 他看着孙巡的目光愈发怪异。 对于孙巡,他大概了解一些,凭借着在大宋朝廷的显赫出身,年纪轻轻便当上了这大理寺寺丞。 但这孙巡的脑子,未免有些太过不灵光了! 这么赶走苏扬,果真能治苏扬的罪? 苏扬是被孙巡阻拦,这才离去,而且,苏扬前来诊治的,乃是他们使团之人! 苏扬此时离去,不诊治他们使团之人,若此事传出去,岂不是更彰显苏扬的清高之名? 若因这所谓渎职的罪名,惩治苏扬,那怕是要从此在大宋背上骂名了…… 纳合清波摇了摇头,孙巡或许与苏扬有恩怨,但对付苏扬的这个借口,未免太过撇脚了! 反倒是孙巡依旧得意洋洋,双手负后,似是已经在思考该如何惩治苏扬了! “孙大人,这渎职之事,暂且一放……” 纳合清波缓缓对孙巡道,“我朝国信使大人特意召太医苏扬前来,已等候多时,若不见苏扬,本官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国信使大人交待!” “嗯?” 听到纳合清波的话,孙巡顿时一愣。 “纳和大人,这是何意?” “你们的律法,本官不知,不过,朴散大人既是特意召他前来,如何向朴散大人交待,就由孙大人自行处理。” 纳合清波淡淡说了一声,扬起脸庞,不再多言。 他话语中的意思已经尤为明显了。 他们使团,只让苏扬前来诊断! “为何?” 孙巡即使反应再慢,也能看出来纳合清波的意思。 他心中充满疑惑,北莽使团怎么这么执着于找苏扬? “话我已经带到了,孙大人请便!”纳合清波挥挥衣袖,转身向驿馆中走去。 孙巡呆呆地看着纳合清波离去的身影,满是茫然。 “纳合大人,纳合大人!” 待到纳合清波的身影即将消失,孙巡连忙赶上前去,“何必执着于见苏扬?” “此事,孙大人不如去问国信使大人!” 纳合清波淡淡回应一声。 顿了顿,他又压低声音道:“孙大人,本官再提醒你一声,若今日之事闹大,你虽为鸿胪寺寺丞,但也正因此,令尊若是与国信使大人这边受了什么诽谤……” 他声若蚊蚋,仅有他和孙巡两人能够听到,说到最后,便再未说下去。 听到此,孙巡脸色当即一变,阴晴不定。 纳合清波所说的这一层意思,他完全没有想到! 他惩治苏扬是小,可同样的,他还是孙家的二公子。 若是传出去,他因苏扬不为北莽使团的人诊治而攻讦苏扬,那恐怕还会在朝堂之上影响到他父亲! 他这次复出,晋升鸿胪寺寺丞,本就是家中给他的最后机会,对于朝堂争论,他也有所了解,但凡是事关北莽使团,恐怕影响都绝对不小! 想到此,孙巡不由吞了口唾沫。 “多谢纳合大人提醒!” 他当即转身向驿馆外走去,吩咐道,“来人,备马,把那苏扬追回来!” 既然没法通过此时来惩治苏扬,若是让苏扬这么走了,他倒是不好跟北莽国信使那边交待了…… 街道上,苏扬勒住大黑马,目光淡淡扫过眼前几人。 “苏太医,孙大人传召,还请苏太医……跟我们回去!” 几人皆是刚刚追过来的孙巡手下,他们官职远比孙巡更低,别说跟苏扬这个太医相比了! “孙巡区区六品官员,有何资格,传召本官?”苏扬眉头轻挑。 “这……” 几人面面相觑,随即,其中一人咬着牙,迈步挡在苏扬身前。 他语气强硬道:“苏太医既是有渎职之嫌,若苏太医不愿回去,那我等便只好强行带苏太医去见孙大人了!” 第281章 还不束手就擒 苏扬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这人,不惑之年,一身官袍应是从七品的官职。 此人倒是成了孙巡的忠实狗腿啊! 估计是铁了心地想要抱紧孙巡的腿,谋求攀升! 随即,苏扬收回目光,又看向另外几人。 “这也是你们的意思?”他慢悠悠询问道。 几人满是犹豫,抓了苏扬,若孙巡没法打压苏扬,那他们这以下犯上之罪就坐实了! 可若不抓苏扬,回去向孙巡复命之时,依旧没有好果子吃! “苏太医,该回去了!” 那从七品官员又沉喝一声,态度坚决! 苏扬懒得再与此人多说什么,继续策马向前。 那人咬了咬牙,他已经站出来阻拦苏扬了,索性不顾一切地撑开双臂,挡在苏扬身前。 他紧盯着苏扬,这么做,苏扬也不敢当街行凶! 可苏扬却丝毫没有再停留的意思,策动大黑马,直挺挺地向前冲了过去。 见此一幕,那人脸色顿时一变,连忙向一旁躲闪过去。 砰! 他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啃泥! 其余几人也都愣住,这苏扬竟然全然不顾忌这些! “拦住他!” 这时,街道拐角处,突然传出一道沉喝。 几人连忙看去,便见孙巡正策马飞奔而来。 “还不快拦住他?” 孙巡再度大喝。 可这几人一时间却不敢上前。 那飞扑在地的人,此时还没有爬起身子。 他怔怔看了看孙巡,又转而看向苏扬,目露厉色。 有孙巡赶来,他瞬间又有了底气! 他当即大喝:“苏扬,你这犯人,还不速速停下!” 苏扬缓缓勒住大黑马,双眸微眯。 他倒是没有想到,孙巡会追过来! 若孙巡铁了心地找他麻烦,那他也不介意,陪孙巡再玩一玩! 那从七品官员很快爬了起来,再度跑到苏扬身边。 “你这犯人,大胆!” 他怒喝道,“还不快束手就擒?” 苏扬丝毫不理会此人,只是淡淡地看着飞快赶来的孙巡。 可这从七品官员却是一把抓住了苏扬的衣服,邀功似的看向孙巡:“孙大人,这贼人,我给你抓住了!” 见此,孙巡眉头顿时一皱。 “还不快放开!”他沉喝一声。 听到此,那从七品官员不由浑身一颤,原本抓着苏扬衣服的手骤然僵住。 孙巡的反应,完全不符合他的预料! 苏扬眉头微微一挑,孙巡的反应,有些不对劲啊! “苏扬,你若再这般渎职,罪名可大了!”孙巡冷喝,“本官再给你个机会,容你去驿馆为北莽使团诊治!” 再给个机会? 苏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已然听出孙巡话语中的意思了! 看样子,孙巡这是醒悟了! “这机会,本官还偏偏看不上!”苏扬笑着摇了摇头。 “你!” 孙巡脸色都黑了起来。 “哼!”他冷哼一声,又道,“本官这可是亲自来请你过去,你若不去,那本官阻拦你之说,便不成立,你便是执意渎职!” 比起以前,孙巡倒是会动脑子了! 苏扬玩味一笑,看样子,孙巡在孙家闭门不出这些时日以来,是受到点拨了! 他嗤笑道:“请本官过去,你们这架势,本官可没看出半点‘请’的意思!” 孙巡呼吸都不由粗重起来,这苏扬,给脸不要脸! 他寒声道:“本官已经说了,让你回去,其余,你自行决断便是!” “那就恕难从命了!” 苏扬摊了摊手,“本官刚刚还被人以贼人相称,说是要抓本官去问罪!” 直到现在,那抓着苏扬衣服的从七品官员,还未曾松手。 他整个人,早已呆若木鸡! 孙巡不悦的目光落在那从七品官员身上,冷声骂道:“没有眼力见的东西,还抓着他做什么?” 那从七品官员终于是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抓住苏扬衣服的手,迈步向后退去。 他浑身战栗不止,满脸茫然。 他完全不知道,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他们追苏扬的功夫,孙巡就变卦了? “孙大人这是准备软禁本官了?”苏扬讽刺一声。 孙巡呼吸剧烈起伏不定,他咬着牙,一言不发。 随即,他举起马鞭,重重挥下! 啪! 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惨叫声一同响起。 那从七品官员捂着自己的脸颊,痛呼不止! 孙巡那一鞭子抽得极重,正是落在他的身上! 那从七品官员的身上衣服都被抽得破裂,脸颊与身上迅速渗出殷红的血液。 “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孙巡咬牙切齿地询问。 苏扬抖了抖衣衫,摇摇头,淡然道:“可惜脏了我这衣服!” 他也不再晾着孙巡,调转马匹,慢悠悠地向驿馆那边赶去。 这一趟他来都来了,便去看看北莽使团的人打着什么主意! “孙大人……” 那从七品官员呆呆地看着孙巡,满脸惊惧。 “废物!” 孙巡冷冷骂了一声,转过头去。 其余几人相顾无言,心中都不由后怕起来。 万幸他们没有对苏扬动手,否则孙巡这么快变卦,眼前这人的下场,就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赶回驿馆门外,苏扬翻身下马,慢悠悠地向驿馆中走去。 一众太医院的医师与药童们早就知晓,孙巡要请苏扬回来,他们默不作声,跟在苏扬身边。 走进驿馆,其中一名医师才犹豫着叫了苏扬一声。 “苏太医,先前……” 苏扬淡淡摆了摆手,没有让其说下去。 各有各的选择,这些人不敢得罪孙巡,他也懒得跟这些人计较什么。 孙巡始终黑着脸,一言不发。 他当先走上驿馆二楼,进入走道中。 不多时,一道年轻身影便在孙巡的陪同下迎了出来。 “苏太医,本官可是等你了好久!” 他语气中透露出一股揶揄意味。 “苏太医,这是北莽昭文馆的学士,纳合清波……”苏扬身边的一名医师当即低声向苏扬介绍。 学士? 苏扬暗暗打量了纳合清波一眼,这人年纪不大,竟还是个学士! 北莽文化远不及大宋,年轻人成为学士,更是难上加难。 这么看,这纳合清波有点意思! 苏扬没有回应纳合清波,自顾自地询问道:“本官何时为你们诊治?” “不急!” 纳合清波摇摇头,又伸手指向二楼一处房间,“我朝国信使大人已在等候苏太医了!” 第282章 走个过场 国信使? 苏扬心绪一动,这可是北莽使团的首领! 堂堂国信使,在等他这个太医吗? 北莽国信使朴散真康,苏扬这几日里听人说起过。 几日前,朴散真康也曾在使团马车中说过几句话。 这人……并不好对付! “苏太医,请!” 纳合清波笑眯眯邀请苏扬,态度仿佛尤为亲和。 苏扬拢了拢衣袖,当先迈步向二楼走去。 他跟着纳合清波走入房间中,当先便见一道有些熟悉的壮硕身影走了出来,正是巴尔坦! “大宋朝廷,果然不识礼数,叫了一个太医,竟然让我们等这么久!”巴尔坦不悦地埋怨一声。 “莫非你们使团连个像样的太医都没有?” 苏扬嘴角微勾,反问道,“早知如此,我是该早些过来!” 听到苏扬的话,巴尔坦当即冷冷瞪了苏扬一眼。 “苏太医小小年纪,竟是如此伶牙利嘴!” 这时,悠悠的声音自房间中传出。 苏扬循声望去,便见一名年过半百的老人正坐在桌前,手中捧着一本书册,似在仔细品读着。 这应该就是北莽国信使,朴散真康了! 苏扬静静打量着朴散真康,随意绕过巴尔坦,走到朴散真康面前站定,并不行礼。 朴散真康似是也不急着理会苏扬,就只是静静地翻阅着手上的书册。 苏扬扫了眼书册,眉头微挑。 这书册,正是游园诗会上所编纂的书! 这北莽国信使都开始看这些书了? “苏扬,见北莽国信使,为何不行礼?” 这时,孙巡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既是身为太医,岂不是有失我朝礼数?” 苏扬缓缓转头,瞥向孙巡。 北莽使团的人还没说什么,孙巡这边反倒是急眼了! “你也知道,本官是大宋的臣子,为何要向北莽的人行礼?”苏扬淡淡讽刺一声。 “哼,有失颜面!” 孙巡冷喝。 苏扬意味深长地看着孙巡,却不再说话。 有失颜面这种话,孙巡也能说出来? 不过,孙巡对北莽使团的态度,却让他有些在意! 他自进入驿馆以来,已然注意到,孙巡在这驿馆之中,似乎并没有多么拘束。 反倒是对北莽使团的人态度尤为亲和! 这已经足以反映出,孙巡背后孙家的一些态度了! 至少,孙家并非是想与北莽关系闹僵的,那就是说,孙家有可能是议和的一派! 他收敛心绪,转而向朴散真康询问道:“朴散大人,本官来此,是奉命为你们使团的人诊治的,不知你们使团的人,来到我们大宋京城,这水土不服,是犯了什么毛病?” 可未等朴散真康说什么,巴尔坦已是说道:“我朝上下,皆是勇猛之士,哪里来得水土不服?” 苏扬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这算是打肿脸充胖子了! 北莽向来自称勇武,侵占大宋疆域,自然不会说水土不服! 以往大宋还有人流传,说什么“北莽军士,人如虎,马如龙,上山如猿”,传得神乎其神,以动摇民心。 而北莽为了加深这种影响,就连此次派遣来护送使团的一个个兵士,都选的是身形魁梧壮硕之人! “既然巴将军有这份信心,那何必让本官前来?”苏扬揶揄反问。 巴尔坦脸色顿时一冷。 “都说苏太医医术非凡,前几日我们更是见到苏太医那起死回生的医术……”纳合清波轻笑道,“我们也是想要看看,你大宋的医术,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是吗?” 苏扬不再多说什么,这些人让他前来的意图,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谁都知晓,北莽使团召他前来,做一个诊治,无非就是打个幌子! “既然来了,那便先行诊断。” 这时,朴散真康缓缓翻过一页书,抬头对苏扬说道,“若是你能在我使团中发现一人患病,便赏银五百两!” “这银子,还是免了!” 苏扬摆了摆手,“本官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五百两银子,的确不少! 不过,这银子苏扬是没法要的。 今日他若是收下银子,那么,想必很快,京城中便会传遍,他收受北莽使团赏赐的事情! “那谁先来?”他询问一声,安排身后太医院几人分散开,等待着为北莽使团众人诊治。 朴散真康不再说什么,又自顾自地捧起书册品读起来。 纳合清波则迈步走到苏扬这边,轻笑道:“苏太医,刚巧本官也在这,不妨你便先从本官开始!” 苏扬点点头,像模像样地诊断起来。 纳合清波并没有什么患病的迹象,他这么诊治,更像是在走个形式。 他心中沉吟,这些人应当不至于这么无聊,让他走这么一趟。 无论怎么说,都该得小心防备! “孙大人,这本书中的一些诗词,是你兄长所作?” 这时,朴散真康向着孙巡询问一声。 “回禀朴散大人,正是!” 孙巡笑吟吟道,语气和善。 “大宋诗词,的确不俗。”朴散真康淡淡评价一声。 苏扬不动声色地听着朴散真康的话,并不插话。 朴散真康所说,更像是闲谈,他并不担心,他那诗魁的身份会在的北莽使团这边暴露出什么。 大宋京城这边,知晓他当日身份的,总共也没有几人。 朴散真康即便消息再怎么灵通,也不至于能够知晓! 苏扬一番诊治,便给巴尔坦和纳合清波几人诊断完。 皆是身体健康,看不出什么病情。 “大人。” 纳合清波走到朴散真康身边,低声交代一声。 而后,朴散真康这才稍稍放下手中书册,慢悠悠看向苏扬。 “苏太医,也给本官诊治。” 他一手依旧拿着书册,一手随意向前伸出。 苏扬点点头,走了过去,给朴散真康号脉。 之前一番诊治下来,苏扬心中愈发狐疑。 难不成,他来这驿馆,就只是为了走了过场? 他仔细把着朴散真康的脉搏,渐渐地,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随即,他缓缓抬头,正对上朴散真康看着他的目光。 苏扬心中当即凛然,朴散真康的身体状况……不对劲! 第283章 苏太医可拜药童为师! “苏太医这是看出什么了?” 朴散真康淡淡询问,一眼便看出了苏扬神色异常。 苏扬紧盯着朴散真康,目光深沉。 朴散真康的脉象,他尤为熟悉! 前段时间,他没少在京城中诊断过! “朴散大人先前患了疟疾?”苏扬缓缓询问。 他话语落下,身后几名太医院医师都不由一愣。 他们纷纷向着朴散真康打量而去! 若论疟疾,当今大宋,唯有苏扬最有话语权! 连苏太医都这么说了,那这北莽国信使恐怕是真得了疟疾! 北莽使团众人却是神色各异,只有孙巡一脸茫然,仿佛尚未反应过来。 苏扬不再多说什么,静静注视着朴散真康。 从朴散真康的情况来看,朴散真康的确是患了疟疾! 至少,是刚患过疟疾不久! 朴散真康明显是大病初愈,更像是患了疟疾之后,被治愈了…… 而且是刚痊愈不久! 苏扬紧盯着朴散真康,心绪微凝。 先前北莽使团入京之时,在马车中始终未曾露面。 以现在来看,当时的朴散真康必定还处于被疟疾肆虐的过程中! 这么快便能痊愈,恐怕朴散真康是用了青蒿素! 北莽使团是如何搞到青蒿素的,这一点,苏扬并不算太过疑惑。 北莽与大宋两国的细作相互渗透,早已不知多少年了…… “的确是患了疟疾,不愧是苏太医,这医术果然了得!” 朴散真康轻捋胡须,放下书册,笑吟吟地看着苏扬。 他对自己的情况,倒是直言不讳! “疟疾?” 一旁纳合清波似是极为好奇一般,走上前来,大为惊奇道,“这不是肆虐大宋的瘟疫吗?” 苏扬一言不发,静静看着朴散真康与纳合清波。 这次北莽使团的人让他过来,所谓“诊治”就只是个幌子,归根结底,还是与朴散真康的疟疾有关。 但朴散真康的疟疾已经近乎痊愈,让他来这么一趟,按理说,并没有这个必要! 那北莽使团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苏太医,孙大人,是也不是?”纳合清波再度询问。 “正是正是!” 未等苏扬开口,孙巡已经连连点头。 他也极为惊奇,没有想到,朴散真康竟然得了疟疾! 他不由仔细打量着朴散真康,却只见朴散真康神色从容自若,未见什么病态! “朴散大人,可得保重身体,这疟疾猛如虎啊!”孙巡又讨好般提醒道。 苏扬冷眼瞥着孙巡,脸上满是不屑。 孙巡学狗腿子倒是有模有样! 看样子,京城孙家对北莽是铁了心的想要求和! “这疟疾果真有那般可怕?”纳合清波惊异道,仿佛对朴散真康的病情一概不知,“那为何朴散大人身上未见丝毫病态?” “本官自是早已痊愈了。” 朴散真康轻笑着说道,神色淡然自若。 他又向苏扬询问道:“苏太医,本官这病情,是否已然痊愈?” 太医院众人也都盯着苏扬,等待着苏扬的答复。 苏扬缓缓点头:“的确已经痊愈了。” 闻言,太医院众人都是浑身一震。 “苏太医,这……” 一名医师不由喃喃询问。 这怎么可能? 北莽国信使的疟疾,是如何治疗好的? 他们在太医院中,可是清楚的很。 自此之前,太医院中从未有其他人前来驿馆,给北莽使团的人进行过诊治。 “朴散大人,敢问你这病,是如何治好的?” 苏扬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朴散真康却并不回答,而是反问一声:“莫非苏太医有心向我朝求学?” “这倒也难怪!”不等苏扬说什么,纳合清波已然笑道,“听说大宋苦瘟疫久矣,不过……” 顿了顿,纳合清波又扬起脸道:“不过这区区疟疾,竟也能被称为瘟疫?” 他语气中,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戏谑意味。 “我朝子民皆是猛士,难怪这疟疾在我朝之中,并未曾有所肆虐!” 说着,纳合清波缓缓向朴散真康行了一礼:“朴散大人果然神勇,连这让大宋苦恼已久的瘟疫,都可轻易痊愈!” 朴散真康含笑不语。 苏扬心念急转,思索着北莽使团的用意。 若指使因为朴散真康身患疟疾,需要人诊断一下病情是否痊愈,其实也用不着大张旗鼓地让人把他叫来。 虽然他这个献出青蒿素治疗疟疾的太医的确是不错的人员,但朴散真康的病情分明已经痊愈。 这么做,怎么看都没有必要。 他不得不考虑北莽使团的深层用意。 “你们大宋的人,有些太过孱弱了,小小疟疾,便可称之为瘟疫了!”这时候,巴尔坦淡淡嘲讽一声。 苏扬身后太医院众人神色各异,有人脸上明显透露出一股愤愤不平的神色。 疟疾岂能是小病? 他们为了治疗疟疾不知花费了多大的功夫,若不是苏扬献上青蒿素,谁也不知道这场瘟疫会带来多大的灾难! “本官还是想要知晓,朴散大人的瘟疫,是如何治愈的!” 苏扬没有去理会巴尔坦,而是继续向朴散真康询问。 朴散真康双眸微眯,淡淡瞥了苏扬一眼,未发一言。 他身旁的纳合清波施施然看向苏扬:“苏太医,如何疟疾,我朝自是有我朝的办法,这小小疟疾,对于我等而言,并不足惧!” “若苏太医真想知晓……” 纳合清波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此次我使团中,也有我朝的太医随行,太医身边还有不少药童,本官可代为引荐,届时,或许苏太医可拜一名药童为师!” 拜药童为师! 听到朴散真康的话,太医院中人脸色皆是一变。 这是何等傲慢? 苏扬再怎么说,都是他们大宋太医院的太医,却要被安排拜北莽一个药童为师! 这分明是想要故意羞辱他们! “莫非你们北莽的药童,地位要比国信使还高?” 苏扬反倒笑了起来,笑容充满戏谑。 论阴阳怪气,暗地里嘲讽,还能比得上他前世在各大网站征战的网友? 他慢悠悠道:“以本官的医术,尚且要为你朝国信使诊治,那你朝的药童,岂不是得为你们的皇亲国戚又或者王公大臣诊治了?” 第284章 跪下赔礼! 苏扬心里没有半点波动。 北莽使团邀请他过来为朴散真康诊治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纳合清波想羞辱他,并不打紧。 大不了他拉着朴散真康一起! 羞辱他,就是在羞辱朴散真康! 纳合清波神色微凝,看着苏扬的目光明显认真了一些。 苏扬的应对,有些超过他的预料了。 眼前这个大宋的年轻太医,看样子,并没有那么简单…… 随即,纳合清波又转而对孙巡幽幽说道:“孙大人,看来你们大宋也并非皆是识礼数之人……” 既是苏扬再怎么有城府,区区一个太医,也不值得他如何对待。 对付苏扬,自是可找孙巡! 此时的他,已然不复先前那般态度亲和。 “放肆!” 孙巡当即上前,冲着苏扬怒喝起来。 “苏扬,你身为太医,可也算朝廷命官,岂能在使团面前有失礼数,这成何体统?” 他声音尖锐,本就敌视苏扬。 现在既然又有机会对付苏扬,他当然不会放过! “放肆?” 苏扬挑了挑眉,孙巡还真是心甘情愿地做狗腿子了! 再怎么说,孙巡也是京城孙氏的二公子,这还真舍得下颜面! 他淡然询问:“本官如何放肆了?” “你区区太医,也敢当着国信使大人的面,提及北莽皇亲国戚?”孙巡沉喝一声。 “苏太医此举,的确不妥!”纳合清波也跟着说道,“我使团召你前来,只是为照拂你大宋的颜面,你也看到了,朴散大人病情早已痊愈,这区区疟疾,何需你来医治?” “便是我朝的一个小小药童,也可医治疟疾!” 纳合清波摇摇头,“恕我直言,大宋医术,不过尔尔!” “苏扬,还不快向使团诸位赔礼?”孙巡上前一步,寒声斥责苏扬,“今日之事,本官必将告知礼部,你若有失体统,必难辞其咎!” “不过尔尔?” 苏扬眯起眼睛,笑容不变,只是笑意显得有些清冷了。 纳合清波不再就此多说什么,只是向着苏扬抬了抬手:“连你朝的孙大人都在斥责,苏太医还不该快向朴散大人赔礼?” 先前苏扬挡在使团前方,讽刺使团瞎了眼。 今日便悉数讨回来! 纳合清波好整以暇地斜睨苏扬,等待着苏扬的反应。 有孙巡的帮衬,苏扬还能如何反抗? 一旁朴散真康始终未再多说什么,由苏扬诊断过病情之后,便再未正眼瞧苏扬一眼。 他翻阅着手中的书册,目光落在面前的一首诗词之上,神色稍凝。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苏扬,你真想丢我朝颜面不成?”孙巡伸手指着苏扬,唾沫星子横飞。 太医院众人皆默不作声。 今日他们前来驿馆,便心知难有好事。 果不其然,这麻烦就接踵而至了! 他们又看向苏扬,现在纳合清波与孙巡一同发难,苏扬恐怕难以应对了。 可他们却注意到苏扬的神色,始终平静入场。 苏扬一言不发,迈步向着孙巡那边走去。 他步伐不紧不慢,悠悠走到孙巡身前。 见此,孙巡嘴角咧开一抹阴森冷笑。 他狞声道:“还不快跪下,跟朴散……” 啪! 然而,孙巡话音未落,苏扬直接挥手,一巴掌重重抽在孙巡的脸颊上!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四周。 伴随着孙巡的一声痛呼! 顿时间。 整个房间中,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只有孙巡捂着脸颊,吃痛不已,发出阵阵嘶嘶的吸气声。 他显露出来的半张脸上,还带着一股茫然。 纳合清波瞳孔微缩,紧盯着苏扬。 眼前这一幕,他完全没有料到! 就连始终安坐在一旁的朴散真康都不由抬头凝视苏扬,眉宇微微一凝。 “你……” 孙巡终于是反应过来,神色狰狞。 他一手捂着脸颊,一手狠狠指着苏扬,“你找死!” 孙巡的声音一片冰寒,愤恨交加,仿佛恨不得要将苏扬生吞活剥了一般! 太医院众人怔怔地盯着苏扬,满脸愕然。 随即,他们心中不可遏制地涌现出一股惶恐。 苏扬竟然打了孙巡! 那么重一耳光,难道苏扬半点都不怕后果吗? 这下子,孙巡岂能甘心放过苏扬? 孙家的报复,岂是苏扬区区一个太医所能抗衡的? 纳合清波眉头微蹙,不由看向不远处的朴散真康,眼下的情况,属实超出了预料。 朴散真康已然放下了手中的书册,身躯微微后仰,并不出声。 “来人,来人!” 孙巡发狂般大呼,手臂高高挥舞,“给我抓住他,给我打!” 他身后几人皆是咽了口唾沫,一时间却有些不敢上前。 尤其是先前那被孙巡一马鞭的从七品官员,此时更是不敢有所动作了。 “以下犯上,不识礼数,在本官面前耀武扬威,行放肆之举……”苏扬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该打!” “你……” 孙巡指着苏扬的胳膊都颤抖起来,他整个人显然已经盛怒到了极点!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他,除了他孙家的人以外,哪里还有人敢抽他耳光? “你身为鸿胪寺寺丞,乃是我大宋朝廷命官,却在北莽使团面前,摇尾乞怜,对同僚恶语相向,逼迫本官,这又是一罪!” “我看你分明是诚心求死!” 孙巡嘶吼一声,长大嘴巴,却又扯动脸颊上传来的疼痛。 他揉了揉脸颊,脸颊却逐渐高高肿起,浮现出一道清晰的巴掌印! 可是,他注意到苏扬平静的目光,却莫名失去了一些底气。 随即,孙巡又转头向身后大喝。 “你们还不快给我打他?” “愣着做什么?” “你们也想与他一样,一心寻死吗?” 孙巡一番话落下,他身后几人当即浑身轻颤。 苏扬敢打孙巡,那是不顾孙巡背后孙家的恐怖! 可他们却不敢入苏扬这般胆大包天! 要是真因为苏扬打了孙巡,他们动手打苏扬,那他们恐怕也不见得有好。 而且,他们对于孙巡的性子已经有所了解。 只怕他们真出了事,孙巡也不会保他们! 但此时孙巡这么逼迫,他们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迈步上前。 “孙巡,本官怀疑你有通敌之嫌……” 可这时,苏扬幽幽的声音缓缓响起。 他又瞥了眼孙巡身边几人:“还是说,你们也与他一样?” 通敌之嫌,这是如今大宋许多人绝对避之不及的话题! 第285章 送一份大礼 闻言,孙巡身边几人身形齐齐一滞。 他们下意识惶恐起来。 通敌之嫌…… 他们悄悄看了眼孙巡,又看向苏扬,心中难以抑制地思索起来。 先前他们见孙巡对待北莽使团的态度,的确是亲和的过分了! 而孙巡更是孙家的公子,若是牵连下去,他们这些人的身家性命简直就是蝼蚁了…… “通敌!” 孙巡呼吸粗重,双眼中渗出根根血丝。 他声音愈发冰寒:“你污蔑我通敌,便是污蔑我孙家,你……” “哦?孙家?” 可孙巡还未说完,苏扬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容。 “那这件事,本官该是得上报陛下了!” “你果然是找死!” 孙巡厉喝,这苏扬是疯了! 连他孙家都敢不顾了! “二位皆是大宋官员,何必如此?” 这时候,朴散真康的声音缓缓传来。 朴散真康瞥了孙巡一眼:“孙大人,稍安勿躁!” 孙巡正怒火中烧,可听到朴散真康的话,他也不由转头望去。 朴散真康一手抬起,虚虚一按,不再对他多说什么。 孙巡脸色一僵,有些不明白朴散真康的意思。 他又看向一旁的纳合清波,却又见纳合清波也对他摇了摇头。 见此,孙巡脸上不由再度浮现出一抹茫然。 这两人,竟然都要阻止他? “苏太医何必动怒?” 朴散真康淡淡对苏扬道。 苏扬笑了笑,摊开手道:“下面的人不识礼数,本官教训一二,倒是让朴散大人见笑了!” “教训我?你……” 孙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孙大人,这里是我使团驿馆,更有我朝国信使在此,你万不可如此!”纳合清波幽幽劝了孙巡一声。 顿时间,孙巡身形彻底僵住。 他满脸茫然,有些难以置信。 北莽使团的人,保住苏扬的态度,竟然这么强硬? 这与他所预料的,完全不一样啊! “苏太医倒是真性情!” 朴散真康丝毫不看孙巡一眼,只是笑吟吟地对苏扬说着话,仿佛先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一般。 “朴散大人谬赞了。” 苏扬客套一声,也不再去理睬在一旁狂能的孙巡。 他与孙巡这些人,仇怨早已深了,并不介意,再给孙巡添上一把火! 至于孙家…… 这件事,其实孙巡不敢闹大! 他说出通敌之嫌,若孙巡非要以此对付他,那无异于是给孙家自找麻烦! 通敌之嫌,即便是孙家,也不能轻易触碰。 至于朴散真康这些人,对他的用意,看得明白! 北莽所要做的,就是与大宋议和。 若主和的孙家与北莽有通敌之嫌,即便仅是他这一句话,也足以让朝廷之上的人抓住话柄。 孙巡是蠢货,朴散真康这些人,可不是! “先前本官说了,苏太医若能在我们使团中,发现一人患病,便赏银五百两。” 朴散真康抬了抬手,“即便发现本官刚刚病愈,这赏银苏太医也得领了!” “不必了,无功不受禄!” 苏扬摇摇头,断然拒绝。 北莽使团的赏银,他自然是万万不能领的! 说不定,这赏银下,便暗暗藏着一个圈套! “那本官便不多留苏太医了。” 朴散真康状若随意地再度拿起书册,已然是一副送客的架势。 “告辞!” 苏扬洒脱地转身,他与北莽使团之间,本就不需要计较什么礼数! 太医院众人面面相觑,心中还残留着苏扬给了孙巡那一记耳光的震惊。 只是此时,他们也来不及多想,只能跟着苏扬一同离去。 “孙大人,不如与本官一同去送送苏太医?” 纳合清波又对孙巡提醒一声,迈步赶上苏扬。 孙巡彻底愣住了,脸颊上不时传来生生的疼痛感。 他呆呆地看着纳合清波与苏扬一同走出房间的身影,又转而看向一旁静静读书的朴散真康,咽了口唾沫。 他仍旧不愿迈步。 不多时,纳合清波赶了回来。 他瞥了眼孙巡,摇了摇头。 这孙家的二公子,远比他预料中的更为愚蠢! “纳合大人,你们为何不让本官对那苏扬动手?”孙巡沉声询问。 “孙大人,先前在驿馆外,本官不是与你说过了吗?” 纳合清波淡淡道,“莫非你已经忘了?” “这……” 孙巡一怔,满脸茫然。 他紧皱起眉头,仔细思索起来。 很快,他双眼一睁,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 纳合清波说过,他父亲与朴散真康之间,不能有什么谣言…… 而苏扬所说的“通敌”,这不就是谣言吗? 想到这些,孙巡脸色当即难看起来。 这苏扬简直是在恶心人! 该死! “孙大人早些回去。” 纳合清波扬起胳膊,不再与孙巡多说什么。 孙巡喉咙动了动,终究是点点头。 他向着朴散真康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房间中,很快便只剩下北莽使团众人。 “大人,这孙巡……” 纳合清波欲言又止,他对孙巡的评价,有些一言难尽。 朴散真康摇摇头,没有就孙巡说些什么。 他将手上书册递向纳合清波,询问道:“纳合,这本书册,你可曾仔细研读过?” 纳合清波接过书册,书册上停留着的一页,正是《满江红》。 他似是明白了朴散真康的用意,沉吟道:“这诗魁,的确有些本事。” “你对他几首诗词,作何评价?”朴散真康轻声询问。 “论风月之诗,我不如他。” 纳合清波坦然道,“不过,此人的诗词,风格迥异,似乎并不像一人所作!” “哦?” 朴散真康微微一笑,“若那的确是一人呢?” “若的确是一人……” 纳合清波喃喃,双眸中明显浮现出一抹凝重。 随即,他却又笑了起来。 “那便试一试好了!” “不愧是‘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朴散真康打趣一笑。 “大人莫取笑下官了!”纳合清波摇摇头,又道,“大宋朝廷估计是要晾着咱们了,大人,咱们莫非要僵持下去?” “如此僵持,不也算是在议和吗?” 朴散真康笑吟吟道,丝毫不见急躁。 他挥挥手:“纳合,你该去安排安排了,给那位苏太医,送一份大礼!” “是!” 第286章 大张旗鼓 “白大人,这趟去北莽使团,可是个苦差事!” 太医院白泞的房间中,苏扬坐在白泞身前,撇了撇嘴。 “鸿胪寺特意召你前去,本官可也没有办法!”白泞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水,询问道,“可知晓北莽使团让你前去的意图?” 苏扬正了正神色,沉吟道:“北莽国信使朴散真康患了疟疾。” “嗯?” 顿时间,白泞目光微凝,神色中透露出一股疑惑。 他思索一番,才又说道:“是让你去为他治疗的?” “已经被治愈了……” 苏扬将先前的事情仔细告知一番。 白泞神色却愈发凝重起来。 “北莽细作潜入我朝,得到青蒿素,也并非不可能……” 白泞捋着胡须,仔细思忖着。 随即,他又询问道:“可他的疟疾既然已经解决,为何还要召你前去,莫非仅是为了让你诊断,他的疟疾是否好利索了?” 苏扬摇了摇头,对此,他也没有完全看透。 他这次去驿馆,那朴散真康全程没有怎么表过态。 所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实在太少。 至多不过是,对他打压一番,算是为之前他阻拦北莽使团的稍稍报复。 除此之外,他便轻易地自驿馆离开了,再无其他麻烦。 “此事,本官稍后便会去上报。”白泞想了想,提醒苏扬,“不过,你也要多加小心,北莽使团来这么一出,无论他们有什么目的,皆是会与你有关系!” 苏扬点点头,脸色有些凝重。 北莽使团会盯上他,应当绝对不只是因为他当日阻拦了北莽使团的路。 那么,他能被北莽使团注意到的,便是献上青蒿素的事情了! 正是因为青蒿素的神效,大宋肆虐的瘟疫才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压制下去,也没有耽误大宋的秋收。 这进而使得大宋能够在应付北莽入侵的战事上,有所余力。 但北莽使团,会由此做些什么呢? 那朴散真康能够以北莽国信使的身份出使大宋京城,他所要面对的对手,可是大宋朝堂之上,一个个老而成精的老狐狸! 这么一个人,绝对不会是简单人物! “此外,你离开太医院之时,本官也收到一个消息。” 这时,白泞又说道。 苏扬疑惑地看着白泞,见白泞一副神秘神色,似是故意给他卖着关子,在等他猜测。 他略作思索,心中微动,试探着询问道:“莫非是薛太医有消息了?” 白泞含笑点点头,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喜色:“目前薛太医他们已经大有成效了,原本疫患肆虐的大半区域,已然稳定下来了。” 闻言,苏扬顿时松了口气。 这算是如今难得的喜讯了。 随着秋日愈深,气温也逐渐寒冷下来,这肆虐的疟疾,总是会被消弭的。 两人正谈话间,房间外,一名侍卫飞快跑了过来。 “白大人,苏太医,太医院外……北莽使团的人求见!” 闻言,苏扬和白泞不由相互对视一眼,神色皆是凝重起来。 北莽使团的人,来得这么快?! “可有说是何事?” 白泞沉声询问。 那侍卫点点头,又看了眼苏扬:“他们说……是来向苏太医送上谢礼的!” 苏扬眉头一挑,谢礼? 恐怕就是朴散真康说的赏赐了! 他先前已经明确的向朴散真康提出了拒绝,可朴散真康却依旧将这所谓“赏赐”送了过来,那这用意,便有些不对劲了! “而且,他们来得人不少,还……” 侍卫支支吾吾道,“还肆意声张,大张旗鼓,告知其他人,说他们是奉命来赏赐苏太医的!” “嗯?” 白泞眉头皱得愈发深了。 而后,他缓缓向苏扬询问:“苏扬,可能看出他们的意图?” “那就出去看看!” 苏扬收敛心绪,平静起身。 北莽使团大张旗鼓地过来,搞这么一出…… 那便去看看,北莽使团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苏扬和白泞一路赶出太医院门外,此时的太医院门前,已然聚集了一些太医。 苏扬目光扫过四周众人,在黄谋身上稍作停留。 黄谋脸上挂着冷笑,似是准备看苏扬的笑话! 随后,苏扬迈步走出门去,看清眼前的景象,他目光顿时微微一凝。 太医院外,当先一人,年纪轻轻,身形颀长,穿着北莽使团的学士官袍,正是纳合清波。 而纳合清波身后,是一众排起长长队伍的北莽使团兵士。 苏扬放眼望去,粗略估计之下,得有足足近五十人! 这已经占北莽使团近乎四分之一的人数了! 这声势已经不可谓不浩大了! 而除了北莽使团的人外,街道四周,还聚集了许多被北莽使团的刻意宣扬出的声势所吸引的不少京城百姓。 整个太医院外,围得满满当当! “本官是太医院院使白泞,尔等来我太医院外,所为何事?” 白泞沉声喝道。 “见过白大人,失敬失敬!”纳合清波笑容温和,缓缓行了个礼,“我等前来,是奉我朝国信使朴散大人之命,特来赏赐苏扬苏太医的!” 他话语落下,四周围观的京城百姓们,顿时传出一阵躁动。 京城百姓大多对北莽使团的人充满了敌意。 可是,北莽使团却要来赏赐苏太医,这不免让他们心生疑惑。 之前苏扬挡在北莽使团之前,施展起死回生的玄妙医术,更是大骂北莽使团,这件事,已经在京城中传开了。 可北莽使团竟然反倒要来感谢苏太医,这怎么想都想不通啊! “赏赐,为何要赏赐?” “莫非是真如苏太医先前所说,北莽使团的人都瞎了眼?” “所以他们被苏太医提醒后,知晓自己瞎了眼,这才来感谢苏太医!” “还是先看看……” 百姓们议论纷纷,仔细观望着苏扬和北莽使团这边。 “本官先前不是说了吗?” 这时候,苏扬迈步走上前去,他高声道,“鸿胪寺下令,让本官前去给你们诊治,是你们的国信使说,本官若发现了一人患病,便掏出五百两银子,本官已经说了不要了,为何还要送来?” 他这句话,算是说给四周其他人听得。 北莽使团的意图,即便现在,也一直未曾显露。 但,这刻意聚拢百姓,绝对是有利用舆论的意思! 第288章 无耻之尤 纳合清波话音落下,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四周所有人皆是神色震动! “你说……什么?” 白泞神色瞬间变得肃穆起来。 苏扬所献上的青蒿素,是北莽的去疟奇方? 简直是一派胡言! 这件事,绝不能儿戏! 而四周众人也都纷纷瞪着纳合清波,神色中充满不悦。 “北莽的?” “我呸!这怎么可能!” “青蒿素是苏神医的,怎么就变成了北莽的去疟奇方?” “这人分明是想要给苏神医泼脏水!” 众人对纳合清波怒目相视。 苏扬一言不发,北莽使团的用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从一开始,他被召往北莽使团所在的驿馆,北莽使团便已经开始了他们的计划。 让他为北莽使团的人诊治,无非是想要让他发现朴散真康身患疟疾的事实! 而朴散真康的病情已然痊愈,这就是北莽使团说青蒿素是北莽的去疟奇方的依据所在! “青蒿素是苏太医发现的奇药,何时成了你北莽的去疟奇方?”白泞沉声问道。 他自是相信苏扬的。 青蒿素那等奇药,制作之法,他这太医院院使先前闻所未闻。 北莽又岂能有这种奇药? “白大人看来是不相信本官的话!” 纳合清波淡然一笑,似是早就预料到了白泞等人的反应。 “我朝国信使大人身患疟疾,可是事实?” 他瞥了苏扬一眼,“而国信使大人的病情已然痊愈,又是否是事实?” “敢问诸位,我朝国信使大人的病,是如何治愈的?” “我等此前可从未让你们大宋太医院的人又或者其他医者大夫,前去我朝使团那边施治!” 纳合清波慢悠悠踱着步子,他的话,不只是说给白泞等人听,更是要让四周的人群知晓。 “那自然是你们用了苏神医的奇药!” “你们偷偷盗用了青蒿素,当然能够治好那个国信使的疟疾!” “按我说,就得严查,看看是那个该死的混蛋,把药偷偷给了北莽使团!” “无耻之尤……” 众人忿忿不平,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白泞脸色尤为凝重,北莽来这么一出,这是想要将苏扬的青蒿素说成北莽的药。 那么,北莽使团的真正目的,便尤为险恶了! “我朝自有去疟奇方,何必用你们的药!” 纳合清波慢悠悠摇摇头,反问一声,“难道你们不知晓,这疟疾在你们大宋虽成为瘟疫,可在我朝,从未有过疟疾泛滥成灾的情况?” “既是未曾泛滥成灾,那自然是我朝有治疗疟疾的奇方!” 纳合清波再度走到苏扬这边,笑道:“苏太医,你那所谓‘青蒿素’,究竟是不是自我朝中剽窃而来,我想,你应当很清楚?” 苏扬当然清楚! 毫无疑问,北莽使团想要污蔑他! 青蒿素这药,直到他前世的现代,才被屠老发现。 在此之前,无论是金鸡纳霜还是其他什么抗疟的药,也都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北莽能有治疗疟疾的药,才是真奇了怪了!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理论。 纳合清波摆明了是想要污蔑他,他现在反驳,反倒是合了纳合清波的心愿。 北莽使团,也不至于,大张旗鼓地对付他这么个太医,必定是还有更为深层的目的! 他现在反驳,即便是在此证明了北莽使团在污蔑,可这一番争论,还是会传遍大宋四方…… 随即,苏扬反倒是哈哈一笑,饶有兴趣地询问道:“北莽使团这么急着将本官的药划为你们北莽所谓的奇方,连本官这么点荣誉,你们都想要贪过去?” 四周众人也都是义愤填膺,紧握着拳头。 他们自然是站在苏扬这一边的! 对于北莽使团这些人的污蔑,他们深恶痛疾! “并非如此!” 纳合清波挥了挥手,“本官不过是想要向各位阐明一个事实!” “疟疾,我朝早有治疗之法,这去疟奇方,轻易便可祛除疟疾……” 纳合清波面向四周,声音高朗,“我朝国信使大人的情况,便足以证明,去疟奇方的神效,而我朝从未有过疟疾泛滥成灾的迹象,皆是由于这去疟奇方!” “尔等莫非绝对,苏太医年纪轻轻,就能自行研制出拥有如此神效的所谓‘青蒿素’?” 纳合清波嗤笑一声,“我朝使团已然打听过了,苏太医这‘青蒿素’,就是我朝的去疟奇方,他不过是将去疟奇方改头换面罢了!” “无耻!” 纳合清波话音刚落,众人便忍不住喝骂起来。 “北莽都是蛮夷,何时能有此等去疟奇药?” “不过是贪慕苏神医的荣誉罢了,北莽使团,看起来倒是有头有脸的,所做的事情,竟然这般没有羞耻!” “蛮夷终究是蛮夷,他们尚且还在茹毛饮血,贪慕我中原之地的文明繁盛,又不是头一回了!” 人声嘈杂,皆是怒骂北莽! “纳合大人,你身为北莽使团之人,却在此污蔑我太医院的太医,此事,你们北莽使团可是要好好做出解释的!” 白泞迈步上前,沉声呵斥。 这等污蔑,简直荒谬! 但是,北莽使团的贼心,却也不得不防! “白大人莫急,本官来此,又不是特意要让诸位惩治苏太医这剽窃我朝去疟奇方的罪名,又或者把我朝的去疟奇方当作他自己的药,这份欺瞒世人的滔天罪名,以及那欺君之罪的!” 纳合清波脸上淡然笑容似乎不减,声音温和。 但他话语中的意思,却尤为歹毒! 直接给苏扬罗织了大部分罪名! “一派胡言!” 白泞怒喝,“你既然在我太医院前如此污蔑苏太医,那本官也只好先行将你抓住,届时,在由我朝仔细审问!” “本官说了,并非是本官污蔑苏太医!” 纳合清波退后一步,他身后的一众北莽兵士齐齐上前,围在纳合清波身旁,护卫着纳合清波,与太医院前的一众侍卫相互对峙。 “你们是铁了心的想要在我京城如此放肆了?”白泞寒声询问。 如今的事态,已然闹大了! 他心中清楚,这一切,皆是北莽使团的用意! 但无论如何,也得阻止面前的纳合清波! 第289章 可曾听过今朝酿 “本官不过是来嘉奖苏太医的,莫非这嘉奖都不可?” 纳合清波未曾流露出丝毫惧色,反而笑道,“我朝虽与大宋天各一方,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眼见大宋百姓饱受瘟疫肆虐之苦……” “此次我等使团入京,本想要将我朝的去疟奇方赠予你们大宋,倒是不曾料到,原来我朝的去疟奇方,已经由苏太医之手,改头换面之下,传遍了大宋!” 纳合清波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神色,仿佛对于大宋被瘟疫肆虐的情况,尤为怜悯一般。 “我朝与大宋之间的交涉,暂且不谈,只说大宋百姓,普天之下的百姓,皆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我朝怎能忍心见得这等生灵涂炭的惨状?” 他一番话落下,四周众人却恶心得不得了! 北莽贼人,趁着大宋危难之际,入侵大宋北境! 现在却还说什么不忍见得生灵涂炭的景象,他们在北境恶事做尽,何曾有半分怜悯? “嘴上一套,背地里做得又是一套,真当咱们不知道吗?” “简直是满口喷粪!” “这些人,在这里污蔑苏太医,太无耻了!” “抓了他们,就该千刀万剐!” 四周中人咬牙切齿,愤慨不已。 纳合清波所说的话,他们半个字都不相信! 北莽何时能有这般好心? 白泞神色沉凝,纳合清波这些话,无疑是想要动摇人心! 说什么青蒿素是北莽的去疟奇方,以及现在这一副悲天悯人的作态,毫无疑问,是在向大宋百姓们,传扬他们北莽的心思! 还拯救大宋百姓? 大宋千古兴盛,何时轮得着他们北莽来拯救? “尔等在我太医院此般作态,蓄意闹事,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白泞高声喝道,“那本官只好抓了你们,在由我朝廷询问你等,此事,已然不可姑息!” “我等为苏太医送上赏赐,此等友好之举,也能算是蓄意闹事?”纳合清波淡淡摇头,丝毫不着急。 他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形势一般,转而笑着向苏扬道:“苏太医,这一份赏赐,苏太医可得收下,不然,白大人都要说本官是在蓄意闹事了!” 苏扬先前始终没有出声,就只是静静地看着纳合清波的一番作态。 他的心绪也不免有些凝重。 今日纳合清波的这一番作态,四周百姓们是没有怎么相信。 但是,若放眼整个大宋,却不见得,所有人都会清醒。 正如他所预料中的一般,今日北莽使团来此,对付他,并不是主要目的! 北莽使团真正要做的,其实是要刻意传出流言! 说那青蒿素,是北莽的去疟奇药! 说北莽是想要帮助大宋百姓的…… 这是极为可怕的玩弄人心! 尤其是,北莽使团搞了这么大的排场,甚至纳合清波在此地做得种种反常举动,都是在加深他们的说辞在大宋百姓们心中的印象! 不论是非曲直,北莽使团都是要让这个消息,传遍大宋! 苏扬深吸一口气,北莽使团的手段,的确狠厉。 大宋朝廷始终不曾接见北莽使团,而北莽使团显然也不急着与大宋朝廷交涉。 他们反倒是转而将目标落在大宋民间,就是要一步步左右人心,这些举动,远比在朝堂之上的交锋影响更为强烈! “苏太医,这两份赏赐,本官可是摆在苏太医面前了,苏太医第一份可以不收,这第二份,无论如何,也得收下……” 见苏扬不回话,纳合清波又笑着说道,“本官来此,只是为苏太医送上赏赐而已。” “纳和大人,可会饮酒?” 可这时,苏扬忽的询问一声。 “嗯?” 听到苏扬的话,纳合清波不由微微有些错愕。 为何苏扬会突然这么询问。 他稍作思索,便想到了青蒿素的制作之法。 青蒿素制作,需要烈酒…… “我北莽男儿,哪个不会饮酒?” 纳合清波微微一笑,“纵使是最为辛辣的烈酒,我北莽也不在少数!” “是吗?” 苏扬挑了挑眉,转而看向四周百姓。 他朗声询问道:“诸位可曾有喝过北莽烈酒的?” “老夫……喝过!” 人群中,当即有一名老者走了出来,他痛斥道,“北莽之酒,如同马尿!” “那北莽最烈的酒,诸位可有人喝过?”苏扬再度询问。 “老夫一样喝过!”那老者再度回应。 “我也喝过……” 人群中走出的人不在少数。 “苏太医莫非是想要用我朝烈酒,与你们大宋相比?”纳合清波仿佛是看出了苏扬的心思。 苏扬笑着摇摇头,并不急着回应纳合清波。 他继续询问:“诸位可曾听闻过……今朝酿?” 上一批制作好的今朝酿,早已在京城各大酒楼中销售。 香醇的味道,浓烈的酒意,自是会让许多人趋之如骛。 虽然今朝酿的消息尚未彻底传播出去,但已经不少人听闻过这个酒了! “今朝酿,本官倒是喝过!” 这时,白泞淡淡瞥了苏扬一眼。 苏扬古怪地看向白泞,今朝酿的数量,比之其他酒酿,数量可以算得上是稀少了。 京城中喝过的人,应当并不算多。 以白泞的身份,想要喝今朝酿,还是极为简单的! “鄙人也曾喝过,这今朝酿的确是好酒,酒性极烈,喝上一杯,鄙人就不胜酒力了!” 人群中也有不少人回应起来。 “说起来,如今朝酿这等酒性,我以前从未喝过!” “世间最烈之酒,非今朝酿莫属!” “这今朝酿,果真有此等神异?” “醉香楼就有卖的,届时倒是可以去尝尝……” 众人议论着,心中却又不免有些疑惑。 苏神医发话了,他们当然要群起响应。 可是,现在北莽使团的人,尚在攻讦苏神医。 为何苏神医不急着反驳,反倒提起了酒水来了? “北莽的烈酒,可有能够烈过今朝酿的?”苏扬又询问一声。 “哪里能跟今朝酿比?” “北莽最烈的酒,老夫痛饮一坛,也不见得会生出几分醉意!” “北莽之酒,马尿尔!” 听着四周众人的话,苏扬笑容和煦。 他好整以暇地看向纳合清波,不再多发一言。 一切尽在不言中…… 纳合清波眉头已然不自觉紧皱! 第290章 彻查细作! 对于苏扬的用意,纳合清波很清楚。 无非是想要借着烈酒说事。 可是,他毕竟身在大宋京城,四周人群,皆是支持苏扬的人。 而且苏扬很聪明地只谈论酒水好坏这一点,其余硬是丝毫不谈。 他此时,也难以就此反驳! “苏太医,这两份赏银,本官已经送到了。” 纳合清波缓缓道,丝毫不准备再与苏扬说些什么。 他又向着白泞行了一礼:“白大人若想要抓下官,随时可抓,不过,本官并未做什么逾矩之事,还得在我朝国信使大人那边说得过去才行!” 他此行并不担忧什么。 以赏赐之名,说了这些事情,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而白泞这个太医院院使,纵使再怎么威吓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北莽使团,自是代表整个北莽的意思! “纳和大人别急着走,既然你说你们北莽有什么去疟奇方,我倒是想要问问,你是如何觉得,我那去疟药与你们的去疟奇方相似的?” 苏扬朗声询问。 四周众人的注意力也再度落在纳合清波身上, 他们就是在等待着苏扬辩驳此事。 北莽使团的人当着他们的面,污蔑苏太医的药,还说什么不忍大宋生令人吐痰,意图帮助大宋,这完全是在恶心人! 纳合清波身形稍稍停顿,随即淡然一笑。 “我等听闻京城市井之中对于苏太医那所谓青蒿素,皆有所传言,苏太医这青蒿素,无论是从制作,还是药效,皆与我朝的去疟奇方一般无二,这还需如何辨别吗?” 纳合清波耸了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制作是如何一样的?” 苏扬上前一步,继续询问。 纳合清波却摇头道:“本官并非太医,这药如何制作,苏太医还得去询问我使团的太医才行!” “何必那么麻烦?”苏扬笑了笑,“制作青蒿素,尚需高浓度的烈酒,寻常烈酒,绝对无法制作出青蒿素,而北莽又没有此等烈酒,又如何能有青蒿素?” 苏扬这句话落下,四周众人当即重重点头。 而太医院的一众太医们,也明白了苏扬的意思。 北莽没有烈酒,怎么可能生产制作出青蒿素? “苏太医又怎知道我朝没有烈酒?” 纳合清波反问一声。 苏扬笑容不变:“纳合大人可知晓本官先前为何提起今朝酿?” “北莽没有酒酿能够比得上这今朝酿,这是我等共识!” 苏扬向着四周扬了扬手,“诸位,制作青蒿素所需酒酿,怎么也得到一两杯酒就能让人醉倒的程度,而北莽没有这种酒,这位纳合大人却说他们北莽有青蒿素,这似乎……不合逻辑啊!” 他用不着再多说什么,四周众人已经明白了。 北莽连烈酒都没有,哪里能制作出苏神医的青蒿素? “若是苏太医是得知了我朝的制作去疟奇方之法后,大宋才又有了这所谓烈酒呢?”纳合清波目光低沉下来。 “据本官所知,今朝酿的出现,要早于京城疫患!” 苏扬耸耸肩,“这些事情,诸位去酒楼打听一下,简简单单便能知晓!” 苏扬将酿酒之法交给潘通的时候,疫患的消息,尚未传到京城。 “北莽使团既然说我的制药之法,是自北莽得到的,我且问问,难不成,本官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苏扬继续道,“又或者,北莽既然还有酿酒之法,为何,未曾听闻,北莽有什么比得上今朝酿的烈酒?” 这是最为浅显易懂的道理。 他若是与北莽使团再一番辩驳,便正中纳合清波这些人的下怀! 纳合清波推诿其不通医术,便有这些用意! “苏神医说得对啊!” “北莽使团这是摆明了蒙人,真是无耻!” “连制造青蒿素的原料都没有,他们凭什么说,苏神医用的是他们北莽的药!” “依我看,他们不仅没有药,反而是偷了咱们的药!” “他们的做法,简直为人所不齿!” 四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声援着苏扬。 他们的声音压向纳合清波等人,使得纳合清波神色逐渐阴沉下来。 纳合清波紧紧打量着苏扬,如今,他对苏扬愈发重视了! 这场交锋,自苏扬提起那名为“今朝酿”的酒时,纳合清波便知晓,苏扬已经稳操胜券了。 “苏太医的确是能言善辩,不过,事实如何,想必天下人自有见解!” 纳合清波似是对这场较量的胜负并不在意,慢悠悠地转过身子,准备自太医院外离去。 “慢着!” 可苏扬却是迈步走到了纳合清波与一众北莽兵士们之中,他朗声道,“今日之事,纳合大人既然不想再论,那本官也不多说,可是……” “可是,你北莽国信使的病情,本官已经看过,他那副大病初愈的情况,倒是与我朝用青蒿素施治后的样子,尤为相似!” 苏扬神色肃然,沉喝道:“既然先前已经说了,北莽国信使从未让我朝太医院的太医又或者其他医者大夫对其施治,那你们的药,是如何而来?” 四周众人神色微震,他们心中本来还窝着一肚子火。 北莽使团这些人,给苏太医泼了一番脏水。 现在,苏太医直接拿出青蒿素的制作之法与其对比,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但北莽使团要轻飘飘地走,他们当然看不过去! “我朝之事,还需要告知苏太医吗?” 纳合清波脚步微顿,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隐隐透露出一抹寒芒。 “哦。”苏扬点点头,“纳和大人何必如此紧张,本官不过是心有疑问,询问一下罢了!” 苏扬神色平淡,仿佛喝止北莽使团,真的只是随口询问。 但随即,苏扬又转而面向白泞。 他躬身行礼,神色端庄。 “白大人,下官恳请白大人,将此事上报朝廷……” 苏扬缓缓说道,“下官怀疑,有敌国细作潜入京城,盗取青蒿素与制作之法,须得严查!” 闻言,四周众人顿时了然。 敌国细作? 不用苏扬说明,自然是北莽的细作! 难怪北莽国信使患了疟疾还能治愈,原来是有细作偷偷潜入了他们京城。 还让北莽使团的人来污蔑苏太医…… 简直可恨! 第292章 全城搜捕 是夜,太医院灯火通明。 苏扬坐在白泞的房间中,手中茶水,早已凉透。 摇曳的灯火照耀四周,落在苏扬脸颊上,使得此时苏扬半张脸庞都蒙上一层跳跃的阴影。 太医院外,兵甲交织之声阵阵传来,大批兵士正在太医院里快速奔行着。 “白大人,您估摸着,这一次,朝廷会揪出多少人来?” 苏扬看了眼窗外,慢悠悠向白泞询问。 白泞捋着胡须,沉吟道:“至少要杀足数十人,揪出的人数太少,不足以震慑宵小!” 苏扬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纳合清波离去之后,太医院便将今日之事上报给朝廷了。 毫无疑问,北莽使团能够得到青蒿素治疗朴散真康的疟疾,必定是出了细作。 而且,纳合清波今日在太医院外那一番宣扬,细作之事,即便是没有,朝廷也会推出一部分人来! 这……涉及到了大宋与北莽的人心之争! 不当着京城百姓们的面斩杀细作,那么这件事,便没有那么简单平息! 这就是大宋朝廷所需要做的。 大宋务必要坐实,是北莽有细作潜入,偷了青蒿素,从而让北莽使团得以混淆是非! 这时,房门外,一道身穿甲胄的身影向这边走来。 “任校尉,如何了?”白泞当先询问一声。 那人正是禁军的昭武校尉,任野。 “回禀白大人,太医院中……搜查出三名细作!” 任野沉声汇报。 “三个人!”白泞目光一凝,询问道,“其中,有太医?” “一名太医,一名右医师,以及一名医官。” 任野缓缓说道,这三人,正是他们今晚自太医院中搜查出的北莽细作! 顿了顿,他又说道:“那太医……发现之时,已然自绝了!” 白泞点点头,神色中透露出一抹肃穆。 太医院中能够搜查出三名细作,这并不是小事。 “一同去看看。”白泞说着,起身向房门外走去。 苏扬紧跟着走了出去,便在院落里,见到正被兵士们紧紧束缚着的两人。 他扫了那两人一眼,这两人他都曾见过,甚至,其中那个右医师,还是今日与他一同去北莽使团所在驿馆的人员之一! 在此之前,他也没有料到,这人会是北莽细作! 随后,他又瞥了眼那两人身旁,躺在地上的尸体。 那的确是一个太医,苏扬对其并不算熟悉,在太医院任职这些时日以来,也只跟这人有过几次碰面。 “北莽这些该死的细作,还真是无孔不入,连太医院里,都有他们的人手!”任野重重吐了口唾沫,“白大人,这两人和那具尸体,我们要将其带到大理寺,大人可有什么要交待的?” “有劳任校尉了。” 白泞摇摇头,冷漠地扫过那被束缚住的两人,未再说些什么。 待到任野等人押送着细作离去,苏扬再度与白泞回到了房间中。 “此次,怕是要牵连到白大人了。” 刚走进房间中,苏扬便缓缓向白泞行礼。 太医院里,查出了三名细作。 虽然细作之事,是白泞上报的,但细作中有太医,恐怕白泞依旧会难辞其咎。 “无妨,朝廷对老夫的处罚,不会多么严重。” 白泞淡淡摇摇头,他瞥了眼苏扬,“你觉得,太医院里搜查出三人,是多还是少?” 苏扬沉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很清楚,今夜太医院里发生的这一幕,仅是今晚大宋京城的一个缩影! 朝廷直接出动了禁军,满城搜捕北莽细作,很难说究竟会搜查出多少。 “北莽有细作潜入京城,此事,对于朝廷而言,其实不算个秘密。” 这时,白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苏扬一怔,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询问道:“白大人的意思是,那些细作……” 未等他说完,白泞便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苏扬目光深沉,已经明白了白泞的意思。 北莽和大宋相互派遣细作,这几乎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了。 而大宋朝廷自是会对北莽的细作有些布局,甚至,会一直让人盯着细作。 有时候,细作不杀,要远比杀了更为有效! 想到这些,苏扬心头却又不由猛地一跳! 大宋朝廷今日斩杀细作,是否会在朴散真康的意料之中? 苏扬想了想,很快便笃定起来。 朴散真康绝对是知晓的! 甚至,朴散真康从一开始,便已经料定了今日之事的结果。 “朴散真康这个人,绝不简单!” 白泞捋着胡须,慢悠悠道,“你今日去驿馆,对这个北莽的国信使,也算是亲眼见过了!” 苏扬点点头,思忖片刻,询问道:“白大人,朴散真康不惜逼我们除掉北莽的细作,也要尽可能地混淆是非,这似乎……” 这怎么看,都不值! “其实朝廷早已得到消息,北莽入侵我朝北境之时,已杀了我朝诸多密探!”白泞半遮半掩地回应一声。 苏扬顿时明悟过来。 大宋与北莽之间,明面上都知晓双方有细作,但都没有急着清缴。 或许偶尔会杀那么几个人,以儆效尤。 但终究还是大体保持着相安无事的默契。 不过这次北莽主动挑起战争,杀了许多大宋的细作,那大宋这边,自然是要有所反应的。 或许大宋朝廷本还有意无意地留着北莽的细作,准备寻找机会,斩杀北莽细作。 而朴散真康用了这么一招,却直接给了大宋这个机会! 或许对于朴散真康而言,被大宋朝廷发现的细作,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了…… 想清楚了这些,苏扬双眼中一片凝重。 如朴散真康这等老狐狸,果然是心狠手辣! 今日北莽使团的举动,说不得是否还会有什么其他的用意…… 他与白泞交谈一番,告辞赶回家中。 一夜时间,悄然而过。 第二日天刚亮,京城便下起了一阵秋雨,给大宋京城再度增添了几分寒意。 苏扬打开药铺大门,王朗才刚刚赶回。 一夜时间,王朗皆在随着西城巡检司,抓捕北莽细作。 “王兄,昨夜,巡检司抓了多少人?”待王朗坐下,苏扬询问一声。 王朗深吸一口气,神色有些复杂。 他缓缓道:“只西城巡检司,昨夜便抓了三十多人,我回来时得到消息,昨夜京城各处衙门齐齐出动,所抓细作,超过百人!” 第294章 文武斗 太医院。 苏扬坐在周延玉的病榻前,抬头看了眼天色。 午时早已过,今日大宋斩杀北莽细作,他并没有去看。 上百个辛苦栽培的细作被斩杀,他在猜测,朴散真康究竟有着怎样的用意。 北莽使团入京,已有七日时间,这段时间里,朝廷始终晾着北莽使团,丝毫没有接见的意思。 而大宋与北莽之间的战事,自然也随之搁置着。 算算从北莽准备与大宋议和,到现在,都差不多快有半个月了。 若这么下去,大宋这边随着秋收结束,自然可以逐渐恢复元气。 那现在,朴散真康逼着大宋斩杀了这些细作,应当要有所动作了…… “咳咳……” 苏扬正思索间,听到周延玉的一阵虚弱咳嗽声,连忙转头望去。 周延玉呼吸粗重,脸色惨白。 这段时间里,他的情况虽然稍稍有所好转,但仍旧不容乐观。 “苏太医,几……时了,魏安……可曾回来?” 周延玉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未时了。”苏扬轻声回应道,“魏兄尚未赶回,应当是还有其他事情,周大人暂且放心。” 魏安今日早早便去了刑场那边,听从周延玉的安排,前去围观斩首。 午时过了,而今未时都快要过去了,可魏安却迟迟未曾回来。 周延玉身体不便移动,能让亲传弟子代他前去观看,应当能稍稍平息些心中的愤恨。 “周大人,北莽的细作,今日必定会被斩首。” 苏扬正色道,“我们与北莽之间的血仇,这才只是刚开始,周大人无需忧虑。” 周延玉神色稍缓,虚弱的目光静静注视着苏扬。 半晌,他缓缓询问:“苏太医为何……愿战北莽?” 这是周延玉心中由来已久的疑惑。 自当日苏扬救他的时候,他便对此很是不解。 仿佛苏扬能够明白他心中的仇恨一般…… 苏扬知晓周延玉的意思,他思忖起来。 为什么宁愿与北莽开战,也不愿议和吗? 其实开战也好,议和也罢,若世道能够安稳,这对苏扬来说,其实没有什么两样。 但,若要议和,北莽的目的,如今谁也不知晓。 至少,金州城是别想再夺回来了! 而金州城失守,那徽州这一州之地,便会一直被北莽觊觎。 虽说现在有齐王守着,可齐王也不可能永远在北境固守。 徽州再沦陷,大宋京城也就陷入危险了。 他若想要在这世道中求一份安身立命,是万万没有办法的了。 而开战,却反倒能够赢得一线生机…… 思索一番,苏扬回应道:“北莽有狼子野心,而狼,是永远喂不饱的!” 周延玉目光微凝,随即微微闭眸。 他认同苏扬话语里的意思。 这时,房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苏扬转头望去,神色一动。 “魏兄回来了!” 他站起身子,便见魏安已快步来到房间中。 “魏兄,斩杀北莽细作之事,如何了?”苏扬询问道。 魏安先是关切地看了周延玉一眼,才回应道:“百余名北莽细作,悉数斩首!” 对此,苏扬并不意外。 朝廷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满城搜捕北莽的细作,若不斩首,那京城百姓们的民愤便起来了。 周延玉眼眶通红,紧紧闭上双眸。 两行清泪自他脸颊上滑落而下。 苏扬深深打量周延玉一眼,眼前病榻上的老人,身形枯瘦,面容清癯,此时的周延玉相比起所谓的从四品大员,其实更是一个身怀血仇的无力老者。 而后,苏扬又看向魏安,他注意到,魏安的神色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苏扬心中顿时一凛。 魏安去观看朝廷斩杀北莽细作,按理说,早该回来了。 却拖了这么久,想必是又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了。 北莽使团应当又有什么动作了! 良久,待周延玉的情绪平复,苏扬才低声询问:“魏兄,可是北莽使团还有什么举动?” 魏安点点头:“今日斩杀完北莽的细作后,北莽使团径直自刑场那边穿过,言说……要进宫求见陛下!” “嗯?” 苏扬神色一沉。 果然,如他预料的一般,朝廷斩杀了这上百号北莽细作,这件事,并不算完! 朴散真康的意图,今日应当能够知晓了! “见陛下……做甚?” 周延玉也不由询问一声。 “北莽国信使朴散真康在皇宫外,言说要与我朝,进行文武斗!”魏安缓缓回答,声音低沉。 “什么是文武斗?” 苏扬愣了愣,这应当是北莽想要与大宋较量了。 “这文武斗,分为文斗和武斗。”魏安解释道,“武斗便是演兵!” 苏扬眉头轻挑,沙场演兵这不难理解,但北莽使团加起来也不过才两百余人,这也能演兵? “朴散真康自称他们北莽每个人皆可上阵杀敌,愿意自使团中分出一百五十人,与我朝禁军对敌……”魏安语气中透露出一股愠怒,“还说让我大宋随意自军中挑选最为精锐的兵士!” 听到此,苏扬明白了过来。 这场演兵,北莽必定是蓄谋已久了! 若北莽使团在大宋京城,赢下了这场演兵,那对于大宋而言,朝野上下,都将会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 区区使团的一百五十人,若能战胜大宋最为精锐的兵士,那大宋与北莽之间的军力,便显而易见了! 这场演兵,大宋必定骑虎难下! 无论如何,也一定要赢下来! 苏扬压下念头,继续询问:“那文斗呢?” “所谓文斗,更是狂妄!” 魏安仿佛已经难以压下心中的怒火,“北莽使团让我朝尽数寻觅文人,要与我们比诗篇词赋!” 诗篇词赋吗? 苏扬沉吟,北莽一向被大宋视为蛮夷,纵使大宋在与北莽交战之疾,多有败绩,但大宋在文化方面,从来不惧北莽。 可北莽却反倒是迎难而上! 这所谓文武斗,无疑是诛心之战! 大宋若胜,则士气高涨。 若败,则军心动摇,人心惶惶! 北莽早就刻意在大宋这边,留下凶猛如虎的印象。 而这场文武斗,是要在议和之前,将这个印象深深烙印在大宋所有人的心里! 那么,北莽使团若再谈议和,形势将会急剧转变! “更为可气的是……” 魏安再度说着,牙齿隐隐咬着,“这场文斗,北莽使团,只出一人!” 第295章 应对之法 “只出一人……” 苏扬心绪急转,试探着询问魏安,“纳合清波?” 魏安重重点头,苏太医竟然已经猜到了! 纳合清波年纪轻轻,便已经成为了北莽昭文馆的学士,更是被朴散真康带在身边,一同出使大宋京城。 毫无疑问,纳合清波对于朴散真康而言,必定有着极大的用处。 对于这场文斗,北莽竟然只出纳合清波一人。 显然,朴散真康对纳合清波有着十足的信心! 可朴散真康若胜,一人力压大宋文坛,那对于大宋百姓而言,将会是十足的诛心! 若军力和文力皆败给北莽,那大宋与北莽之间的战争,还有什么打得必要? 倒真不如举国投降算了! 苏扬收敛心绪,缓缓询问道:“朝廷同意了?” 其实已不用魏安回答,苏扬便已经知道了结果。 今日大宋斩杀北莽那么多细作,京城不知有多少人围观。 而北莽使团刻意经过刑场,所吸引来的声势自然极其浩大! 朴散真康更是自皇宫前提议这场文武斗,大宋朝廷不得不同意! 若连北莽使团这等要求的文武斗都不同意,那朝廷岂不是畏惧了? 这对于大宋而言,同样诛心! 这些,就是朴散真康的手段! 苏扬深吸一口气,现在看来,朴散真康的计策,真是够狠毒的! 以所谓去疟奇方混淆青蒿素,只是朴散真康目的最开始的显着大宋除掉北莽的细作,以绝后患。 再等到如今这斩首之时,主动求见皇帝,提出这文武斗,逼得朝廷不得不答应下来。 一举一动,环环相扣,皆是诛心之策! 甚至,苏扬猜测,这场文武斗,还不是朴散真康的真正目的! 文武斗后,朴散真康恐怕会有更为狠厉的举动! “这场文武斗,何时进行?”苏扬低声询问。 “武斗,明日,文斗,三日后!” 听着魏安的回答,苏扬微微颔首。 这场文武斗,时间安排真是足够紧迫! 朴散真康应该是担心有什么变故。 而朝廷这边,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时间拖久了,反倒更是会让京城流言四起,对人心不利! 明日武斗,有着今天的事情,结果自是会迅速传遍京城! 更为严重的情况,便是大宋武斗输了,所流传开的,直接是这场败绩。 朝廷那边,又是否会有相应的应对呢? …… 府邸凉亭中。 赵艺弘为身前的荀正斟好茶水,坐了下来。 “老夫这次造访,又叨扰殿下了!”荀正端起茶盏,撇开茶水上的浮沫。 茶盏中热气升腾,使得荀正的脸庞蒙在一片氤氲中。 “左相大驾光临,哪里能有叨扰?”赵艺弘连忙摆摆手,又道,“左相这些时日这般繁忙,怎会有时间来我这里?” 前些天,荀正来过这里一次,说是自门前路过,讨一杯茶水。 今日荀正又再度过来,赵艺弘对荀正的来意,其实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昨日北莽使团要求与我朝进行文武斗,朝野上下今日的注意力便皆在今日这场武斗之上!”荀正笑吟吟道,“老夫今日也乐得清闲!” 赵艺弘点点头,神色却稍稍凝重了几分。 文武斗,荀正来他这里,估计也有在为几日后文斗考量的用意。 先前游园诗会的诗魁,尽管他再怎么压下,也难以瞒过朝廷中一些人的耳目。 稍作思索,赵艺弘又试探着询问道:“左相,此次武斗,北莽使团……是否有什么诡计?” “双方加起来不过三百人的沙场演武,能有什么诡计?” 荀正挥了挥衣袖,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见此,赵艺弘不由微微一怔。 荀正应当不是轻敌自大的人,而这次文武斗,北莽使团来势汹汹,怎么可能会没有安排。 “殿下以为,此次我朝能有几分胜算?”这时,荀正的声音悠悠响了起来。 他身体前倾,静静凝视着赵艺弘。 赵艺弘眸光内敛,微微皱起眉头。 几分胜算? 北莽使团用意如此明显,决意与他们大宋进行文武斗,自然是有着十足的信心。 而大宋这边,即便挑选精锐,与北莽使团硬抗,究竟能否得胜,赵艺弘其实也没有太大的信心。 北莽的人要比大宋的人更为善战…… “殿下不必多虑!” 荀正仿佛看出了赵艺弘的心思,没有再让赵艺弘说下去。 他缓缓道:“我朝最为精锐之师,自然是齐王所率之师。” “而京城精锐,早在北境战事传来之后,便以赶赴北境,反倒是北莽使团蓄谋已久,攻我等不备,这场武斗……” 说到此,荀正摇了摇头,未再说下去。 但赵艺弘已经听明白了荀正的意思,他心绪顿时愈发凝重起来。 连荀正都不认为,这场武斗,他们大宋能赢! “左相,容我冒昧一句,北莽使团这般处心积虑,只怕心怀叵测……”赵艺弘沉声说道。 武斗若败,后果极为严重! “的确如此。”荀正端起茶盏,慢悠悠喝了一口,“但此次,也别无他法。” 赵艺弘眉头皱得愈发深了。 别无他法? 难道就任由北莽使团在他们大宋京城施展这些阴谋诡计? “这一场演武,人数稀少,尚且无法派兵布阵,败或者胜,并非那么简单就能够料定。” 荀正笑意从容,意味深长道,“北莽说他们赢了,他们便赢了吗?” 闻言,赵艺弘双眸顿时一睁。 这场武斗,是在禁军军营的演武校场中所进行的,并没有什么百姓围观。 至于胜负…… 这里可是大宋京城! 北莽就算说他们赢了,若京城中再有传言,说是大宋赢了,那影响便能降到最低了! “殿下是否觉得这是无赖手段?”荀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赵艺弘。 赵艺弘沉吟,随即摇摇头。 他缓缓道:“面对敌寇,自有对付敌寇的手段。” 荀正满意地捋了捋胡须,不置可否。 “不过,既是北莽使团处心积虑的文武斗,朴散真康自是还会有其他的法子……” 他似是感叹般道,“不得不防啊!” 第296章 惨败 “不谈这些……” 荀正轻摆衣袖,又向赵艺弘询问道:“殿下觉得这场文斗,我朝有几分胜算?” 话落,荀正始终紧盯着赵艺弘,等待着赵艺弘的答复。 他目光再不复先前那般随意,变得郑重了许多。 赵艺弘微微蹙眉,这场文斗,北莽只出了纳合清波一人! 虽历年以来,北莽文坛皆弱于大宋。 但这场文武斗,终究是北莽使团主动提出的。 他们又怎会自找苦吃? “纳合清波……” 赵艺弘沉吟,脑海中浮现出苏扬的身影。 此次文斗,若是有苏兄对敌,是否能胜? “这纳合清波,老夫倒是有所听闻,他年纪轻轻,便已是北莽昭文馆的学士……”荀正早已明白赵艺弘心中的忧虑,继续说道,“而且,此人在去年已北莽……高中科举状元,更有‘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的赞誉!” 闻言,赵艺弘瞳孔顿时一缩。 “殿下如今觉得,这场文斗,有几成胜算?”荀正再度询问。 赵艺弘喉咙动了动,心中犹豫不决。 苏扬的文采,他自是信得过的。 可是,他先前未曾想到,纳合清波在北莽的声誉竟然如此之高! 荀正再不多说什么,始终盯着赵艺弘。 终于,赵艺弘沉声道:“至少……在五五之数!” “五五之数……” 荀正捋起胡须,似是陷入沉思。 这时候,一名侍卫快步赶来。 “殿下,左相!” 赵艺弘看了那侍卫一眼,当即起身询问道:“武斗,如何了?” 那侍卫咽了口唾沫,跪在地上,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 他声音颤抖道:“北莽使团……赢了……” 闻言,赵艺弘身形顿时忍不住紧绷起来。 纵使他对这结果早已有所预料,但真正听到,依旧难免心中震动。 大宋禁军……输了! 输给了北莽区区使团! 一旁荀正神色如常,他自顾自地端起茶盏,轻饮一口。 随后,他才慢悠悠地询问道:“战况如何?” “北莽使团……只出动了一百人,赢了禁军一百五十人……”那侍卫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脸色惨白。 “只用了百人?” 赵艺弘脸色骤变,双眼瞪大,脸色难掩阴沉。 大宋禁军不仅败了,还是以多打少输的! 这已经是惨败了! 赵艺弘后退半步,呼吸都不免急促。 他们料到过大宋禁军会败,却未曾想到,败得这么惨! 噔! 这时,茶盏放在石桌上的清脆响声传出。 荀正放下茶盏,缓缓起身。 他的脸庞上没有显露出丝毫情绪波动。 他拱手道:“殿下,老夫这茶水饮尽,也该告辞离去了。” 赵艺弘点点头,深深凝视着荀正。 “左相慢走……” 荀正转过身子,步伐不紧不慢,悠悠向外走去。 赵艺弘陪同在荀正身边,心绪繁杂。 眼下的情况,他属实没有料到。 “殿下,接下来我朝要应付的,便是文斗了……” 临走前,荀正意味深长地向赵艺弘交待一声,转身离去。 赵艺弘目送着荀正的马车消失在视野里。 随即,他咬了咬牙,转身看向身边的侍卫。 “备马,去苏家药铺!” …… “不知苏兄,对此次文斗,如何看待?” 药铺中,云千瑶静静盯着苏扬,一双潋滟水眸中似是泛着层层涟漪。 苏扬摸了摸鼻子,有些愕然。 今日北莽使团与大宋禁军武斗,他没有自太医院久留,便早早赶回家中。 这才得知北莽使团赢下武斗的消息不久,云千瑶便来到了他家药铺。 显然,云千瑶这妮子还是未曾放下对他是那游园盛会诗魁的怀疑。 “云小姐怎么会来问我?” 苏扬一副疑惑不解模样,他摊开双袖,向云千瑶示意他这一身太医官袍,“我不过是一介太医,只懂医术,这文斗不该是你们这些才子佳人们的事情吗?” “苏兄何必如此?” 云千瑶轻轻摇了摇螓首,白皙的俏脸上似是有些怅然。 “当日苏兄给小妹那封回信,所写诗词,可远远不输所谓的才子佳人!” “不独笑书生争底事,曹公黄祖俱飘忽……” 云千瑶轻吟一声词句,“苏兄的志向,小妹知晓,只是如今,我朝已然输了头一场武斗比试,昭文馆姜松白大人正招募文人,以苏兄之才,此时更是为朝廷效力之时!” 苏扬撇了撇嘴,云千瑶这妮子太聪明了,先前那封信他跟云千瑶解释过,但还是瞒不过云千瑶。 想了想,苏扬无奈道:“云小姐,既然如此,我还是给你说实话!” 云千瑶神色一动,点了点头。 苏扬终于要与她说明先前的事情了吗? “实不相瞒,先前我在回信上所写的那首诗词,只是我引用的!” 苏扬神色郑重,“真正作出那首词的人,乃是一位姓苏名轼的大家!” 这可绝对不是谎话。 可云千瑶却幽幽一叹,俏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 “小妹知晓,苏兄对与小妹的婚约之事,心怀芥蒂……” 云千瑶睫羽轻颤,贝齿轻咬着嘴唇。 她轻叹道:“只是苏兄何必用这等言辞来哄骗小妹?” 姓苏名轼的大家,她从未听说过。 能写出那等诗词篇章的大家,又怎会是无名之辈? “这……” 苏扬满脸无奈。 云千瑶显然已经猜到了有关于他的许多事情。 实话,他的确是已经说了。 至于那游园诗会的诗魁之名,现在能透露吗? 细想之下,他现在也还是在风口浪尖上! 北莽使团发起的这场文武斗,归根结底,其实挑起的起因,还是他! 那青蒿素被污蔑成北莽的去疟奇方,便是这一切的开始! 现如今大宋已经输了一场武斗,具体情况,尚且还没有流传开。 不过,待到这场文武斗的风头一过,估计又会有不少人,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这诗魁身份,能否作为他的一张底牌? “既然苏兄不愿告知小妹,小妹便不再多做强求了……” 云千瑶黛眉紧蹙,眸光暗淡下来,无意识间流露出一股我见犹怜的动人姿色。 她站起身子,向苏扬款款一礼。 “那……小妹告辞!” 话罢,云千瑶转身就要离去。 “且慢!” 苏扬摇了摇头,无奈道,“算了,我便换个说法跟你说!” 第297章 比武 “不过,此事云小姐莫再让其他人知道了。” 苏扬轻声提醒一句。 闻言,云千瑶原本暗淡的美眸中,顿时又泛起一抹动人的神采。 她点点头,似是意识到苏扬的忧虑。 “玉儿,去门外帮忙看着。” 她向着身边的丫鬟嘱咐一声,玉儿连当即跑了出去。 “苏兄不愿说,应该是有所担忧。”云千瑶善解人意道“小妹只询问一句,先前那封书信上的满江红一词,可是苏兄所写?” “算是。” 苏扬点点头。 “果然!”在得到苏扬肯定的答复后,云千瑶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终于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多谢苏兄坦诚告知。” 苏扬无奈地摆摆手,他能看出云千瑶俏脸上的小小得意! 估计云千瑶是对他怀疑已久了。 这妮子还真是有耐心! “那小妹便不再多做打扰了。” 云千瑶似是心满意足般,一双美眸都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她刚走出几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询问道:“苏兄,那几日后的文斗……” “届时,再看看。” 苏扬不置可否。 这场文斗,该如何对待,苏扬一时也没去想。 “小妹便先行期待苏兄倒是大放异彩了!” 云千瑶笑着向苏扬说了一句,不等苏扬回话,便自药铺中离去。 送走云千瑶,苏扬坐回药铺中,静静沉思起来。 大宋禁军会输给北莽使团,这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这场武斗,大宋是败了。 消息如今刚刚传出,尚未在京城传播开来。 估计用不了多久,一场风波是在所难免了。 至于接下来的文斗,估计也不容乐观。 这时,药铺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苏扬向着药铺外望去,便见赵艺弘的身影走了进来。 “赵兄?” 苏扬愣了愣,随即意识到,赵艺弘此次前来,应当也是为了这场文武斗的事情。 “苏兄……” 赵艺弘刚一走进药铺,便低声向苏扬说道,“我朝武斗……输了。” 苏扬点点头,此事他已经知晓,安排着赵艺弘落座。 “禁军一百五十人对阵北莽使团一百人,惨败!”赵艺弘拳头不自觉紧握起来。 苏扬还是头一次见到,赵艺弘这般愤怒的模样。 只是,听着赵艺弘的话,苏扬也不由神色一凝。 这战况,未免也太惨烈了! 大宋虽重文轻武,但这武力与北莽相比,也太弱了。 “赵兄可知晓,朝廷如何应对此事?”苏扬又询问道。 赵艺弘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准备模糊此事……” 出了这么档子事,这对于朝廷而言,都绝对是丑闻了。 北莽使团无非是想要利用舆论,而朝廷既然武斗比不过,也只能在舆论上尽可能挽回一些了。 但武斗输了就是输了,这对于民心而言,绝对是一场打击。 苏扬看着满脸疲惫的赵艺弘,摇了摇头。 “现在朝廷应当会有人将此次武斗的影响压到最低,赵兄不必太过烦忧。”苏扬轻声安慰一声。 朴散真康虽城府极深,但大宋朝廷也都是些老狐狸。 虽说朝廷现如今还在为议和与开战争论不休,但应当不会放任北莽使团这么耍手段的。 赵艺弘摇摇头,一时未曾说些什么。 他思索一番,随即眼神中再度燃起一抹斗志。 “一时心急,有所失态,多谢苏兄宽慰!” 赵艺弘郑重其事地向苏扬拱手一礼,他似是有些赧然,“倒是我,也只能向苏兄发发牢骚了!” 苏扬没有回礼,而是拍了拍赵艺弘的肩膀。 “搁我以前,好兄弟有什么烦心事,都是去喝个酒,发发牢骚,改天抽空咱们叫上王朗,一起去喝个酒就是!” 见此,赵艺弘不禁愕然,不太习惯苏扬这般举动,但随即他又温和一笑。 “一言为定。” “说起来,赵兄对朝廷之事,尤为上心啊!”苏扬意味深长道。 “这……” 赵艺弘神色微微一僵,他明白苏扬的意思,他的身份,到现在,也未曾告知苏扬。 “苏兄应当知晓我的姓氏……”赵艺弘迟疑道。 苏扬点点头,赵艺弘想说的什么,他已经了然。 他对赵艺弘的身份,其实也有所猜测。 但正如他一直未曾向云千瑶透露他的诗魁身份一般,赵艺弘自是应当也有所顾虑。 至于具体身份,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兄,我此次前来,其实……还有一事想请苏兄相助……”赵艺弘又道。 “是文斗的事情?” 苏扬笑了笑,大宋刚输了一场武斗,此时赵艺弘来找他,自然是为了文斗的事情。 “武斗输了,文斗万万不能再输了。”赵艺弘神色凝重至极。 武斗输了,朝廷尚且还可稍作平息。 但若文斗再输了,那么,大宋便真的是颜面丢尽了!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我朝通过这文斗,扳回一局了!” 赵艺弘感慨道,现在武斗的消息还未彻底散播开来,朝廷还能做些事情。 更何况,王师属齐王军最强,这是大宋天下人的共识,禁军武斗输了,还能自我安慰一些。 但文斗,可是京城那么多人都看着的。 诗词文章的好坏,评判起来,天下人有目共睹! 这场文武斗,影响不可谓不深远! “只是,之后文斗,若让苏兄出面,恐怕……”赵艺弘心中满是犹豫,苏扬如今的处境,他很清楚,“并非我对苏兄的文采没有信心,而是,朴散真康让纳合清波出面,显然对这场文斗也势在必得……” 难免北莽使团有什么诡计,若苏扬输了,那苏扬必将被天下文人唾弃! 这场文武斗,起因本就与苏扬有着极大的关系。 “届时再看!” 苏扬神色沉凝,这场文武斗的凶险,他当然知道。 不过,朴散真康以他作为起因,那就要看看,纳合清波是否押错了注! 两人正商谈间,却又听得一阵马蹄声传来。 王朗急匆匆赶回了药铺。 “王兄,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苏扬疑惑询问。 “北莽使团太猖狂了!” 王朗怒骂一声,“他们在驿馆外摆了摊子,大肆宣扬武斗他们赢了,还说谁要是不服武斗的结果,便去跟他们比试比试!” “我们西城巡检司的也要被调过去稳住场面,我怕北莽使团还打什么鬼主意,就先来跟苏兄你说一声!” 第299章 蓄意伤人 眼见高台上一幕,苏扬却并未如其他人那般喝彩。 他反倒是盯着那魁梧汉子,眉头微皱起来。 魁梧汉子手持大斧,轻轻拍了拍衣服,似是对中了孙泰然一拳,丝毫不介意。 他另一只手,依旧背负在身后! “说让你一只手,就让你一只手!” 魁梧汉子戏谑一笑,从容不迫,脚步重重一踏,骤然向孙泰然冲去! 大斧劈斩破风,裹挟起一道残影,直挺挺向着孙泰然冲去。 那股力道,重如千钧! 孙泰然纵身一跃,避开大斧。 他手中长剑难以与魁梧汉子的大斧硬抗。 大斧斩落在地,劈开片片木屑。 嗖! 魁梧汉子还未来得及自高台上抽出大斧,孙泰然又一剑已然刺来。 这下子,魁梧汉子只能一记翻滚,躲到大斧另一侧。 他堪堪拔起斧子,随手抹了把脸颊,手背上洇开一抹鲜血! 孙泰然那一剑,划破了魁梧汉子的下巴,皮开肉绽,伤口自下巴处蔓延到脖颈! “流血了,呵呵,叫嚣得再狂妄,原来是纸糊的!” “北莽就皆是这种只长了一张嘴的废物!” “这种大言不惭的混账,死了才好!” 高台下的众人呐喊着,为孙泰然助威。 他们脸上充斥着快意的笑容,北莽的贼人现在都受伤了! 驿馆前,纳合清波和巴尔坦注视着高台上的情况。 “石谷苦有些托大了!”纳合清波捏起茶盏,语气平淡。 “输不了!” 巴尔坦慢悠悠道。 嗖! 高台上,长剑裹挟着破风声,再度刺向魁梧汉子的脖颈。 孙泰然的动作显然极为老练,招招直刺要害。 魁梧汉子石谷苦一手抓着大斧,奋力抵挡,可孙泰然另一只手不时轰击而来,趁着他另一只手不用的情况,尽可能地将其转化为优势。 苏扬紧盯着高台上的情况,心中对于“功夫是杀人技”这一句话,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孙泰然与石谷苦的打斗,并不像他前世在影视中所看的那般,充斥着杂余的动作,而是招招致命,凶险无比! 苏扬又瞥了眼石谷苦背负身后的另一只手,若战况这么下去,孙泰然必定能赢! 但是,石谷苦真的会一直托大吗? 当啷! 长剑斩击在大斧上,激荡起零星火花。 孙泰然又一拳砸向石谷苦的脸颊。 可这时,石谷苦另一只手已然轰了出来,以极为迅猛的速度锤击在孙泰然的腹部。 随即,孙泰然后退几步,口中溢出一缕酸水! 而石谷苦的鼻梁也流出了两行鲜血! “他另一只手动了!” “这混账,言而无信!” “该死的北莽贼人,出尔反尔,竟然用这等卑鄙手段!” 高台下的众人当即大怒。 石谷苦这时候,竟然用上了两只手! 先前一只手可以避在后方,这不是在耍诈吗? 但石谷苦丝毫没有受到高台下的影响,他反倒是咧嘴一笑,宛如猛虎掠食般冲向孙泰然。 金铁交织之声不住响起。 可情况却有了转变。 石谷苦改为双手抓着大斧,抡动得虎虎生风,攻势迅猛无比。 在石谷苦的攻势下,孙泰然只能堪堪抵挡。 可那大斧却硬生生在长剑的锋刃上留下一道道豁口! 在这种情况下,孙泰然几乎没有了再出手进攻的机会! 他一时不慎,又中了石谷苦重重一脚,身形重重栽倒在地。 孙泰然喘着粗气,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但迎面而来的,又是石谷苦一击重劈! 石谷苦半点也不着急,仿佛是在有意戏耍孙泰然一般,使得孙泰然手中长剑豁口越来越多。 砰! 随着石谷苦一击落下,孙泰然手中长剑骤然飞出高台,落在高台下的地面上。 “啊!” 孙泰然咬着牙,嘶吼一声,直接冲上前去,一把抱着石谷苦的腰际,想要拖着石谷苦冲下高台。 但石谷苦身形后退几步,却宛如小山一般,不再移动。 嗤拉! 大斧斩下,在孙泰然腰侧破开一道伤痕,孙泰然顿时浑身一颤。 石谷苦手中的大斧已经再度高举起来。 “石谷苦,留他一命!” 这时,纳合清波的声音悠悠响起。 石谷苦冷笑着点点头,将大斧转了个方向,用斧背敲击下去。 咔嚓! 伴随着一阵骨骼碎裂声,孙泰然重重趴在了地上。 高台下,众人对石谷苦怒目而视。 可他们心中难以遏制地生出一股无力感。 他们又输了一场! “懦夫!” 石谷苦恶狠狠吐了口唾沫,奋起一脚,将孙泰然踢飞出去。 “师父!” 高台下的年轻人连忙上前,接住了孙泰然的身子,手上瞬间被染上了鲜血。 赵艺弘深吸一口气,紧握着的双拳微微轻颤。 他已然愤怒到了极点。 禁军武斗输了,北莽使团直接将目标放在了大宋民间。 这种当着所有人的面,所进行的比斗,更为能够摧残人心! “敢伤我师父,你们必死!” 年轻人紧紧抱着孙泰然的身子,冲着高台上的石谷苦怒吼。 但石谷苦只是冷笑连连,冷漠地抹了把鼻尖。 他的鼻子中,依旧不住流淌出鲜血,将他鼻尖染得通红。 “尔等在此重伤我大宋百姓,是成心犯我大宋律法吗?” 巡检司围聚上来,梁虎与身边几名巡检使迈步上前。 “几位大人,这只是双方切磋罢了!” 纳合清波慢悠悠自桌子前站起身来,向着梁虎几人拱了拱手,“本官先前,也让我朝兵士住手,点到为止,未曾伤及他的性命!” “如此伤势,莫非还不是蓄意伤人?”梁虎冷喝,看了眼孙泰然,现如今,孙泰然的伤势已是大宋出场比试几人中,伤势最重的了。 “这算得什么蓄意伤人,在我朝,比武切磋,这么点伤势,又能算得了什么?”纳合清波笑着摇摇头,他随意抬手指向驿馆不远处的一人,“我使团的随行太医便在这里候着,那人既然受了伤,我们的太医自是可以去给治疗!” 说着,纳合清波向那北莽太医笑吟吟道:“纳可太医,还请去为大宋败者治疗,免得这几位大人说我们蓄意伤人!” 第300章 七连败 “谁需要你们北莽的太医?” “北莽尽皆粗俗之辈,就算是太医,也没有什么医术可言!” “指不定打着什么坏心思!” 高台下众人纷纷驳斥。 他们之中,并非没有老大夫为战败的人治疗伤势。 北莽的人,他们半点也信不过! “大宋医术,老夫也见识过了,至于这水平如何……” 那北莽太医摇头嗤笑,一句话没说全,但语气中的轻蔑意味,尤为明显。 “简直是狂妄!” “还敢叫嚣,你的医术,怕是连苏神医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这老东西是没见过苏神医那起死回生的医术吗?” “对,有能耐跟苏神医比比?” 众人冷喝,他们大宋有着神医苏扬,当日苏神医治疗周延玉大人那么严重的伤势,都能起死回生。 这已经是神仙手段了! 北莽区区一个太医,也敢这么叫嚣? “你们口中的苏神医,他那所谓青蒿素,还是自我朝中所得!”北莽太医幽幽说道。 “你满口喷粪!” “不过就是在污蔑苏太医罢了!” 众人愤愤不已地驳斥着。 北莽太医满脸蔑然,与纳合清波相视一笑。 “怎么?我之前跟你们说的烈酒,莫非你们北莽这几天,也凭空变出来了?” 这时,一道高朗的声音缓缓响彻。 闻言,纳合清波目光一凝,循声望去。 他顿时自人群中,发现了苏扬的身影! 苏扬分开人群,快步向这孙泰然那边走去。 “是苏神医!” “苏神医也来了!” “这下子,看那老不死地还敢说什么?” 一些人很快认出了苏扬,主动让开道路,让苏扬走到孙泰然身前。 “苏神医,苏神医,求您快救救我师父!” 抱着孙泰然的年轻人连忙让开身形,让苏扬帮助治疗。 先前为受伤几人诊治的老大夫也走了过来,提着药箱,放在苏扬身边。 “苏太医用了我朝的去疟奇方,莫非还成心狡辩?”北莽太医淡淡瞥着苏扬。 他们就是要让苏扬的青蒿素被混淆,先前埋下了这个棋子,怎能不用? 苏扬一边诊治着孙泰然的伤势,一边随口回应:“北莽没有烈酒,哪里能够制作出青蒿素?污蔑我也得找个像样的理由!” “他们就是成心给苏太医泼脏水!” “苏太医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就北莽还想污蔑?” “北莽这老东西都能成为太医,他们的医术,可见一斑!” 众人声援着苏扬。 苏扬先前起死回生的手段,都已经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口口相传了! 北莽太医越是这么说,他们越是不信! 这时,纳合清波自驿馆前走了过来。 “苏太医还是这般不愿承认啊!”纳合清波淡淡道。 “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太医,你们国信使质疑污蔑我一个太医,真是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居心!”苏扬摇摇头,摆出一副无奈神色。 但他这一句话,却是足以让四周众人揣度起来。 “污蔑苏神医,是北莽国信使的意思!” “连国信使都想要污蔑苏太医,他们是真的在觊觎苏太医治疗瘟疫的盖世功劳!” “北莽贼人,皆是些心怀叵测之辈!” 听着众人的话,纳合清波微微眯起眼睛。 “倒不如苏太医与纳可太医比试比试?”纳合清波转而道,“这医术如何,让纳克太医与你同样治疗,自然显而易见!” “纳和大人,只是大宋的人不愿让下官施治,而我朝勇士,尚未有受伤之人!” 纳可太医摊了摊衣袖,语气似是颇为无奈。 但这种语气,更是让众人愤怒。 “我倒要看看,你们北莽的人到底能不能受伤!” 这时,苏扬身边不远处的年轻人捡起孙泰然掉落在地的长剑,骤然冲向了高台。 苏扬眉头一皱,看着那正走向高台的年轻人,终究是没有再阻拦。 连这年轻人的师父都败了,就算其上台,估计也不是北莽兵士的对手。 毫无疑问,此次北莽使团带来的人,皆是北莽万里挑一的精锐。 否则,也不至于一百人便能打败禁军一百五十人! “苏太医。” 这时候,梁虎等几名巡检使赶到了苏扬这边。 苏扬处理着孙泰然的伤势,冲着梁虎几人点头致意。 他看了一圈,向梁虎询问道:“梁大人,我王兄呢?” “王班头正在与我巡检司差役把守四方,我这就去让人将他请来。”梁虎连忙道。 巡检使虽职权不小,但终究只是九品官员,比起苏扬这位从五品的太医,地位远远不如。 “多谢梁大人。”苏扬感谢一声,便见赵艺弘已然赶了过来。 “几位大人,这场比武,是如何开始的?”赵艺弘向着梁虎几人询问道。 梁虎几人打量着赵艺弘,眼前这个年轻人衣着不俗,一身衣料皆是上乘,应该出身不俗。 但是,对于赵艺弘,他们却并不认识。 “几位大人,这位是我赵兄。”苏扬介绍了一声,赵艺弘的身份,看样子京城中有许多人都不知晓。 梁虎点点头,这才开口道:“武斗刚结束,他们便在这里搭起了台子,这台子,还是北莽使团在武斗时与禁军赌斗所得……” 闻言,苏扬和赵艺弘皆是明白过来。 估计武斗之时,朴散真康又设了什么圈套。 这高台从禁军那里得来,北莽使团现在公开招人比武,大宋这边,还真不好阻止! “他们还说,要换十人比试十场,只是……”梁虎叹了口气,瞥了眼高台上正准备与北莽兵士比试的年轻人,“算上此人,已是第七场了,先前几场,我们……一场未胜!” 一场也没赢…… 此时,苏扬注意到,他正医治着的孙泰然意识稍稍清醒过来。 “大人,莫让……他去!”孙泰然虚弱道。 苏扬摇摇头,现在阻止,已经晚了。 那年轻人一心想要为师报仇,不好阻拦。 但这第七场,估计也要输了! 高台上,年轻人与北莽兵士已然开始了打斗。 这一次的北莽兵士并未如先前的石谷苦那般托大,双手各自拿着一把弯刀,攻势宛如雨点般向着那年轻人轰砸而去。 砰! 最终,那年轻人身形一个踉跄,那北莽兵士一脚踢出了高台,自高台上重重摔落至地面。 第301章 这比试,无法进行了! 第七场,又败了! 一片阴霾笼罩在四周人群心中。 他们接连上了七人,却一场都没有能够赢下来。 就连孙泰然这样的武馆武师,都败下阵了。 这还如何打? 北莽的人难道都是这么钢筋铁骨的人吗? 一时间,高台四周的众人都不由陷入了沉默。 事到如今,他们的心情属实是萎靡了许多。 “苏太医,现在你们又有一人负伤了……” 不远处的纳合清波饶有兴致地瞥向苏扬,“劳烦苏太医代本官问一下,看看他是否愿意让纳可太医为其治疗?” 听到此,四周众人呼吸都粗重起来,气愤至极。 这简直是在羞辱他们! 那年轻人瘫倒在地,不声不吭地爬了起来,走到苏扬这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只是,他紧握着拳头,额头青筋暴跳。 “我……愧对师父……”年轻人声音哽咽。 “一场输赢,何必看重,而今败了,今后赢回来便是?” 苏扬训斥一声,语气严厉。 现在孙泰然不便说话,他只好代为训斥。 “苏神医……”那年轻人怔怔看向苏扬。 “你师父败了,你为师报仇,这无可厚非,只是,如今输了,便是你学艺不精!” 苏扬沉声道,“既是学艺不精,那便勤加苦练……” 他声音越来越大,响彻四方。 “知耻而后勇,这一次输了,就当作是个教训,牢记住这个教训,最好将其刻在骨子里,这份耻辱不雪,便妄为我大宋臣民!” 苏扬的声音,在四周的人群中,并不算大。 可是却仿佛带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让四周所有人都不免瞪大了眼睛。 他们所有人的心里,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火! 先是禁军在武斗中大败与北莽使团,然后他们又在这北莽使团所在的驿馆外,连输了七场! 这当然是一份难以洗刷的耻辱! 可是,正如苏扬所说,知耻而后勇! 他们更应该铭记下这份耻辱,终有一日,要将其还回去! 一旁赵艺弘深深凝视着苏扬,双眸微睁。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骤然抬头。 “苏太医所言,发人深省,我等自当牢记!” 他带头向着苏扬行了一礼。 随即,四周众人反应过来,跟着赵艺弘,齐齐向着苏扬躬身行礼! “我等牢记苏太医所言!” “我等牢记苏太医所言……” 人群中的声音汇聚起来,宛如汹涌的波涛,响彻四方。 见此,苏扬与赵艺弘对视一眼。 他知晓,赵艺弘这是在帮他造势。 不过,这势,如今不得不造! 否则自今日以后,恐怕不知有多少人,会对北莽与大宋指尖的战事,再无信心,一蹶不振! 纳合清波神色深沉,眼中寒芒闪烁。 他未曾想到,在这种时候,苏扬竟还能振奋人心! 随即,纳合清波转过身子,迈步向着高台上走了上去。 “先前说好的十场比试,而今算来,已经过了七场了!” 纳合清波微微一笑,“若是按照这胜负场数而言,孰胜孰负,想必各位心中已经清楚了,本官便不多做赘述!” 听到纳合清波的话,四周所有人都脸色难看起来。 的确,按照胜负场数来算,他们七场连败,已经输了! 他们心中盛怒不已,可是,却又充满了无力。 这是他们大宋的京城,可是,在他们这里,北莽使团却轻而易举地拿下了这么多的胜利! 这份耻辱所带来的教训,是在太大了! “先前武斗,我使团不过才堪堪出动了一百人,便胜过禁军一百五十人。”纳合清波声音再度落下。 顿时间,高台下众人一片哗然! “胡说八道!” “我朝禁军,破你们如破土鸡瓦狗,你们必是施展了诡计!” “还敢污蔑我朝禁军,自寻死路!”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只是知晓,这场武斗,他们大宋输了。 可是,输得这么凄惨,他们并不相信! 一百五十人,即便再不济,也不可能输给一百人! “污蔑?” 纳合清波摇头嗤笑,“那便让大宋朝廷治本官这所谓污蔑之罪好了!” 苏扬和赵艺弘神色沉凝,眼下的情况,正如他们先前所预料的一样! 北莽使团趁着这次比试的机会,进一步宣扬他们武斗的战果! 现如今这么多百姓先后得到这些消息,必然人心惶惶! “你们大宋的人,莫非就只是会说什么污蔑?” 纳合清波笑容浓郁,“先前那苏太医也如此说,但本官真的是在污蔑吗?” 他瞥了苏扬一眼,事到如今,苏扬竟然还想要振奋人心? 那他就让苏扬的事情,也被牵扯进来! 四周众人怒视着纳合清波,可一时间,他们却莫名没有了底气反驳。 武斗输得太惨了。 现在更是连输了七场!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大宋与北莽之间的武力差距,竟然这么悬殊! “还有三场!” 纳合清波看着众人的反应,挑了挑眉,缓缓伸出三根手指! “现如今,大宋可还有勇士敢上?” 相较于纳合清波的叫嚣,四周却显得有些寂静。 连禁军对付北莽使团,都输得那么惨! 他们现在,哪里还有底气再上场与北莽使团迎战? 再上,再输吗? 武斗惨败,今日再连输十场,那他们的脸面就彻底被北莽踩在脚底下蹂躏了! “苏太医,看来,你与纳可太医的比试,无法进行了啊!” 纳合清波笑容戏谑地对苏扬说道。 面对他们北莽千挑万选出来的勇士,大宋还能如何应对? 连伤都伤不到他们的勇士,这场所谓的医者比试,他只不过是用来攻苏扬的心罢了! 今后他人再谈及青蒿素之时,除了那所谓的烈酒,还会不得不提及,今日大宋武斗惨白他们使团的事情! 纵使再怎么争论,这依旧是不改的事实! 苏扬仔细给孙泰然缝合着腰际的伤口,未曾抬头。 他的双眸中,一片森寒! “苏太医的医术,你们北莽太医,还没资格与他相比!”赵艺弘已然迈步走出,为苏扬正名,“你们以此来污蔑苏太医的药,到底有何居心,天下人自是看得清楚!” “本官可未曾污蔑苏太医,只是在说比试的事情罢了!”纳合清波淡淡摇摇头,“我朝使团,可未曾有伤重者!” “没有伤重者?那便给你们添几个伤重者好了!” 这时,一道暴喝声响起。 王朗手持黑铁棍,穿过人群,迈步走来。 第302章 速战速决吧! 随着王朗迈步走出,四周所有人的目光便齐齐落在了王朗身上。 苏扬收敛心神,向王朗投去询问的目光。 王朗点点头,示意苏扬不必担忧。 “王兄,可有信心?” 赵艺弘走到王朗身边,低声询问。 “十成!”王朗咧嘴一笑,慢悠悠走向高台。 “哦?” 纳合清波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王朗。 一个巡检司的差役? 现在这种情况下,却有一个巡检司的差役出面,他隐约意识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随即,他又看向王朗手中的黑铁棍,那黑铁棍的分量绝对不轻,可王朗一只手拿着,却看起来游刃有余。 此时王朗已然纵身一跃,落在了高台上。 见此一幕,纳合清波双眸微眯。 能拿着黑铁棍,还轻而易举地跳上高台,此人的确有几分力道。 但纳合清波却并未有多少忌惮。 他的目光落在了另一侧,那同样是一位他们使团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 不过,他们这一次,既然要诛心,自然要诛彻底! 他们已经连胜了七场,他本该是要借此机会,好好打压大宋的民心。 现在王朗直接跳出来,多少使得四周众人的不甘之心,又有些死灰复燃的迹象! 他们要做的,是让大宋民心彻底失去希望! “莫非你们果真是无人了不成?” 纳合清波嗤笑一声,睥睨四周,“先前禁军已经被我等使团击败,现在连巡检司的差役都上了!” “若再这么下去,剩下两场,你们又要出什么人?” “不会连苏太医都要亲自上场?” 他的语气中,满是嘲讽与轻蔑。 四周众人脸色难看至极,他们对于此时王朗能够站出来,还是心有感触的。 可是,他们心中也打不起几分的希望。 这场武斗,他们输得太过彻底了! 人群中,梁虎看着高台上的王朗,双拳不自觉握紧。 王朗是苏扬推举到巡检司的,而王朗的武力,这段时间以来,他自是有所见识过。 先前在西厢河城隍庙那边,王朗更是为他们巡检司抓获了许多流匪。 在他们西城巡检司,王朗已经是公认的武力最强了。 现在,王朗能胜过北莽使团的人吗? 他又看向苏扬,苏扬无疑对王朗最为了解,或许苏扬能够有所底气。 可他却注意到,苏扬只是盯着身前孙泰然的伤势,在仔细处理着。 似乎即便王朗上台,苏扬也未曾有太多的关注。 莫非,连苏太医都对王朗没有信心吗? 梁虎心绪逐渐沉重起来。 但他不知道的是,早在王朗走出来之时,苏扬便已经打消了担忧。 有王朗出面,无论如何,这一战都该是要打的。 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尽快将面前孙泰然的伤势处理好而已。 “说来,我们这次比武,只是市井之中的切磋,若是巡检司的差役,被我们伤了,那是否会触及大宋律法?” 纳合清波又是说道,“依本官看,此人还是下去,免得又有人要说我们蓄意伤人了!” “此次是我独自出面,与巡检司无关,若真是受了伤,便怪我技不如人好了!”王朗淡淡说道,手中黑铁棍指向面前的北莽兵士,“打,还是不打?” “那可不是你一个小小差役说了算得!” 纳合清波摇摇头,面向梁虎几人道,“巡检司的几位大人,我们若伤了此人,是否又算是打败了你们大宋的巡检司?” 闻言,梁虎几人脸色皆是沉了下来。 纳合清波分明是故意,通过王朗出面的这一场比试,把他们整个巡检司都拖下水! 若是王朗再输了这场比武,那么,他们这几个巡检使,恐怕都难辞其咎! “梁大人,此人身手如何?” 梁虎身边,一名巡检使低声询问。 “我西城巡检司中最强之人!”梁虎缓缓道,神色一片凝重。 另外几名巡检司仍旧有些犹豫,纵使是他们各城巡检司的差役,面对北莽使团这等精锐,只怕,也难有太多胜算! “诸位大人,便让王兄比上这一场!” 这时候,赵艺弘走道了梁虎几人身边,“若有什么后果,届时,便由我来担着!” “这……” 梁虎几人依旧有些犹豫。 虽说眼前之人是苏太医带来的,应当是出身不俗。 可是,仅凭这么一句话,他们也难以就此信任赵艺弘。 但赵艺弘似是早已看出了梁虎几人的担忧,向着不远处的一名护卫挥了挥手。 那护卫飞快跑了过来,掏出一张令牌,向着梁虎几人晃了晃。 梁虎几人看清楚令牌的模样,双眼顿时瞪大。 这令牌,是殿前司的令牌! 而持有令牌的人,看起来还只是赵艺弘的侍卫,那么,赵艺弘又得是何等高贵的身份? 随即,梁虎几人相视一眼,一同向着赵艺弘行礼。 “几位,现在可以让王兄比试了?”赵艺弘再度询问道。 梁虎几人连忙点头。 随即,梁虎一咬牙,走了出去。 “本官是西城巡检使,王班头是我西城巡检司之人,本官在此保证,无论比试结果如何,皆与我巡检司无关!” 梁虎大喝一声。 “可以!”纳合清波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随后向着高台上的北莽兵士递了个眼色。 既然巡检使都站出来为这走上高台的差役说话,那便已经足够了! 不论梁虎怎么说,只要他们打赢了王朗,那么,都可以算是他们力压大宋的巡检司! 毕竟,巡检司在大宋各地,还是难以忽视的存在的! 纳合清波不再多言,向着高台下悠悠迈步走去。 他经过那北莽兵士的身前,低语一声。 “速战速决!” “是!” 那北莽兵士咧嘴狞笑,他已经领会了纳合清波的意思。 要将此人,伤得最重,才好! 高台下,所有人都注视着高台上的王朗与北莽兵士两人。 只是,京城众人的心中,却仍旧没有太多底气。 再输下去,只能是让北莽愈发狂妄…… 而高台上,两人已然蓄势待发。 那北莽兵士手持弯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挑衅动作,冲着王朗狞笑。 不用多说什么,两人已然向着对方冲去! 第303章 可敢应战 轰! 两人刚一照面,黑铁棍便骤然砸落而下。 那把弯刀险险避开黑铁棍,顺势绕着黑铁棍冲王朗斩击而去。 这一击,直取王朗的要害! 高台下的京城众人,几乎都不敢再去看高台上的情形。 这场比试,恐怕依旧难逃失败的下场? 砰! 可随即,一道撞击声响起。 北莽兵士手中的弯刀还未临近王朗身前,黑铁棍下,王朗已然一脚踹在了那北莽兵士的腹部。 强横的力道硬生生震退北莽兵士。 北莽兵士呲牙咧嘴,稳住身形,再度向王朗冲去! 砰! 又是一道撞击声响起。 可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声惨叫! 四周众人不由连忙看向高台,第一时间,却只在高台上看到一道站着的身影! 那赫然正是手持黑铁棍的王朗! 而那北莽兵士…… 人们扫了眼高台上,才发现那瘫倒在王朗脚下的身影! 一时间,四周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这……发生了什么? 众人心中错愕不解,他们本不想去看高台上的战况。 可是高台上传出的声音使得他们心中愈发好奇。 但当他们现在看过去,高台上,竟然胜负已定了! 胜负已定…… 而驿馆前方,纳合清波的身影骤然僵住。 他双手不自觉虚虚一抓。 即便是他,此时眼底深处,都显露出一抹茫然。 他才刚自高台上走下不久,在听得高台上的撞击声后,转过身子,眼前所见到的一幕。 便是王朗的黑铁棍重重敲击在北莽兵士的脑袋上! 那巡检司的差役,实力竟然这般强劲? 更远处,巴尔坦都不由双眼瞪大,死死地盯着高台之上。 他们北莽的勇士,输了? 输给了这么一个巡检司差役? “赢啦!” 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高呼! “赢啦?我们赢啦!” “北莽的贼人,输给了我们?” “这才一个回合?” “哈哈哈……” 四周众人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对于眼下的情况,依旧有些不敢置信! 竟然真的赢下了一场! 而且,这么干脆利落! 此时的他们,一改先前消沉的情绪,瞬间振奋了起来! “这第八场,是我们赢了!” 砰! 这时,随着王朗一脚踢出,那瘫倒在他脚边的北莽兵士瞬间如同蹴鞠一般,被他踢飞到了台下。 王朗平静地扫过四周,目光落在纳合清波与北莽纳可太医那边。 “现在,你们有重伤的人了。”王朗淡淡说道。 那北莽兵士的身躯砸落在地,还翻滚了一圈,才停了下来。 他的脑门上,鲜血汩汩涌出。 骨头显然凹陷了一部分,渗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纳合清波目光沉凝起来,他微微垂首,低声吩咐身边的纳可太医。 “纳可太医,去为兀林誉治疗!” 纳可太医先是浑身一震,似是大梦初醒般。 “是!” 随即,纳可太医连忙点头,快步向着高台下的兀林誉身边走去。 赵艺弘迈步走出,嘴角抑制不住地笑着。 他赞赏地向着王朗点点头,王朗的武艺,要比他所见到过的一些人,还要高强! “先前,是你们说,你们北莽的医术,要高过我朝……” 赵艺弘向着苏扬那边轻轻一挥衣袖,“现在苏太医在施治,你们的太医也在施治,现在,咱们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的医术更高?” 纳合清波深吸一口气,如今这情形,他并未料到。 兀林誉败得太快了! 伤势还这么重! “这一场,是你们北莽输了,你们可认?” 赵艺弘再度上前一步,目光紧紧落在纳合清波的身上,一副逼问架势。 现如今,形势的转折点,就在王朗的这场比试胜利之上! 先前纳合清波借着武斗,与那七场比试,打压他们大宋民心! 他现在,务必要将民心聚拢起来! “你们输了,可敢承认?” “依我看,北莽这些贼人,也只有耍赖的份!” 四周众人也纷纷跟着应和起来。 王朗轻轻松松赢下了这一场,他们心中顿时出了一口恶气! “呵呵!” 可纳合清波反倒笑了起来。 “一场输赢,我们如何会不认?” 他笑容浓郁,仿佛丝毫不受四周众人的影响。 随后,纳合清波向着四周随意地拱拱手:“恭喜诸位,八场比武,你们终于在第八场,赢下了一场,可喜可贺啊!” 听到此,四周众人脸色又不禁难看了几分。 纳合清波现在还要暗暗讽刺他们? 这哪里是在恭喜他们? 分明是成心恶心他们! 八场比试,只赢下一场…… “诸位尽可欢呼,这一场胜利,来之不易!” 纳合清波抬了抬衣袖,似乎对这一场的胜负,丝毫不在意。 “那便再赢几场好了!” 可这时,高台上,王朗的声音悠悠响起。 王朗随手将黑铁棍插在高台上,睥睨着驿馆前的纳合清波几人。 “这下一场比试,依旧是我来!” “你北莽,可敢应战?” 见此,纳合清波眉头微微一皱。 此人不过只赢下了一场,竟敢反过来向他们叫嚣? “苏兄,下一个,我打谁合适?” 王朗却不再理睬纳合清波等人,转而向高台下的苏扬询问一声。 此时苏扬已然收起了手中为孙泰然缝合的针线,微微一笑。 “不着急,咱们慢慢来!” 苏扬笑吟吟点点头,一指不远处的一名北莽兵士。 那正是先前迎战孙泰然的石谷苦,此时石谷苦口鼻出的血迹已经擦拭干净了。 他刚刚还在被巴尔坦责斥。 “既然纳和大人说他们北莽使团的人,未曾受伤,那就让那个兵士上场!” 苏扬说着,笑眯眯向纳合清波询问道,“纳合大人,你们北莽使团,可敢应战?” “你们,可敢应战?” 赵艺弘跟着喝问一声。 “可敢应战?” 四周众人也紧跟着呼应起来。 “石谷苦,去!” 纳合清波淡淡向石谷苦点点头。 “得令!” 石谷苦咬紧牙关,他心中早已充满怒火。 先前七场比试,只有他赢得最为狼狈,好在七场连胜。 “现在,正是你洗刷耻辱的时候!” 待到石谷苦走到纳合清波身边,纳合清波低声嘱咐一声。 石谷苦紧握着手中的大斧,重重点头! 第304章 你……敢吗 苏扬嘴角噙着一抹笑容,但笑容中却透露出一抹森然冰冷。 让石谷苦上场,他自是有所考量! 对于王朗的实力,苏扬自是有充足的信心。 这信心,正如赵艺弘和王朗对他的医术一般! 若是王朗所赢下的人,是北莽使团其他的兵士。 那么,届时指不定纳合清波还会有什么说辞。 但石谷苦却是的的确确胜过了孙泰然,有石谷苦的这份战绩在,王朗若能赢下这一场,便是实打实的战绩! 而苏扬其实还有一个小心思。 先前出场的兵士中,应当只有石谷苦在孙泰然的手下,较之其他北莽兵士,伤势稍重一些。 这应当能为王朗减轻些压力! 第九场比试,已然开始! 与先前一场不同,这一次,所有人都紧盯着高台之上。 金铁交织之声,不住响起。 黑铁棍与大斧重重地撞击着,火花四溅! 这一场比试,石谷苦显然已经拿捏了十成的力气。 再不敢如先前对战孙泰然一般轻敌,他手中的大斧挥舞着,划开一道道残影,不住向着王朗斩击而去。 可越是打下去,石谷苦便越是感觉到有些吃力。 他每一击斧子落下,斧柄处传来的,都是生硬的触感! 仿佛所有的攻击,都被眼前的差役看破了一般。 打到后面,更是他的斧子才刚刚抬起,斧柄便直接震颤起来。 王朗的黑铁棍直接在他劈斩前,砸在他的斧子上。 一股股巨力,震颤得他手臂发麻。 石谷苦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他看着王朗的目光愈发惊骇。 眼前这人,果真只是一名巡检司的差役吗? 砰! 这时,王朗重重一棍骤然砸落。 石谷苦手中的大斧应声飞出,在半空中打着转子,劈砍在了高台的边缘,一动不动。 石谷苦大惊,失去了斧子,他的心神一下子慌乱起来。 他赶紧后退,想要与王朗拉开距离。 可突然间! 王朗的身形直挺挺撞在了石谷苦身前,使得石谷苦下意识双臂伸出,抓住王朗的腰际! 砰! 黑铁棍又一次砸落。 石谷苦当即惨哼一声,他的腰际,传出一阵骨骼碎裂的响声。 “王兄,留他一命!” 与此同时,高台下,赵艺弘的声音悠悠响起。 此情此景,四周所有人都有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他们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都流露出快意神色。 之前石谷苦是如何对待孙泰然的,现在,他们就要悉数奉还! 而驿馆前,纳合清波与巴尔坦一言不发。 他们的脸色,都逐渐阴沉起来。 砰! 伴随着黑铁棍再一次砸落,石谷苦的身子重重瘫倒在地上。 胜负已定! 王朗直接一脚踢飞了石谷苦,将其踢到了纳可太医的身前。 “他这伤势,应当与孙师傅的伤势,一般无二!” 王朗自高台上高声道,“免得你们又要说,我苏兄所治疗的伤势,与你们的不一样!” 纳可太医正在为兀林誉治疗着伤势,眼见自高台上落至身边的石谷苦,不由双手一颤。 他们北莽,又输了一场! 四周众人先是一片寂静,随即,骤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王朗又胜了一场! “这位巡检司的王班头,竟然有这般武力?” “你没听到吗?王班头称呼苏神医为苏兄,苏太医的朋友,怎能是一般人?” “王班头威武!” “如此看来,北莽使团的人,分明就是想要欺负咱们这些平民百姓,真要是面对上如王班头这等武艺高强的人,还是纸糊的……” 众人的欢呼声宛如海浪一般,冲击四方。 纳合清波的脸上,再未见任何从容笑意。 一人,连胜两场! 这是他们先前完全未曾预料到的情况! 他们北莽的勇士,就算是输,也不会输得这么彻底! “纳和大人,孙师傅的伤势,我已经治疗结束了!” 这时,苏扬走上前来。 孙泰然的伤势,他已经处理好了。 “你们那位纳可太医,也该为你们北莽使团的人治疗伤势了!” 苏扬慢悠悠道,“届时,我们也该好好见识见识,你口中那神乎其神的北莽医术,究竟有多么神异!” 纳合清波眼神凝重,现在,随着他们北莽使团连输两场,苏扬这些人,竟然一改形势! 原本他趁机打压苏扬的由头,反过来,成为了苏扬打压他们的借口了! “这才赢了两局,你们就敢叫嚣了?” 纳合清波身后,巴尔坦迈步走了出来。 “武斗是你们大宋输了,这场比武,你们难不成也已经忘了,你们连输七场了?” 巴尔坦冷笑道,“现在你们是赢了两场,可别忘了,还有最后的第十场呢!” “这第十场,你们……” 巴尔坦随手一指高台上的王朗,“你们还要让他来打吗?” 虽说第八场比武,王朗赢得干脆,可是,第九场,王朗赢下来,多少还是花费了一些力气的。 这第十场,他们使团之中,又不是没有精锐了! 石谷苦也还算不上是他们使团里,实力最为杰出的! “叫嚣?” 苏扬嗤笑一声,“巴将军,我与纳和大人谈论医术之事,这也算是叫嚣?” 说着,苏扬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 “若我这也算叫嚣,你们先前所言,又是什么?” “这里是我大宋京城,你们北莽使团不客随主便,若是在我京城叫嚣,那便是对我朝不敬!” “还是让你们国信使朴散大人,出面好好说道说道!” 朴散真康一直未曾露面,应当是有着考量的。 即便这场比武出了什么岔子,朴散真康这个使团的国信使不出现,都可以说是使团的人私下里的举动,不代表他们北莽! 而苏扬,正是抓住了这一点! “你说这么多,又有何用?”巴尔坦狞笑一声,一指高台之上,“我朝之人,尽皆是勇士,不知你大宋又是如何?” “你若是有胆,便去高台上,在我们之中,你随意挑一人,若是能胜,你再开口也不迟!” 巴尔坦笑容浓郁。 可四周京城众人却是脸色难看起来。 巴尔坦简直无耻! “那不如,这第十场,由我代苏兄打,而对手……” 高台上,王朗手中黑铁棍一指巴尔坦,“就由你这个北莽的将军,来跟我打,赢了我,你再去挑战我苏兄也不迟!” 王朗冷冷道:“你……敢吗?” 第305章 战意盎然 王朗还要打第三场! 还要让巴尔坦作为对手…… 四周所有人都不由内心一震,北莽兵士的武力,他们先前已经真切地见识到了。 王朗接连打了两场,总是他再怎么强,也该有力竭的时候。 莫说对手是巴尔坦这等北莽的将军,就算是再迎战寻常的北莽兵士,只怕也要极为吃力了…… 苏扬眉头瞬间紧皱起来,王朗是在为他迎战巴尔坦! 北莽的武将,皆是自战场拼杀中晋升上来的,巴尔坦能当上将军,他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只怕这一战,王朗难以轻松拿下! “呵呵,小贼也敢向本将邀战?” 巴尔坦嘴角咧开一抹戏谑笑容。 “莫非堂堂北莽的将军,连我这区区大宋一介差役的邀战,都不敢应战?”高台上的王朗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挑衅地向巴尔坦勾勾手。 这动作,与先前北莽兵士在高台上的表现,一模一样! “王兄,你已一人连胜两场,我们与北莽之间的武力差距,自是从王兄这里,便可见一斑!” 苏扬高声说道,“这一场,已经无需在比试了,巴将军既然气急败坏,那便让他继续气急败坏好了!” 他这句话,其实有劝阻王朗的意思。 眼下的情况,他属实不愿意王朗涉险。 “无需比试?” 这时,纳合清波却走上前来,他摇头轻笑,“我朝勇士,若得挑衅,自然是会应战!” 纳合清波一指王朗:“既然此人想要与巴尔坦将军一战,那巴尔坦将军应战便是!” 那差役还敢挑战巴尔坦,这无疑是自己送上门来! 现在这场比武,因为这差役的出现,他们使团已经连输了两场了。 这与他们的预期效果并不相符。 要打压大宋上下的战斗之心,现在便有些美中不足了。 不过,若是巴尔坦上阵,击溃那差役,便刚好可再加以打压大宋刚有所死灰复燃迹象的士气! 巴尔坦的武力,毫无疑问,是他们使团中最强的! “巴尔坦将军,此战,可轻取否?” 纳合清波又高声向巴尔坦询问,故意让四周众人听清。 “自然轻松便可取胜!”巴尔坦舒展一番筋骨,笑容浓郁。 两人这表现,自是在故意激怒四周众人! “先前王兄一人轻取你们北莽两名兵士,可未曾见得你们的武力!”赵艺弘反驳道,“巴尔坦将军却有如此信心,莫非,你们北莽的武将与兵士之间,皆有这么大的实力差距?” 这便是反过来攻北莽的心了! “若是如此,那先前你们取胜的几场,那些兵士,真的就是普通兵士吗?”赵艺弘上前一步,沉声质问。 听着赵艺弘的话,四周众人也都不由思索起来。 若北莽的武将与普通兵士之间,武力差距那么大,那么,这次北莽使团来的兵士,是否又是自北莽选取的最为精锐之人? 难怪北莽这些人能够看起来有如此强劲实力! “阁下莫非没有听过‘晏子使楚’的典故?” 纳合清波淡然一笑,“其贤者使使贤主……” “当然,我朝兵士,尽皆勇武之士,国信使朴散大人更是贤明之士!” “只不过,我等使团此次出使的兵士,皆是自军中随意挑选罢了!” 虽然纳合清波语气平和,但却暗暗透露出一股傲然意味。 苏扬双眸微眯,这纳合清波的确是对中原文化了解颇深。 “其贤者使使贤主”,下一句便是“不肖者使使不肖主”,纳合清波这一番话语里的意思,自然是大宋的武力,不值得北莽派出精锐兵士! “巴尔坦将军,既然高台上的那人如此叫嚣……” 纳合清波笑吟吟看向巴尔坦,“那便让他,见识见识巴尔坦将军的勇武之力!” “北莽武将的武力如何,想必我朝齐王殿下,早已见过!” 赵艺弘淡淡瞥了纳合清波一眼,“何须我等再见识?” 齐王军是大宋对抗北莽的主力,宛如最为牢不可破的城墙,始终挡在北莽南下的铁蹄之前! 苏扬看向赵艺弘,显然赵艺弘是在帮王朗缓解压力,也不想让王朗再连打三场,还要对付北莽的将军。 “说这么多,你们莫不是怕输了?” 巴尔坦嗤笑一声,“邀战本将,还如此胆怯,尔等都是如此胆小之人吗?” “若我王兄持续战斗两场,还是怕输,那还真不知道,你们北莽是如何定义胆怯的!”苏扬反驳道。 这第十场,若真正打起来,那将会极为重要! 一旦王朗输了,那么,王朗恐怕会因此背上骂名! 即便是能赢,对付巴尔坦,这场战斗也会极为艰难! “苏兄,赵兄!” 此时,王朗自高台上看向苏扬和赵艺弘。 “这最后一场,我便与北莽的将军打上一场!” 王朗沉声道,“正如苏兄先前所说,若我输了,那便是技不如人,之后勤加苦练就是!” 他的脸上充斥着浓浓的坚毅神色! “我这人嘴笨,说不出苏兄与赵兄的话,但,今日北莽胆敢如此挑衅,那我王朗,就要他们把所有的话,都给我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下去!” 见此,苏扬深深凝视着王朗。 对于王朗的心思,他已经知晓了。 这一场战斗,是王朗真正想打的! 他缓缓点头:“既然王兄想打,那便看看北莽这个堂堂将军,他的武力又能否有他嘴上说的那么强硬!” 苏扬身旁的赵艺弘没有多说什么,郑重其事地躬身向王朗行了一礼! 王朗哈哈一笑,自高台上睥睨着巴尔坦。 “北莽的将军,我再问你,这场仗,你敢还是不敢?” “呵呵,得寸进尺的小人罢了,本将自战场上,杀得多了!” 巴尔坦狞笑着,大手向后一扬,“取我兵刃!” 一名北莽兵士迅速取来一把大刀,双手递到巴尔坦手上。 巴尔坦迈步走上高台,魁梧的身形状若铁塔,仿佛一头人形猛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压迫力。 “若我手重,不慎伤了你,可莫要怪我!”巴尔坦笑道。 “这话,奉还于你!” 王朗淡淡回应一声,黑铁棍直指巴尔坦。 战意盎然! 第307章 赢了! 当啷! 黑铁棍与大刀重重撞击在一起,又飞速分开,激荡起四散的火星,随即又如闪电一般,再度撞击在一起。 高台之下,早已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高台上的战斗。 苏扬的眉头早已紧皱成了疙瘩,他双手紧握,一言不发。 王朗一身巡检司差役服饰,都破开了一道道缝隙,染上一缕缕血痕! 更为严重的,是王朗身前的一道伤口,自右肩划破至左肋,鲜血不住自伤口中流淌出来,连高台都被染红。 这一场战斗,王朗打得极为惨烈! 巴尔坦的武力的确要比那些兵士都要强悍,手中大刀挥舞之下,仿若能够斩破一切。 就连那搭筑起来的高台,都在两人交战之下,破开了道道窟窿! 苏扬又瞥了眼巴尔坦,此时的巴尔坦身形都难以挺直,行动间只能依靠一条腿。 而巴尔坦的另一条腿,早已被王朗敲断,呈现出极为扭曲的姿态。 鲜血不住自两人身上滴答落下。 两人交战,每一击都是凶险无比的杀招,直取对方要害! 四周所有人都不由屏息凝神,心情忐忑地等待着战斗的结果。 战斗,已经快要结束了! 纳合清波的脸色,早已阴沉下来。 如今这战况,远比他预料中的要更为惨烈! 那高台上的小小差役,真的只是差役吗? 他甚至怀疑,那差役其实是被人安排过去的! 那差役所展现出的战力,远超他人想象! 连巴尔坦都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势! 纳合清波双拳紧紧握起,额头青筋暴跳。 现在的战况,就算是巴尔坦赢了,他们依旧难以达成想要的效果! 巴尔坦就算是胜,也只能是惨胜! 那差役连打三场,最后还与巴尔坦这般鏖战,大宋完全有借口,说是那差役本可轻松战胜巴尔坦…… 看着高台上的战斗,纳合清波心中愈发恼火。 今日,他恐怕要愧对朴散大人的信任了! 但眼下,巴尔坦务必要赢! “死!” 高台上,巴尔坦咬紧牙关,嘶吼一声,手中大刀直直斩击向王朗的脑袋。 双方之间,早已没有什么点到为止可言。 任何一击,都是不留余力的! 当啷! 黑铁棍横在王朗身前,硬生生挡住巴尔坦这一击。 下一刻! 黑铁棍一个旋转,冲着巴尔坦的脑袋砸去。 巴尔坦连忙后退一步,可却牵动了腿上的伤口,身形一个踉跄。 他手中大刀迅速驻在地上,堪堪稳住身形。 可随即,巴尔坦就暗道不妙,赶紧转头看向王朗。 嗖! 巴尔坦的视线中,黑铁棍划破一道残影,迎面砸下。 棍落! 巴尔坦应声倒地,浑身震颤,生死不知。 而王朗一击落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拄着黑铁棍,后退数步。 他身形摇晃,仿佛随时有可能昏倒一般! 他早已力竭! 与巴尔坦的战斗持续到最后,他完全是凭借着意志力! “王兄!” 苏扬高呼一声。 随即,他便见王朗手中黑铁棍重重驻地,站住了身子。 王朗转头,朝着台下咧嘴一笑。 浑身血染! 高台上,只有王朗一人拄棍而立。 宛如一尊不可撼动的战神! 苏扬骤然冲上高台,搀扶住王朗的身子。 他摊开手时,手掌心早已被汗水沁湿。 随即,苏扬不发一言,仔细观察起王朗的伤势。 巴尔坦的大刀在王朗身上留下了道道伤痕,而王朗身前的那道伤势,伤到了肋骨,但万幸未曾伤到心脉! “苏兄……我赢了!” 王朗声音从未有过的虚弱,可他脸上笑容浓郁。 “赢了!” 苏扬咬着牙,重重点头。 “赢了!” 高台下,京城众人仿若大梦初醒一般,高呼起来! 第十场比试,他们赢了! 输得人,是北莽的将军! 相较于京城众人,北莽使团却一片寂静无声。 巴尔坦……输了! 高台上的巴尔坦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他身下的高台,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纳可太医,治疗巴尔坦将军!” 纳合清波寒声说道。 他死死地盯着高台上的王朗与苏扬,目光狠厉。 这一战,竟被大宋扳回一局! 身为将军的巴尔坦败了,还败给了连打三场的大宋差役,这份结果,他们……无法接受! 高台下的京城众人不住欢呼着,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凝视在被苏扬搀扶着的王朗身上。 此前,谁也不曾想到,这位巡检司的差役,能够连赢北莽三场,就连那北莽不可一世的将军,都败在他的手下! 梁虎与几个巡检使站在人群中,神色肃然。 “梁大人,你们西城巡检司的此人,真乃……壮士也!”一名巡检司喃喃感叹。 梁虎没有回话,始终凝视着王朗与苏扬。 自今日之后,王朗必不会止步于西城巡检司的差役了! “苏兄,王兄的伤势如何?” 高台上,赵艺弘早已赶了上去,他的手里,还提着药箱。 “有我在,保王兄无忧!”苏扬沉声道。 随即,他直接在高台上为王朗处理起伤势来。 “赵兄,接下来,交给你了。”他轻声嘱咐一声。 赵艺弘顿时会意,点点头,转身自高台上看向四周。 “诸位,我朝巡检司差役班头王朗,一人迎战北莽使团三场,三场连胜,大败北莽将军!” 赵艺弘高声呼道,“我大宋,不缺勇武之士!” 王朗殊死力搏所赢得的胜利,对于如今而言,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 禁军武斗惨败,驿馆前比武又连输七场。 但在王朗连胜三场,大败北莽将军的势头之下,那些,都可被盖过! 连北莽的将军,都输给了王朗。 北莽武力,还有什么好吹嘘的? 这些年来,北莽不断向大宋施压,刻意营造出北莽人人势如猛虎的印象。 现在,便是大破心中贼之时! 高台下众人高呼不止,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北莽的人,不过如此! …… 驿馆房间中。 朴散真康身前桌子上,一盏热茶升腾着滚滚水雾。 他一手放在茶盏前,听着驿馆外传来的大呼声,身形微微僵住。 房门外,一道身影快速走进来。 “大人,巴尔坦将军……败了!” 朴散真康的手掌,骤然紧握住茶盏! 第308章 中毒的迹象! 王朗伤势不轻,虽然多是些皮肉伤,但伤口也还需要缝合处理。 幸好大宋京城中许多医者大夫都有自己调配的麻醉药物,老大夫的药箱中也有存余。 先前他给孙泰然治疗之时,便已用过。 苏扬处理了半个时辰左右,才总算是将王朗的伤势处理好。 再交由赵艺弘的护卫与老大夫悉心照看着,苏扬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经此一战,王朗怎么也得伤筋动骨一百天了。 他收回注意力,环顾四周,围聚在驿馆外的人群稍稍退散了一些。 但依旧有着许多人待在这里,似是在等待他治疗好王朗的伤势。 “苏太医,王朗的伤势,如何了?” 见到苏扬起身,梁虎几人连忙围上前来。 四周众人的目光又都齐齐落在苏扬这边,等待着苏扬的答复。 “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休养一阵,自是可生龙活虎!”苏扬缓缓回应一声。 听到此,四周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先前北莽使团借着武斗与连胜七场的事情,耀武扬威,嚣张的气焰几乎打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但现如今,有王朗的事迹,北莽使团那边几乎都已经沉寂起来。 北莽的将军落败了! 而赢下这场战斗的王朗,自是不能有事! “纳可太医,可曾查清楚巴尔坦将军的情况?” 正在众人欣喜之时,纳合清波的声音却悠悠响了起来。 “回禀纳合大人,巴尔坦将军有中毒的迹象!” 纳可太医的回应声随之响起。 “中毒?” 听到纳合清波与纳可太医之间的对话,四周众人皆是眉头一皱。 北莽使团的人,显然又想要整什么幺蛾子! “什么?怎会如此?” 纳合清波仿佛尤为惊讶,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他骤然抬头,凝视四周,神色中满是严肃。 “经下官所查,巴尔坦将军中毒已有多日,此毒必是一种慢性奇毒!”纳可太医沉声说道。 “既是如此……”纳合清波沉吟,忽地向后方重重一挥手,“来人!” 四周一众北莽兵士当即上前,听候纳合清波发号施令。 “速速禀报朴散大人,我使团自来到大宋京城后,有人暗中向我使团投毒,务必严查!” 纳合清波声音高朗,足以让四周众人听清。 “是!” 北莽兵士中走出两人,快步向着驿馆中跑去。 看着纳合清波等人的反应,京城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狐疑地瞥了眼瘫倒在地的巴尔坦,竟有纳可太医的一番治疗,巴尔坦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他的伤势,要比王朗所受的伤,惨烈许多! “那个北莽的将军……中毒了?” “我呸!” “这谁相信,肯定是输了,在找借口!” “我算是看明白了,北莽这分明是输不起,在耍无赖!” 四周众人议论纷纷,对于纳合清波所说的话,并不相信。 苏扬走到赵艺弘身边,瞥了眼郑重其事的纳合清波,眉头微挑。 现在的情况,估计北莽使团怎么也不会料到! 巴尔坦会输,还输给了连打三场的王朗! 这对于北莽使团苦心经营的计划来说,无疑是一场极为严重的打击! 所以,巴尔坦哪怕是输了,也必定是要有原因的! 这所谓中毒,应该便是纳合清波所找的撇脚理由了。 想到此,苏扬又抬头看了眼驿馆方向。 朴散真康必定是已经知晓了现在驿馆外的情况了,朴散真康应当还是会有所应对的…… “苏太医,可否去给那个北莽的将军,查探一下情况?” 这时候,赵艺弘高声向苏扬询问道。 说着,他向苏扬暗暗递了个眼色。 “对啊,有苏神医在这里,还用怕北莽的人装什么中毒?” “他们哪里能够瞒得过苏神医的法眼!” “在苏神医面前来这么一套,简直可笑!” 四周众人很快反应过来。 既然苏神医就在这里,那北莽的将军究竟是否中毒了,让苏神医诊断一番,自然便可知晓! “自是可以!” 苏扬微微一笑,迈步向着纳合清波那边走去。 他的目光中,充斥着一片冷冽。 这是由王朗殊死搏杀所赢来的胜利,他自然不能让纳合清波影响到丝毫! 双方注定是仇敌! “以苏太医的医术,何时有资格给我朝的将军诊断了?” 苏扬刚走到纳合清波身前,纳合清波便淡淡驳斥一声。 他的言辞中,仍旧满是对苏扬医术的贬低! 这仍旧是此次大宋京城文武斗风波的! “纳和大人,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苏扬不急不躁,只是笑吟吟盯着纳合清波。 顿时间,纳合清波双眸微微眯了起来,脸上流露出一抹阴沉。 苏扬环顾四周,高声说道:“先前我们说好的,让本官与你们北莽的那位纳可太医比试医术,我们之间的结果,可还没走定下!” 先前纳合清波为了坐实他的青蒿素是从北莽所谓的去疟奇方演变而来,提及他与北莽太医之间的医术差距。 现在,苏扬皆是要悉数奉还! “老夫正在给巴尔坦将军祛除毒素,治疗伤势,哪里有时间与你比试?” 纳可太医头也不抬地驳斥起来,“若是耽误了巴尔坦将军的伤势,朴散大人必是会上奏你大宋朝廷!” “用不着再比试了!” 苏扬摊了摊手,神色平静自若。 他随手只想纳合清波等人身边的一人,笑道:“听你们先前称呼,此人是叫石谷苦?” “他的伤势,与孙师傅的伤势,可是一般无二!” “而孙师傅的伤势,本官已经处理好了!” 苏扬上前一步,慢悠悠地询问纳可太医,“这石谷苦的伤势,不知道纳可太医,可曾处理好?” 闻言,四周众人皆是心中一动。 正如苏扬所说,先前王朗自高台上战胜石谷苦时,特意让石谷苦所受的伤,与孙泰然的伤势极为相似! “本官与纳可太医之间的医术,自孙师傅与那个石谷苦的伤势治疗情况,自然可以轻易看出来!” 苏扬微微一笑,向四周众人招呼道,“诸位,不妨一起看看,究竟是我处理伤势的手法更好,还是北莽的太医手段更佳?” 第309章 你错了! 苏扬话音落下后,四周众人当即迅速围聚上来。 见此一幕,纳合清波神色一凛。 他紧盯着苏扬,目光中满是打量意味。 他能够看得出来,苏扬似乎信心十足! 不过,纳合清波心中却也并没有多少忧虑,苏扬就算再怎么是医术奇才,他处理起伤势,莫非还能比纳可太医这等行医数十载的医者相比? 更何况纳可太医还是他们北莽大军的随军太医,处理过的伤势不计其数! 但现在,纳合清波却并不像遂了苏扬的愿! 巴尔坦在比试中输了,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完全不能够接受的。 巴尔坦输,必须要有一个原因! “石谷苦乃是我朝兵士,他的伤势,其实尔等想看便能看的?” 纳合清波沉喝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威严。 此时的他,远没有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和善模样。 “苏太医,你若是真心想要与纳可太医比试,大可之后找个机会,现如今,纳可太医正在处理巴尔坦将军的伤势,你却执意如此,胡作非为,莫非是有着什么居心?”纳合清波质问道。 “我能有什么心思?” 苏扬笑着耸耸肩,“只是纳合大人先前非要说我的医术比不上你们北莽的太医,还说什么我那青蒿素,是你们北莽所谓的去疟奇方,这一点,本官是丝毫也不同意!” “若是你们北莽的老太医,医术还比不得本官……” 顿了顿,苏扬又正色道,“那本官就要问问诸位,我那青蒿素,是如何变成你们北莽的去疟奇方的?” “苏太医现在说这些,看来是急着想要洗脱嫌疑啊!” 纳合清波淡淡讽刺一声。 此事,他就要让苏扬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 苏扬不置可否,未再理会纳合清波,而是看向纳可太医。 他再度询问道:“纳克太医,本官只问你,那石谷苦的伤势,你可曾处理好了?” 纳可太医不悦地皱着眉头,冷冷瞪了苏扬一眼。 他不耐烦道:“尚未曾……” “纳可太医!” 只是,未等纳可太医的话音落下,纳合清波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且安心为巴尔坦将军治伤便是!” 纳合清波说完,暗暗向纳可太医递了个眼色。 纳可太医思索着,忽的浑身一僵。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透露出一抹忌惮。 刚刚,他险些被苏扬抓住把柄! 若是他说自己没有治疗好石谷苦的伤势,那么,这场比试,便已经不用比下去了! 双方经历了差不多的治疗时间,苏扬已经处理好了孙泰然的伤势。 而他若是尚未曾给石谷苦治疗好,单从这时间上来看,他便已经输了! “纳可太医,你……错了!” 这时,苏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苏太医你这是什么意思?”纳合清波蹙眉道。 “纳可太医缝合的手法错了!”苏扬随手一指巴尔坦腿部的伤势,“那几处伤口,血肉有所错位!” “那一处伤势,针线缝合有误!” “还有这一处,伤口边缘的血肉都堆积到一起了!” 苏扬一边指着,一边解说着。 四周众人也随着苏扬的解说,仔细看去。 先前粗略看去,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可是经苏扬这么一说,巴尔坦那些被缝合的伤口处,一处处细节,便展露无遗了! “老夫看你是成心挑刺!” 纳可太医眼神凶狠地怒视苏扬。 “苏太医如此无理取闹,那本官必会让朴散大人询问你们大宋朝廷了!”纳合清波也紧跟着说道,他虽不通晓医理,但也知晓,伤口缝合,出现纳可太医这等情况,是在所难免的! 苏扬在这里一通乱说,显然是在捣乱! “无理取闹?” 苏扬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副疑惑神色,“这要从何说起?” “本官不过是出于太医的眼光,善意地提醒你们一下罢了!” “若伤口缝合都处理不好,那么,轻则血肉错位,重则后悔终生啊!” 这一通冷嘲热讽,显然让纳合清波和纳可太医尤为愤怒了。 “劳烦问苏太医一声,北莽的纳可太医所犯的错误,该如何处理?”这时,赵艺弘走上前来,迎合着苏扬说道。 苏扬笑着点点头:“先前所说的有关于纳可太医的一处处错误,你们处理起来,倒也简单……只要把缝合好的伤口再拆开,血肉削去,重新缝合便可!” 重新缝合? 这无疑是在全盘否定纳可太医对巴尔坦伤势的治疗! 四周众人目光幽幽,都变得饶有兴趣起来。 现在能够见得苏太医这般嘲讽北莽之人,他们心中满是畅快! 不远处,孙泰然身边,年轻人听着苏扬的话,不由审视起自己师父的伤势来。 他师父的伤势,是经由苏扬的手缝合的! 他也不免担心,自己是否的伤口,是否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仔细审视之下,年轻人却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倏然起身,惊叫一声:“苏太医!” “嗯?” 年轻人的反应,顿时吸引了四周众人的注意力。 “我师父的伤口……” 年轻人咽了口唾沫,“似乎……似乎像是血肉丝毫未曾撕裂一样!” 闻言,众人都不由一愣,有些错愕不解。 靠近孙泰然身边的一些人,随即自行打量起孙泰然的伤势来。 但很快,他们的反应,便与那年轻人极为相似了! 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若非……若非孙师傅的身上有着这道伤疤以及缝合的痕迹,我都要以为……孙师傅未曾受伤了!” 终于,有人喃喃说道。 声音中充满了震惊! 众人的目光纷纷汇聚在孙泰然的身上,看着孙泰然身上那未曾包扎的伤口,渐渐的,他们的脸上也都流露出了浓浓的震惊。 注意到四周众人的反应,纳合清波和纳可太医相互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流露出一抹狐疑神色。 而后,纳合清波缓缓起身,迈步走到孙泰然身前,淡淡打量了一眼。 可随即,纳合清波的目光,却骤然凝住! 孙泰然的伤势处理情况……的确与纳可太医所缝合的伤口,并不一样! 第312章 可惜此时无茶无酒…… 驿馆前。 苏扬和赵艺弘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 四周一众北莽兵士手持兵刃,将两人齐齐围住。 但这些北莽兵士们,却再没有其他动作。 而朴散真康则静静站在驿馆不远处,注视着纳可太医为巴尔坦治疗,似乎对苏扬和赵艺弘这边,全然不顾。 而高台后,一众巡检司的差役们同样手持兵刃,严阵以待。 他们紧盯着驿馆那边,一旦北莽兵士有什么动作,他们必会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人群在焦灼地等待着。 “可惜此时无茶无酒……” 赵艺弘瞥了眼桌案,似是有些遗憾地对苏扬道,“否则,必要与苏兄坐而论道,痛饮一杯!” 闻言,苏扬咧嘴一笑。 他看着赵艺弘的目光中,透露出一抹奇异神色。 今日赵艺弘,比起以前,有些洒脱了! “王兄今日,令我实在大开眼界。” 这时,赵艺弘轻声说道,“若非王兄,说不得今日的事态,要多么严重!” “多么严重吗……” 苏扬想了想,询问道,“赵兄,武斗输了,可这比武,朝廷若是又主战的大臣,应当不会没有安排?” “果然瞒不过苏兄!” 赵艺弘笑着点点头,“应当还是会有人出面的,但,绝对无法有人,如王兄那般,连胜三场,更何况,最后一场,还是北莽的将军!” 这对于如今的大宋而言,无疑是极为重要的! 赢了北莽的将军,哪怕今日朴散真康这些人,非要将巴尔坦说成是中毒了。 今日的事情,依旧已成定局! 王朗以一人之力,向京城众人证明,大宋尚有猛士! “说来,苏扬,趁此机会,我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赵艺弘又对苏扬说道,他的神色,显得严肃了几分。 苏扬点点头,静静听着赵艺弘的话。 “我的身份,一直未曾告知苏兄……” 赵艺弘缓缓道,“其一,是我的确有所不便……” “其二,则是怕连累苏兄……” 赵艺弘的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怅然意味。 苏扬摇摇头,并未立即就此话题说下去,而是反问道:“那我与孙家之间的恩怨,莫非赵兄不清楚?” “之前我尚为一介药童的时候,难道不是赵兄赶着孙巡和李龟兹去我家中药铺请我回去的吗?” 赵艺弘这个朋友,不论身份如何,苏扬早已认定了。 闻言,赵艺弘脸色顿时复杂了起来。 半晌,他才微微一笑:“多谢苏兄理解!” 苏扬笑着摇摇头,眼角余光瞥向高台外的四周众人。 突然间,他的目光却是骤然一凝。 在人群中,他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李思卿! 上一次他见到李思卿之时,还是在西厢河城隍庙那边,被李思卿拖着一同被追杀! 而现在,京城的流匪都剿除得差不多了,这姑娘竟然还没离开京城! 他又扫了眼李思卿的腹部,算时间,李思卿腹部的伤口,应该没那么快好利索! 人群中,李思卿似是注意到了苏扬的目光。 她瞪大美眸,白了苏扬一眼,随即身形再度隐没入人群之中。 苏扬收回心绪,未再去想李思卿的事情,继续与赵艺弘闲聊起来。 两人闲谈一番,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远处终于传来一阵人行的声音。 鸿胪寺的人,来了! 随之一同前来的,还有大批兵士,将四周团团围住。 “京城百姓,悉数退散!” 鸿胪寺寺卿刘奉的高喝声响起。 眼见着那随之而来的大批兵士,京城众人忧虑地看了眼苏扬那边,却也只好向远处散去。 而兵士们则迅速清场,把守四方。 不多时,整个驿馆四周,便再看不到寻常百姓了。 就连更远处的街道上,都有人把守,让百姓们只能在街道拐角处,却看不到也听不到驿馆那边的情况。 只有巡检司的差役们还留了下来。 “鸿胪寺这一次赶来的阵仗,倒是挺大。”赵艺弘淡然一笑,半点也不见忧虑。 苏扬撇撇嘴,没有多说什么。 他算是被朴散真康硬生生牵扯进来了! 朴散真康以扣押他作为名头,自然会引得大宋朝廷的重视! 不多时,鸿胪寺众人中,以刘奉为首的众人便向着驿馆门前这边赶了过来。 苏扬缓缓起身,目光扫向四周。 很快,苏扬眉头微微一挑。 果然,在刘奉身边不远处,他还是发现了孙巡的身影! 而除了孙巡之外,苏扬倒是还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 户部郎中,庾士素…… 他与庾士素还打过一些交道,当初制作蚊香和驱蚊液时,庾士素估计是奉了户部侍郎贺叔达的命令,在厂房那边找他麻烦。 他简单教训了一顿后,迟迟不见庾士素再有所报复。 这一次,庾士素倒是也跟着过来了! 苏扬收回目光,又看向身边的赵艺弘,目光微微一怔。 即便鸿胪寺的那些人来了,赵艺弘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苏兄先行过去。” 赵艺弘缓缓道,“待会一切有我!” 听到此,苏扬点点头,未再多说什么。 “朴散大人,不知你们为何要扣押苏太医?” 刘奉赶到驿馆前,向朴散真康询问一声。 朴散真康慢悠悠自巴尔坦身边离开,反问道:“刘大人,莫非纳合大人未曾跟你说清楚吗?” “只因朴散大人说苏太医有嫌疑,便将其抓住,这可不合乎情理!” 刘奉回应一声,看着苏扬走了过来。 “本官何时说,要抓住苏太医了?”朴散真康却是摇了摇头,“本官是安排,因苏太屯涉嫌谋害巴尔坦将军,所以想要暂且将其扣押,并且上报你们大宋朝廷,让你们朝廷来处置此人而已!” “可本官却未曾料到……” 朴散真康顿了顿,又说道,“在你们大宋,原来一位太医,还能调动京城巡检司?” 他话音落下,梁虎等一众巡检使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朴散真康分明是想要诬陷他们与苏扬勾结! 朝廷之中,尤为忌讳的一点,便是他们这些差役,与人勾结! 若就此坐实下去,恐怕他们与苏扬,都不会有好下场! 第313章 应当严惩 “哦?” 刘奉瞥向梁虎等人,询问道,“可有此事?” “回禀刘大人,卑职等人是奉命来此稳住场面……” 梁虎连忙开口道,“苏太医在此与北莽使团的纳合清波约定比试医术,结果北莽国信使却骤然发难,言说苏太医涉嫌谋害北莽的将军,要扣押苏太医,卑职等只好暂且护住苏太医,等候大人到来!” 听到此,刘奉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大胆苏扬,你不在太医院任职,为何来驿馆?” 可这时,孙巡已然迈步上前,怒喝苏扬。 苏扬看都没看孙巡一眼,走到刘奉身边,向刘奉见礼。 “你身为太医,却来此与北莽使团的纳合大人比试,这简直是玩忽职守!”孙巡依旧不依不饶。 这一次,是苏扬自己栽到坑里了! “刘大人,依下关之见,应当再次验明巴尔坦的伤势,看看是否如北莽国信使所言,巴尔坦中了所谓的慢性奇毒!”苏扬自顾自地对刘奉说道。 刘奉点点头,看向巴尔坦那边。 此时,纳可太医已经为巴尔坦治疗好了伤势。 “朴散大人,你们使团出使我大宋京城,我等理当好好接应,既然出了这档子事……”刘奉缓缓道,“那也得由我朝太医为巴尔坦将军查验伤势才行!” “不必了。” 朴散真康摆了摆手,“若你们太医院,皆是如苏太医这等人,我们属实是信不过!” “朴散大人,不知苏扬是如何引得诸位如此反感的?” 这时候,庾士素也走上前来,向朴散真康询问。 他幽幽瞥了苏扬一眼,嘴角挂着一抹阴冷笑容。 “本官是户部郎中,若查明苏太医有渎职之嫌,本官必定严惩!” 听到此,朴散真康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庾士素几人。 看来,苏扬在大宋朝廷之中,人缘也并不是很好! “苏太医前些时日,来我驿馆,为我等诊治,本官怀疑,他便是那时给巴尔坦将军下了毒!”朴散真康缓缓道。 “竟是这样!” 孙巡当即反应过来,苏扬上次来驿馆这边的时候,他可是也在场! “那自该是严惩此人!” 孙巡沉声道,“该将其先收押刑部大牢,再严刑审问!” 苏扬始终没有再多说什么,他静静地看着孙巡等人。 仿佛是在欣赏这些人的表演一般! 孙巡和庾士素这俩人,算是凑到一起去了! “苏扬,本官今日是奉命前来,除孙大人所说的罪责外,你还又渎职之嫌,甚至还与京城巡检司之间,有所关联,此事不得不查!” 庾士素沉喝道,“苏扬,你可知罪?” 两人先后发难,皆是要定苏扬的罪名。 苏扬耸耸肩,丝毫不理会孙巡和庾士素两人,只是对刘奉道:“刘大人,北莽使团的巴尔坦是否中毒,此事应当查明啊!” “的确!” 刘奉回应一声,他对于身边孙巡和庾士素,也皆是尤为无奈。 这两人,一个是孙家的公子,一个是户部侍郎的属下。 他也不好责斥什么。 但现在,他所要面临的是北莽使团。 此事若处理不好,说不得,朴散真康就又要一次来攻讦朝廷了! “朴散大人,还是让我们的太医诊治一下!” 刘奉郑重其事地对朴散真康说道,“若这只是诸位的一面之词,我等也难以定夺!” “纳可太医,巴尔坦身上的毒,可还能查验?” 朴散真康直接向纳可太医询问一声。 “大人,巴尔坦将军,下官已经为其解毒了,无法查验!”纳可太医恭声回答。 “这样啊……” 朴散真康似是无奈般轻轻一叹,“巴尔坦身上的毒,已然解除,看来是无法查验了!” 对于朴散真康的反应,苏扬倒是半点也不意外。 北莽使团言称巴尔坦中毒,本就是想要尽可能地掩盖巴尔坦输给王朗的事实。 至于攻讦他也好,还是如何,皆是朴散真康的后续手段。 这一次,闹到这么大,还将鸿胪寺的人都叫过来了。 朴散真康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便没有再继续下去…… “即是如此,那贵使团的事情,应当算是解决了?”刘奉询问道。 “哪里能谈解决?”朴散真康反问道,“苏太医调动京城巡检司,与我朝使团对峙,不知这是你们大宋朝廷的意思,还是苏太医自己的意思?” 这便是又在攻讦,苏扬与巡检司了! “这自然不可能是朝廷的意思!” 孙巡连忙说道,他指着苏扬,“此人不过一介小小太医,哪里能调动巡检司?” 说着,他又向身边庾士素说道:“庾大人,依本官看,应当严查此人!” “诚如孙大人所说,苏扬若是与巡检司相互勾结,的确不是小事!”庾士素应和着道,“巡检司,岂能随意调动?” “你们二人,便是这么做官的?”这时,一道声音自驿馆外悠悠传来。 “嗯?” 孙巡和庾士素皆是眉头一皱,循声望去。 刘奉和朴散真康几人也都目光幽幽地向驿馆外那边看去。 他们只见到,一道身着锦衣的年轻人身影静坐在驿馆外。 “何人?” 庾士素冷喝。 “是我让巡检司护住苏太医,若北莽使团有所异动,便以敌军入侵论处!”赵艺弘说着话,缓缓转过身来,“二位,有何不可吗?” 孙巡正紧盯着赵艺弘的身影,他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熟悉。 当赵艺弘转过身来时,孙巡顿时双眼圆睁,浑身吓了一大跳! 五皇子赵艺弘! 他怎么把这人给忘了? 先前在太医院时,这赵艺弘就曾帮助过苏扬! 孙巡喉咙微动,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而一旁庾士素却眉头一皱,打量着赵艺弘。 眼前这年轻人,他并未曾见过,这个年纪,也绝对不是什么朝廷官员! 却敢调动巡检司,还说对北莽使团以敌军入侵论处? “大言不惭!”庾士素冷喝,“好啊,你与那苏扬皆是……” “放肆!” 可这时,刘奉的冷喝声却响了起来。 庾士素顿时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刘奉,却见刘奉快步向赵艺弘迎了上去。 “参见五殿下!” 第314章 五殿下之令 刘奉语气毕恭毕敬,躬身向赵艺弘行礼。 “下官先前一心照看使团与苏太医之事,未及时向殿下行礼,还望殿下恕罪。” 面前的五殿下赵艺弘,虽深居简出,平日里不曾露面,但他自然是见过的。 之前赵艺弘走到驿馆前,他未曾多注意。 倒是没有想到,这位五殿下竟然也会来驿馆这边…… “刘大人客气,您尽忠职守,我哪里会怪罪?”赵艺弘温和一笑。 而庾士素的身形却是彻底僵住,他长大嘴巴,半晌也没有合拢。 五殿下? 这年轻人是……五皇子? 他正呆滞间,孙巡已经黑着脸向赵艺弘那边赶去。 随即,孙巡跪拜行礼。 “下官叩见殿下!” 朝廷三品以下官员,见皇子不跪拜,便是大不敬! 以前在太医院时,他便吃过没有向赵艺弘叩拜行礼的亏,现在又有这么的人看着,他不得不对赵艺弘恭恭敬敬。 赵艺弘斜睨孙巡一眼,随意挥挥手,未多做理会。 他又转头看向苏扬,眼神中透露出一抹复杂。 如今,他算是首次向苏扬表露自己的身份。 那苏扬该会是疏远,还是如何? 苏扬站在不远处,平静地看着赵艺弘,并没有什么惊讶。 赵艺弘的身份,他早就有所猜测了。 五皇子殿下吗? 而后,他迈步走到赵艺弘身边。 “见过殿下。”苏扬躬身行礼,笑容和煦,未曾如孙巡那般跪拜。 “苏太医快请起身。” 赵艺弘连忙扶住苏扬,笑吟吟向苏扬递了个眼色。 两人之间的默契,早已不用言说。 一旁刘奉悠悠看着赵艺弘和苏扬两人,苏扬是从五品的太医,却未曾跪拜行礼,而赵艺弘也不见丝毫生气。 他已经从中意识到一些事情。 看来,这位年少有为的苏太医,并非是没有靠山的! 不过仔细想来,五皇子如现在这般露面,还是头一次! 比起其他皇子,赵艺弘处事已是极为低调了,朝廷里一些人私底下都相传,这位五殿下并不得陛下宠爱。 五皇子在这驿馆外露面,此种心思,倒值得琢磨了…… 这时候,庾士素也已经跑来,连忙向赵艺弘跪拜下来。 他脸色微微发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他竟然当着北莽使团和鸿胪寺卿的面,呵斥五皇子殿下! 哪怕这位殿下并不如其他皇子那般有权势,可也不是他能够呵斥的,尤其还是在这种场合,已经算得上有损皇家颜面了…… 甚至,会是大不敬之罪! 身在朝廷,一言一行,都务必谨慎! 贺叔达会保他吗? 想到此,庾士素不由打了个寒噤。 这等有辱皇家颜面的事情,贺叔达必然不会掺和! “叩见殿下,下官先前不识殿下面目,万望殿下恕罪!” 庾士素咽了口唾沫,声音都颤抖了几分。 他又暗暗瞟了苏扬一眼,脸色愈发惴惴不安。 苏扬的目光逐渐变得饶有兴致起来。 庾士素冒犯赵艺弘,若往小了说,只是不知赵艺弘的身份,有所冒犯。 可是,现在当着北莽使团的面,还有鸿胪寺卿这些官员存在,此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庾大人不认识我,我自是不会怪罪庾大人。” 赵艺弘目光平静地睥睨着跪在身前的庾士素,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庾士素微微一怔,不怪罪他? 他心绪急转,随即意识到,果然,这位五皇子,如传闻中一般,行事谨小慎微,不敢有半点张扬之处! 可未等他高兴片刻,赵艺弘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可北莽使团要抓苏太医这等朝廷命官,你身为户部郎中,行事却不分青红皂白,污蔑苏太医与巡检司勾结……” 赵艺弘慢悠悠说着,又对刘奉道:“劳烦刘大人之后将此事报给户部,庾大人的言行,是否德不配位,便交由户部评判!” 交由户部! 刘奉心中微动,赵艺弘的处理,看起来没有过多责怪庾士素。 可一旦他将事情报给户部,那庾士素所做的事情,便绝对不会是小事了! 而赵艺弘所说的“德不配位”,只这一条,最起码,庾士素这从五品的户部郎中官职,是保不住了! 他看着神色笃定的赵艺弘,随即缓缓点头:“听从殿下之令。” 啪嗒! 豆大的汗珠自庾士素的鼻尖滚落,滴落在地。 今日之后,他的仕途,只怕……要坎坷了! “孙大人,我令巡检司护卫住苏太医,有何不妥吗?” 这时,赵艺弘又向孙巡淡淡询问一声。 孙巡连忙摇头,堂堂五皇子做事,他哪里敢乱说什么? 他现在,可半点都不敢在跟家里添什么乱子! 否则,他怕是真要被打断腿了! “既是没有不妥,那就好。” 赵艺弘笑了笑,不再理会孙巡。 对孙巡的敲打,浅尝辄止。 他又转而看向朴散真康,询问道:“朴散大人,巴尔坦将军的毒这么快,便被解掉了?” 朴散真康始终在一旁打量着赵艺弘。 大宋的五皇子,他们了解并不多。 似乎此人比起大宋的其他皇子来说,一直未曾显露出什么头角。 “我朝太医医术非凡,自是可轻易解毒。”朴散真康悠悠回应一声。 “那看来,是无法对证了……”赵艺弘摇摇头,一副惋惜模样,“那诸位说苏太医下毒之事,如今便也只能当作子虚乌有了!” 朴散真康未再反驳什么。 有眼前这个大宋五皇子在,苏扬算是逃过一劫了。 “即使如此,那今日之事,便就此了结!”赵艺弘轻挥衣袖,又对刘奉说道,“刘大人,我们便就此离去,让北莽使团好好休息,他们……还得治疗伤者!” “是!” 刘奉应声,拱了拱手,赵艺弘今日的表现,有些不同以往。 今日之后,朝廷里必定会有人对这位五皇子有所关注了! 赵艺弘与苏扬率先离开,刘奉则留在驿馆外,安排了一番。 直到赵艺弘和苏扬的身影远去,庾士素才仿佛是终于缓过神来,连忙起身,跑到刘奉身边。 庾士素的膝间,还沾染着尘土,他却仿若未觉。 “刘大人,今日之事……”庾士素忐忑地询问。 可未等庾士素说完,刘奉便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刘奉淡漠地瞥着庾士素:“本官会依循五殿下之令,告知户部!” 第315章 力压文坛! 苏扬与赵艺弘离开驿馆,走出街道,一眼便看到街道拐角后的一道道身影。 先前围在驿馆前的人群,并未就此散去多少。 见到苏扬走出,众人的目光当即齐齐汇聚在苏扬身上。 苏扬向四周看去,他能看得出来,四周许多人的神色中,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关切意味。 “苏太医已经无事了,朝廷绝不会让北莽使团挟持苏太医!”赵艺弘上前一步,对四周众人高呼一声。 听到此,四周众人仿佛终于是松了口气。 “苏神医没事就好!” “北莽使团哪里敢抓苏神医?” “他们竟还敢污蔑苏神医……” 众人议论纷纷,语气中都透露着欣喜。 见此,苏扬会心一笑,向着四周众人躬身行礼。 待四周众人散去,苏扬与赵艺弘各自上马,并驾齐驱。 赵艺弘轻声道:“苏兄,一直未曾告知我的身份,还望苏兄……” 苏扬摆摆手,未再让赵艺弘说下去。 直到现在,赵艺弘这位五皇子的身份,都显露出来,却依旧以“苏兄”相称,便已经足以说明许多了。 “赵兄……不必解释什么!”苏扬笑道。 赵艺弘深深看了苏扬一眼,笑着点点头。 “说来,苏兄在京城百姓们心中,口碑甚高!”赵艺弘又道。 苏扬一时有些感慨,他自献上青蒿素一药治疗瘟疫之后,京城百姓们便口口相传他的事迹。 至今,也有多次出言帮助他。 “但苏兄,容我多嘴一句……”赵艺弘似是想到什么,语气中隐隐透露出几分忧虑,“以苏兄如今的声誉,更得多加小心才是。” 苏扬明白赵艺弘的意思,他现在的声望是不小,可难免会有有心人因此找他的麻烦。 对此,苏扬也只能无奈耸肩。 说起来,之前四皇子便对他有所芥蒂。 “我会多加小心。”苏扬轻声道。 这件事,他的确得多加注意。 “如此说来,之后文斗,苏兄若是出面,我们也得好好商量商量了。”赵艺弘思忖道。 现在的苏扬,也不能太过锋芒毕露! …… 驿馆中。 纳合清波将比武之后的情况处理好后,迈步走到朴散真康的房门外。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神色罕见的有些晦暗。 “纳合,为何还不进来?” 这时,朴散真康的声音悠悠传出。 纳合清波连忙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听你的脚步声,便能猜出是你来了!”朴散真康坐在桌案前,向纳合清波招了招手。 纳合清波不由错愕,似乎今日比武的事情,没有影响到朴散大人。 “先坐。” 朴散真康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待到纳合清波坐下,朴散真康才又不急不缓地询问道:“巴尔坦的伤势,可曾处理好了?” “纳可太医已为巴尔坦将军处理好了伤势,只怕我等在大宋京城这段时间,巴尔坦将军再难以出手了。”纳合清波声音低沉地回答。 巴尔坦在今日,败给了大宋的一名小小差役。 只怕此事的影响,绝对不小。 “让他安心养伤便是。”朴散真康摇摇头,“想不到,大宋竟还有些人才!” 纳合清波默然。 “我原以为,出手制止我们的人,会是大宋朝廷的一些人安排的……”这时,朴散真康又道,“可今日,连大宋的五皇子都出现了,这倒是意料之外。” 闻言,纳合清波一怔,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大人,您是说……” “大宋朝廷又不是皆要议和,我们在驿馆外这般面向大宋京民间公开招人比武,大宋朝廷的那些人,自然会坐不住。”朴散真康缓缓道,目光中闪过一抹精芒,“我们会输下后面几场,再正常不过了。” 纳合清波双眸微睁,如今的情况,朴散大人竟然早就料到了? 想了想,纳合清波又道:“早知如此,我等连胜七场之时,下官该费尽心思,立即停止比武的!” “在大宋京城,又哪里能事事遂我们心愿?” 朴散真康捋了捋胡须,淡然自若。 “可今日,我等连输三场……”纳合清波的眉宇间,依旧挂着一抹忧虑。 “我等与大宋进行文武斗,自然会有所坎坷,不必挂怀!”纳合清波笑了笑,反问道,“武斗,终归是我们赢了,不是吗?” 纳合清波眼中光芒一闪,点了点头。 他们与大宋进行文武斗,哪怕现在出了这种情况,可总体结果,依旧是他们赢了。 朴散大人所看的,是大势! 比起今日巴尔坦输给了大宋的小小差役,他们使团与大宋禁军的武斗,才是重头戏! 比武输了三场又如何? 此事还能比得上武斗重要吗? “说来,你似乎对那苏扬,心怀芥蒂?” 这时候,朴散真康又向纳合清波询问一声。 提到苏扬,纳合清波的眉头不由微蹙。 他与苏扬交锋几次,却发觉,在苏扬那里,他竟讨不到多少好处! “你还是太过追求完美了,那苏扬如何能比得上你?”朴散真康摇了摇头,“他虽也是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但他在大宋,也不见得一路平坦,说不得便会朝不保夕!” “在我看来,论才能,你远胜于他!” 朴散真康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宽慰。 听到朴散真康的话,纳合清波双拳不自觉紧握起来。 “若因这么一个小人物,你便一直心怀郁闷,那便不配称得上‘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之名!”朴散真康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 “是!” 纳合清波重重点头,“下官谨记大人教诲!” “接下来便是文斗了。” 朴散真康悠悠说道,“武斗已胜,这场文斗,也极为重要……” “而此次文斗,届时会由我们与大宋轮流出题,借由你一人应对,大宋的题目,我已经得到了。” “这……” 闻言,纳合清波微微一怔。 这个安排,他事先并未曾料到。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朴散真康的声音再度响起,“大宋也有人,也知晓了我们的题目!” 纳合清波神色疑惑,有些不明白朴散真康的意思。 朴散真康直视着纳合清波,严肃至极:“纳合,我要你在这场文斗之上,以一人之力,力压大宋文坛!” 第316章 教训还不够! 太医院。 苏扬辞别赵艺弘后,一路自驿馆赶回。 虽然他已经处理好了王朗的伤势,但王朗毕竟刚经历了一场惨烈战斗,还是得防止伤口感染才行。 他赶到太医院,刚来到王朗所在的房间外,却听到房间中传出一阵训斥声。 “区区一个巡检司差役,也能在我太医院享受如此待遇?” 听到此,苏扬顿时眉头一皱。 这声音……是副院使周和同的! “这人是……是苏太医派人送过来的……” 房间中,一名医师颤巍巍回应周和同。 “苏太医徇私,本官之后会严加惩戒,你等还不速速将此人赶出去?” 周和同冷喝,不由分说的一挥袍袖,“朝廷上下而今皆在为应对北莽使团之事繁忙,那苏扬却借此机会,将一名小小差役送到我们太医院,当太医院是什么地方,他家药铺吗?” 那医师咽了口唾沫,声若蚊蚋道:“据将此人送来的人说,此人……是参与北莽使团的比武才……” “什么比武不比武!” 周和同直接打断了那医师的话,“北莽使团比武,关我太医院何事?” “那苏扬若是有能耐,他便自己去与北莽使团的人打斗!” “尔等,还不快把他扔出去?” 听着周和同的喝骂声,房间中众人皆浑身轻颤。 砰! 可就在这时,原先关着的房门骤然被一股巨力冲击开来。 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将房间中众人都吓了一跳! 周和同神色一狞,向着房门外看去。 正见到苏扬收脚,迈步走进房间中。 这房门,是苏扬一脚踹开的! 意识到此,周和同的神色当即冷冽起来。 “放肆!” 周和同冷喝,“苏扬,你竟敢如此无礼?” 苏扬冷冷瞥了周和同一眼,自顾自地从周和同身前经过,走到王朗身边。 王朗先前在驿馆外的高台上连打三场,已然精疲力尽,再加上麻醉药,直到现在,王朗也未曾苏醒。 “苏扬,本官问你话呢!” 周和同再度沉喝。 他自调任到太医院以来,整顿太医院,太医院中还没有人敢如苏扬这般刺头! 可他几次在苏扬手里,都丢了一些颜面。 现在,苏扬简直是自讨苦吃! 苏扬看都没看周和同一眼,为王朗把着脉,稍稍放下心来。 看着苏扬这幅不急不缓的态度,周和同脸色愈发冷冽。 这苏扬,竟敢如此狂妄! 真以为白泞能够一直保着他吗? 现在朝廷正在与北莽使团进行文武斗,可没人能够顾得上太医院这边! “来人,将苏扬给我拖出去!” 周和同冷冷向房间中几人吩咐着。 房间里几人身形瑟缩,看了看苏扬,却有些不敢动手。 而这时,苏扬终于放下了王朗的胳膊,慢悠悠地转过身子,面向周和同。 他的目光中,透露着一股森然意味! 周和同在太医院里,已不是头一次找他的麻烦了。 这一次,他安排王朗来太医院治病,还要被周和同找着由头寻衅。 看来,是先前他给周和同的教训,还是不够! “苏扬,你在太医院中,竟敢如此肆意妄为!”周和同幽幽冷喝,“真当我太医院,是你家那破药铺吗?” “肆意妄为?” 苏扬挑了挑眉,他上前一步,逼近周和同,“我如何肆意妄为了?” “随意安排一名闲杂差役,来我太医院,还不是肆意妄为?”周和同眯起眼睛,神色一片清冷。 “原来如此。” 苏扬平静地点点头,随即,向着房间中的几人挥挥手,“你们去找白大人过来。” “找白大人又能如何?” 周和同嗤笑一声,“你如此狂妄做派,白大人若是保你,便也有徇私之嫌!” 以他的官职,可并不惧怕白泞! 这苏扬,也只会找白泞庇护了! “若非我是太医院的太医,我倒是真要以为,你才是太医院院使了!”苏扬不咸不淡地回应一声。 他又瞥了眼房间中几人:“还不快去?” “便让白大人过来!” 周和同冷笑,丝毫不以为意。 让白泞来了也好,他当着白泞的面,处理苏扬,也能免得白泞再说些什么,一劳永逸! 房间中几人如蒙大赦,他们本就不愿在房间中待下去了,连忙纷纷跑了出去。 待到几人离去,周和同又嗤笑道:“苏扬,你这太医,也当得差不多了,这一次,就算白泞,也保不住你!” 可周和同话音刚落,苏扬却已经再度迈步逼近了他。 “你还真以为,我让他们出去,是找白大人告状的?” 苏扬笑吟吟盯着周和同。 “嗯?” 周和同一怔,有些错愕。 砰! 可下一刻,周和同腹部便猛然一痛,一股巨力冲击着他的身形快步后退。 他浑身踉跄之下,一下子瘫倒在地。 他连忙抬头,怔怔看着苏扬,脸上流露出一股子浓浓的震怒。 苏扬竟敢踹他! “你……你找死!”周和同怒吼,额头瞬间青筋暴跳! 苏扬竟敢对他动手! “周和同,我们之间,也该好好谈谈了!” 苏扬说着,走到周和同身前,一把掐住周和同的脖颈。 “你是谁派来太医院的,又为什么要对付我,也不用我多说。” 苏扬慢悠悠道,他掐着周和同脖颈的手掌,不住用力。 周和同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他奋力地抓着苏扬的胳膊,可腹部传来的剧痛,却让他难以忍受。 “太医院副院使,你倒是当得威风!” 苏扬淡淡道,“不过,你却真不该招惹我!” 周和同脸色逐渐涨红起来,他呼吸急促,逐渐有些喘不上气来。 抓着苏扬胳膊的手,也逐渐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他死死盯着苏扬,眼中渗出根根血丝。 可是,他眼底深处,却又流露出一股浓浓的惊恐! 苏扬疯了! 一定是疯了! 竟然敢对他这么动手! 难道……是要杀了他吗? 周和同的眼珠逐渐泛白。 可这时,苏扬终于是松开了扼住周和同脖颈的手掌。 周和同失去了束缚,瞬间瘫倒在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着。 但很快,他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警惕地盯着苏扬。 第317章 单纯看你不爽! “来人!” 周和同连忙想要发出求救,可他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无比。 只一句话传出,他便不由咳嗽起来。 苏扬好整以暇地斜睨着斜睨着周和同,活动了一番手指,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冷笑。 “你找我麻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苏扬缓缓道,“我只是懒得对付你罢了。” 周和同惊慌失措地看着四周,似乎想要尽可能远离苏扬。 他哪里经历过这等场面? 这苏扬是个疯子! “真想死的话,你就再乱动一下!” 可这时,苏扬幽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周和同原本慌乱的身形顿时一颤,直接僵住。 眼下的房间中,除了那躺在病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外,就只有他和苏扬两人! 苏扬若再对他动手,他依旧阻拦不住! “下次见我,可莫要再如现在这般单独见我了。”苏扬缓缓道。 “你……” 周和同奋力伸出手指,直指苏扬,“你以下犯上,谋害本官,这是……死罪!” “周大人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何时以下犯上了?” 苏扬摊摊手,摆出一副茫然模样。 他似乎尤为好奇:“周大人坐在地上干什么,地上凉,可前往别受了风寒!” 话罢,苏扬又笑了起来。 “周和同,你明白吗,眼下这房间里,没有人见到我对你动手!” 对付周和同,他现在还用不着什么心机手段。 这简单粗暴的做法,反倒极为有效! 房间里的其他人已经被支走了,他刚刚那一番举动,再没有人看到。 至于周和同…… 周和同之前摆明了心思要对付他,对于周和同这种人,苏扬又何必虚与委蛇? 周和同张了张嘴,似是想要怒斥苏扬。 可是,他的话仿佛卡在喉咙里,一时说不出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苏扬竟然这么胆大包天! 刚把人支走,就对他大打出手! 可偏偏,正如苏扬所说,他一时还不知该如何对付苏扬! “本官……本官必要去魏国公那里,禀告此事,苏扬你胆敢殴打本官……” 周和同依旧指着苏扬,声色俱厉,“你……你就等死!” “殴打你?” 苏扬摇摇头,“我何时殴打你了?你的证据呢?” “证据……” 周和同语气一滞,随即恶狠狠道,“本官身上的伤……” “周大人不慎摔倒,这也要怪我?” 苏扬无辜的耸了耸肩。 他那一脚,是踹在了周和同的腹部。 这一顿打,周和同表面上也看不到什么伤势。 周和同咬牙切齿地瞪着苏扬,他已经明白了,这苏扬,就是个泼皮无赖! 是个疯子! 苏扬慢悠悠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在这时代,的确不乏有盛怒之下痛打朝廷命官的人。 但是,苏扬的想法又不会受限于时代。 “周和同,我此次只是想要跟你说清楚,没有完全的准备,最好不要再找我的麻烦!”苏扬缓缓道,“这种小打小闹,伤不到我分毫!” “至于打你……” 苏扬顿了顿,笑容浓郁,“单纯是我看你不爽罢了!” 他不再多说什么。 驿馆那边的事情,尚未传开。 周和同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否则,必定是不会想要赶走王朗的! 见到苏扬静静坐在桌前,不再有所动作。 周和同这才稍稍稳住心神,他又爬到门口,随即飞速起身,向着门外赶去。 可这时,房门忽的被打了开来。 白泞等人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房门外。 “周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看着飞速跑出来的周和同,白泞不由有些错愕。 此时的周和同,一脸的惊慌失措,尤为失态。 白泞又看向房间中,目光落在苏扬身上,脸色怪异起来。 苏扬这是又对周和同做什么了? “白大人,苏扬要行刺本官!” 周和同大吼道。 “行刺?” 白泞身后几人浑身一颤,连忙看向苏扬。 但随即,他们的脸色也变得怪异起来。 周和同与苏扬不和,这在太医院里,已然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可周和同毕竟是副院使,就算是想要整治苏扬,也应当有不少办法。 可眼下苏扬正坐在桌前,哪里有行刺的动作? 周和同这般污蔑苏扬,这手段未免也太过卑劣了! “什么?” 苏扬仿佛被周和同的话吓了一跳,他连忙起身,快步向着白泞这边走来。 “周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扬连忙道,“下官何时要行刺你了?” 白泞意味深长地瞥了苏扬一眼,又转而打量着周和同。 他多少看得出来,周和同的慌乱,不似有假。 “你……” 周和同怒视着苏扬,“你还敢狡辩!” “周大人!” 苏扬神色忽的严肃起来,他后退数步,“周大人自调任太医院以来,几次三番针对下官,下官真不知所犯何事!” “刚刚下官让他们去请白大人,只是为了让白大人出面,下官与你好好谈谈……” 苏扬神色愤懑,“想不到,你竟借此机会,污蔑下官!” “你胡说!” 周和同怒气冲冲,可越是情急之下,他越是不知该如何反驳苏扬。 “周大人,够了!” 可这时,白泞的冷喝声已然响起。 “你们让本官前来,可不是为了什么子虚乌有的行刺之事!”白泞寒声道,“周大人既然身为我太医院副院使,自当以身作则,怎能如此失态?” 白泞心中已经确定,周和同所说的行刺之事,应当不是假的! 苏扬必定是对周和同做了什么。 他熟知苏扬的性子,若是收到周和同的污蔑,苏扬又怎会是现在这幅愤懑态度? 不过,周和同受了委屈,那便让他继续承受下去罢了! “白大人,你……” 周和同身形一震,紧盯着白泞。 白泞与苏扬是一伙的! “白大人,我带我王兄前来太医院治疗伤势,既然周大人不同意,那我便带他回我家中药铺。”苏扬已然不再理会周和同,“不知白大人可知今日驿馆比武之事?” “本官已知晓了。” 白泞缓缓说道,他看着苏扬的目光,透露出几分复杂。 第318章 放手一搏 “如此,那便由白大人将驿馆比武的事情,转告周大人。” 苏扬说了一声,准备告辞离去,“下官这便让人带我王兄回去。” 先前他让人将王朗带到太医院,只是就近而已。 以王朗的伤势,回到他家药铺养伤,也并没有什么影响。 “站住!” 周和同却厉喝起来,“你行刺本官,本官要将你捉拿归案!” “周大人,你若再如此失态,本官必要上报朝廷!” 白泞冷冷瞪了眼周和同,语气严厉。 他又对身后几人挥挥手:“你们去帮苏太医!” “是!” 那几人不敢怠慢,跟在苏扬身边,走入房间中。 周和同神色忿忿,转而怒视白泞。 他今日被苏扬殴打一顿,受了这么大的气,岂能如此轻易平息? “周大人,你可知躺在房间中的那个差役,究竟是什么人?”可这时,白泞指着房间那边,淡淡向周和同询问一声。 周和同眉头紧蹙,寒声道:“不过一个小小巡检司差役罢了!” “小小差役?” 白泞摇了摇头,“自今日之后,此人便不会只是一个小小差役了!” “嗯?” 周和同紧盯着白泞,“白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禁军与北莽使团的武斗输了,想必周大人已经知晓。”白泞缓缓说道,“而北莽使团胜了武斗之后,还在驿馆外,搭起高台,公开招人比武,京城民间百姓,在比武之中,连输七场,此事你是否知晓?” “这……” 周和同愣了愣,“连输了七场?” 北莽使团在驿馆外公开招人比武的事情,他自是已经听说了。 只是他在太医院里,并没有太过关注。 武斗败了,在加上这连输七场…… 纵使他现在愤怒交加,也能意识到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只怕朝廷上下必会因此震动! “总共十场比试,先前七场连败,而最后三场,我朝却胜了!” 白泞又说道,“那三场胜利,借由一人所为,甚至……” 说着,白泞身躯微微前倾,靠近周和同一些,“就连北莽的将军巴尔坦,都败在那人手下!” “竟……竟有此事?” 周和同双眼一睁,他有些惊诧于白泞口中那人的神异。 但很快,他却又疑惑起来。 白泞此时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莫非是成心想要包庇苏扬,不愿再在苏扬行刺他的事情上多做纠缠了? 可随即,周和同却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浑身剧震! “你是说……你是说……” 周和同神情呆滞,转头看向房间那边。 这时候,太医院几人已在苏扬的带领下,将王朗送了出来。 仔细看去,他能够注意到王朗的伤势,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战一般。 周和同顿时浑身一震。 如此说来,就是此人连胜三场,还战胜了北莽的将军! 那么,朝廷上下,便不知会有多少人的注意力,会落在此人身上了! 而他先前,却要将此人赶出太医院! “此外,还有一件事情。” 白泞的声音又缓缓响了起来。 周和同僵硬地转过头,面向白泞。 “驿馆比试之后,北莽使团不愿承认失败,言称他们的将军身中慢性奇毒,污蔑苏太医。” 白泞慢悠悠道,“他们想要扣押苏太医之时,有一人命令巡检司庇护苏扬。” 周和同听着,眉头始终紧皱。 白泞这一番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北莽会那么做,也符合常理。 但随即,他便又听白泞的话音响起。 “那位命令巡检司的人……是五皇子殿下!” “什么?!” 周和同的身形彻底僵住! 苏扬已然自他身边经过,向外走去。 他目光呆滞地盯着苏扬离去的身影,苏扬竟然还与五皇子扯上了关系? 这五皇子不是从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吗? 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 “驿馆的事情,我已经告知周大人了。” 白泞双手背负身后,转身向外走去,“周大人若还想要污蔑苏太医行刺,那便好好想想!” …… 赵艺弘在护卫的陪同下,一路向府邸赶回。 他静静思索着,他今日这次露面,必然会引起朝廷的诸多关注。 这的确与他以往行事并不相符。 不过,他的心中并没有半点悔意。 一直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沉寂下去,他扪心自问,自己绝不甘心! 那便……放手一搏! 眼下,也该是他展露头角的时候了。 他正思索间,已然赶到府邸外。 可刚至府邸,赵艺弘便看到府邸外等候着的一众身影。 他连忙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去。 “奴婢见过殿下!” 府邸外众人连忙向赵艺弘行礼。 “元公公,你怎么来了?” 赵艺弘搀扶住面前一人,轻声询问。 眼前之人,正是他父皇身边的大太监。 “奴婢奉陛下旨意,传殿下进宫!”元公公低声道。 “父皇召见!” 赵艺弘目光顿时一凝。 他刚在驿馆外那边露面,父皇便召见了他…… 父皇的反应,竟然这么快! …… 孙家。 孙丰毅端起茶盏,撇开其中浮沫,轻轻喝了一口。 “武斗败了,接下来的文斗,便是重中之重了。”孙丰毅淡淡道。 在他身前,孙鸣渠恭敬地站着,缓缓点头。 “这场文斗,你有几分胜算?” 孙丰毅放下茶盏,漫不经心地询问一声。 “至少……六成!”孙鸣渠犹豫着回答。 “六成?” 孙丰毅瞥向孙鸣渠,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缓缓询问道:“先前诗会的诗魁,是谁所得?” “这……” 孙鸣渠浑身一震,讷讷不敢多言。 “北莽的纳合清波,刚中了个北莽状元,便被朴散真康带到京城,你觉得他实力如何?”孙丰毅再度询问。 “是个极为强劲的对手!” 孙鸣渠说着,又连忙道,“但……但孩儿并非不能胜他!” “这场文武斗,是由朴散真康提起的,武斗他们只出了百人,便胜禁军一百五十人,文斗,他们岂会自找苦吃?”孙丰毅缓缓道,“但朴散真康只让纳合清波一人出面,纳合清波果真是‘强劲’一词,便可概括?” 孙鸣渠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双拳紧握。 第320章 等待苏扬 “五皇子?” 云千瑶双眸微睁,俏脸上浮现出一抹错愕。 这与她所料想的情况,有些出入。 苏扬虽官封太医,可是,她从未听说,苏扬与什么皇子有关系! 算时间,早在游园诗会之时,疫患的消息根本没有传到京城,当时的苏扬,应当还在太医院中做药童。 这便更不可能与皇子有所关系了! 这一条消息,与她记忆中苏扬那边,大相径庭! 但随即,云千瑶又收敛下心神,并未多说什么。 虽然孙鸣渠说了这么一条消息,可是,这消息究竟是真是假,尚且无法确认。 “今日有五皇子主掌文斗,而那诗魁又与五皇子有关……” 孙鸣渠继续说道,“说不得,我们今日,便能见到那位诗魁的真正面目了!” 说着,孙鸣渠的目光落向远处。 位于折桂园中心的那座高楼,灯火辉煌。 摘星楼。 这座素有京城第一高楼之称的摘星楼,能摘得星辰的,必定有他! 至于那诗魁…… 孙鸣渠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或许,那位诗魁先前不曾露面,也是有缘由所在的!” 见云千瑶的目光投来,孙鸣渠笑容愈发浓郁。 “先前盛会,自是京城的才子佳人出席,便是外来之人,能写得那般诗篇,也绝不会自甘寂寞!” 孙鸣渠缓缓道,“或许那夺得诗魁之人,是一位年长之人,又或许,皆是这位五皇子的门客共同所写,毕竟,那每篇诗词,皆风格迥异,并不像一人所写!” 云千瑶自始至终,都未再发言。 那诗魁,纵使不是苏扬又如何? 单是以苏扬写给她那封信上,所作诗词,便有与诗魁一较高下的实力! …… “陛下为何会让五殿下主掌此次诗会?” 广场另一侧,虞良崇与姜松白迈步走在河畔。 虞良崇神色中透露出一股不解:“此事,按理说,不是该交由礼部或者昭文馆吗?” “陛下心意,岂是我等所能揣测?” 姜松白摇了摇头,“不过,相传五殿下一向饱读诗书,虽深居简出,但他素有文采,陛下此次下旨令主掌,应当也有这一般考量。” 虞良崇点点头,思忖起来。 “先前武斗之后,北莽使团在驿馆比武,五殿下似乎便曾出面,还训斥了户部郎中庾士素,让鸿胪寺寺卿刘奉将此事告知户部。”虞良崇缓缓道,“这位五殿下,以往可从未有如此显露……” 姜松白看了眼四周,见四下无人,他压低声音道:“陛下迟迟未立储君之位,诸位殿下或许……” 说到此,姜松白又闭上嘴巴,不再多言。 “不谈这些,良崇兄,我们还是去看看咱们京城的才子佳人都到齐了吗?”他笑着转移话题。 虞良崇笑了笑,仿佛两人先前从未谈及五皇子的事情一般。 他缓缓询问道:“松白兄,不知你觉得,此次文斗,有谁能与纳合清波一较高下?” “若只是与纳合清波文斗,我朝并非没有大儒!”姜松白说着,却又叹了口气,“只是,纳合清波年岁不过二十有余,其他年长之人,哪里能够拉下颜面与他比试?” “就算是胜了,也不光彩!” “北莽使团,这一次是摆明了,要让纳合清波与我们京城的年轻人比试!” 姜松白一番话落下,眉宇间又透露出一股忧色,“纳合清波以往的诗词篇章,我这些时日也曾读过,的确不俗啊!” “那朴散真康老谋深算,此次只让纳合清波一人出面,恐怕是早就打好了算盘!”虞良崇跟着附和道,“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这名号倒是响亮!” 两人交谈间,已经来到了广场之中。 姜松白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云千瑶和孙鸣渠两人身上。 “云千瑶善诗,孙鸣渠善词,只是,云千瑶的诗,娟秀有余,霸气不足,而孙鸣渠……” 说到此,姜松白却又摆摆手,“不说这位孙家公子。” 他轻声道:“但愿这二人能与纳合清波一较高下!” “至今也未曾见得先前那位诗魁……”虞良崇扫了眼四周,摇摇头道,“这一次,五殿下出面,不知那诗魁又是否会露面?” “难说!” 姜松白沉吟,“五殿下如今出面,不知让朝廷里多少人为之疑惑,又有多少人会注意到这位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五殿下身上。” “五殿下以往向来处事低调,就连上次游园诗会,都未曾露面,这一次,只怕也会有极多顾虑!” 他似是感慨般说道:“或许,能与纳合清波一较高下的,只有那位诗魁!” …… 摘星楼下。 赵艺弘笑吟吟地看着前方。 云清郡主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赵艺弘这边。 “若惜,你此次前来,也不与我事先说一声。”赵艺弘摇了摇头。 云清郡主先是看了眼赵艺弘身边,见未曾看到苏扬,这才收回目光。 她似是有些失落道:“是母妃让我来的。” 赵艺弘点点头,略作思忖,又笑道:“此次文斗,可要比先前的游园盛会热闹多了,你过来逛逛,也可多舒缓一下心情。” 这场文斗,是大宋与北莽之间进行的。 而如今在北境阻击北莽的,正是齐王。 齐王府自是要有所出面。 齐王妃不宜出席,那自是只能由若惜过来了。 但这些,赵艺弘并未与云清郡主说明,而是关切道:“你身体孱弱,楼外风大,我们先行进楼再说。” “我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云清郡主轻声道,“多亏了苏医师……” “而今苏兄可已是太医了,该称他苏太医才是!”赵艺弘打趣道。 “五哥,苏医师呢?” 云清郡主又看了眼四周,先前游园诗会,她可是亲眼见到苏扬大放异彩的。 这次文斗,苏扬怎能不来? 若是来了,应当会与她五哥一起过来接她才对。 “苏兄……尚未到来。” 赵艺弘向远处看了一眼,再过一个时辰,夜色彻底降临,文斗便该开始了。 苏兄直到现在迟迟不来,他也有些疑惑。 “我已派人去请了,不必担忧。”赵艺弘宽慰道。 第321章 打击……更大了! 苏家药铺。 苏扬研磨好药物,看了眼天色,无奈地撇了撇嘴。 “姑娘,你这不是生龙活虎的吗?” 苏扬没好气道,“你随意找个药铺,便能给你换药了,何必再来我们这边!” 他今日还未出门前往折桂园,李思卿便找上门来了。 说是来换药,但现在王朗负伤,让李思卿在他家药铺,他怎么也不放心。 这姑娘虽然性子不坏,但毕竟是身份可疑之人! “你不是太医吗?” 李思卿白了苏扬一眼,丝毫不知耽误了苏扬的时间,“外面都传你是苏神医,找其他大夫,我可不放心!” “行!” 苏扬点点头,随意挥挥手道,“脱衣服!” 闻言,李思卿俏脸上顿时涌现出一抹绯红。 她伤在腹部,来换药,自是要脱衣服的。 而后,她瞪大眼睛,剜了苏扬一眼,这才看向一旁的苏悦。 “小姑娘,你来给我换药?” 苏扬懒得理会李思卿,将药罐交给苏悦,向着王朗所在的病房走去。 母亲正在照看着王朗的伤势,见到苏扬进来,轻声道:“扬儿,你今晚不是还有事情吗?” 苏扬耸了耸肩,又看了眼天色。 “时间未到,不着急。” 说着,他走到王朗身边,给王朗把了下脉。 王朗的伤势恢复情况还算不错,只不过,昨日发了一场低烧,显然是伤口发炎了。 巴尔坦那把大刀,不知经历过多少战斗,自是不会干干净净。 这伤口发炎,也还是在所难免。 “苏兄不必担心我,我就是现在再去跟巴尔坦打一架,依旧能胜他!”王朗没心没肺地咧嘴一笑,似乎对自己的伤势丝毫也不担忧。 “还去打架,你若是再受这么重的伤,我该怎么跟你娘交待?”李兰芝轻声训斥一声。 王朗当即点头,不再多言。 “之前倒是没看出来,你这一个登徒子,竟还能有那般血性,敢怒斥北莽的使团!” 这时候,药铺正堂中,李思卿的声音传了过来。 “换完药,付了钱,就赶紧走!” 苏扬撇着嘴回应一句,“这次算你十两银子!” “呸!” 李思卿轻啐声传来,“财迷!” 但似乎换药之时,扯动了伤口,转而传出一声轻哼。 “小姑娘,劳烦轻一些。” “好!” 苏悦乖巧的声音传出,继续为李思卿换药。 “你若是闲着没事,就跟我说说,之前西厢河那帮流匪是怎么回事?”苏扬走到门前,缓缓说道,“你与他们究竟有什么恩怨?” “或者,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西厢河那帮流匪被抓走之后,便再没有了消息。 也不知朝廷有没有审讯出什么。 “干嘛要告诉你这个登徒子!” 李思卿回了一句,可随即又是一声轻哼。 她有些幽怨地看着苏悦,撇了撇嘴。 苏悦吐了吐舌头,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着,人畜无害。 “小悦,好好换药。” 房门后,苏扬轻劝了一声。 平日里小悦换药,手上的动作可是极其平稳的…… “算了,这些事,你不知道才是好的!” 李思卿这才说道,“那些流匪,总之不是一般人,不是普通的流匪!” 这倒是印证了苏扬先前的猜想。 尤其是先前那些西厢河的乞丐,更是让他联想到了细作! 那种死士,还伪装成乞丐,潜伏那么久,毫无疑问,应是哪里安插的密探。 “与北莽有关?” 苏扬试探着询问道。 “那倒不是!”李思卿断然回答。 不是北莽? 苏扬心中却浮现出一抹疑惑。 那等死士,必是对大宋有所企图的势力,才会安插。 可若不是北莽,又会是哪一方? 这倒是有些扑朔迷离了。 苏扬思忖一番,又询问道:“是否与京城的官员有关?” “或许,这我就不清楚了。”李思卿回答很是干脆。 苏扬摇了摇头,这么问下去,从李思卿嘴里也套不出什么话。 这时,药铺外,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来。 不多时,窸窣的下马声响起。 “苏太医,苏太医可在?” 药铺外,响起一阵恭敬的询问声。 闻言,苏扬大概猜出,应是赵艺弘派人来寻他来。 “稍等!” 苏扬回应一句,便又听到药铺正堂中,传出一阵穿衣声音。 他稍等片刻,推开门后,便见得李思卿的身影快步没入后院。 至于小悦手里的药,都已消耗殆尽,看样子,应该是给李思卿换好药了。 他向着母亲和妹妹告辞一声,骑上大黑马,跟着赵艺弘的护卫一路向着折桂园赶去。 …… 折桂园。 广场上,姜松白已经将一众才子佳人聚集起来。 “诸位,此次文斗,事关我朝与北莽之间的纠葛,万望诸位尽全力而为!”姜松白向着身前众人缓缓行礼。 “姜先生不必多说,我等定当竭力!” 众人纷纷回礼。 孙鸣渠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然的笑容。 眼前这些人纵使竭尽全力,又能如何? 力挽狂澜者,只能是他! 待到姜松白安排一番,众人顿时成群,议论起来。 而孙鸣渠则走到云千瑶身边,笑道:“千瑶,不如此次文斗,你我也比试一场,看谁先赢下纳合清波一局!” 他笑容和煦:“若我先胜,那之后,我便前往贵府,求亲,如何?” “求亲?” 孙鸣渠话音刚落。 四周一众才子佳人们顿时瞪大了眼睛,神色中充斥着浓浓的震惊! 孙鸣渠竟然已经准备向云千瑶求亲了! 四周众人神色各异,许多才子们对云千瑶一向有所向往,而一些佳人们也都暗暗青睐于孙鸣渠。 孙鸣渠这一句话,对于他们的打击,极大! “孙公子,恕难从命!” 云千瑶淡淡瞥了孙鸣渠一眼,语气不急不缓道,“我已有所婚配了!” 听到此,孙鸣渠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 而四周众人的脸色则更为震惊! 云千瑶……早已有所婚配了! 何时? 那婚配之人,又是何人? 他们以往,可从未听说过! 但也有些人,多少听过一些传言,可他们内心深处,一直不愿相信。 现而今,云千瑶当着他们的面,亲口说出。 使得原本就饱受打击的他们,打击……更大了! 第323章 难得有这般雅兴 孙鸣渠站在众人前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赵艺弘。 这五皇子倒是有些城府! 仅是这么一句话下来,便能收获不少人的向往之心! 在场的才子佳人中,不乏有寒门子弟。 平日里不知要如何自怨自艾,抱怨自己空有才学,却无人赏识。 而现在,连堂堂五皇子都言及度过他们的诗词文章,赏识有加! 那些寒门子弟的激动,可想而知。 “这场文斗,诸位尽可大展文采,我期待诸位的大作!” 赵艺弘笑吟吟向大殿中轻挥衣袖,“诸位暂且入楼随意就座,我已让人备好了酒菜。” “多谢殿下!” 众人连忙感谢,不过,虽然五殿下说让他们随意就座,他们也只能按照身份高低逐一落座。 “姜大人、虞大人,辛苦二位随我走这一遭了。”赵艺弘又对姜松白和虞良崇道。 “殿下客气,我等为朝廷分忧,义不容辞!” 两人亲和一笑,他们对于眼前的五皇子,并没有什么恶感。 摘星楼中众人客气有加,不过,比起他们在摘星楼外的广场之上,气氛依旧有些沉凝。 在五皇子面前,他们也难以洒脱起来。 “北莽使团之人尚未到来,我们先行饮酒便是。” 赵艺弘坐在主座之上,举起酒杯,向众人示意,“这酒名曰今朝酿,诸位尽可尝尝,不善饮酒者,大可以茶代酒,诸位尽可随意便是!” 说完,他率先饮下一杯。 众人眼见五皇子比他们预料中的更为平易近人,他们原本紧张的情绪都稍稍缓解一些。 他们看向杯中酒水,口鼻间都萦绕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随着赵艺弘一同饮下。 孙鸣渠慢悠悠喝下一杯,目光扫向赵艺弘周身几人。 那只是几名护卫与小厮,并没有什么门客打扮的人。 见此,孙鸣渠眉头微微一挑。 他可是知道,先前游园诗会的诗魁,与这个五皇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场文斗,是五皇子头一次这般露面。 若是输了,那五皇子的脸上可就挂不住了! 那五皇子若是不想输,自当要让那诗魁露面。 可自五皇子那边,他却看不出有什么精明强干之人。 那这诗魁的身份,便有些意思了! 莫非,还真是五皇子自己不成? 云千瑶坐在桌案前,眸光幽幽,也在悄悄看着赵艺弘周身。 她又瞥了孙鸣渠一眼,静静思索着,先前孙鸣渠所说的有关诗魁身份一事,是否属实? 现如今,她已经进入了这摘星楼里,却依旧未曾见到她真正想见的那人身影。 届时再看吗? 可现在文斗已经即将开始了。 他……是不来了吗? 云千瑶一阵失神,又逐渐收敛心绪,眸光再度聚焦。 随即,她惊觉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失礼了。 她一双潋滟水眸中,正泛映着一张精致俏丽的容颜。 那是云清郡主! 这般失态,她以往可从未有过。 她连忙歉然向云清郡主点点头,便见云清郡主莞尔一笑,笑意亲和。 云千瑶便也报以微笑。 “北莽使团到!” 这时,摘星楼外,传出一阵嘹亮的通报声。 大殿中众人顿时心中一凛。 他们这次的主要对手,北莽使团的纳合清波,来了! 众人随着赵艺弘缓缓起身,一同看向摘星楼外。 不多时,一众身影慢悠悠走了进来。 纳合清波走在最前方,双手负后,步伐缓慢,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淡然笑容,胜似闲庭信步。 “见过大宋五殿下!” 纳合清波躬身一礼,扫了眼四周,随即悠悠收回目光。 他似是对这次文斗半点也不在意,整个人充满了自信。 他与赵艺弘早在先前驿馆比武之时便已经见过,而后他们也曾搜集过这个五皇子的信息。 但收获并不算多。 这个堂堂大宋五皇子,却像是并没有什么与其身份相匹配的事迹。 整个人,默默无闻! 但先前他亲眼见到赵艺弘与苏扬一同借着驿馆比武,试图挽回一些武斗失利的情况。 这让他对自己所得到的信息,多少感觉有些怪异! “诸位来的,可是有些迟了!” 赵艺弘笑容不变,给了纳合清波一个软钉子。 四周众人也都目光幽幽地盯着纳合清波。 这场文斗,他们早在文武斗的消息传遍京城之时,便已经着手准备。 今日他们又早早地赶到了折桂园,等待文斗开始。 可他们都已经在摘星楼中就座饮酒了,北莽使团的人才姗姗来迟。 “殿下见谅,我等自出使大宋以来,未得大宋朝廷召见,左右闲来无事,我今日便睡了一觉,刚醒不久,便赶来了,幸好未曾错过文斗开始的时间!”纳合清波淡然回应一声。 他这句话落下,四周众人却不免神色忿忿。 闲来无事,来折桂园之前,还睡了一觉? 虽然纳合清波语气平和,可他们却能听出纳合清波话语里所充斥的浓浓傲慢意味! 言下之言,便是根本没对文斗做什么准备! 这分明是半点不将文斗当回事! 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纳合学士还有这般雅兴?”赵艺弘似是没有察觉到纳合清波话语里的意思,笑吟吟询问。 “我这一路自驿馆而来,倒是见得不少美景,这座折桂园中,的确美不胜收……”纳合清波笑了笑,似是真如先前所表现那般,对文斗没有半点在意,反而品鉴起折桂园的景色来。 “这园中美景,虽是经由人工雕琢,少了些自然生长的杀伐之气,但也别有一番文雅!” 纳合清波摇摇头,“只可惜,这美景太过娇弱,我观赏之时,都生怕毁坏了园中美景!” 他这一番话,显然意有所指! 若常人听来,或许还以为纳合清波是在夸赞折桂园的美景,但他们刚经历过武斗的事情,再加上纳合清波所说的什么杀伐之气,显然是在讽刺大宋禁军武斗失利! 四周众人多是些有真才实学之人,怎能听不出纳合清波的意思? 他们的脸色皆阴沉了几分! “难得纳合大人眼见我大宋美景,还能生出此等赞叹感慨!”赵艺弘却是笑了起来。 见此,四周众人不由微微一怔。 莫非五皇子听不出纳合清波的用意? 第324章 要个彩头! 顿了顿,赵艺弘才这又说道:“不知你们使团的巴尔坦将军,伤势可曾有所好转?” 听到赵艺弘的这句话,四周众人才终于是明白过来。 他们的嘴角皆是流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 纳合清波拿武斗说事,又摆出一副对文斗丝毫不担忧的模样,还大肆谈论他们大宋京城的美景。 仿佛正如五皇子所说的那样,纳合清波充满了闲情逸致。 可是,纳合清波真能有这幅雅兴吗? 北莽使团的那个巴尔坦将军,在驿馆比武之时,被他们京城巡检司的一个差役打败了,据说连腿都给一棍子敲断了! 被打得那么惨,纳合清波还能有闲心思欣赏美景? 五皇子话语里的讽刺意味,他们都已经了然。 纳合清波淡淡瞥着赵艺弘,这个大宋五皇子此时说起这些,倒是也不足为奇。 现如今,大宋朝廷也只有这件事情值得一说了! “不劳五殿下挂念,若非当日巴尔坦将军身中奇毒,也不会落得那般伤势!” 纳合清波淡淡道,“不过,我朝之人,尽皆勇武之士,那点伤势,何足挂齿?” 到现在还嘴硬! 四周众人都不由暗暗骂了一声。 输了就是输了,还在说什么中了奇毒! “殿下,不知这文斗,何时开始?” 纳合清波不再就先前的事情多做谈论,而是向着赵艺弘询问一声。 他轻笑道:“我来之前是睡了一觉,可随我而来的勇士们,可还得回去休息!” 语气中,依旧带着一股浓浓的傲然! 四周众人冷冷瞪了纳合清波一眼,此人如此傲慢,真以为北莽的文人比得过他们大宋吗? “纳合学士先行就座便是。” 赵艺弘并未回答,而是向着预留好的座位那边挥了挥手。 姜松白和虞良崇坐在不远处,看着赵艺弘面对纳合清波的态度,都暗暗点头。 这位五皇子虽然声明不显,可这次出面主掌文斗,这表现的确从容! “说来,此次文斗,若只是生硬比斗,多少有些无趣!” 纳合清波却并没有急着落在,依旧站在原地。 他扫了眼四周,又慢悠悠说道:“不妨我们加些彩头,如何?” 众人眉宇微凝,警惕地打量着纳合清波。 北莽使团这是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哦?” 赵艺弘饶有兴趣地看着纳合清波,“北莽使团想要加些什么彩头?” “这只是我私人的请求罢了!”纳合清波笑着摆摆手,眼中却闪过一缕精芒,“听闻大宋五殿下报读诗书,此次文斗,我若胜了,便由五殿下赐下墨宝如何?” 闻言,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都不由眉头微微一皱。 这是要让五殿下写字? “我虽不才,但在我朝还算稍有名气,妄得一介虚名……”纳合清波继续说道,“所谓‘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 他抬头凝视着赵艺弘,笑容浓郁:“殿下便为我写下这一介虚名,如何?” “放肆!” 纳合清波声音刚一落下,虞良崇便沉喝一声。 “殿下岂能为你写下如此荒唐之言?” 让赵艺弘写那劳什子“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这显然是诚心羞辱! 赵艺弘乃是他们大宋五皇子,这身份地位,都极为特殊! 若赵艺弘真给纳合清波写下这个名号,便相当于朝廷都承认了,纳合清波的才学,即便放眼大宋,也称得上是旷古绝今了! 那今后,天下文人在北莽面前,岂能抬得起头来? 而五皇子,也必是会因此,背上万古骂名! 姜松白眉头紧锁,五皇子头一次主掌此等场合,便遭遇这般难题。 此事……难办了! 四周众人的脸上也都透露出一抹怒火。 这纳合清波,摆明是想要羞辱大宋文坛,羞辱五皇子! 孙鸣渠挑了挑眉,嘴角流露出一抹饶有兴趣的晦涩笑容。 他看向赵艺弘,等待着赵艺弘的反应。 这难题,赵艺弘敢接吗? “莫非殿下连我这小小请求,都不愿满足?” 纳合清波又是说道,微微扬起下巴,“还是说,殿下对在座的大宋才子佳人们,没有胜得过我的信心?” 这就是要让赵艺弘骑虎难下了! 不答应,便是对摘星楼里这些才子佳人没有信心! 尚未开始比试,便已经先输一局! “那不知纳合学士又能给出什么样的彩头呢?” 这时,赵艺弘的声音悠悠响起。 纳合清波微微一笑:“殿下尽管说便是,倘若我力所能及,自是会欣然接受!” “纳合学士,你不过是北莽的小小学士,你所能做得,如何比得上我大宋五殿下?”姜松白淡淡反驳一声。 纳合清波却不再多言,好整以暇地看着赵艺弘等人。 他的条件,已经抛出来了。 也无需再多说什么。 大宋若不敢接受,这尚未开始比试的一局,大宋便已经输下了! “既是如此……” 赵艺弘指尖轻扣桌案,作沉吟状。 这一场文斗,关系极大。 同样还是他首次露面主掌,若这文斗败了,即便不说纳合清波提出的所谓彩头,他今后在朝廷之中,也要寸步难行了。 但若是胜…… 赵艺弘扫了眼四周,眼前一众才子佳人们,果真能赢纳合清波吗? 随即,赵艺弘微微握起拳头。 他曾询问过苏扬,苏兄对此次文斗,信心十足! 他……相信苏扬! “那我也提出一个请求!” 赵艺弘微微一笑,“若我大宋胜了,届时,便由你们国信使朴散大人,也写下一份墨宝好了!” 他身躯微微前倾,向纳合清波询问道:“不知纳合学士,能否代朴散大人应允此事?” 见到赵艺弘的反应,四周众人都不由咽了口唾沫。 五殿下真要接受纳合清波的无理请求? 姜松白和虞良崇的神色也尤为凝重,若能让朴散真康写下些什么,这自然是好事。 可是,他们能胜吗? 若败了,那五皇子的下场,恐怕便难料了! 五皇子这是在进行一场豪赌! “若是纳合学士对此次文斗没有信心,又或者,朴散大人也认为北莽文坛比不得我大宋文坛,那这彩头,便作罢算了!”赵艺弘淡淡道。 他把难题,抛回给纳合清波了! 第325章 写八个字! “不知殿下想让朴散大人提什么字?” 纳合清波缓缓询问。 “大宋文坛,无出其右。”赵艺弘微笑着回应,“这区区八个字,朴散大人可否提笔书写?” 赵艺弘话音落下,姜松白和虞良崇皆是神色一动。 五皇子要让朴散真康所写的八个字,与他们预料中的稍稍有所不同。 乍一看,这八字有让朴散真康亲自承认,北莽文坛比不得大宋的用意! 可是,这“无出其右”四字,仔细品味,又像是在夸赞一人!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复杂。 莫非……五殿下真是先前游园诗会的诗魁? 若此次文斗他们胜了,那朴散真康的所写的这八个字,必是会将五皇子的声望推到极高! 但…… 五皇子如此,是否有些过于……骄傲? 想了想,两人也能联想到一些。 五皇子先前从未有过什么事迹,过于低调。 如今出现在世人面前,应当急需一些功绩! 可终究是有些心急了…… 赵艺弘身旁,云清郡主美眸微睁,她眨了眨眼睛,俏脸上流露出一抹讶然意味。 在场之人中,唯有她最为清楚,这场文斗,她与她五哥真正抱有信心的,是苏医师! 而她五哥所说的那八个字,应当是在为苏医师谋求赞誉? 她又不由向摘星楼外看去,心中不免有些焦虑。 苏医师还没有来…… 忽然,云清郡主神色一动。 她注意到,摘星楼外,正有一道身影快步走来! 那是她五哥的护卫! 纳合清波眸光闪烁,这个五皇子,的确城府颇深! 不过,这场文斗,实质上本就是大宋与北莽之间的文坛之争! 他所要的,是力压大宋文坛! 这场赌约,答应又如何? “殿下,那便……”纳合清波正要应允,可这时,一道声音自摘星楼外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卑职有要事求见殿下!” 顿时间,楼中所有人都不由向摘星楼外看去。 随即便见到一个身着护卫打扮的人正跪在楼外。 他们又转而看向赵艺弘,神色疑惑。 这种时候,一个护卫来找五皇子,有什么要事? 赵艺弘向那护卫投出询问的目光,自得到答案后,他不动声色地面向众人。 “诸位见谅,我先行出去一趟,稍后便会赶回。” 赵艺弘向众人交待一声,又对纳合清波道,“纳合学士,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我的要求,可别到时候,朴散大人说什么未曾答应!” 话罢,赵艺弘自顾自地向着摘星楼外走去。 楼中众人面面相觑,满是错愕。 五皇子竟然真就这么出去了? 他们思索一番,却怎么也想不通五皇子这么做的用意。 姜松白和虞良崇看着赵艺弘的目光消失在视野里,也沉思起来。 五殿下这么做,莫非是在逼纳合清波答应下他的要求? 到时候,若他们大宋真赢下了这场文斗,那么,经由此事,朴散真康也难以推诿! 想到此,姜松白笑着对纳合清波说道:“纳合学士,殿下方才所说,你可曾听清楚了?” 他一副提醒模样:“这场文斗,五殿下与诸位皆在此看着,若纳合学士自行答应下来,朴散大人届时却不承认,那我们可就两难了!” 众人反应过来,也紧跟着看向纳合清波。 原来五殿下突然出去,是这般用意! …… 摘星楼外。 赵艺弘与护卫快步来到一处偏僻角落。 看到苏扬,赵艺弘顿时松了口气。 “苏兄,你总算来了!” “抱歉,我家药铺那边突然有事,来晚一些,文斗尚未开始?”苏扬询问道。 他跟着纳合清波等人的后面,一路赶来。 时间拿捏的很准,文斗应当不会开始。 “无妨,你来得正是时候,文斗尚未开始。”赵艺弘笑着点点头。 “好,那咱们……便依照计划行事!” 苏扬沉声道,他与赵艺弘早在之前,便已经商量好了应对这场文斗的计划。 “他们会带苏兄自摘星楼后方进入楼中……” 赵艺弘向着几名护卫吩咐一番,让几人带着苏扬离开。 “好!” “苏兄……” 苏扬才刚要离开,赵艺弘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苏扬脚步微顿,疑惑地看着赵艺弘。 “此次文斗,便有劳苏兄了!” 赵艺弘躬身缓缓行了一礼。 苏扬微微一笑,向赵艺弘回了一礼。 “交给我便是!” …… 摘星楼中,一片沉寂。 众人皆在等待着五皇子赶回。 这场文斗,尚未开始,双方之间,便已经开始了较量! 纳合清波的这个要求,极其过分。 但,他们心中也都憋着一股子怒火。 若是纳合清波答应下来,他们便无比希冀,看到北莽国信使的那八个大字! 终于,赵艺弘的身影自摘星楼外浮现出来。 “让诸位久等了!” 赵艺弘笑着拱拱手,自纳合清波身边经过。 他坐回主座之上,淡淡向纳合清波询问道:“纳合学士,这段时间里,你可曾考虑好了?” “何需考虑?” 纳合清波神色淡然,“有了这彩头,这文斗方才有趣!” “我便代朴散大人,答应下殿下这要求!” 他依旧充满自信与傲然。 “很好,那便一言为定。”赵艺弘笑着点点头,看向姜松白和虞良崇,“二位大人,这场文斗,可以开始了!” 姜松白和虞良崇自座位后连忙走了出来,向着赵艺弘躬身行礼。 “谨遵殿下吩咐。” 待到纳合清波等一众北莽使团落座,姜松白才悠悠开口道:“此次文斗,共分三轮,前两轮,由我大宋与北莽轮流出题……” 第三轮,纳合清波并未详说。 但众人心中都已经了然。 这文武斗,说到底,还是大宋与北莽之争! 第三轮,必然与大宋与北莽之间的争斗有关! 前两轮,是文坛之争。 最后一轮,则会上升到大宋与北莽的现状,那便已经不只是文坛之事了! 姜松白介绍一番规则,纳合清波忽的笑了起来。 这顿时引起四周众人的注意。 “你们毕竟是东道主,这文斗第一轮,便由你们先出题!”纳合清波扬了扬手,自始至终,淡然自若。 第326章 怀古 这纳合清波,就这么自信? 姜松白淡淡瞥了纳合清波一眼,双方轮流出题,谁先谁后,这倒是无伤大雅。 他也没有心思跟纳合清波推让下去。 “既如此,那这文斗第一轮,便由我大宋先出题。” 姜松白缓缓道,“我们的题目是……怀古!” 怀古诗? 摘星楼中一众才子佳人们都是心中一动。 这类诗,多写古人往事。 但北莽之人,能有什么典故? 所要写的,终究还是中原的历史! 而他们,自然要比北莽的人要更为通晓古今! 这一轮大宋出题,他们先行便占到了优势! “一炷香的时间,诸位可开始了。” 姜松白挥挥手,当即有一众仆役和小厮捧着笔墨赶到众人身前。 …… 摘星楼后。 苏扬已然坐在了房间之中。 赵艺弘给他找的这个房间,距离那些才子佳人们所处的地方,不过一墙之隔。 他能够清楚得听到房间中传来的话语声。 “苏太医,这这第一题,是怀古之诗。” 一名护卫轻步赶到苏扬身前,低声向苏扬诉说一声。 苏扬点点头,这些,他已经听到了。 大宋这第一题,多少带着一些欺负人的意味。 北莽没有什么过于知名的典故,即便纳合清波用北莽的典故,将诗词写得惊艳绝伦,也难以在大宋文人心中,引起什么共鸣。 这场文斗的胜负,是由赵艺弘和姜松白等人评判。 虽说文无第一,但诗词好坏,天下文人皆有目共睹。 今日的文斗,也不知有多少目光在默默关注着。 赵艺弘和姜松白等人,也无法擅自更改这一场文斗的胜负结果。 这一题,算是尽可能为大宋争取些优势了。 “怀古诗词吗?” 苏扬沉吟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自身前桌案上拿起毛笔,奋笔疾书起来。 …… 摘星楼中。 一片寂静。 楼中众人或沉吟,或提笔书写着。 纳合清波静静坐在桌前,并未急着动笔书写。 他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众人,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然笑容。 可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纳合清波转头望去,便见之前出现过的那名护卫,自摘星楼后方再度走了出来。 他打量着那名护卫,目光微微一凝。 这护卫先前出现之时,赵艺弘便直接走出了摘星楼。 而此时这护卫再度出现,手中却捧着一张宣纸! 仔细看去,他隐约能够透过纸背,在宣纸之上看到一些尚未干透的笔墨痕迹! 那宣纸上,是写了字的? “殿下。” 护卫轻声叫了赵艺弘一声,恭敬地将手中宣纸递到赵艺弘身前。 这一幕,顿时引起了四周众人的注意。 现在文斗第一轮已然开始。 可在这种时候,这护卫将一张宣纸递到五皇子这里,那宣纸上写得是什么? 难道是文斗的诗词? 众人刚升起这个想法,却又觉得有些荒诞。 摘星楼中心,那一炷香才刚刚开始燃烧,第一撮香灰尚未落地。 这么短的时间里,除非事先准备好了诗词,否则怎可能这么快便作出来? 姜松白和虞允文也不由看向赵艺弘这边,满脸狐疑。 赵艺弘手捧宣纸,仔细看了一眼。 随后,他不动声色地将宣纸翻过面来,让人放在他前方的桌案上。 他并未作出任何解释。 “殿下,我的诗词,已经作好了!” 这时,一道声音缓缓自在座人群中响起。 闻言,四周众人都不由微微一怔。 他们齐齐循声望去,目光纷纷落在孙鸣渠的身上。 孙鸣渠微微一笑,让身边小厮将身前宣纸递到赵艺弘那边。 “这么快!” 见此一幕,众人心中都是一惊。 那一炷香才堪堪落下第一撮香灰! 孙鸣渠此次作诗词,竟然这么快! 赵艺弘淡淡瞥了孙鸣渠一声,向那边挥挥手,让小厮将宣纸递到姜松白和虞良崇的身前。 两人接过诗词,便仔细品读起来。 “烽台曾映天上月,碧血染幽落。” “无限消魂,败垣芳草,黄沙大河。” “铜雀台深,荒烟废垒,边城旧国。” “无须更叹,木兰花开,万家灯火。” 很快,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皆目露惊异之色。 孙鸣渠这么早便作好词赋,这一首词竟还如此文采斐然! 以《人间月》为词牌,写三国旧事,望古兴叹。 这一首词,堪称惊艳了! 但两人并未立即作什么评价。 孙鸣渠的表现,的确不俗! 眼下这场文斗,远远谈不上什么以文会友,更像是一场无声的战斗! 在孙鸣渠作好诗词之后,其他才子佳人们,也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纷纷提交诗词。 但纳合清波却始终静坐原地,似乎半点也不着急提笔。 那一炷香,已经快燃尽了! 众人品味过自己所作诗词,又看向纳合清波那边。 他们神色玩味,莫非这纳合清波已经不战自败了? 都这个时候了,纳合清波依旧未曾有书写诗词的迹象。 看样子,应该是要在这第一轮认输了! 可就在这时,纳合清波忽的提起毛笔,沾过墨水之后,在身前宣纸上飞速书写起来。 见此一幕,众人皆是目光一凝。 他们心中惊疑不定。 纳合清波在这种时候开始奋笔疾书,是认为自己必输,想不出好的诗词,还是……信心十足,刻意选在此时才开始书写? 很快,纳合清波提笔而就。 他慢悠悠放下毛笔,向着身边小厮扬了扬手。 待到小厮将宣纸递到姜松白那边,那一炷香才终于燃烧殆尽! 时间,掐得刚刚好! 姜松白和虞良崇当即仔细品读起纳合清波的诗作,纳合清波是他们这一场文斗的唯一敌手! “风吹易水夕阳残,荆卿一去不复返。” 刚看到第一句,姜松白和虞良崇便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流露出一抹愠怒! 纳合清波这首诗,所用的典故,自然是荆轲刺秦王! 而纳合清波更是北莽使团之人,却写这等诗,这简直是大不敬! 两人压住心中怒火,再度向后看去。 可随即,他们的目光便齐齐一滞。 “反刃相酬是匹夫,何当天下两相安?” 第327章 大宋繁华 纳合清波这首诗,乍看之下,乃是对他们大宋陛下大不敬! 可,这诗,绝就绝在后面两句。 先说荆轲刺秦的典故,让人误以为,纳合清波有效仿荆轲之心。 但后面两句,却笔锋一转,贬斥反刃相酬,是匹夫之举! 纳合清波此诗,意在言明,北莽使团是为求和而来,求的是,天下两相安! 这立意,便大了! 朝廷可争论议和还是开战,但,天下两相安…… 这一句,谁能反驳? “殿下。” 姜松白起身,挑选出大宋这边才子佳人所作诗词中的佳作,将其中几份与纳合清波的诗作,一并递交到赵艺弘身前。 他站在赵艺弘身前,等待着赵艺弘的评判。 赵艺弘静静地扫过一份份诗词,最后目光停留在其中三张宣纸之上。 三首诗词的作者,显然是孙鸣渠、云千瑶、纳合清波! 姜松白一言不发,眼下的情况,与他们先前预料的,并没有什么出入。 能够与纳合清波较量的,终究还是孙鸣渠与云千瑶,这两位都曾先后在游园诗会中,夺得过诗魁美誉的人! 只是,他仔细品读过。 这一轮,云千瑶的诗,虽依旧如往常那般惊艳,可无论是比起孙鸣渠那首《人间月》的雄浑,还是纳合清波的苍凉,在立意之上,皆稍逊一筹。 这等题材,相较于女子而言,终究不是云千瑶所擅长的。 剩下的,便只有孙鸣渠了。 可他们能将这次的胜者,给孙鸣渠吗? 在立意之上,孙鸣渠……还是输了一筹! 天下两相安…… 天下太平,才是所有人所有人向往的! 至于望古兴叹,终究……比不得! 姜松白袍袖中的双拳紧紧握起,清癯的脸庞上流露出一抹浓浓的凝重。 这由他们大宋出题的第一轮,只怕…… 他们要败了! 整个摘星楼中,所有人皆缄默无声。 他们静静盯着姜松白和赵艺弘,等待着评判的结果。 只是,姜松白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脸色。 而赵艺弘的神色,则平静至极,看不出丝毫喜怒。 众人心中难免有些忐忑,纳合清波最后关头所写的诗词,究竟如何? “姜大人,这第一轮里,只论在场诸位才子佳人与纳合学士所写的诗词,已经可以评判高下了。”赵艺弘扬了扬衣袖。 “是。” 姜松白缓缓点头,转过身子。 他眉头紧锁,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见此,众人心中皆是一沉。 孙鸣渠也不由双眼微眯,瞥向一旁的纳合清波。 这一轮,纳合清波还能写出胜过他的诗词? 姜松白声音低沉:“这第一轮的胜者是……” “姜大人,错了!” 可姜松白话音未落,赵艺弘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文斗未过,岂能言说什么胜者?”赵艺弘悠悠道,“而是,眼下这些诗词之中,文采过人者!” 听到此,众人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阴沉起来。 连五皇子都这么说。 那看来……他们怕是难取胜了! “是下官错了,殿下恕罪。” 姜松白说着,心中却不免疑惑,为何五皇子会执着于这么一点? 眼下这些诗词之中,文采过人者? 这听起来,像是为他们这第一轮的败局,稍稍挽回一些场面。 但是否有其他的深意? 姜松白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看了眼不远处赵艺弘面前,那张盖着的宣纸。 以他此时的距离,隐约能够看出来,那宣纸上所写的文字,有些像是诗词。 而后,姜松白收敛心绪,缓缓说道:“诚如殿下所言,这第一轮文斗,文采过人者,乃是纳合清波!” 话落,全场再度一片死寂。 在场一众才子佳人,都不由脸色一变。 这第一轮,他们输了? 纵使方才他们早就有所预料,可仍旧难以抑制心中的震动! 这一轮,是他们这边出题啊! 怀古一题,他们还能输了? 姜松白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向着身边小厮挥了挥手。 那小厮会意,高举起纳合清波的诗词。 众人顿时不甘心地紧盯着那宣纸之上的诗作。 但很快,他们神色中的震动,就逐渐转变为苦涩。 纳合清波的诗,立意巧妙,他们的确比不过! 孙鸣渠紧盯着纳合清波的诗词,双拳微握。 这一轮比试,他与纳合清波,应当皆是事先便知晓了题目。 他们两人,是同时便早有所准备的。 可是,他依旧输了纳合清波一筹! 立意巧妙吗? 孙鸣渠深吸一口气,纳合清波胜在这次的谋略! 但下一轮,才是重中之重! 北莽出题的这一场,他必胜! 云千瑶收回目光,螓首微摇。 单论立意而言,纳合清波的立意,的确高她一筹。 她无喜无悲,现在,她的心绪早已收敛起来,不再心生涟漪。 这场文斗,她既然来了,那尽管全力以赴便是。 “承让!” 纳合清波起身,向着四周众人微微拱手。 自始至终,他的脸上都噙着一抹淡然笑容。 似乎对眼下的胜局,早就有所预料,并未透露出什么喜色。 “那便进行第二轮!” 纳合清波继续道,“诸位,这第二轮该由我方进行出题了!” 他并未因为赢下第一轮做什么炫耀,可这等云淡风轻的态度,却是更让四周众人心中难受。 “既然诸位第一轮输了,且第一轮的题目,有些沉重,不如我方这题目,便出得轻松一些!” 纳合清波笑了笑,慢悠悠道:“我方这轮出题,便请诸位与我一同写写,大宋的繁华!” “什么?” 闻言,四周众人皆瞪大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纳合清波。 北莽出题,竟是写他们大宋的繁华! 这显然是故意在给他们机会! 纳合清波是北莽之人,却要写他们大宋的繁华! 这是何等的傲慢! 半点也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论大宋繁华,诸位显然比我更为清楚!” 纳合清波仿佛看出了众人的心思,笑容浓郁。 他扬了扬手,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诸位,可得多做努力,若我这第二轮再胜了,便有些无趣了!” 第328章 不必再等了 “狂妄之徒!” 众人低声怒骂,难以压抑心中怒火。 “诸位,请!” 纳合清波不再多说什么,迈步回到座位前。 姜松白走上前来,瞥了眼纳合清波,脸色也有些难看。 第一轮,他们输了。 此时纳合清波这等傲慢,纵使他们心中再过愤怒,也无法反驳什么。 输了,便是输了! “既是纳合学士想要领教我大宋繁华,诸位便好好写一写,让北莽诸位,领教一下我大宋繁华!” 姜松白这句话,稍稍鼓舞下众人受挫的锐气。 他挥挥手:“燃香!” 又一株香,被点燃。 姜松白退回座位前,目光有些深沉。 一旁虞良崇摇了摇头,脸色也有些沉重。 他转而看向一旁的赵艺弘,却是神色微动。 眼前这位五皇子,着实是定力不凡。 眼下这等劣势,五皇子竟然波澜不惊,反倒是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众人。 “诸位,此次既是我等出题,那么,我若再与诸位一同书写,便显得做作了!”这时候,纳合清波的声音缓缓响起。 他吸引来众人的目光,微笑道:“既如此,我的……” 只是,他话音未落,却在这时,摘星楼后方,又有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还是那个护卫! 那护卫手捧宣纸,快步赶来,将宣纸递到赵艺弘身前。 随着那护卫走出来,四周众人的目光顿时纷自纳合清波那边转移了过去。 赵艺弘如先前一般,仔细扫了一眼手中宣纸后,让人将宣纸勾搭前方桌上。 这么一来,桌案上便接连盖上两张宣纸了。 见此,四周中人都不由再度看向赵艺弘身前的桌案。 若只是先前一张宣纸,或许还有得说法。 可是,接连两张宣纸,便有些奇怪了! 那宣纸上,所写得究竟是什么? 而且,无论是第一轮还是这第二轮,这宣纸若是诗词,到来的时间,未免也太快了! 纳合清波瞥向桌案上的两张宣纸,不由收敛了几分笑容。 他深深凝视一眼赵艺弘。 他竟有些看不出这位五皇子的心思! “纳合学士,你方才要说什么?” 赵艺弘不动声色地向纳合清波询问一声。 纳合清波点点头,这才说道:“这一次是我方出题,我若装作不知,未免做作!” 说着,他自袍袖中掏出一张宣纸,随手递给身旁小厮。 “这一题,我早已作好诗词。” 纳合清波慢悠悠道,“这一轮便不用限制什么时间了,诸位之中,但凡有自信胜过我这篇诗词的,便可交由众人评论!” 听到此,四周众人皆是心中一凛。 纳合清波这是直接亮出他的诗词,让他们奔着去写吗? 他一直这般轻狂! “殿下,如此可好?”纳合清波装模作样地询问一声。 赵艺弘环顾四周,似是沉吟一番。 随即,他缓缓点头:“理当如此!” 众人心中也充斥着浓浓的不甘,心中本就酝酿着强盛的胜负之心,只待在这第二轮胜过纳合清波。 现在纳合清波既然自己将诗词亮了出来。 那他们便好好看看! 小厮缓缓打开纳合清波的宣纸,双手高举,呈现在众人面前。 四周众人的目光瞬间落在那张宣纸之上。 他们的神色中,本还透露出一股浓浓的不忿。 可读着读着,他们的脸色却逐渐凝重起来。 到最后,一些人甚至禁不住浑身轻颤,满脸苦色,仿佛失去了力气一般! “槐阴别院宜清昼,入座春风秀。美人图子阿谁留。都是宣和名笔,内家收。” “莺莺燕燕分飞后,粉淡梨花瘦。只除苏小不风流。斜插一枝萱草,凤钗头。” 纳合清波笑容浓郁,淡淡道:“大宋之繁华,在我看来,这美人自是平添秋色!” “我这首虞美人,乃是此番游历大宋京城,有感而发……” 说着,他向四周一众佳人那边轻轻扬手,“赠予诸位佳人!” 见此,四周众人心中怒火更甚! 在纳合清波眼中,他们大宋之繁华,只在女子身上! 这并非是歌颂他们大宋的繁华,而是对他们的戏谑! 众人怒气冲冲,可是,他们看着纳合清波的哪一首词,心中却又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力之感。 纳合清波这一首词,偏偏写得委婉含蓄,意境清幽。 仔细读来,愈发能够通晓其中意境! 仿若浑然天成! 真正的文采高绝! 他们……如何能比? “诸位尽可随意书写。” 纳合清波笑吟吟拱拱手,不再多说什么。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四周众人却迟迟未曾有诗词再度送上。 而孙鸣渠,此时早已脸色铁青。 他瞪大眼睛,额头青筋暴跳,更是渗出细密的汗水。 这第二轮文斗的题目,他早已知晓,已经做足了准备。 他父亲更曾对他说过,这一轮比试,他务必要赢下纳合清波。 可尽管他一首词琢磨已久,可比起纳合清波这一首词,他的诗词,竟成了笑话! 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的脸色极其沉郁。 纳合清波这一首词,的确文采高绝。 甚至,即便是他们,也不得不惊叹。 在座的才子佳人中,可有人能够与之相比? 两人看向孙鸣渠,注意到孙鸣渠的脸色,已然明白过来。 而云千瑶则缓缓摇头。 纳合清波这一首词,写得的确极好,她……自叹不如。 在场之人中,怕是无人能够胜过纳合清波了。 云千瑶眸光黯淡,连输两场,纵使她,心中也有些无力之感。 这纳合清波,的确才学惊艳! 但,她心中仍旧抱有不甘,若先前那游园诗会的诗魁在,未尝不可与纳合清波一较高下! “已经差不多一炷香时间了,诸位为何还不提交诸位的大作?” 半晌,纳合清波笑吟吟环顾四周众人。 他像是对眼下众人的情况,丝毫未曾注意到一般。 “莫非诸位还在酝酿诗兴?” 纳合清波笑道,“看来,诸位必是想要以大作,与我这首词,好好比试比试了。” 他这一番话,让四周众人恨的牙根痒痒。 他们明知纳合清波是在故意戏耍他们,可偏偏他们又无力反驳什么。 “纳合学士,不必再等了!” 这时,赵艺弘的声音缓缓响起。 第332章 孰胜孰负,可有定论 纳合清波死死盯着面前的宣纸,一言不发。 他的眼睛中,已然浮现出根根血丝。 眼前这宣纸之上,竟又是一首文采惊世的诗词! 风采绝艳! 比起他第二轮的那首词,眼前这一首《观海潮》,毫无疑问,已经这胜了! 他呼吸凝重,此时脸上已经再难见得如之前那般的淡然。 眼下的情况,他并未料到。 难怪那五皇子,敢说出那一番傲慢的言论! 大宋,一直有着奇人! “纳合学士,我朝五殿下,在问你话!” 四周众人之中,一人按捺不住向纳合清波轻呼一声。 先前的纳合清波何等狂妄? 以为凭他一人,便能压得他们大宋无人敢与之较量! 而现在,五皇子接连亮出了两首诗词,皆是惊艳之作。 这第二轮,纳合清波已经输了! “殿下询问,纳合学士身为北莽使团,却避而不答,这有失体统!” “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呵呵,若是这般礼数,那北莽文坛……呵呵!” “纳合学士……” 众人当即跟着喊了起来。 现在,他们就要让纳合清波亲口承认,他输了! 纳合清波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果然还是大宋之人,更懂大宋的繁华。” 纳合清波没有直接说明第二轮的胜负,反而是笑了起来。 话语里多少有强行挽回场面的意思。 这第二轮,虽是北莽出题,可这题目,终究是大宋的繁华! 即便他纳合清波在这一轮里输了,也仍旧可有说法! 赵艺弘笑着挑了挑眉,他静静盯着纳合清波。 他能看得出来,纳合清波那故作淡然的神色深处,显然还压制着一抹阴冷与不甘! “殿下不妨将那最后一张宣纸揭开!” 纳合清波缓缓说道,目光早已死死地盯在最后一张宣纸上。 这第一轮,他不能再输了! 不,这第一轮,他未必会输! 姜松白轻捋胡须,脸上早已挂起笑容。 现如今能见得五皇子出手,悍然将纳合清波先前的傲然尽数打消。 他心中自是快意! 今日这场文斗,有这《满江红》与《观海潮》两首词,他已然不再担忧。 而虞良崇却是神色微动,乐呵呵地看着纳合清波。 相较于姜松白,他更擅长察言观色。 纳合清波如今的心绪,已然受到了五皇子先后亮出的两首词作的影响。 眼下,纳合清波已将所有的心气压在了这第一轮的诗词之上! 若第一轮依旧是五皇子所亮出的诗词赢了,那么,纳合清波所有的心气将溃散一空。 但若是第一轮纳合清波赢了,那便不知晓,纳合清波还能否在战争为题的第三轮,写下什么惊艳诗词! 这第一轮诗词,此时竟变得尤为关键! 不过,纳合清波在第一轮的用典一题中,赢在立意。 若五殿下想胜,他所要展现出的那首诗词,务必立意高远…… “那便揭开。” 赵艺弘轻轻挥手,让小厮拿起桌案上的最后一张宣纸。 所有人都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宣纸上所写的诗词。 云清郡主紧握着小拳头,美眸中光芒闪烁,精致的小脸上透露出一抹激动与兴奋。 眼下这种情形,她平日里几乎从未见过。 宣纸被小厮小心翼翼地摊开,其中诗词完完整整地展露在众人眼前。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诗文展开,所有人顿时深陷眼前宣纸上这首诗作之中! 黑云压城城欲摧…… 只诗作第一句,他们便能感受到一股强势袭来的压迫感! 仿佛有一场酝酿已久的血战,正浮现在他们的眼前! 而品读到后面,众人心中却不由浮现出一股错愕。 这一首诗,所用典故之中,竟也有易水!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与纳合清波所用典故刚巧相合! 可整首诗品读下来,他们却发觉,这诗作中的用意与纳合清波那首诗作,截然不同! 纳合清波以易水诀别,暗喻大宋与北莽之间,应当议和。 可眼前宣纸上这首诗作,所蕴含的,却是一股雄浑无比的战意!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便是死,也要与敌寇血战到底! 姜松白和虞良崇仿佛心神全部沉浸在宣纸上所写的诗作之中。 这首诗作,战意竟如此强烈! 当今大宋应对北莽入侵,不正是该血战吗? 论诗中之意境,眼下这一首诗,是为开战,而纳合清波那一首诗,则为议和。 双方之间,如今谁也无法说得上好坏。 眼下这个节点,正是朝廷为开战和议和争论不休之时。 而若论诗词中的文采…… 毫无疑问,眼下这首诗作,胜过纳合清波不知凡几! 四周众人也都紧盯着宣纸之上的诗作,眼中充斥着浓浓的震撼神色。 这首诗作又是惊才绝艳! 云千瑶螓首微垂,嘴角洋溢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笑靥。 正如她所预料的,若这位诗魁出面,这场文斗,无忧! “纳合学士,这一首诗作,比你第一轮的诗作,如何?” 赵艺弘的声音悠悠响起,他直视着纳合清波的双眸,“而今文斗三轮,我这边的三首诗词皆出,孰胜孰负,你……可有定论?” 他的询问声音落下,四周众人的目光顿时齐齐落在了纳合清波那边。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都不禁涌现出一股不真实的荒谬之感。 这场文斗,他们……已经赢了! 纵使文斗第三轮,纳合清波的诗词还未作出。 但现在,都已经不用了! 哪怕是三局两胜,他们都已经赢了! 更何况,这第三轮的诗作,纳合清波当真能够胜过那首《满江红》吗? 纳合清波身形怔怔站定,他瞳孔放大,脸上难以抑制地流露一抹难以置信! 他……输了? 文斗三轮,三首诗词,竟皆能如此绝艳! 令人望尘莫及! 大宋还能有这等人? 纳合清波额头隐隐浮现出青筋,仿佛终于反应过来一般,这场文斗,本该是他志在必得的,可他竟然……败了! 第333章 这场胜负,恕难从命! “这文斗第三轮的诗词,纳合学士,你还写吗?” 赵艺弘沉声询问。 先前纳合清波在第二轮,以一首词压制的他们大宋才子佳人,无法再写下任何诗词。 而此时,他就要以这三首诗词,同样去压制纳合清波! 他倒要看看,如今这情况,纳合清波是要自取其辱,还是甘愿认输? 纳合清波良久无言,袍袖中的双拳,早已紧握起来。 他脸色苍白,透露出一股惨然。 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 他自北莽出名以来,同辈之中,从未遭遇过敌手! 纵使他们北莽大儒,单论诗词一道,也不见得有多少人能够与他相比! 可在大宋,他竟然输了! 还输在这场对于朴散大人的计划而言,尤为重要的文斗之上! “纳合学士?” 赵艺弘好整以暇地又叫了纳合清波一声。 纳合清波浑身一震,紧咬着牙关,艰难地抬起头来。 “第三轮的诗词,纳合学士,可还需要写?”赵艺弘笑吟吟询问。 “不必了!” 纳合清波沉声道,“这第三轮文斗,下官已不必再写了!” “是……” 纳合清波深吸一口气,声音迟滞道,“是殿下赢了!” 赵艺弘点点头,不再去看纳合清波,转而环顾四周。 “诸位,此次文斗,三轮已过,纳合学士三轮皆败,诸位可有存疑?” 四周众人自是默然不语。 这场文斗,本就是要与纳合清波比试的! 纳合清波既然败了,他们哪里能有什么异议? “即使如此,那此次文斗,也该结束了!” 赵艺弘挥了挥手,“这摘星楼平日并不开启,诸位借此机会,便在楼中好好玩赏……” 众人早已喜笑颜开,此次赢下了纳合清波,那他们便守住了大宋文坛的地位! 虽然他们未曾展露出什么惊才绝艳的诗词,但总算是不用丢尽颜面,被天下人唾骂了。 他们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恶战,长出了一口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殿下!” 可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骤然响起。 闻言,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纳合清波身上,便见纳合清波上前一步。 纳合清波向着赵艺弘躬身一礼,才又郑重说道:“这场胜负,恕下官难以从命!” “嗯?” “无耻!” “都已经输了,还要耍赖不成?” “什么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简直是笑话!” 众人当即唾骂起来。 在这场文斗之上,他们本就对纳合清波憋了一肚子火。 现在好不容易由五殿下接连亮出三首诗作,胜过纳合清波。 纳合清波竟然还不愿认输? “纳和大人,这场文斗的胜负,所有人有目共睹……” 姜松白已然站了出来,睥睨着纳合清波,“纳和大人如此耍赖,怕是要丢了你们北莽文坛的颜面!” “并非我不愿认输!” 纳合清波缓缓说道,“这一场文斗,大宋五殿下所亮出的三首诗词,我的确自叹不如!” “既是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姜松白沉声询问。 文斗的胜负已定,纳合清波还要耍什么手段? 纳合清波目光深沉,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 但他心中却是一片坚毅。 这场文斗失利,他务必要为朴散大人将影响降到最低! 纵使背负骂名,他也不惧! 此次出使大宋京城,他早已做好了觉悟! 但他也有着他的自傲! 大宋,果真有同辈之人,能够胜过他吗? 他不相信! 纳合清波直勾勾地盯着赵艺弘,赵艺弘手底下那写下三首诗词的文人,自始至终,都未曾露面。 或许,那是大宋早已功成名就的一方大儒! 又或者,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不知多少人合力作出这些诗词的! “殿下,若是这场文斗,有人耍诈,那这胜负结果,下官是万万不会同意的!”纳合清波缓缓说道。 耍诈? 四周众人瞥了纳合清波一眼,神色鄙夷。 五皇子先后在这文斗之上亮出三首诗词,赢得堂堂正正,哪里有耍诈? “纳和大人身为此次北莽参与文斗之人,却在败北之后,说出这等荒唐诬蔑之言……”姜松白冷冷盯着纳合清波。 “荒唐之言?” 未等姜松白说完,纳合清波便摇头嗤笑。 他随手一指桌案上的几张宣纸,淡淡道:“我只问一句,诸位可曾见得,写下这三首诗词之人?” 闻言,众人不由一怔,随即也嗤笑起来。 “书写这三首诗词之人,应该就是先前游园诗会的诗魁了!” “北莽的人,不曾知晓诗魁,难不成还想以此耍赖?” 众人当即讥讽起来。 云千瑶微微摇头,对于纳合清波的话,并未在意。 她心中对于写下这三首诗词的人,自然早有猜测。 虽然未曾亲眼得见,但看这字迹,她心中已经能够确认了。 赵艺弘双眸微眯,他已经看出了纳合清波的意图。 “说来,你们今年游园诗会的册子,我也曾读过!”纳合清波慢悠悠道,“但那诗魁的份,不是一直没有什么定论吗?” “若这诗魁是哪位成名已久的大儒,我还真想要见上一见!” 纳合清波笑容中透露出一股揶揄,“看看是哪位大儒,竟能够在大宋的众多年轻才子佳人之中,独领风骚!” 这句话,讽刺意味便极深了! 四周众人顿时心生怒意。 成名已久的大儒,自然是年长之人,纳合清波却说其在年轻人中独领风骚,这摆明了是在说,他们大宋的某个大儒舍下了颜面,来与纳合清波较量! “当然,若那写下诗词的人,并不是我等所熟知的某位大儒……” 纳合清波继续说道,“我便更为好奇了!” “这场文斗,我等皆在此进行比试,偏偏写下这三首诗词的人,始终未曾露面!” 纳合清波摊了摊衣袖,又摇头嗤笑道,“我等才算是堂堂正正,若那写下诗词的,并非是同一人,数人一同书写……” 说着,纳合清波好整以暇地扫向四周:“试问,此等情况,该如何定下胜负?” “这胜负结果,我实在是难以承认!” 第334章 现身 “难以承认?” 姜松白皱着眉头看向纳合清波,沉声质问:“这场文斗,在场诸位皆有所见证,更是有五皇子在此,岂是你说不承认便能决定的?” 四周众人也都冷冷地盯着纳合清波。 这场文斗的胜负,已见分晓。 纳合清波现在所做,不过是耍赖罢了! “姜大人,我可从未说过要耍赖……” 纳合清波神色淡然,仿佛半点也不急切,“这场文斗,五殿下拿出的那三首诗,的确远超常人,我也自认不如!” “不过……” 顿了顿,纳合清波才又继续说道:“那写下这三首诗的人,究竟是谁,诸位皆不知晓,既是文斗,又岂能这般儿戏?” “连这写出诗词之人的身份我等都不知晓,如何能评判出胜负?” 纳合清波环顾四周,义正言辞道:“此人是在轻视我与诸位才子佳人,还是何意?” “又或者,此人避而不出,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上前一步,声音愈发洪亮,“还是说,这就不是一个人,乃是多名大儒合力写下这些诗词?” “一派胡言!” “写下这三首诗词的人,乃是游园诗会的诗魁!” “你无非是不想承认你的失败罢了!” “何需狡辩?” 纳合清波的话音刚落,四周众人便按捺不住反驳起来。 文斗这场胜利,来之不易。 他们岂能容忍纳合清波如此污蔑? 只是他们反驳之时,依旧觉得有些词穷。 那位诗魁,的确未曾露面。 他们中许多人在经历过游园诗会后,也都对那位诗魁的身份有过多方猜测。 尤其是,那诗魁的每一首诗词,行文风格都大为不同。 就连今日这三首诗,除了那首《满江红》外,他们都能察觉出一些迥异的风格。 这的确不太像同一个人所写。 “五殿下,不妨让那位写出诗词的人出来一看!” 纳合清波目光扫过四周众人,又看向赵艺弘,笑着扬了扬手,“既是有才学之人,为何避而不出?” “纳合学士,你莫非忘记此次文斗的规则了吗?” 赵艺弘慢悠悠道:“先前你们国信使向我朝提出文武斗的要求,其中这文斗,便是让我朝广集天下文人,既是这场文斗,你已经输了,何必再说这些?” 众人目光幽幽,不发一言。 的确,文斗他们已经胜了。 只是五皇子一直不让那诗魁的真面目显露出来,他们心中也不由升起一抹疑虑。 孙鸣渠身形僵硬,紧紧盯着赵艺弘。 他咬着牙齿,神色一片阴沉。 这五皇子身后的人,会是谁? 那个诗魁,是什么身份? 此事,必须得有个结果,否则,他回到家中,如何面对父亲? “天下文人?” 纳合清波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我对大宋文坛并无太多钻研,不过,若是殿下找的人,这些诗词,是遍寻古籍,再让各方大儒自古籍中摘抄出来,那我的确是胜不过!” 顿了顿,纳合清波又是说道:“先前我与殿下之间的约定,待我回去,该是要让朴散大人再添上几个字!” “大宋文坛,无出摘抄之右!” 闻言,大宋众人都不由眉头紧皱起来。 纳合清波再说五皇子亮出的三首诗词,是让人摘抄来的! “一派胡言!” 姜松白当即走上前,沉喝一声! “便当我是在胡说罢了!”纳合清波微微一笑,摊开手道,“我等始终未曾见得那作诗之人,究竟如何,便让天下人自行揣度便是!” “殿下,既然文斗已然结束,那我便告辞了!” 纳合清波向着赵艺弘拱拱手,“待回去之后,我还要请朴散大人写下一份墨宝,‘纳合清波败于大宋五皇子之手’,殿下的手段,我甘拜下风!” 姜松白眉头已然拧成了一个疙瘩。 纳合清波这是刻意让这场文斗的胜负,撇清大宋与北莽的关系! 甚至还要借机攻讦五皇子! 之后,北莽使团大可将今日文斗的胜负,说成是五皇子一手操纵的! 而这位写下诗词的人,迟迟未曾露面,便会沦为其攻讦的证据! 赵艺弘目光幽幽,心中一片凝重。 此中利弊,他自然知晓!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逐渐变得坚毅至极。 这场文斗,是他请苏兄来的,无论如何,他都要帮苏兄压下! “殿下,诸位,告辞!” 纳合清波向众人告辞一礼,就要迈步向外走去。 摘星楼中众人脸色皆是有些难看,这场文斗,他们胜了,按理说该兴高采烈才是。 可现在的情况,却让他们心中愤愤不平。 这纳合清波竟然耍这等无赖手段! 人群中,云千瑶轻摇螓首。 相较于眼下的情况,她更在意的是,那诗魁始终未曾露面。 如今看来,他果然是有所顾虑了…… 他没有骗她! 赵艺弘身边座位上,虞良崇看着纳合清波正向着门外走去的身影,眉头紧锁。 随即,他又看向赵艺弘,低声提醒道:“殿下,之后朝堂之上,怕是会难免对此有所议论……” 虞良崇对赵艺弘今日的应对,心中是颇为赞赏的。 那三首诗,五皇子一直未曾亮出,应当是打算让一众才子佳人们与纳合清波一较高下。 若是胜了,便不必用这个法子了。 只可惜,纳合清波的确颇有文采,只得五皇子力挽狂澜! 赵艺弘默然不语,巍巍地下了脑袋,袍袖中的拳头不禁紧握了起来。 他呼吸稍显急促,但紧握的拳头还是无力的放了下来。 终究没有说什么! 纳合清波已然做到了门口,他脚步微顿,转头暗暗看了赵艺弘一眼,嘴角咧开了一抹晦涩的笑容。 云清郡主抿着嘴唇,她明白五哥的心意,深深看了赵艺弘一眼,目光复杂。 摘星楼中众人神色各异,有人暗暗瞟向赵艺弘,他们心中也满是疑惑。 为何五皇子不让那位诗魁现身,总不能真如纳合清波所说? 四周莫名陷入了一片沉寂。 “纳和大人这就走了?” 可突然间,一道幽幽的声音自摘星楼后传出。 “就算是输了文斗,也不至于连口酒都不喝完,岂不是扫了雅兴?” 闻声,纳合清波瞳孔骤然一缩。 第335章 要多少,有多少! 这道声音…… 纳合清波心中瞬间浮现出一道身影,令他不自觉皱起眉头。 怎么可能? 他有些难以置信,可那道身影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随即,纳合清波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幽幽看向摘星楼后。 赵艺弘身形一顿,而后转头望去,神色中流露出一股子浓浓的复杂。 四周众人怔了怔神,也不由皆循声望去。 他们心中一动,莫非是那位诗魁要现身了? 孙鸣渠脸色阴沉,死死盯着摘星楼后,刚才那道声音让他仿佛回想起了什么,但此时,他已顾不上,他现在只想看看那个诗魁到底是谁。 终于,摘星楼后的房门缓缓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走出来。 看清那到身影的面容,众人都不由愣住了。 “苏太医?” 众人一阵错愕,不是诗魁? 云千瑶凝望着苏扬,那张清冷的俏丽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怅然。 真的,是他吗…… 纵使心中早已有所猜测,如今亲眼见到,她心中却没有预料中终于验证了猜测的小小得意,反而莫名有些忧虑。 他一直不愿意暴露身份,一定是有着什么顾虑,怎么现在突然露面了? 想到此,她转而看向赵艺弘那边,苏扬来此必然与这位五皇子有关系。 可她却又注意到,那个一直坐在五皇子身边的云清郡主正凝视着苏扬,那张精致的俏脸上看不出丝毫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了苏扬的身份一般。 这位在摘星楼了一直静谧美好的云清郡主,莫非也认识苏扬…… “苏某见过诸位!” 苏扬笑容和煦,环顾四周,缓缓向众人行了一礼。 他向赵艺弘和云清郡主点了点头,又暗暗瞟了云千瑶一眼,这才笑吟吟对纳合清波道:“纳和大人,为何这么急着离去?” “哦?” 纳合清波微眯着眸子,静静打量着苏扬,“苏太医原来也在这摘星楼内?” “为何先前不曾见到苏太医出面?” 他虽一副平静神色,可心中却难免心绪涌动。 苏扬此时出现,是否意味着他就是写下那三首诗词的人? “本官先前来迟一步,不便打扰诸位,所以苏某与五殿下交待一声,便待在摘星楼后……”苏扬慢悠悠道,“听得诸位诗词大作,果然皆妙语连珠!” 他这一番话落下,四周众人顿时意动,苏太医一直待在摘星楼后,那不成他就是写下这三首诗词的人? 可心中刚升起这样的想法,他们又觉得荒诞,这怎么可能。 这苏扬,虽然因治疗瘟疫晋升太医,据传医术还颇为精妙,可他终究是个大夫,何时能够与吟诗赋词谈得上关系。 孙鸣渠冷冷盯着苏扬,神色中显露出一抹阴沉。 这苏扬此时出现,是因为他是诗魁,还是说,另有目的? “苏太医来得不巧,这场文斗,已然结束了!” 纳合清波幽幽说着,目光始终落在苏扬身上。 “的确是结束了!”苏扬应和着点点头,嘴角噙着一抹笑容,“不过,这场文斗,我却并未错过!” 听到此,纳合清波双眸骤然紧眯起来。 苏扬这一句话,已然相当于承认了他的身份! 诗魁! 四周所有人都不由浑身紧绷起来。 他们惊愕地盯着苏扬,目瞪口呆。 这怎么可能? “纳和大人不是想要见到这场文斗之上,所写下那三首诗词之人吗?” 这时候,赵艺弘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他向着那已经被摆放在桌案上的三张宣纸扬了扬手,仿佛是在验证四周众人的猜测一般:“这三首诗词正是苏太医所作!” 话罢,全场一片寂静。 赵艺弘目光复杂地凝视着苏扬,他知晓,苏扬本是不愿意显露出身份的。 以此时苏扬在京城中的风头,已然有些锋芒毕露了。 这不是好事! 可现在苏扬还是露面了! 赵艺弘深吸一口气,心中涌现出一抹感激。 苏扬笑着向赵艺弘递了个眼色,他若再不出现,只怕这场文斗之后,赵艺弘便不好向朝廷交待了。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有人刻意攻讦,说什么五皇子故意在文斗上耍诈! 就算赢下了这场文斗,赵艺弘这位五皇子的第一次出席此等场合,也不见得能够给人留下好的印象! 赵艺弘先前已然帮了他那么多忙,他现在也该是时候站出来了! “是苏太医?” 纳合清波瞥过苏扬一眼,随即,却是又摇头轻笑了起来。 “殿下何须戏耍我?” “苏太医医术的确不俗,可是,若说他能够作出那三首诗词……” 纳合清波摊了摊衣袖,“莫说是我,便是在座的各位,想必也不会相信?!” 究竟苏扬是否是这诗魁! 他心中虽难以相信,但此时也不免怀疑。 可现在,不论苏扬是不是诗魁,他都不能承认! 四周众人心中的确满是疑惑,他们曾对赵艺弘身后的那位诗魁做过许多种猜测。 可是,无论如何,他们也难以将苏扬这个太医与诗魁联系在一起! 苏扬……太过年轻了! 这般年纪,据传有可起死回生的精妙医术,已是世所罕见! 若说苏扬还能在诗词一道,有着这等他们都叹为观止的造诣! 这简直匪夷所思了! “怎么?纳和大人是不相信殿下的话?” 苏扬冲着纳合清波挑了挑眉,笑容玩味。 他扫了四周一眼,走到那放着诗词的桌案一旁,“我人就在这里,就在诸位与纳和大人的眼前,还有什么好哄骗你的?” 说完,苏扬随手挑起一张宣纸,随意向着纳合清波挥了挥。 “纳合大人,这诗词,你还有什么疑问?” “苏太医走出来,便能证明这诗词是你写得吗?” 纳合清波淡淡反驳道,他戏谑一笑,“将这三张诗词摆在这里,若是随便拉出一个人来,便能说是他写的,那也太过儿戏了!” “说到底,无非是想要我证明罢了!”苏扬不在意一笑,仿佛早已看穿了纳合清波的心思。 他笑吟吟地直视着纳合清波的双眸,微微扬起下巴。 “我又何须伪装是这些诗词的作者?” 苏扬轻挥衣袖,“这种诗词,你要多少,我便有多少!” 第336章 明月几时有 “要多少便有多少?” 听着苏扬的话,摘星楼中众人心中不由浮现出一股荒诞感。 他们错愕地看着苏扬,眼神中透露着一抹怪异。 苏太医莫不是对诗词一道,完全不通? 先前那三首诗词,皆是能够流传千古的名篇。 即便是文采再怎么高绝的文人,也只能在福至心灵之下,才能写出此等佳作。 “苏太医当这文斗,是儿戏吗?” 这时,孙鸣渠幽冷的声音淡淡响起。 他斜睨着苏扬:“你虽身为太医,可这场文斗,应是与你无关!” 众人心中其实也多少有些疑惑,苏扬此时露面,应当是想要为五皇子解围。 可苏扬哪里能够通晓诗词? 这等“要多少便有多少”的豪言,但凡是一个读了些书的人,都绝对说不出来! 对于四周众人的反应,苏扬仿若未觉。 他只是盯着纳合清波,笑道:“纳和大人,先前我听到你说,我的诗词是各处拼凑而来,不知你是如何依据?” “仅是些许猜测罢了!” 纳合清波随意一笑,“我倒是好奇,苏太医说先前那等诗词,你要多少便有多少,苏太医是觉得这吟诗赋词,就这么简单吗?” “简单谈不上……”苏扬轻轻摇头,双眸中却泛起一抹精芒,“不过,胜过纳和大人,还是轻轻松松!” 这句话落下,四周众人便不由轰动起来。 胜过纳合清波,简简单单? 在这场文斗之上,他们可是深切地了解到了纳合清波的可怕! 仅凭他一人之力,竟是硬生生压着他们无法写下什么诗词! 姜松白和虞良崇两人皆是脸色微僵,他们心中暗暗叹息。 苏太医与五皇子遮蔽件,应当是有着交情,所以此时出面,是想要帮五皇子解围。 可是,苏太医怕是对诗词一道,一窍不通。 胜过纳合清波,哪有那么容易? 他们又看向赵艺弘那边,却见赵艺弘与云清郡主二人的脸上,并未曾流露出什么惊讶神色! 这让他们心中极为怪异! 恐怕今日这场文斗,他们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要沦为笑柄了! 仿佛在五皇子和云清郡主二人看来,苏扬说出这等话,再正常不过了! “胜过我?” 纳合清波眉头微挑,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笑容。 “在我朝之中,胜过我纳合清波的,自然大有人在!”纳合清波淡淡道,“不过,苏太医说出这等话,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这三首诗词,还不足以证明吗?” 苏扬又向着身旁桌案挥了挥手。 “呵呵!”纳合清波笑容戏谑,“这三首诗词,如何证明是苏太医所做?”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苏扬摊了摊手,“我若再写出类似于这三首诗词的诗词……” 说着,苏扬上前一步,坦然询问:“届时,是否可以证明了?” 闻言,众人皆是心神一震! 他们仔细打量着苏扬,却能够看得出来,苏扬的神色始终淡定如常。 自始至终,也看不出什么慌乱迹象! “在座诸位皆是有名的才子佳人,若苏太医能够作出类似的诗词……” 这时候,人群中,云千瑶款款起身,她贝齿轻启,淡淡瞥过纳合清波一眼,“届时,便是心怀叵测之人,也无法再污蔑什么!” 苏扬深深看了云千瑶一眼,微微颔首致意。 随即,他又向赵艺弘询问道:“殿下,我的提议,如何?” “自是可以!” 赵艺弘当即点点头。 “纳和大人,你觉得呢?”苏扬转而对纳合清波询问道,“是以先前文斗的题目为题,还是你自行出题,便由你决定好了!” 纳合清波神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苏扬的淡然表现,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那等诗词,真能随意作出来? 这绝不可能! 对于吟诗赋词,纳合清波当然再清楚不过了! 那么,苏扬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想了想,纳合清波微微一笑:“先前文斗的题目,已经比试过,再作也有些无趣……” “既然苏太医诚心要求,那我便出个题目好了!” 他思索着,或许苏扬早在摘星楼后,便已经做好了安排! 为那文斗之上的题目,已然准备了多首诗词,才敢走出来! 既然苏扬非要证明,那他便成全苏扬! “这题目,也简单!” 纳合清波缓缓道,“只要不以今日文斗上怀古、大宋之繁华、战争三题为题,其余题材,随苏太医发挥!” 说完,他紧盯着苏扬,等待着苏扬的反应。 可苏扬的神色却始终未曾有所变化,仿佛依旧充满了信心。 纳合清波眉头微微皱起,他与苏扬交锋过数次,可他依旧看不透苏扬! “有趣!”苏扬笑容玩味,已然知晓了纳合清波的心思。 以为他事先为诗会准备好了诗词吗? 他脑海中的诗词,又岂是这几首? 他前世上下五千年的文明传承,所流传下来的诗词,哪一首不是震古烁今? “文斗三轮,那我也给出三首诗词好了!” 苏扬向着四周一挥衣袖,又向半空扬了扬胳膊,“我与诸位几人身处这摘星楼中,有夜空皎皎明月与杯中美酒相伴,便以此为题!” 他慢悠悠询问:“诸位……如何?” 摘星楼中,众人面面相觑。 相较于苏扬所说的题目,他们更惊讶的是,苏扬竟真敢在此吟诗赋词! 这要是写不好,便是在自取其辱! 甚至到时候,丢尽颜面的,不止是苏扬一人,他们这些人,连带着五皇子,都要跟着难堪。 但五皇子都已经同意了,他们也无法再多说什么。 “苏太医请便!”纳合清波随意道。 他现在要看的是,苏扬究竟能否写出所谓的诗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可随即,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 只这一句,全场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纳合清波身形僵住,脸色不自然地盯着苏扬。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整个摘星楼中,便只有苏扬的声音在回荡着。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第338章 一鸣惊人 纳合清波的身影彻底僵住,脑海中一片轰鸣! 他死死地盯着苏扬,双眸不知不觉间,渗出了细密的血丝。 接连三首,每一首诗词都惊艳绝伦! 而且,苏扬几乎都没有什么思考的时间! 这怎么可能?! 他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苏扬……竟能有如此神异之才? 摘星楼中,仍旧处于一片沉寂之中。 云千瑶誊写好第三首诗,不住沉吟。 她心中也尤为惊动。 纵使她已对苏扬的才学有所猜测,可而今亲眼见到,她依然不免觉得不可思议! 众人怔怔看向云千瑶所誊写下的第三首诗,神情仿若呆滞。 如此轻易,便写下这些诗词。 苏扬的才学……简直深不可测!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虞良崇呢喃一声,“这一句……正对上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正如纳合清波先前给出的要求! 两首诗,皆是以送别为题,可诗中立意,却截然相反! 纳合清波微微低着脑袋,俯视着脚下,怔怔出神。 事到如今,苏扬哪里还需要自行证明? 这场文斗的胜者是……苏扬! 他……输给了苏扬! 还是输在了这场他最为擅长的文坛之争上! 直到现在,他依旧难以置信! “纳和大人,还需我再证明吗?” 苏扬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闻言,纳合清波心中一紧,艰难地抬起头,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四周众人也都饶有兴趣地盯着纳合清波,等待着纳合清波的反应。 唯有孙鸣渠瞪大眼睛,始终盯着苏扬。 他袍袖中的拳头紧紧握着,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已经明白了! 先前游园诗会的诗魁,正是苏扬! 而这一次文斗,他甚至都没有与苏扬争锋的机会! 他竟沦为了苏扬的陪衬! “无需证明了!” 纳合清波声音罕见的有些喑哑。 他直视着苏扬,缓缓道:“这场文斗,胜者是你!” “承让!” 苏扬淡淡拱拱手,转而向身后赵艺弘和云清郡主点了点头。 这场文斗,历经波折,总算是彻底赢下了! “恭喜苏太医!” 姜松白和虞良崇率先起身,向着苏扬拱手。 “恭喜苏太医!” 四周众人也纷纷起身,随着姜松白与虞良崇一同向苏扬行礼。 他们心中都知道,自今日之后,苏扬的名号将在其献奇药以治疗瘟疫之后,更进一步的传遍大宋! 云千瑶一双翦水秋瞳中倒映着苏扬颀长的身影,光晕流转。 在她眼中,在此时的苏扬面前,一切都黯淡失色! 自今日之后,苏扬将……万众瞩目! 想到此,云千瑶心湖之中却莫名泛起一阵涟漪。 她突然意识到,先前苏扬那般推辞与她之间的婚约…… 她还曾以为,自己论容貌论才学,应当不会配不上苏扬! 可而今看来,似乎……她在苏扬的面前,都不得不自惭形秽…… 云千瑶的嘴角挂上了一抹苦涩。 在一片高呼声中,纳合清波的黯然离去。 …… 左相宅邸。 荀正的房间中,灯火通明。 袁弘慈双手负后,不住地在房间中踱着步子。 他不时地看向门外,神色显得有些焦虑。 “袁将军,不妨先坐下,喝口茶水?” 不远处的座位上,荀正捏着一把茶盏,笑吟吟向袁弘慈提议一声。 “左相……” 袁弘慈脚步一顿,无奈地看向淡然自若的荀正,“您老不妨如实跟我说,在您看来,这场文斗,我朝究竟有几成胜算?” 荀正轻笑着摇摇头,饮下一口茶水。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若无变数,我朝的胜算……不足三成!” “不足三成……” 袁弘慈老脸一僵。 在左相看来,他们赢下这场文斗的几率,都不足三成,那么,他们哪里还能有胜利的可能? “武斗我朝惨败,这场文斗若是也……” 袁弘慈说着,不由长叹。 他有些丧气道:“难不成,真要如右相他们所说,要与那北莽议和?” “袁将军,你有些关心则乱了!”荀正摇摇头,“稍安勿躁,等待摘星楼那边的消息传来便是!” “老夫的禁军败给了北莽使团,实在是忍不住不关心这场文斗……”袁弘慈神色中的急切仍旧未曾消减多少,“为何左相不见急躁?” “若无变数,我朝自是会败,不过……”荀正慢悠悠道,“不过,这变数……应当在五殿下身上!” “五殿下?” 袁弘慈不由一怔。 这时,房门外一道身影快步赶来。 看清那道身影的模样,袁弘慈连忙上前。 “摘星楼那边的情况,如何了?”袁弘慈急切询问。 “回禀袁将军,这场文斗,我朝三轮皆胜!” 那人当即回答! “什么?” 袁弘慈双眼瞪得滚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轮皆胜?”荀正的询问声自袁弘慈身后传出。 那人恭敬地双手举起一封信纸,递到荀正和袁弘慈身前。 荀正拆开信纸,扫过信纸上的内容,目光顿时凝住! “左相……情况究竟如何?”袁弘慈不由询问。 半晌,荀正紧握着信纸,缓缓抬头,脸上挂着一抹错愕。 “这赢下纳合清波的人,是谁?”荀正询问道,“为何有六首诗词?” “是太医苏扬!”那人恭敬回答。 “太医苏扬?” 闻言,荀正都不由一愣。 他曾在太医院中匆匆见过苏扬一面,对于那苏扬,他倒是有些不错的印象。 可是,即便是他,也未曾料到,赢下这场文斗的人,会是苏扬! “可是那个……献药治疗疟疾的苏太医?”袁弘慈难以置信地询问。 “正是!” 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后,袁弘慈顿时咧开一抹笑容。 “左相,那苏太医先前还曾为我治伤,的确是卓出的年轻人啊!”袁弘慈感慨道。 荀正点点头,又拿起信件扫了一眼。 “信件上说,五皇子与纳合清波还有一个约定?” “五殿下让北莽国信使之后亲笔写下‘大宋文坛,无出其右’八字!” “大宋文坛,无出其右……”荀正沉吟,意味深长道,“这位五殿下,还有那太医苏扬,果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第339章 不得毁约 摘星楼。 一场文斗后的宴会落幕,楼中众人四散而去。 苏扬随着赵艺弘和云清郡主来到摘星楼中,静坐下来。 “苏兄,今夜……你此次出面,怕是……” 赵艺弘神情复杂,苏扬在这场文斗之上出面,恐怕会面临极大的风波! 苏扬明白赵艺弘的意思,宽慰一笑。 随即,他反问道:“这场文斗,若是我不出面,你又该如何处置?” 赵艺弘嘴唇嗫嚅,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虽然文斗三轮,他有着苏扬所给出的三首诗词,轻松胜过纳合清波。 可是,纳合清波反咬一口,他的确难以应对。 若苏扬不出面,之后他也难以向父皇交待。 而这场文斗的胜利,恐怕也将会被北莽使团所影响! “无妨,既然我已经现身了,之后做好应对便是!”苏扬缓缓道。 他此次现身,虽然会惹人注意,但此事,也并非没有好处。 锋芒毕露,算是危险与机遇并存! 赵艺弘深深看了苏扬一眼:“之后,我会尽全力帮苏兄打消影响。” “苏医师要是有什么麻烦,我……我也会尽可能帮忙的!”一旁云清郡主小声说道。 她声音不大,但语气中却充满了坚定! 苏扬摆了摆手,又对云清郡主微微一笑。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苏扬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无奈地看向赵艺弘,“赵兄,说起来,你与纳合清波的约定,有些意思啊!” 大宋文坛,无出其右! 这句话,应当不只是在夸赞大宋文坛…… “瞒不过苏兄!”赵艺弘笑了笑,“我原本想着,今日这场文斗,若是苏兄不出面,我可以尽可能为苏兄争取些名望,若日后苏兄的身份显现之时,声名自可一跃千丈!” 苏扬耸了耸肩,果然,赵艺弘所要求的这句话,也有为他考虑的心思! “大宋文坛,无出其右……”苏扬呢喃一声,“愧不敢当啊!” 那些诗词,归根结底,又不是他创作的。 他不过是借着前世所处的源远流长的文明,胜过纳合清波罢了。 “苏兄过谦了!”赵艺弘郑重道,“在我看来,苏兄完全当得上这个名号!” 云清郡主也应和着点了点小脑袋,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满是肯定意味。 苏扬不再多说什么,有些无奈。 “只不过,看眼下的情况,我倒是有些唐突了。”赵艺弘沉吟着,他仔细思索一番,“待我前往宫中,须得向父皇为苏兄求些报酬才是!” …… 驿馆。 纳合清波急匆匆走上楼来,走到朴散真康的房门外,正准备敲门,手上的动作却骤然僵住。 他的脸皮不自然地颤动着,手臂微微颤抖起来。 眼前的房门,他竟有些敲不下去,自心底浮现出一股无力感! 直到现在,他也依旧难以相信他在摘星楼中的遭遇! 他竟然败了! 败给了苏扬! “等你的心静了,再进来。” 房间中,朴散真康的声音悠悠传出。 纳合清波浑身一震,低下脑袋,呼吸有些急促。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稳住心绪,才轻轻推开门。 “大人……” 纳合清波嘴唇毫无血色,“我……败了!” “那苏扬倒的确是出人意料,你败得不亏。” 朴散真康手中捏着一张宣纸,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几首诗词,皆是今夜苏扬所展示出的诗词。 纳合清波低下头,紧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败得不亏? 他还是头一次败在同辈之人的手下! 文坛三百年一个纳合清波,而今彻底沦为了对他的讽刺! “这场文斗输了,我们的计划便要失利一些了……”朴散真康瞥向纳合清波,“纳合,你应当知晓,你输了这场文斗,有什么后果?” 纳合清波心中一紧,随即点了点头。 “我甘愿受大人责罚!”纳合清波沉声说道。 “我何时说要责罚你了?”朴散真康轻挥衣袖,“之后回到朝廷,会有什么后果,你自行处理。” “是。” 纳合清波不再多言。 “这文斗,输便输了,你还与那大宋五皇子许下了约定,要我写下那几个字?”朴散真康又询问一声。 纳合清波咬了咬牙,脸色愈发晦暗起来:“是!” 朴散大人若真写下那八个字,其中后果,他自是清楚。 朴散大人乃是堂堂国信使,他在大宋的每一句话,都堪称一言九鼎! 这已是相当于在承认他们的文坛,不如大宋! “也罢!” 朴散真康放下手中的宣纸,手指轻轻一点,“能在一场文斗之上,写出这么多的惊艳诗句,那苏扬倒是配得上这几个字……” 听着朴散真康的话,纳合清波不由愣住。 他连忙抬头:“朴散大人,纳合愿为此承担后果,那所谓约定,便由我来……” “够了!” 朴散真康睥睨着纳合清波,目光中涌现出一抹威严。 “你如何承担?”朴散真康沉声质问,“要在眼下的关头毁约?” 纳合清波身形颤抖,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眼下关头,他们正要与大宋议和。 可若是发生毁约的事情,那这场议和,必然会受到影响! “这场文斗失利,纳合,你是该好好记住教训!” 朴散真康缓缓站起身子,“这些,我不与你多说,若你就此一蹶不振,那也得等离开大宋再说!” 他的语气中,始终带着一股威严。 纳合清波早已汗如雨下,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文斗败便败了,现在要想的是,该如何挽回损失!” 朴散真康走到纳合清波身前,双手负后,静静盯着纳合清波。 纳合清波低着头,汗水只脸颊上滚落而下。 良久,他才沉声道:“是!” “此事之后再说,其余计划不变!”朴散真康慢悠悠踱着步子,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缓缓抬头,“算算时间,消息也差不多该传过来了!” 纳合清波没有回话,心绪一片沉重。 随即他便又听朴散真康的声音缓缓响起。 “回去修整一下,明日一早,随我一同出去!” 第340章 国信使亲临 苏家药铺。 苏扬天未亮便早早起床,照看过王朗的伤势后,天色才稍稍放亮。 “扬儿,你昨夜在外忙碌,怎么今早这么早便起床?” 李兰芝见到苏扬,不由有些疑惑。 苏扬苦笑一声,有些无奈。 昨日他自摘星楼中露面,可以说是大出风头,估计不知有多少人的注意力会落在他这边。 不用想也能知道,今日之后,他又要有很长一段时间,难以安宁了。 自纳合清波等人离去后,他还是故意在摘星楼中与其他人寒暄交谈,直到深夜才赶回家中。 为得就是尽可能争取一上午的清闲时间。 “娘,我待会便去太医院了,这几日里,不论有什么人前来拜访送礼,都不要收下,只推说我在太医院里,一切事宜,去太医院中找我便是。”苏扬叮嘱一声。 李兰芝点了点头,但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据扬儿说,昨夜他在摘星楼那边,帮朝廷赢下了文斗。 但知子莫若母,她却不知晓,扬儿何时这般通晓诗词了? 不过她也没有多做询问。 扬儿自当上了这太医之后,虽然尽可能争取清闲,可终究还是繁忙。 类似于这些事情,她已然能够放心地交给扬儿了。 苏扬在家里交待一番,趁着天刚放亮的时间,便骑乘大黑马,一路赶往太医院。 只是,还未赶到太医院门外,苏扬便勒住大黑马,停了下来。 他眺望着太医院那边,眉头不由微微皱了起来。 这还只是清晨,太医院外便已经围满了人。 太医院门外,列着一队整整齐齐的队伍,那赫然是北莽使团的人! 附近的百姓似是得到了太医院这边的消息,围聚四周,看着热闹,议论纷纷。 苏扬凝眉,沉吟起来。 北莽使团的人来太医院做什么? 昨夜文斗才刚结束,今日清晨北莽使团便来到了太医院外。 他不由猜测,这或许……与他有关! 随即,苏扬收敛心神,继续向太医院赶去。 若是北莽使团的人前来,与他有关,那他务必得去看看了! “是苏神医,苏神医来了!” “见过苏神医……” 苏扬一路穿过人群之时,四周当即有人认出了他。 苏扬翻身下马,与众人回礼。 “苏太医,我们听说了,北莽的那个劳什子国信使来太医院了!” “会不会是听到您的医术高明,来找您看病的?” 人群中,有人高声提醒着苏扬。 闻言,苏扬神色顿时一凛! 朴散真康竟然亲自来了! 北莽使团能够与太医院扯上什么关系? 据他所知,这自然是没有的! 那么,便如他所猜测的一样,北莽使团过来,应是为他而来! 他穿过人群,正要走进太医院中,便见几道身影自太医院中快步走了出来。 “苏扬,你今日为何来迟?” 走出的人,正是太医院副院使周和同,他神色不善地瞪着苏扬,训斥一声,“北莽使团的国信使亲自来太医院找你,你竟敢如此怠慢?” 苏扬冷冷瞥了眼周和同,未曾理会什么。 朴散真康亲自过来找他,所为何事? 昨日赵艺弘曾与纳合清波许下约定,按理说,纳合清波输了,朴散真康便要写下“大宋文坛,无出其右”八字。 那朴散正康总不能……是专程来写这八个字的? 想到此,苏扬神色愈发凝重。 这个北莽国信使一向老谋深算,心机深不可测,他不得不万分小心! “苏扬,你这太医,还真是当得清闲!” 周和同的沉喝声再度响起,“你自上任太医一来,一向懈怠!” 他环顾四周,声音又加大了几分,仿佛故意要让四周众人都听清他的话一般。 “你真以为,你自向朝廷献上治疗瘟疫的药后,便可不思进取,一直在我太医院中厮混了?” 听着周和同的话,苏扬淡淡抬眸瞥向周和同。 显然,周和同是想要趁着眼下有人围观的机会,给他扣上所谓的“不思进取,厮混度日”的帽子! “眼下什么时辰,你不知道?”苏扬淡淡反问一声。 他天不亮便从家中药铺一路赶来太医院,说他懈怠,哪有那么容易! “放肆!” 周和同大袖一挥,“今日北莽国信使带着使团诸位亲自来我们太医院,只为寻你,此等要事,你如此懈怠,竟还敢狡辩!”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周和同洪亮的呵斥声不断响起。 众人面面相觑,若是他人训斥苏太医,他们心中自是不忿至极。 可是,他们多少能够凭借周和同一身官袍判断出来,这老头应该在太医院中身居高位。 这么一号人物训斥苏太医,他们也不止该如何应对。 “北莽的国信使找我,与你何干?” 苏扬不急不躁,“我是大宋的太医,又何时需要恭候北莽的人差遣了?” “周副院使,你若是急着跟北莽使团的人示好,又何必拉上我?” 苏扬的话音落下,四周众人当即明白过来。 原来,这老头训斥苏太医,是为了向北莽使团示好? “无耻!” “难怪污蔑苏太医怠惰,这般向北莽使团摇尾乞怜的人,我还是头一回见!” 众人看着周和同的目光,都变得鄙夷了起来。 见状,周和同老脸之上,顿时涌现出一股涨红。 他瞪着眼睛,寒声道:“你还敢污蔑本官?” 眼下太医院外有着这么多百姓围观,经过苏扬这一番话,若是被人谣传下去。 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他通敌了! “来人,将苏扬给本官擒住,带进太医院中!”周和同连忙向太医院门外的侍卫们吩咐起来。 只是,一众侍卫看了看周和同,又看向苏扬,一时之间,却并未有所动作。 周和同气急,正要怒斥。 可这时,太医院中,又有几道身影走了出来。 “周大人,何事喧哗?” 白泞淡淡询问一声,不露痕迹地扫过苏扬一眼,心中已然猜出了个大概。 估计是周和同又找苏扬的麻烦了! 周和同眉头一狞:“白大人,这苏扬意图……” “行了!” 未等周和同说完,白泞已然打断了他的话,“北莽国信使在此,周大人又是什么事,之后再说!” 在他身后,朴散真康与纳合清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第343章 小小添头 “北莽大军兵临徽州城下?” 太医院中,苏扬听到这个消息,心中顿时一震。 北莽使团的人早晨才刚离开,而今不过午时,这个消息,便传遍了京城! 在他身前,白泞和林章璞两人皆紧皱着眉头。 “而今不是尚在议和,我朝与北莽之间,还处于休战阶段吗?”林章璞沉声道,“为何北莽会在这个时候,大肆进军?” 白泞一个手指在桌案上静静敲击着,眉宇间满是沉思神色。 半晌,他才慢悠悠道:“仅是兵临城下,却并未传出开战的消息……” “不开战,却又搞这么一出……”苏扬沉吟,目光凝重。 白泞轻叹一声:“北莽这是要逼我朝与他们议和!” “如此一再紧逼,他们议和的条件,又是什么?”林章璞思索着。 白泞摇摇头,起身在房间中踱着步子。 而后,他又看了苏扬一眼:“这么看来,今日北莽议和的条件,我们便能知晓了!” 苏扬会意,现在有了北莽兵临城下的消息传来,再看朴散真康今日一早来太医院的举动,便可多看出几分朴散真康的用意了! 北莽的举动,朴散真康不可能不知晓! 朴散真康今日,就是在为了议和做准备! 三人正沉吟间,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苏扬循声向外看去,眉头顿时一挑。 房门外,魏国公褚康和户部侍郎贺叔达等人正迈步走来。 周和同和庾士素以及一众隶属于户部的兵士紧随其后。 “魏国公,贺大人……” 白泞带着林章璞和苏扬一同上前迎接。 但褚康和贺叔达两人的神色却始终透露着一股冷意。 “来人,将苏扬抓起来!” 庾士素迈步上前,向一众兵士沉声吩咐。 那些兵士们当即上前围住苏扬,就要把他抓住。 见此一幕,白泞和林章璞两人脸色皆是一变。 “魏国公,贺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白泞连忙询问。 褚康丝毫未曾理会白泞,自顾自地走进房间中,在桌案前坐了下来。 而贺叔达则看向白泞,淡淡道:“白大人,北境的消息,你可知晓?” “嗯?” 白泞双眸眯起,“自是已经知晓了,不过,为何诸位要抓苏太医?” “倒也并非是抓住他……” 贺叔达笑着摇了摇头,“而是先将苏太医请去户部!” 苏扬站在一众兵士之中,静静打量着褚康和贺叔达等人。 这些人的架势可不算小! “不知诸位大人邀下官去户部,所为何事?”苏扬淡淡询问一声。 “大胆,魏国公和贺大人亲自来寻你,你也敢质问?” 庾士素当即沉喝一声。 他盯着苏扬,眼中流露出一抹戏谑。 前些时日的仇,他可还记着! 这苏扬不过是当了个太医,便敢对他耀武扬威! 现在,这仇总算是可以报了! 苏扬丝毫没有理睬庾士素,他神色如常,没有半点慌乱,就只是静静地盯着贺叔达和褚康。 “今日朴散真康给你写下了八个字?” 褚康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似是饶有兴趣般回应一声。 苏扬挑了挑眉,淡淡道:“那并非是给我写的!” “不是给你写的,北莽使团今日为何来太医院?”贺叔达沉喝道。 “此事我也不知晓,贺大人倒不如去询问大理寺!” 苏扬回应一句,思索着褚康与贺叔达的来意。 所谓“请”他去户部,那与抓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砰! 可这时,褚康骤然一拍桌案。 他冷冷瞪着苏扬,寒声斥责:“那几个字,也是你能接受的?” “大宋文坛,无出其右!” “这几个字,京城几乎都要传得人尽皆知了!” 褚康冷笑一声,“让北莽使团的国信使,亲自写下这几个字,苏扬,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听到褚康的话,苏扬多少明白了一些。 褚康和贺叔达这些人,是寻着这个由头,来兴师问罪的? “魏国公,那几个字,是北莽使团的纳合清波与五殿下之间的约定!”白泞走出来,向着褚康拱手道。 可褚康却是冷哼一声:“那是五殿下的事情,可今日,朴散真康在你们太医院门外,写下这几个字,白大人还想着帮苏扬开脱?” 白泞皱了皱眉,他已然明白,褚康这是铁了心地来问罪苏扬了。 “魏国公!” 这时,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 他眯着眼睛盯着褚康:“你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话音落下,四周众人皆是一惊。 “放肆!” 周和同顿时怒喝起来,“你敢辱骂魏国公!” “下官何时辱骂他了?”苏扬摊了摊手,“下官身为太医,只是出于医者眼光考量罢了!” 他淡淡道:“朴散真康非要在太医院门口写字,下官也无法左右,可魏国公偏偏要因此怪罪下官,那出于医者的眼光考量,魏国公怕是……生了什么毛病!” 褚康冷冷瞥了苏扬一眼,并未急着说些什么。 他手指轻点,一众兵士当即抓住苏扬胳膊,将苏扬束缚住。 “魏国公……” 白泞连忙劝阻。 可一旁贺叔达却是打断了白泞的话,他高声道:“而今北莽大军压境,我朝与北莽正处于议和之际,苏扬却让北莽国信使当面写下那一句话,这简直是有意欺侮北莽国信使!” “此事关系到我此与北莽之间的议和,岂能草草了之?” 贺叔达斜睨着白泞,“白大人,本官不过是要将苏扬带到户部,等朝廷与北莽使团交涉之后,届时再看看该如何处置苏扬便是!” 听到此,苏扬嘴角却咧开一抹讥讽的笑容。 他已经知晓了贺叔达和褚康这些人的目的了! 北莽大军兵临徽州城下,情况很明确,无非是逼迫大宋,要么开战,要么议和。 这显然已经将一些人吓破了胆! 若是议和,以大宋与北莽之间的形势,大宋自然要对北莽的条件委曲求全。 至于他这个在文斗之上胜过纳合清波,又间接在今日让北莽国信使当着他的面写下“大宋文坛,无出其右”八个字的小小太医,在这些主张议和的人眼里,已经算是对北莽不敬了! 届时,说不定,他也要被处置一番,当作是大宋与北莽修好的小小添头! 第344章 议和条件 “所以魏国公和户部是准备将我先行控制起来,待到若是我朝与北莽议和,便将我献上,向北莽使团邀功?” 苏扬神色蔑然,“诸位的主意,打得还真是好!” “一派胡言!” 庾士素沉喝,“魏国公和贺大人的清誉,岂能容你污蔑?” 他迈步走到苏扬身前,冷笑道:“苏扬,现在我等还是请你去户部,若是你再敢放肆,休怪我等将你送入大牢!” “你敢吗?” 苏扬戏谑地瞥了眼庾士素。 这狠话,庾士素放得是响,可是,将他送入大牢,即便是魏国公褚康和户部侍郎贺叔达,现在也难以这么做! 而今议和还是开战,尚不明确。 若是将他送入了大牢,仅凭所谓朴散真康当着他的面写下那八个字这么点缘由,可还远远不够,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褚康和贺叔达只能是请他去户部! “你……” 庾士素似是还想要喝骂苏扬,可是,话到嘴边,他语气却不由一滞。 他偷偷瞟了眼身边的贺叔达和褚康等人,赶紧话锋一转:“仅凭你对魏国公和贺大人不敬,便足以让你自食恶果!” 可苏扬却不再理会庾士素,转而对褚康和贺叔达道:“几位大人,不知你们请我去户部,有什么事情?” “若不给出一个正当的理由,那还请恕下官有要事在身,无法去户部!” 现在看来,朴散真康今早的举动,还有故意做给朝廷众人的看的意思! 朴散真康才刚走,褚康和贺叔达这些人便赶过来找麻烦。 再加上北莽大军压境的施压,朝廷的议和派估计有很多人要坐不住了…… 而且,朴散真康还顺道给他丢下了一个麻烦。 如褚康和贺叔达这般,见到他在文斗之上的表现,再加上朴散真康这个北莽国信使亲自写下那几个字,这足以让人以为,他这太医,说不定何时便飞黄腾达了! 这种情况,自然是褚康和贺叔达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们按捺不住之下,找了个由头便对他下手…… “请你去户部,自然是有要事!” 庾士素淡淡说道,“莫非你这小小太医,还敢忤逆魏国公和贺大人?” “忤逆谈不上,只不过我身为太医,自是有公务在身!”苏扬淡淡回应一声,又转而看向白泞,“白大人,下官这要是去了户部,耽误了公务,还得劳烦您去向朝廷通报一声……” 顿了顿,苏扬又似有意似无意地瞥了一旁的周和同一眼,“免得到时候,有人说下官耽误公务!” 周和同脸色一沉,而褚康和贺叔达等人则神色微凝。 苏扬让白泞通报朝廷,为的就是让他们投鼠忌器! “这是本官职责所在,苏太医不必担忧!” 白泞笑吟吟道,对于身边众人的目光,仿若未觉。 褚康和贺叔达不悦地瞥向白泞,这老狐狸,的确是难缠! 房门外,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白大人……诸位大人!” 那人恭声向众人行礼。 看清此人的面容,白泞连忙上前询问:“北莽使团那边消息如何?” “回禀大人,北莽使团所在驿馆已经被团团围住……”那人汇报起来。 听到此,褚康等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那人身上。 此人应当就是白泞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 而今北莽大军压境,朝廷如何对待北莽使团,也事关议和还是开战的事宜。 “朝廷可有说要议和还是开战?”褚康当即询问一声。 “回禀魏国公,卑职并不知晓。” 那人恭声回答。 “那你探到什么消息了?”褚康声音威严。 他本就对白泞包庇苏扬有些不悦,对于白泞的收下,他自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就只是北莽使团所在驿馆被围住?” 周和同也跟着喝问一声。 北莽此时突然派军兵临城下,这北莽使团在他们大宋京城之中,自然要身处险境。 唯独白泞神色平淡,宽慰道:“莫急,慢慢说。” “是,北莽国信使朴散真康请求面见陛下,提出了他们的议和条件!”那人继续汇报道。 “议和条件!” 房间中众人都是神色一凛。 北莽此时要如何议和,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什么条件?”褚康急切询问。 那人取出一张宣纸,正要递交到白泞的手上,褚康顿时挥手让庾士素将纸张夺了过去。 庾士素夺过纸张,连忙跑到褚康身边。 周和同与白泞等人当即围了上去。 他们仔细打量着纸张上的内容,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整个房间中,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苏扬被一众兵士围着,看不到纸张上的内容,只好静静等待着。 为了此次议和,北莽那边无疑是有着周密的计划。 朴散真康来到大宋京城后,始终未曾得到朝廷召见。 而整个北莽使团,也不见什么急切的模样,反倒是不急不缓地忙着对大宋攻心。 如今看来,朴散真康的一切安排,都是为了这次的议和! “这……” 这时,褚康等人终于是看完了纸张。 他们反应过来,神色一片沉重。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泞这才走到褚康身边,目光悠悠地落在纸张上。 “苏太医,不妨也过来看看!”他又对苏扬说了一声。 经白泞这么一说,一众兵士也不好再围困着苏扬,让苏扬放开手脚,走到褚康那边。 他看向桌案上的纸张,眉头逐渐紧皱起来。 纸张上,只用简短的话语罗列了四行字。 其一,大宋割让整个徽州地界,交予北莽! 其二,大宋自此向北莽称臣! 其三,大宋每年向北莽纳贡! 这几条,都只是简单地罗列了北莽的要求,并未解释详实。 想来届时应当还会商议。 而当苏扬看向第四条要求的时候,他的心神骤然沉重起来。 其四,大宋要与北莽和亲,嫁公主与齐王女云清郡主到北莽! 北莽要让云清郡主到北莽和亲! 苏扬死死地盯着纸张,眼中逐渐渗出细密的血丝。 齐王女云清郡主! 北莽是要攻齐王的心! 第345章 去户部 齐王坐镇大宋北境,堪称大宋最为牢不可破的城墙,以齐王军硬生生阻拦北莽南下入侵的步伐! 齐王军,无论何时,都是北莽不可绕过的阻碍! 北莽的注意力,竟会放在云清郡主身上! 云清郡主的身影自他脑海中不断浮现…… 苏扬盯着桌案上的宣纸,神色沉郁到了极点,袍袖中的双拳紧紧握起。 以云清郡主和亲来换取这议和,苏扬心中极为不耻! 所谓议和,不过是北莽想要兵不血刃地攻下大宋的疆域罢了! 那便让这议和,就此打消! 他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坚毅! “割让徽州一州之地,还要让我朝向北莽称臣、纳贡?!”贺叔达瞪着眼睛,脸上透露着一股浓浓的难以置信。 北莽所给出的这议和要求,远比他们预料中,还要更为严苛! “金州城失守,整个徽州之地,也就只有徽州城这最后一道防线了……”褚康收回目光,似沉吟般道,“我朝与北莽一战,本就不知要死伤多少人,给北莽一些银两,换取天下长久太平,这倒是两全之策!” “魏国公所言极是!”庾士素当即点头符合。 褚康一番说辞之下,倒是将北莽所提出的一番要求,都变得合情合理了一些! “不过,北莽想让我朝割让徽州,更是还痴心妄想,要让我朝称臣,每年送上朝贡……”贺叔达蹙眉道。 这等要求,即便是他们再想要议和,一时间,也有些难以接受。 “割让徽州以及纳贡,这些……朝廷到时候自是会与北莽争论!” 褚康挥了挥衣袖,“至于……向北莽称臣,此事自是不可,朝廷必有解决之法。” 听到此,贺叔达点了点头,缓缓道:“如此说来,朝廷该是要与北莽好好商议议和的条件了!” 这么一说,他们原本见到北莽使团所给出的要求时的凝重,都似乎减退了许多。 而北莽议和要求中的和亲一项,褚康等人却并未提及。 似是在他们看来,这一项最为合理不过。 苏扬蔑然地扫过四周,这些人将北莽的无理要求,粉饰得这么冠冕堂皇,简直是在自己骗自己! 他也没有与褚康和贺叔达这些人争论什么。 跟他们嚼舌根,无用! 随即,苏扬上前一步。 “诸位大人,这户部,我是去还是不去?” 苏扬高朗的声音响起,让褚康等人都不由一愣。 他们转而看向苏扬,却见苏扬脸上满是饶有兴趣的意味。 似乎此时的苏扬,对于前往户部,半点也不担忧。 “诸位大人在商议北莽议和事宜,岂容你多嘴?”庾士素呵斥一声,讽刺道,“莫非苏太医是急着去户部了?” 他笑容揶揄:“你也不用想着推脱,魏国公和贺大人亲自前来,你还能……” “诸位大人可是在户部备好了酒菜?” 未等庾士素说完,苏扬便直接打断了庾士素的话,“诸位大人,时候不早了,若是前往户部,咱们也该出发了,莫耽误了其他事宜!” “嗯?” 听到苏扬的话,褚康和贺叔达等人顿时神色一滞。 他们目光奇异的打量着苏扬,神色怪异。 一旁白泞也不由看向苏扬,有些疑惑。 褚康和贺叔达这些人带苏扬去户部,显然是为了将苏扬控制起来,待到议和之后,处置一番,交由北莽使团。 尤其是魏国公褚康亲临,他这太医院院使也无法阻挠褚康。 这对于苏扬而言,可绝不是什么好事! 苏扬不可能不知晓…… 这时,白泞注意到,苏扬目光落在了他这边。 “劳烦白大人代为向朝廷通传一声。” 苏扬嘱咐一句,走到一旁站定,不再理会众人。 仿佛已经彻底做好了准备,要前往户部。 褚康几人打量着苏扬,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可是他们怎么看,也都只能发觉,苏扬去户部掀不起任何风浪。 “既然苏太医如此说了,那多说无益,待会随本官一同会户部便是!”贺叔达淡淡瞥了苏扬一眼,“请苏太医去为我户部众人诊治。” 一个小小太医,还能翻天不成? 入了他户部,便是自投罗网! “白大人,你在太医院中,还是要多多采纳太医院诸位的一些建议才是。”这时,褚康又对白泞提醒一声。 白泞双眸微眯,瞥了褚康一眼,目光又落在一旁的周和同身上。 显然,褚康这是想要敲打一下他。 周和同这个副院使,自上任太医院以来,一直未曾有所建树。 “多谢魏国公提醒。”白泞像模像样地拱手。 苏扬未曾理会这几人的虚与委蛇,待到褚康与白泞等人一番交谈之后,不发一言,跟随贺叔达和庾士素向着户部赶去。 他未曾骑乘大黑马,而是一直乘坐上了户部的马车。 周和同单独乘坐一辆马车,而苏扬走上马车后,扫了一眼,便猜测出这应当是庾士素的马车。 只不过,这一次庾士素还叫上了两名户部的侍卫,与苏扬同坐一辆马车,使得整个马车中显得极为拥挤。 显然,之前苏扬带给庾士素的心理阴影,直到现在,庾士素也未能完全消除! 庾士素不时地瞥过苏扬,眼神中透露着一抹阴沉。 不过,这一次带苏扬去户部,乃是贺叔达和魏国公的意思,他也不敢对苏扬有什么动作。 一行众人很快来到了户部。 苏扬慢悠悠走下马车,打量着眼前的户部衙门。 贺叔达自苏扬身边经过,斜睨苏扬一眼。 他并未过多理会苏扬,既然苏扬已经被带到了户部,接下来,他们要等待的,不过是朝廷与北莽使团议和结束。 “将苏太医带进去,为户部众人诊断。”贺叔达随口吩咐一声,迈步向着户部中走去。 “是!” 庾士素连忙应声,冷笑着看向苏扬。 他嘲弄道:“苏太医,你先前可未曾想过,要来我……” “敢问贺大人,户部尚书大人可在?” 可这时,苏扬的声音已然响起,直接打断了庾士素的话。 闻言,贺叔达的脚步顿时一顿。 他缓缓转过身子,向苏扬看去。 “下官有要事求见户部尚书大人!”苏扬高声说道。 第346章 软禁 “大胆!” 庾士素当即沉喝,“尚书大人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苏扬刚一来到户部,便求见尚书大人,他未曾料到,苏扬竟然来这么一出! “本官身为太医,求见尚书大人,有何不可?” 苏扬淡淡反问一声。 从五品的太医,虽无实权,但身份地位摆在这里。 而户部尚书在大宋,乃是正三品的官员。 按照规矩,他请见户部尚书,自然再合理不过的了! “尚书大人政务繁忙,你有何事,与本官说!” 贺叔达自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苏扬。 “此事,事关重大,下官务必见到尚书大人!”苏扬继续说道。 他来这一趟户部,自是有着他的目的。 至于贺叔达这些人想要将他软禁在户部,这些小心思,对于他来说,反倒是并不值得在意! “贺大人乃是户部侍郎,你这是在对贺大人不敬!”庾士素呵斥一声。 “哦?” 苏扬挑了挑眉,像是才知道一般,饶有兴趣地看向贺叔达,“不知贺大人能否向陛下上书?” 上书? 听到苏扬的话,贺叔达眉头一凝。 庾士素则不由愣住,苏扬这个太医,闲着没事了,询问向陛下上书的事情做什么? “果然,此事还得由我向户部尚书大人亲自说明才是!”苏扬嘴角咧开一抹从容笑容。 贺叔达仔细打量着苏扬,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此次苏扬前来户部,太过简单了。 尤其是现在还非要见尚书大人,这怎么看,都透露着一抹古怪。 “孟大人已去宫中面圣,待大人回来,你再求见。” 贺叔达随意打发苏扬一句,向这庾士素递了个眼色,随即走进户部。 庾士素会意,吩咐一众兵士,将苏扬围聚起来。 “本官已在户部为苏太医准备好了居所,苏太医先行为我户部的人进行诊治便是。”庾士素淡淡道。 来了他们户部,可就不由苏扬胡作非为了! “也好。” 苏扬并未再坚持,而是大摇大摆地向着户部中走了进去。 贺叔达目光幽幽地看着苏扬被庾士素带往户部大院中一处偏僻房间,收回目光,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不多时,庾士素赶了回来。 “大人,那苏扬属实可恶!” 庾士素刚一赶到,便抱怨起来,“他还言说要为我户部众人诊治,需要上好的宣纸笔墨……” 贺叔达挥挥手,为再让庾士素说下去。 “要笔墨纸砚,给他便是!”贺叔达淡淡道,“让他在这里安分地待着,再安排些人手,让他诊治!” “是!” 庾士素恭敬应声,只是神色中仍旧透露着几分不解。 他犹豫着询问:“大人,那苏扬不过是一介太医,为何连魏国公都要亲自前去太医院,还要将这苏扬带回咱们户部?” “你还真将他当成普通太医来看待了?”贺叔达瞥过庾士素。 “这……” 庾士素顿时一怔。 “且不说他献上奇药,治疗瘟疫,立下了多大的功劳,而今南方尚有太医院之人在治疗瘟疫,若是瘟疫结束,那功劳会有多大?”贺叔达反问道。 庾士素心中顿时微微一凛,的确,治疗瘟疫,拯救万千百姓,乃是不世之功! “即便不说那么远,单只是北莽使团到来之后,他先是救周延玉于死境,之后文武斗,皆有他露面,尤其是那场文斗,更是有他亲自出面获胜!” 贺叔达悠悠道,“如此,你还觉得,此人,只是一介太医吗?” 庾士素神色凛然,经贺叔达这么一说,他愈发意识到,对于苏扬,绝不能将此人仅仅当作是一介年轻太医来看! “朝廷中想要开战的人,还大有人在……”这时,贺叔达又轻声说了一句。 对此,贺叔达并未详细说明。 但庾士素的心神却已然极为凝重。 一个苏扬的确不足为惧,可是,这苏扬经由文武斗一事,却偏偏在这场大宋与北莽的议和之中,发挥了令人无法忽视的表现! 这便涉及到了朝廷中议和与开战的两派之争! 朝廷中,如左相那般主张开战的,或许会借由苏扬一人,大做文章! 庾士素咽了口唾沫,已然收下了心中的疑问。 他们这次前往太医院,看似没来由,却是在防微杜渐! “去安排。” 贺叔达轻挥衣袖,让庾士素离开。 庾士素心情复杂地走出房门,袍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却又无力地松开。 这一个苏扬,此时竟动不得了! 房间中,苏扬坐在桌案前,手持毛笔在纸张上写写画画着。 他放下毛笔,吹干笔墨,扫了眼面前的纸张。 现在,就等这户部尚书回来了! 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庾士素领着一众户部侍卫走了进来。 其中几名侍卫手上,都端着笔墨纸砚,一看便是质地不俗。 “苏扬,你要的东西,本官已经给你带来了!” 庾士素吩咐几人将笔墨纸砚放在苏扬的桌案上,又向着一众侍卫扬了扬衣袖,“至于这诊治,便先从他们几人开始!” 他话音落下,一众侍卫当即排好队形,走到苏扬身前。 苏扬瞥了眼面前的一众侍卫们,挑了挑眉。 看样子,户部是真打算将他软禁在这里了! 这些侍卫,不过是让他手头上有事可做,为他待在户部,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不过,苏扬并不担忧。 他又看向面前的笔墨纸砚,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这几人可还不够,待他们走了,便再让其他人过来!”苏扬大袖一挥,一副对庾士素吩咐的架势。 庾士素脸色阴沉,忿忿瞪了苏扬一眼。 在他们户部,苏扬还敢摆架子! “我户部的人,你要多少便有多少!”庾士素寒声笑道,“你可别累着!” 苏扬不再理会庾士素,自顾自地为面前的兵士们号脉。 庾士素在房间中盯了苏扬半晌,见苏扬没有别的动作,他这才离去。 他一路赶回贺叔达的房间,便见房间中已经多出了一人。 庾士素连忙上前行礼:“大人自宫中回来了!” 那人端坐在房间中主座之上,轻捋胡须:“那苏扬可还安分?” “颇有些耀武扬威,居功自傲的态势!”庾士素低声道。 “不必理会!”那人轻抚衣袖,又对一旁贺叔达道,“而今朝堂之上,议和之声已经愈发势大了,估计不日便会开始议和了!” 第347章 擅闯户部 闻言,贺叔达和庾士素皆是神色一振。 如此说来,议和即将成为定局了! “大人……”贺叔达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问道,“北莽使团是提出的要求,朝廷诸公是如何表态?” 割让整个徽州、称臣、纳贡…… 这些要求,无一不咄咄逼人! 即便是要议和,这代价也太大了! “届时朝廷会与北莽使团交涉……”户部尚书孟庭慢悠悠道,“不过,朝廷单是对割让徽州一条,便争议颇大!” 贺叔达沉吟,没有多言。 这时,房门外忽的有一名侍卫快步跑来。 “何事?” 庾士素转过身子,向那名侍卫询问。 “回禀大人,苏太医……他求见尚书大人!” “嗯?” 庾士素眉头顿时皱起。 怎么苏扬又闹腾起来了? 先前他来时,明明苏扬很安分的! “求见本官?” 孟庭神色一动,有些疑惑地看向庾士素。 “大人,这苏扬刚来到我们户部,便声称有要事禀报大人!”庾士素恭声道,“不过,此人不知有何居心……” 孟庭点了点头,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他与苏扬并未打过什么交道,为何这苏扬刚来户部,便要见他! “他可曾说起找本官有什么事?”孟庭询问道。 庾士素连忙摇头,沉吟道:“此人诡计多端,怕是没有什么好心!” “他倒是提到过,向陛下上书一事。”一旁贺叔达低声道。 “向陛下上书?” 孟庭眉宇微凝,捋起胡须。 “莫非此人是想要向陛下告状?”庾士素思索道。 苏扬一个太医,能与上书扯上什么关系? 而现在苏扬被带到他们户部,难不成,还能向陛下告御状? 话说出口,庾士素自己都觉得古怪。 “苏太医,诸位大人正在议事,您不可入内!” 众人正沉吟间,却又听门外传出一阵急呼声。 “那便劳烦通报一声,本官有要事请见尚书大人!” 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似乎是可以拔高了音量,让声音能够传到房间之中。 “苏太医,您莫要为难卑职,贺大人命您为我户部上下进行诊治,您这么过来,是违抗命令!” “放肆!” 苏扬沉喝,“本官来此,正也有向贺大人汇报重大诊治情况的意思,何时容你污蔑本官抗命了?” “这……” 房间中,庾士素几人面面相觑,苏扬竟然自己过来了? “大人,下官前去看看!” 庾士素请求一声,向着门外走了出去。 他刚一出门,便见远处门廊之下,苏扬正被几名户部侍卫拦住。 “大胆!” 庾士素冷喝,迈步上前,冷冷盯着苏扬,“苏太医,你竟敢抗命,擅自在我户部走动!” “庾大人,本官何时抗命了?” 苏扬淡淡对庾士素道,“贺大人让本官为户部诊治,本官而今查出严重疾病,便赶来汇报,有何不可?” 庾士素冷笑一声:“本官已经下令,你有什么事,让侍卫代为通传便是,何须你自行来此?” “庾大人你莫非忘了?”苏扬反而老神在在道,“你那颈椎之疾,先前本官已经为你治疗过,不知你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若是严重,有浑身瘫痪之危!” 听到此,庾士素的神色顿时阴沉下来。 苏扬是在嘲讽他吗? 先前苏扬对他的所作所为,他直到现在,还深深记着! 什么颈椎之疾,不过是苏扬对他动手的托词罢了! 庾士素铁青着脸:“你擅自在我户部走动,便是身犯大罪!” “本官自房间中来此,皆有户部侍卫陪同,更是来此通传庾大人那危急的旧疾……”苏扬不急不躁,“何来擅自之说?” 庾士素语气顿时一滞,冷冷扫向苏扬身边的一众侍卫。 这些人竟这么废物! 连这苏扬都看不好! “尔等为何不阻拦他?”庾士素威严沉喝。 一众侍卫们顿时浑身震颤,其中一人迈步上前,恭声道:“大人,苏太医他……卑职不敢阻拦!” 说着话,那人捂着脸颊,脸颊上还带着一抹红肿。 其余几人中,也有人脸颊上挂了些彩! “苏扬,你竟敢在我户部胡作非为!”庾士素声音中流露出浓浓的怒意! 显然,苏扬是打了这几个侍卫一顿! “胡作非为?” 苏扬挑了挑眉,“本官是在为他们诊治!” 他随手向着身边几个侍卫挥了挥:“这几人皆有些疾病,本官为他们点穴去疾,何时胡作非为了?” 眼见着苏扬这幅态度,庾士素心中更是愤怒了! 狂妄! 苏扬这一番话,无非是在刻意糊弄他罢了! 可是,偏偏此时庾士素只能暂且按捺下心中的怒火。 这苏扬,偏偏他一时还动不得! “尚书大人可在?” 苏扬忽地向着庾士素身后高声询问,“下官苏扬,求见尚书大人,有要事禀报!” “放肆,我户部之中,不得喧哗!”庾士素连忙阻止苏扬,“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尚书大人在宫中面圣……” “是吗?” 苏扬笑吟吟瞥了眼庾士素。 他要求为户部的人诊治,用意可没有那么简单。 孟庭这个户部尚书有没有回到户部大院,户部的侍卫们自是清楚! 他稍稍试探,便已经得知户部尚书已经赶回来了…… 苏扬又看向庾士素身后的房间,他今日既然来了户部,便已经放开了手脚! “孟大人,下官苏扬,有要事求见!” 苏扬再度高呼一声。 眼下这情况,户部尚书孟庭不出来,便没那么容易收场! “尔等还不快将此人拉回去?” 庾士素恶狠狠瞪了苏扬一眼,又向一众侍卫吩咐。 一众侍卫连忙上前,围住苏扬。 啪! 可随即,一道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便响了起来! 苏扬直接一巴掌抽在最前方一名侍卫的脸颊上。 “本官找户部大人有朝廷要事,尔等也敢阻拦?” 苏扬沉喝,再度看向庾士素身后的房间。 “你……” 庾士素牙齿紧咬,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耽误了朝廷要事,你们这些人的脑袋可不够砍的!”苏扬又训斥一声。 “本官命令你们,抓住他!”庾士素沉喝。 “朝廷要事?” 可这个时候,孟庭的声音自房间中悠悠传出。 随即,孟庭与贺叔达缓缓自房间中走了出来,孟庭淡淡扫向苏扬:“苏太医找本官,有何要事?” 第348章 六国论 苏扬看向那站在贺叔达身前的人,个头不高,身形有些发福,两鬓斑白,神色中满是威严,颇有些高居上位的气质。 户部尚书孟庭,苏扬也曾有过了解。 “见过孟大人!” 苏扬慢悠悠行了一礼,孟庭出面了,那一切就好说了! “苏太医在户部中如此蛮横行事,一个太医,倒真是好大的官威!”孟庭语气平淡,却透露着一股威严,“你寻本官,究竟有什么要事,以至于你能在擅闯户部?” 这便有些威胁的意思了! 庾士素当即附和着斥责苏扬:“苏太医,你若不在孟大人面前给出一个交待,那今日之事的后果,你自己掂量清楚!” 孟庭几人好整以暇地盯着苏扬,等待着苏扬的回应。 苏扬却始终淡然自若,他缓缓拱手,神色郑重。 “下官有一策论,恳请孟大人代为启奏陛下!” 苏扬声音悠悠,响彻四方。 闻言,孟庭几人却皆是眉宇一凝。 苏扬……要向陛下上书? 这一个太医,有什么事情好向陛下启奏的? “苏太医有何事向陛下启奏?”孟庭淡淡询问一声。 一旁庾士素的脸上已然挂起戏谑的笑容。 区区太医,还说什么向陛下启奏,这简直荒唐! 贺叔达打量着苏扬,目露沉思神色,在思索着苏扬的用意。 这苏扬,绝不能当作泛泛之辈。 可随即,众人便见到,苏扬自袍袖中取出一卷宣纸。 他双手捧着宣纸,仿佛手中的宣纸尤为神圣,迈步靠近庾士素,将其递到庾士素的身前。 庾士素皱着眉头,看着苏扬的目光有些警惕。 只是苏扬始终将宣纸递在他身前,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庾士素询问地看了孟庭一眼,这才接过宣纸,走到孟庭那边。 卷着的宣纸被孟庭缓缓打开,一列列工整的字迹便呈现在宣纸之上。 孟庭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宣纸,可随即,脸色便骤然凝重起来。 他只看了几列,便大袖一挥,放下宣纸,双眸直勾勾地盯着苏扬。 “大人……” 贺叔达和庾士素两人疑惑地看着孟庭,他们能够看得出来,孟庭在读过苏扬的宣纸后,脸色明显不自然了! 孟庭将宣纸随手交给贺叔达,贺叔达展开宣纸,眉羽也很快凝重起来。 “几位大人,下官这份策论,名为……六国论!” 苏扬高声说道,“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 “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 他这一份策论,正是前世苏洵的《六国论》! 借六国赂秦而灭,以暗刺宋事! 庾士素探着脑袋,打量着贺叔达手中的宣纸。 他顿时一惊,即便是他,也能看得出来,苏扬这一份策论,哪里是在写什么六国? 这分明是在写而今大宋与北莽的议和之事!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怎么看,这整篇策论,都暗合而今形势! 难怪苏扬要让尚书大人向陛下上书! 这是想要破坏朝廷与北莽的议和大计啊! “大胆苏扬,你一个太医,何时轮到你来向朝廷献策了?”孟庭冷冷盯着苏扬,重重沉喝! 苏扬这诗魁之名,并未虚名! 尤其是苏扬刚刚在文斗之上,为大宋取得了胜利。 现在又献上这《六国论》,其言痛切悲愤! 若是这份策论被呈上朝堂,必定引起轰动,甚至会广为流传,那届时,这朝堂上好不容易形成的议和之势,必是会受到影响! 左相那些人,岂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下官虽为太医,但也是朝廷命官!”苏扬不卑不亢地回应,“关心国事,乃是下官分内之事!” “更何况……” 顿了顿,苏扬才又说道:“下官这是特意请尚书大人向陛下启奏,试问,这是否有半点逾越规矩之处?” 他今日来户部,正是要让孟庭这个户部尚书将这《六国论》呈交到朝堂之上! 当然,孟庭自是不会同意。 他所要做的,也只是将此事闹大罢了! 这份《六国论》的影响力,苏扬心中极为清楚。 想要向朝廷献上这一份策论,苏扬大可找魏安这个御史来做。 但这所产生的影响,还不够! 唯有将事情闹大,吸引来朝廷的目光,才可以让《六国论》的影响力尽可能地发挥出去! “你一个太医,不安安分分治病救人,懂什么朝廷之事?”贺叔达上前斥责苏扬,“朝堂诸公的决断,岂能容你置喙?” “莫非诸位大人是觉得,我这份策论,有什么不通之处?” 苏扬笑吟吟询问,“若是有,那下官恭候诸位大人斧正!” 这等醒世之言,若这些人真能找出什么所谓的不通之处,那才奇怪! 孟庭几人神色阴沉,苏扬显然是吃准了他这份策论的效果! 而且,文斗之事刚过,苏扬在京城中的声势已然被推到了极高。 这份策论,常人绝对无法反驳! 大宋文坛,无出其右! 这几个字虽是五皇子与纳合清波的约定,可这已然足以代表苏扬的能力! “下官不过是向朝廷献上这份策论而已,也并没有什么妄议朝政的意思。”苏扬指了指贺叔达手中的宣纸,“莫非诸位大人自这份策论上,还能找出什么下官议论朝政的地方?” 闻言,孟庭等人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苏扬这一份《六国论》,显然是借秦灭六国的旧事,暗讽今朝议和。 可问题就出在这暗讽之上,并无实据。 若是在往常,哪里需要管苏扬究竟是否暗讽,大可冠以莫须有的罪名! 可而今朝堂上,并非是所有人都想要议和的! 他们要忌惮的,是朝堂上主张开战的那一派! “尽是一派胡言!” 孟庭斥责一声,向贺叔达递了个眼色。 “此等荒唐言论,当尽数销毁!”贺叔达说着,直接将手中宣纸撕碎开来。 “传令,太医苏扬企图妄议朝政,暂且将其关押起来,待到朝廷议和之后,在处置苏扬!”孟庭吩咐着,冷冷瞥了苏扬一眼。 只要等朝廷议和的大局定下,那苏扬这一份策论,便失去了效用。 第350章 还有要事在身 “皇子殿下来我户部?” 庾士素怔了怔,稍作思索,询问道,“是五皇子殿下?” 说完,他又冷冷瞥向一脸淡然的苏扬。 之前文斗,正是五皇子将苏扬这个诗魁搬出来的! 这么说,苏扬应当于五皇子有些关系。 “苏扬,这就是你的倚仗?”未等侍卫回答,庾士素便向着苏扬询问一声。 这五皇子虽由于那场文斗,显露了些头角。 可是,五皇子并没有什么权势。 即便是五皇子亲自来户部,也不见得能够将苏扬带出去! 苏扬笑而不语。 “大人,是……是三殿下!”侍卫恭声道。 “三殿下?” 庾士素顿时一怔。 怎么三殿下会过来? 他又狐疑地看向苏扬,却见苏扬的神色此时也显得有些意外。 莫非不是为苏扬而来? 庾士素想了想,起身向房间外走去。 “就此人看管好,若再让他闯出去……” 庾士素寒声交待,“你们自行向孟大人交待!” “是!” 一众侍卫连忙应声。 庾士素一路向户部大门外赶去,还未出门,便见孟庭与贺叔达正陪同着一个年轻人向户部大院走来。 “叩见殿下!”庾士素连忙前去参拜。 赵澈扫了庾士素一眼,淡淡挥挥手。 他又对身边孟庭道:“尚书大人,我此次冒昧前来,不知是否打扰了诸位的公务?” “并无此事!” 孟庭摇摇头,暗暗打量着赵澈。 这位三皇子一向深得陛下厚爱,同时手段也极为不俗。 朝堂之中,有不少人估计早已将三皇子当作皇储! 只是,此时三皇子赶来户部,却让他心中有些疑惑。 “那便好!”赵澈笑吟吟点点头,继续向户部深处走去。 刚走出几步,赵澈又似是想起什么,看向身边的贺叔达。 “贺大人,我听说你今日一早便去太医院了?”赵澈淡淡询问一声。 闻言,贺叔达几人顿时一怔。 太医院…… 难道三皇子是为了苏扬而来? “下官随魏国公一同去过太医院。”贺叔达连忙道。 “哦!” 赵澈点点头,嘀咕一声,“那苏太医应当也在户部?” 他又扫向四周,脸上流露出一抹疑惑神色:“为何不见苏太医?” “这……” 孟庭和贺叔达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们从未听说过,三皇子与苏太医之间有什么关系。 尤其是,苏扬在文斗之上,既然是五皇子搬出来的,那按道理来说,苏扬应当是五皇子的人才对! 可三皇子为何过来? “敢问殿下,找苏太医何事?”一旁庾士素试探着询问。 “嗯?” 赵澈并未回答,而是淡淡瞥了庾士素一眼。 顿时间,庾士素浑身一颤,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不敢再询问。 “殿下,苏太医正为我户部官员诊治,想来是未曾收到殿下莅临的消息。”孟庭缓缓道。 “是吗?” 赵澈挑了挑眉,笑眯眯打量着孟庭,“那不妨我便自行去找他!” 话落,孟庭几人心中皆是一凛。 “殿下,为何……”孟庭迟疑道,赵澈这一次突然来到让他们户部,属实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我也找苏太医诊治诊治,有何不可?” 赵澈反问道。 孟庭眉宇微凝,只好点点头。 三皇子亲自前来户部寻找苏扬,他们自是无法阻拦! “那不妨我等带殿下一同前去!”孟庭缓缓道。 房间中。 苏扬抚着下巴,不时地瞥向门外。 赵澈竟然来了! 他颇有些意外。 这一次他来户部之前,嘱咐白泞汇报朝廷,其实是为了让赵艺弘过来,再进行后续的计划。 他倒是没有想到,赵澈会过来! 不过,有赵澈前来,反倒更好! 他正沉吟间,便听房门外一阵脚步声缓缓传来。 随即,房门被打开,一众身影出现在苏扬的面前。 苏扬当即起身,迎上前去,向赵澈躬身行礼。 “见过殿下!” “多日不见,你倒是愈发闲适了!”赵澈笑吟吟道。 “多亏殿下所赠的大黑马,为我省下许多时间!” 注意到苏扬和赵澈两人的交谈,孟庭几人神色都愈发错愕起来。 苏扬见到赵澈,并未行跪拜之礼,而赵澈却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这足以证明,苏扬与三皇子的相交不浅! “孟大人,不是说让苏太医为户部众人诊治吗?”赵澈又瞥向孟庭,“为何未曾在房间中见到什么药物?” “这……” 孟庭未曾回答,而是瞥了眼身边的贺叔达。 此事,是让贺叔达去做的! “回禀殿下,先让苏太医诊治,诊治出病情,我等再让人去太医院拿药。”贺叔达解释道。 “原来如此!”赵澈敷衍着点点头,又向孟庭询问,“刚巧我也要让苏太医为我诊治,不知可否先行将苏太医带走?” 听到此,孟庭几人顿时眉头一凝。 三皇子想要带走苏扬,此事,他们先前实在未曾预料到。 本来他们带走苏扬的理由,便不怎么充分。 若是三皇子执意带走苏扬,他们怕是不好解决! “殿下,实不相瞒,我来户部,还有要事在身,暂时难以离开!” 可这时,苏扬的声音却是响了起来。 “嗯?” 赵澈一愣,疑惑地看着苏扬。 他目光逐渐变得古怪起来:“苏太医来户部还有何事?” “回禀殿下!” 苏扬摆正神色,退到房间中桌案前。 他双手一同捏起一张宣纸,神色庄重至极,走到赵澈身前。 他高声道:“下官前来户部,恳请孟大人向陛下代为献上一份策论!” 见此,孟庭几人当即脸色微变。 苏扬要将那《六国论》呈给三皇子看! “策论?” 赵澈挑了挑眉,自苏扬手中接过宣纸。 他看向宣纸上的字迹,双眸逐渐眯了起来。 “殿下,这份策论,不可当真!”孟庭低声说道,“苏太医虽文采卓绝,可不通朝堂之事……” 但他话音未落,赵澈却摆摆手,为再让孟庭说下去。 赵澈依旧在自顾自地看着宣纸上的内容。 半晌,他才缓缓收下宣纸,眯着眼睛看向苏扬。 “苏太医,你这份策论,有些意思啊!” 第351章 无法相助 “殿下过奖!” 苏扬高声回应道,“下官正要将这份策论让户部尚书大人代为启奏陛下!” “哦?” 赵澈眉头一挑,瞥向一旁的孟庭,“孟大人,可有此事?” “回禀殿下,苏太医身为太医,这策论若是献于陛下,有些……不合规矩。”孟庭拱了拱手,神色平静自若。 “殿下,孟大人公务繁忙,若是连这些策论都要向陛下献上,岂不是……”一旁贺叔达也跟着符合一声,“殿下,这实在不合情理。” 虽然三皇子有意带苏扬离去,可是,苏扬的这份策论,显然对朝廷与北莽议和还是开战,有着难以忽视的影响。 这事关朝廷两派,即便是三皇子,也没那么容易站好队! “原来如此!” 赵澈点点头,又向苏扬递出询问的神色。 苏扬何必对这朝堂之事,如此关心? 户部尚书这些老狐狸,哪一个不是心眼极多? 苏扬想要呈上这份策论,只怕困难重重。 “苏太医不妨先行回去,你这份策论,待日后有机会,再行送交朝廷,倒也不迟。”赵澈试探道。 他依旧不理解,苏扬的用意。 “殿下觉得下官这份六国论,可有强词夺理的地方?”苏扬缓缓向赵澈询问一声,神色中一片坚毅。 这份《六国论》,正是他给朝廷主战派所营造出来的契机! 而今,已经是这场议和的重要关头了! 他务必要让这场议和,无法再继续下去! 赵澈深深看了苏扬一眼,随即耸耸肩,笑道:“苏太医文采高绝,这份策论,自是无懈可击!” 他心中不免疑惑,苏扬为何如此关注这场议和之事? 而且,苏扬竟如此坚持开战! “下官不过是想要将这份策论献于陛下,献于朝廷。”苏扬沉声道。 “你不过就是个太医,有什么资格向陛下上书?” 庾士素忍不住上前,寒声斥责苏扬。 苏扬尚未回话,赵澈已淡淡瞥向庾士素。 “掌嘴。” 赵澈向身后一名护卫挥了挥手。 那护卫当即向庾士素那边走去。 见此一幕,孟庭顿时眉头一皱,他连忙向赵澈道:“殿下,这……” “我与苏太医说话,何时轮到此人打岔?”赵澈随意指了指庾士素。 从五品的郎中,在他面前,还算不得什么。 庾士素脸色难看,他未曾想到,三皇子竟会这么维护苏扬! 啪! 下一刻,赵澈的护卫狠狠给了庾士素一耳光。 庾士素惨叫一声,身形一阵踉跄。 他怔怔看向赵澈,仿若忽略了脸颊上传来的疼痛感。 随即,他反应过来,连忙向赵澈跪了下来。 “下官一时失言,还望殿下恕罪!”庾士素高声道。 赵澈却看都不再看庾士素一眼,而是对孟庭道:“孟大人,若是户部的官员都这么没有规矩,怕是朝廷也不会愿意!” “殿下说得极是!” 孟庭应声,对于赵澈给庾士素的这一巴掌,心中不由急速思量着赵澈的用意。 难不成,三皇子要为了这苏扬,与他们户部站在对立面? 这不该是三皇子的作风。 至于庾士素,此时完全不被任何人注意。 而后,赵澈又看向苏扬,缓缓道:“苏太医有忠君报国之心,这自是难能可贵,不过……” 顿了顿,赵澈才又道:“不过,若是苏太医想要向朝廷上书,还是得多做考虑才是。” 听到赵澈的话,苏扬眸光内敛。 他已经知晓了赵澈的心思。 这一场议和之事,赵澈帮不了他。 这也正常,议和与开战,应当涉及朝廷两派。 以赵澈这个三皇子的身份,此时不应该表露出他的立场。 “苏太医果真不与我一同离开?”赵澈又向苏扬询问一声。 “不必了。” 苏扬摇摇头,又拱手道,“多谢殿下夸赞。” 话罢,他后退一步,不再多言。 赵澈目光深沉,自苏扬身上移开。 但很快,他的脸色又恢复平常,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 “孟大人,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打扰了!”赵澈慢悠悠对孟庭道,“不过,诸位既然是请苏太医来此为户部众人诊治,那自是万不可亏待了苏太医!” 后面一句话,语气平淡,却隐约透露出几分威严。 “无需殿下多说,苏太医医术高明,我等自是会善待苏太医。”孟庭笑道。 赵澈的立场,他已然清楚了。 苏扬那一份策论,赵澈这个三皇子,帮不上什么忙。 这对于他们而言,已经足够了! 赵澈不再多说什么,径直自庾士素身边经过,迈步向着门外走去。 只是走到门口,赵澈又缓缓驻足,转头看了苏扬一眼。 随后,就此离去。 孟庭几人连忙跟上赵澈,送赵澈离开。 苏扬在房间中坐了下来,神色平常。 …… 户部外,一行马车缓缓驶出户部。 赵澈坐在马车中,袍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 他一言不发,神色显得有些沉郁。 马车正行进间,却又有一阵马车上,自前方传来。 随后,马车队伍停了下来。 赵澈掀开帘子,向前方看去。 在他眼前,正有着一行马车驶来,他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正掀开帘子的一人身上。 “三皇兄,你这是去户部了?” 赵澈对面的马车中,赵艺弘一手掀着马车帘子,疑惑地看着赵澈。 “那苏扬是在等你?” 赵澈眯着眼睛,询问一声。 “嗯?” 应道赵澈的话,赵艺弘却不由微微一怔。 他有些不明白赵澈的意思。 他们所在的这条路,是前往户部的必经之路。 显然,赵澈是刚自户部出来。 可赵澈所说的话,却让赵艺弘有些难以理解。 苏兄……在等人? 赵澈将赵艺弘的反应收归眼底,不动声色道:“苏扬的才学,的确不俗,想不到,他除了诗词一道,连这朝廷策论都如此擅长!” 朝廷策论? 赵艺弘眯起眼睛,静静思索起来。 随即,他笑吟吟点点头:“苏太医是有大才之人!” “五弟去!” 赵澈不再多说什么,收回手,任由马车帘子静静垂落而下,坐回马车中。 赵艺弘连忙让他的马车队伍避让开来,任由赵澈离开。 “恭送皇兄!” 待赵澈离开,赵艺弘目光深沉了几分。 “继续前去户部!” 第352章 态度截然相反 户部。 孟庭几人送走赵澈,向户部深处走去。 庾士素捂着脸颊,神色阴鸷,一言不发。 他今日在三皇子这边,竟然挨了一耳光! 一行几人的气氛显得有些沉寂。 三皇子的到来,是他们都未曾预料到的。 “士素,三殿下行事果断,以后再有这等情况,万不可如先前那般胡言乱语!” 孟庭的脚步稍稍停顿下来,幽幽向庾士素提醒一声。 “是!” 庾士素连忙点头,仍旧捂着脸颊,手指缝中透露出的脸上肌肉已经高高肿胀起来。 他其实也极为后悔。 传言这位三皇子行事极其狠厉,手段又极为高明。 朝廷中东宫太子之位迟迟未立,而二皇子早早便封了个闲散王爷。 若是自皇子中顺下来,三皇子显然对皇储之位有着极大的优势! 这一次,他算是得罪了三皇子! “之后你自行想办法向三殿下赔礼道歉。”孟庭又提醒一声。 “遵命!” 庾士素应声,这才终于放下了捂着脸颊的手掌,快步走到孟庭身前,向孟庭拱手道,“多谢大人提醒!” 孟庭轻挥衣袖,未再多说什么。 几人还未走会房间,便又见一名侍卫快步赶来。 “大人,五殿下莅临!” 听到那侍卫的汇报,几人神色顿时一凝。 五皇子果然来了! 他们心中不免惊动。 这苏扬,究竟有什么手段? 能够让三皇子亲自来户部提人,甚至三皇子还为了苏扬让手下给了庾士素一耳光。 这已经足以说明,三皇子对苏扬极为重视了。 可是,这三皇子前脚刚走,五皇子竟然也来了! 纵使苏扬才情再高,也不至于同时得两位皇子的青睐! “速速前去迎接!” 孟庭收敛心绪,吩咐一声,向着户部大院外赶去。 不多时,他们便见到,赵艺弘的身影自门外缓缓走了进来。 相较于三皇子,这位平日里不怎么露面的五皇子气质显得尤为内敛温和,举止之间,颇有些君子风度。 众人向赵艺弘一番行礼,孟庭这才询问道:“殿下怎么来户部了?” 赵艺弘却并未回答,而是笑吟吟反问道:“孟大人,不知我此行前来,可有打扰?” “哪里的话!” 孟庭轻挥衣袖,可随即,他便又听赵艺弘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还以为,孟大人请苏太医前来,是有什么要事!” 闻言,孟庭几人心中顿时一凛。 比起三皇子,这位五皇子的目的竟是要更为明显! “苏太医何在?” 赵艺弘又询问一声,环顾四周。 “这……” 孟庭迟疑道,“苏太医正在为我户部的人诊治……” “诊治?” 未等孟庭说完,赵艺弘已是上前一步,“莫非户部诸位,都患了什么病?” “未曾……”孟庭只好回答。 “孟大人,而今形势,您身为户部尚书,应当知晓!”赵艺弘沉声道,“北莽大军压境,户部竟还有时间请苏太医前来诊治,这份闲暇,还真是让人羡慕!” 孟庭几人面面相觑。 这位平日里生命不显的五皇子,对其传言都是其韬光养晦,待人尤为温和。 可是,眼下五皇子的表现,可与传言中有为不符! 孟庭稍作思索,刚要说话。 可这时候,赵艺弘已经自顾自地向着户部深处走去。 “苏太医在哪,劳烦诸位大人,带我前去!”赵艺弘说着,已经自众人身前经过。 孟庭皱了皱眉头,纵使五皇子不得殿下恩宠,相较于其他皇子无权无势,可在户部,这么多人看着,五皇子终究是皇子,天潢贵胄。 赵艺弘态度这般强硬,他们也无法置喙。 几人只好带着赵艺弘赶往苏扬所在的房间。 “苏兄!” 见到苏扬,赵艺弘连忙上前。 可听到赵艺弘对苏扬的称呼,孟庭几人心中又是一凛。 苏……兄? 堂堂皇子,竟与苏扬称兄道弟? “赵兄,我在户部候你多时了!”苏扬笑着上前。 他这次来户部前,特意嘱托白泞汇报朝廷。 说是汇报朝廷,其实也只是为了让赵艺弘知晓后赶来。 “大胆苏扬,怎可对殿下不敬?”贺叔达沉喝一声。 五皇子那般称呼苏扬也就罢了,可苏扬反过来称呼,那便有失君臣之礼! “贺大人,苏太医如何称呼我,是我的命令……”赵艺弘淡淡瞥了贺叔达一眼,“有何不可吗?” 他特意在众人面前如此称呼苏扬,便是为了让这几人知晓,他对苏扬的重视! 贺叔达皱着眉头,不再多说什么。 “苏兄,你特意在户部等我,必有要事?”赵艺弘又向苏扬询问道。 “瞒不过赵兄!” 苏扬笑着扫了眼孟庭等人,扬起下巴,悠悠道,“我此次前来户部,乃是为了请户部尚书孟大人,代为向陛下呈上一份策论!” 闻言,孟庭几人皆是脸色微僵。 他们看得出来,这苏扬是铁了心的,向要将那份策论闹到朝廷那边! “哦?” 赵艺弘神色一振,连忙询问,“是什么策论?” “劳烦庾大人将桌案上那张宣纸递过来。”苏扬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向着庾士素说了一嘴。 “赵兄……”苏扬缓缓道,“我这份策论,名曰……六国论!” 六国论…… 赵艺弘心绪急转,而今大宋与北莽议和之势愈发难以阻挡,更是知晓了北莽的无理要求。 苏扬在这个时候,来到户部,又献上这所谓《六国论》,莫非是与当今形势有关? 只是,一旁的庾士素却并未动身。 他不忿地瞪着苏扬,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怒火。 苏扬竟敢吩咐他? “庾大人莫非是要让殿下久等?”苏扬淡淡道。 庾士素沉哼一声,依旧未曾动身,而是让身边侍卫将那桌案上的宣纸取来。 赵艺弘瞥了庾士素一眼,接过宣纸,认真读了起来。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 只看到第一句,赵艺弘的目光顿时便凝重起来。 这份《六国论》,果然与当今形势有关! 他紧盯着宣纸,愈发仔细起来,仿佛不愿错过任何一字。 第353章 阳谋 良久,赵艺弘放下宣纸,神色一片郑重。 他的指尖仍旧紧紧捏着宣纸一角,骨节都隐隐发白。 《六国论》哪里是在写六国,这分明是而今的局势!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 “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这宣纸上一字一句,都直击人心! 所谓赂秦,便意在指大宋向北莽委曲求全! 北莽正是永远都喂不饱的狼! 孟庭等人注视着赵艺弘的动作,神色愈发沉郁。 苏扬这一份《六国论》的影响力,他们都极为清楚。 若这篇策论传扬出去,那天下恐怕不知会有多少人会对这份《六国论》极为信服! 可偏偏,他们半点也没有预料到,苏扬这一个小小太医,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这是苏扬的阳谋! 接连两位皇子到来,他们还都难以阻止。 这让孟庭不由沉思,难道这苏扬背后,还有什么高人指点? “苏兄是准备……将这份策论,上交到朝廷?”赵艺弘沉声询问,语气中难掩惊意。 苏扬的这一份《六国论》,影响力绝对远超寻常! 苏扬笑着点点头,扫了眼孟庭:“我此次前来户部,正是为了请求孟大人将我这策论启奏陛下!” 赵艺弘双眸微眯,思索着苏扬的用意。 这一份策论,苏扬想要交由他父皇,完全有其他更为可行的办法。 可偏偏苏扬却非要来到户部,让孟庭这个户部尚书代为启奏。 那苏扬的用意,便值得思量了! 孟庭脸色愈发难看了,苏扬的心思,他哪里会看不出来? 所谓启奏陛下,其实并不是苏扬的主要目的! 相较于将这份《六国论》当作一份普通策论呈到陛下那边,难以臆测后续的动静,苏扬反而是直接准备借由此事,直接将《六国论》传达给朝堂诸公! 那到时候,朝堂主战的人必定不会错过这大好机会! 可想到此,孟庭心中愈发惊疑不定起来。 苏扬一个小小太医,究竟为何会铁了心地主战? 此等朝廷大事,绝对不该是一个太医所要考虑的! “孟大人为何不将这份策论献于我父皇?” 赵艺弘转而向孟庭询问。 他已然明白了苏扬的用意。 “殿下,虽然苏太医身为太医,但于情于理,都不该由他向陛下上书,这不合规矩!” 一旁贺叔达为孟庭辩解道,“况且,孟大人公务繁忙,无暇再估计苏太医这边……” 所用托词,与应付三皇子赵澈时,几乎一致。 “尤其是此时我朝正与北莽议和,此等时机,更是不宜将苏太医这份策论呈上。” 说完,孟庭和贺叔达几人等静静看着赵艺弘,等待着赵艺弘的应对。 苏扬这份策论,毫无疑问,关系到议和与开战之事。 即便是先前的三皇子赵澈,也不得不忌惮此事,不能将苏扬的策论献于朝廷。 而五皇子论权势还是如何,都远远不如三皇子。 对于此时,应当有着更多的顾忌。 然而,赵艺弘却依旧面色肃然。 他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悦。 “孟大人,苏太医这份策论,可有不实之处?”赵艺弘淡淡询问。 孟庭眸光微凝:“苏太医的文采极高,应当并未有不实之处!” “在我看来,苏太医这份策论,言辞精辟,更改启奏我父皇!”赵艺弘沉声道,“不妨孟大人代为献上!” 这已经表明了赵艺弘的态度了! 孟庭几人皆是神色一凝。 五皇子这是已经表明立场了吗? 主战! 五皇子虽然在文斗之上经陛下旨意,有所露面,可依旧比不得其他皇子。 这么及早站队,这对于五皇子来说,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孟庭捋了捋胡须,收归心绪,并不见急躁。 “想不到,殿下竟对苏太医这一份策论,如此看重!” 孟庭慢悠悠道,“既是如此,那不妨殿下亲自将苏太医这份策论递交陛下!” 老狐狸! 苏扬内心暗骂。 孟庭看出了他的用意,也知晓他这份《六国论》上交朝廷,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孟庭索性直接从中抽身。 “孟大人,下官是想请孟大人向陛下启奏!” 苏扬高声说道。 既然双方已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那他也不必遮遮掩掩了。 纵使孟庭想要从中抽身,可是,他已经来到了户部,便不会轻易罢休! “苏太医莫非是成心为难孟大人?”庾士素沉声道。 “庾大人,殿下正与孟大人谈论我这份策论的事情,你此时打岔,似乎不妥?” 苏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说完,他还向赵艺弘递了个眼色,暗暗挥了挥手,比了个扇动的手势。 可赵艺弘却狐疑地看着苏扬,似是有些不明白苏扬的用意。 苏扬只好作罢。 在抽人耳光这方面,赵艺弘是不如赵澈那般下得去手! 庾士素脸色却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他脸颊还肿胀着,此时更是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苏扬分明是想要看他的笑话! 竟还要怂恿五皇子也给他一巴掌! “臣还有公务要处理,一时无暇顾得上苏太医这份策论……” 孟庭没有理会庾士素那边的情况,继续对赵艺弘说道,“既然殿下这么看重苏太医这份策论,还是殿下将这份策论启奏陛下!” “不必了!” 赵艺弘摇摇头,“这份策论,先留在孟大人这边!” 说完,他又暗暗向苏扬递了个眼色。 “既是苏太医在为户部诸位诊治,那我也不多做打扰……” 赵艺弘一副告辞模样,他晃了晃手中的宣纸,“若是这策论苏太医还有存留,那我便将其带走了!” “带走便是!”苏扬笑道。 自始至终,赵艺弘也没有询问过,是否要让他离去。 显然,赵艺弘还有着其他的打算! 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扬静静看着孟庭等人陪同赵艺弘一同离去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他布下的这个阳谋,无论孟庭这些人应对还是不应对,都没办法轻易压下! 这场大宋与北莽的交锋,他务必要破坏这场议和! 纵使不为别的,他也绝不会眼见,云清郡主去和亲! 第354章 事不宜迟 孟庭和贺叔达几人送走赵艺弘,终于回到房间里坐定。 接连两位皇子为这苏扬出面,纵使三皇子和五皇子对待苏扬上书的事情有着截然相反的态度,可这二位,庇护苏扬的意图,却尤为明显。 谁能想到,一个年轻太医,竟还能有着那等诗词之才! “大人,五殿下如此重视那苏扬的策论,恐怕……”贺叔达沉吟一番,蹙眉对孟庭道,“恐怕会有什么变故!” 他们将苏扬带来,本就是想要控制住苏扬,免得朝廷中有人借苏扬的势头,在议和之事上闹出什么乱子。 可苏扬却先行写出了这一份《六国论》,更是还要算计他们户部,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子古怪! 尤其是,五皇子对于苏扬那份策论极为重视,谁也不知晓,之后又会生出什么事端。 “叔达,你觉得这苏扬身后,是否有什么人暗中指点?”孟庭缓缓向贺叔达询问一声。 贺叔达心中凛然,的确,苏扬主动要向陛下上书,极为蹊跷。 可若是有人指点,那指点苏扬的人,又会是谁? “如今看来,这苏扬的确古怪!” 孟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一个太医,怎会这么难缠! “大人,此事是否要禀告魏国公他们?”贺叔达又试探着询问道。 他思索一番,又道:“三殿下应当不会在此事之上出手,至于五殿下……若仅有五殿下一人,这一份策论之事,尚且还有压下的机会。” 孟庭点点头,将庾士素召到身边:“士素,你亲自去魏国公府,将今日之事禀报魏国公,现在就去!” 今日他们户部将苏扬带来,再加上两个皇子先后来到户部,此事必定会被朝廷中许多人知晓。 但如今,事情尚未闹大,他们还不知晓,苏扬那边,又会有什么乱子发生。 须得尽快处理! …… 房间中,苏扬捏着笔杆子,无意识地转动着。 赵艺弘自户部离去后,会有什么安排,他目前还不知晓。 但苏扬很清楚,赵艺弘绝对知晓他的用意! 大宋朝廷而今议和的声音应该快要达到压倒性的局势了,相较于战争,和平才是大多数人更为倾向的。 但,以这等方式委曲求全,从长久的远光看,这对于大宋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大宋朝廷中,许多人希望议和,自然也有别的心思。 不说别的,单只是纳贡这一条,其中便不知能够挤出多少油水…… 天下为棋盘,众生皆棋子罢了! 苏扬正在房间中待着,过了一段时间,便又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房门被打开,来的人却并不是孟庭和贺叔达等人,而是几名户部侍卫。 “苏太医,孟大人有请。” 当先一名侍卫恭敬地对苏扬说道。 “哦?” 苏扬饶有兴趣地瞥过这几人。 孟庭请他过去,是出了新的变故了,还是孟庭那边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他未多做询问,跟着几人向孟庭那边赶去。 刚走到房门外,苏扬便见到此地多了一些护卫。 这些护卫们的穿着与户部侍卫有着些许不同,显然是又有人来到户部了。 他迈步走进房间中,看到房间里的一道身影,眉头顿时一挑。 左相荀正! 这位当朝左相,竟然亲自来到了户部! “左相,苏太医已经来了。” 孟庭笑吟吟对荀正说了一声,只是瞥向苏扬的目光中,隐隐显露出一抹阴沉。 苏扬连忙向荀正行礼,思索着荀正的来意。 这位当朝左相先前曾亲自去太医院探望过周延玉,苏扬曾猜测其应该是主战一派。 具体如何,还是要看荀正的真正态度了。 “听闻苏太医今日有一策论献与孟大人,可有此事?”荀正慢悠悠向苏扬询问一声。 “正是。” 苏扬点点头。 “苏太医不愧是能多的诗魁美誉之人!”荀正赞赏道,“说来昨日苏太医在文斗之上获胜,老夫还未曾为苏太医贺喜。” “左相客气了!”苏扬客套一声,心中微动。 以荀正的地位应当用不着与他虚与委蛇,而荀正这般和善,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孟大人,既然苏太医也来了,咱们便不妨谈谈这向陛下上书的事情!”荀正又笑着对孟庭说了一声。 “这……” 孟庭顿时面露难色,左相荀正在朝廷中,正是主战一方的支柱! 五皇子走后,荀正竟然会亲自前来,足以证明荀正对于苏扬那一份《六国论》的重视! 他也在思索,有些怀疑,难道左相才是指使苏扬来户部的人? 若说这一切是苏扬自己的注意,孟庭半点都不相信。 一个才多大年纪的人,能有这般城府? “六国破灭,弊在赂秦!” 荀正悠悠道,深深看了苏扬一眼,“而今我朝与北莽的议和,又与此事何异?”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孟大人,我朝若是将徽州之地割让给北莽,果真能够换得和平?” 说着,他又自顾自走到孟庭身边,“孟大人还看不透吗?” “左相,我朝刚刚经历瘟疫之劫难,正在百废待兴之际,更何况,北莽势如猛虎,我朝若是与北莽开战,恐怕不知要死伤多少战士!”孟庭沉声道,态度坚决。 他又不是主战一派,纵使荀正再怎么说,也不能改变他的立场! “孟大人的确言之有理!” 荀正并未反驳孟庭,而是点点头。 他捋着胡须,又道:“不过,此事终究是得陛下决断才行……” 苏扬已然确认荀正的立场了,他对荀正的好感无形中增添了几分。 现在看来,有左相亲自出面,他这一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之后,便交由左相荀正便可。 “孟大人,事不宜迟!” 这时,荀正仿佛下定了什么主意,连忙对孟庭道,“我等这便去面见陛下!” “嗯?” 孟庭一怔,瞳孔都不由微微收缩。 荀正已然打算,现在便将此事捅到陛下那里了吗? 可荀正偏偏非要拉上他一起! 第355章 上书 “左相,为何要让下官一同前去?” 孟庭摆出一副疑惑神色,这趟浑水,他半点也不想掺和! “这份策论是苏太医献与孟大人的,我等既是要想陛下启奏此事,孟大人当然要与老夫一同前去!”荀正理所当然道。 他仿佛不愿再耽误时间,自顾自向着门外走去。 “孟大人,若不嫌弃,便与老夫共乘同一辆马车!” 刚走出几步,荀正又提议一声,“这样还快些!” 苏扬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荀正和孟庭两人,荀正表面上是一副邀请孟庭的架势,可偏偏就是如此,不给孟庭半点拒绝的机会。 孟庭脚步迟疑,并未立即跟着荀正离开。 此次他若跟着孟庭前往宫中面圣,届时,不知孟庭还有什么手段。 他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苏扬:“这策论乃是苏太医所写,所谓献与下官,下官也并未启奏陛下……” “老夫听闻,苏太医不是要在户部为诸位诊治吗?” 荀正笑吟吟道,“就先让苏太医在户部等候,说不定,陛下还会宣召苏太医!” 孟庭语气一滞。 这反倒成了荀正的理由了! “孟大人,请!” 荀正向门外扬了扬衣袖。 孟庭无可奈何,只好暗暗向贺叔达递了个眼色,跟着荀正一同离去。 送走荀正和孟庭,贺叔达脸色阴沉几分。 尚书大人这一趟随左相前往宫中,恐怕必然会在眼下关头生出乱子! 而这一切的根源,竟是因为一个太医! “苏太医,你倒是好胆识!” 贺叔达斜睨着苏扬,冷声道,“你应当知晓,你如今所在的立场,对于朝廷而言,意味着什么!” 苏扬耸了耸肩,并未回话。 对于此事的后果,他当然知晓! 自此之后,他算是与朝廷中主张议和的一派,自此划清界限,分道扬镳了! 过早站队,对于朝廷上下所有官员而言,都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那又如何? 若是他顺从议和,且不说云清郡主要沦落到和亲的命运,议和之后,大宋果真能够长治久安吗? “左相势大,苏太医看来是早早抱紧大腿了!” 贺叔达似是嘲弄般道。 两位皇子,再加上左相,这三位一同出面,无论放在何时,都足以震动朝野了! 而这三位,今日皆是因苏扬一人而来! “若说此事,我还比不上你!”苏扬笑着回应一声。 他自门外转过身子,向着户部深处挥了挥衣袖,打趣道:“贺大人,若有闲暇,不妨我为你诊治诊治?” “来人,送苏太医回去!” 贺叔达大袖一挥,吩咐身边侍卫。 他看着被侍卫们裹挟着向户部深处走去的苏扬,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他幽幽道:“苏太医,本官提醒你一声,凡事不可过早定论!” 苏扬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确实!” 这句话,送给贺叔达,也是一样! …… 文德殿外。 荀正与孟庭的身形缓缓停下。 他们两人自户部一路赶来,身边却又多了一人。 魏国公褚康! “难得魏国公有此闲暇,随老夫一同前来进宫面圣!”荀正笑吟吟看了褚康一眼。 他与孟庭刚出户部不久,便碰上了急匆匆赶往户部的褚康和庾士素。 显然,褚康也是为苏扬那份策论而来。 “左相为朝政忙碌,我哪里能自甘清闲?”褚康摇了摇头,与身边孟庭递了个眼色。 不多时,文德殿中便有一名太监走出来,恭敬地请几人向殿中走去。 皇帝赵煊坐在御榻之上,静静打量着眼前三人。 “荀卿,平日里朕可极少见到,你与魏国公和户部尚书走在一起!”赵煊似笑非笑道。 闻言,褚康和孟庭两人却是心中微凛。 尽管陛下平日里对他们的举动似是不怎么过问,可是,他们在陛下面前,也应当保持不结党营私的言行举止。 而且,他们与荀正,说到底,可并不是一路的! 荀正神色淡然,恭声道:“魏国公和孟尚书皆心忧社稷,臣恰好得知孟尚书那里有一份策论要启奏陛下,便随孟尚书一同前来了!” “哦?” 赵煊幽幽的目光落在孟庭身上,“孟卿家有何表奏?” “这……” 孟庭嘴唇嗫嚅,心绪凛然。 苏扬的那份策论,绝不是他的意思。 这份策论,他自然不能献于陛下! 稍作思索,孟庭沉声道:“启奏陛下,北莽使团所提称臣的要求,臣以为……此事尤须得尤为慎重!” 他随意寻了个由头,“而今我朝与北莽交战,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占,不可强行开战,但若要议和,这称臣之事,实在需要再考量!” 荀正瞥了孟庭一眼,捋着胡须,并未急着打断孟庭的话。 孟庭的反应,尚在他意料之中。 赵煊淡淡点点头:“此事是得从长计议。” 随后,他又看向荀正,似是有些意外。 “荀卿不是一直有与北莽开战的心思吗?”赵煊询问道,“莫非……观念有所改变了?” 他说着话,文德殿外,又有一道身影缓缓走来。 众人看了眼那人,纷纷点头致意。 御医葛洪邈,论当今大宋医术,鲜有人能够与其比拟,更是常伴陛下左右。 而在葛洪邈身后,还有几名太监正小心翼翼地端着药壶。 “陛下……” 葛洪邈向后轻挥衣袖,恭敬地叫了赵煊一声。 赵煊抬了抬手指,让葛洪邈暂且在一旁候着。 他的目光继续落在荀正几人身上,在等待着荀正的答复。 “启奏陛下,臣此次前来,并非为议和之事!” 荀正看了眼身边的孟庭,“而是得知孟大人那里,有一份言辞精妙的策论,特来与孟大人一同献上!” 孟庭心中一沉,荀正这个老狐狸,还是揪住他不放! “言辞精妙的策论?”赵煊打量着孟庭,轻笑道,“孟卿家向来文采卓越,那朕可定要看看!” “陛下,那策论并非臣所作!” 孟庭连忙道,“乃是太医院太医苏扬所作!” “陛下,那太医有些放肆,竟敢擅自向陛下上书!”一旁褚康紧跟着说道。 第356章 宣苏扬觐见 “太医苏扬,在昨日文斗之上,胜过北莽纳合清波……” 孟庭和褚康的声音才刚一落下,荀正便开口道,“陛下,此人的文采尤为不俗,他那一番策论,更是言辞精妙!” 赵煊眯起眸子,并未发话。 他轻易地将眼前三人的局势收归眼底。 “那策论,是太医苏扬所写?”赵煊淡淡询问一声。 昨日文斗的事情,他自是已经得知了。 而不远处的葛洪邈则双眸微凝,静静看着荀正和孟庭几人。 不过,他并未表露任何态度,而是询问道,“又为何会到孟卿家的手里?” “太医苏扬今日前往户部,为户部官员诊治,这一份策论,正是苏扬自户部所作。”荀正缓缓道。 说着,荀正自袍袖中取出一份折子,双手恭敬地递到前方。 “臣已将此策论编订成册!” 赵煊动了动手指,一旁太监连忙上前,自荀正手中接过奏折,恭敬地递交到赵煊身前。 孟庭和褚康两人看着赵煊手中的走着,目光沉郁。 荀正竟然还将那策论誊写在奏折上了! 显然这次荀正是有备而来! 孟庭思索着,至于荀正的《六国论》,应当就是自五皇子那里所得! 至于三皇子,应该不会出面。 “宣读。” 赵煊向着身前的太监挥挥手。 那太监后退几步,打开奏折,开始宣读起来。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 只第一句响起,那太监声音便微微一滞。 显然,这份策论是意有所指,绝不只是秦灭六国的事情! 赵煊眸光一闪,继续听着太监的宣读。 “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故曰:弊在赂秦也……” “……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当听到这句话时,赵煊的目光都变得凝重了几分。 整个文德殿中,众人一片寂静。 唯有那宣读的太监声音,还在不断响起。 “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为国者无使为积威之所劫哉……” “……苟以天下之大,下而从六国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国下矣!” 一份策论,缓缓宣读结束。 文德殿中,却依旧是一片寂静,仿若落针可闻! 半晌,赵煊目光扫过面前几人,才慢悠悠道:“这份策论,有些意思,几位卿家对于这份策论,作何评价?” 孟庭和褚康相互对视一眼,脸色有些阴沉。 这份《六国论》的精妙程度,他们自是看得出来! 而今就连陛下都已经阅读,更有荀正在一旁,蓄势待发,只凭他们二人,只怕难以打消《六国论》在陛下面前的影响! 荀正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也如孟庭和褚康两人一样,未曾回话。 他仿佛是在等待着孟庭和褚康率先发言一般。 “荀卿,不妨你先说说看!” 赵煊淡淡道。 “是!” 荀正应声,缓缓道:“臣以为,这一份策论,虽名为六国论,却意味深远,即便不说是六国之事,也可留作他用!” “那是在说些什么?”赵煊询问道,身躯微微前倾。 “而今我朝与北莽之间形势,或可引用一二!”荀正躬身道。 赵煊坐正身体,未再与荀正多说什么。 他不再去看荀正,而是看向孟庭和褚康两人。 “二位卿家又有何评价?” “陛下,这份策论,乃是在写六国旧事,左相所言,恕臣难以认同!” 褚康沉声道,“我朝蒙陛下圣德,国力雄厚,四海安平,百姓安居乐业,远非六国可比!” “而北莽虽狼子野心,但远在北境,也并非是秦国!” “六国旧事,怎可与而今形势相互对比?” 赵煊指尖轻敲桌案,待到褚康说完,又向孟庭扬手示意。 “臣与魏国公看法一致……” 孟庭回应一声,又道,“至于写下此策论的太医苏扬,反倒是有妄议朝政之嫌!” 他简单说完,躬着身子,等待着赵煊的评判。 “卿家先行平身便是。” 赵煊挥手示意众人起身,“这区区一份策论,几位卿家竟能品读出这些用意!” 荀正三人没有多说什么,静静等待着赵煊的评判。 一旁葛洪邈目光幽幽,盯着太监手中的奏折,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此说来,朕倒想要问问,那个写下这份策论的太医,对这份策论,又有何等解释了!”赵煊似呢喃般道。 “陛下,太医苏扬,正在户部。” 荀正幽幽提醒一声,“那苏扬先前曾在游园诗会夺得诗魁头衔,又在文斗之上,大胜北莽,此人的文采极高,这一份策论,也的确不俗,臣等便不由有所争论了!” 听着荀正的话,孟庭和褚康两人的脸色顿时齐齐有所变化。 他们心中已经隐隐猜测出荀正的用意了! “连荀卿与褚卿家和孟卿家都为这份策论争论不休,那这份策论,是得让朝中诸位卿家们一同看看!” 赵煊说着,手指轻扣桌案,“拟旨,明日早朝,宣太医苏扬觐见,与诸位卿家一同看看这份策论!” 闻言,孟庭和褚康心绪都变得凝重无比。 这正是荀正的目的! 而陛下颁布这个旨意,可绝不是所谓的看什么策论! 明日早朝,议和还是开战,便会评判出最后结果了! 这区区一份策论,竟直接引起这么大的反响! “陛下圣明!” 荀正高呼一声,向赵煊行礼。 孟庭和褚康也只得跟着行礼,他们心绪急转。 今日之事,必将传遍朝野。 明日,便是最后的结果了! …… 户部。 赵艺弘再度赶来。 他端坐在房间中,一旁贺叔达和庾士素静静陪同着。 而苏扬站在一旁,偶尔与赵艺弘暗暗目光交流。 左相已经带着户部尚书一同进宫面圣了,事成与否,便要等待接下来的消息了。 终于,房门外一人快步赶来。 那是一名户部的侍卫,他看了眼赵艺弘,浑身一震,连忙跪拜行礼。 “起身。” 赵艺弘挥挥手,微微探着身子,“宫中可有消息传来?” “这……” 那侍卫犹豫不决,试探着看向贺叔达和庾士素。 “还不回答殿下?”贺叔达沉喝。 那侍卫连忙点头:“孟大人让卑职先行回来,告知贺大人,陛下有旨,明日早朝,宣苏太医觐见!” 第357章 走一遭! 四皇子府邸。 四皇子坐在桌前,手中捏着一盏酒盅,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 “二皇兄,今日的户部,格外热闹!” 四皇子看向身前一人,酒盅里的酒水泛着微弱涟漪,“三皇兄和五皇弟同时去了户部,之后更是连左相都过去了!” 在他身前,是一个身着明黄外衣的中年人,上唇蓄着一抹胡须,相貌与四皇子有些相似,只是更显内敛,气质沉稳。 他摇头一笑,慢悠悠道:“三弟和五弟对朝政关心,这是好事,而左相为朝廷政事奔波更是不辞辛劳。” “二皇兄,可我听说,三皇兄和五皇兄还有左相他们今日去户部,都是为了一个小太医!” 在两人身旁,还有一个年轻人,他喝了一口酒水,又道:“而且,五皇兄似乎对那个太医尤为重视!” 说着,他看向面前的二皇子和四皇子:“两位皇兄,五皇兄以前可是低调得很,你们说,他现在是不是心思活络了一些……” “七弟!” 年轻人的话音刚落,二皇子便眉头微蹙,不悦地看了那年轻人一眼。 “五弟做事,极有分寸,你不可背后里私下议论,免得伤了兄弟和气!” “二皇兄说得是!” 年轻人七皇子随意点点头,但神色中却并没有多少认同的意思。 “那太医苏扬,我也见过……” 这时,四皇子淡淡道,“此人年纪轻轻,却傲气得很!” “我先前还当他不知天高地厚,原来……” 顿了顿,四皇子饮下一杯酒水,这才慢悠悠道,“原来他早就跟三皇兄和五皇弟他们有所关系了!” “相传此人是游园诗会的诗魁,昨日更是在文斗之上赢下了北莽的纳合清波……”二皇子思索道,“如此说来,此人身怀大才,三弟和五弟看重他,自是正常!” 四皇子幽幽看了二皇子一眼,脸上挂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再度在酒盅里斟满酒水,手捧酒盅与二皇子和七皇子举杯示意。 三人一同举杯共饮。 随后,四皇子才说道:“二皇兄向来这般仁厚,凡事都会往好处去看!” “咱们兄弟几个,唯有二皇兄早早封了越王……”四皇子赞赏道,“必是就连父皇也都极为看重二皇兄!” 二皇子笑着摆摆手,语气温和道:“四弟莫要乱想,你自北境立下赫赫战功,父皇迟早会对你有所赏赐的!” 几人正说话间,房门外,一个护卫快步赶来。 看到来人,四皇子眉头微挑:“左相他们进宫,传来消息了?” “是!” 那护卫恭敬应声,“陛下有旨,明日早朝,让太医苏扬觐见,与朝堂诸公共同品读太医苏扬的策论!” “嗯?” 闻言,三人皆是一怔。 …… 孙府。 孙鸣渠脸色沉重,站在孙丰毅身前,低着头,一言不发。 “先前你曾查过诗魁的身份,为何不继续查下去?” 孙丰毅淡淡询问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孩儿查到了五皇子,他应当是将许多痕迹悉数抹去了……”孙鸣渠连忙回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应当?” 孙丰毅眼中透露出一抹威严,“我未曾跟你说过,要想常人之不能想!” “其他人查到五皇子,为何便不查下去,你也不想想原因?” “如荀正那般,他无需知晓诗魁身份,只需要知晓,关键时刻,让五皇子出面便可!” “而你,先是在游园诗会上败给诗魁,未曾抓住先机,便又在这文斗上,输了第二次!” 孙丰毅的话音落下,孙鸣渠的脸色愈发沉重。 孙鸣渠连忙跪了下来:“孩儿有错!” “罢了,这一次的文斗,也有荀正在暗中布置,你败了便败了。” 孙丰毅摆摆手,沉吟道,“今日荀正又有所动作,去了皇宫,必是有所企图……” 他正说着,目光向外看去。 一人快步赶来,恭敬地将一张宣纸递到孙丰毅身前。 “家主,这是从户部那里传来的,太医苏扬所写的策论!” 闻言,孙鸣渠双眼顿时一睁。 苏扬又写了一篇策论! 他抬头看向孙丰毅,便看到孙丰毅已经接过宣纸,随手打了开来。 孙丰毅目光扫过宣纸之上,神色却逐渐凝重起来。 半晌,孙丰毅才悠悠询问道:“这策论……是那苏扬所写的?” “正是!” 来人恭敬地点点头。 孙丰毅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即,他将宣纸丢到孙鸣渠的身前。 “以这苏扬的文采,你输给他……败的不亏!” 听着孙丰毅的话,孙鸣渠不由愣住。 他连忙捡起宣纸,浏览起宣纸上的内容。 渐渐的,他的脸色变得一片惊动。 “难怪荀正今日会突然拉着孟庭进宫面圣……” 孙丰毅双手负后,在房间中踱着步子。 他向着窗外的天际眺望而去。 “看来,明日,议和还是开战,便能决定了!” 孙鸣渠心中惊动不已,有些不明白自己父亲的意思。 他手中宣纸上的《六国论》,他自是能够看出其中意思。 可仅是一份策论,他父亲是如何能够推断出,这场大宋与北莽间的国事的? 偏偏,这份策论……还是苏扬所作! “那苏扬,你曾拉拢过他?” 这时,孙丰毅忽的向孙鸣渠询问一声。 孙鸣渠点点头,想起此事,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既是无法拉拢,那你之后便找机会,除掉他。” 孙丰毅语气平淡。 “是!” …… 驿馆外。 苏扬骑乘大黑马,缓缓停下。 他眺望着驿馆,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一旁赵艺弘脸色有些迟疑,又扫了眼身后的马车,马车前方,挂着一个竹枝编成的篮子。 “苏兄,果真要去见朴散真康?” 赵艺弘轻声询问一句。 苏扬看向赵艺弘,咧嘴一笑:“赵兄可有所忧虑?” 赵艺弘点点头,他与苏扬早在户部之中,便已经得到旨意,明日应当就能决断出大宋与北莽究竟是开战,还是议和了。 可在眼下这个关头,苏扬却主动赶到北莽使团所在的驿馆。 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妥当。 但随即,赵艺弘却又轻笑了起来。 “既是苏兄要来,那我便陪苏兄走一遭又何妨?” 第358章 一礼两送! 随着苏扬和赵艺弘的到来,驿馆中,很快便赶出一队身影。 为首的人,正是纳合清波。 看到眼前两人,纳合清波脸色骤然一寒。 大宋五皇子和苏扬,竟然会来驿馆! 他皱了皱眉,迈步走到赵艺弘和苏扬的身前。 “五皇子殿下,苏太医!” 纳合清波冷冷看了苏扬一眼,又向赵艺弘询问道:“不知五殿下前来,有何贵干?” “我此次仅是随苏太医前来!” 赵艺弘笑了笑,向着苏扬轻抬手臂。 “哦?” 纳合清波转而向苏扬看去,打量着苏扬。 今日大宋朝廷颁布的旨意,他们已然得到了消息。 可眼下这个关头,苏扬来做什么? “纳和大人!” 苏扬高声道,“本官此次前来,特来向你们国信使朴散真康大人回礼!” 他声音高朗,响彻四方。 他与赵艺弘亲自前来驿馆,早已引得驿馆四周许多京城百姓们的关注。 许多人不由皆围过来,看着这边的情况。 昨日的文斗,远比游园诗会要更为吸引人们的注意力。 那是他们大宋与北莽的争斗! 而昨日的胜者,正是苏扬! 在此之前,谁也不曾想到,苏神医竟还这么精通诗词! 不过,四周众人听着苏扬的声音,都不由愣住。 苏太医来给北莽国信使回礼? 回什么礼? 苏扬面前,纳合清波的脸色骤然难看了几分。 回礼! 他当然知道苏扬要回的是什么礼! 那是今日一早,朴散大人在太医院前所写下的“大宋文坛,无出其右”八个字! “苏太医,本官不懂你的意思!”纳合清波声音低沉,眼中透露着一抹怒意。 而今,他在苏扬面前,愈发难以保持温和模样。 他与苏扬几次交锋,皆输一筹! 以往在北莽,同辈之人中,他何曾受过此等耻辱? “不懂?” 苏扬咧嘴一笑,双臂伸展,拢了拢衣袖,“那我可要跟纳和大人好好说道说道!” “今日一早,朴散大人便在我太医院外,亲自在我面前写下了八个大字!” 苏扬向着四周比划起“八”这个手势,笑道,“此等向我朝承认,我朝文坛的精彩景象,仿佛像是专程为我而表演一样!” “本官既然亲眼所见,那怎能白白承受国信使大人的这份大礼?” 苏扬笑着向身后一名侍卫招了招手,“取我准备的回礼过来!” 那侍卫恭敬应声,向着马车那边走去。 纳合清波紧盯着苏扬,眉头紧蹙。 苏扬在他们下榻的驿馆前搞这么一出,是专程来耀武扬威,还是要做什么? 可苏扬始终面带笑意,令他看不透苏扬的半点心思! 随即,纳合清波又向着苏扬身后的侍卫看去。 那侍卫走到马车前,双手提起一个篮子,快步向着这边赶来。 四周众人也都纷纷看向那侍卫手中的篮子,那篮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一个用寻常柳条编织而成手提篮,篮子中盖着一块麻布,看不清篮子中放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很快,侍卫提着篮子来到苏扬身前。 纳合清波扫过篮子,收回目光。 他扬起下巴,高声道:“苏太医向我使团送礼,就不怕引人非议?” 他很清楚,大宋的百姓对于他们北莽,多是带着仇恨与愤怒的,但同时,也畏惧他们北莽的武力! 而大宋之中,莫说是如苏扬这般的朝廷命官,便是普通人但凡表现出对他们北莽的亲近意味,便会不知要受多少人唾骂! 可苏扬竟然还敢来跟他们回礼? “无妨,本官的回礼,尽是些土特产罢了!” 苏扬笑意吟吟,语气淡然。 说着,他随手自篮子上一扯,篮子中盛放的东西,顿时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看到篮子中的物事,纳合清波脸色骤然一变。 四周众人也不由纷纷踮起脚尖,探着脑袋,双眼滴溜溜地向着篮子中看去。 可是,看到篮子中的东西,他们的脸色也都怪异了起来。 纳合清波缓缓抬头,脸上原本还尽可能维持着的文质彬彬,此时荡然无存。 那篮子中,赫然摆放着的,是一颗颗鸡蛋! 一旁赵艺弘摇了摇头,来送鸡蛋,其实就是苏扬此行的主要目的。 不过,苏扬此举,究竟还有着什么用意,那就值得思量了! “苏太医的回礼,就是这个?” 纳合清波缓缓询问,声音都有些绷不住了,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抹难以置信! 这苏扬大张旗鼓地来给他们回礼,结果送来的竟然是鸡蛋! 这是在刻意羞辱他们吗? “我大宋京城的鸡蛋,估计你们远在北莽,平日里极少吃!” 苏扬仿若半点也没有察觉到纳合清波的态度变化,他随手自篮子中捏起一个鸡蛋,向纳合清波晃了晃。 他缓缓向着纳合清波伸出两根手指:“我为朴散大人送这份回礼,有两种用意!” “苏太医!” 可纳合清波却板起脸来,声音中透露出一抹寒意,“你以这区区鸡蛋当作回礼,莫不是有意羞辱我使团?” “若是如此,本官必将与朴散大人上书你大宋皇帝……” “纳和大人何来此言?” 未等纳合清波说完,苏扬便打断了纳合清波的话。 他迈步上前,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难道没有听见,方才本官说,这鸡蛋,乃是我大宋的土特产吗?” 苏扬一手前伸,直指纳合清波,“你如此轻视我朝的土特产,是在羞辱我朝吗?” “你……” 纳合清波语气一滞,苏扬还敢反咬一口! “若不是,便听本官好好说下去!”苏扬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他缓缓将鸡蛋放在篮子中,沉声道:“本官送这份回礼,有两种用意!” “其一,这回礼,是因北莽国信使亲自在本官面前写下那‘大宋文坛,无出其右’八个字……”苏扬高声道,“这是本官的表示!” “荒唐!”纳合清波大袖一挥。 “其二!” 可苏扬丝毫不理会纳合清波,继续说道,“这其二,则是为先前被我王兄重创的北莽使团的巴尔坦将军,送来一些慰问!” “此为,一礼两送!” 听到苏扬的话,纳合清波心神凛然。 他环顾四周,已然看出了苏扬的用意! 第362章 臣有一策! 孙丰毅淡淡瞥过苏扬,双眸深邃若一汪寒泉。 荀正则抚须微笑,向苏扬点头致意。 “苏太医,这六国论乃是你亲笔所写,文中之意,想必只有你最为清楚。” 荀正缓缓道,“不妨便由你来说说看!” “是!” 苏扬缓缓拱手,他虽不完全明白荀正的用意,但既然荀正给了他机会,那他便好好地与这文武百官交流交流! “陛下明鉴,臣献上这份策论,所提观点,便是赂秦之弊!” 苏扬高声说道,“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若我朝要答应下北莽的无理要求,与之议和,那便是再不断以我大宋举国之力,供养北莽!” “而今割徽州,那下一次,北莽在壮大之下,再度来犯,那届时,我朝总不能重蹈覆辙,再度割让其他疆域……” “大胆!” 苏扬话还未说完,一旁魏国公褚康的厉喝声便骤然响起。 “朝廷自有对抗北莽之法,你这般发言,分明是在诋毁朝廷!” 褚康身边的一众朝臣冷眼看着苏扬。 小小太医,参与早朝,本就有违规矩。 可左相却让这么一个小人物出面,偏偏此人还敢在这朝堂之上口若悬河! 简直狂妄! “魏国公,苏太医所言,如何便是诋毁朝廷了?” 荀正走到苏扬身边,淡淡向褚康询问,“依老夫看来,我朝而今若是答应下北莽要求,那北莽若再一次进攻,我朝当如何应对?” “若一再忍让,那北莽日益壮大之下,我朝又当如何应对?” “苏太医所言,有何不可?” 话罢,荀正仿若不经意看了苏扬一眼。 但苏扬却能注意到,荀正分明是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苏扬心中疑惑,荀正已经准备在朝堂之上给他兜底了? 褚康话语一下子噎住。 他紧盯着荀正,眉头皱起。 区区一个苏扬,值得荀正这般重视? “赂秦之弊,臣已然借由六国论告知朝廷。” 苏扬的声音继续响起,“而今我朝若是答应下北莽的无理要求,怕是与这赂秦之弊,并无二样!” 他郑重拱手:“还请陛下与诸位大人明察!” 荀正赞赏地看了苏扬一眼,转而环顾四周,目光最后看向御榻之上。 孙丰毅身后众人脸色沉郁了几分。 这所谓的“赂秦之弊”,竟硬生生被捆绑在大宋与北莽的形势之上! 他们若是再借由此说下去,便永远也绕不开! 他们愣愣盯着苏扬,这区区一个太医,竟然将他们逼到这种地步! “陛下,臣的想法与苏太医一致,北莽所提议和要求,任何一条,我朝都不该答应!” 赵煊点点头,却并未立即应下,而是又询问道:“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若不答应北莽的议和要求,又当如何?”户部尚书孟庭上前一步,“既是左相让苏太医说这赂秦之弊,那臣刚好也有一事,询问苏太医!” “我朝瘟疫之事,苏太医应当尤为清楚……” 孟庭慢悠悠道,“我朝刚经历过瘟疫,国力损耗,而今正值百废待兴之际,北莽兴兵南下,正是由此机会!” “若开战,那我朝又当损耗多少国力?” 说完,孟庭捋了捋胡须,“臣身为户部尚书,对此不得不重视!” “此外,我朝与北莽交战日久,向来输多赢少,以我朝而今形势,与北莽开战,又有几分胜算?”褚康也跟着说道。 这正是议和的主要原因! 开战,就怕打不过! “我朝而今议和,也只是为了保存实力!”礼部尚书王章等人也紧跟着附和起来。 “我朝有中原繁盛之地,待休养生息之后,岂容北莽再敢轻视?” 众人的声音不住响起。 苏扬将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 他蔑然摇头,这些人能够将苟全说得这么义正言辞,也是难得! “若连战都不敢战一场,难道不是更让北莽小觑我朝?” “北莽行兵来犯,我朝便只能一再退让不成?” 兵部尚书等人紧跟着反驳起来。 “开战,不过徒然增添我朝国力损耗罢了……”孟庭和王章等人冷笑。 不论苏扬那《六国论》如何,议和终究还是要议和! 若开战,又要顾忌多少? “诸公莫不是以为,我朝这场战斗,当真无法战胜北莽?” 这时,苏扬的声音悠悠响起。 闻言,孙丰毅身后众人顿时脸色一沉。 “放肆!” 孟庭冷喝,“你一介太医,知晓多少朝廷之事?” “苏太医这番话,也是老夫想说的。” 可随即,荀正的声音便紧跟着响了起来。 众人神色一震,左相竟如此力保苏扬? 苏扬心中也有些错愕,荀正所做,似乎是极力推举他啊…… “那试问左相,若开战,即便不谈胜负,我朝要死伤多少人,国力要损耗多少,我朝而今,果真经得起这等损耗吗?” 孙丰毅幽幽询问一声。 顿时间,大殿中众人再度齐齐噤声。 “左相以为如何?”这时候,御榻之上的赵煊也询问一声。 国力损耗,显然是当今大宋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若大宋国富民安,北莽敢兴兵来犯,大宋自是要北拒北莽。 可是,难就难在,大宋刚刚经历过一场瘟疫。 国力衰败,是无法避免的! 四下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皆齐齐汇聚在荀正身上。 无法解决国力损耗之事,他们终究不得不议和。 开战的损耗,反倒要大于议和,得不偿失! 荀正捋着胡须,似在思索。 不过,自他脸上,却察觉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陛下!” 可这时,一道声音突然自荀正身旁响起。 大殿上的文武百官皆是一愣,循声望去,便看到苏扬已然迈步上前! “臣有一策!” 苏扬高声道,“可助我朝国力迅速恢复,足以让我朝赢下北莽!” 话音落下,整个朝堂之上,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但很快,文武百官看着苏扬的目光便变得怪异起来。 一个太医,还能有让大宋恢复国力的计策? “简直荒唐!” 孟庭重重拂袖,“苏太医,你可知欺君罔上之罪?” 第363章 一份奏报 皇帝赵煊睥睨着苏扬,神色中也流露出一抹狐疑。 这话,自一个太医口中说出,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 “孟尚书急什么?” 荀正淡淡道,“苏太医心忧朝政,更有计策献上,如何便是欺君罔上了?” 他轻挥衣袖,对苏扬道:“苏太医,你且说说便是!” 苏扬点点头,缓缓道:“既是我朝经历了瘟疫之后,百废待兴,那朝廷便颁布政令,恢复百姓生计!” 听到此,孟庭等人顿时嗤笑起来。 他们还以为,苏扬这时候出面,会是荀正的安排。 现在看,不过是苏扬自讨苦吃罢了。 孟庭当即蔑然道:“恢复生计,你说得轻巧……” “至于这恢复生计,对抗北莽,臣这边也有计策!” 苏扬未曾理会孟庭,继续说道,“其一,我朝所担心的,不过是瘟疫,可这瘟疫,对于我朝的损耗,其实并不算极其危急!” “其二,臣请陛下调拨国库银两,但并不将其直接分发百姓,而是改成类似于鼓励商户打折的形式。” “物价降了,百姓自是会踊跃消费,而朝廷也可由此获得赋税!” 听着苏扬的话,四周众人的脸色顿时微变。 不说苏扬第一个计策,单只是这第二个计策,他们先前便从未想过。 仔细想来,朝廷虽然调拨了国库银两,可是,似乎之后,通过商户赋税,这笔银子又能回来! “其三,瘟疫爆发之时,正值秋初,而此时,秋收刚过,再辅以疫患迅速消退,百姓们并无多少减产!” “朝廷可自农事之上,稍稍减免些赋税!” 褚康和孟庭等人听着苏扬的话,心中愈发按捺不住了。 这些计策,似乎又如那《六国论》一般,难以反驳! 但他们尚未说话,便见御榻上的赵煊也在静静倾听着苏扬的话。 “此外,还有一点!” 苏扬扫过众人,慢悠悠道,“若只论及这场战事的损耗,北莽大军,便真能经得起损耗?” “徽州一洲之地,北莽只得金州城区域,他们行兵南下,越境作战,粮草又能有多少?” 说着,苏扬面向赵煊,继续道:“所以,我朝若是与北莽交战,只要攻下金州城,北莽大军,自可退散!” 他一番话落下,整个紫宸殿中,早已是一片寂静。 苏扬缓缓退到荀正身边,不再多说什么。 为了这场议和之争,他已经做足了准备! 此次入早朝,正是尽全力而为! 紫宸殿中,文武百官看着苏扬的目光已经变了。 在此之前,谁也不曾想到,苏扬竟能提出这等策略! 那《六国论》对于苏扬而言,本就已经有些蹊跷。 可现在,苏扬又在这朝堂之上,提出这些策略。 仔细想来,这些策略……似乎可行? 但这简直匪夷所思! 难道,苏扬所说这些,是左相荀正的意思? 但左相又为何偏偏找这区区太医? “诸位爱卿,苏太医所献计策,是否可行?” 赵煊淡淡询问一声。 “回禀陛下,臣以为,可行!” 荀正当即上前。 在他身后,兵部尚书等人也都齐齐附和。 “苏太医所献计策,完全可行!” 孙丰毅身后众人脸色难看了几分。 此前谁也不曾想到,苏扬竟然能够献上这些计策! “臣反倒以为,苏太医的计策,有待商榷!” 可此时,孙丰毅忽的上前。 他冷冷看向苏扬,眼神中透露出一抹阴沉意味。 在这场早朝之上,荀正等人竟不是主力。 他们反倒是自始至终,都在极力推举苏扬! 一个小人物,事到如今,竟到了他都难以忽略的地步! “苏太医一番计策,似乎皆是在猜测!” 孙丰毅淡淡道,“先前一场瘟疫,对于我朝的国力,损耗多少,苏太医当真知晓?” “北莽兴兵来犯,肆意劫掠,正是在这秋收时节,他们又自徽州之地,劫掠了多少粮草?” “这些,朝廷都尚无确切消息!” 孙丰毅摇了摇头,“更何况,若论恢复百姓生计,国泰民安,乃是必要形势,若有所战乱,百姓惶恐不安,谈何生计?” 他每一句话,都将苏扬所提出的策略,完全反驳! “陛下!” 孙丰毅上前一步,“臣以为,我朝与北莽议和,刻不容缓!” “早一步议和,百姓便早一步知晓,战乱将消,才能使百姓们安于生计!” “臣等附议!” 孙丰毅身后,一众官员也紧跟着附和起来。 苏扬环顾四周,目光眯起。 这朝堂之上,主张议和的人,要比主张开战的人多上许多! 不过,他也注意到,依旧有些人,自始至终都未曾表态。 御史台、刑部、九寺……等一些衙门,都有许多人默不作声,仿佛犹在观望。 而魏安已然自御史台那边走出,站在荀正等人身后,义愤填膺! 苏扬深吸一口气,正要再说什么。 可这时,他却注意到,荀正对他缓缓摇了摇头。 随后,荀正缓缓说道:“右相所言,臣倒是已有计较!” “哦?” 赵煊看向荀正,抬了抬手,“荀卿但说无妨。” “臣昨夜得知,我朝南方,有一封奏折加急送来,想必……应该到了户部!” 荀正淡淡瞥了孟庭一眼,“孟尚书,这奏折,为何不报?” 听到荀正的话,整个大殿中,文武百官皆是神色一凝。 南方送来的奏折! 以此时来看,应当与……瘟疫有关! 南方疫患,若是算时间,也该有个结果了! 孟庭脸色变了变,暗暗看了一旁孙丰毅一眼。 随即,孟庭沉声道:“臣并非不报,而是按规矩,这奏折须得核实之后,再上书陛下!” “那孟尚书不妨先将这奏折所呈,现在便报给陛下,若再有疑虑,事后加以调查便是!”荀正乐呵呵道。 苏扬眸光一闪,紧盯着孟庭。 若是薛太医治疗疫患的消息,户部自然会首先得知! 这件事,荀正显然已经提前知晓了! “孟卿家,呈上。” 赵煊挥了挥手。 “是!” 孟庭脸色一阵变换,那份奏报,他刻意压下了! 可荀正偏偏早不说晚不说,非等到这个关头再提及! 论老谋深算,他终究比不得荀正! “启奏陛下……” 孟庭艰难开口,“南方传来奏报……瘟疫……已经平定!” 第364章 先官升一级! “瘟疫……平定了?” 听到孟庭所说的消息,整个大殿中,众人神色各异。 虽然他们早就知晓,苏扬所献上的青蒿素,拥有奇效。 甚至,服用之后,两三日之内,便能痊愈。 即便是文武百官之中,也又不少人或多或少地试用过青蒿素,亲眼见识过青蒿素的药效。 但,听到这个消息,人们心中依旧不免惊动。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仰赖陛下圣恩,这场瘟疫,就此解除!” 朝臣中,御史台众人当即上前。 先前瘟疫肆虐之时,他们为了瘟疫,不知上了多少奏折。 而今得到疫患平定的消息,他们都有一众如释重负的感觉。 苏扬会心一笑。 早在几日前,他便已经收到过薛太医的信件。 由薛太医亲自出马,这疫患自是会逐渐消退。 他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万幸,薛太医无恙! “贺喜陛下!” 荀正也跟着众人,一同向赵煊行礼。 在他身后,一众朝臣紧跟着行礼。 整个紫宸殿中,回荡着众人的山呼。 见此,孟庭等人却紧皱起眉头。 这份奏报,他们迟迟未拿出来,便是担忧今日早朝之上,左相这些人会借此生出什么变故。 即便先前孟庭迟疑着交待出这一份奏报之时,仍旧在想着,该尽可能地打压这份奏报所传来的影响力。 至少,以这奏报关系重大,尚无法确定真实性为由,再拖一些时日。 可是,随着荀正这些人一同向陛下行礼。 他们却不得不紧跟着一同行礼。 陛下圣恩之下,瘟疫平定,四方太平。 他们怎能再在这时候唱反调? 否则,便是跟朝廷过不去,跟陛下过不去,也跟他们自己过不去! “诸位卿家平身!” 赵煊扬了扬手,“疫患平定,百姓可得安宁,皆仰赖诸位卿家!” “皆是陛下隆恩……” 孙丰毅带头再度谢恩。 苏扬在一旁看着眼前众人相互道喜的模样,暗自腹诽。 这种时候,应当没什么人,会在意他这个太医。 “陛下,平定瘟疫,详实情况,臣请旨,立即派人前去探查。” 待到众人收敛心绪,孟庭当即请命。 现在既然不能说这瘟疫平定的真实性,那也得想办法将这份奏报的影响降到最低! “准奏。” 赵煊点点头。 “陛下,献上治疗瘟疫之药的苏太医既然在此,不妨此事,便交由苏太医督办!” 这时,荀正跟着插了一句话。 孟庭的脸色当即难看了几分。 荀正显然是刻意针对了! “当今天下,若论对瘟疫的了解,苏太医自是无出其右!” 荀正身后的兵部尚书附和着说道,“况且这场瘟疫平定,苏太医功劳甚大,此事交由苏太医全权负责,最为稳妥!” “苏太医刚担任太医一职,资历尚浅,年纪尚幼,怎可委任此等要事?”魏国公褚康忍不住反驳一声。 若让苏扬督办此事,那苏扬便会平白增添一份权势。 而且,他们在这平定疫患的事情上,也失去了先机! “魏国公,任人当惟能,怎可以此评判苏太医之能?”兵部尚书反问一声。 “陛下,不如此事便交由苏太医督办,再由户部加以帮助。” 这时候,荀正向赵煊恭敬说了一声。 “准奏。” 赵煊沉吟,又道,“加封苏太医为朝散大夫,在京城中督疫患平定之事。” 闻言,苏扬不由怔了怔。 就这么一会功夫,他这就获得了一个加封? 随即,苏扬连忙上前行礼。 “谢陛下隆恩!” 朝散大夫是散官,没有什么官职。 不过,这应当算是给他一个督办疫患平定之事的名头。 朝散大夫官居正五品,算是小小晋升了。 苏扬眼神有些怪异,朝堂之上先前还在议论着议和之争,这议和之争还没讨论完,他就先晋升了一个品阶! “陛下,这瘟疫虽平定,可是,瘟疫肆虐之时,毕竟我朝百姓深受其害……” 这时候,孙丰毅的声音响起。 他沉声道:“依臣看来,百姓想要恢复生计,绝非一日之功!” 听到此,兵部尚书等人眉头皆是皱了起来。 左相提出这疫患平定的奏报,应当是为应对开战的国力损耗一事做考量。 可是,右相却先发制人,率先打消此事的影响。 这便让他们有些犯难了。 荀正却并不见急躁,他反倒是向苏扬询问道:“苏太医,这治疗瘟疫之药,乃是你所献上,你应当对药效最为了解……” “在你看来,这场瘟疫,影响会有多大?” 听到此,苏扬眉头微挑,这是将话语权再度抢过来了! 不过,荀正这般信任他,倒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依下官之间,瘟疫之害,不可轻视!” 苏扬沉声道,“但青蒿素一药,专治疟疾瘟疫,而之后气候渐冷,疟疾瘟疫至少一年之内,不会再产生什么影响。” 顿了顿,苏扬又道:“北莽此次南下,正如右相所言,是趁我朝深陷瘟疫之危,而举兵南犯……” 他扫了孙丰毅一眼,“也正因此,北莽绝对预料不到,这场瘟疫,我朝会平定得这么快!” “所以,若我朝与北莽开战,便是反过来,以预备攻不备!” 苏扬一番话说完,荀正身旁众人顿时陷入沉思。 随即,他们眼前一亮。 “陛下,诚如苏太医所言,先前臣等的忧虑,随着这瘟疫平定,已可放下大半!” 荀正接过苏扬的话茬,继续对赵煊说道,“我朝绝不至于,还在北莽逼迫之下,无力反抗,那无理的议和要求,万不可应允!” 兵部尚书等人皆是神色振奋。 眼下的担忧没了,那便不用再向北莽委曲求全,受北莽的恶气! “左相,此言差矣!” 可孙丰毅却摇了摇头,“北莽攻我朝在先,金州城而今已被北莽贼军占据,更何况,疫患虽平,这国力损耗,却不可忽视!” “且天下百姓,皆当渴望安定,若在徽州一战,我朝以羸弱之势,攻北莽强盛之师,只怕……难以取胜!” 他一番反驳之下,身后一众朝臣当即附和起来。 苏扬双眸眯起,眼神深沉,这些人是铁了心的不顾形势,一心议和了。 不论大宋眼下的形势如何,这些人,终究是率先向北莽跪下来了! 第365章 请战 “陛下,与北莽议和,并非苟全,乃是为天下开太平之举!” 孙丰毅身后,礼部尚书王章沉声道,“知进退,方能留存余力,待之后我朝国力强盛,大可再夺回徽州!” “议和,也不过事情权宜之计,但也要好过此时开战!” 一众朝臣纷纷呼应。 议和一派本就大过主战一派,此时一同呼应之下,仿佛整个朝堂之上,都再没有其他声音。 苏扬将四周众人反应手中眼底,又看向一侧。 朝堂之上,直到现在,也依旧有些人始终未曾表露态度。 几个国公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与他们无关一般。 令苏扬意外的是,在那几人中,有一个中年相貌的男子也在看向他! 越王! 苏扬当即认出了此人的打扮,当朝二皇子,诸多皇子之中,唯一一个被封王的! 苏扬收回目光,对于越王,他没有多少了解。 只是听说,此人这个王爷当得极为闲散,性情也敦厚。 他又瞟了眼身旁不远处的荀正。 眼下的情况,可并不容乐观! 然而,荀正却神色始终淡然自若,也未曾急着反驳。 他反倒饶有兴趣地看着褚康和孟庭等人。 “启奏陛下!” 这时,紫宸殿外,一道身影匆忙赶来,向赵煊恭敬行礼。 “齐王上书!” 闻言,大殿中文武百官皆是心神一震! 齐王! 眼下这个关头,齐王上书,必然与议和有关! 而齐王坐镇北境,将北莽大军硬生生阻挡在外。 齐王对于这场议和之争的分量,可想而知! “呈上来!” 赵煊原本平静的神色,此时都有所动容。 他向着大殿下挥挥手,让身边宦官将那份奏折快速取来。 他接过奏折,仔细品读起来。 整个大殿中,再度恢复平静。 众人面面相觑,在猜测着齐王所写的奏折,究竟有何用意。 是要与北莽议和,保全实力,还是,要与北莽死战? 孙丰毅眉头微皱,幽幽看向一旁的荀正,却见荀正对他抚须一笑。 他眼中神色顿时阴晴不定起来。 终于,赵煊放下奏折,将其交到身边宦官手中。 “宣。” 宦官得令,双手展开奏折,高声宣读起来。 “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 只第一句响起,紫宸殿的文武百官们便心中一惊。 他们瞬间便意识到了齐王的用意! 这自北境传来的奏折,分明是一份请战书! 齐王,要向朝廷请战,与北莽开战! 苏扬静静倾听着那宦官宣读的奏折,这一份奏折并不算长,言简意赅。 奏折中表达的意思,已经极为清楚了! 苏扬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齐王这一份请战书传到朝堂之上,那朝堂局势,便又要有所变化了。 北莽这次议和的要求,的确是打了一副好算盘。 割徽州一州之地,纳贡,称臣,最后再加上要让云清郡主和亲…… 每一个要求,都用心险恶。 尤其是让云清郡主和亲,这一条,在许多人看来不过是添头,可这却直接关系到了齐王! 云清郡主乃是齐王独女,若连云清郡主都和亲去了北莽,那今后,齐王抵抗北莽,必定会受到影响! “陛下,齐王殿下破贼杀敌之心尤为坚定,战意充沛,这于我朝而言,乃是幸事!” 待到奏折宣读完,荀正当即高声道,“齐王身在北境,对于北莽实力最为了解。” “齐王奏折中说,北莽贼军,已经显露出疲惫之势,若此时开战,必可横扫北莽贼军!” 他一番话落下,朝堂之上,竟罕见地在一时之间无人反驳。 连齐王殿下都请求开战,而今,开战之势已然大过了议和! “而今形势,我朝国力之忧已然消减,而齐王战意雄浑,士气高昂,正是开战的绝佳时机!” 荀正身后,兵部尚书等人齐齐附和。 “还望陛下明鉴!” 这场局势,随着齐王这一封上书,彻底翻转了过来! 苏扬心中不免惊异。 现在的情况,荀正是否早已有所预料? 那孙丰毅这些人,便该是在这一次的较量中,输了荀正一筹! “陛下,臣以为,虽齐王殿下请战,可最好结果,该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时,孙丰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若是开战,谁也无法料到,这场战事将会演变成何等态势,后果难以预料,我朝当务之急,该是休养生息……” 事到如今,孙丰毅依旧在想办法挽回情况吗? 苏扬挑了挑眉。 眼下的情况,已然不需他来处理了,他身旁的荀正,应是可解决! “右相所言,臣也附议!” 荀正声音响起,却令紫宸殿中众人一怔。 但随即,荀正又道:“臣并非不想议和,若能不兴刀兵,自是最好,但……” “但即便议和,也要让北莽归还金州城,退出徽州,并且入侵我朝之罪,给予我朝赔偿!” 说到这里,荀正的神色已然变得尤为严肃起来。 “否则,我朝必要以战,尽除贼寇!” 荀正声音不算洪亮,可却仿佛裹挟着一股无穷的威势! 孙丰毅双眸紧眯,却不再多说什么。 这场早朝的议和之争,结果已分! 荀正这些人,赢了! 至于这一场失利…… 想到此,孙丰毅的目光又落在苏扬身上。 这么一个在朝堂之上,本该不起眼的小人物,被荀正硬生生使其发挥出了效用! 这是他们第一次失去预料。 而随后,便是苏扬所展现出的能力! 这完全不该是一个年轻太医所能拥有的能力! 这是他们第二次失去预料! 一步错,步步错…… 以至于最后,齐王这份奏折呈上,他们再无反驳的机会。 赵煊睥睨着大殿之上,深邃而威严的目光似是轻易地便将文武百官的反应收归眼底。 半晌,他缓缓点头。 “准奏!” 顿时间,荀正身后,一众朝臣皆是长长松了口气。 这一场议和之争,胜负已分! 苟全议和,朝廷不会接受! 现在,朝廷给北莽两个选择。 其一是北莽自动退出徽州,再给予大宋应有的赔偿,这才是议和! 其二,便是开战! 第366章 意料之外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御榻上,赵煊轻挥衣袖。 他的神色中,流露出一抹疲态。 苏扬暗暗看着赵煊,心绪微动。 皇帝的病,看样子的确严重。 这场朝会的时间并不算短,朝中大臣们也都有所疲惫。 但苏扬却看得出来,赵煊的气色纵使尽力压制,却依旧显得有些病态。 他不由想起曾经与葛洪邈的交谈,皇帝的身体,对于而今朝政,愈发有心无力了…… 文武百官们神色各异,这场早朝所最终得出的结果,超出了大部分人的预料。 尤其是,这一次早朝,文武百官们都不得不对一人注意! 太医苏扬! 一场早朝,终于结束。 苏扬跟在荀正身边,一同走出紫宸殿时,天际已是艳阳高照了! 走出皇宫,一行众人各自招呼一声,告辞离去。 孙丰毅双手负后,慢悠悠离去。 这场朝会的结果,不知是否影响到他的心境。 而褚康和孟庭等人,脸色却尤为阴郁。 这场早朝,本该是他们握有极大的优势。 可到了最后,竟是他们输了! “苏太医,若有闲暇,不如随老夫走走?” 荀正临行之前,向着苏扬询问一声。 “左相邀约,怎敢拒绝?”苏扬连忙道。 他也有一些疑惑,需要询问荀正。 他随着荀正坐进马车,任由马车向外行驶。 “苏太医今日的表现,真是令老夫大开眼界!”荀正笑吟吟道。 “左相过奖。” 苏扬客套一声,相比之下,他其实更疑惑,今日在早朝之中,荀正竟会那般相信他! 他几乎是一直被荀正推举到台前,与主和一派较量的! “你身为太医,竟还对朝廷政事如此了解,更有独到见解!” 荀正捋着胡须,目光不住自苏扬身上打量着,“如苏太医这般的年轻人,老夫还是头一回见!” “若苏太医不介意,可否为老夫解答一惑?” 荀正慢悠悠询问道。 “左相请说!” 苏扬点点头,便听荀正的声音响起,“不知苏太医究竟为何,如此主张我朝与北莽开战?” 听到此,苏扬脸上挂起一抹苦笑。 的确,放在其他人眼里,他这么一个太医,先是写下《六国论》献于朝廷,再是在这早朝之上,大出风头。 这怎么看,都不合常理! “若下官说,仅是因下官私人的想法,不知左相是否相信。”想了想,苏扬大致回应一声。 他无法向荀正说明,他知晓,一旦大宋向北莽一再忍让,那大宋以后的形势,只会越来越严峻。 更不能跟荀正说,他不想让云清郡主去和亲…… “苏太医果然有意思!”荀正笑了笑,似是对苏扬的回答并不介意。 “敢问左相,为何今日会在朝堂之上,对下官那般支持?” 这时,苏扬也询问一声。 “那老夫问你,若你一心想要议和,今日这朝堂之上,又该是什么结果?”荀正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苏扬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 这场早朝的机会,是他用《六国论》给的。 本来议和之势就已经盖过了开战之势。 若他写下了《六国论》,再进入此次早朝,结果反倒是主张议和,那主战一派,恐怕又要失去极大的机会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应当就是荀正要告诉他的。 “更何况,老夫虽年纪大了,但也能知晓,能写出六国论那等策论,更是我京城诗魁,苏太医的才学,岂可等闲而论?”荀正笑吟吟道。 …… 驿馆。 朴散真康身前炉火升腾。 茶壶中升腾着滚滚水雾。 他身旁桌案一侧,安放着一张宣纸。 宣纸上,正是苏扬所写的《六国论》。 他不时地瞥向桌案上的《六国论》,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房门外,一阵急匆匆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朴散真康招呼一声,抓起麻布覆盖在茶壶把手上,将茶壶捏了起来。 他头也不抬地询问道:“大宋朝廷的早朝结束了?” “是!” 纳合清波缓缓点头。 “纳合,听你的敲门声,你心绪不宁……” 朴散真康一边自顾自地在茶杯中倒着茶水,一边说道,“是早朝之上,出什么变故了?” “是……” 纳合清波脸色愈发难看,逐渐低下了脑袋。 “大人,大宋朝廷……要与我朝开战!” “嗯?” 朴散真康瞬间抬头,紧盯着纳合清波。 他手中茶壶里,滚烫的热水自壶嘴中倾倒而出,早已溢满了整个茶杯。 茶水溢出流淌到桌案上,朴散真康也浑然不觉! …… 太医院。 苏扬搭着荀正的马车,回到太医院,看过了周延玉的情况后,便再度出门。 他骑乘着大黑马,直接向着云清郡主府赶赴而去。 北莽之前所给出的议和条件中,有刻意针对云清郡主。 这两日里,他一直在为此事奔波。 只是他是在抽不出身,去见云清郡主。 而现在,朝廷的决策,终于定下了。 他也该去云清郡主那边看看了。 他一路来到云清郡主府外,却注意到,郡主府外还停着一辆精致马车。 看这马车的装饰,苏扬还有些熟悉! 四皇子的马车! 苏扬眯着眸子,稍作沉吟。 早朝的事情,想必许多人都有所关注。 而四皇子应当也知晓了早朝的结果。 可四皇子却第一时间来到了云清郡主府这边,那这用意,便值得揣度了。 想了想,苏扬索性直接走进云清郡主府。 待到郡主府的侍卫通传一声,苏扬便走了进去。 走过前院回廊,苏扬一路来到郡主府正堂。 他一眼便看到正堂中两道熟悉的身影,只是云清郡主的身影,他却并未看到。 齐王妃端坐在主座之上,气质依旧那般清冷而威严。 左侧座位上,四皇子似是刚刚落座。 他向着正堂外的苏扬看去,眼神中笼罩上一片阴翳。 “下官见过王妃、四皇子!” 苏扬慢悠悠走到正堂,拱手行礼。 “本宫听闻,苏太医刚刚被陛下加封为朝散大夫了?” 齐王妃淡淡询问一声,只是这一次,语气中并没有如先前见到苏扬时,那般刻意责怪与疏远。 苏扬眉头微挑,看样子,齐王妃已经对早朝的事情,极为了解了! 第367章 绝无此意 “承蒙陛下圣恩,下官奉旨督办疫患清除之事。” 苏扬微微一笑,向齐王妃拱拱手。 一旁四皇子幽幽盯着苏扬,神色愈发阴冷。 这场议和,北莽所提要求,本会让齐王独女云清郡主前往北莽和亲。 而以他的了解,齐王妃对这个独女一向宠爱有加,自是不会甘愿让云清郡主去北莽受苦。 为此,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届时帮助齐王妃和云清郡主,从而便可借此与齐王拉近些关系。 可他却不曾料到,这场议和,竟直接被破坏了! 而此事,与苏扬脱不了干系。 “苏太医倒真是春风得意……” 四皇子不咸不淡地说道,“不过,我朝所提出的这议和要求,只怕北莽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能同意……” “此外,容我提醒一句,苏太医这次在朝堂之上,可是出了极大的风头!” 四皇子语气听不出喜怒,但苏扬却看得出来,这一番话,显然是带着怨气的! 对于四皇子的心思,苏扬自是极为清楚。 先前四皇子来云清郡主府,便怀揣着一些心思。 现在议和之争刚出了结果,四皇子便又来了云清郡主府,那这目的,可想而知。 看来,他与四皇子之间的矛盾,是没法调和了! 但苏扬倒也并不在意。 得罪了就得罪了,四皇子这么想要拉拢势力,显然是为了储君之位。 但只要四皇子还没当上皇帝,想要轻轻松松治他于死地,也没有这个可能! “下官为朝廷办事,哪里有出风头的心思!”苏扬淡淡道,“殿下言重了!” 他又看向齐王妃,似乎这一次他来云清郡主府,齐王妃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了! “苏太医此次来郡主府,所为何事?” 齐王妃询问一声,为再让四皇子与苏扬说下去。 “回禀王妃,下官此次前来,一是为郡主病情而来,二是为今日议和之事!” 苏扬慢悠悠回答。 他自然是为了云清郡主而来,不过,既然齐王妃也在这里,这理由总是要有的! “苏太医几日前,不是才刚为郡主开了方子吗?” 齐王妃凤眸微眯,语气忽的清冷了几分,“郡主近日不便露面,若是苏太医觉得,郡主的情况并不严重,那便先缓几日。” 听到此,苏扬脸色微微一僵。 他算是看出来齐王妃的心思了。 一提到云清郡主,齐王妃对他的态度明显就变了! 看来,齐王妃是刻意想要他与云清郡主保持疏远…… “至于这议和之事,本宫倒是好奇,为何苏太医会来郡主府?”齐王妃又询问道。 她的目光尤为锐利,仿佛要看穿苏扬的心思一般。 “下官得知,北莽先前所提出的议和要求中,要让郡主前往北莽和亲……” 苏扬缓缓解释道,“而下官知晓郡主病情,若是前往北莽那等苦寒之地,势必会对身体有所损耗,因此,特来向王妃说明!” 他话音落下,一旁四皇子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苏扬的用意,他能猜出几分。 此次苏扬破坏了议和之事,直接便来了云清郡主府。 这一定是来向齐王妃邀功的! 至于这苏扬为何会向齐王府这般示好…… 四皇子稍作思索,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这苏扬,究竟是为老五帮忙,还是为老三帮忙? 无论是谁,这都必然是他的阻碍! “苏太医倒是对郡主的身体,挂念得很!”四皇子幽幽道。 闻言,齐王妃黛眉微蹙。 她有些不悦地看向四皇子,沉声道:“殿下慎言,苏太医医术不凡,郡主的病情,唯有苏太医能够治愈,若他人妄自非议此事,那本宫无比要让朝廷查个清楚!” 苏扬瞥过四皇子,四皇子的手段倒是阴狠! 四皇子应当看得出来齐王妃对云清郡主的重视,先前那一句话,居心叵测! 但齐王妃直接小小警告了四皇子一声,也算帮他解围了! “王妃,而今议和之事,朝堂之上已经有所结果,郡主已经无需再去和亲了。”苏扬缓缓道,“下官再嘱咐一声,郡主病情痊愈,尚需静养……” “只是,而今朝廷虽然已准备拒绝北莽的要求,可这战事会有如何进展,还尚且无法确定。”苏扬话音刚落,四皇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婶娘,以我在北境的过往来看,北莽大军战力极强……” 四皇子看向齐王妃,慢悠悠道,“我朝提出的这些要求,北莽断无可能同意,若是僵持之下,北莽势必再起战事……” “纵使齐王叔有万夫莫当之勇,可一旦我朝军力有所损伤,只怕,之后还得议和!” “到时候,北莽为对付齐王叔,只怕和亲一事,依旧难以解决……” 他说完,又起身向齐王妃拱拱手。 “婶娘,这些,并非我有意提起,只是不得不防啊!” 听到此,苏扬双眸眯了起来。 直到现在,四皇子也还是不愿放弃此事。 四皇子的态度,估计与朝廷上下许多人的看法一致。 以大宋提出的这些要求,北莽与大宋之间,势必会再度兴起大战。 若大宋打不赢,又或者战事僵持之下,双方国力皆有所损耗,届时,势必还会再有议和。 不过…… 对此,苏扬心中却早有计量。 北莽往年南下入侵,届时选在秋收时节,掳掠粮草辎重。 但随着朝廷颁布一些恢复经济的政令,那到时候,大宋的形势便必定会有所改变! 而且,等到寒冬一至,北莽大军究竟能否再待在大宋境内,还得两说…… “下官反倒觉得,若是北莽敢开战,他们不过是以卵击石!” 苏扬迈步上前,沉声说道,“而今北莽不过是占据了金州城,金州城地势险要,对于北莽而言,易守难攻。” “但是,若是齐王殿下率军自南向被进攻金州城,金州城的险要地势,便不存在了。” 苏扬摊了摊手,对四皇子说道,“殿下的担忧,属实是……多虑了!” 四皇子神色阴冷起来,他寒声道:“苏太医当真以为,你对朝廷政事,极为通晓了?” “绝无此意!” 苏扬笑着摇摇头,仿佛没有察觉到四皇子的语气变化。 他转而看向齐王妃,他的话,只是说给齐王妃听罢了! 第368章 这银子,不好拿! “殿下不必多虑,朝廷自有朝廷的安排。” 齐王妃淡淡向四皇子挥挥手,“殿下,若无他事,本宫便不久留殿下了!” 她摆出一副送客架势。 四皇子皱了皱眉头,冷冷看向苏扬。 齐王妃的选择,已经明了。 这苏扬,又坏了他的好事! “那我便不多做打扰了!” 四皇子拱拱手,衣袖一挥,转身向着正堂外走去。 他经过苏扬身边,又淡淡向苏扬说了一声:“苏太医果然是精明之人,他日我可务必要好好与苏太医交谈一番!” 只是,他的话语中,透露着一股幽冷意味, “下官断不会拒绝!” 苏扬笑吟吟回答,仿佛没有察觉到四皇子的心思。 他与齐王妃一同将四皇子送出府邸,苏扬刚准备告辞离开,却听齐王妃淡淡的声音响起。 “苏太医,本宫还有些事要询问你。” 齐王妃转过身子,自顾自向着府邸中走去。 苏扬猜测着齐王妃的用意,跟在齐王妃身后。 刚入府门不久,齐王妃便停了下来。 “苏太医在朝堂之上的事迹,本宫也知晓一二。”齐王妃贝齿轻启,眸光审视着苏扬,“这次议和之事取消,苏太医功劳不小!” “王妃过奖。”苏扬恭维一声。 随即,他便又听到齐王妃的询问声响起。 “左相似乎对苏太医,极为赏识?” “这……” 苏扬心中一动,看样子,齐王妃对朝堂上发生的事情,的确是知晓甚多。 “苏太医此次来郡主府,莫非也与左相有关?”这时,齐王妃又询问一声。 闻言,苏扬明白过来。 他在朝堂之上,被左相极力推举,下了早朝,又来到云清郡主府。 齐王妃应当在思索,他与左相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 而四皇子来这里,也正因为议和之变,仍旧想要借机拉拢齐王府。 所以,齐王妃才会觉得,是左相荀正让他来与齐王府示好…… 但向齐王府示好…… 这些,苏扬其实并未多做在意。 他这次来,也仅是为了让云清郡主安心罢了。 “实不相瞒……” 苏扬缓缓抬眸,看向齐王妃。 他特意顿了顿,才说道:“下官此次前来,与左相没有丝毫关系!” “嗯?” 闻言,齐王妃不由眉头一凝。 苏扬的回答,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在下官看来,朝堂之上,似乎并没有多少人,对北莽议和条件中的和亲一事过多在意……”苏扬低声道。 这些事情,齐王妃也应当知晓。 “而下官此次前来,正如下官先前所说,仅是为了前来嘱咐王妃与郡主,北莽苦寒之地,对于郡主病情,有害无益!”苏扬拱了拱手,不再多说什么。 齐王妃凤眸微眯,静静审视着苏扬。 半晌,她的脸色再度恢复清冷。 “本宫知晓了。” 齐王妃挥挥手,向身边人吩咐着,“来人,取些银两,赏赐苏太医。” 说完,她又暗暗给那丫鬟递了一个眼色。 又赏? 苏扬撇了撇嘴,齐王妃此举,说是赏赐,其实更多的,是要与他划清界限…… 但他要是不收,对于齐王妃来说,反倒更为奇怪。 不多时,一个丫鬟便端着盘子赶了过来。 盘子中一片银灿灿的光辉! 苏扬扫了眼丫鬟手中的盘子,眉头顿时一跳! 这盘子中的银子,估计得有五百两! “苏太医,这五百两银子,便是给你治疗郡主的谢礼。” 齐王妃悠悠道,“待郡主病情痊愈,本宫会再给你千两赏银!” 苏扬嘴角微微一抽,这么多银子,足可见齐王妃要与郡主府与他撇清关系的意图! 给了银子,便不会有什么情分可言了! “王妃,这么多银子,恕下官……” 苏扬刚要回应,齐王妃便眸光一冷。 “苏太医不想要这银子,莫非,还另有所图?”齐王妃语气中不含丝毫情感。 她上前一步,神色中满是威严。 “我齐王府向来不受他人恩惠,苏太医既然为郡主治好了伤势,这些赏赐,便是你的报酬,若是你别有所图,便现在就跟本宫说说看!” 齐王妃语气严厉,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在她身后,一众侍卫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另有企图…… 苏扬耸了耸肩。 看齐王妃这样子,这银子,他不收是不行了! “王妃莫急……” 苏扬笑吟吟道,“下官并非不收银子,而是这五百两银子……下官不好拿啊!” 他笑眯眯看向齐王妃:“不如王妃,将这银子派人送到我家药铺!” 闻言,齐王妃俏脸顿时微微一僵。 她打量着苏扬,脸色变得有些怪异了。 随即,齐王挥挥手,似是不愿再与苏扬多说什么。 “送客。” “那下官告辞!” 苏扬躬身一礼,慢悠悠自郡主府中离开。 侍卫一时倒是没跟出来,不过,这五百两银子,齐王妃是肯定要送到他家药铺了! 走出郡主府,苏扬骑乘着大黑马,绕过郡主府街道,正要离开。 “苏……苏太医……” 隐约间,苏扬忽的听到一阵刻意压低声音的呼喊。 苏扬微微一愣,勒住马匹,脸色怪异地向着一旁郡主府的墙头看去。 那呼唤声……是自墙头外的云清郡主府中传出的。 在墙壁后,他堪堪能够看到墙上的一颗小脑袋。 “杏儿?” 苏扬脸色怪异起来。 墙头后的那人正是云清郡主府的小丫鬟。 “苏太医,过来……”杏儿探出胳膊,向苏扬这边招了招手。 苏扬打量一眼四周,纵马靠近墙壁。 “苏医师过来了吗?” 云清郡主清脆的声音自墙壁后传出,也压低了声音。 “过来啦!” 杏儿回答一声,又对苏扬道,“苏医师,郡主……要见你!” 好…… 苏扬无奈一笑。 他这次来云清郡主府,齐王妃愣是没让云清郡主露面。 而看齐王妃对他的态度,他肯定是没法再大摇大摆地自郡主府正门进去了。 “跟苏太医说……那边……” 云清郡主微弱的声音自墙壁后响起。 杏儿点点头,探着小脑袋,悄悄对苏扬指了指一个方向。 “让郡主稍等。” 苏扬回应一声,顺着杏儿所指的方向,赶了过去。 只是,看着面前的墙壁,苏扬脸色愈发怪异了。 郡主……这是要让他翻墙头? 第369章 大意了! 也罢! 苏扬打量四周,这墙壁一人多高,他使使劲翻过去是没问题。 至于墙壁后,有云清郡主给他打掩护,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 他骑着大黑马,找了个店家,将大黑马寄放在店家那里,再度赶了回来。 看着面前的墙壁,苏扬一个冲步,双手抓住墙头,脚步蹬了几下,一下子翻了过去。 翻墙上瓦,这种事情,果然还是那李思卿做得最熟练! 苏扬暗自腹诽一声,连忙向郡主府四周打量。 这边是一片竹林,翠竹林立,倒是遮挡了视线。 云清郡主让他从这边翻过去,的确是找好了地方! 苏扬穿过竹林,便见到不远处,两道娇小的身影正鬼鬼祟祟的躲着,不时向一个方向看去。 那偷偷摸摸的样子,显得尤为憨态可掬! 他轻轻拍了拍衣服,掸去灰尘,正要向云清郡主那边走去。 可云清郡主和杏儿两人却像是吓了一跳! 她们浑身一震,齐齐向着苏扬这边看来。 见到苏扬,云清郡主小脸顿时一怔。 “苏……苏医师,你……是怎么过来的?”云清郡主一副疑惑模样。 “郡主不是让我翻过墙头吗?” 苏扬指了指竹林那边。 云清郡主一阵错愕,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白皙的脸蛋上浮现出一抹红霞。 “苏太医……郡主……是让你从那里进来……” 一旁杏儿吐了吐舌头,向苏扬指了指不远处。 苏扬转而望去,便见那边有一座门户,这应该是郡主府后院的门! 他神色顿时一僵。 从门口进来…… “苏医师,先跟我来!” 云清郡主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向苏扬轻挥衣袖,蹑手蹑脚地向着一旁走去。 苏扬收敛心绪,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一路赶到云清郡主的房间,云清郡主向杏儿递了个眼色,示意杏儿去放风,她这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呼出一口长气。 白若瓷器的额头上浮现出几滴细密的香汗,俏脸上还挂着一抹红晕,精致可爱。 苏扬饶有兴趣地看着云清郡主的娇憨模样,他们见个面,云清郡主倒像是打情报战一样! “委屈苏太医了……” 云清郡主眨眨眼,低声对苏扬说道。 只是,一双美眸中却透露出一抹狡黠。 苏扬老脸一红,杏儿只粗略地给他指了个方向,他还以为,云清郡主是壮着胆子,让他翻墙进来! “无妨。” 苏扬很快恢复神色,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郡主的身体,可有恢复?” 云清郡主乖巧地点点头。 “我听母妃说了,苏医师向朝廷献上了一份策论,今日还参与了早朝,大显身手,将这议和都给打消了!”云清郡主低声说着,美眸中泛起阵阵光辉。 “北莽精心策划的这场所谓议和,所有条件,皆居心叵测,这议和,本就该取消!”苏扬笑了笑,又道,“议和取消了,郡主也不必再烦心会被派到北莽和亲的事情了。” “那苏医师你……” 云清郡主似是壮着胆子要说什么,却又一副羞怯模样。 半晌,她才低声道:“你所做,是……是不想让我去北莽……” 说到后面,她声音越来越小,声若蚊蚋,再难以听清。 “自是不愿让你前去和亲!” 苏扬却明白云清郡主的心思,直视着云清郡主双眸。 顿时间,云清郡主小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她一双小手捏着衣角,低着小脑袋,似是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奴婢见过王妃……” 这时,房门外,杏儿的声音忽然传来。 云清郡主脸色顿时一变。 她慌慌张张地向房门那边张望着。 母妃过来了! 苏扬也一阵愕然。 他才刚从齐王妃那边告辞离去,一转眼就来到了云清郡主的闺房。 这要是被齐王妃看到了…… 纵使他作一番解释,齐王妃也断然不会相信! 恐怕齐王妃为了郡主清誉,偷偷解决了他,来个毁尸灭迹都算是最好的! 只是,云清郡主的房间虽然大,由一道窗牖隔开,分为内外两间。 可苏扬仔细看去,也没有什么能躲藏的地方! 这次……大意了! “这边……” 云清郡主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抓住苏扬的衣袖,向内房中走去。 苏扬看了眼四周,目光落在面前的床帏之上,脸色愈发怪异。 但此时此刻,容不得他多想,轻轻一个翻身,躺在云清郡主的床帏之中, 盖上锦被,整个人尽可能地平趟下来。 随即,他便感受到,云清郡主一双小手将锦被叠放了一番,仿佛是帮他掩盖去锦被的痕迹。 而后,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云清郡主已然向着房门外走去。 苏扬躲在锦被里,嘴角狠狠一抽。 现在这处境……有些尴尬啊! 大意了,大意了! 但他从昨日凌晨,便一直没怎么休息。 先是为了避开文斗之后的麻烦事,再到准备上早朝,脑袋估计都有些转不开了! 这时,房门开启的声音响起。 “母妃。” 云清郡主欠身向齐王妃行了一礼。 她强忍着不去看床帏那边,生怕母妃发现了什么。 “若惜,不是说你要在后院走走吗?” 齐王妃深深看了云清郡主一眼,却注意到,云清郡主额头间还有些细密的汗珠。 但她目光落在云清郡主白皙的脸庞上,又轻叹一声。 “这两日的事情……委屈你了。” 一边说着,齐王妃一边取出帕巾,为云清郡主轻轻拭去汗水。 “母妃,和亲的事情,不是……已经打消了吗?”云清郡主低声道,饶是她强行镇定,仍是有些莫名的心虚。 “打消了……” 齐王妃轻声道,眉眼温柔,并没有平日里所表现出的那般威严。 “你父王也来信了,让你不用担心这些。” 听到齐王妃的话,云清郡主美眸一抬。 “父王他怎么说?” “他派来的部下,来不及多说什么,便又赶回北境了。”齐王妃深吸一口气,轻声对云清郡主道,“这几日里,估计又会有许多人前来拜访……” “你且在府中不要出门,那些人,让他们找我应付便是。” 齐王妃交待一声,又道:“还有那苏扬……” “嗯?” 闻言,云清郡主心头顿时一跳! 第371章 主动开战! 云清郡主显然害羞极了,眼神左右躲闪,脸色鲜红欲滴。 苏扬也不忍再跟云清郡主开玩笑,来到床下,一直退到桌旁。 “郡主,昨日……我……” 苏扬摸了摸鼻子,昨天大意了! 结果还在云清郡主的床上睡了一觉。 即便是他,都不由老脸一红! 云清郡主螓首微摇,仿佛终于回过神来。 她扫了眼四周,来到桌前,乖巧地端起茶壶。 “苏……苏医师,我去准备些茶水……”云清郡主声若蚊蚋。 苏扬连忙摆手:“不用麻烦了!” 云清郡主放下只好放下茶壶,两人莫名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有些怪异。 “你……昨晚睡得可好?” 半晌,云清郡主才低声询问。 苏扬缓缓点头,在云清郡主这里,他莫名安心。 天色刚刚破晓,他昨天不到傍晚就来到了云清郡主这里,一直睡到现在。 可算睡了个好觉! 苏扬看着俏脸上红霞迟迟未曾褪去的云清郡主,深吸一口气。 而后,他走到云清郡主身前,伸出手试探着轻轻揉了揉云清郡主的小脑袋。 “郡主,你昨晚也没睡好,今天好好休息……” 苏扬轻声嘱咐着,岔开话题,云清郡主才终于渐渐适应了羞赧。 房间外鸡叫声此起彼伏,天色也逐渐有亮起来的意思。 再过一会,估计郡主府中就该有丫鬟和仆从出来打扫了。 苏扬未在云清郡主的房间中久留,待到云清郡主的脸色逐渐平复,他才趁着郡主府的人还为起床,从房间中走出,借着后院的门户,自府中离开。 云清郡主一路将苏扬送出去,快步回到房间里。 她坐在桌案前,小手托着香腮,精致的俏脸上再度浮现出一抹醉人的酡红。 她与苏扬这样,算不算……同……同房了?! 想到此,云清郡主一双小手忍不住捂住脸颊…… …… 苏扬赶回家中药铺时,天色已彻底放亮,路上行人熙熙攘攘。 药铺外,几个起得早的小乞丐已经与往常一样在打扫着。 “苏大夫回来了!” 见到苏扬,小乞丐们打起招呼。 “苏大夫,我哥让我见到你,就跟你说一声,驿馆那边,已经被官兵们给围起来了……” 小乞丐秦远凑到苏扬身前,低声说着。 “哦?” 苏扬眉头一挑。 看样子,昨日朝会的结果,已经施行了。 兵围北莽使团,这已经足以彰显大宋朝廷的态度了。 想了想,苏扬又询问一声:“北莽使团那边,可有人出面?” “还没有。” 得到秦远的答复,苏扬双眸微眯。 朴散真康为这场议和做了多番准备,现在大宋朝廷给出让北莽退兵和赔偿的要求才能议和的要求,朴散真康按理说应该得有所反应才是…… 稍作思索,苏扬又收敛心绪,不去多想。 这些事情,还是让左相他们去烦心好了! 向秦远几人交待一番,苏扬走进药铺。 几天的时间,王朗就已经能够下床走路了,他先前受伤虽重,但多是皮肉伤,少有伤及血肉。 苏扬照看过王朗的伤势,也没准备再去太医院混出勤。 昨日早朝,朝廷的动向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动,估计朝廷里许多人,都该为此忙碌开了。 …… 驿馆。 纳合清波神色沉重至极。 他不时向着窗外看去,窗外的街道上,到处布置着大宋的禁军! 自昨日之后,他们使团,在大宋的处境,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对于大宋朝堂之上的变化,他们也得到了许多的消息。 可他依旧难以相信,大宋朝廷的态度竟然真的会这么强硬! 纳合清波深吸一口气,又向一旁朴散真康看去。 “大人,我们被大宋朝廷如此关押着,几乎与囚徒无异……” 纳合清波声音低沉,“只怕,大宋朝廷要准备与我朝开战了!” “此事……急不得。” 朴散真康的声音悠悠响起。 他一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眼神中透露着浓浓的思索之色。 “而今仔细回想,我们的确是对一人过于轻视了……” 听到朴散真康的话,纳合清波神色愈发沉重了。 他自然知晓朴散真康所说的人是谁! 苏扬! 明明不过一个小小太医,却在北莽朝堂之上,产生了这么大的影响! “大人,这苏扬……当除!” 纳合清波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这些,不是我们所需要考虑的了!”朴散真康淡淡摆了摆手,“他如此锋芒毕露,大宋朝廷,自会有人解决他!” “那大人,我们这次来大宋的议和之事……”纳合清波又询问一声。 “既是大宋之人以为,他们可以负隅顽抗,挡得住我朝铁骑,那便让他们试试!” 朴散真康慢悠悠站起身来,双眸宛如以往幽泉,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大宋朝廷,又能顶得住多久?” 稍作沉吟,朴散真康又对纳合清波道,“纳合,给大宋朝廷放出消息,若想开战,我朝奉陪,只是这代价,怕是大宋承受不起……” …… 几日时间,匆匆而过。 北莽使团在驿馆中已经被禁军围困多日。 朝廷要让北莽退还徽州,向大宋赔偿,才能与北莽议和,否则,势必开战。 而北莽使团那边,也同样放出了应对消息。 这场两国交锋,究竟会向怎样的形势演变,令人捉摸不透。 晌午时分,京城外。 一行骑兵匆匆入京。 “八百里加急!” “北莽大军,在徽州烧杀掳掠!” “齐王殿下向陛下请旨,恳请阻击北莽贼军!” 随着这一则急报传入京城,朝廷上下,迅速轰动起来。 果然,北莽还是向他们大宋施压了! 北莽贼军烧杀掳掠,分明是故意在向他们彰显武力! 北莽……无所畏惧! 未等朝臣们反应过来。 才只刚到下午,京城外,便又有一众骑兵入京! “八百里加急!” “齐王殿下率军,主动向北莽贼军出击,突袭北莽先锋君!” “首战,大获全胜!”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朝廷中的官员们,都齐齐愣住。 齐王……主动开战了! 第373章 太平圣惠方 苏扬眉头一挑,李龟兹自从降职之后,似是与孙巡混迹也少了许多。 平日里在太医院中,李龟兹见到他,也向来躲得远远的。 他也一直无暇去顾及李龟兹…… 房间中,李龟兹显然也注意到了苏扬,神色顿时一沉。 现在,苏扬似乎混得愈发春风得意了! 而他反倒是在太医院里成了任劳任怨的苦力! 仇人相见,自是分外眼红! 苏扬笑吟吟走进房间,便见葛洪邈正坐在桌案前,慢悠悠地翻看着书籍。 似乎对于房间里的李龟兹,并无多少理会。 苏扬向着葛洪邈缓缓行礼,扫了眼身边的满脸阴沉的李龟兹。 不过,葛洪邈却始终静坐着,头也不抬,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苏扬的到来一般。 苏扬撇了撇嘴,葛老大人是选择性耳背,应当是想要先晾他一阵。 对于他的来意,葛老应当也能猜出来…… 但一旁的李龟兹的脸上却流露出一抹窃喜。 这苏扬晋升太医这些时日里,对于葛老了解甚少! 葛老在处理事情之时,太医院里绝对无人敢打扰! 他就等着苏扬自讨苦吃! “李医师!” 可这时,苏扬的沉喝声却响了起来。 闻言,李龟兹顿时一怔。 他眉头紧皱,冷冷看向苏扬。 苏扬微抬着下巴,淡淡瞥过李龟兹。 “见到本官,为何不拜?” 苏扬慢悠悠道。 李龟兹嘴角顿时狠狠一抽! 这苏扬在他面前竟如此耀武扬威! 可在苏扬面前,他却在难如以往那般,如今,他已经抬不起头了! 他转过身子,仿佛没有看见苏扬一般。 “嗯?” 可苏扬却不依不饶。 “李医师,你是在忤逆本官吗?” 苏扬沉喝一声,向门外叫了一声,“来人,将这忤逆上司之徒,拖出去……” 李龟兹眼皮狂跳,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欺人太甚! “苏太医……” 这时,葛洪邈的声音悠悠响起。 苏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这下子,葛老总算是不能装作视他不见了! “葛老,晚辈在教训属下,您且稍等!” 苏扬笑了笑,目光又落在李龟兹身上。 不知为何,感受到苏扬的目光,李龟兹心中骤然一寒! 他连忙求助地看向葛洪邈:“葛老,苏……苏太医刻意针对卑职……” “你且先行退下!” 葛洪邈挥了挥手,直接让李龟兹离开。 见此,苏扬也未再理会李龟兹。 他此次前来,只是为了来找葛洪邈而已。 “李龟兹奉命随老夫编写太平圣惠方,你与他的恩怨,莫在老朽面前处理。” 葛洪邈淡淡说了一声,随手又要看向手中书籍。 《太平圣惠方》? 听到葛洪邈的话,苏扬双眸却是一睁! 前世作为一名现代医学生,他对这个医书名字,可是如雷贯耳! 那可是前世宋朝所遗存的最大的官修方书! “葛老竟在编修此书?”苏扬惊异道。 “你听过?” 葛洪邈再度抬头,看向苏扬。 “有所耳闻。” 苏扬笑了笑,他看得出来,葛洪邈对于他此次到来,似乎有些不愿与他详谈的意思。 不过,今日他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势必要从葛洪邈这里了解一下当年的真相! “葛老,晚辈此次前来,是有些事想要询问葛老。”苏扬沉声道。 “有什么事,非得询问我这个老头子?” 葛洪邈慢悠悠询问一声。 苏扬上前一步,低声询问:“葛老可认识晚辈先父?” “先父也曾在太医院任职,做过太医,葛老在太医院中这么多年,应当认识?” 前身父亲在太医院中当过太医,过了这么多年,在这太医院中,或许不会有人将他与前身父亲联系起来。 但苏扬却认定,葛洪邈绝对是知晓此事的! “你都猜出来了,何必问我?” 葛洪邈挥了挥手。 果然! 苏扬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他深吸一口气,将房门关上,才再度向葛洪邈询问。 “葛老,晚辈还有一个问题!” 他抬头直视着葛洪邈,“晚辈先父,身为太医,当年更是正值壮年,为何会离世?” 对于苏扬的疑问,葛洪邈却并未立即回答。 他目光幽幽,似是也在打量着苏扬。 “你在太医院中任职,便是为了询问这些?” 葛洪邈淡淡询问道。 “还请葛老为晚辈解惑!” 苏扬神色郑重,向着葛洪邈长长一拜! 穿越一场,这一世既是他代替前身活下去。 那这些因果,他当然要为其接下去! 他已经从云鸣盛那里知晓,前身父亲的死,绝对有蹊跷。 否则,当年前身的父亲官居太医,纵使身死,留下前身与母亲和妹妹,有着朝廷抚须,也断然不该那么简单便家道中落! 甚至,在前身记忆中,父亲身死之后,许多人便就此与他们一家断了联系! 连与他家有婚约的云鸣盛都是如此! 在忌惮着什么! 若这些不查明,苏扬心中难安! “你小小年纪,便踏足官场,前几日更是以太医身份,向朝廷献策……” 葛洪邈依旧不曾回答苏扬,自顾自地说着。 “尤其是在早朝之上,你还大出风头!” “对于这朝堂,你当真半点也不清楚?” 他微微前倾着身子,静静盯着苏扬。 葛洪邈的话,并不算回答。 可苏扬却能够捕捉到葛洪邈话语里的一些含义! 前身父亲的死,果然与朝廷争斗有关! “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皆是常事!” 葛洪邈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神色严肃了起来。 “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你爹死得早,你们剩下一家人能够保全性命,甚至你如今还成了太医,在京城中名噪一时……” 苏扬静静倾听着葛洪邈的话,不知何时,葛洪邈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 他抬起手,便见葛洪邈正俯视着他,双眼中泛着幽幽的光芒。 “你能到而今的地步,不该为你们一家以后好好想想,反倒动这些心思……” 葛洪邈语气从未有过的清冷,更透露着一抹严厉! “你真不怕,因你的鲁莽,让你一家从此万劫不复?” 第376章 我这里有桩买卖! “暂时还不到八千两……” 潘通低声道,“前些日子刚进了一批料,怕是还得用掉一部分……” 苏扬心绪涌动,将近八千两银子! 这算是发了一笔财了! “还有,咱们给朝廷制作蚊香和驱蚊液,现在算下来,也有将近两千两银子了。” 潘通继续说道,“这些银子,我们也都给苏大夫您了,那制酒的法子泄露,我们实在对不起您!” 苏扬咽了口唾沫。 老潘这几句话,就已经动辄上万两银子了! 他先前一直没怎么去管这些生意,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有老潘在,这些他还是放心的。 且不说短短这些时日,卖酒便已经初见成效了。 这制作蚊香和驱蚊液,算是跟朝廷做生意,纵使价格压到最低,但终究是胜在量多。 聚沙成塔之下,两千两银子也能预料! 他笑眯眯看向潘通,轻拍潘通肩头。 “老潘,这些都无妨,你们不必自责!” 苏扬劝慰一声,制酒的法子,会泄露出去,自然是迟早的事情。 对此,他早就有所预料了。 潘通依旧神色愧疚,紧握着拳头。 而一旁潘盛年也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与苏扬打交道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彻底意识到了,苏扬的能力。 听说前几日,苏扬还被陛下亲自加封为正五品的朝散大夫。 这等升官的速度,简直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到现在,今朝酿的招牌,咱们已经打出去了,不是吗?” 苏扬笑吟吟询问道。 注意到苏扬的神色,潘通和潘盛年都不由疑惑起来。 怎么即便发生了这种事情,苏扬也依旧不急不躁? “可这么下去,咱们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潘盛年依旧愁眉苦脸。 想了想,潘通迟疑地向苏扬说道:“苏大夫,您看要不咱们也……狠狠心,降下价格?” 要打价格战,他们的价格,只能压下去了! 不然,生意就要被其他人抢走了! 卖这今朝酿的赚头,他们已经见识到了。 但要是现在市面上就有人开始仿制今朝酿,那他们能赚的银子,怕是就要少上不少了! “降价?” 可苏扬却是摇了摇头。 他冲着潘通和潘盛年两人神秘一笑:“咱们的价格根本不用变,维持原样就好!” “这……” 潘通紧皱起眉头,这些生意上的事情,苏扬应该不怎么知晓。 他们价格若是不变,怕是就卖不出去了! “苏大夫,这些事情,您可能不懂……” 一旁潘盛年无奈道,“生意,不是这样做的啊!” 他话音刚落,潘通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潘盛年只好连忙闭嘴,可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真要是这么下去,这份赚钱的买卖,恐怕就要拱手送人了! “这件事,处理起来,倒也简单!” 苏扬笑了笑,明白潘通父子心中的忧虑。 他不急不躁的挥挥衣袖,将两人招到一边。 “这样,咱们商量商量,给咱们的今朝酿,加价的事情!” “嗯?” 闻言,潘通和潘盛年两人彻底愣住了。 不是要让价格维持原样不变吗? 怎么又加价了! “眼下,咱们也该是时候推出新的酒酿了!” 苏扬笑吟吟道,“这款新酒,名为今朝酿……酱香型!” 潘通父子满脸茫然。 但他们心中却又迅速升起一股惊异! 苏扬这里,难道还有其他的酿酒之法? “待会我给你们写出来,只需要你们做到一点,咱们的用料,务必要最为上等……” 苏扬想了想,又道,“此外,这酱香型的酒,便不能如之前那般售卖了,而是全部改成小瓶售卖,每一瓶暂且定价……一两银子!” 一瓶就一两! 潘通父子错愕不已。 他们已经被苏扬所说的这些,彻底打乱了心思! 一两银子一瓶酒,听苏扬说,还是小瓶售卖…… 这种价格的酒,寻常人真的会买吗? “我再跟你们详细说说,之后再有人仿制的应对之法。” 苏扬继续说道,“届时,每一个瓶子上,都需要印上一句诗,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若有人仿制,我这里还有其他的酿酒之法,你们尽管慢慢推出便是。” “再之后,你们再找家顶尖的瓷窑,专门烧制咱们的酒瓶,务必每一个酒瓶都是上好瓷器,届时再对这种酒定价,定价至少十两银子以上……” 苏扬一番介绍,等待着潘通父子消化这些信息。 这些都是他前世那些商家们的常用套路。 品牌效应既然已经初具成效了,那么,自然要彻底将今朝酿的品牌彻底打响! 酱香型,清香型……这些酒酿,一个个的推出,纵使其他人再怎么跟着仿制,也足够争取时间了。 而这些时间里,今朝酿的品牌将会越来越响亮。 再到之后,推出真正的高端酒! 那市场,便会牢牢把握在他们手中! “苏扬,你就准备这么把我晾着了?” 这时候,云澈跑了过来,忿忿地瞪着苏扬。 被哄骗着读了那么久的书,他心里极其不爽。 可偏偏他在苏扬这里,还不占理! 这上哪说理去? “云公子稍安勿躁。” 苏扬笑吟吟招呼着云澈,想要摆平云澈,还是得想个法子。 “苏大夫,我……我明白您的用意了!” 此时,潘盛年忽的瞪大眼睛,眼中精芒闪烁。 “有您的办法,这下子,咱们不用担心这些了!”他惊喜道。 一旁潘通还有些难以相通,可看着自己儿子和苏扬两人的神色,他隐约意识到,苏扬所给出的办法,应该极妙! “爹,我给您解释解释……” 潘盛年解释一番,潘通双眸也迅速瞪大起来,两眼放光! 但很快,思索一番,潘通又不免迟疑道:“只是眼下有人仿制咱们的今朝酿,咱们若要另行制作新酒,短期之内,怕是要耗费不少银子,那苏大夫这上万两银子……” “这些银子,暂且不动,我另有他用!” 苏扬稍作沉吟,“至于缺少银两……” 思索着,他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云澈身上,顿时眼前精芒一闪。 他笑眯眯对云澈道:“云公子,我这里有一桩买卖,你要不要做?” 第377章 截货 “做什么买卖?” 云澈满脸警惕地盯着苏扬。 他总觉得,苏扬笑容里藏着刀子! 随即,他便见到苏扬将一个瓷罐递到了他的手上。 “尝尝看?” 苏扬举了举手示意。 云澈轻轻闻了一口,满脸狐疑。 “酒?” “对,就是卖酒的买卖!” 苏扬轻笑一声,“这酒名为今朝酿,一坛大概是一两银子,但之后,我们准备再研制些新酒,届时售价一小瓶,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一小瓶,你抢钱呢!” 云澈嘀咕着反驳一声,又闻了口坛子里的酒酿。 他虽不是嗜酒之人,可也多少能够察觉出来,这坛酒的酒香极浓! 远超寻常烈酒! “这样,劳烦云公子将这坛酒带去云府,给云老爷说一声,就说,这个买卖,我想跟他合作!”苏扬笑吟吟道。 所谓跟云澈合作,苏扬的真正目的,其实是跟云鸣盛合作。 卖酒的生意一时缺少足够的资金,那自然是要找合作伙伴的。 而与云鸣盛合作,苏扬也不用担心过多。 凭借着云家的财力,之后许多经商方面的事情,也用不着他再烦忧了。 “这……” 云澈犹豫地看了眼手中的瓷罐,他多少能够看得出来,这瓷罐里装着的是好酒。 但合作经商这种大事,他要是随随便便就去找他伯父,恐怕又少不了一顿训斥。 想了想,云澈沉声道:“你……你先跟我说说看,这笔买卖,你打算怎么做?” 苏扬撇了撇嘴,并不是他轻视云澈,而是云澈连自己的脑子有没有问题,都弄不清楚…… 对于这等经商的事情,云澈的脑袋能够转过来弯吗? 一旁潘通父子打量着云澈,他们听到苏扬对云澈的称呼,以及谈及了云府,心中都惊异起来。 云府,放眼这京城中,能够值得与他们合作卖酒的,难不成,是那富甲一方的云鸣盛? 随即,潘通给潘盛年递了个眼色。 潘盛年连忙上前,给云澈解释了起来。 云澈倒是一板正经地听着,不时地询问几句。 苏扬懒得理会云澈这边,转而向潘通询问道:“老潘,范掌柜那边,可有消息了?” 他之前与庐州本草商会的二掌柜范升舟谈过制作新药的事情,京城瘟疫爆发之际,范升舟便赶回庐州了。 算算时间,范升舟也该回来了。 “有的有的!” 潘通连忙点头,“我这次来,除了跟您说说有人仿制咱们今朝酿的事情,再就是跟您通报一声,范掌柜那边来消息了!” “范掌柜快到京城之前,便已经让人先行通传了一声。” 潘通摸了摸下巴,“估计,差不多今天,范掌柜他们就该回来了!” 闻言,苏扬微微一笑。 “之前所说的银子,你们该收的,一分不少地都收回去!” 他缓缓对潘通道,“至于我该拿的那笔银子,通通都交给范掌柜便是!” 这卖酒的银子,他从一开始,就是在为制作新药做准备! 板蓝根和感冒冲剂等药,苏扬早就已经趁着闲暇,准备好了制作方法。 接下来,只等范升舟带着药材过来,开办厂房,着手制作便可以了! 他毫不怀疑,新药若一经推出,所带来的影响,将难以想象! “苏扬,你的意思是,趁着今朝酿的旗号打出去,再借机推出这些价格高昂的酒酿,到时候,自然会有很多好面子的人,巴不得想要买这些昂贵的酒?” 这时,云澈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扬不由有些错愕,潘盛年应该才刚刚给云澈解释完他的打算。 这些东西,连老潘都短时间里都没能反应过来。 结果,云澈这么会功夫,就全明白了? 他仔细瞅着云澈,这家伙可是连让他多读书的话都分不出用意,反倒是能理解这种商业手段? 他都不免好奇,云澈的脑回路,恐怕跟正常人不一样!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云澈有些不悦,又扬起下巴,傲然道,“本公子从小就跟着伯父经商,这么点小手段,你当本公子看不出来?” “绝无此意!” 苏扬悻悻摆了摆手。 这家伙果然不能照常人来看待! “还是得劳烦云公子,将此事告知云老爷!”苏扬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 “虽然是不入流的小手段,不过……”话虽这么说,云澈的神色中依旧难以掩饰惊异。 苏扬所提出的这种经商方法,有一部分,跟他伯父所提到过的一些,极为相似! 苏家经营布匹生意,伯父也常说,一些上好的布匹,自然要高价卖出。 价格越高,反倒许多人越是觉得,这些布料穿在身上,越能有面子! 还有苏扬所说的其他办法,他都还是头一回听说! “罢了,我就帮你个忙!” 云澈骄傲地摆了摆手。 随即,他又恶狠狠瞪了苏扬一眼。 “我给你帮这些忙,你却骗了我,还有我堂姐,都被你欺负得闷闷不乐……这份恩怨,你打算怎么还?” “这……” 苏扬一脸无奈,欺负云千瑶? 这从哪门子说起? 就凭云千瑶那聪明劲,就算是高手过招,云千瑶也能凭借他一举一动,猜出他许多心思…… “哼,这些事情,本公子暂且不与你计,不过……” 云澈抬了抬下巴,“过些时候,我等着你去给我堂姐上门赔罪!” 说完,云澈大咧咧地向着药铺外走去。 比起之前,他已然变得得意洋洋,也不知在得意些什么! 苏扬摇了摇头,应付正常人,他还有办法。 但对于云澈的脑回路,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送走云澈,苏扬便转而给潘通父子写出制作今朝酿酱香型的制作方法。 今朝酿本就已经在京城中掀起了不小的热潮,而加上酱香型这种口味上的不同,其前景自然不用担心。 苏扬正与潘通父子交待着之后售卖今朝酿酱香型的注意事项,药铺外,却又有一人急匆匆赶来。 那人身穿家丁服饰,扫过四周,目光很快落在潘通父子身上。 “老爷,少爷,不好了,出事了!”那家丁一副慌慌张张模样。 潘通眉头一皱:“出什么事了?” 家丁喘着粗气,着急忙慌道:“范掌柜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刚进京城,带来的货物,就被官差给截下来了!” 第379章 埋下一颗雷 苏扬目光扫过那中年人,看这身官袍,应该是个正七品。 “下官是户部主簿翟临达。” 中年人不紧不慢地向苏扬行了一礼,笑意充盈。 只是神色中看不出多少恭敬。 “户部?” 苏扬眉头一挑,这些时日里,他跟户部的恩怨可并不算小! 这算是冤家路窄啊! “原来是翟主簿,本官问你,为何要截本官的药材?” 他淡淡询问一声。 即便户部想要对付他,也应当不会知晓,他要让范升舟在庐州给他带药材过来。 翟临达截了他的药材,应当是巧合。 “苏太医的药材?” 翟临达眉头微皱,目光扫向一旁的范升舟等人,当即明白了情况。 这些时日里,苏扬几乎是风头无两。 他们好死不死,竟然在这里招惹到了苏扬! 几日前苏扬在户部闹腾的那一番事情,他也知晓。 但户部自然有人对付,他也不愿意自己费心费力。 “原来是苏太医的药材,下官不知,既如此,那苏太医便将这些药材带回去!” 翟临达挥挥手,打发苏扬。 “药材本官自然是要带回去的,不过……”苏扬随手指了指面前的几个差役,“有人收了我们的银子,却不办事,不知这种事情,翟主簿该怎么处理?” 他方才过来的事情,听得清楚,范升舟除了打点这些差役以外,应当还给这个翟临达打点了一笔银两。 他带着药材回去,自然是应该的。 但一笔银子,白白给了翟临达这些人,他可并不愿意! “收你们的银子?” 翟临达却摆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我等官员皆为朝廷效力,怎可能会收取银子?” 苏扬询问着看向范升舟,见范升舟点点头,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看来翟主簿是不知情了!” 苏扬耸耸肩,笑容不改,“即是如此,便劳烦翟主簿随本官一起去户部问问!” 闻言,翟临达脸色顿时一沉。 如他们这般收点银子,朝廷上下自是并不少见。 但这种事情,哪里见得光? 真要是去了户部,那事情就大条了! “苏太医,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翟临达缓缓道,“朝廷而今正在治理南方疫患,苏太医应当极为清楚。” “治理疫患,自然得需要大量青蒿作为原料,而苏太医这些药材里,尚有青蒿等药,按理应当征调!” 听着翟临达的话,苏扬双眸微微眯了起来。 治理疫患需要青蒿等药,他自是无比清楚。 可是,薛太医那边不是已经传来消息,这疫患已经清除了吗? 那户部依旧在征调青蒿素,就有些不对劲了…… “那咱们就说说这银子的事情!” 苏扬走到翟临达身前,大咧咧揽住翟临达的脖颈。 “翟主簿,咱们且不谈户部的事情,单说这银子……” 苏扬的话音变得幽冷起来,他斜睨着翟临达。 “我的银子,翟主簿也敢贪?” 顿时间,翟临达心中一凛。 他看着苏扬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 对于苏扬的传闻,向来是此人手段不俗,但如这般威胁,竟还能从苏扬的嘴里说出来! 他连忙道:“苏太医,下官绝没有……” 可苏扬却挥挥手,未再让翟临达说下去。 “我只问你,现在疫患可都结束了,你们还在这里拦截青蒿,是什么原因?” 苏扬淡淡询问道。 他虽然挂了个督办疫患清除一事的虚职,但负责治理南方疫患的,是薛太医! 若是户部动什么心思,他务必要谨慎防备! “这……” 翟临达喉咙动了动,“这是朝廷政令,下官哪里知晓?” 苏扬笑了笑,也不管翟临达是真不知晓尽是为了敛财,还是有别的什么心思。 这些,都无所谓! 不知晓反倒更好…… “这样!” 苏扬笑着指了指范升舟身后的几辆车马。 “这些药材,并非是要运送给太医院的,仅是本官自己药铺所需,既然如此,那自然不能走什么关系!” “其中的青蒿,既然户部要用,那翟大人便搬去就是!” 闻言,翟临达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错愕。 可未等他反应过来,便听苏扬的声音又继续响了起来。 “不过,你收本官的银子,朝廷应当没有这个要求?” 苏扬随手松开翟临达,语气听不出喜怒,“将本官的银子,一文不少地给送回来,否则……今日,咱们就去户部说道说道!” 翟临达咽了口唾沫,心中仍旧错愕不解。 这苏扬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结果就只是要收回自己的银子? 还要将青蒿就这么给他们? “本官还没什么闲工夫跟你耗着!” 翟临达思索间,苏扬的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 苏扬索性直接向范升舟那边走去:“老潘,范掌柜,咱们这批药材,就先不要了,通通送给翟主簿!” “苏太医!” 翟临达深吸一口气,快步赶到苏扬身边。 “有话咱们好好说!” 他低声下气道,“下官之前并不知晓这批药材是苏太医的,之前收的那银子,也仅仅是为了防止他们生变,留作羁押而已。” “我立马便派人,将银子给苏太医您送过来!” 说完,翟临达当即向身边差役们吩咐一声,让他们将银子取来。 “等等,这几个差役,也收了银子,又是为什么?” 苏扬脚步微顿,再度询问一声。 翟临达嘴角一抽,看向身边几人。 几个差役们脸色大变,心中叫苦不迭。 “若是翟主簿管教不好手下,让手下搜刮民脂民膏,那此事……”苏扬慢悠悠说着。 砰! 苏扬话音未落,翟临达直接一脚踹在那差役头子的身上,将其踹倒在地。 “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敢搜刮民脂民膏!” 翟临达冷喝,怒冲冲指着面前一众差役。 “现在被苏太医发现了,你们便等着进大牢!” 差役们当即跪了下来,神色惶恐。 可他们刚要辩驳,便见翟临达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苏扬不再多说什么,退至一旁。 他虽不知晓户部在这里截取药材,究竟有着什么打算。 不过,他撞见此事,也算巧合。 反正青蒿他也用不到了,倒不如暂且丢给他们,先埋下一颗隐形炸弹! 待到之后,若是户部在清除疫患一事上找麻烦,那说不定,此事便能当作一个契机! 第380章 房顶,熟悉的脚步声! 几个差役很快被翟临达派人带走,不多时,一个木匣也被人带来。 翟临达抱着木匣,快步走到苏扬身边。 “苏太医,这木匣里是先前羁押的银两,您好好点算。” 苏扬扫了眼翟临达手中的木匣,并未伸手接过。 翟临达赔着笑,又将木匣递向一旁的范升舟。 即便他心中再怎么不愿,可他此时依旧无法与苏扬斗! 范升舟接过木匣,缓缓打开。 木匣中,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堆银锭。 苏扬眉头微挑,这木匣里的银锭,少说也得有五十两了! 收了这么多银子,翟临达竟然还不愿放行! “范掌柜,好好清点一下。” 苏扬高声道,“该是多少银子,就是多少银子,一厘钱都不能多拿!” “自然,自然!” 翟临达连忙点头。 待到范升舟清点完,苏扬这才收回目光。 纵使是对付翟临达这种人,他也得谨慎一些。 四周不远处,许多来往的行人也早就被这边的动静所吸引。 还有许多运送药材的行商,也在被翟临达所羁押着。 他们看着苏扬这边的情况,艳羡不已。 苏扬扫了眼四周,又道:“其他这些客商,翟主簿按规矩办事,我也不多说什么,不过,该放行,还是快些放行,诸如药材之类的许多货物,可并不能放太久!” “苏太医说得是!” 翟临达点点头,装模作样地向身后交待一声。 “对了,翟主簿,从今以后,你可要认准我的车马,以后我可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再发生了!” 苏扬又笑着嘱咐一声,态度仿若尤为亲和。 可不知为什么,自苏扬的笑容中,他莫名能够感受到一股阴恻恻的寒意! “以后还多望苏太医关照!” 翟临达连忙拱拱手,笑容浓郁。 仿佛两人先前,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态一般。 “那本官就告辞了!” 苏扬随意打发一声,走到一旁,让范升舟将几箱子青蒿留下。 “狗官!” 可这时,苏扬却听到一阵低声咒骂。 他循声望去,便在四周人群中,看到一对年轻男女。 那对年轻男女皆身着劲装,尤其是那男子身后,还背着一把用麻布缠好的物事。 看起来像是一把朴刀! 年轻男子身形高大,一袭黑衣,面容颇有些冷峻气质。 而那年轻女子则看起来有些娇小,脸庞呈小麦色,还有些脏兮兮的,但依旧遮掩不住皓齿明眸。 这两人的打扮,一看就像是苏扬前世记忆中,那些行走江湖的侠义人士! “官官相护,挡在京城外收取银两!” 那女子声音清脆,语气忿忿,见苏扬向她看来,反倒是毫不示弱地瞪了苏扬一眼。 先前那声咒骂,就是从她口中传出的。 苏扬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先前他与翟临达那一番虚与委蛇,看来是被误会了! “小点声,这里是京城,不能任性!” 女子身边,年轻男子低声提醒。 女子撇了撇嘴,这才不甘心地收回目光。 “苏太医,您看……” 这时,苏扬身后的范升舟凑了过来。 范升舟手中托着木匣,将其递向苏扬。 “这些银子,是苏太医帮着要回来的,不妨苏太医就先拿着……” 范升舟低声说着,语气不负以往,透露着一股子恭敬。 现在苏扬已经晋升为太医,今非昔比了! 苏扬摇了摇头,他知晓范升舟的心思。 “范掌柜,咱们可是说好了一起做生意!” 他笑吟吟劝慰道,“你就跟以前一样就行,咱们之间,用不着这些弯弯绕绕!” “这……” 范升舟有些犹豫,捧着木匣,也不知该不该给苏扬。 似乎苏扬与他平日里所见的那些朝廷官员,并不一样! “老范,这么见外做什么,这银子你要是不想要,给我老潘也行!” 潘通察觉到范升舟的心思,大咧咧走上前,打趣一声。 几人都是心思活络之人,这些事情,不用多说。 苏扬耸了耸肩,所谓的身份,自然也得分人! 忽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向人群中看去。 只是那对年轻男女,却已经自人群中离开,向京城中走去。 那女子走到城门前,依旧忿忿地瞪了苏扬一眼。 苏扬嘴角一抽,看了眼范升舟的木匣。 这是又被误会了! 这些江湖人士,脑子就都这么直吗? 他收敛心绪,也并未在意。 苏扬带着范升舟一行人,一路赶到潘通家中。 之前制作新药的事情,苏扬已经交待清楚了。 至于板蓝根与感冒灵颗粒,苏扬这些时日里,早就准备好了。 除此之外,苏扬更是还准备好了一种药。 青霉素! “青霉素?” 范升舟疑惑地看着苏扬,只觉得一片震惊与茫然。 这似乎……又是一种从未听过的药? 他在药行经商那么多年,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苏扬这般,提出新药的人! 而且,这甚至不是一张药方那么简单! 无论是板蓝根还是感冒灵颗粒,似乎使用方法,远比煎药要更为简单得多! 这种种表现,简直让范升舟心中叹为观止。 “这青霉素尚在调试之中……” 苏扬思忖道,“之后先进行小范围的制作,这些我先自行安排。” 青霉素作为一种高效、低毒、临床应用广泛的抗生素,其影响力,将是巨大的! 不过,以现在的条件,想要真正制作出来,苏扬也还需要一段时间。 而现在,他们所要制作的,也仅是板蓝根和感冒灵而已! 苏扬与范升舟商量了一番之后,才自潘府离去,赶回家中药铺。 傍晚药铺中并无多少病患,苏扬一家人吃过饭,便准备早早睡去。 可夜幕降临,药铺都关好了大门。 苏扬却听到,屋顶上,传来一阵脚踏瓦片的声音。 他撇了撇嘴,只从头顶熟悉的脚步声,他就已经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这么喜欢走屋顶的,除了李思卿,还能有谁? 苏扬正腹诽着,却忽的神色一凝。 房顶上,除了应该是李思卿的那道脚步声外,竟又多了一阵脚步声! 他依稀能够分辨出,这脚步声,多了两人! 第381章 行侠仗义,岂不快哉 房顶上,总共三人! 苏扬眉头微蹙,多出两人是谁? 他自见到李思卿以来,从未见过李思卿身边有其他人。 哪怕身受重伤,李思卿都从来是独自一人! 苏扬深吸一口气,悄悄走到王朗的房间中。 不知何时,王朗早已起床,手中紧握着黑铁棍,警惕地盯着房顶上。 很快,一道身影自房顶上落下,走进药铺中。 看着并没有什么警惕神色的李思卿,苏扬嘴角一撇。 “你就不能走正门?” “你不怕惹祸上身?” 李思卿反问一声,丝毫没有半点自觉。 “房顶上另外两人是谁?”苏扬又询问道。 这突然多出来的另外两人,令他始终难以放下警惕。 “我的小跟班!” 李思卿眨了眨眼睛,神色中透露着一抹狡黠。 “你不是逃难到京城的吗?” 苏扬幽幽吐槽一声,从李思卿的嘴里,他是别想听到一句真话了! 李思卿神色一僵,没再回答,自顾自地走到一旁坐下。 “换药!” 她扬起下巴,摆出一副傲然模样。 苏扬摇了摇头,懒得跟李思卿计较。 走到药柜前,利索地取药。 而此时,李思卿又打量起王朗来。 “你这黑铁棍耍得不错,是个高手!” 来过药铺几次之后,她已经自来熟了。 “你的同伙不出来?” 王朗没有理会李思卿地询问,依旧在看向房顶之上。 只听先前房顶上的脚步声,他也能判断出那另外两人身手不俗。 出于警惕,他难以放松。 “是跟班,不是同伙!”李思卿反驳一声,撇了撇嘴,“就这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打赢北莽将军的!” 苏扬瞥了李思卿一眼,之前驿馆比武时,她也在场。 看那架势,还想要上场! “苏扬,想不到你这登徒子,还挺有胆色的!” 李思卿百无聊懒道,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苏扬说着话。 “听说,大宋朝廷能跟北莽开战,你还出了不少力!” 苏扬没有理会李思卿,抓好药,研磨起来。 “你说你这身医术不错,还能吟诗作词,有这些本事,就甘心只当一个太医?” 李思卿继续说着。 苏扬动作停顿下来,他隐约觉得,李思卿似乎话里有话! 想了想,苏扬慢悠悠道:“不做太医,那你觉得,我该做什么?” “行侠仗义,岂不快哉?” 李思卿粉拳一握,兴致勃勃。 苏扬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眼神怪异地看着李思卿:“你这趟来我家药铺,应当不只是来疗伤换药的?” 怎么听李思卿的话,似乎有拖他下水的意思! “没有没有!” 李思卿笑吟吟摆摆手。 待到苏扬端着研磨好的药物走过来,她又道:“实话跟你说,我觉得你这个人,能力和胆色都还不错,就是为人迂腐了点!” 李思卿仿佛在跟苏扬分析着利弊:“在朝为官,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 未等李思卿说完,苏扬直接便打断了她的话。 “你倒不妨先跟我说清楚,你的身份!” 苏扬没好气地回应一声。 让他辞官,抛下他在京城所经营的一切,跑去行侠仗义! 亏李思卿想得出来! 见李思卿仍旧不愿透露,苏扬也没有多问, 他把研磨好的药物摆在李思卿面前:“是我给你换药,还是你自己换?” 李思卿俏脸一红,下意识地看向四周。 “别找了,小悦已经休息了。”苏扬打发着,指了指一旁的房间。 李思卿白了苏扬一眼,端起药物,走进了房间里。 重重关上房门! “王兄,以你的江湖经营,这李思卿会是什么身份?” 苏扬低声向王朗询问道。 他对李思卿了解并不算多,甚至,就连“李思卿”这个名字,是真是假,他都无法确定。 王朗沉吟一番,缓缓道:“她先前会追踪那些流匪,这一点便不像寻常的江湖人士。” “或许是与那些流匪有什么恩怨,而那些流匪的身份,尚且无法确定。” 他又指了指房顶上,向苏扬示意。 “她还有同伴,或许是出身教派,又或许是落草为寇的结义人士,这些难以确定。” 苏扬点点头,王朗虽无法确定李思卿的身份,但也能多少猜测出一些信息。 先前那些流匪混入京城,更是与城隍庙那边的乞丐有所勾结。 反倒是那些乞丐们,一个个的,都像是死士! 江湖教派,大抵是类似于摩尼教和白莲教这些。 至于落草为寇…… 苏扬莫名想到前世所看过的梁山好汉! 当今这世道,有类似的结义人士,也不足为奇。 总之,凭借他们对于李思卿的了解,所能得出的信息,并不算多。 过了一阵子,李思卿换好了药,自房间中走出。 “我的伤势快痊愈了!” 李思卿得意地抬起小脸,斜睨着苏扬,“你的药还挺管用,再给我开些药!” 苏扬随意指了指一旁的桌案,趁着这段时间,他已经包好了药。 苏扬摊摊手:“十五两银子,不客气。” 顿时间,李思卿俏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十五两?!” 她声音尖锐了一些,有些难以置信。 “你这个黑心登徒子,怎么不去抢?” “我前几天升官了!”苏扬淡淡回应一声,“本官现在被加封为正五品的朝散大夫!” “狗官!” 李思卿银牙一咬,低骂一声。 她看着桌案上的药材,撇了撇嘴,自衣袖中取出一小块碎银子,随手丢到苏扬面前。 “只有五两,爱要不要!” 说完,李思卿抓起药,冲进后院,几个翻身间,落在房顶上。 房顶上的脚步声再度传出,迅速远离。 苏扬未再去管李思卿,捡起银子,嘴里嘀咕着。 “亏了亏了,这点钱,还不够修瓦片的!” …… 李思卿踩着瓦片一路狂奔,身后两道身影紧紧跟随。 三人一路来到一处小巷,李思卿才翻身落在小巷里。 “小狐狸,你干嘛跑这么快?” 李思卿身后,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随即,两道身影一同走到李思卿身前。 若苏扬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两人,正是先前他在 第382章 诗魁之名,我看中了! “那苏扬态度如何?” 年轻男子上前,怀中抱着缠满纱布的朴刀。 李思卿咬了咬牙,忿忿回头看了药铺方向一眼。 她对苏扬只有一个评价。 黑心的登徒子! 但回想着她此行的目的,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有些垂头丧气:“滑不溜秋,倒是对在朝为官念念不忘!” “我早就说过了,这个人年纪不大,却有那么大的名气,肯定不是什么纯良的人!”年轻男子耸耸肩。 “不是说,那苏扬医术高明,还救苦救难,被人称作是神医吗?” 一旁年轻女子黛眉微蹙,精致的脸庞上流露出一抹疑惑。 “我们这一路赶到京城,可是听说了不少有关他的事迹。” “还说他被叫做京城诗……诗魁,是个才子!” “连大宋朝廷跟北莽开战,都有他出力……” 年轻女子话音刚落,男子就轻哼一声。 “或许是特意装出来的!” 他对年轻女子轻声道:“这京城能有几个好官?” “咱们不是还没进京城,就见到几个狗官在那官官相护,压榨百姓吗?” “或许!” 年轻女子似是懒得多想,一挥衣袖,向李思卿道,“小狐狸,你看这人还能不能招揽,要是不能……” “咱们回头离开京城的时候,就把他抓回去,给我娘看病!” 她说完,年轻男子也附和着点点头。 李思卿无奈地看着眼前两人,伸手扶额。 “你们当京城是咱们的地盘?” 李思卿翻了翻白眼。 “苏家药铺里,还有个高手,就是连赢北莽三场那个,想抓苏扬,你们打得过他吗?” 听到此,年轻男子和年轻女子两人顿时齐齐不服气地扬起下巴。 “好了,小浆糊,楚项,咱们先回去!” 李思卿挥挥手,正色道,“我打听到清羽道人的消息了,咱们先想办法跟他取得联系……” 想了想,李思卿又提醒一声:“清羽道人此人表面上仙风道骨,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你们之后要当心!” “怕什么,他敢耍什么心思,宰了他便是!” 被李思卿叫做“小浆糊”的年轻女子握了握粉拳,毫不在意。 …… 清晨。 苏扬如往常一样,整理好行装,准备前往太医院。 但刚打开药铺大门,苏扬迎面便见到,门外正有一行车马向着他家药铺这边赶来。 很快,车马停下。 自马车中,走出两道身影。 看到其中一人,苏扬顿时挑了挑眉。 黄谋? 这老东西又来他家药铺做什么? 而在黄谋身边,还有着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身着长衫,作儒生打扮,不过身材却尤为高大,肤色发黑,个子看起来紧比王朗低上半头。 那人手中还拿着一本书,书卷起来,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像是翻阅了不知多少遍。 只是,苏扬打量着此人,却怎么都觉得,面前这人与书生气质谈不上什么关系! “苏太医,还不快来迎接?” 黄谋刚走下马车,便向着苏扬沉喝一声。 “这位可是荣国公之子,顾世清顾公子!” 荣国公? 苏扬眉头一挑,又是一个国公? 他到现在,对于大宋朝廷所册封的那些国公,可都还没认全! 而此时,那年轻人已经自顾自地走上前来。 “你就是苏太医?” 年轻人拿着书卷,打量着苏扬。 “见过顾公子!” 苏扬行了一礼。 大宋的爵位世袭尤为混乱,基本上,类似于国公郡王之类,多是不世袭的。 不过,他们也会有“承荫入仕”的制度,类似于面前这荣国公之子,应当早早就被封了个官职。 “不知公子此次前来,所为何事?”苏扬询问一声。 他又瞥了眼一旁的黄谋。 自从之前黄谋官复右院判一职后,这官职便没有再降下来。 “你整日消极怠工,不去太医院,顾公子前来,自是要找你问诊!” 黄谋沉声训斥,摆出一副威严模样,“若再这般下去,本官必将上报……” “黄大人,你还让不让本公子说话?” 未等黄谋的话说完,顾世清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黄谋神色一滞,连忙恭敬点点头。 毕竟是荣国公之子,他得罪不起! “苏太医,本公子来找你,只为了两件事!” 顾世清说着,向苏扬比出两根手指。 “其一,本公子听说你文采高绝,被称为京城诗魁,所以,特来找你讨教讨教!” 顾世清高扬起下巴,似是并不急着说第二个目的。 讨教? 苏扬愣了愣,难道是找他讨教诗词? 眼前这个国公之子,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本公子也算饱读诗书,你这诗魁之名,我看中了!” 顾世清淡淡道,语气傲然。 闻言,苏扬撇了撇嘴,这种虚名,也有人争? 他暗暗打量了眼前的顾世清一眼,这应该是典型的二世祖! 想了想,苏扬也不打算跟顾世清计较些什么。 “苏太医,本公子要与你比试一场,你可愿意?” 顾世清询问道,“若本公子赢了,这诗魁之名,便送给你,若本公子输了……条件随你开!” “这……” 苏扬眼神怪异了几分。 他之前所展示出的那些诗词,但凡是精通诗词的人,应当都能看出那些诗词的精妙。 而眼前这顾世清,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儒雅气质,但毕竟手捧书册,还坐儒生打扮,应当懂些诗词才对。 可顾世清依旧要跟他比试,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吗? “本公子就当你答应了!” 未等苏扬回话,顾世清双手负后,自顾自踱起步子。 他仿佛在沉吟着诗词,不多时,便伸手指着脚下的枯叶。 “本公子即兴赋诗一首!” “远看一片叶,近看……已枯朽!” “不知多少虫,朵颐一片叶!” 一首所谓的诗词吟诵完,顾世清深吸一口气,仿佛意犹未尽。 苏扬看着顾世清的目光,却微微呆滞一些。 这人是……人才啊! 这么一首诗,已经堪称……不学无术了! “黄太医,你觉得本公子这诗如何?” 顾世清忽地向一旁黄谋询问一声。 “好诗,好诗!” 黄谋当即附和起来,“公子这诗,惊艳绝伦!” 苏扬鄙夷地看着黄谋,摇了摇头。 “苏太医呢?你觉得如何?” 可这时,顾世清又向苏扬询问一声。 第383章 犬子文采,这般不堪 苏扬撇撇嘴,意味深长地打量着顾世清。 这人是真不知道自己的诗词有多烂,还是如何? “我这首诗词,若是能胜过苏太医,那这诗魁之名,可就归我了!” 顾世清自顾自道,“不过,苏太医但说无妨,我这人,最喜欢有话直说!” 有话直说倒是没问题。 苏扬瞥了顾世清一眼,缓缓道:“顾公子这诗……” “让我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阴阳怪气,而不失高情商! 苏扬对自己的回答,是非常满意的。 “嗯?” 顾世清一脸茫然,仿佛没有听懂苏扬的意思。 “那比苏太医的诗词如何?” 他不死心地继续询问,微微扬起下巴,“本公子这诗,自诩少有人能够与我相比!” 的确是没多少人能够跟你相比! 苏扬暗暗腹诽一句,沉声道:“恕我直言,公子的文采比起我,应当半斤八两!” 这是大实话! 他先前那些诗词,又没有任何一首是他自己所作。 “哦?” 顾世清挑了挑眉,看着苏扬的目光微微有些变化。 但随即,苏扬的声音又想了起来。 “但若与我先前所写的那些诗词相比……” 苏扬抬眸直视着顾世清的双眼,“差距可谓……天壤之别!” 那些诗词,可皆是他前世流传千年的传世佳作! “天壤之别!” 顾世清扯了扯嘴角。 “放肆!”一旁黄谋却紧跟着沉喝一声,伸手怒指着苏扬,“苏扬,你这是在对顾公子不敬!” “嗯?本公子说什么了?” 顾世清却用手中的书卷一拍黄谋的胳膊,打下了他指着苏扬的手指。 “本公子这是在以文会友,这是我们文人之间的事情,还用得着黄大人来多说什么?” 黄谋脸色一僵,他已经摸不准顾世清对苏扬的态度了! “苏太医倒还真敢说!” 顾世清又走到苏扬身边,拍了拍苏扬的肩头,冲着苏扬一咧嘴,“这话,本公子记下了!” 随即,顾世清挥了挥手,“算了算了,本公子不跟你计较!” “这样,本公子来找你的第二件事!” “别人都说你医术高明,虽然本公子还没见过,不过,我老爹是惦记上了……” “所以,他一大早就把我叫起来,让本公子专程来请你!” 听到顾世清的话,苏扬总算明白了。 合着这第二件事才是正事! “本公子还没睡醒,就被从床上揪起来,这件事,我可也跟苏太医记下了!” 顾世清撇撇嘴,脸上还带着一股子怨气。 “苏太医,去给我爹诊治,这个面子,苏太医应当给?” 苏扬稍作沉吟,顾世清的父亲毕竟是荣国公。 堂堂国公派公子请他去诊治,他没理由不去。 至于这顾世清,看起来虽然是一副纨绔模样,不太正经。 但是不是有什么目的,还是得去了才能知道。 “那顾公子请!” 苏扬应允一声,又瞥向黄谋,“黄大人,你可以回去了!” 黄谋脸色顿时一沉,这种时候,苏扬竟然给他使绊子! 他好不容易搭上了荣国公府这条线,还没来得及跟顾世清凑多少近乎。 就想要把他赶回去? 门都没有! “既是要为荣国公诊治,那本官理当前去!” 黄谋一副义正言辞模样。 顾世清漫不经心地瞥了黄谋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三人乘坐上顾世清的马车,一路赶到荣国公府。 刚进府不久,迎面便走来一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 看相貌,此人与苏扬身边的顾世清明显极为相似,一看就是父子。 “下官见过荣国公!” 苏扬和黄谋一同向荣国公顾渊行礼。 “黄大人,苏太医,劳烦二位前来,有失远迎!” 顾渊笑吟吟回应一声,举止有度。 看起来跟顾世清这个不着调的性子,截然不同! “爹,我今天跟苏太医比试了一场,他说我的诗词跟他的诗词相比,是天壤之别!” 顾世清已然快步赶到顾渊身边,告起状来。 “世清,不得无礼!” 顾渊蹙眉训斥,“苏太医是咱们大宋诗魁,就你那点墨水,还要跟人家比试?” 顾世清努了努嘴,似是有些委屈。 “苏太医,犬子无礼,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顾渊向苏扬赔了声不是,招呼着苏扬和黄谋两人一同向府中走去。 比起褚康那个魏国公,顾渊的态度倒是要好上一大截! 几人正向着府中走去,苏扬却又见顾渊凑到了他身边。 “苏太医……” 顾渊压低声音,向苏扬询问道,“犬子的文采,当真那般不堪?” “嗯?” 听到顾渊的询问,苏扬顿时一愣。 他眼神怪异地看向顾渊,有些不明白顾渊的心思。 他与顾渊这初次相见,对于顾渊的印象,还算不错。 尤其是顾渊的表现,也称得上端庄有礼。 怎么提到顾世清的文采,顾渊反倒来劲了! “这些年来,老夫给犬子请了不少教书先生,皆是广负盛名的一方大儒……” 顾世清轻叹一声,“只是,犬子太过不争气……” “回禀荣国公,公子的文采,在下官看来,尚有广阔潜力!” 苏扬缓缓回应一声,没打算就这个话题多说下去。 “老夫在沙场征战惯了,见多了粗鄙的武夫,就想着犬子能够多读些书,以后免得去做哪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顾渊语气复杂,又对苏扬道,“听闻苏太医文采高绝,若日后有闲暇,劳烦苏太医帮我指教指教犬子!” “不敢当不敢当!” 苏扬连忙挥挥手,指教顾世清…… 那与对牛弹琴,应该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听顾渊这幅语气,似乎对顾渊极为宠爱! 也难怪,顾渊会是这幅纨绔模样…… 顾渊带着苏扬两人来到会客厅之中,安排苏扬和黄谋就座。 “老夫前些年在战场上受了些伤,多年以来,一直反复发作……” “看了许多太医,也都不怎么见效。” 顾渊说着,瞥了一旁的黄谋一眼,又笑着对苏扬道,“听闻苏太医乃是妙手神医,所以特意请苏太医前来,看看老夫这病,还能否治愈!” “我等定当竭力!” 未等苏扬回话,黄谋已然谄笑着上前回应。 “莫非黄大人也有能够起死回生的医术?” 正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喝着茶水的顾世清冷不丁向黄谋询问一声。 顿时间,黄谋神色一滞。 第384章 复杂伤势 “下官……下官……” 半晌,黄谋愣是没能憋出一句话! 他以往能够在太医院中,一步步做到右院判一职,除了能左右逢源之外,自然也是有过人医术的。 但是,若是他能够施展出起死回生的医术…… 他就难以回应了! 如苏扬那般,能将只有一息尚存的周延玉,硬生生救活过来。 让周延玉一直活到而今,这等医术,即便是黄谋,也都觉得匪夷所思! “呵呵,那便有劳二位了!” 顾渊的声音响起,打破了黄谋的尴尬。 “可否让下官看看荣国公的伤势?” 苏扬起身,走到黄谋身边。 他对这位荣国公,先前从未有过什么了解。 但听顾渊的话,他多少也能猜测出一些,以前荣国公是上过战场的。 至于这伤势究竟有多重,那就得现看了。 顾渊点点头,毫不顾忌地唤来丫鬟仆从,当着众人的面,宽衣解带。 苏扬静静打量着顾渊,也不多说什么。 对于荣国公这等身份的人来说,在自己府中,没必要拘泥这些。 但随着顾渊上身衣物褪去,苏扬目光却骤然一凝。 顾渊打着赤膊,可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上,却几乎都遍布着一道道狰狞伤疤! 那些伤疤,明显是刀剑砍下,又或者箭头刺中后所留下的伤势…… 整个上身,几乎看不到多少完好的地方! 这么看,顾渊先前所说的,久经沙场,绝对没有任何掺假的成分! 堂堂一个国公,竟能在战场之上,受这么多伤? 苏扬目光微凝,看来,眼前这位荣国公,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老夫这身伤势,皆是多年前所留下的,让二位见笑了!” 顾渊乐呵呵一笑,似乎对自己的伤势,并没有多少在意。 “二位,谁先来为老夫诊治?” 他又向苏扬两人询问一声。 “黄大人先请!” 苏扬向着黄谋挥挥手。 既然黄谋一副铁了心要讨好顾渊父子的模样,他也懒得跟黄谋争什么。 “荣国公,那下官便先行为您诊治!” 黄谋缓缓上前,一手搭在顾渊的手腕上,一手轻捋胡须,作沉吟状。 但很快,他的脸色便凝重了下来。 苏扬静静观察着黄谋那边的情况,黄谋应当多少是有些医术的。 能看出荣国公的情况,倒也不足为奇。 不过,看黄谋的样子,荣国公的情况,应当并不怎么乐观。 半晌,黄谋收回手,依旧不停捋着胡须。 他眉头紧锁,仿佛在思忖着治疗的方法。 “荣国公伤势积压,应当已有多年,再加上多年反复,以致于体魄受损……” 黄谋缓缓分析着顾渊的情况,脸色愈发凝重。 “黄大人,你说得这些话,我都会背了!” 可这时,顾世清的声音响了起来,直接便打断了黄谋的话。 “以往只要有太医过来,诊治过我爹的情况后,都是你这套说辞!” 顾世清摊了摊手,随手捏起身旁桌案上摆放着的水果,嘎嘣咬了一口。 他挥了挥手,嘴巴里喷出零星的唾沫星子。 “你倒不如,直接跟我爹爹说说看,他的情况该怎么治疗!” “世清,不得无礼!” 顾渊只好训斥一声,但对于顾世清的话,却并未反驳。 黄谋神色讪讪,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了。 “那下官这就去为荣国公书写诊治之法!” 他推至一旁,仆人已经备好笔墨,等待着黄谋书写。 “苏太医,该你了!” 这时,顾渊又向苏扬挥了挥手,“你不会也跟黄大人是同一副说辞?” 苏扬没有理会顾渊的嘴碎,自顾自走到顾渊身边,为顾渊诊脉。 指尖刚搭上顾渊的脉搏,苏扬的脸色便逐渐凝重起来。 顾渊的情况,的确如黄谋所说的那样! 看顾渊上身的伤势,便能知晓,顾渊以往不知得有多少次,有性命之忧! 而多年过去,虽然表面上看,顾渊的伤势已经痊愈。 可实际上,许多伤势经过多年时间,早已变成陈年旧疾! 虽然眼看着顾渊还一副精气十足,生龙活虎的模样,但实际上,顾渊的脉搏,比起常人来说,十分虚弱! 甚至,这虚弱程度,赶得上以前云清郡主病情未愈的时候…… 苏扬缓缓收回手指,看着顾渊的目光中,多处一抹浓浓的复杂。 “荣国公……” 他缓缓道,“若下官诊治不错的话,您现在……即便是做如寻常行走、抬手……这些简单动作,都会身体疼痛?” 这些,他之前甚至都没有通过荣国公的表现看出来! 闻言,顾渊深深看了苏扬一眼,点了点头。 “爹……” 一旁顾世清骤然起身,关切地看向顾渊。 他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苏扬瞟了眼顾世清,大概猜出,即便是顾世清,对于顾渊的真正情况,了解也并不多! “多大点事,看你这猴急的样子!” 顾渊皱了皱眉。 顾世清脸色一僵,随即撇了撇嘴,闷闷不乐的坐回桌案前。 “苏太医,老夫这情况,你可有办法治疗?” 顾渊又笑着向苏扬询问一声,仿佛对于自己的情况,并未太过在意。 苏扬沉吟起来,思索片刻,他又看向顾渊。 “劳烦荣国公让下官看看舌苔……” 他再度仔细观察起顾渊的情况。 “下官得罪了!” 说着,苏扬索性直接伸出手,扒开顾渊的眼皮子观察起来。 半晌,苏扬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 “荣国公以往的伤势,应当有些伤及内脏的?” 他再度询问一声。 “这……” 顾渊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 “行军打仗,受这些伤,不过是常有的事情!” 苏扬却一眼不发,脸上满是沉思神色。 “苏太医,我爹这是什么情况,你倒是说说看啊!” 顾世清却有些坐不住了,沉声向苏扬询问。 但苏扬却并不去理会顾世清,只是自顾自的思索着。 见状,顾世清的目光又落在黄谋身上。 “黄大人,你的方子可曾开好了?” 黄谋正书写着药方,听到顾世清的声音,手指顿时一晃。 纸张上顿时添了一笔杂乱的墨迹。 不知何时,黄谋的额头,已然渗出细密的汗水! 第386章 十全大补丸 “什么?!” 黄谋顿时一呆,有些难以置信。 他这药方,可是苦思冥想出来的。 结合着顾渊的情况,再加上他自身独到的医术,他有充足的信心。 他这药方,哪怕是给太医院的任何一个太医看,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纵使对于顾渊这一身极为棘手的情况,怎么也有不错的缓解效果。 可竟还有其他太医给出过同样的药方? “顾公子,您是不是看错了?” 黄谋试探着询问一声。 “穿心莲、紫花地丁、黄连……”顾世清捏着黄谋所给的药方,淡淡念叨着。 “没错啊!” 顾世清看向黄谋,“这药方,的确是有太医给过,不能说一模一样,但也有八九成相似了!” “敢问……是哪位太医?” 黄谋咬了咬牙。 竟然还有太医,能给出与他类似的药方? 这相当于早早就给他挖了一个坑! “我想想……” 顾世清摸了摸下巴,思索道,“是薛景山薛太医和李龟兹李太医,这二位之前便来给我爹诊治过……” 薛景山,李龟兹! 黄谋脸色沉郁几分。 薛景山与他的恩怨,他早就记下了! 现在他虽暂时官复原职,可等到薛景山回来,那情况就不一定了。 至于李龟兹,都已经被降职到医师了,竟然还给他下了个绊子! 苏扬书写好药方,瞥了顾世清一眼。 不得不说,这顾世清,还真是拆台小能手! 黄谋从一开始到现在,可没少被顾世清拆台! “公子,荣国公……” 黄谋想要为自己强行挽回些颜面,思忖道,“下官这药方,或许有些药材,与其他太医的极为相似,可是……” “可下官这药方,乃是对症下药。” “尤其是荣国公乃是伤势经年日久,须得温和调理,下官特意为此安排了这些药材!” “行!” 顾世清挥挥手,似是对黄谋的说法有些懒得听了。 “倒还真是辛苦黄大人了。” 顾世清淡淡说了一声,不再理会黄谋。 他又向苏扬询问道:“苏太医,你的药方,可准备好了?” 这一次诊治,请苏扬过来,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 至于黄谋,本就是自己非要凑过来的! 苏扬点头回应,让身边仆从将药方递到顾渊和顾世清两人身边。 两人打量着苏扬的药方,目光逐渐汇聚起来。 一旁黄谋咬了咬牙,瞥过苏扬一眼后,不死心地凑到顾渊父子身旁。 他倒要看看,这苏扬又能给出什么方子! 目光掠过写在最前方的几味药材,黄谋顿时不屑地冷笑起来。 这也不过是寻常的药方罢了! 顾渊的情况,太医院里不知有多少太医为其看过。 任凭苏扬绞尽脑汁,也跳不出这些范围! 但随着药方逐渐看下去,黄谋的神色却逐渐难以控制地凝重起来。 后面苏扬所写的药材,似乎……与他所想过的,并不一样! “苏太医,你这药方,倒是有些意思!” 顾世清收回看着药方的目光,“前面那些药,我都熟悉得快背下来了!” “可偏偏,这药方后面的药材,我还都没怎么听说过!” 闻言,苏扬笑了笑,他早就料到顾世清会是这反应。 “公子是聪慧之人,平日里寻常药物见得多了,自然耳熟能详!” 苏扬慢悠悠道,“不过,我这药方,却恰好有一部分药材,与其他太医们的治疗之法极为不同!” “穿心莲,紫花地丁等药,有消炎之效……” “人参、阿胶等药,有补气养血之效……” “羌活、独活等药,有镇痛之效……” “此般种种,皆是寻常滋养身体的药方!” 苏扬解释一番,等待着几人消化他所说的这些。 “你所说的这些,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粗浅医理罢了!” 黄谋毫不留情面地拆苏扬的台,“你以为,用这些说辞,便能哄骗荣国公?” “前面的确是粗浅医理!” 苏扬淡淡道,“但能治病就行!” “而除了前面的药方之外,这后面的药方,其实……是一种丹丸!” “丹丸?” 听到此,黄谋原本还有些恼怒的神色,微微一凝。 治疗顾渊,还能用到丹丸? 他稍作思索,随即嗤笑起来。 正要再度驳斥苏扬,可苏扬的声音已然淡淡响了起来。 “这药丸,名为……十全大补丸!” 苏扬微微一笑,抬头看向顾渊。 “此药以党参、白术、茯苓、炙甘草、当归、川芎……等十味药材制作而成!” “再辅以蜂蜜,便是十全大补丸!” “此要有温补气血之效,尤为适合荣国公而今的症状!” 听到苏扬的解释,顾渊愣了愣。 他茫然地看向黄谋,这种药,他还从未听哪个太医说起过。 “呵呵,什么十全大补丸,医书上,何时记载过此药了?” 黄谋冷笑着反驳道。 这无非是苏扬的杜撰罢了! “谁说医书上没有记载?” 苏扬却笑吟吟反问一声,丝毫没有慌乱。 “嗯?” 黄谋双眸微眯,苏扬还敢反驳? 他也算是博览医书,总是遍寻古籍,也不见得会有苏扬所说的药! “看来,黄大人读得医书还不够多!” 苏扬淡淡道,“不知黄大人可曾听闻过,太平圣惠方?” 顿时间,黄谋脸色一僵! 他当然知晓,这是葛洪邈所编修的书籍! “这本医书,乃是葛洪邈老大人奉陛下之名负责编修,而这十全大补丸,便被收列此书之中!” 他已经答应了葛老,要帮其编修《太平圣惠方》。 医书上记载不记载十全大补丸,那还不是他说了算? “葛御医?” 听着苏扬的话,顾渊目光凝重了几分。 他并非没有找葛洪邈诊治过,而葛洪邈所给出的治疗之法,他也能感受到其中效果。 只不过,即便是葛洪邈这位御医,也难以根治他的旧疾。 “荣国公,下官所给的药方,也仅是能治疗我方才所说的外疾!” 苏扬又提醒道,“而想要根治,便要用我所说的动刀之法!” “这些,之后荣国公再做考量便是!” 他的治疗之法,已经给顾渊说明白了! 顾渊静静打量着苏扬,目光深沉,静静思忖着。 第387章 我有个好主意! 黄谋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苏扬。 可苏扬已经拿出了《太平圣惠方》来压他,他也只能无法反驳! 对付苏扬固然重要,可要是得罪了葛老,那他在太医院中,将更不好过! “之后是否动刀,荣国公仔细思量便是!” 苏扬并不着急,“若荣国公信得过下官的医术,便先行服用下官是开的药!” “苏太医这是哪里的话!” 顾渊温和一笑,“苏太医妙手回春的医术,整个京城都在传扬,老夫自是信得过!” 那十全大补丸,既然苏扬都搬出了葛洪邈。 他心中其实也有些意动。 他这一身残躯,也饱受痛苦折磨了…… 至于是否动刀,他却并未再说明。 “世清,快备些银两,感谢二位。” 顾渊向顾世清招呼一声。 顾世清点点头,目光静静在苏扬身上打量着。 “苏太医的医术,果然高深莫测!” 顾世清说着,向身边仆从挥挥手,吩咐仆从离开。 “若是我爹的情况有所好转,那之后,我可得好好感谢苏太医!” 苏扬摇摇头,客套了几句。 “此外,这诗魁之名,我可还惦记着!” 这时,顾世清的话又传来。 苏扬撇撇嘴,有些无言以对。 顾世清乃是堂堂荣国公的儿子,吃饱了撑的,惦记诗魁之名做什么? 很快,仆从便端来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 顾世清掀开红布,托盘上白花花的银子便显露出来。 苏扬扫了一眼,这足足得有一百两了! 不愧是荣国公府,出手到底是阔绰! “这点银子,不成敬意,还望苏太医不要嫌弃!” 顾世清随手摊开书卷,把书卷当成折扇一般,自顾自地扇着风。 一旁黄谋看着那托盘上的银子,艳羡不已。 不只是这些银两,荣国公府的看重,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可偏偏现在,无论是顾渊还是顾世清,都仿佛有意无意地将他忽略了! “咳!” 黄谋似无意般轻咳一声,在争取顾世清的注意。 “哦,差点把黄大人给忘了!” 顾世清像是才注意到黄谋,他随手探向袍袖,取出一个荷包。 “那一百两银子都赠予了苏太医,我这里还有些银子,还望黄大人不要嫌弃才是!” 看那荷包的分量,应当也就二十来两! 黄谋嘴唇嗫嚅,难堪极了。 这荷包,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顾世清却一把将银子丢在了黄谋的手里,他不再去管黄谋,转而走到苏扬身边。 “来,苏太医,我再送你回去!” 顾世清笑吟吟向苏扬伸出手,“回去的路上,咱们再好好探讨探讨诗词!” 苏扬也不多说什么,向顾渊告辞。 来时马车里坐着三人,回去时,就只剩下了苏扬和顾世清两人。 只有黄谋,早就找了个理由,赶回太医院了。 “苏太医,我有个好主意!” 马车里,顾世清仿佛想到了什么,兴冲冲对苏扬道,“这诗魁之名,我也不要了,改天,你悄悄写首诗词,高价卖给我便是!” “一首诗词,我出……一百两银子!” 顾世清向苏扬比出一根手指,越说越兴奋,“到时候,京城也该传扬本公子的诗词了!” “有机会……再说!” 苏扬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 荣国公父子俩,倒都是妙人! 顾渊堂堂国公,却曾久经沙场,以往的事迹,他不清楚。 但现在只做了一个声明不显的国公,这应当有一段故事…… 至于顾世清…… 苏扬悄悄瞟了眼顾世清,这当真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 顾世清在处事方面,虽看似荒诞,却也不算会做什么坏事! 这一点,比起孙巡来说,可是要好得多! 马车一路赶回苏家药铺,顾世清主动陪着苏扬走下马车,目送苏扬走进药铺。 苏扬驻足回望,便见顾世清大咧咧地向他挥了挥手。 他摇摇头,对于顾世清,一时难以评价。 “扬儿,你回来了!” 见苏扬赶回,李兰芝当即迎了上来。 她扫了眼苏扬端着的托盘,托盘上盖着红布,看不出其中的物事。 苏扬见母亲仿佛有心事的模样,随手将托盘放到一旁,询问起来。 “娘,怎么了?” “你云叔父一早便来咱们药铺了,说是专程来找你的。” 李兰芝笑道,“等了你许久,不见你回来,他就先行回去了!” 顿了顿,李兰芝又道:“他还跟为娘商量了一下你的婚事……” 闻言,苏扬嘴角顿时一抽。 他与云千瑶的婚约,可还一直保持着! 不过,云鸣盛来他家药铺,应当不只是为了婚约的事情。 还有就是他先前让云澈交待的,合作卖酒的事情! 也不知道云澈那家伙,有没有给云鸣盛说清楚…… “你看你前不久又升官了,现在家业也稳定下来了,咱们是不是得定个日子?” 李兰芝旁敲侧击道。 当娘的说起儿子的婚事,那可是滔滔不绝! 苏扬扯了扯嘴角,转移话题地指了指桌案上的托盘。 “娘,这是我尽早去荣国公府看病,荣国公给的谢礼。” 苏扬笑道,“趁着这些天,咱们去找点人,把咱们家药铺翻修一下!” “谢礼?” 李兰芝不由看向托盘,她隐约意识到了,那托盘中所盛放的东西! 前些时日,齐王妃便曾亲自派人送过类似的托盘过来。 那托盘中的,皆是银子! 见儿子愈发出人头地,她心中自是欣慰不已。 “等之后,我再去东城买个院子,添置些家丁丫鬟,让他们来照顾娘!” 苏扬又提议一声。 见母亲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又道:“我先去云府看看!” 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后院,换了身寻常衣物,骑乘大黑马,向云府赶去。 这合作卖酒的事情,还是尽早处理好。 赶到云府,苏扬却见今日云府府门大开。 还有着一辆尚算不错的马车停在府外。 他收回目光,向门口家丁禀明身份,等待着家丁的通传。 可不多时,从府中走出来的,却并不是云鸣盛。 而是云千瑶! 云千瑶目光幽幽,这次见到苏扬,却有些不似以往那副清冷模样。 她黛眉微凝,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在云千瑶身后,云澈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 第391章 我这女婿,万里挑一! 陈子洛目光闪烁不定,眉头紧皱。 他紧盯着苏扬,呼吸莫名粗重起来。 此人竟并不是一个藉藉无名之辈! 而且,看云鸣盛对苏扬的看重程度,他心中已然浮现出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苏扬越是出色,那他便越是无法与苏扬竞争! “陈老板找我有什么事情?” 苏扬淡淡向陈肆询问道。 陈肆仿佛终于反应过来,脸上依旧残余着一股难以置信。 “那酒……是你制作的?”陈子洛沉声询问。 苏扬却并不理会陈子洛,慢悠悠捏起身前茶盏,轻轻饮了一口。 “原来这位还是苏老板!” 陈肆脸上露出笑容,仿佛完全换了一副态度。 “陈老板,若是合作卖酒,那便算了。” 苏扬直截了当道,陈肆打着什么主意,他当然清楚。 不过,今朝酿尚在发展出奇,还用不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人来掺和! “这……” 陈肆笑容顿时僵住了。 他仍旧不死心道:“苏老板,不如这样,你开个价,随便出,我们把这今朝酿的配方,买下来,放在我们江州售卖,如何?” 可苏扬已然起身,不再去看陈肆父子一眼。 “叔父,既是卖酒的生意,咱们商量好了,那我便不再久留了!” 苏扬告辞一声,态度显而易见! “也好。” 云鸣盛未再挽留,“之后你需要银子,尽管来拿便是!” 云千瑶也跟着起身,她自始至终,都未说些什么。 不过,今日在苏扬和父亲这边,她听到这些消息,心中也难免有些惊异。 原来苏扬还有着这些她不知晓的事情…… 想到此,云千瑶的眸光又暗淡了几分。 原来,以前的她才是井底之蛙…… “千瑶,上次在摘星楼,多谢了!” 这时,苏扬温和的声音响起。 云千瑶眸光一闪,错愕地看着苏扬。 而后,她矜持一笑,点了点头。 一行众人送着苏扬离开,云千瑶也不再逗留,与父亲告知一声,向自己的阁楼赶回去。 陈子洛恋恋不舍的目送云千瑶离开,思索一番,他便准备前去追赶云千瑶。 “陈老板,陈公子!” 可这时,云鸣盛的声音已然响起。 “二位,既然那布匹的生意,咱们谈不拢,便暂且就这样!” 云鸣盛慢悠悠道,“二位之后可在京城多玩几日,一切花销,便由我包了!” “这……” 陈肆嘴唇嗫嚅,脸色不自然起来。 “那布匹生意,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七三?” 云鸣盛眸子微抬,反问一声。 陈肆无奈道:“云老板,你也该知道,这七三……” “那便不必谈了!” 云鸣盛挥挥手,语气坚决。 顿了顿,他又意味深长道:“陈老板,你觉得,我那女婿如何?” “嗯?” 陈肆微微一怔,猜测着云鸣盛的用意。 一旁陈子洛也幽幽打量着云鸣盛,那苏扬显然是他的绊脚石! 碍事的东西! “我这女婿,可是万里挑一!” 云鸣盛自顾自踱着步子,扬起下巴,“陈老板或许觉得,只那今朝酿,便足以显现出我那女婿的非凡!” “但实际上,这比起我女婿的其他事迹,这还半点都算不了什么!” 听着云鸣盛的话,陈肆和陈子洛相互对视一眼,眉头微蹙。 陈肆脸色逐渐沉了起来,他已经隐隐意识到,云鸣盛的意思了! 云鸣盛其实是看出了他儿子想要追求云千瑶的心思。 而向他们夸赞那苏扬,便是在表明,他的儿子,半点也比不上苏扬! “云老板,恕我直言,那今朝酿虽好,可想要成气候,可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陈肆幽幽道。 他们一家在江州的财力,可也算得上雄厚! 云鸣盛脚步微顿,转头看着陈肆,笑容不改。 “京城神医,大宋诗魁……” 云鸣盛笑道,“陈老板觉得,那今朝酿比起这些别人的赞誉,又当如何?” 顿时间,陈肆不由后退一步。 他瞪大眼睛,瞬间明白了过来! 那苏扬,正是别人口口相传的苏太医! 原来,云鸣盛一直在刻意隐瞒着苏扬的身份! 陈子洛一副茫然神色,不明白云鸣盛的用意。 他只是不甘心道:“云伯父,莫非还想要将那苏扬与那位京城神医相比?” “子洛!” 陈肆连忙叫了陈子洛一声,无奈道,“那位苏扬,就是京城苏神医!” “嗯?” 这下子,陈子洛脸色彻底变了。 他的身形,骤然僵住。 云鸣盛走到陈肆的身旁,轻轻拍了拍陈肆的肩膀。 “陈老板,也恕我直言一句,京城不比江州,贵公子来到京城,还是当谨言慎行!” 这已经是给陈肆的警告了! 陈肆额头,渗出一抹冷汗。 他心中叫苦不迭,本来他们来云府,还想着云鸣盛只是想要在江州做生意。 而他们也刚巧在想着,向京城发展,本打算就此谋求些利益。 可这些,竟然都在云鸣盛的算计之中! “我便不再久留了,二位慢走。” 云鸣盛轻挥衣袖,摆出一副送客架势。 陈肆不再多说什么,拉着陈子洛一同自云府离去。 “大伯,您这是……没打算跟他们做生意?” 云澈看着陈肆父子离去的身影,满脸疑惑。 不是说好了这两人来谈生意的吗? “他们不实诚!” 云鸣盛摇摇头,“还有那个陈子洛,你看看他那副模样,我都恨不得一巴掌抽他脸上,让他离你姐远点!” “确实!” 云澈点点头,但随即又疑惑起来,“那为啥,还让他们进府,跟他们聊这么多?” 云鸣盛确实微微一笑,拍了拍云澈的胳膊。 “不这样,你那姐夫怎么跟你姐拉近关系?” “嗯?” 云澈却一下子迷糊起来,挠了挠头,不明白云鸣盛的意思。 “好了,小澈,以后你可得好好跟你姐夫套套近乎!”云鸣盛也不多做解释,意味深长地对云澈交待一声。 云澈撇撇嘴,满脸不情愿。 “对了,你去外面看看,文斗的册子印出来了没有,去买一本,给你姐送去!” 这时,云鸣盛又嘱咐一句。 打发走云澈,云鸣盛叹息着摇摇头。 为了自家女儿的婚事,他简直操碎了心! 第392章 揭发罪行 户部。 贺叔达踏着洇湿的石板,紧了紧身上的棉绒衣袍,快步走进房间中。 一场雨水,为深秋平添一股寒意。 他刚走进房间,便见尚书孟庭正坐在桌案前,手中拿着信件。 从他的方向看去,隐隐能看见,信纸背面,洇开一抹殷红! 那抹殷红……像是斑驳血迹! 而孟庭紧盯着手中信件,脸上挂着阵阵阴寒。 “大人。” 贺叔达恭敬行礼,心中浮现出一抹疑虑。 孟庭缓缓转头,眼神中残留的阴寒,令贺叔达都有些莫名心慌。 “叔达,这是今早递交到咱们户部的信件。” 他招呼贺叔达上前,将信件递到贺叔达手中。 贺叔达拿起信件,仔细看了起来。 只刚看到开头,贺叔达便双眼骤然一睁。 “臣太医路绩冒死上书,揭发太医院右院判薛景山整治疫患之累累罪行……” 贺叔达不由埋头仔细读起信件内容,目光闪烁明灭。 信件最后,一道沾着鲜血的手印按在落款之上。 半晌,贺叔达放下信件,脸上满是惊动神色。 他咽了口唾沫,惊疑不定道:“大人,这信……是从南方传来的?” 他很清楚,这一封信件,究竟意味着什么! 孟庭并未回答,只是静静看着贺叔达。 “叔达,你与那苏扬和薛景山的恩怨,本官知晓。” 孟庭缓缓道,“此次整治疫患,薛景山那边,出了乱子,此事便交由你来处置。” “你火速将这封信件,递交大理寺。” 孟庭继续安排着,“我待会拟定奏章,与魏国公一同向陛下上书!” 贺叔达嘴唇嗫嚅,不知该回应些什么。 他看向手中信件,捏着信件的手指,轻微颤抖着。 他的身形仿佛僵在原地。 一旦这封信件送到大理寺,那之后,朝廷上下,都将因此案震动! 良久,贺叔达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 “下官……遵命!” …… 太医院。 苏扬为周延玉诊治过后,走出门去。 他小心翼翼地关着房门,与房间中的葛洪邈点头致意。 如今,就连葛老都在帮着为周大人治疗。 房间外,苏扬感受着迎面吹来阵阵裹挟着湿气的秋风,带着一股子寒意。 他心绪有些凝重,吹着寒风,反倒能稍稍舒缓一些。 不多时,房门再度打开。 葛洪邈也自房间中走了出来。 他走到苏扬身边,轻拍苏扬肩膀。 “随老头子走一走?” 葛洪邈轻声询问。 苏扬点点头,跟着葛洪邈自此处离开。 “周延玉的情况,你应当也清楚了。”葛洪邈淡淡道。 苏扬深吸一口气,不置可否。 周延玉怕是……熬不过即将到来的寒冬了…… 随着齐王主动掀起与北莽的战事,朝廷上下,也多在为北莽战事忙碌着。 他这些时日里,反倒清闲了一阵子。 今朝酿与制作新药的事情,都已经逐渐有了节奏。 可是,周延玉的情况,却愈发严峻。 现如今,周延玉几乎仅凭着一口气吊着了。 “过刚则易折,周延玉这脾气……” 葛洪邈的低语声只说了一半,便轻叹了一口气。 “北莽屠戮我大宋北境,周延玉一家老小,尽是葬送在北莽贼军之手……” 葛洪邈摇摇头,又轻轻拍了拍苏扬的肩膀。 “他如今,只指望活着看到复仇之日,若他之后能安心的去了,倒也算解脱。” 听着葛洪邈的话,苏扬默然不语。 若齐王军再传来捷报,周延玉将会有怎样的情况,他已经能够料想到了。 他与周延玉之间并不熟悉,治疗至今,他们交流也并不多。 不过,他很敬重周延玉的为人。 能够不惜以自身性命,血鉴世人,这份壮举,便足够值得敬重。 “你年纪尚小,比不得老头子这般,有时隐忍不足。” 葛洪邈又意味深长地提醒一声。 “在朝为官,并不是一件易事。” 听着葛洪邈的话,苏扬缓缓点头。 他突然意识到,自初见起,葛洪邈似乎对他,就一直是一个谆谆善诱的长辈。 两人正行走间,远处一个药童快步赶来。 “葛老,苏太医!” 药童气喘吁吁,先快速行了一礼,又连忙对苏扬道,“苏太医,白……白大人叫您!” 白泞? 苏扬一怔,看着面前药童急匆匆的模样,心中一动。 “去。” 葛洪邈挥挥手,自顾自向远处走去。 苏扬告辞一声,随着药童,快步向白泞的房间赶去。 他一路思绪急转,白泞平日里找他,向来不怎么着急。 但现在却这么急切,会是什么事情…… 恐怕是跟薛太医有关! 他走进房中,就见林章璞正急匆匆从房间里走出。 林章璞来不及多说什么,自苏扬身边经过。 苏扬心中沉重几分,走进房间。 “大人找我来,可是为了整治疫患的事情?” 苏扬刚一迈进房间,便向白泞询问。 白泞点点头,眉头紧锁。 “你已经猜到了。” 他沉声道,“今日户部尚书孟庭向陛下上书,言称得到消息,薛景山在整治疫患之时,贪赃枉法,坑害同僚,更隐瞒整治疫患之实……” 听着白泞的话,苏扬心中一沉。 先前朝廷让他督办整治疫患一事,太医院这边的人,之前已经派出去了。 但算时间,也应该刚赶到不久。 而现在,户部便得到了这所谓的消息。 这未免也太快了! 显然,户部早早便在这件事上,做了安排! 他沉思着,眼中寒芒闪烁。 户部那些人,果然如他所料一般,布下了阴谋! 苏扬静静思索着,收整心绪,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朝廷那边怎么说?” 苏扬询问道。 “陛下已经下旨,派人收押薛景山等人,命大理寺彻查此案。” 白泞幽幽回答,“这案子涉及到整治瘟疫,朝廷势必会命人彻查……” 苏扬知晓白泞的意思,既是户部主动向皇帝禀奏此事,那必定是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他们不怕朝廷查案! 可苏扬心中依旧有些疑惑,疫患清除一事,绝对是事实。 但凡派人调查,便能得出结论。 那户部那些人,又能以什么所谓的证据,来构陷薛太医呢? 白泞像是看出了苏扬的疑惑,他沉声道:“今日,有一封检举薛景山的血书,传到了户部……” “那写信之人,是咱们太医院的另一个太医!” 第393章 若户部变动 “太医院的太医?!” 苏扬目光骤然一凝。 当时能够主动前往瘟疫爆发之地治疗的人,应当皆该是有胆识的。 可竟还有人会做这种事? “太医路绩,在太医院众多太医中,医术也算高超……” 白泞缓缓道,“他为人一向正直,几年前曾揭发自己的嫡亲兄长贪赃枉法,为祸百姓,令他兄长被朝廷问斩!” “自此,几乎朝野之中,每人不称赞他的正直之名!” 听到此,苏扬脸色顿时僵住。 揭发自己的嫡亲兄长,这等大义灭亲的举动,他多少难以理解。 但在这个时代,如路绩的做法,却会被人们所称赞。 想了想,苏扬蹙眉道:“那这么说,此人既然为人正直,便不该做出构陷薛太医的事情!” 就算不是正直的人,单论此人随手就能大义灭亲,应当也不会有什么顾忌。 而这路绩既然敢向户部送交血书,就应当知晓,这举动会造成多大的后果! 他一时都难以猜测出,路绩这么做的目的…… “谁告诉你,这就是构陷了?” 白泞却反问一声。 见苏扬看来,白泞继续道:“那书信中有说,薛景山在瘟疫爆发之地,对朝廷官员见死不救,致使近十名同僚丧命,这……是事实!” 苏扬眉头跳了跳,脸色骤变。 以薛太医那刚直不阿的性子,绝不可能做出什么贪赃枉法,坑害同僚的事情! 这件事,绝对有蹊跷,几乎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朝廷官员丧命,是事实?” 苏扬沉声询问,神色一片凝重。 “人都死了,还能有假?”白泞摇了摇头。 这自然做不得假! 苏扬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 若这种事情坐实,那薛太医必是难逃一死! 他尽可能保持着镇定,紧盯向白泞:“白大人可是怀疑薛太医?” “老夫认识他的日子,比你长不知多久!” 白泞淡淡道,“他是什么人,老夫比你清楚。” 说着,他又前倾下身子,询问苏扬:“单论这些,你觉得,薛景山的罪名,是否能够坐实?” 苏扬紧握起拳头,的确,单论这些,都已经算得上人证物证确凿了! “除此之外,他们肯定还有别的手段……” 白泞扶着桌案,缓缓站起身子。 “我们虽早就猜出来,疫患清除,有一些人肯定会按捺不住,借机出手。” “但他们在暗,我们在明,终究是防不胜防。” 他踱着步子,走到苏扬身边。 “老夫已经加派出了人手,让他们前往瘟疫爆发之地,仔细调查。” “之前派出督办的人,也会收到老夫的消息,暂时……也只能以此应对。” 他又看向苏扬,“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你务必小心提防!” 苏扬静静看着白泞,等待着白泞接下来的话。 “你那青蒿素,之后势必会有人借机攻讦,纵使你已经治好了京城疫患,但也不见得,就万事无忧了!” “是!” 苏扬沉声回应。 眼下的情况,肯定是由于一些人,不愿意见到太医院因为治疗瘟疫一事,占取所有的功劳。 而想要将此事压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源头出手。 但对此,苏扬也并非没有准备! “暗中的人具体还做了什么,我们尚不知晓。” 白泞又道,“估计,还得等上几日,我们才能知道他们的所有手段!” “只是,要委屈薛景山一段时日了。” 苏扬一言不发,拳头死死地握着。 半晌,他倏然抬头,凝视着白泞。 他缓缓道:“白大人,之后,若是户部发生了一些变故,是否会在朝堂之上,对我们产生一些不利影响?” “嗯?” 闻言,白泞不由一怔。 他仔细打量着苏扬,仿佛在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你先前,对户部……已经做了些准备?” 他难以确信地询问。 苏扬不置可否,既然早就料到了,户部会借着疫患清除的机会,对他们动手。 那他自然要做一些准备。 一个不起眼的暗子,到关键的时候,说不定也会起难以预料的作用! 不过,他所做的事情,还远远不够! “白大人,下官先行告退。” 已经自白泞这边了解了情况,既然户部那些人对付他们的手段,还要几日功夫,才能彻底展露出来。 那他就先趁着这段时间,再做些安排! 他一路赶回家中药铺外,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一个小乞丐。 “小穂,去帮我把你大青哥找来!” 苏扬交待一声,乞丐小穂便应声离去。 这些时日以来,秦青他们早已在西城收拢了大部分乞丐。 秦青也不时来药铺向他汇报情况,到现在,几乎小半个西城,都已经有了他们的踪迹。 这发展,对于丐帮的初期而言,并不算慢。 既然是刚开始,秦青所能用的人,务必是值得信任的。 待到之后,量变积累到质变,再放眼京城,也并不算迟。 随后,苏扬又赶回了家中药铺。 王朗正在药铺中帮衬着,他的伤势恢复情况不错,多日以前,便能下地行走。 到了现在,虽没有恢复以前的身手,但做一些寻常的动作,还是轻而易举的。 苏扬将王朗叫到身边,低声道:“王兄,再过一两日,你也该去当值了。” 听到苏扬的话,王朗神色一动,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般。 “朝廷出事了?”他压低声音询问。 苏扬点点头,神色中的凝重,显而易见。 “我会嘱托赵兄,让他想办法给你安排个合适的官职。” 之前驿馆外的比武,王朗胜过了北莽的将军巴尔坦。 这件事,纵使朝廷一直未曾有所表示,但王朗的功劳,已经在那里摆着了! 单凭这份功劳,王朗所能得到的封赏,便必定不会少! 他与王朗商量一番,不多时,秦青便赶到了药铺。 “京城城门那边的情况,怎样了?” 苏扬当即向秦青询问。 先前他在城门外接应范升舟的药材,曾发现户部的人在征调药材。 这件事必定有着什么蹊跷! 而他,早就嘱咐秦青,让其派人暗中观察着了! 这是苏扬早早在户部埋下的雷! 第394章 调查一个人 “直至昨日,城门那边,还在征调药材。” 秦青回答,“而且,我们已经找到了,他们运送药材的地方!” “哦?” 苏扬目光一闪。 “就送到了西城,藏得很隐秘!”秦青继续道。 苏扬思索起来,户部征调的药材,不送到太医院,反倒送到西城,这本身就有些古怪。 偏偏这些按理说堂堂正正的药材,却又偷偷藏着…… “继续让人盯着那边,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苏扬又嘱咐了一句。 尽管秦青这些人在别人眼里,只是寻常乞丐。 可若是被人发现异常,总归是不安全。 与秦青交待好事情,苏扬站起身子。 “王兄,大青,咱们去趟西城!” 王朗与秦青疑惑不解,不明白苏扬要做什么。 他们一路跟着苏扬来到一处宅院外,看着面前的宅院,两人脸色都复杂了起来。 宅院外,几个流痞正松松垮垮地依靠在墙边。 注意到三人走来,他们半眯着眼睛,还有些不悦。 “不长眼的,不知道这里是……” 话才说了一半,那流痞看清苏扬三人的面容,脸色便骤然一变。 “苏……苏扬!” “莫小刀在哪?” 苏扬淡淡询问。 流痞们面面相觑,又有些忌惮。 苏扬可是连他们帮主都亲自接见过的人物! 而且,帮里还下了死规矩,说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招惹苏扬。 可现在,苏扬竟然找上门来了! 指名道姓地要找他们老大! 他们仔细打量着苏扬三人,不敢确认苏扬的来意。 “我找他有事,去通报一声。” 苏扬见眼前流痞的反应,随意挥了挥手。 到而今,这些流痞们见到他,反倒一个个惧怕起来了! 之前搭话的流痞咬了咬牙,向身边几人使了个眼色,他飞快跑进宅院中。 不多时,莫小刀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宅院门口。 他斜倚着门框,笑吟吟地打量着苏扬。 “苏大夫,你可总算想起我来了!” 莫小刀扬了扬下巴,又似是想起什么,指了指自己的胳膊。 “你来得正巧,在晚些时候,我这条胳膊,可就彻底痊愈了!” “来来来,快随我进去!” 莫小刀招呼一声,自顾自地走进宅院里。 苏扬向身边王朗和秦青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不必担心。 三人一同走进宅院中,随后苏扬便看到,宅院的正堂中,正摆放着一桌酒菜。 而在主座之上,聚贤帮帮主吴钱正端坐着。 “苏太医怎么有空前来?” 吴钱起身,向苏扬三人招呼着。 他的目光又落在苏扬身边的王朗和秦青两人身上。 先前那打败了北莽将军的人,正是王朗! 那一番举动,令京城都轰动一时。 至于秦青,自苏扬从他聚贤帮这边,征得同意之后。 他明显察觉到,西城之中,有相当一部分乞丐,都似乎快速凝聚了起来。 只这段时日里,苏扬的成长,便足以令人震惊! “原来吴帮主也在,也好,倒是省得我再让莫老大带我去找你了!” 苏扬走上前,与吴钱见礼。 “苏太医是来找我的?” 吴钱神色一动,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会是什么事情,值得苏扬专程跑这一趟,前来找他? 苏扬点点头,在吴钱的招呼中落座。 “我也不隐瞒,此次专程前来,是有件事,想要麻烦吴帮主!” 苏扬开门见山,“不知吴帮主能否帮我调查一个人?” “哦?” 吴钱眉头一挑,幽幽打量着苏扬。 这段时间里,他没少听到过苏扬的消息。 文斗诗魁,献策开战…… 这每一件事,都足以轰动京城。 按道理说,苏扬在朝廷中,应当混得如鱼得水。 这么一号人物,却来找他们聚贤帮调查人? “苏太医不妨先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人,值得苏太医在意?” 吴钱缓缓询问,并不急着答应苏扬。 “此人是一个太医。” 苏扬平静道,“太医路绩,不知吴帮主听说过没有?” 吴钱稍作思索,又摇了摇头。 “太医院中有那么多太医,我知道并不多。” “那不知,吴帮主是否愿意,帮我这个忙?” 苏扬又询问一声。 以目前来看,薛太医的困境,只来源于那一封由太医路绩所写的血书。 虽然不知那些意图对付太医院的人,究竟还有什么手段。 但只此一条,便务必要了解仔细! 眼下论及调查他人,秦青等人还比不上聚贤帮这等在京城中成势已久的大帮派。 “苏太医,恕我直言,纵使我们与苏太医相交甚密,可我们聚贤帮一向没有做赔本生意的规矩!” 吴钱端起酒盅,笑吟吟向苏扬道。 “自是不会亏待贵帮!” 苏扬点点头,他也慢悠悠端起酒盅,看向吴钱。 “吴帮主,不知贵帮可有卖酒的营生?” 聚贤帮能够维持帮众,单只是向商户征收些钱财,可还远远不够,自然会涉及到许多生意。 如聚赌、青楼等生意,聚贤帮自然有所涉及。 而涉及到这些生意,酒水,当然是必不可少的! “苏太医所言何意?” 吴钱有些疑惑。 “今朝酿,吴帮主应该很清楚了。”苏扬慢悠悠道,“若吴帮主帮我做成此事,那自今以后,贵帮所需今朝酿,我都可以为贵帮打个两成折扣!” “苏太医的意思是,这今朝酿,苏太医也有所涉及?” 吴钱神色一震,眼中流露出一抹惊异。 今朝酿而今在京城中,已然有了些名气。 坊间甚至都有仿制的酒酿出现,便足以证明。 可他也没有料到,苏扬竟还会与这今朝酿有关! “吴帮主若信得过我,这桩买卖,想来贵帮无论如何,都不会亏损!” 苏扬笑了笑,不置可否。 从聚贤帮的宅院中走出来,苏扬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这件事情,算是谈妥了! 有聚贤帮跟着调查那太医路绩,那许多事情,也会简单一些。 至于之后将今朝酿卖给聚贤帮,让出二成利润,苏扬也并不会亏损。 反倒由此,可与聚贤帮达成一些利益关系。 他深吸一口气,眺望天际,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接下来,便等薛太医归来,看看那些暗中的人,会有什么手段! 他一一接下便是! 第395章 何至于此! 左相府。 荀正手里紧紧捏着一份折子,眉头仿佛拧成了疙瘩。 在他身边,兵部尚书齐淳清与工部尚书周沧等一众朝臣聚在一起,皆眉头紧锁,坐立难安。 整个房间中,气氛一片沉郁。 “这折子上所写,诸公也都看过了。” 半晌,荀正的声音缓缓响起。 他将折子摊开,摆放在桌案上。 “南方江州与严州两地,皆有官员联名上书,痛诉朝廷派去整治疫患的宣谕使与太医队伍……” “言称他们在整治瘟疫之时,贪赃枉法,为非作歹,草菅人命!” “以整治瘟疫为由,聚拢钱财,坑害同僚!” “这折子中所写的一桩桩罪行,诸公如何看待?” 荀正幽幽询问,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房间中一众朝臣皆神色沉凝,荀正所说的奏折,今日已然递交到朝廷。 自户部收到太医路绩的血书启奏陛下之后,这一份由南方两地地方官员联名呈上的奏折,又进一步坐实了那些前去整治疫患之人的罪名。 事关整治疫患,就关系到了大宋的江山社稷! 可若说那些前去整治疫患的人,果真会犯下这等滔天罪行,他们一时间怎么都难以相信。 “前去整治疫患之人中,宣谕使宁塑,曾在我工部为官,他的品行,下官知晓。” 工部尚书周沧自众人中走出,沉声道,“他一向清廉,为人正直,断不会做贪赃枉法之事!” “此案,必有蹊跷!” 听着周沧的话,众人都有些无奈。 “周尚书,可而今先有户部向陛下呈奏的血书,言及宣谕使宁塑与太医院右院判薛景山一桩桩罪行……” 兵部尚书齐淳清指了指桌案上的折子,轻叹一声。 “再有这份由各处官员联名献上的奏折,一同指认他们贪赃枉法之事。” “眼下,几乎已称得上铁证如山!” “单只是周尚书的话,恐怕不足以为他们洗清嫌疑……” 这番话,并不中听。 可却是当今他们所面临的真实困境! “何止宣谕使宁塑,那太医院右院判薛景山,下官去年身犯重疾,卧病在床之时,也曾被其施治过,这才得以保全……” 众人中,又有一名朝臣走出。 “那薛景山为人何尝不是刚直不阿?” “偏偏眼下的形势,皆直指前去整治疫患的队伍!” 那朝臣说着,重重叹息。 众人心绪繁杂,这次整治疫患,以至于瘟疫消除,对于大宋而言,本该是一场万幸之事! 可偏偏在这疫患消除之后,又生出这么一个乱子! 主座上,荀正伸手虚虚一按,引来众人目光。 “陛下已经下令,彻查此案,而今已成定局。” 荀正环顾四周,“而前去整治疫患的队伍,想必已经被悉数收押了。” 闻言,众人皆默然不语。 前去整治疫患的队伍,有官职在身者,何止百人? 当时疫患之下,那些人不顾性命之忧,奋然南下。 可好不容易疫患消除,那些人竟悉数沦为囚犯! “待到所有人被押解回京城,朝廷势必会严查此案。” 荀正缓缓道,“届时,也望诸公帮助朝廷,看能否提供些证据……” 众人点点头,由于先前的疫患,京城与许多瘟疫爆发之地,皆断了些联系。 而整治疫患的队伍,所去之地,当然主要是这些瘟疫爆发之地。 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所有人,皆难以知晓。 眼下,也只能等所有人来到京城,再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外,齐王在北境,也已经与北莽正面交战……” 荀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之前在商讨议和与开战之时,朝廷所面临的难题中,便有这场瘟疫。” “而无论是先前那份血书,还是而今这份奏折,皆有表述,这场瘟疫,说是清除,实际上乃是生灵涂炭!” “百姓死伤不知其数,尸骸遍野。” “而太医院所用治疗瘟疫之药,也少有见效!” “此事,诸公也当多加注意。” 听着荀正的话,众人心中都不由绷紧。 这场瘟疫治理的成果,同样关系到了,他们大宋与北莽之间的战事! 若瘟疫未曾治疗见效,那么,齐王此次开战,无论胜负,皆躲不过穷兵黩武这一项罪名! “言尽于此,有劳诸公了。” 荀正缓缓起身,向众人行礼。 一众朝臣纷纷还礼,他们知晓,自现在起,他们在朝廷之中,也得多加提防那些对此案居心叵测之人! 他们又不由看了眼荀正桌案前的那份奏折。 这场案子,只凭那一封血书与这一份奏折。 便已经成了滔天大案! …… 京城。 深秋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 阴云笼罩天际,光晕流转,隐隐有几率光辉自云隙间洒落。 京城主干道上,人头攒动。 一辆辆囚车缓缓驶过,囚车中皆关着一道道身影。 一眼看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兵士们身穿甲胄,手持兵刃,庄严肃穆地站在道路两旁,押解着囚车入京。 乾永十二年,秋。 一场肆虐大宋的瘟疫浩劫,就此平息。 而负责整治疫患的钦差与太医队伍,身陷贪赃枉法、祸国殃民的滔天大罪! 此案,涉及近二百人! 京城上下,为之惊动! 薛景山站在囚车中,脚边锁着镣铐。 他的脸上,沾染着许多灰渍,胡须散乱。 他举目四望,四周百姓正惊异地打量着他们,眼中带着惊疑与……惶恐!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薛景山的囚车前方,一道披头散发的身影仰天长叹,声音中仿佛透露着无尽怅然。 见此,薛景山摇了摇头,嘴角挂起一抹苦涩。 “宁大人,事已至此,唯求……问心无愧!” 薛景山向前方囚车中那道身影缓缓说道。 前方囚车中,宣谕使宁塑双拳紧握,身躯都在不住颤抖,不知是悲愤,还是如何。 砰砰! 薛景山话音刚落,一旁的兵士便手持长矛,重重敲击囚车。 “老实点!” 那兵士呵斥一声。 薛景山摇摇头,不再多言。 可这时,一直缓缓前行的囚车队伍,忽的停了下来。 薛景山转头望去,便见前方的人群中,一道身穿太医锦袍的年轻身影走了出来。 他双眼一睁,眼神中满是复杂。 第396章 伸冤 囚车队伍正前方,那道年轻身影走出后,便静静站立着,一袭太医锦袍在微风下轻轻拂动。 他就这么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动也不动,一言不发。 看守囚车的兵士齐齐看向那个年轻人,用不着猜测,当今京城中,能配得上这身太医锦袍的年轻人,只有一人! 太医苏扬! 四周早有不知多少百姓围观囚车,注意到苏扬的身影,神色都不由惊异。 苏神医怎会来此? 兵士中,一名身着制式甲胄的校尉策马来到苏扬身前。 他自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睥睨苏扬。 “下官昭武校尉金启,见过苏太医!” 校尉金启拱手行礼,只是语气中并没有多少恭敬意味。 他所押解的这些人,有相当一部分,是太医院的太医们。 而苏扬身为太医院的太医,近些时日,在京城中做出了一桩桩震惊四野的大事! 这么一个人物,拦在他们押解囚犯的队伍之前,天知道其会做出什么事情?! 更何况,他此次押解囚犯,早已被上面告知了许多利害关系! 这苏扬简直……胆大包天! “苏太医,我等奉旨押解案犯归京,烦请苏太医退让,莫耽误下官行事!” “放心,不耽误!” 苏扬摇了摇头,后退几步。 随后,他环顾四周,高声道:“本官朝散大夫、太医苏扬,特意前来,为平定疫患的功臣……” “伸冤!” 早在苏扬出现之时,四周所有人便齐齐噤声。 而此时,苏扬高朗的声音响彻,几乎足以传遍四方!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都不由一惊。 苏神医是来为这些被关在囚车里的人……伸冤的! 伸冤?! 金启脸色骤然一变。 他奉命押解这些囚犯,对这桩案子自是有所了解。 这些囚犯,若没有现在这份案子,一个个的,都必然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 但先前朝廷之中,分明是已经有了一份份罪证,否则,朝廷比不会下令,抓捕有功之臣! 自此案开始,到现在他们押解这些囚犯入京。 这段时日里,从未有人说过什么伸冤! 哪怕朝廷中的大臣都未曾开口。 反倒是太医苏扬,直接拦在他们的队伍前,当着京城百姓们的面,来此伸冤! 但以苏扬而今的声势与地位,此举,必然将会是轰动京城的大事! “苏太医,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金启沉声喝问。 今日苏扬伸冤,朝堂之上,必然会有所反应。 而单只是眼下,更有这么多的京城百姓看着。 一旦事态扩大下去,那么,恐怕连他都要被波及! 囚车中,薛景山紧盯着苏扬,脸色复杂无比。 苏扬那份热忱正直的医者仁心,他没有看错。 可是,苏扬如今之举,已然将他自己牵扯了进来! 他们的确是受人陷害了。 可是,那些陷害他们的人,手段极为高明。 所伪造出的罪证,就连他们,都没有什么解决之法。 甚至,他们都没有听到,朝廷之中,有人为他们伸冤。 偏偏苏扬来了…… 他摇了摇头,长长叹息。 这桩案子,太过凶险了。 苏扬仅凭一己之力,如何抗衡? 比起眼下的情况,他更希望,苏扬能够懂得明哲保身! “之前疟疾瘟疫肆虐我朝四境,百姓苦不堪言,瘟疫爆发之地,更是尸骸遍野,凶险无比!” 苏扬神色肃穆,悠悠的话语声继续响起。 “而当时前往瘟疫爆发之地的队伍,皆是深入死境!” “本官知晓,太医院右院判薛景山,在危急关头,主动向朝廷请缨,不惜自身生死,前去治理疫患!” “试问,此等品性之人,岂会做出贪赃枉法之事?” 他环顾四周,声音高朗。 这些话,他并非是要说给眼前的昭武校尉金启。 而是说给四周百姓,朝堂之上! 这案子,以他而今在京城的声势地位,前来伸冤,那朝廷便不得不重视。 京城百姓,也会打消许多对于整治疫患的队伍的误会! 今日之举,但凡能够薛景山博得一些声势,便已经足够了! “更何况,整治疫患,乃是陛下亲自下旨,朝廷诸公共同决议的国之重事!” “会有不知多少朝廷诸公,关注此事!” “此等情况之下,整治疫患的队伍,又如何敢做出,贪赃枉法之事?” “此案,彻头彻尾,都透露着蹊跷!” 说着,苏扬郑重拱手。 “因此,本官今日,特来为平定疫患的功臣,伸冤!” 他一番话,掷地有声! 整个街道四方,一片寂静。 四周百姓们凝望着苏扬,心中仍旧满是震撼。 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先前那肆虐京城的瘟疫,单是回想,他们都仍是心有余悸。 而瘟疫爆发之地,究竟死了多少人,这些时日里,他们多少也都有所听闻。 不难想象,若是当时京城之中,没有苏神医献上那治疗疟疾瘟疫的奇药。 京城又将会是何等惨状! 现在,苏神医来为这些整治疫患的人伸冤。 很显然,在苏神医看来,这些人并未犯下什么滔天罪行。 正如苏神医所说,此案必然有蹊跷! “我……相信苏神医所说!” 人群中,有人振臂高呼! “苏神医为我们祛除瘟疫,前些时日,又在文斗之上,胜过北莽,是咱们大宋诗魁!” “他更是向朝廷献策,请朝廷与北莽一战,此等为人,老夫也信得过!” 又有一人紧跟着开口。 苏扬转头望去,目光一暖。 那说话之人,是魏春阳魏大夫。 “我们当然相信苏神医!” “此案,必有天大的冤情!” “我们相信苏神医!” 人群中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高。 凝聚在一起,仿佛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形力量! 震人心魄! 在山呼声中,苏扬缓缓转身,深深向四周众人拱手作揖。 他所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随即,他又转而看向金启。 金启神色惊疑不定,他早就听说过,苏扬的威望。 可而今一见,他心中依旧震撼莫名。 一场滔天罪行,随着苏扬站出来,京城之中,竟有这么多百姓,齐齐支持苏扬! “恳请金校尉,将本官所陈述的冤情,向朝廷禀奏!” 苏扬又沉声对金启说道。 第397章 受人诬陷! 金启心头一突,眼皮不自觉跳了跳。 看眼下苏扬的声势,事态已经远远不是他所能控制得了! “苏太医,下官只是区区昭武校尉,押解这些人,也是奉命行事!” 金启咬了咬牙,回应道,“还请苏太医,莫要为难下官!” “金校尉既是奉旨押解这些有功之臣,那而今回京,自然要向朝廷复命。” 苏扬语气平淡,却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本官仅是恳请金校尉,向朝廷复命之时,禀报此事,有何困难?” 一个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在朝廷中能说几句话? 所谓让金启向朝廷禀奏此事,其实也只是为了个噱头。 不过,看这些整治疫患之人而今的模样,他足够看得出来,这金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否则,如薛太医这般,即便坐了囚车,也不该这么狼狈! 除此之外,苏扬又暗暗瞟了眼押解队伍的后方。 既然是押解宣谕使与太医院右院判,怎会是一名普通的昭武校尉负责? 金启脸色难看几分,苏扬显然是在逼他! 未等他说话,苏扬的声音已然再度响起。 “此外,本官还有一件事,需要劳烦金校尉禀奏!” 苏扬说完,故意停顿了片刻。 “本官怀疑,这些平定疫患的有功之臣,是受人诬陷!” “恳请朝廷彻查此事,若查实的确有人可以污蔑,绝不能姑息!” 受人诬陷? 听着苏扬的话,四周人群皆是心神一震。 这么说来,许多地方就说得通了! 那些身在囚车中的人,平定那肆虐大宋的瘟疫祸患,功劳巨大。 这些人又怎会轻易犯下那等滔天大罪? 必定是受了什么居心叵测之人的诬陷! 金启神色一沉。 苏扬所说,已经关系到了朝廷! 何人能够诬陷这些有功之臣? 那会牵扯到多少? 他已经被苏扬架在火上烤了! 此事,他绝对不可能答应下来。 容不得多做思索,金启便急忙拒绝道:“苏太医,下官人微言轻,哪里能……” “有劳金校尉了!” 不等金启说完,苏扬便拱手一礼。 金启答应还是拒绝,这些……重要吗? 苏扬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今日他前来伸冤,此事必定会传到朝廷。 而金启这个校尉,作为当事人,已经脱不了干系了。 至于那个一直藏在后方,迟迟不曾露面的人。 都到了现在,再不出面,那就算他定力好…… “金校尉,还请继续上路!” 苏扬手臂一抬,自顾自向一旁走去,一副让开道路的架势。 金启脸色阴晴不定,眼中流露出一抹愠怒。 他冷冷瞪了苏扬一眼,又转而眺望车队后方。 他这个昭武校尉,不过是负责押解的人罢了。 朝廷还有专程带队,押解这些囚犯的人。 可那位大人待在后方的马车中,明显没有要出面的意思! 这显然是怕在苏扬这边,沾上什么是非! “苏太医而今拦住我等押解囚犯的道路,此事有违朝廷律例!” 金启坐在马匹之上,声音低沉。 “下官还得向侍郎大人请示!” “还请苏太医稍后!” 撂下一句话,金启当即策马向着队伍后方赶去。 见此,苏扬双眸微眯。 这么说,那主要负责押解薛太医的人,应该是个侍郎。 而朝廷负责审案的,自然是刑部。 刑部侍郎吗? 苏扬静静思索,想起刑部,他倒是又想起一件事。 先前他与王朗抓住了摩尼教的清羽道人等人,让巡检司送交到了刑部。 可没多少时日,清羽道人那些人便自刑部脱身了。 若说刑部在其中没参与什么事情,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朝廷也有人,与摩尼教有所关系…… 想到此,苏扬又看向不远处的薛景山,收敛下自己的心绪。 他自顾自地迈步走到薛景山的囚车前。 而后,苏扬缓缓躬身,向薛景山行了一礼。 囚车中,薛景山看着苏扬,眼神中满是欣慰。 “薛太医一路风尘,历尽艰辛,晚辈未能恭迎薛太医,是晚辈愧对薛太医!” 苏扬长长一礼,不曾起身。 以往薛太医待他,恩重如山! 这份恩情,苏扬始终铭记在心中。 薛景山深深凝视着苏扬,心中愁绪,化作一声长叹。 “苏扬,你不该前来……” 薛景山语气中透露着一股怅然与无奈,“你此次出面,只怕难以保自身周全!” 苏扬缓缓起身,神色中一片坚决。 “薛太医,这些时日,要委屈你了……” 苏扬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晚辈务必保您周全!” “你……” 薛景山张了张嘴,却又只得无奈轻叹。 对于苏扬的性子,他又何尝不清楚? 苏扬认定了这件事,便必定不会轻言放弃! “务必保住你自己。” 他只能嘱咐一声。 苏扬点点头,看了眼囚车队伍的后方。 金启已然骑马向这边赶来。 在他身边,还有一辆马车,在缓缓驶来。 他不再在薛景山身边逗留,退至囚车队伍前方。 之后还有机会,自薛太医这边了解情况。 他环顾四周,目光又落在薛景山前方的囚车中。 宣谕使宁塑此时也在凝望着苏扬,神色悲愤。 苏扬目光深沉,袍袖中的拳头已然紧紧握起。 不多时,金启与马车便来到了苏扬这边。 马车的车帘子未曾掀开,却有一道声音自马车中传出。 “苏太医,你竟敢妨碍我等押解犯人,更是在此处妄言伸冤,扰乱视听!” “你可知晓,你此举,身犯何罪?” 马车中的声音,带着一股威严与怒意。 苏扬昂首直视着马车,目光幽幽。 “侍郎大人,下官在此为这些有功之臣伸冤,堂堂正正,何罪之有?” 苏扬高声反驳。 刑部侍郎也好,还是别的人什么人也罢。 这笔账,他一笔一笔的清算! “大胆!” 马车中冷喝声响起。 “你身为太医,不在太医院中尽忠职守,却跑来这里伸冤?” “你对此案知晓什么?” “连朝廷都尚在彻查此案,你还敢轻言伸冤!” “莫非,你也涉及此案?” 马车里的人未曾露面,可话语中,却充斥着一股险恶意味! 第399章 念桥边红药 太医院。 白泞打量着面前的苏扬,神色有些无奈。 “苏扬,你此次出面伸冤,可曾想过,一时不慎,便会将你自己也牵扯进去?” 他提醒苏扬一声,注意到苏扬脸上的坚毅神色,又叹了口气。 苏扬这性子,他也劝不动。 “你要当心,随着此案进展,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势必要将此案推诿到你所献那青蒿素之上。” 白泞又嘱咐道。 青蒿素的效果,京城的人的确是有目共睹。 但就怕届时,那些人会来一招釜底抽薪,不知会以什么借口,攻讦苏扬。 “那到时,翻案就是!” 苏扬沉声道。 白泞无奈摇头,他知道,苏扬已经认定了此事。 “白大人,那所谓检举薛太医罪行的路绩,此次刑部押解薛太医他们入京,为何我并未见到?” 苏扬询问道,他以往在太医院中,是见过路绩几面的。 虽然对路绩那大义灭亲的事迹,他并不清楚。 而这个案子,路绩作为第一个检举揭发的证人,却不在队伍之中。 这本就奇怪! “他已经死了。”白泞幽幽道。 “死了?” 苏扬目光骤凝! “我也是刚刚得知,据说刑部的人还未到之前,他便死了!” 白泞摇了摇头,“刑部的人说,他是死于……疟疾!” 苏扬深吸一口气,随即点了点头。 这案子,毫无疑问,那路绩是一个破局的关键点。 若是放在那些栽赃陷害的人的角度,也断然不会留着此人的性命! 可却说此人死于疟疾…… 苏扬目光闪烁,疫患都平定了,那路绩作为太医,不可能没有青蒿素留存。 “此人的死,说不得也会牵扯到青蒿素之上。” 白泞看向苏扬,“你也需多注意一些。” “白大人,你不觉得,此事有些奇怪吗?” 苏扬又询问一声,“那路绩好歹是个太医,好好活着,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他为何执意找死,甚至去诬陷薛太医他们?” 若说路绩与薛景山有什么恩怨…… 也绝对不至于,以自身性命,只是做诬陷这种事情! “你果真打算,彻查此事了?” 白泞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一声。 “你在京城,虽有盛世名望在身,可却无相应的权势地位。” “此案关系重大,既是有人刻意诬陷,便绝不会放任你查办此事!” “你……务必当心!” 白泞的话语,极为中肯。 苏扬若要查这个案子,那么,说不得会有杀身之祸! “白大人是觉得,我还能脱身吗?” 苏扬不在意地耸耸肩。 治疗疟疾瘟疫的青蒿素,是他献上的。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既然诚心要针对此事。 那他便始终难以脱身! 更何况,薛太医此时已经深陷牢狱之灾了! “或可……保全性命。”白泞深深凝视着苏扬。 苏扬笑了笑:“白大人,你知道此次整治疫患,我最敬重薛太医的一点,是什么?” 未等白泞回答,他又继续说着。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也是他的决心! 白泞收回目光,不再劝说什么。 这时候,房门外,林章璞快步走了进来。 “白大人,朝廷传来消息……” “齐王殿下收复金州城了!” 听着林章璞的话,白泞双眼一睁。 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苏扬,长长叹息。 苏扬浑身骤然紧绷起来。 这么快! 齐王的领兵能力,的确不同凡响! 收复金州城,便意味着,大宋又夺回徽州,驱走北莽大军的机会。 但同样,也意味着,朝廷中许多人,会坐不住了。 他收敛心绪,面向白泞和林章璞两人。 “二位大人,我们该去周大人那边了……” 苏扬声音低沉,未再多说什么。 白泞和林章璞却明白苏扬的意思。 齐王军收复了金州城,便代表着,周延玉血仇得报! 周延玉……可以安心得去了…… 三人一同赶往周延玉所在的房间,一路上三人齐齐缄默无声。 他们到达之时,便见魏安正跪在周延玉的床前。 周延玉仿若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向三人看去。 他疲惫的目光,最后落在苏扬身上。 “苏太医,多谢……” 周延玉声音微弱,可却像是散去了所有疲惫。 相比以往,他的眼神中,多出了一股释然的笑意。 就连声音比起往日,都浑厚了许多。 仿佛平添了许多气力。 苏扬快步走到周延玉身前,长长一礼,始终不曾起身。 “老夫苟活多日,终见大仇得报……” 周延玉缓缓侧过目光,瞥向一旁魏安。 “小安,何须哭啼?” “老夫有你这学生,知足了……” 魏安握着周延玉的手掌,这个已人至中年的读书人,热泪盈眶。 “苏太医,老夫还有个不情之请……” “我离家之时……曾向内人许诺……自京返乡之时,为内人带……几株京城有名的红芍!” “苏太医可否……为老夫作首红芍诗词?” “老夫九泉之下,转赠内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仿佛用尽了所有气力。 苏扬重重点头,开口吟诵起来。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 周延玉听着苏扬的声音,双眸缓缓闭上。 他苍老的脸庞上,挂着一抹浅浅笑容。 他仿佛回到了年少之时。 意气风发,励志入京,愿以满腔热血,报效家国! 只是蹉跎多年,也只在家乡任职。 终究在年迈之时,被朝廷招入京城,心愿得了。 可蓦然回首,他的妻子仿佛就在他身后,笑靥如花。 一如年少之时。 “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一首词,苏扬缓缓吟诵结束。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周延玉口中呢喃着苏扬的词赋,声音终究落下。 仿若沉沉睡去。 “恩师!” 魏安紧握着周延玉的手掌,逐渐松开。 他跪拜在魏安的床榻前,重重叩首。 苏扬双眸缓缓闭上。 周大人……解脱了……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第400章 交由三司会审 皇宫,紫宸殿。 “齐王殿下收复金州城,自此王师北定中原,驱逐北莽贼兵,指日可待!” 兵部尚书齐淳清站在群臣之前,声音悠悠。 “臣以为,这是齐王对形势判断之功!” “且,齐王能收复金州城,足以表明,我朝兵力强于北莽!” 齐淳清话音刚落,礼部侍郎王章便走了出来。 “臣以为,齐尚书此言差矣。” “齐王殿下虽收复金州城,可北莽贼军并未就此退却,他们仍旧盘踞在金州城以北,对我朝疆域虎视眈眈!” “谁也不知,北莽何时会再度攻城,而齐王殿下要镇守整个北境,不可能始终待在金州城。” “试问北莽贼军再度来犯之时,金州城又该如何镇守?” 王章一番话落下,大殿中群臣也不由陷入沉思。 金州城眼下是收复了,可是,北莽贼军却并未就此离开大宋疆域。 说不得什么时候,北莽贼军便会卷土重来。 “既然北莽始终贼心不死,那倒不如,让齐王殿下彻底将北莽贼军驱离北境!” 工部尚书周沧沉声说道。 “北莽贼军一日不退,我朝北境便深受其害……” “周尚书,齐王殿下收复金州城便已耗费巨大,若再继续战斗下去,又要耗资多少?” 可他还未说完,户部尚书孟庭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孟庭捋了捋胡须,又道:“更何况,而今户部已收到消息,先前瘟疫,我朝损耗巨大!” “这瘟疫并非平定,而是顺应天时,这场天灾才终于退散!” 闻言,齐淳清和王章等人心中一沉。 正如他们先前所料,户部果然还是要拿瘟疫之事说事。 这场平定瘟疫案,已然关系到了江山社稷! 这时,右相孙丰毅慢悠悠走出来。 他沉声道:“齐王殿下此次开战,本就尚未向陛下禀奏,朝廷也并未能决断!” “而今瘟疫在我朝所造成的损失,几近明了。” “若战事不休,那百姓也将深受其累!” 说着,孙丰毅向着御榻之上的赵煊长长一礼,言辞恳切。 “臣斗胆……恳请陛下,向齐王殿下发出诏令!” “让齐王殿下停止这场战事!” 赵煊半眯着眸子,幽幽睥睨着大殿之上。 他并未回复,反倒是看向站在群臣之首的荀正。 “荀卿,对于孙卿所言,你有何见解?” 荀正这才走出来。 他捋着胡须,作沉吟状。 随即,他缓缓道:“说来,臣近日以来,倒是有个疑虑,始终未曾解惑!” “这疑惑,也与眼下形势有关……” 听着荀正的话,文武百官的目光皆落在他身上。 荀正并未直接对孙丰毅所提出的做什么辩驳,反而故意转移话题。 “哦?” 赵煊询问,“荀卿不妨说来!” “禀奏陛下,臣心中疑问,正与那平定疫患一事有关!” 荀正似思忖般说着。 “那疫患乃是因疟疾而起,可朝中已有治疗瘟疫之药……” “先前京城疫患,凭借那药,都已然平复。” “为何放在瘟疫爆发之地,便失去了效用,以致于生灵涂炭?” 他并未直接说起那平定疫患一案,而是以这个所谓疑问,旁敲侧击! 孙丰毅淡淡瞥了荀正一眼,目光深沉。 “左相,此事无需疑虑!” 孟庭开口回应,“我户部已然知晓一些,是那些被派遣出去,整治疫患之人,又渎职之嫌,放任疫患肆虐!” “此事,我刑部也已查明!”刑部尚书也走了出来。 “江州与严州两地官员的奏折,早已呈到朝堂之上!” “那两地官员也已经在前往京城的路上了,他们皆指认那些整治疫患之人,以朝廷给他们整治疫患之权,实则行贪赃枉法之事!” “是吗?” 荀正反问一声。 他又摇了摇头,悠悠看向刑部尚书。 “说来,老夫听说,今日刑部押解那些整治疫患之人入京之时,有人为他们伸冤……” “为何此事,刑部未曾上报陛下?” 荀正最后一句话,已经透露出几分质问意思了! 刑部尚书眉头一皱,见陛下与群臣皆向他看来。 他只好道:“那伸冤之人,乃是朝散大夫、太医苏扬!” “只是此案详实,朝廷尚不明确,那苏扬又如何知晓所谓冤情?” “苏扬乃是陛下钦点,由其督办整治疫患一事……”荀正反驳道,“他了解此案情况,自是再正常不过!” 刑部尚书脸色沉凝,有些难以辩驳。 那苏扬不过一个小小太医,以朝散大夫的身份负责督办整治疫患,却偏偏敢挡在押解囚犯的队伍前伸冤! 荀正已继续说道:“臣请陛下,此案务必仔细查办,交由三司会审,事关平定疫患,不得不重视!” 御榻上,赵煊将群臣反应收归眼底,缓缓点头。 “准奏!” 此案交由三司会审,那仅凭刑部,便已是难以左右! 这便是荀正这些人的目的! 孙丰毅收回目光,不曾多说些什么。 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地步,他早已有所预料。 “报!” 这时,紫宸殿外,通传太监的声音响起。 “禀奏陛下,太医院传来讣告!” “右鉴议大夫周延玉辞世……” 听到这则消息,整个大殿中,文武群臣皆神色复杂起来。 周延玉先前拦在北莽使团之前,血鉴世人。 此事,直至现在,朝堂上也未曾有什么结果。 不是不想讨论,而是,此事直接关系到大宋与北莽议和还是开战。 周延玉的举动,是功是过,难以下定论。 可偏偏,周延玉没有死去,反倒被太医苏扬救活回来。 所以,此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陛下,右鉴议大夫周延玉忠心耿耿,素有功劳,臣恳请陛下,厚葬周延玉!” 荀正声音低沉,向着赵煊长长行礼。 在他身后,一众朝臣也紧跟着行礼恳求。 孙丰毅等人也没有什么犹豫,随着荀正等人一同恳求。 对于他们而言,周延玉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 既然人都已经死了,同朝为官,他们也不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非议。 “准奏。” 赵煊缓缓点头,双眸微闭。 第401章 寻衅滋事 周延玉的后事由魏安处理,只半日时间,来太医院的朝臣便络绎不绝。 他始终待在太医院,并没有急着离去。 疫患平定一案,早在几日之前,他便已经着手准备。 现在薛太医那些人被押解回京,一切尚未安定,苏扬也没有急于一时。 眼见着左相荀正来到太医院吊唁不久,孙丰毅这个当朝右相也来到了太医院。 他收回目光,未再多看。 这些人来此吊唁,怀着真情实意也好,还是虚与委蛇也罢,都算是能够给周大人带来一些慰藉。 他独自退回太医院后方,这些朝臣前来,自有白泞和林章璞等人应付。 今日有着这么多朝臣前来,太医院后方,倒是也聚拢了许多太医。 连往日苏扬并不怎么常见到的太医,此时都待在太医院后方的大殿中。 他走到刘宣愈身边,见过礼后,便退到一旁,自顾自地思量起来。 周延玉大人是笑着离世,也算是解脱。 此时的他,无法将太多的心思放在这一方面。 他仔细思索着,这平定疫患的案子,目前的情况。 对于这个案子,如今他所知晓的,有三个所谓的证据。 其一,自然是太医路绩所递交京城的那份血书。 只是太医路绩已死,许多事情,已经死无对证。 但此事,也还得好好查查! 其二,则是江州与严州两地官员联名献上的奏折。 那奏折中,也罗织了一桩桩罪名! 蓄意谋害同僚,以至于两地官员死去甚多。 那份血书以及这份联名奏折,所提出的罪名,几乎相同。 还有所谓的贪赃枉法,趁着消除疫患的机会,搜刮钱财…… 这些罪名,无论哪一桩,都足以致薛太医他们于死地! 苏扬深吸一口气,目光沉重了几分。 除了前面两份证据外,还有第三个证据! 那就是瘟疫爆发之地,尸骸遍野! 这场肆虐大宋的瘟疫,似乎并没能得到及时的平定! 而这第三个证据,虽并不怎么明确,却恰恰是难以忽视的! 苏扬摇了摇头,收敛心绪。 想要为薛太医翻案,这些证据,还是得一桩桩地揭破才行! “起死回生的医术?简直可笑……” 这时,一阵窃窃私语声,自不远处传到苏扬的耳畔。 他转头望去,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黄谋和李龟兹两人身上。 那两人此时正聚拢着几名太医,在低声谈论着。 与黄谋和李龟兹两人待在一起的太医,也都是平日里跟在周和同身边的狗腿子! 苏扬双眸微眯,眼中流露出一抹寒意。 “周延玉当日能活下来,倒是成就了他那所谓起死回生的医术美名!” “而现在周延玉一死,什么起死回生,终究是不攻自破!” 黄谋嗤声摇了摇头。 他瞥向苏扬,注意到苏扬的目光,并未曾过多在意。 现在薛景山是回来了,可却是以囚犯之姿回到京城! 身陷牢狱之中! 而苏扬这边,肯定也不好过! 他终于是逮到机会,看苏扬在泥潭子里挣扎! “听说苏太医今日一早,还拦在押解囚犯的队伍前,扬言伸冤……” 李龟兹也跟着附和一声,语气阴损。 “黄大人,请恕卑职妄言一句,苏太医此举,有失我太医院颜面!” 他与苏扬的仇怨早已深了! 前些时日,他好不容易谋求了个机会,希冀能够借着给葛洪邈修撰《太平圣惠方》的机会,争取翻身! 可不知为何,自从他在葛洪邈那边,见过苏扬一面之后。 葛洪邈便再未曾召他前去! 他多少能够意识到,这条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又失去了! 绝对是与苏扬有关! “你所言非虚!” 黄谋附和着点点头,抚着胡须。 “身为太医,却不思尽忠职守,反倒是掺和其他事情……” 他正说着,话语却忽的一滞。 先前静坐在不远处,正沉思着的苏扬,已然站起身来! 而且,正迈步向着他们走来! 苏扬一言不发,脸色毫无波动,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走到黄谋几人身边,静静盯着黄谋几人。 “苏扬,你有何事?” 黄谋扬起下巴,寒声询问。 可苏扬却并不回话,依旧盯着他们。 “本官在问你话,为何不答?” 黄谋再度沉喝一声。 而今薛景山既然已经入狱,那他这个暂代右院判的,自然是要官复原职了!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终于,苏扬的声音幽幽响起。 苏扬和黄谋这边的情况,很快便引起了大殿中一众太医们的注意。 黄谋和李龟兹等人,与苏扬在太医院里,一向并不对付! 可眼下苏扬却与这些人凑在一起,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子古怪! 刘宣愈也不由看向苏扬和黄谋那边,眉头微皱。 那边的情况,不难看出来。 现在平定疫患的事情出了状况,薛景山入狱,连带着苏扬这边,只怕也会受到影响。 而黄谋和李龟兹这些人好不容易看到机会,自然少不了要借机报复苏扬。 但事态刚起,按理说,黄谋和李龟兹这些人,也来不及做些什么。 最多也不过是出言奚落…… 可苏扬的表现,却让他不得不在意。 苏扬的性子,他多少清楚…… 不知为何,他隐隐意识到一股不妙。 “放肆!” 黄谋冷喝。 “本官与诸位太医商谈要事,凭你也配问询?” 他伸手一指苏扬,“还不快退……” 砰! 可黄谋话音尚未落下,所有的声音,便瞬间化作了一声惨叫! 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退而去,重重撞倒了身后的椅子。 顿时间。 整个大殿中,所有人都不由齐齐僵住,目瞪口呆。 他们紧盯着苏扬,脸上流露出一抹浓浓的难以置信! 刘宣愈更是脸色一变,眉头瞬间紧皱了起来。 就在刚才,苏扬直接一脚踹在了黄谋的腹部! 毫不掩饰! 黄谋脸色瞬间涨红,额头青筋暴跳。 他死死地盯着苏扬,眼中透露着浓浓的惊骇。 苏扬疯了不成? 他指着苏扬怒喝:“苏扬,你……” 可苏扬已然再度上前,又是一脚重重踹在了黄谋腹部! “身为太医院右院判,竟敢在周大人辞世之际,妄议周大人,寻衅滋事!” 苏扬脚踩着黄谋,神色威严。 第402章 哑巴亏 眼前一幕,令大殿中所有人都心神惊动! 苏扬竟然敢直接对黄谋奋力动手! 这是以下犯上啊! “你犯上作乱,疯了不成?” 黄谋怒吼,可连续早苏扬两击,声音都有些中气不足了!、 砰! 回应黄谋的,又是苏扬一脚! 黄谋只感觉腹部一阵翻涌,下意识长大嘴巴,仿佛要吐出酸水。 “来人,将蓄意污蔑逝世同僚,寻衅滋事的这些人,押出去,听候白大人发落!” 苏扬向着后方大殿外沉喝,一副让大殿外的兵士赶进来的样子。 至此,大殿中一众太医才终于回过神来。 蓄意污蔑逝世同僚…… 若按大宋律法,恐怕还难以找到相应的律例。 可是,只此一点,若是传扬出去。 那黄谋这些人,在朝堂中的名声便臭了! “你……你污蔑老夫!” 黄谋竭力嘶吼着。 “还不快来人,将苏扬给本官抓住!” 大殿外,早已有一众侍卫赶了进来。 可是,看着眼下的情况,他们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对待。 刘宣愈摇了摇头,黄谋这些人先前虽是在窃窃私语,但却仿佛是故意让苏扬听到。 要嘲讽苏扬! 所以他倒是也隐约听到了一些。 但他也没有料到,苏扬竟然直接就冲上去了。 而此时,苏扬又是一脚踹在黄谋腹部之后,转身又向着一旁走去。 这下子,黄谋几乎连惨叫都为来得及发出来。 他捂着腹部,痛的额头汗水直冒。 苏扬眼前,李龟兹身形震颤。 他怔怔盯着苏扬,心中骤然拧紧。 苏扬连黄谋都敢打,那对待他…… 想到此,他连忙求助地看向四周。 “苏……” 啪! 然而,李龟兹才刚一张嘴,声音便骤然噎住。 苏扬直接一巴掌抽在李龟兹脸上。 “以下犯上,该打!” 他又是一脚踹出,硬生生将李龟兹踹飞出去。 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在剩下几名太医身上。 这几人,皆是与李龟兹和黄谋一同议论者! “苏扬,你放肆!” “这里可是太医院,外面更有朝臣前来,你敢在此行凶!” “老夫……老夫必要上报,你罪责难逃!” 几个太医怒吼着,呵斥苏扬。 不知为何,注意到苏扬的目光,他们竟是打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 “今日,我代周大人,向你们几个诽谤之人,讨要个公道!” 苏扬冷喝着,继续走上前去。 “刘大人,刘大人!” 那几个太医一边逃窜,一边向刘宣愈急切高呼。 “苏扬要对我等行凶,还望刘大人相救!” “刘大人,苏扬肆意妄为,应当严惩啊!” 刘宣愈先前始终待在原地,未曾表露什么态度。 他深深看向苏扬,神色无奈。 眼下的情况,他并不想阻止苏扬。 可若是他再不有所动作,只怕事态便难以控制了。 随即,他才慢悠悠地向着苏扬那边走去。 “苏太医且冷静。” 刘宣愈轻劝一声。 “黄大人等人虽有诋毁周大人之实,该交由朝廷处置,无需苏太医亲自动手!” 可听着刘宣愈的话,黄谋等人的脸色却瞬间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诋毁周延玉之实? 他们先前的确是提到了周延玉,可那也不过只是要对苏扬冷嘲热讽罢了。 随着刘宣愈这么一说,他们倒是坐实了这件事! 苏扬这才停手,退到一旁,冷冷扫过黄谋几人。 现在,算是稍稍发泄了些心中怒火…… 刘宣愈看着苏扬的目光满是无奈。 他知晓,这些时日以来,苏扬一定在费心竭力地处理着薛景山那边的案子。 而现在,周延玉溘然长辞,偏偏黄谋和李龟兹等人,出言不逊。 这不是在自讨苦吃吗? “刘大人,我等何时诋毁过周大人?” 黄谋强自忍着痛楚,反驳道,“苏扬此人,在太医院中,意图对我等行凶!” “所有太医皆看在眼里!” “万望刘大人下令,抓住苏扬,听候发落!” 他暗暗瞥向苏扬,却正对上苏扬冷冷看来的目光,黄谋心中顿时一惊。 直到现在,他对苏扬突然出手,还心有余悸。 腹部传来的剧烈痛楚,刺激的他额头直冒冷汗。 “这……” 刘宣愈一副为难神色,他幽幽道,“方才黄大人几位所言,本官也都听到了……” 闻言,黄谋脸色顿时一僵。 他算是看出来了,刘宣愈这是摆明了要庇护苏扬! “那老夫便去将此事禀告周副院使!” 黄谋咬牙切齿,苏扬此举,乃是以下犯上。 只要将此事禀告了周副院使,那周和同必定不会放过这个对付苏扬的机会! 然而,苏扬却走上前来,神色不畏不惧。 “何必这么麻烦?” 苏扬淡淡道,“现在何止周副院使,还有朝堂诸公也都在外面!” “我们不妨直接去找诸公对质,看看诸公如何论处!” 苏扬话音落下,黄谋几人却是心中一沉。 他们总算是明白苏扬的倚仗了! 外面的确是有许多朝臣,真要去找那些朝臣对质,苏扬或许是难逃以下犯上之罪。 可是,他们这些人又当怎么办? 诋毁周延玉! 这个名头,足以让他们自此以后身败名裂! 更何况,苏扬这边,还有着刘宣愈在帮忙作证。 就算苏扬被处罚了,那之后,几乎不用想,也能知晓,无论朝堂上下,他们恐怕都要受万人鄙夷…… 前途尽毁! 朝堂诸公,是断然不能禀报的! 至少,现在不能。 可在太医院里…… 他们太医院院使白泞,会处罚苏扬吗? 他们看得明白,白泞分明是苏扬在太医院中的靠山! 纵使周和同,也无法压制住白泞…… 想到这些,黄谋脸色愈发难看。 这个哑巴亏,他们怕是……吃定了! “够了!” 刘宣愈沉喝一声,端起了左院判的架子。 “眼下诸公正在吊唁周大人,不可再生事端!” “苏太医,你暂且冷静,万不可再动手伤人!” 他像模像样地向苏扬嘱咐一声,又看向黄谋几人。 “黄大人,你等不得再有诋毁周大人之事!” “否则,本官必定告知白大人,将此事,通报朝廷!” 第403章 刑部尚书召见 黄谋几人脸色阴晴不定。 刘宣愈的态度,他们自然看得出来。 这分明是想要将此事就此揭过! 他们要白白挨了苏扬这顿痛打! “黄大人,王太医?” 刘宣愈再度沉喝一声,神情严肃。 黄谋几人面面相觑,只得咬牙点头。 “是!” “那苏太医呢?” 刘宣愈又向苏扬询问一声。 “而今朝堂诸公皆来吊唁周大人,赞赏周大人之节气,下官听得有人恶意诽谤周大人,便情难自禁……” 苏扬缓缓说着,又冷冷瞥了黄谋等人一眼。 “若再让下官得悉,有人出言不逊,那下官便会带他们前去见朝廷诸公!” 闻言,刘宣愈脸色无奈。 他也知晓,苏扬的性子,他是劝不动了。 他只好又瞥向黄谋等人。 “黄大人,苏太医所说,诸位可听清了?” 这个时候,黄谋才终于被人搀扶着爬起身子。 至于一旁的李龟兹,只能堪堪扶着一旁桌案,才能站起身。 他捂着脸颊,一张老脸上早已一片高高肿胀。 黄谋脸色铁青,咬着牙关,强忍着愤怒点头。 形势压人! 似乎不知从何时起,这太医院中,苏扬已然独大了! 这时,大殿外,一个侍卫快步赶来。 “诸位太医,刑部尚书梁大人召见苏太医!” 听着那侍卫的通报,刘宣愈不由目光一凝。 刑部尚书找苏扬,恐怕是为了平定疫患一案。 苏扬拦在刑部押解薛景山那些人的囚车队伍前伸冤,此事,刑部尚书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而此时,苏扬已然起身,向外走去。 他神色不改,目光平静。 既然刑部尚书找他,那便去会会好了! “刘大人,下官先行告退。” 他向着刘宣愈只会一声,直接走出门去。 不多时,苏扬便来到前院,在太医院长廊之中,见到了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梁检,苏扬早在先前参与早朝之时,便见过一面 较之其他朝廷重臣,梁检体型魁梧,蓄着络腮胡,其特征倒是并不难辨认。 “见过梁大人。” 苏扬行了一礼,在原地站定,并不急着说什么。 梁检打量着凉亭一侧的人造湖面,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苏扬的到来一般,始终不曾理睬苏扬。 苏扬心绪涌动,暗暗打量着梁检。 他很清楚,清羽道人能够从刑部出来,必定是有人与刑部的人相互勾结。 至于梁检这个刑部尚书,是否参与其中,那就不得而知了。 半晌,梁检才缓缓转过身子,斜睨苏扬。 “苏太医,你在我刑部押解囚犯之时,宣称要伸冤,本官已经知晓。” 梁检淡淡说着,忽的前倾着身子,紧紧盯着苏扬。 “苏太医,你跟本官说说,你要伸什么冤?” 苏扬神色不改。 这种时候,梁检私下里见他,而不是早刑部公堂之上召见。 那梁检的态度,他多少已经能够看出一些了。 “回禀梁大人,平定疫患一案,其中必有冤情!” 苏扬慢悠悠回应道,“我太医院薛太医,一向宅心仁厚,医者仁心,断不会做出贪赃枉法之事!” “这必是他人栽赃陷害,还望梁大人明察!” “这便是你的说辞?” 苏扬的话音刚落,梁检便又询问一声。 “你说此案有冤情,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下官自然是有!” 苏扬缓缓道,“只是,须得等到正式审理之时,在递交公堂!” 不论他此时有没有证据,即便是有,那也不能现在便说出来。 还得当心有人故意毁灭罪证! “你做事倒是圆滑,滴水不漏!” 梁检语气始终平淡。 不知是在褒奖还是在讽刺。 他又向前迈步一步,声音压低了几分。 “只是,为何苏太医在朝为官,反倒便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这句话里,已经隐隐透露出一抹威胁意味! 苏扬抬起眸子,直视着梁检。 “下官不明白梁大人的意思!” 梁检的目光却微微阴沉起来。 “苏太医,有些事可以不明白,但有些事,若是不明白,那便是要沦落到万劫不复的下场!” “多谢梁大人告诫!” 苏扬行了一礼,只是脸上并没有什么恭敬神色。 梁检双眸微微眯起,不再多说什么。 可这时,不远处,却有着几道身影缓缓走来。 “梁大人,苏太医,二位为何在此?” 眼前这不远处走来地几人,梁检眉头顿时微微一皱。 那为首一人,赫然是左相荀正。 而在荀正身旁,还跟着兵部尚书齐淳清以及其他几名朝臣。 “左相,今日朝堂之上,提及苏太医所述冤情,下官特意前来问询。” 梁检缓缓说道,神色恭敬,仿佛先前对苏扬流露出来的冰冷,丝毫没有出现过。 “哦?” 荀正走了过来,不露痕迹地扫了苏扬一眼。 他点了点头:“辛苦梁尚书了。” “不知老夫可曾打扰到梁尚书?” “未曾!” 梁检轻挥衣袖,“下官已经自苏太医这边了解完了情况,该先行赶回刑部了。” “那梁尚书慢走。” 荀正几人与梁检客套一声,梁检便迈步离去。 没有人过多询问,也没有多说什么,仿佛一切如常。 “见过诸位大人。” 苏扬向着荀正几人行了一礼。 荀正捋起胡须,微微颔首。 “苏太医,你此次为平定疫患一案伸冤,着实是让老夫有些惊讶!” 听着荀正的话,苏扬深吸一口气。 比起梁检,荀正应当不会是站在户部那一方的。 “下官贸然之举,还望左相恕罪。” 他稍作赔礼,又道,“只是,那平定疫患一案,必有蹊跷,还望左相明察!” 荀正却并未就此多说什么,捋着胡须,与齐淳清等人自苏扬身边经过。 “此事,关系不可谓不重大,苏太医,你单凭一己之力,怕是……难以为继。” 他意味深长地撂下一句话,就此离去。 苏扬站在原地,思忖着荀正这句话的用意。 是提醒他,还是…… 随即,他眸光一闪,转过身子,向着荀正的背影缓缓行了一礼。 “多谢左相!” 荀正是在提醒他,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请这位左相帮忙! 第404章 为贫道了一桩恩怨 西城,红仙楼。 李思卿扫了眼面前的楼宇,黛眉微蹙,俏脸上流露出一抹厌恶。 眼前楼宇珠光碧彩,红灯映照。 楼上亭台,更有许多身着各色衣裳却衣不蔽体的艳丽女子向着楼下招手,招揽客人。 “那清羽道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让咱们跑到这风尘场所来见他!” 李思卿身旁,被她叫做“小浆糊”的女子紧握粉拳,柳眉倒竖。 两个女子此时都身着男装,做了乔装打扮。 而背负麻布包裹长刀的楚项看了眼身边的小浆糊,也不由皱起眉头。 “一个出家人,出入这等场所,真不知道修得是什么法!” 小浆糊埋怨一句。 李思卿摇了摇头,无奈道:“摩尼教不论和尚还是道士,什么人都收,但偏偏不容外人非议他们的教义……” “咱们既然要找他议事,尽量还是少说这些得罪他们一教的话。” 听着李思卿的话,小浆糊不满地撇撇嘴。 虽然平时看不到摩尼教的踪影,但她知道,在一些地方,摩尼教的地位极其崇高。 他们这次带着任务,纵使跟清羽道人谈不拢,也不能直接与摩尼教为敌。 “先进去再说。” 李思卿嘱咐一声,带着两人走了进去。 看着不远处出入红仙楼的一道道身影,她眉头皱得更深了。 一个个的看起来倒是打扮不俗,皆是些衣冠禽兽罢了! 她莫名想到苏扬,比起这些人,苏扬那登徒子的名头,倒是有些名不副实了…… 循着先前得到的消息,楚项招来一名小厮,低声说了几句后。 那小厮当即带着三人向楼上走去。 不多时,三人跟着小厮便来到一处房间外。 那小厮有规律地敲了几下门,很快,房间被打开。 房门后,一左一右,各站着一名身着雪白衣袍的摩尼教弟子。 “三位,请!” 其中一名摩尼教弟子向三人伸出手,邀请三人入内。 李思卿三人不动声色地向房间中打量一眼,神色中都流露出些许警惕。 除门旁这两名摩尼教弟子外,房间中还有四人,皆手持刀剑。 “莫非商天王的手下,还畏惧我们摩尼教?” “咳咳咳……”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房间中,一道老迈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几声咳嗽,显得有些虚弱。 李思卿三人相互递了个眼色,这才齐齐走进房间。 他们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房间床榻处。 床榻处一人身着道袍,须发皆白,一眼看去,宛如仙风道骨的老神仙,正是清羽道人! 可注意到清羽道人此时的模样,李思卿三人目光却不由一凝。 清羽道人虽坐在床榻上,身后却有几片木板撑着。 其双臂呈现着无力下垂的架势,在道袍外被木板和白布捆缚着。 就连清羽道人的双腿上,也都同样用白布捆着木板。 以李思卿三人的眼力,自是能够看得出来,清羽道人的四肢,已经悉数被废了! 三人不由面面相觑。 这份情报,他们可并未得知! “贫道这幅模样,让三位小友见笑了!” 清羽道人咧嘴一笑,仙风道骨的脸庞上,竟是流露出一股阴恻恻之感! “商天王竟是会派三个小友来与贫道会面,这可不像是要与贫道商谈的样子!” “咳咳……” 清羽道人轻言一声,又忍不住咳嗦起来。 他嘴唇发白,显然重伤未愈。 “我们与贵教会面,自是有着十足的诚意。” 李思卿淡淡说了一声,随手取出一枚令牌,递给身边一名摩尼教弟子。 那弟子接过令牌,送到清羽道人身前,让清羽道人仔细打量。 “天王令?” 清羽道人双眸微眯,随即微微一笑。 “倒是贫道眼拙……” “商天王而今可好?” “天王自是无需你来关心,我们还是快点说正事!” 小浆糊迈步上前,微微扬起下巴。 “女娃娃,贫道当年行走江湖之时,商天王也要称贫道一声道长……” 清羽道人语气依旧不紧不慢,目光不住自李思卿和小浆糊两人脸庞上打量着。 “两个女娃娃,模样倒是周正,放在以前,贫道怎么也要度化你们入我摩尼教做童女!” 这时,楚项迈步上前。 他随手自身后取出那麻布包裹的朴刀,紧握在手里,一言不发。 “年轻人,倒是轻狂得很……” 清羽道人摇头一笑,可随即,不知像是想到什么,眼神中竟又浮现出一抹怨毒! “罢了,贫道而今也不与你们多费口舌了。” “你们将商天王的书信,给贫道看看!” 听着清羽道人的话,李思卿这才取出一封书信,再让摩尼教弟子递到清羽道人面前。 书信展开,清羽道人静静打量着。 半晌,他才微微颔首。 “商天王的意思,贫道已经知晓了。” “不过,我们摩尼教与商天王向来并没有多少瓜葛。” “咱们现在凭空谈什么联手,双方之间,谁都不会信得过谁?” 说完,清羽道人幽幽盯着三人。 李思卿沉吟片刻,淡淡询问:“那不知,该如何打算?” “倒也简单。” 清羽道人笑了笑,“咱们不妨先做个小交易,你们帮我做些事情,我便先给你们透露些消息。” “你们送回商天王那,验明消息真伪,互相看看对方的诚意,如何?” 他依旧不急不缓,等待着眼前三人的回应。 “那你们想要我们做什么?” 李思卿再度询问。 “为贫道了一桩恩怨……”清羽道人慢悠悠说着,眼中流露出一抹阴寒,“为贫道杀一个人!” “贫道而今这幅惨状,皆是拜此人所赐!” 闻言,李思卿三人顿时一惊。 清羽道人即便在声名再怎么不好,但其在摩尼教中的手段还是极为不俗的。 许多人对清羽道人都多有忌惮! 可清羽道人先前不仅在京城栽了,被抓进了刑部。 现在还落到四肢被废的境地。 那能够将清羽道人逼到这种情况的人,又得是什么身份? “让我们杀这么一号人物,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李思卿蹙眉道。 “倒也不是什么有权有势之人……” 清羽道人摇摇头,微微附身。 “此人正是而今名噪一时的……神医苏扬!” 听到此,李思卿瞳孔骤然一缩! 她身边小浆糊和楚项也不由神色惊诧。 第405章 探监 苏扬回到家中药铺时,夜幕沉沉。 药铺中却还亮着灯火。 见到苏扬回来,正收拾着药铺的李兰芝当即迎上前。 “扬儿,吃过晚饭了吗?” 她关切道,“我们给你留了鸡汤,待会热一下,你喝一些暖暖身子。” 苏扬点点头,心中一阵暖意。 不论在外头如何奔波辛劳,回到家中,总是令他这么安定。 他环顾四周,见苏悦自后院走出,却并未发现王朗的身影。 “王兄呢?” “他伤势刚好一些,便又去了巡检司。” 李兰芝摇摇头,语气有些无奈 扬儿和王朗两人这几日里,都在忙碌。 平定疫患一案,早已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想必,扬儿对此事,也早已焦头烂额了。 她心中难免心疼,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将鸡汤放在煎药的火炉上煨着。 “今日,千瑶过来了,似乎有什么事要跟你说。” 想了想,李兰芝又交待一声。 “嗯?” 苏扬一愣,云千瑶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前些日子,去云府时,便发现,云千瑶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 现在又突然过来…… 苏扬轻轻揉了揉额头,他现在思绪繁杂,没有太多心气去想这些。 “嫂子她还说了,你明日要有时间,一定要去见见她!” 苏悦也跟着说了一声。 一定? 苏扬心中一动,这么说,云千瑶找他,似乎有什么要事。 只是,明日一早,他必须得先去刑部大牢见见薛太医。 那就等明日找个时间过去一趟。 喝过鸡汤后,一家人这才终于睡下。 一夜无话。 清晨,刑部大牢。 苏扬和王朗跟在赵艺弘身后,一同来到牢门前。 这一次来刑部,苏扬总算见到刑部侍郎蔡筱。 一个鬓角发白的中年人。 牢门打开,蔡筱走到赵艺弘身前。 “殿下,大牢中关押的囚徒,皆是穷凶极恶之辈,切莫惊扰了殿下!” 蔡筱一副恭敬神色,提醒赵艺弘。 “至于平定疫患的案犯,朝堂诸公皆有所关注,还望殿下体谅,莫要延误时辰。” “多谢蔡大人提醒。” 赵艺弘淡淡点头,向苏扬递了个眼色,向大牢中走去。 蔡筱紧随其后,幽幽瞥了苏扬一眼。 苏扬却仿若未觉,跟这赵艺弘,径直走进牢门。 有赵艺弘这位五皇子带着一同来刑部,刑部尚书梁检并未露面,而蔡筱这个刑部侍郎,还无法阻拦! 一路行至刑部大牢深处,苏扬才总算见到了薛景山。 他眸光微沉,眼前的牢狱,远远比不得他以往所待过的大理寺牢狱。 自牢狱中一路走来,刑部的行刑之物,远比他处更多。 而薛景山待在牢狱中,四周铺着些潮湿的干草,堪堪用以保暖。 但好在,刑部并未对薛景山用刑。 “薛太医。” 赵艺弘带头,与苏扬和王朗一同向着薛景山行礼。 蔡筱站在一旁,身形丝毫未动。 他静静观察着赵艺弘三人,目光自苏扬身上稍作停顿。 “殿下。” 薛景山见到赵艺弘和苏扬,神色微动。 “可是……五殿下?” 而一旁的牢狱中,又有一道声音传来。 赵艺弘走了过去,看清牢狱中人的模样,脸色复杂几分。 “宁大人身陷牢狱,让您受苦了。”赵艺弘关切道。 宣谕使宁塑,太医院右院判薛景山,正是此次平定疫患一案,罪名最大的两人。 “殿下,罪臣乃戴罪之身,愧见殿下!” 宁塑语气中满是无奈。 “宁大人不必担忧,待到此案查明,朝廷必还宁大人一个公道!” 赵艺弘劝慰一声,与宁塑寒暄几句,这才走了回来。 他看向蔡筱,淡淡道:“蔡大人,我有些话,想要单独询问薛太医,不知蔡大人能否行个方便?” “这……” 蔡筱眉头一凝。 此次赵艺弘与苏扬一同前来,当然是为了平定疫患一案。 可赵艺弘特意要将他支走,他自是不愿意。 “殿下,此案非比寻常,殿下单独与其谈话,恐怕……会坏了规矩,难免为朝堂非议!” 蔡筱摆出一副为难模样。 “蔡大人莫非是在怀疑殿下?” 可这时,苏扬的质问声却响了起来。 “还是说,蔡大人觉得,殿下会参与此案?” 闻言,蔡筱脸色顿时一沉。 他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愠怒。 但赵艺弘在此,他也不好发作。 “蔡大人,我与薛太医说些话,你大可将此事上报朝廷。” 赵艺弘语气平淡,却隐约透露着一股不悦。 “陛下,并非下官怀疑什么,只是这些案犯,尚需审讯,还望殿下,莫让我户部为难!” 蔡筱连忙解释道,仍旧在推辞。 这个五皇子虽然往日并不受陛下待见。 可先前大宋与北莽的一场文斗,陛下却亲自让赵艺弘主持。 而且,那场文斗,大宋还赢了! 甚至还逼得北莽国信使,亲自写下“大宋文坛,无出其右”八字。 经此一事,虽然陛下再未表露什么。 可他也无法对赵艺弘有太多的轻视。 “若是父皇与朝堂诸公也以为我参与此案,那届时,蔡大人大可将我也关在这牢狱之中!” 可赵艺弘的话音再度响起,语气已经威严了起来! “怎敢?!” 蔡筱眉头紧皱。 赵艺弘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他也只好点头应允。 “也罢,但还请殿下,莫要超过一刻时间!” 蔡筱恭敬道,“若是殿下有事,大可知会一声。” 赵艺弘挥挥手,未再多说什么。 蔡筱暗暗扫过四周,告辞离去。 苏扬赞赏地看了赵艺弘一眼,果然,有赵艺弘这个皇子在,这些事情,都方便了很多。 至于打发走蔡筱,也不过是为了接下来详谈,防止有人打扰罢了。 待到蔡筱离去,苏扬才看向薛景山。 “薛太医,事不宜迟,这个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扬终于向薛景山问出了他对于此案,一直以来的疑惑。 他相信,薛太医绝对不会在此次平定疫患之际,做出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 “唉……” 薛景山长叹一声。 “难得殿下与你还相信老夫……” “那些罪名,老夫从未做过!” 第406章 由来 “此次平定疫患,我等太医院队伍皆分列四方,前往各处瘟疫严峻之地。” “尤其是严州、江州二地,瘟疫肆虐之下,百姓早已深受其害……” “自始至终,我等皆正常行医,从未做过其他事情。” 薛景山缓缓说着,语气沉重。 苏扬点点头,这些事情,总是薛太医不多说,他也深信不疑。 想了想,他便从那一封送入户部的血书开始问起。 “太医路绩,为何会向朝堂献上血书?” 苏扬询问道,“莫非薛太医与那路绩,有什么恩怨?” “此事……老夫也不知晓。” 薛景山摇了摇头,神色中也流露出一抹疑惑。 “嗯?” 苏扬三人面面相觑。 路绩既然与薛太医无冤无仇,那为什么会诬陷薛太医? “那路绩与老夫一道,分别前往严州与江州二地,此次整治疫患,他行事也算利落,为他人施治之时,也并未有其他举动……” 薛景山回忆着,“而且,他素有医术,名望颇高,老夫往日与他闲谈之时,也都和和气气……” 听着薛景山的回忆,苏扬三人的神色不由愈发疑惑起来。 这么说,那路绩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那他……应当是被人胁迫?”赵艺弘思忖道。 怎么看,路绩也不至于,拼着自身之死,一定要诬陷整个平定疫患的队伍。 既然路绩没有加害薛景山这些人的动机,那肯定是被人逼迫了。 “老夫也在怀疑。” 薛景山点点头,“在老夫得知京城消息,被收押之前,路绩也并无什么异常。” “不过,在朝廷派人收押老夫的前两天,路绩却闭门不出,有药童为他送饭,也一如平常,可后来,便传来了他的死讯!” “药童?” 苏扬双眸微眯,“那这个药童何在?” 路绩的死,显然这个药童有极大的嫌疑! “已经死了……” 薛景山摇摇头,神色无奈。 那这条线索,又断了…… 苏扬并不沮丧,又继续询问起另一个证据:“那严州和江州两地的官员,联名上书,薛太医可知晓原因?” 说到此,薛景山却仿佛想到什么一般,脸上竟流露出一抹愠怒! “严州和江州二地,百姓死伤惨重!” 薛景山沉声道,“我等队伍前去之时,这两地,几乎已是尸骸遍野的景象!” 闻言,苏扬三人神色皆是一凛。 即便平定疫患的队伍尚未前去,但此次瘟疫,只要这两地的人都多加谨慎,再有当地医者施治,多少也能缓解一些。 待到薛太医他们过去,以青蒿素相救,怎么也不至于尸骸遍野! “江州和严州二地皆是山环水绕,自是多蚊虫。” 薛景山继续道,“我等还以为是二地情况险恶,起初之时,尚未多想。” “但随着我等施治之后,听闻当地百姓说起,官府之人,即便知晓瘟疫爆发,也依旧未做补救措施。” “还继续让当地水路,继续经营!” “甚至,这二地官府,都在疫患爆发之后,齐齐将所有施治之药,悉数征调。” “他们并未用之于民,反倒以高价,卖给那些富贾豪绅,以此敛财!” 说着,薛景山脸上的愠怒,愈发浓郁。 他紧握着拳头,刀锋削成的脸庞上,怒火熊熊。 “就连我等前去之后,两地官府得知青蒿可救治疫患,也早已将所有草蒿都征调干净!” “我们前去找药之时,他们也多方为难,不给与我等青蒿!” 薛景山一番话音落下。 苏扬的神色中,也早已一片怒意。 他能够体会出薛景山当时的怒火。 正因为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府胡作非为,才使得二地百姓深陷水火之中! 以薛太医的刚直不阿的性子,怎会不怒? “哼,谋财害命,这些污吏,枉负朝廷信任!” 赵艺弘一拍牢门,怒不可遏。 一旁王朗也紧握起拳头,脸色铁青。 苏扬思索着,忽的像是想到什么。 他看向薛景山,缓缓道:“薛太医,那份联名上书中提到,薛太医对当地官员见死不救,以至于他们身死……” “当时我们的青蒿素不多,百姓们本就深受其害,他们的命也是命,老夫怎能将药先用给那些为非作歹之人?”薛景山沉声道。 听到此,苏扬明白了。 薛太医与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自然是结下了仇。 选择救无辜百姓,而不去救那些为非作歹的污吏…… 这个选择,苏扬自问,在那种时候,就算是他,也会这么选! 但也因此,这件事,又沦为了一桩,那些人强加给薛太医的一桩罪名! 到现在,第三个所谓罪证,苏扬也清楚了。 瘟疫爆发之地,尸骸遍野,那些人攻讦平定疫患的队伍,并无作为。 那尸骸遍野,分明是如江州和严州二地,那些污吏所一手酿成的! 苏扬收敛心绪,他已然听到,牢狱外,有脚步声响起。 他向外看了一眼,继续询问。 “薛太医,那贪污的罪名,您可知晓其原因?” 薛景山思忖起来,正要说些什么。 “此事,老夫清楚……” 这时,另一侧的牢房中,宁塑的声音传来。 “我们平定了疫患之后,收拾行装,准备赶回京城之时……” “却发现,我们所带的行李之中,莫名多了许多银票和金银珠宝!” “那些财物,我们分文未碰,本想暂且搁置着,再向朝堂上书,交由朝廷发落,老夫还专程派人把守!” “可老夫的奏折,明明发往了京城,却再无音讯!” 听到宁塑的话,苏扬又询问地看向薛景山,见薛景山郑重点头,他已然了解。 这显然又是一桩诬陷了! 宁塑的那一份奏折,无疑是石沉大海了。 否则,这个罪名,势必不会成立! “殿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这时候,蔡筱已经再度赶了回来。 “不可再与这些案犯交谈下去了,否则,下官无法向朝廷交待!” 赵艺弘扫了蔡筱一眼,又看向苏扬,等待着苏扬的决断。 苏扬没有理会蔡筱,而是始终凝望着薛景山。 他向着薛景山长长躬身。 “薛太医,此次平定疫患,一路……辛苦!” 第409章 果真这般决绝 街道上,一辆精致马车缓缓驶过。 过往的行人注意到马车上的字样,不时有人投去艳羡的目光。 这是京城云府的马车! 而今天气渐寒,寻常百姓能穿上一件云家布行所出的衣服,那面子上绝对光彩! 据传,这段时间以来,云家还放出了消息,要开始售卖今朝酿了…… 马车中。 玉儿纤细的眉头微微蹙着,小嘴撅起,有些不满。 “小姐,你昨日就去了苏家药铺,给苏公子留下了消息,按道理说,他今天就给去咱们府里找你的!” “今天一早,不是就让堂少爷去药铺了吗?” “咱们不用非得再去一趟?” 云千瑶透过车窗,凝视着路边的景象,没有出声。 “小姐……” 玉儿撇撇嘴,有些无奈。 “你说了,苏公子前几天在京城为太医院的太医伸冤,必定有烦心不已……” “可这些应当都是朝堂上的大人物要烦恼的事情,苏公子是太医,他自然会有所应对。” “你又何必为他这件事,费心费力,奔波忙碌?” 她的目光中透露着一股子心疼。 自家小姐明明是才女,何时对这些朝堂之事上过心? 可小姐自从得知苏扬在京城中伸冤后,都开始钻研起这平定疫患一案的事情了! 玉儿轻叹一声,又幽怨道:“更何况,苏公子昨天得到了你的消息,今天也没有来咱们府里……” “玉儿,不必再说了。” 云千瑶看向玉儿,“他而今必然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咱们既然有了些关于此事的消息,自是要为他帮些忙的。” “可是……” 玉儿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可是你们不是……还想要解除婚约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终只好自己闭上嘴巴。 云千瑶收回目光,继续看向车窗外。 可这时,随着远处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响起,她们的马车却缓缓停了下来。 注意到此,云千瑶和玉儿微微一愣。 “恭叔,怎么了?” 云千瑶向马车外的车夫疑惑地询问。 “小姐,是堂少爷!” 车夫回应一声,又高声叫了起来。 “堂少爷,堂少爷,在这里!” 蹬蹬蹬! 急匆匆的马蹄声自马车便经过,步子逐渐放缓,马匹才终于停了下来。 云千瑶向着车外看去,便见云澈正骑乘在马匹上,脸上还带着一股子惊慌。 “姐?” 见到云千瑶,云澈不由向后看了一眼,这才松了口气。 “我不是让你去苏家药铺了吗?” 云千瑶询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云千瑶有些无奈,果然,她今天再过来,是对的。 要让小澈带着苏扬一起去云府,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姐,苏扬……苏扬他在追杀我!” 云澈翻身下马,跑到马车旁边。 “追杀?” 云千瑶俏脸上浮现出一抹狐疑,她探头向马车后看去。 远处,哪里有苏扬的身影? 她又看向云澈,一双潋滟水眸中流露出一抹威严。 “少说这种话,让别人听见了,算什么样子?” 云千瑶低声训斥一声。 可云澈却满脸不服气,他急忙道:“是真的!” “我今天去找他,等他回到药铺,就要拉着他去见你!” “可是,他却跟一个流痞厮混上了!” “而且,他们还说要分配卖酒的生意,甚至还……” “还要去红仙楼!” 他一股脑地将之前自己的所见说了出来。 “我气不过,就要来想你告状,结果,我前脚刚跑出苏家药铺,他们后脚就追上来了!” 云澈又向后扫了眼,见仍旧未曾见到苏扬的身影,他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 他得意满满道:“我就说,他追不上我!” 听着云澈的话,云千瑶尽可能地从中得出有用的信息。 “红仙楼……是什么地方?” 云千瑶疑惑询问。 “那是西城有名的青楼!”云澈挥了挥拳头,“他们要去青楼寻欢作乐!” “嗯?” 云千瑶不由一怔。 青楼? 这种时候,苏扬去青楼做什么? 他不是在为平定疫患一案烦忧吗? “姐,那等烟花之地,自是粗鄙不堪,你这两天又是亲自去他家里,又是让我去请他……” 云澈埋怨道,“你看他,明明知道你在找他,反倒直接去了青楼!” 一旁玉儿也不由紧蹙起眉头,小拳头微微握了起来。 她心中为云千瑶鸣不平。 小姐为苏扬的事情忙碌了这么多天,结果那苏扬倒好! 竟然直接去了青楼! “小姐,那等烟花柳巷,但凡是洁身自好之人,都断然不会去!” 玉儿忿忿道,“苏公子他……太过分了!” 云千瑶黛眉紧皱,一言不发。 水袖之中,粉拳早已紧紧捏起。 苏扬去了青楼…… 他明明应该知道,她这两日都在寻他才是! 即是如此,那他为何还要去? 难不成,真是要与她表明态度? 不惜前往那等烟花柳巷,与那些风尘女子寻欢作乐,也不愿与她见上一面…… 果真要做得这般决绝吗? “姐,咱们现在就回府里找人,把护院和家丁全部叫上!” 云澈沉声道,“到时候,给那苏扬来一个捉奸在床,看他如何狡辩!” “之后,再狠狠地痛打他一顿!” 说着,云澈挥了挥拳头,对车夫道,“走,恭叔,咱们这就出发!” “慢着!” 可这时,云千瑶的声音响起。 她美眸中满是思索神色。 苏扬断然不会是轻浮之人! 而今苏扬正为了平定疫患一案奔波忙碌,必然忧心不已。 这种时候,即便苏扬想要与她解除婚约,也不应当会在这种时候,去烟花柳巷寻欢作乐! 苏扬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他去青楼,或许是有着必要的缘由…… 想到此,云千瑶沉声道:“恭叔,咱们去那个……苏公子去的青楼!” “去红仙楼?” 听到云千瑶的声音,云澈双眸顿时一睁。 “姐,那里可是烟花之地!” 他连忙劝阻,他堂姐哪怕再愤怒,也不能就这么过去啊! 要是被他伯父知晓,伯父或许不会责怪他堂姐,但恐怕……会反过来打断他的腿! 第410章 问询(一) 红仙楼。 苏扬三人刚走到门口,小厮便连忙赶上来招呼着。 “三位大爷,里面请!” 小厮高声招呼着,恭敬地领着苏扬三人走进门中。 苏扬目光扫过四周,又落在一旁莫小刀身上。 “莫老大,你是这里的熟客,直接带着我们去便是!” 他还不想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 “熟客?” 莫小刀摇了摇头,“苏大夫太瞧得起我了,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在红仙楼里一掷千金!” 他摊开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这此能来红仙楼,还是沾了苏大夫的光!” 苏扬已经知晓了,莫小刀跟着过来,应该就是闲着没事过来看戏的! 至于寻找路绩的侄女,是指望不上莫小刀了。 这时候,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但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腰肢摇曳,笑吟吟迎了上来。 她目光扫过苏扬三人,脸上露出亲和的笑容。 “三位大爷看着面生啊……” 她笑着伸出手,随手拉住苏扬的衣袖。 “能得三位大爷赏脸,是我们红仙楼的荣幸,我跟大爷们介绍介绍咱们楼里的姑娘?” 苏扬眯了眯眼睛,随即点点头。 他来这红仙楼一趟,目的终归不能太过明显。 “那嫲嫲就介绍一下。” 他故作轻笑,随意自红仙楼中迈着步子。 大宋京城的青楼,他穿越以来,还是头一次进来。 不过,现在的他,可没有什么心思欣赏什么景色。 “我们这呀,有红桃姑娘、翠芳姑娘……” “她们一个个的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无不精通……” 苏扬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老鸨的介绍,应和着点头。 随即,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随意询问:“听说你们红仙楼里,有一位丽姑姑娘,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丽姑?” 听着苏扬的询问,老鸨一阵错愕。 随即,她笑了笑:“丽姑可是有些日子没接客了,也不太方便,要不大爷您看,我再跟您找些……” “不必了!” 苏扬一挥袍袖,断然拒绝。 他听得出来,老鸨这一番话,有些深意。 不便接客,那应该就是出了什么问题。 想了想,苏扬随手自袍袖中取出一个荷包,放在手中随意地掂量着。 荷包随着苏扬的掂量,顿时传出银两叮当脆响。 顿时间,老鸨眼中闪耀起精芒。 只看着荷包里的分量,便足以证明,眼前这三个年轻人,并不缺钱! “现在,丽姑在吗?” 苏扬淡淡询问。 “在的在的!” 老鸨当即点头,只是,她又思忖一番,迟疑道,“大爷,不是我不愿意让丽姑来见你,而是,她……她的身子这些时日不太方便!” “废那么多话做什么?” 一旁莫小刀沉喝一声,指了指苏扬,“我们家大爷,有的是银子,给了你银子,你就让我们去找她就是!” 看着莫小刀这幅嚣张模样,苏扬也没有多说什么。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在这红仙楼里,还用不着客客气气。 “大爷,您说小的说得对?” 可莫小刀又屁颠屁颠地向苏扬询问。 苏扬懒得理会莫小刀,静静看着老鸨。 第411章 问询(二) “好,大爷,我这就让人带您过去……” 老鸨仍是提醒一声,“但我可先跟您说下,丽姑的身子,碰不得!” 苏扬未再多说什么,自顾自地向着红仙楼深处走去。 老鸨唤来小厮,向小厮低语几句,那小厮连忙赶到苏扬身前,带着苏扬向二楼走去。 一直走到二楼深处的一间房门前,几人才停了下来。 小厮轻轻敲了敲房门。 “丽姑,丽姑,有大爷来见你了!” 房门内,先是一片寂静。 随即,一道透露着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位大爷,奴家而今染了重病,不便见客,还望大爷见谅。” “无妨,我只是要与姑娘说说话罢了。” 苏扬淡淡说道。 小厮无奈地看了苏扬一眼,老鸨已经跟他强调过了。 丽姑现在染了病,按理说,来往红仙楼的客人,便不该再去找她,免得沾染上不干净的病。 可偏偏眼前这个年轻人,却是个愣头青! “大爷,我们家嫲嫲让小的跟您叮嘱一声,丽姑她现在实在是不方便……” “您看……” 可苏扬却只是淡淡看了那小厮一眼,一言不发。 那小厮连忙闭上嘴巴,不再多说什么。 “姑娘,若是可以,那现在我便进门一叙了。” 苏扬再度说了一声,稍作等待,这才缓缓推开门。 门外,一名女子恭敬地站着,脸上满是错愕。 似乎是没想到,还有人会来她这里,急忙收拾之下,头发还有些散乱。 她嘴唇发白,脸上肤色透露出一股病态的苍白与虚弱,模样已经谈不上什么美貌可言。 “没你的事了!” 莫小刀适时地打发小厮,顿了顿,又道,“再备些酒菜来!” 那小厮怔了怔,不再敢多说什么,又向着那房间中的女子递了个眼色,这才离开。 苏扬迈步走进房间中,扫了眼四周,目光才又落在面前女子的身上。 “姑娘现在是染了些病?” 苏扬询问一声。 闻言,那女子脸色微变,透露出一抹惨然。 “可否让我为姑娘号脉?” 可随即,她听到苏扬的声音,又不由一愣。 “我们这位大爷,可是京城有名的大夫,救死扶伤,起死回生,妙手回春……” 莫小刀一连串地恭维着,大摇大摆地拉来一张木凳坐下。 苏扬未去管莫小刀,而是对王朗叮嘱道:“王兄,帮忙照看四周。” 王朗点点头,推开门,再度走了出去。 看着苏扬三人的模样,女子眉头微皱,满脸错愕。 但她目光深处,却又隐隐浮现出一抹警惕。 “姑娘?” 苏扬轻抬手臂,向面前女子示意。 那女子这才坐下,伸出胳膊,不明白苏扬要做什么。 眼见苏扬的手指毫不避讳搭上她的手腕,那女子又不由说道:“这位大爷,奴家……” 可苏扬只是摇了摇头,未再让其说下去。 半晌,他收回手指,扫了眼四周,向莫小刀指了指不远处的桌案。 那桌案上,摆放着些许文房墨宝。 “我为姑娘写些方子,之后差人去西城苏家药铺那边抓药,可治姑娘的病。” 苏扬说着,自顾自地写了起来。 见此,女子神色愈发茫然。 她多少能够看得出来,苏扬所写,竟然真的是几种药材! 苏扬写完,将药方退到那女子面前。 他直视着面前女子的双眸,沉声询问:“姑娘可是姓路?” 听到此,那女子神色顿时一变。 她连忙站起身来,后退几步,眼中满是警惕! 第412章 小心为上 眼见着面前女子的反应,苏扬心中已经了然。 “路小姐,令尊是前任户部郎中?” 苏扬继续询问,“而你还有个叔父,在太医院为官……” “你……你们……” 丽姑死死盯着苏扬,脸上满是警惕与惧意。 她又后退几步,扫向四周,一把抓起身后摆放着的花瓶,攥在手里。 见此一幕,苏扬双眸微眯。 提起这些,丽姑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是……路绩派你们来的?” 丽姑寒声质问,声音尖锐了几分。 “我们来此拜访陆小姐,的确是与路绩有关系。” 苏扬直言不讳,继续观察着丽姑的反应。 “几年了,他还是不愿意放过我吗……” 丽姑脸上流露出一抹惨然,可依旧死死抓着花瓶,随时准备砸向苏扬。 “看来,路小姐很恨他。”苏扬幽幽说了一声。 不论当年的案子究竟如何,路绩的确是害得他兄长一家,家破人亡。 丽姑的这份恨意,的确应该。 “何止是恨,我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 丽姑咬着牙,眼中渗出根根血丝。 “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杀了他!” “现在,他先派你们过来了……” “这你倒是说错了!”丽姑话音刚落,莫小刀便开口打断了她,“他可请不动我和这位大爷,更何况,他也没能耐再指使人了!” “路小姐,我们没有恶意,来这里只是想要问你一些事情。” 苏扬耸了耸肩,语气放缓了许多。 可丽姑神色中的警惕,依旧未减多少。 “当年路绩大义灭亲,那案子,陆姑娘可知道些什么?”苏扬继续询问。 “大义灭亲?” 丽姑却冷笑起来,笑容狰狞。 “他绝情绝义,害得我家破人亡,也配称大义灭亲?” “那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令尊当年果真是做了什么?” 苏扬又询问道。 这是当年案情的关键。 卷宗大都在刑部,他调查此事,却还不能惊动刑部。 “你让路绩过来,我来跟他说!” 丽姑咬牙道,握了握手里的花瓶。 她苍白的脸庞上,满是怨恨与杀意! 见此,苏扬暗叹一声,缓缓道:“路绩……已经死了。” “死了?” 丽姑身形骤然僵住,满脸无法置信。 随即,她又死死盯着苏扬:“这不可能!” “太医路绩,在疫患爆发之时,前去平定疫患,冒死检举揭发评定疫患队伍中,有人贪赃枉法。” “未等到平定疫患的队伍返回京城,他便已经死了。” “死因……是身患疟疾。” 苏扬简要地将先前的事情向丽姑告知一番。 按照常理,在翠红楼这等人来人往的烟花之地,自是消息灵通。 不过,丽姑患病应当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她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中,不曾出门。 对于这些事情,不曾听闻,倒也正常。 “不可能,你休想骗我!” 丽姑手中花瓶举得更高了,“他让你们过来,不就是想要探探我的口风,取我性命吗?” 苏扬摇摇头:“这些事情,路小姐只要出门,向红仙楼中任何一人,稍作打听,便能知晓。” “那路绩的确是死了,死得透透的!” 一旁莫小刀附和着点点头,“听说最近两天,他的尸骸就能送到京城!” “这种事情,我们还犯不着骗你!” 丽姑怔怔地盯着苏扬和莫小刀,眼中一片茫然。 她一直心心念念,始终不忘报仇的大仇人,竟然真的就这么死了? 砰! 她双手一松,手里的花瓶骤然砸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仿佛失去了力气,不住后退,撞在墙角,依靠着墙面无力地蹲了下去。 苏扬看着丽姑的反应,摇了摇头。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任由丽姑宣泄着情绪。 丽姑只是盯着地面,怔怔出神。 她的眼神中满是悲伤,却连一声呜咽都发不出来。 “大爷,你们要的菜到了。” 这时,房门外小厮的声音传来。 “知道了,放在那里。” 王朗在门外回应一声,任由小厮将饭菜放在一边。 不多时,王朗推门走了进来。 他手中端着饭菜,扫了眼房间中,目光在丽姑身上稍作停留。 他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摇摇头,走到苏扬身边。 “苏兄,这是送过来的饭菜。” 说着,他又瞥了莫小刀一眼。 莫小刀耸耸肩,打量着面前的饭菜。 “不过,我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这时,王朗又说道,“送饭菜的小厮,跟先前带着我们过来的,不是同一个人!” 苏扬疑惑地看向王朗,他对这红仙楼中并不熟悉。 只是换了个伺候的小厮,倒是并不值得注意。 但王朗既然说了,那或许就有什么异常。 “新过来的小厮,虽然个子不高,不过,他的步伐却有些沉稳……” 王朗继续说道,“我总觉得,此人像是习武之人!” “哦?” 闻言,苏扬双眸一眯。 习武之人,会在红仙楼中做什么小厮? 这似乎有些异常! “那这饭菜有问题?” 莫小刀拿起筷子,随手夹起盘中的菜品。 “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啊!” 苏扬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们调查路绩的事情,一切做得应当隐秘。 也不至于,有人会特意对他们做什么事情才对。 不过,这件事,毕竟事关平定疫患一案。 他先前为薛太医他们伸冤,便已经引得了许多人的注意。 若是说有人因此而暗暗关注着他们,这就说不定了…… 在这红仙楼里,还是小心为上。 “王兄,将这些饭菜原封不动地送出去,说我们现在懒得吃!” 苏扬向王朗低声嘱咐一句。 王朗当即会意,端着菜肴再度走了出去。 这时候,一旁的丽姑缓缓站了起来。 她静静盯着苏扬,双眸中已是一片死寂。 但却再看不出其他情绪流露。 “你……你们是朝廷派来的?” 她的声音莫名得沙哑极了。 “不是。” 苏扬缓缓回答,又直视着丽姑的双眼。 “不过,我们此次过来,就是为了调查当年路绩检举揭发的案子!” “我们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若是这案子有什么蹊跷,我们务必会帮你们翻案!” 既然路绩检举揭发薛太医他们,是蓄意陷害。 那么,说不定,当年路绩大义灭亲的举动,也有什么蹊跷! 第413章 这位莫不是苏太医 听着苏扬的话,丽姑原先死寂的眼神中,忽的闪过一抹神采。 但随即,她又警惕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路小姐,难道你不想为当年的事情,讨回公道?” 苏扬沉声询问。 “公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们能有什么公道可言?” 丽姑冷声道,她不过花信年华,脸上却满是看透世事的沧桑。 “你或许可以试着,相信这位大爷!” 莫小刀走到苏扬身边,向苏扬挥了挥胳膊。 “这位,可是名满京城的苏扬,苏神医!” “就是献奇药以治瘟疫的那位……” “还是咱们大宋诗魁!” “这些,相信路小姐应该听说过?” 说完,莫小刀还向苏扬递了个眼色。 苏扬没有去管莫小刀,只是静静地看着丽姑。 “苏扬?” 丽姑下意识看了眼桌案上的一张宣纸,那是苏扬先前为她诊治,所写下的药方。 “路小姐,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拜访,只是为了查路绩当年的事迹!” 苏扬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他当年检举揭发令尊,现在又同样做所谓检举揭发的事情,这两件事情,或许有着什么关联,我只能前来向路小姐求助!” “你又怎么证明,你是苏神医?” 丽姑沉声询问,她不住打量着苏扬。 苏扬想了想,说道:“或许我现在走出去,便会有人认出我来……” “不必了。” 丽姑挥挥手,深深看了苏扬一眼。 她忽的向苏扬跪了下来,不停叩拜! “路小姐这是做什么?” 苏扬连忙上前。 “先前奴家患了瘟疫,多亏了苏神医的药!” 丽姑说着,仍旧不停叩拜。 先前即便是听到路绩的死讯,也未曾哭泣的她,此时竟是泪花浮动。 “路小姐快快起身……” 苏扬将丽姑搀扶起来,长叹一声。 那青蒿素在京城中救人无数,面前的丽姑,却能一直记着这件事情。 “苏神医想要询问当年的事情?” 丽姑哽咽着询问。 苏扬点点头,让丽姑坐下,慢慢诉说。 “那路绩以往常来我家,对我们也极好,平日里还总是送我们一些玩物……” 丽姑缓缓说着,眼中仍旧满是愤恨。 “可有一日,先父如往常一样前去户部,直到深夜也未曾回家。” “夜里便有朝廷大臣来我们家中,搜查我家,将我们全部抓住!” “后来我才直到,是路绩做了所谓揭发我先父贪赃枉法的罪名!” 说到此,丽姑狠狠咬了咬牙。 “可我先父为官一向清白,就连家中衣食住行,都要精打细算……” “他怎会做出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 “那路绩分明是诬陷!” “诬陷……” 苏扬眸光一闪,当年那所谓大义灭亲的案子,也是路绩在诬陷吗? “路小姐说这些,可有证据?” 苏扬继续询问。 “证据……” 丽姑重重点头。 “当年我和我娘被充入教坊司,曾有人百般刁难,虽没有让我们死去,却也想要打消我们一切翻案的可能!” “我亡兄被发配边疆,曾求人送来他在远方调查的事迹,说是那路绩与一个叫庾士素的官员,有所勾结……” “庾士素?” 苏扬思绪急转,而今的户部郎中庾士素,果然牵扯到了路绩的案子! 不过,丽姑所说这些,想要作为翻案的证据,还远远不够。 先前的案子过了这么多年,既然是有心毁灭证据,那证据自然也不会再有太多的留存。 “其余的事情,我们知道不多……” 丽姑思索着,忽的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那路绩以往被送到东城一家药铺学医,后来我先父考取了功名,他便进了太医院。” “但以他的医术,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成为太医?” “必定是在诬陷了我先父之后,又有了什么际遇!” 丽姑接连不断地将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说给苏扬。 这么多年来,向路绩报仇,几乎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为了这件事,她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 到最后,她都已经绝望了…… 但这些事情,她却一直牢牢地铭记在心里! 苏扬点了点头。 他在丽姑这里得到的消息,虽然不多,却也足以验明他的许多猜测。 这么多年,丽姑辗转于教坊司与红仙楼,能够得到这些,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苏扬缓缓向丽姑行了一礼。 他郑重说道:“路小姐,苏某会竭尽所能,还此案一个公道!” 要为薛太医翻案,路绩以往的案子,必定能够当作一个突破口! 丽姑深深凝视着苏扬,惨然一笑。 “莫老大。” 苏扬又看向莫小刀,“咱们再谈一桩生意!” “什么生意,苏大夫不妨说说看!” 莫小刀饶有兴趣地询问。 “我之后取些银两,帮路小姐赎身,由贵帮负责她的安全,到时候,现在市面上常见的一两银子一坛的今朝酿,我全部按照造价卖给贵帮,分文不赚,如何?” 苏扬缓缓询问一声。 路绩的案子,丽姑是他所能找到的唯一证人。 那就务必要保护好! “苏大夫这一掷千金,果然是豪爽得很!” 莫小刀笑了笑,“这些事情,我先替帮主答应下来,他要是不同意,那我就亲自给你照看着!” 闻言,苏扬点了点头。 “多谢莫兄!” “莫兄?” 莫小刀挑挑眉,注意到苏扬对他的称呼变化。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受宠若惊?” 苏扬懒得理会他,又与丽姑嘱咐一番,这才告辞离去。 丽姑看着苏扬离去的身影,眼眶中流下两行泪水。 房门外。 先前那盘饭菜,已经被王朗送了回去。 苏扬与王朗递了个眼色,三人快步走下楼去。 之后由莫小刀照看着丽姑,他还算放心。 但这红仙楼,他最好不要久留,万一被人察觉到,那便不妙了。 “嗯?这位莫不是……苏太医?” 可这时,红仙楼一楼,忽的有一道声音响彻。 “苏太医竟然来红仙楼了!” “名动京城的诗魁来红仙楼了,那今日,咱们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闻言,苏扬心中一沉,他询问望去。 一名作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端着酒盏,笑吟吟向着他这边走来。 苏扬皱了皱眉,眼前这人,他并不认识。 第414章 接连布局 但对于书生的话,苏扬却丝毫不予理会。 他只是沉声对红仙楼中众人说道:“诸位,既然有人一再相逼,苏某也只好说出此案……” “那就烦请不愿牵扯上是非的人,先自红仙楼里离去!” 随即,他不再多说什么,静静等候着红仙楼里众人的反应。 “苏太医,我等本无意冒犯,这便离去!” 很快,便有人自人群中走出来,向苏扬躬身行礼,向外走去。 “苏太医,若是事关机密,切不可多说!” “保全自身才是!” “我等……这便离去……” …… 红仙楼一处房间中。 清羽道人瘫坐在床榻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皱了皱眉头。 “去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乱子?” 他向着身边一人吩咐一声。 那摩尼教教徒应声走出,只是,刚打开房门,看着红仙楼一楼中的一道身影,他顿时后退几步。 “嗯?” 见状,清羽道人神色一沉。 “何事如此惊慌?莫非是有什么官兵来了?” 但随即,他便见那教徒摇了摇头。 “道长……” 那教徒又透过门缝向外看了一眼,快步赶到清誉道人身前。 他低声道:“那苏扬……他来红仙楼了!” “什么?!” 清羽道人顿时一惊,眼神中瞬间流露出一抹惊惧。 他四肢的伤口处,仿佛疼痛都加剧了许多! 这苏扬,还真是阴魂不散! 竟然来到这红仙楼了! 莫非是发现了他自刑部离开后,调查到他藏身于这红仙楼中。 所以要来追杀他的? “回禀道长,那苏扬似乎遇到了麻烦,在让他人离去。” “他似乎是来查太医院的案子的。” 门边两名摩尼教教徒查探着门外的情况,向清羽道人低声汇报着。 听到此,清羽道人的心绪逐渐平复下来。 “遇到麻烦了?” 清羽道人眼中闪过一抹幽幽光芒。 “必是明尊降下了惩罚!” “将那苏扬送到了咱们这里……” 稍作思索,清羽道人低声吩咐,“派些人手,乔装打扮出去,见机行事!” “是!” …… 红仙楼里,很快便走了一部分人。 只是,依旧还有大半人留在这里,似乎在等着看什么好戏。 苏扬目光内敛,既然剩下的这些人,不愿离去,那就跟他一起牵扯到这桩是非之中! “既然剩下的人,皆是准备听本官说出这桩机密,那本官就跟你们好好说说!” 苏扬语气低沉,暗暗向王朗递了个眼色。 两人之间不必多言,王朗早已处于戒备状态,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本官此次前来,乃是为案子调查一桩,贪赃枉法之事!” 苏扬慢悠悠道,“不过,其实本官已经达成了此行的目的,倒也不必隐瞒了!” “既如此,之后就劳烦你们,就此时公之于众!” 听到此,书生眉头微皱。 苏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本官追查到,太医院中,有人贪赃枉法,已经将此事,告知了我太医院院使白大人!” “而白大人便命本官,暗地调查此事,莫要打草惊蛇!” “这便是我此行的目的。” 苏扬耸了耸肩,他自然不能说,是专程来找丽姑,调查太医路绩。 而所谓贪赃枉法…… 就让这些人四处传扬!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成为他对付敌人的契机! 至于白泞那边,自是不必多说什么。 一切有白泞给他处理这桩烂摊子! “这……” 红仙楼中,众人面面相觑。 苏扬说了很多,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贪赃枉法?” 书生眯了眯眼睛,“苏太医既然要让我等传扬此事,为何不说个清楚?” “放肆!” 可苏扬却骤然冷喝。 “本官看你身为书生,应当通诗书,晓礼节,却不曾想,你竟然故意问出这等心怀叵测的问题!”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这等案子,也能详细与你说?” 苏扬向着那书生迈出一步,“自本官出现之后,你便一再逼迫本官,更是不惜挑拨人心,攻讦本官!” “甚至,现在逼问出本官来此的目的之后,还要追问此案详实,是想要将此案泄密吗?” 听到苏扬的话,那书生脸色骤然一变。 他没有想到,苏扬的态度,竟然突然强硬了起来。 “本官乃是陛下册封地朝散大夫和太医,你如此挑衅本官,可是有人指使?” 苏扬沉喝一声,看向王朗。 “王兄,将此人拿下!” 王朗当即迈步上前,抓向那书生。 那书生脚步一动,竟是动作利落地向后躲去,堪堪避过王朗这一抓! 见此一幕,苏扬眸光骤然一闪。 眼前这人,也有些身手! 不过,王朗速度更快,一击未落,又骤然来到那书生的身后,一拳砸向那书生后背。 那书生正要再度躲过,可王朗这一拳却又加快了几分速度。 砰! 书生身形剧颤,向前翻滚一圈,这才泄去几分力道。 但即便如此,他的脸色还是难免苍白了几分。 “苏太医,你这是做什么?” 那书生声音急促,“在下不过是亲眼得见苏太医,心中仰慕,可苏太医竟如此对待在下!” “莫非是在下哪里招惹到了苏太医?” “还望苏太医恕罪啊!” 书生不住求饶,眼中却泛着一抹幽芒。 “各位大爷,怎得在我红仙楼里闹起来了?” 不远处,老鸨快步赶来。 只是看着苏扬那边的阵仗,她躲在一众红仙楼的护卫身边,不敢上前。 苏扬扫了眼那老鸨,又看向四周。 “先前本官所说的事情,可还有人要询问?”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人再说什么。 “苏太医,既然您要查的案子查完了,那么,容我说一句话,不知能否再在这红仙楼里,赋诗一首?” 可这时,人群中,又有一人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中年人,作富商打扮。 “我家女儿仰慕苏太医已久,愿花重金,请苏太医不吝作下一篇诗词!” “苏太医,既然来了这红仙楼,何必因此搅了雅兴?” 很快,便又有人应和了起来。 仿佛他们对于先前所发生的事情,丝毫置之不理! 苏扬心绪逐渐凝重起来。 看样子,那布局之人,是不准备轻易放他离去了! 这时,苏扬目光一闪,他注意到,此时红仙楼外,有着一道年轻身影走了进来。 那正是云澈! 第415章 杀机! 云澈走进聚仙楼,瞥见苏扬,眉头顿时一皱。 “苏扬,你……” “云公子找我,可是有急事?” 未等云澈说完,苏扬便迈步上前,迎了过去。 云澈这小子不是找云千瑶告状去了吗? 竟然又跟到这里来了! 不过,眼下有云澈过来,那他就看看,他若是借机离去,那背后布局的人,又会有什么应对? “苏太医,是不给我这个面子?” 这时,那中年富商幽幽说了一声。 “你算何人,也敢跟朝廷命官这么说话?” 王朗迈步走在苏扬前方,随手扒开人群,冷冷睥睨着那中年富商。 “现在,立即退散!” 然而,面对王朗的沉喝,那中年富商却丝毫不以为意。 “我等只不过是想要邀请苏太医吟诗作乐,苏太医又何故不给我等情面?” 中年富商目光幽幽,脸色阴沉了几分。 苏扬瞥了那中年富商一眼,双眸微眯。 他愈发感觉,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圈套之中! 对方的目的,绝对不只是将他留在红仙楼里这么简单…… 他又扫了眼那瘫在地上的书生,从这书生刻意在红仙楼里叫出他的名号,使得他沦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说什么吟诗作乐,实则是有意说他在红仙楼里寻欢作乐。 有了这件事传扬出去,那么,他先前为平定疫患一案伸冤的事情,在京城百姓心里的影响,便会下降许多…… 但即便如此,这些人还是不愿让他离去。 那么,恐怕就是对方所布下的,就会是一场杀局了! “吟诗作词,倒也无不可。” 苏扬慢悠悠道,“不过,既是这等风雅之事,诸位不如与我一起……” “我出个题,由诸位先行开个场!” 他随口说完,向云澈那边走去。 “好,就等苏太医这句话!” 富商微微一笑,尤为客气道,“那今日,苏太医可要多饮些酒水,咱们不醉不归!” 云澈狐疑地打量着四周,他总觉得,这红仙楼里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对。 但他也说不上哪里不对! 见苏扬走过来,一把拉住苏扬的衣袖。 “苏扬,你还不快跟我出去?” 云澈压低声音说道,“我姐可是亲自来找你了!” 云千瑶来了? 苏扬心中一沉,这种时候,云千瑶若是过来,说不得也会被牵扯进来。 云澈忿忿地瞪了苏扬一眼,又道:“我可告诉你,不只是我姐,我来的时候,还见到孙鸣渠了!” 孙鸣渠? 听到此,苏扬心中凛然。 他心中的许多猜测,在这一瞬间,联系起来! 孙鸣渠会在这红仙楼附近,绝对不会是巧合! 他这次来到红仙楼后,接连有那书生和这富商出面,而且那书生还有些武艺。 这摆明了是要对付他…… 而以他与孙鸣渠之间的仇怨,若这一切,皆是孙鸣渠的安排。 那么,孙鸣渠必是会有后手! “他是奔着你姐那边过去的?” 苏扬又询问一声。 云澈点了点头:“他直接带着两人走过去了!” 苏扬思忖起来,若这一切是孙鸣渠安排的,那么,孙鸣渠又为何会在外面现身? 想到此,苏扬眼中寒光忽的一闪。 孙鸣渠自始至终,都并未出现在这红仙楼里,那就不会与他这边扯上丝毫关系。 而此时孙鸣渠现身,以孙鸣渠的自负,应该是……局势已定了! 他扫向四周,那富商身边,还有一些人,时不时地偷偷向他这边瞟来。 尤其是有几人,在红仙楼稍显混乱的情况下,一手还放在桌下,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云澈,接下来,我与你说一件事。” 苏扬正色道,“你自己火速冲出去,带着你姐,立马离开,一刻也不要停留!” “嗯?” 闻言,云澈不由一怔。 “你……是想打发我们走?”他狐疑询问。 可随即,他便注意到,苏扬一手伸向自己的袍袖。 以他与苏扬的距离,能够清楚的看到,苏扬袍袖下的手腕上,似乎还绑着一个物事。 那赫然是一把匕首! 云澈顿时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他怔怔盯着苏扬,有些不明白苏扬的用意。 “若是可以,找巡检司的人来……” 云澈耳畔,又传来苏扬的声音。 他来不及多问,便见苏扬已转身拂袖。 “你父亲的病情,本官已经知晓了……” 苏扬悠悠道,“按照本官先前开的方子,继续吃下去便是!” 他随意挥了挥衣袖,一副打发云澈离开的样子。 云澈有些茫然地看了眼四周,又看向苏扬,目光闪烁。 虽然他依旧不清楚眼下的情况,但苏扬先前的反常举动,还是让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随即,云澈一咬牙,转身就往外跑去。 先将苏扬的话,转告他堂姐再说! “这位公子应当是苏太医的朋友?” 不远处,富商的声音响起。 “既然来了,何必这么快走?” 随着富商的声音落下,红仙楼门口,当即有两人赶了过去,想要阻拦住云澈。 “本官让他去抓药,自是有本官的事情,谁敢阻拦,便是忤逆本官!” 苏扬沉喝一声,又看向王朗。 “王兄,若有人阻拦,便立即拿下!” 王朗当即上前,向着门口赶去。 他站在那门口两人身边,震慑住那两人。 云澈扫了眼四周,趁着空隙,这才冲出门去。 见此,苏扬稍稍松了口气。 这些人的真正目标是他,眼下还未到图穷匕见的时候。 放一个云澈离去,也不会耽误这些人的计划。 随即,苏扬面向四周,自顾自地向一边桌案前走去。 “我的题目,诸位可要听好了!” 苏扬笑了笑,“此题,便以‘杀机’二字为题,如何?” 听到此,富商脸色骤然一变。 他向身边几人暗暗递了个眼色,随即笑了起来。 “苏太医莫不是在说笑?” “何须我多说?” 苏扬随意抬了抬胳膊,“诸位,请!” …… 红仙楼外。 云千瑶掀开马车帘子,眸光落在面前孙鸣渠的身上。 她黛眉微蹙,为何孙鸣渠会在这里? “千瑶,这边可是烟花之地,你何故来此?” 孙鸣渠笑吟吟询问。 第416章 图穷匕见 “孙公子,我还有要事,先不与你闲谈了。” 云千瑶淡淡回应一声,语气清冷而疏远。 “要事?” 孙鸣渠眉头微挑,随即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先前我见到有人自红仙楼里出来,说什么苏神医在里面,千瑶所说的要事,莫不是来寻苏扬?” 闻言,云千瑶眉头皱得更深了。 孙鸣渠怎么会知道,苏扬在这里? 她心绪急转,眼下苏扬应当正在为平定疫患一案奔波。 按道理说,苏扬不会在这种时候,特意来红仙楼这等烟花之地。 而现在,孙鸣渠又在这里…… 她隐隐意识到,苏扬来红仙楼这边,似乎不像她所想的那样! “那苏扬倒是有些可笑……” 孙鸣渠笑着摇摇头,“他前些时日,还拦在户部押解囚犯的囚车队伍前,义正言辞地说什么伸冤!” “这才没几日,他就跑到这等粗俗不堪的烟花之地,来此寻欢作乐……” 孙鸣渠说着,又扫了眼云千瑶的脸色,“对了,他与你是否还有婚约?” “有婚约在身,还来这红仙楼里……” 说到此,孙鸣渠不再说下去。 他慢悠悠向着云千瑶行了一礼。 “是我一时失言了,万不该非议他人才是!” 听着孙鸣渠的话,云千瑶却始终未去看孙鸣渠一眼。 她仍旧在思索着,苏扬来这红仙楼的目的。 果真是……寻欢作乐? 应该没有这个可能才是! 想了想,她又向孙鸣渠询问道:“孙公子来此,又是为何?” 且不论苏扬来红仙楼的目的,单只是孙鸣渠也出现在这边,就有些不同寻常…… “来此访友,恰好路经此地见到你。” 孙鸣渠笑容不改,他又瞥了眼红仙楼那边,“方才过去的,应当是云公子?” “千瑶何必为苏扬此人,如此费心?” “那苏扬在那红仙楼里,沉迷于酒色,怕是不会出来一见了!” 云千瑶心中莫名有些不悦。 孙鸣渠所说这些,分明是在刻意诋毁苏扬。 这时,她注意到,云澈正快步自红仙楼里跑出来。 而云澈身后,并没有苏扬的身影。 “如何了?” 待到云澈靠近,云千瑶轻声询问。 “苏扬他……他不出来!” 云澈喘了口气,“我跟他说了,你亲自过来了,可他却要咱们赶紧走!” “赶紧走?” 云千瑶心绪微凝,苏扬是想要赶走她? 应当不会才对。 “怕是那苏扬已经沉浸于温柔乡了……” 孙鸣渠幽幽的声音响起。 云千瑶看都不去看孙鸣渠一眼,继续向气喘吁吁的云澈询问:“他还说什么了?” “就……就让我带你赶紧走!” 云澈好不容易捋顺呼吸,“不过,红仙楼里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如何不对劲?” 云千瑶眸光一凝,连忙询问。 云澈未急着回答,而是有些顾忌地看了眼一旁的孙鸣渠。 “孙公子,我们先就此告辞了!”云千瑶向孙鸣渠告辞一声,不再询问云澈什么。 她放下马车帘子,嘱咐车夫离开。 云澈骑上马匹,跟着云千瑶的马车一同离去。 见到云千瑶几人离开,孙鸣渠也未曾阻拦。 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又转而看向红仙楼那边。 笑容中透露出一股子阴沉! 云澈骑着马匹跟在云千瑶的马车边,心中莫名有些忐忑不安。 堂姐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他们不是来这红仙楼……抓奸的吗?! 直到远离了孙鸣渠那边,马车的帘子才被掀开。 “苏扬他还说什么了?” 云千瑶轻声询问,俏脸上流露出一抹严肃。 且不论苏扬来这红仙楼的用意,若是在平时,苏扬也该出来,与她说些话。 可即便云澈亲自过去,苏扬也不出面。 反倒是让她离去,她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不同寻常。 “其他的……” 云澈想了想,缓缓道,“他先是给我亮了亮他的袖子,手腕上还绑着一把匕首……” “嗯?” 听到此,云千瑶心中顿时一惊。 来这红仙楼里,苏扬随身还带着利器! 莫不是有危险? 她强自按捺住要回去的悸动,继续听着云澈的话。 “他还说,要是可以,让咱们去找巡检司!” 说完这些,云澈摊了摊手,示意自己已经全部说完了。 直到现在,他还有些云里雾里。 他出来的时候,分明苏扬还在呵斥四方。 怎么又让他去找巡检司了? 云千瑶脸色骤变,她深吸一口气,粉拳紧紧攥起。 苏扬……有危险! 即便那是西城红仙楼,在这京城之中,天子脚下。 苏扬依旧要让她去找巡检司。 那就意味着,这份危险,苏扬也难以解决! 想到此,云千瑶强行稳住心神。 她们现在过去,恐怕只能给苏扬添乱…… “恭叔,咱们快些去找巡检司!” 云千瑶沉声说着,俏脸上微微发白。 …… 红仙楼中,苏扬扫过四周众人,摇了摇头。 “诸位以此题,没有诗词作就吗?” 众人一片沉默,神色各异。 纵使有留下来的一些事外之人,也没有出声。 他们留在这里,是意识到苏扬正被人逼着吟诗作词,等着看好戏。 至于写诗词…… 在苏扬这个诗魁面前,写什么诗词,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苏太医,既是诸位没有诗词,那不妨便由你写!” 富商笑着扬了扬衣袖,“苏太医写出诗词,我必定以重金厚谢!” “也好!” 苏扬点点头,随手捋起袖子,高声道,“拿纸笔来!” 富商向着身边一人递了个眼色,那人取来纸笔,就要给苏扬送过去。 “慢着!” 苏扬当即挥了挥手,笑眯眯地看向富商,“既是你让我写诗词,这纸笔,自然得由你送来!” “你再为我研墨,常人研墨,可配不上我这首诗词!” 听着苏扬的话,四周众人眉头顿时皱了皱。 苏扬也未免有些狂妄了! 那富商幽幽看了苏扬一眼,笑容不变,随手接过笔墨,向苏扬那边走去。 “研墨!” 苏扬淡淡道。 富商点点头,作势就要拿起墨锭。 “苏太医,你的诗词,若是我看着不好,可莫怪我跟你过不去!” 富商仿佛开玩笑一般说了一句,目光幽幽地斜睨着苏扬。 可下一刻,他神色骤然一凛。 苏扬竟然一把抓起桌边板凳,向他砸来! 第417章 行刺 富商脸色骤变,脚步一蹬,竟动作利落地飞身后退起来。 他矫健的动作与他富商身份明显不符! 但苏扬这突然一击,依旧令他猝不及防。 “砰”的一声! 板凳砸落,重重砸在富商的肩头。 中年富商浑身剧颤,闷哼一声,强忍着剧痛不住后退。 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额头冷汗直冒。 眼中更是流露出浓浓的惊骇。 他完全不曾料到,苏扬竟然这么果断,直接暴起! 整个红仙楼一楼,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紧盯着苏扬,神色茫然而惊骇。 在一众完全不知情的人看来,方才明明苏扬与那富商还在聊着吟诗作词的事情。 怎么这突然一下子,苏扬就动起手了? “谁指使你,行刺本官的?” 苏扬冷冷盯着那中年富商,拖着板凳,迈步向中年富商走了过去。 “行刺?!” 闻言,所有人都是一惊。 他们不由仔细打量起那中年富商,这么一个富商,会公然行刺? 这似乎不怎么可能…… “苏……苏太医,你……你何来行刺之说?” 富商弓着身子,捂着肩膀,声音虚弱,语气中一阵吃痛。 此时,苏扬已然走到富商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富商,不喜不怒,看不出丝毫情绪。 “本官再问你一次,是谁指使你行刺本官的?” 苏扬冷冷询问。 富商伸手直指着苏扬,仿佛受了天大的愿望一般。 “苏太医……你这是以权势……” 砰! 可未等富商的话音落下,苏扬手中板凳却骤然挥落。 重重砸在了富商的后背上! 富商痛叫一声,整个人彻底瘫倒在地。 他表情扭曲,瞬间再难以说出半句话来。 而与此同时,红仙楼一楼的人群中,当即便有几人走了出来。 富商所带来的几个手下,也都走向苏扬,眼中满是幽冷。 红仙楼里其余人都脸色发白,对于眼前的情况,心中充满了惊吓。 老鸨等人躲在一旁,怔怔看着苏扬。 若是常人在红仙楼里斗殴,他们当然可以阻止。 可苏扬是太医,朝廷命官,更是在京城中名噪一时。 他们谁也不敢动手阻拦。 这等情况,他们只希望躲得远远的。 “王兄,抓那此人,带去巡检司审问!” 苏扬高声向跟随在他身边的王朗嘱咐一声,凛冽的目光又扫向围聚过来的几人。 那几人作各式打扮,除了那富商所带来的手下外,还有公子哥、书生…… 只不过,每个人的气质,都与他们一身打扮并不相符。 “其余人,若有敢乱动者,皆当作是行刺本官的同伙!” 这句话,并不是威慑。 而是试探! 既然有可能是孙鸣渠在红仙楼这边布下了局,那自然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接下来,再敢上前的人,便是真正执意要对他动手的人了! 红仙楼里一众人当即齐齐后退,不想跟此事扯上半点关系。 他们怎么也没有预料到,明明是等着看好戏的,怎么事态突然就演变到了这种地步?! 但先前走出来的几人,却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 他们彼此暗暗交流着眼神,又紧盯向苏扬。 “狗官用假药治疗瘟疫,为祸百姓,杀了这狗官!” 突然! 退后的人群之中,响起一道怒喝。 闻言,众人齐齐一愣。 他们心中惊疑不定,竟然真的有人要对苏扬行刺! 他们连忙想要循声望去。 “杀!” 可这时,先前走出来的几人,骤然齐齐向着苏扬冲去! 咔嚓! 下一刻。 最前方一道身影骤然倒飞出去。 王朗直接一掌轰击在那人的脖颈处,伴随着一阵骨骼碎裂声,那人整个身形瞬间瘫软,一动不动。 一出手,便是杀招! 那些人分明是怀着十分杀意,前来刺杀苏扬。 这是生死之战,他不会有丝毫留手! 而此时,苏扬手中板凳也直接砸落在面前一人脑袋上。 手感一片沉重,仿若拍在泥泞之上。 那人额头一片血花,直挺挺倒下。 见着眼前一幕,那一众齐齐上前的人目光皆是一凝。 他们忌惮地看了眼王朗,此人武艺不凡,先前在王朗与那书生打斗之时,他们已经见识到了。 可他们也没有预料到,王朗地实力竟然这么强横! 那最先被王朗击倒地一人,显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击便斩杀一人! 而苏扬那边,更令他们惊异。 那被苏扬拍倒的人,额头一片血红,浑身不住抽搐着。 这个太医,动起手来,竟然这么狠厉。 而远处那些本留下来看戏的人,此时皆是双眼圆睁,流露出浓浓的恐慌!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眼所见到的一切! 行刺太医苏扬,又接连死伤两人! 往日在京城之中,他们哪里能预料到会发生这般大事? 噗嗤! 这时。 苏扬手中的板凳忽的下方一落,直直落在先前被他击倒的富商脑袋上。 那富商身形抽搐,再无半点声息。 唰! 而这个时候,那些冲上来的人中,有人随手自桌子底下一模。 一把把短刃便被齐齐抽了出来。 “杀狗官!” 人群中又有声音响起。 那些人再不停顿,手中利刃直直向着苏扬那边刺来。 王朗随手抓起一个板凳,宛如舞棍一般,轰击向前。 “苏兄,你先杀出去!” 他只来得及向苏扬高呼一声,便已经向着前方几人迎击而去! 苏扬咬了咬牙,向四周大喝。 “贼人再京城行刺,红仙楼护卫何在?” 在这红仙楼里,若是他出了事,那红仙楼之后的生意,也别想好好做下去! 远处,那些躲避着的护卫们面面相觑。 “还不快去!” “护住苏太医性命,否则,咱们红仙楼要出大麻烦的!” 老鸨催促着。 护卫们这才上前。 只是,他们只能尽可能招架着,半点也不敢近身与那些刺杀者战斗。 苏扬扫过四周,心绪急转。 眼下,务必需要一个破局的办法! 第418章 两方刺客 哧! 只是,来不及苏扬多想,一个刺客手中短刃已经迅速逼近。 苏扬双臂挥动,板凳裹挟着破风声骤然向前方那刺客砸去。 重重落在那刺客的胳膊上。 骨骼碎裂声随之响起,那刺客惨叫一声,再无法握住短刃,当啷砸在地上。 而苏扬身边,王朗已经率先冲上前去。 比起面前的这些刺客,他的速度更快! 苏扬双手才能挥动的板凳,在王朗手中轻若无物。 可当王朗手中的板凳落在刺客身上,往往会响起一阵阵清脆的骨骼碎裂声。 “苏兄,你且先行避开!” 王朗再度高喝一声。 这些时日里,他以往所受的伤势,已经痊愈了许多。 纵使现在经历生死之战,他的动作也并不受什么影响。 趁着王朗迎击刺客所营造出的空隙,苏扬目光飞速扫过四周。 这些刺客先前一同冲出,眼下还有足足七人! 每人手中都已经亮出了利刃,寒光凛凛。 以他与王朗两人,全力对抗之下,这七人一时之间,也难以迅速对付他们。 但苏扬心中依旧沉重,先前红仙楼中那些后退的人里,必然还有这些人的同伙。 那些人隐藏在暗处,不知何时,便会突然袭击! 想到此,苏扬当即高呼一声。 “其余人还不快逃离此地?” 苏扬声音落下,那些躲到一旁的人才终于如梦初醒。 他们不再滞留,快速向外冲去。 二楼上,一些探出头来打探楼下情况的人,也纷纷退回房内,紧紧关上房门。 “前去报官,有贼人在京城行凶!” 苏扬又高呼一声,挥舞着板凳向不远处刺客砸去。 至于红仙楼的护卫们,却只是围在四周,一时并没有敢上前的。 苏扬也没有指望他们,目光始终盯着面前的刺客。 纵使王朗奋力迎战,可那些刺客明显都是有武艺在身的,依旧有两人冲了出来。 那是两个分别做仆从与书生打扮的刺客! “尽快杀了狗官!” 刺客之中,有一个公子哥打扮的刺客暴喝。 他们是在京城行刺,哪怕这里是西城,人多眼杂。 但真正想要逃离开来,也还得尽快解决苏扬! 苏扬奋力挥舞着板凳,砸向冲过来的两人。 可其中一人一脚踹出,直接将脚边板凳踢飞,使得那板凳飞砸向苏扬。 苏扬险之又险地避过前方板凳,迎面却见到一把短刃直刺而来! 砰! 苏扬手中板凳挥动,拦住面前短刃。 可另一个做书生打扮的人已经直接围攻过来,短刃挥过,被苏扬避开,却又紧跟着轰出一记肘击,砸在苏扬肩部。 苏扬肩部一痛,却硬生生扛了下来。 他咬着牙,将板凳向面前仆从飞掷出去。 随后,他直接向着身侧的书生扑去,一手死死抓住那书生手持利刃的右臂,另一只手自那书生脖颈处瞬间抹过。 但与此同时,那仆从已经避开板凳,继续向他冲来。 苏扬连忙一个翻滚,躲避开来。 “快起来杀他……” 那仆从冲到书生那边,招呼一声,正要继续向苏扬冲去。 可突然间,他瞳孔骤然一缩。 那先前被苏扬扑到在地的书生,此时正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脖子。 却有鲜血抑制不住地自那书生双手指缝中汩汩涌出。 书生张着嘴巴,呼吸愈发艰难,他的口鼻中都不由喷涌出鲜血! 仆从神色一凛,连忙向苏扬看去。 苏扬的手中,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把染血的匕首! “别管其他,先杀了他!” 正与王朗缠斗的五人中,那公子哥打扮的刺客又向那仆从高呼一声。 轰! 可那人话音刚落,王朗的板凳便直接砸在了那公子哥胸膛。 只此一击,公子哥的胸膛便凹陷下去一块! 公子哥浑身一颤,不住后退,又栽倒在地,嘴里大口大口的冒出鲜血。 趁此机会,王朗径直向苏扬那边冲了过去。 他一身衣服,此时也有些破损,显露出利刃切割的痕迹。 但并没有明显受伤的迹象。 随着王朗赶来,苏扬总算来得及后退几步。 他避开那仆从的追击,向王朗高呼一声。 “目前还剩六个!” “要当心对方暗处的人!” 可苏扬话音刚落,他的双眸便骤然一凝。 红仙楼二楼之上,不知何时,竟又出现了几名浑身笼罩在黑衣之中的人! 那些人皆黑巾蒙面,目光幽幽地向他这边打量而来。 仿佛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苏扬心中凛然,一眼看去,二楼上也得有六七人! 为了杀他,竟然这么兴师动众! 若是算上最早便被他和王朗干掉的书生与富商,以及其余隐藏在暗处的人。 此次红仙楼中,少说也得有将近二十个刺客! 孙鸣渠会调动这么多刺客? 苏扬正思索间,却忽的注意到,随着二楼上的一众黑衣人出现。 红仙楼一楼,那些乔装打扮的刺客们,一个个地却都停下动作,皆在注视着二楼上的黑衣人。 神色警惕! 不是一伙的?! 苏扬顿时明悟,但他依旧没有丝毫放松警惕。 只怕……二楼上的那些黑衣人,也是冲他而来! “杀狗官苏扬!” 二楼上,一个黑衣人振臂高呼! 随即,黑衣人们齐齐向一楼跳跃而下,向苏扬这边冲来。 乔装打扮的刺客们见着眼前一幕,皆不由一怔。 他们连忙聚拢起来,警惕地盯着那些黑衣人。 眼见着黑衣人抽出兵器,杀向苏扬,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些人并不是苏扬的救兵! 苏扬心中瞬间沉到谷底,这一场刺杀,竟然同时有两方人马对付他! “杀人啦……” “红仙楼里,有人刺杀苏神医!” “有刺客,快报官……” 红仙楼外,一道道急呼声响起。 那些自红仙楼逃离出去的人,慌忙大呼着。 苏扬深吸一口气,抓起板凳,与王朗退到楼梯口边。 “王兄,坚持一会,必有巡检司赶来!” 苏扬沉声说道。 这座红仙楼,已是别人所布置好的陷阱了! 想要活下去,只能撑住! 撑到巡检司的人赶到! “杀!” 苏扬两人身前,黑衣人已经率先杀到。 他们挥舞着手中明晃晃的利刃,向苏扬斩击而去! 第419章 险象环生 红仙楼外。 李思卿闷闷不乐地走在前方。 她身后小浆糊和楚项两人皆眉头紧皱,他们看着李思卿,有些欲言又止。 小浆糊撇撇嘴,还是赶到李思卿身边。 “小狐狸,我们真不去杀那苏扬?” 小浆糊无奈询问,“若不杀他,咱们与清羽道人那边,怕是没法再谈下去了。” “若我们杀了苏扬,不也是个麻烦?” 李思卿反问一声。 “那苏扬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不说别的,单只是他献上的那治疗瘟疫的药,便救活了不知道多少人!” “咱们不是还想着拉他上山吗?” 李思卿目光扫过小浆糊和楚项两人,“那老道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咱们真要对苏扬动手,说不定正中了那老道的圈套!” “可是,咱们好歹也得去找那苏扬问个清楚……” 小浆糊低声嘀咕一句。 李思卿只是静静看了小浆糊一眼,又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我去找那清羽老道,看看能不能换个条件!” “商叔怪罪下来,我自己担着!” 说完,李思卿步伐加快了几分。 “让你去问问你都不愿意,出了麻烦,看你怎么办!”小浆糊摇摇头,却依旧跟在李思卿身后。 “红仙楼里有贼人……” “杀人啦……” 随着三人接近红仙楼,正见到一众人自红仙楼方向四散奔走。 “嗯?” 见此一幕,三人脚步齐齐一顿。 “这些人慌慌张张的,红仙楼出事了?” 小浆糊黛眉微蹙,疑惑地打量着四周。 “有刺客对苏神医行刺,快救命啊……” 自那些奔走四散的人群中,他们隐约听到一道身影。 小浆糊和楚项不由一怔。 苏扬在红仙楼里? 难不成,清羽道人已经自己先行动手了? 他们正要询问李思卿的主意,却见李思卿已经飞身落在一人身旁。 李思卿一把抓住那奔走的人,沉声询问:“你方才说,红仙楼里怎么了?” “这……” 那人顿时吓了一哆嗦,看着面前面容俊美的女子,又不由愣住。 “快说,否则打断你的腿!” 李思卿冷冷撂下一句。 “是是是!” 那人连忙点头,喘着粗气回应,“红仙楼里,有刺客行刺苏太医!” “姑娘,你还是快逃……” 他正说着,眼前忽的一花。 他连忙向后看去,便见先前那姑娘已经急速向着红仙楼那边冲了过去。 不远处,小浆糊和楚项面面相觑。 “小狐狸现在去做什么?” 小浆糊询问一声,见楚项摇摇头。 “去看看!” 说完,她身形一动,也跟着向红仙楼冲去。 …… 红仙楼中。 苏扬和王朗已经逐渐退到二楼楼梯口处。 苏扬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握着抢来的短刃。 一番打斗之下,苏扬原本拿着的板凳早已丢失。 他手上衣袖,已经被鲜血浸染得一片通红。 那鲜血有面前刺客的,也有他自己胳膊上伤口中流淌出来的。 他身边王朗也双手持着利刃,鲜血自利刃尖头不停滴落下来。 打到现在,即便是他,也硬生生挨了几下子刀伤! 而楼梯周边,已经平添了五具尸体! 那围攻而来的刺客与黑衣人,皆有损耗。 “事到如今,务必杀了他,否则,我们不会有生路!” 刺客之中,那先前攻向苏扬的仆从冷喝。 这苏扬,竟然这么难杀! 尤其是苏扬身边,那个高大青年,简直像是身经百战的刽子手! 他们此次付出了这么多条人命,有多半都是这高大青年杀的! 现在,纵使将苏扬两人逼到二楼上,他们一时也难以击杀这两人。 但看这两人气喘吁吁,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就算是他们现在逃走,估计也难逃后续赶来的追兵追捕。 只有杀了苏扬,他们背后的人才有可能救他们! 那些黑衣人始终一言不发,死死盯着苏扬。 仿佛他们与苏扬之间,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死得五人之中,更是有三个是黑衣人! “看他们还能抗多久!” 仆从再度冷喝一声,紧握短刃,向苏扬冲去。 砰! 可就在这时,二楼上,一个物事飞速闪过,重重砸在仆从的身上。 仆从心中一惊,来不及向二楼看去,眼前就忽的寒芒一闪。 他连忙挥动短刃阻拦,可依旧是慢了一步。 王朗手中的利刃,已经直直刺在那仆从的眉心上! 仆从浑身一震,骤然倒向后方。 而那砸中仆从的物事,赫然是一枚头颅! 在苏扬和王朗身后,莫小刀双手各自抓着一把短刃,浑身血染。 他身边丽姑浑身不住瑟缩着,紧跟着莫小刀。 “苏大夫,我还以为,我杀了俩出来,已经能够给你们陪葬了!” 莫小刀咧嘴一笑,“你们竟然能撑到现在!” 生死关头,他说话依旧这么嘴欠! 苏扬飞速扫过莫小刀和丽姑一眼,虽然莫小刀身上有多处伤口,但多是皮肉伤,伤势不重。 他来不及多说什么,楼梯下方的黑衣人与刺客已经再度袭来。 嗖! 突然,苏扬肩部一痛,整个身子都忍不住倒退几步,踉跄之下,撞在后方墙壁上。 “苏兄!” 王朗厉喝一声,眦目欲裂。 苏扬忍着疼痛艰难向肩部看去,那赫然是一把短小的箭矢! “弩器,小心!” 苏扬沉喝着,目光转而向红仙楼一楼看去。 一楼之中,人群早已散尽,但依旧有两人躲在歪道的桌子后方。 两人手中,都拿着一把短弩! 嗖! 又是一把箭矢袭来。 王朗手中短刃挥出,竟是硬生生拦下这把箭矢! 莫小刀则顺势冲到楼梯口处,与王朗一同挡住追击而来的刺客与黑衣人。 “狗官将死!” 躲在一楼的两人中,有人高喝一声。 “杀了他!” 一边说着,那两人都是自袍袖中再度抽出箭矢,准备搭在弩器上。 可这时,红仙楼外,一道身影骤然冲了进来。 苏扬转而望去,双眸微睁。 那是……李思卿! 李思卿迅速将红仙楼里的情况收归眼底,目光又在苏扬身上稍作停留。 她身形一动,向着一楼里,那两个手持弩器的人冲去。 那两人神色一震,未曾料到,现在的红仙楼里,竟然还有人冲进来。 一个女子? 他们正疑惑间,却忽的见到,李思卿手中,已然亮起一抹寒芒! 那是一把短剑! 第420章 箭矢有毒! 手持弩器的二人顿时一惊,当即警惕起来。 其中一人手中弩器直接向着李思卿直指而去。 然而,李思卿几个腾跃间,便杀到那人身前。 短剑寒芒一闪,划出一片血花! 那人紧握着弩器的手臂,瞬间断裂! 一声惨叫,瞬间吸引了整个红仙楼里,所有人的注意。 刺客们惊异不定地看向李思卿,没有想到,这种时候,竟然还杀进来一个女子! 而黑衣人中有人打量着李思卿,像是认出了李思卿一般,身形紧绷。 “杀了她!” 一个刺客向另一名手持弩器的人高喝。 那人连忙转身,手中弩器已经上好了箭矢,飞速向李思卿指去。 轰! 可就在这时。 一道寒芒骤然划破半空,瞬间没入了手持弩器的人腹部。 那人甚至还来不及发出弩器之上的箭矢,整个人便被那道寒芒裹挟着向后连连退去。 那道寒芒,赫然是一把朴刀! 刀身漆黑,只有刀锋处寒芒闪烁。 半个刀身都已经没入那人腹部。 红仙楼外,又走进来两人。 只不过与李思卿不同,那两人的面部都缠着黑巾。 看身形便能看出来,这是一男一女。 “小狐狸,你直挺挺冲过来,这是要做什么?” 小浆糊目光扫过四周,又询问地看向李思卿。 而她身后,楚项几步冲到那被朴刀刺入腹部的刺客身前,随手取下弩器,又一把将朴刀握在手里,自那刺客腹部取了出来。 “他们三个是来救狗官的!” 一个刺客大喝,脸色凝重。 他又向着苏扬那边看去,眼中闪过一抹厉芒。 “狗官将死,撤!” 那刺客振臂高呼,飞快向楼梯下跳跃而去。 “为祸百姓的狗官苏扬,今日将死!” “狗官苏扬,用假药治疗瘟疫,害人性命!” 其他刺客们也紧跟着高呼起来,各自跳下楼梯,不再追杀苏扬。 见此一幕,一众黑衣人面面相觑。 随即,他们又看向李思卿三人。 “你们……竟与苏扬勾结!” 其中一名黑衣人直指李思卿。 “苏扬?” 小浆糊和楚项皆是皱了皱眉头,目光落在二楼上。 “是那个狗官!” 小浆糊一指苏扬,当即认了出来。 眼前这一男一女,纵使黑巾蒙面,可苏扬心中依旧有些熟悉。 他看了眼那手持朴刀的男子,神色一凝。 先前在京城城门外,他曾见过一对年轻男女。 看现在这样子,这俩人跟李思卿还有关系?! 而楼梯上,黑衣人们眼见着刺客们纷纷跳下楼梯,不再恋战。 以他们剩下的几人,人数还比不过苏扬这些人。 “撤!” 一个黑衣人当即下令,也要自楼梯上跃下。 噗嗤! 可这时,王朗手中利刃已经没入了那黑衣人的脖颈。 一击毙命! “王兄,莫兄,尽可能杀光他们,护住自身安全!” 苏扬一手捂住肩头伤口,向王朗和莫小刀嘱托一声。 不论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既然要杀他,那就务必得付出最为惨痛的代价! 他感受着自己的情况,眉头紧皱。 自己的整条左臂,已经彻底麻了,没有丝毫力气。 而他的意识也莫名逐渐模糊起来。 他咬着牙,抓住没入肩膀的箭矢,奋力拔了下来。 那箭矢之上,泛着一抹漆黑。 这箭矢,有毒! 苏扬一言不发,坐在地上,撕扯开衣服,尽可能地包扎住伤口,防止血液流通。 为了杀他,连毒箭都用上了! “小狐狸,那些黑衣人是不是认得我们?” 小浆糊走到李思卿身边,低声询问。 李思卿看了眼正自己处理伤势的苏扬,黛眉紧蹙。 “不要放走他们!” 说着,李思卿紧握短剑,便向那些黑衣人冲去。 楚项也紧随其后,一人挡在红仙楼门前,前去斩杀黑衣人。 王朗和莫小刀两人则去追杀剩余刺客。 “该死!” 黑衣人与刺客两方人手皆所剩不多。 尤其是黑衣人,此时只剩下三个。 其中两人很快便被楚项和李思卿追上,难以逃脱。 没撑几个回合,那两个黑衣人便相继殒命。 而剩下的刺客,也只能奋力阻挡王朗和莫小刀。 两方人中,一名刺客终于趁机向外逃去。 嗖! 可就在这时,一张桌子竟是从那刺客后方骤然飞来。 重重地砸在了那刺客后背。 刺客摔倒在地,一股鲜血自他脑后流淌出来。 他艰难地转头望去,便见那一直并未参战的黑巾女子正静静地盯着他。 那女子慢悠悠走到一张桌子前,竟是仅凭一只手便轻易地举起桌子! 那刺客眼前最后一幕,是那女子将手中的桌子骤然砸了过来…… “苏扬,你怎么样?” 二楼上,苏扬尽可能处理好伤势,便听身旁李思卿的声音响起。 他咧嘴一笑,只这么一会功夫,他身上的力气便流失了许多。 “多谢。” 苏扬笑吟吟地看着李思卿。 “你中毒了!” 李思卿黛眉紧蹙,她注意到,苏扬的唇色已经微微发紫。 “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大夫!” 李思卿当即起身。 可苏扬却摇了摇头。 “不必了,你们先离开……” 他虚弱地嘱咐一声,李思卿三人的身份他并不知晓。 但现在红仙楼里有刺客对他行刺,势必会是一桩大事。 李思卿三人若是留在这里,势必会被抓到。 苏扬一手撑地,想要爬起身子,却硬是没能生出力气。 而此时,王朗手中利刃,已经没入红仙楼里仅剩的最后一名刺客腹部。 他提溜着刺客,快步冲上二楼。 苏扬又向着李思卿点点头,未再多说什么。 李思卿深深看了苏扬一眼,深吸一口气,自二楼飞身而下。 “先离开!” 她自小浆糊和楚项两人身边经过。 两人神色中还残留着一抹错愕,但并未询问,跟着李思卿快速离去。 “苏大夫,你中毒了……” 莫小刀搀扶起苏扬,注意到苏扬肩膀的伤势,眉头紧皱。 “无妨。” 苏扬摇摇头,便见王朗正一手紧紧掐住最后一名刺客的脖颈,向二楼走来。 王朗脸色阴沉,眼中泛着寒芒。 而那刺客腹部还有着一把利刃直刺其中,鲜血顺着利刃流淌出来。 但他……还活着。 第421章 不留活口 苏扬被莫小刀搀扶着,慢悠悠向楼梯走去。 他冷冷盯着那刺客,淡淡询问:“谁指使你们来的?” “为祸百姓的狗官……人人得而诛之!” 那刺客嘴角流淌着鲜血,似是拼尽全力说着。 “王兄,杀了。” 苏扬不含感情地向王朗嘱咐一声,向楼梯下走去。 这些刺客,势必与孙鸣渠有关! 而令苏扬不得不在意的是,这些刺客们所说的话。 说青蒿素是假药,说他为祸百姓…… 这显然是要让他身败名裂! 看那刺客的情况,此时留着他的性命,反倒之后会被他人利用。 倒不如直接杀了。 “检查四周,不留活口!” 苏扬说着,目光又落在那些黑衣人身上。 这些人,与那些刺客分明不是同一伙人,又是谁指派来的? 二楼角落里,丽姑赶了过来,神色中满是惊慌失措。 这位苏太医来到红仙楼,竟然遭遇了刺杀! 苏扬看了眼丽姑,又看向身旁莫小刀。 “莫兄,路姑娘便交给你了。” 莫小刀点点头,神色一片沉郁。 “今天倒是栽在了这红仙楼里!” 他神色忿忿,眼中满是怒意。 楼梯上,王朗随手解决掉手中的刺客,跳到一楼,扒开一名黑衣人的面巾。 他又扯开那具尸体上的黑衣,看清黑衣人身上所穿的衣服,目光一凝。 “苏兄,是摩尼教教徒!” “摩尼教?” 苏扬脸色一寒。 那清羽道人先前自刑部被放出来了,他知晓自己与摩尼教的仇怨,也一直在提防着。 倒是未曾想到,摩尼教会在借着这个时机,与那些刺客一同前来刺杀。 是巧合,还是如何? 苏扬一时无法深想,他的意识已经愈发模糊。 “苏兄,我带你去太医院!” 王朗随手抹了把身上的血渍,走到苏扬身前,就要将苏扬背负起来。 而这时,红仙楼外,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传来。 随即一众身边便冲进了红仙楼中。 “梁大人!” 看清眼前众人,王朗顿时松了口气。 那些人正是西城巡检司的人。 “王朗,苏太医!” 注意到王朗与苏扬的情况,梁虎当即一惊,脸色骤变。 “苏太医的伤势……” 苏扬意识已然模糊,未再听清梁虎接下来的话,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梁大人,快送苏太医去太医院!” 王朗沉声说道。 梁虎连连点头,唤来巡检司差役。 “备马车,火速送苏太医前往太医院!” 待到王朗离开,梁虎又扫向红仙楼四周。 他的目光落在莫小刀身上。 “莫小刀,你怎么也在这里?” “苏大夫可是我兄弟!” 莫小刀咧嘴一笑,只是笑容中又透露着一抹阴冷。 他冷冷看向四周,双拳紧握。 “梁大人,你们来得,可够迟啊!” 莫小刀幽幽向梁虎道。 梁虎深深看了莫小刀一眼,未再对莫小刀多说什么。 他转而向身边差役吩咐。 “抓住这些胆大包天的刺客!” “不用抓了,一个不剩,已经都死光了!” 莫小刀悠悠道,随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渍。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丽姑,又向梁虎道:“梁大人,苏大夫还有事情嘱咐我去做,之后我再去巡检司给您说说发生的事情,如何?” “全……死了?” 梁虎脸色一凝,这红仙楼中的尸体,少说也得有近二十具! 而苏扬和莫小刀,再加上王朗,也不过区区三人! 这二十人,是如何杀的? “王班头武艺高强,西城巡检司可是多了一位能人!” 莫小刀像是看出了梁虎的疑惑,随口说了一声。 他带着丽姑,自顾自地离开。 “梁大人,回头我跟我们帮主,一同去拜访!” …… 红仙楼对过,一处酒楼之中。 孙鸣渠坐在窗前,神色平静地俯视着红仙楼中的情况。 注意到昏迷着的苏扬被王朗带上马车,他双眸微眯。 “一群废物……” 孙鸣渠随手捏起茶盏,一口饮尽。 他看着楼下马车飞速驶离,嘴角又勾起一抹笑容。 “名动京城的神医?” “呵呵,自此以后,便是身败名裂了!” …… 西城一处小巷中。 清羽道人躺在马车里,眉头微微皱起。 “多久了,为何他们还不回来?” 清羽道人沉声询问。 马车外,一名乔装打扮过的摩尼教教徒看了眼天色。 “已经一刻时辰了,估计也该回来了!” 那教徒低声回应。 这时,小巷口处,一人急匆匆赶来。 “道长,道长!” 那人脸上透露着浓浓的惊慌,忙不迭跑到马车前。 “为何这么惊慌?” 清羽道人皱眉喝问,又触动伤势,咳嗽几声。 “去杀苏扬的人呢?怎么没回来?” “道长,我去红仙楼那边看了,西城巡检司的人已经把整个红仙楼包围住了!” 那教徒急忙说道,“听四周的人议论,说是刺杀苏扬的人,全部都死了!” “什么?!” 清羽道人重重咳嗽着,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全死了?那么多人!” 他瞪大眼睛,紧盯着那教徒。 “之前不是已经有人去袭杀苏扬了吗?他们一起去刺杀,怎么还会死?” 那教徒只是摇头,对于具体情况,半点也不知晓。 清羽道人咳声不止,脸色一片苍白。 他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连忙询问。 “苏扬呢?” “他该已经死了?” 他双眼一眨不眨,等待着教徒的回答。 “据说是中毒了,被送往太医院了!” “也就是说……还没死?!”清羽道人脸色骤然僵住。 噗! 他忽的咳出一口老血,染红了马车车顶! “该死!” 清羽道人怒吼! …… 红仙楼不远处的一处房顶上。 李思卿三人紧紧趴伏着,打量着红仙楼的情况。 眼见着苏扬上了马车,迅速离开,李思卿紧皱着的黛眉,依旧未曾舒展开。 “小狐狸,那狗官竟然就是苏扬!” 一旁小浆糊低声道,“你去救他做什么?” “他不是狗官。” 李思卿淡淡回答一声。 小浆糊撇撇嘴:“那现在咱们可以走了?” 李思卿未曾回话,只是眺望着正在街道上急速行驶向远方的马车,眼神深沉。 第422章 流言 “你不会还在担心他?” 小浆糊疑惑地询问,“他医术是不错,可你没听那些刺客说吗?” “他们都说,那苏扬之前所献出的治疗瘟疫的药,是假药!” 李思卿转过头,静静盯着小浆糊,一言不发。 面对李思卿的目光,小浆糊只好撇撇嘴,闭上了嘴巴。 “走。” 直到苏扬所乘坐的马车远去,再不见踪迹,李思卿才终于要自房顶上落下。 小浆糊和楚项面面相觑,就要跟着李思卿落下去。 可这时,房顶下方,却走出了几道身影。 “你们听说了吗?” “刚刚在红仙楼里遇刺的人,是太医苏扬!” “什么?是苏神医!” “怎么会有歹徒刺杀苏神医?” “我听说啊,那些刺客一边刺杀苏扬,一边高喊着……” 说着话,那人看了眼四周,将声音压低了几分。 “他们高喊着,苏扬先前向朝廷献上的那治疗瘟疫的奇药,是假药!” “怎可能是假药?我明明吃过,还痊愈了!” “这就不知道了,但我估计,那些行刺的人,是有来头的!” “什么来头?” 房顶上,李思卿听着下方的谈话,黛眉不自觉紧蹙起来。 苏扬遇刺的消息,传得这么快? “你们想啊,这几天闹得最大的案子是什么?不就是平定疫患一案吗?” 房顶下的声音再度响起。 “朝廷都流传出消息了,说是那些用苏扬的药前去整治疫患的太医们,都在贪赃枉法!” “前几天苏扬还去伸冤,结果今日就在红仙楼里逍遥快活!” “而且,还有证据说,苏扬那药,对于治疗疫患并没有什么效用!” “这不是与红仙楼里的那帮刺客们,所说的一样吗?” 听到此,李思卿的神色愈发凝重。 小浆糊和楚项两人饶有兴趣地听着房顶下几人的聊天,也不知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说不定,那些刺客们,就是在那些爆发瘟疫的地方,受了苏扬那药的坑害!” “所以才来这里寻仇的……” “这位兄台,慎言慎言!” 几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缓缓向远处走去。 李思卿美眸中光芒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 红仙楼远处。 云府马车中。 云千瑶紧紧攥着衣角,手心中已经渗出细密汗水。 她不时向马车外张望着,俏脸上透露出一抹焦急。 终于,不远处云澈骑乘着马匹赶来。 他翻身下马,快步跑到云千瑶的马车前。 “如何了?” 云千瑶连忙询问,“苏扬他可遇到什么事端?” 云澈深吸一口气,那张俊逸的小脸拧成一团。 “姐……出事了!” 云千瑶俏脸顿时一白。 她呼吸都不由急促起来,哪怕在马车里等待着的这段时间里,她都能听到来往行人的一些议论。 红仙楼里,有刺客行刺苏扬! 难怪他会这么急着让她们离去…… 是担心她们的安危吗? “他……怎样了?” 云千瑶闭上美眸,轻声询问。 “红仙楼那边,已经被巡检司的差役团团围住。”云澈尽可能地向云千瑶说明情况,“我听人说,他……他中了毒箭!” 闻言,云千瑶美眸顿时一颤,脸颊上已经毫无血色。 紧紧攥着衣角的青葱玉指,此时都被捏的骨节发白。 这时,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过来。 马车行驶到云千瑶这边,却又停了下来。 随后,马车帘子被掀开,孙鸣渠的身影自帘子处显露出来。 云千瑶黛眉骤然紧蹙,一双幽泉般的眸子,愈显清冷! “千瑶,这么巧,你还没离去?” 孙鸣渠微微一笑,轻声向云千瑶询问。 “不知你可曾听到,红仙楼那边的消息?” 云千瑶美眸微眯,一言不发。 她先前去红仙楼那边寻找苏扬之时,就曾见到孙鸣渠! 而眼下苏扬遇刺,那此事与孙鸣渠之间,又是否会有什么关系? 孙鸣渠摇了摇头,又看了眼一旁正满脸警惕地盯着他的云澈。 “看来,千瑶是已经知晓了。” 孙鸣渠轻叹一声,“我对苏扬,其实甚是敬重!” “他的才学绝艳,又有不俗医术。” “只可惜,此次他中了毒箭,医者难自医……” 说着,孙鸣渠又长叹一声,抬眸看着云千瑶,脸上流露出一抹怜惜。 “千瑶,苏扬所遭遇的事情,木已成舟。” “若你之后有什么难处,可来寻我。” 话罢,孙鸣渠缓缓放下马车帘子,不再多言。 马车缓缓离开。 云千瑶凝视着孙鸣渠的马车,贝齿紧紧咬着嘴唇,将唇边咬得发白。 她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云千瑶才看向云澈:“小澈,你去将此事告知我爹。” “恭叔,咱们先去……苏家药铺!” …… 太医院。 马车快速赶到,王朗一个翻身,自马车上背起苏扬,快步向着太医院里冲去。 “何人……” 太医院门外,一众侍卫惊疑不定地看着赶来的马车。 他们能够认得出来,那架势马车的车夫,分明是西城巡检司的人! 但随即,见到王朗浑身染血,背着一道身影,他们顿时大惊。 然而,他们看清那被王朗背着那人的模样,脸色又骤然一变。 “苏……苏太医!” “快去告知诸位太医!” 侍卫严奔高声嘱咐一声,连忙领着王朗冲进太医院里。 太医院里,刘宣愈正向外走着,眼见冲进来的几人,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瞅了眼被王朗背着的苏扬,神色骤变,快步迎上前去。 “怎会如此?” 刘宣愈浑身一颤,他瞬间便看出来,苏扬中毒了! “劳烦大人,快救救我苏兄!” 王朗沉声说道。 “快,快带他进去!” 刘宣愈身形颤巍着,强自忍下心中惊意。 “来人,去通知白大人!”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王朗将苏扬背进太医院中,目光深沉。 这些时日里,苏扬正为平定疫患一案奔走。 可今日,苏扬便遇刺了! 这显然,更是一些人对他们的警告! 刘宣愈紧握着拳头,不觉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水。 此时苏扬万万不能出事! 第424章 几个问题 随着妇人嚎啕大哭,她搂着的小孩子见母亲模样,也紧跟着大哭起来。 母子二人的哭声,顿时使得四周围聚而来的街坊邻居不由一阵错愕。 他们又狐疑地看向那富商。 这些人来药铺这边,不是找麻烦的吗? 眼下又是什么情况? “你们说那苏扬做得什么好事?” 富商脸上流露出一股浓浓的讽刺意味。 “什么神医,我呸!” 富商唾骂道,“他那所谓治疗瘟疫的药,分明是假药!” “你们胡说些什么?” 秦青迈步走到富商身前,冷冷与富商对峙着。 “苏太医刚刚遇刺,你们便闯到他家药铺这边,恶意造谣污蔑……” “说!” 他怒指富商,“你们是受了谁的指使?” 富商淡淡瞥了秦青一眼,对于秦青的怒斥,毫不在意。 “你一个乞丐,莫不是收了那苏扬的钱财,竟然这么替他说好话?” 富商冷然一笑,又环顾四周。 他向着四周张了张手,摆出一副聚拢四方众人的架势。 随后,他又指向身边正在嚎啕大哭的妇人,高声说道:“诸位,这位是我的弟妹,自江州而来。” “江州可是一处瘟疫爆发之地!” 顿了顿,他又说道,“而我弟妹的丈夫,不幸患了瘟疫,本以为有朝廷所指派的太医前去治疗,还说什么京城苏神医献上了可治疗瘟疫的药……” “可怜我那远在江州的结拜兄弟,吃了那药后,根本不管用!” 说到这里,他重重叹息一声。 “不管用?你放屁!” 街坊邻居中,有脾气粗暴的人当即怒骂一声。 “小扬那药,我儿子吃了,怎么就痊愈了?” “这位兄台,你何必假惺惺为那苏扬说话?” 富商却反问一声,满脸鄙夷。 “我们已经得悉,那瘟疫只有酷暑之时,才会传播,而天气一冷,瘟疫便自行消退!” “先前瘟疫在京城蔓延,气候本就反常,但京城有陛下圣威庇佑,天气很快转冷,这才使得京城瘟疫迅速被消灭。” “那可不是凭什么苏扬的治疗瘟疫的药!” 他一番话音落下,四周众人都不由蹙眉。 可一时间,他们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此人。 疟疾瘟疫只有在天气炎热之时才会传播,以往苏扬倒是也说过类似的话。 “可怜我们母子啊!” “孩子没有了爹,我们可怎么活啊!” “那什么治疗瘟疫的药,简直害人……” 妇人的嚎哭声依旧在不住响彻。 药铺中,李兰芝几人也闻声走了出来。 注意到药铺外的情况,她们的神色都凝重起来。 “今日,我带着弟妹和侄子过来,就是要来讨个公道!” 富商振臂高呼,“那苏扬为何要献药害人?” “这些话,都是你们自己说的,是真是假,有谁知晓?” 秦青寒声质问,“你们就是在凭空捏造事实,故意抹黑苏大夫!” “是真是假,你们但凡去江州看看,便能知晓!” 富商沉声回应,仿佛没有丝毫底气不足。 “江州尸骸遍野,先前那苏扬还曾伸冤过的平定疫患一案中,就有所提及!” “这些事情,还用得着我们再证实?” 一时间,药铺四周,都变得有些寂静起来。 街坊邻居们自然是相信苏扬的。 可是,他们对于富商所说这些,了解不多,有些难以辩驳。 “我就是要问问,那苏扬究竟安了什么心思?” “他献上假药,言称可以治疗瘟疫,莫非是在欺世盗名?” 富商声音愈发高朗,响彻四方。 李兰芝脸色微微发白,她此时正在为苏扬的事情担忧着,现在这些人又来污蔑扬儿。 她心中又急又怒,有心想要为扬儿反驳。 可她却心绪杂陈,难以冷静下来。 “阁下说了这么多,还找来这两位从江州来的母子,既然阁下口口声声称自己所说的是事实,那我倒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阁下!” 这时,一道慢悠悠的清脆声音,自李兰芝身旁响起。 李兰芝一怔,转而向身边的云千瑶看去。 云千瑶微微颔首,迈步走上前去。 四周的街坊邻居们,都不由齐齐看向云千瑶。 这位气质与相貌一看便非凡出尘的女子,绝不是寻常人家出身。 “阁下既是说苏扬欺世盗名,那必然是有真凭实据!” 云千瑶继续说道,“有真凭实据,自是不会在意我这个小女子的几个问题!” 那富商眉头微皱,云千瑶的简单几句话,倒是让他不得不回应。 “此外!” 云千瑶俏脸上的神色忽的肃穆起来,美眸中泛着幽幽的光芒。 “若证实你所说这些,皆是你们凭空捏造……” “那你们便是蓄意污蔑苏太医!” “该当何罪,你们自然也知晓!” 富商神色微凝,而他身边,那正嚎哭着的妇人,此时哭声也不由一滞。 不等富商再说什么,云千瑶已沉声询问起来。 “你是如何笃定,你那所谓结拜兄弟的死,是因为吃了苏扬的药?” “其次,苏扬的药,是否有治疗瘟疫之效,京城百姓,但凡服用过那药之人,自是皆知晓!” “而你所带来的这对母子,是自江州而来,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可为何你们要来找苏扬?” “仅是因为苏扬向朝廷献上了治疗瘟疫之药?” “那我问你们,可是苏扬亲手将药送给你们的,还是说,是苏扬逼着你们,不得不去吃那药?” 听着云千瑶的话,四周众人心中顿时一动。 不论这些人的情况究竟如何,也应当与苏扬扯不上什么关系! 富商脸色僵住,云千瑶的问话,一下子便抓到了他的痛处。 动机不足! 以他们所说的这些,还不足以跑到苏家药铺这边来闹事! 他咬了咬牙:“冤有头债有主,那药既然是苏扬所提出……” 可云千瑶却看都不再看那富商一眼,眸光转而落在那妇人身上。 “既是你说你丈夫吃了苏扬的药,那我问你,你这里可有太医所开的药方,嘱托你们用量如何?一日几服?” 云千瑶的话音落下,那妇人的哭声都不由消停了。 “将太医所开的药方呈出来,那才是你丈夫吃药的证据!” 云千瑶清脆的声音中,竟是透露出一抹威严! 第425章 唆使 妇人脸色不住变换,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惶恐。 她看了眼身旁站着的富商,索性又再度嚎啕大哭起来。 “相公,你死得好惨啊……” 云千瑶幽幽扫了那妇人一眼,精致的脸庞上满是清冷。 对于妇人的哭声,她丝毫未曾理睬。 “我所问这些,你们皆回答不上来。” 她语气平淡,“不是说你们有真凭实据吗?这就是你们的真凭实据?” “你……” 富商神色难看了几分。 他能注意到,四周众人看着他们的目光中,也都充满了冰冷意味! “真凭实据,我们自然是有!” 富商沉喝一声,又伸手直指云千瑶。 “可你是何人,这等证据,自是不会给你看!” “大青……” 云千瑶没有回答,而是向不远处秦青轻挥衣袖。 “去巡检司报官!” “有人蓄意污蔑苏太医,又无真凭实据,只在满口狡辩。” “让巡检司来为苏太医,主持公道!” “好!” 秦青当即点头,叫来身边几个小乞丐,嘱咐一声。 那几个小乞丐便飞速向远处跑去。 “既是无法将所谓的证据亮给我们看,那自是可亮给巡检司看!” 云千瑶始终神色平静,波澜不惊。 “但还有一事,你们既然拿不出证据,却还来苏家药铺这边闹事……” “这不是在刻意污蔑,又是什么?” 闻言,富商不由怔怔后退几步。 他看着那几名飞速跑开的小乞丐,隐隐意识到了一丝不妙。 “你们的证据呢?” 街坊邻居中,有身形壮硕的汉子站了出来,怒视着富商几人。 “拿不出证据,却反倒过来污蔑小扬,你们简直用心恶毒!” “赶来药铺这边闹事,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 众人皆冷喝起来,将富商几人团团围住。 眼见着四周景象,富商脸色狂变。 他身边护卫,连忙聚集在一起,警惕地盯着四周众人。 而此时,云千瑶又慢悠悠向着那正瘫坐在地上的妇人靠近一步,蹲下身子。 “我不知你们是受何人指使,前来污蔑苏扬!” “不过……” 她又淡淡看了妇人搂着的孩子一眼。 “若是你们污蔑苏扬的事情查实,你被抓进牢狱也就罢了!” “就连你这孩子,也逃不过……牢狱之灾!” 妇人的脸色彻底变了。 她连忙紧紧搂住男孩,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惊惧。 “现在你将事情原委,好好说清楚,我们也不会太过为难你们母子……” 云千瑶压低了几分声音,“让你们母子二人离开,留下其他人,也并无不可。” 话罢,云千瑶站起身子,退到李兰芝那边。 李兰芝深深凝视着云千瑶,心中愈发复杂。 她早就知晓,云千瑶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而此时见到云千瑶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能够冷静地处理眼下的情况。 她心中依旧不免为之惊异。 注意到李兰芝的目光,云千瑶却不由微微低下了头。 她一双青葱玉指,下意识地抓住自己的衣角,不安地搅动起来。 比起先前那副冷静模样,判若两人。 她方才的那般刻薄表现,伯母会不会误会些什么? 是否会觉得,她……太过恶毒了? 可这时,云千瑶手中又再度一暖,小手已经被李兰芝紧紧握了起来。 “瑶儿,有劳你了……” 李兰芝轻声说道。 云千瑶不安的心绪瞬间平定几分,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说,你们为何要来污蔑苏大夫?” 秦青与一众乞丐们迈步上前,冷冷与富商几人对峙着。 “是什么人指派你们来的?” “就算你们现在不说,等官府的人来了,你们也迟早会开口!” 听到此,那瘫坐在地上的妇人身形不由颤了颤。 她一时都有些六神无主起来,只好求助地看向身后的富商。 可富商此时脸色也极为难看,似是完全没有料到情况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们……难不成,还要滥用私刑,对我们动手?” 富商冷喝。 他缩在一众护卫之中,忌惮无比地盯着秦青。 “你们现在,倒是连我们都要污蔑了!” 街坊邻居中,有人冷声呵斥。 “小扬献药救了那么多人,从你们嘴里,颠倒是非,他反倒成了罪人了!” “你们的良心,都被狗给吃了!” “不是敢来药铺这边闹事吗?现在就等着差役过来,抓你们进大牢!” 四周声音响起,富商神色早已阴沉至极。 见此,妇人心中愈发苦涩。 纵使是她,都看得出来,现在那富商是指望不上了。 “娘,我怕……” 这时,妇人紧紧搂着的孩子低声呜咽着。 妇人浑身一颤,又不由向云千瑶看去。 云千瑶的神色始终清冷,宛如谪世的仙子。 “我……我说!” “只要你们能放过我们母子,我什么都说!” 终于,妇人再也按捺不住,大声高呼。 “你……你敢!” 那富商当即冷喝。 可他话音刚落,秦青几人便又向着他们凑近了一些。 他们虎视眈眈的盯着富商几人,紧握着拳头,仿佛随时会按捺不住,一拳砸上去! “事到如今,还敢当着我们的面威胁?” 秦青冷喝一声,看了眼云千瑶,心中赞赏无比。 随后,他又看向那对母子,语气放缓了一些。 “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清楚,是谁让你们过来的,让你们过来做什么?” “说清楚了,我们就让你们母子离开!” “至于这些人,他们必定要被送入大牢!” 秦青冷冷盯着富商几人,“你们要是能从大牢里出来,还能安然无恙地离开,那就算我们这些人,白吃了那么多年的饭!” 听到此,那妇人连忙点头。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那富商。 “是他……都是他唆使的!” “我们一家,逃难到京城,他听说我们是从江州来的,就带着我们母子过来!” “还说要给我们五十两银子,只要我们听他的!” “我相公都同意了,我就带着孩子跟过来了!” 妇人的一番话落下,四周众人脸上的怒气愈发汹涌了。 “你相公还活着?” 这时,云千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妇人点点头,将怀中的孩子搂得愈发紧了。 第426章 苏醒 云千瑶退到李兰芝身边,不再多说什么。 “诸位可都听到了,这妇人的丈夫还活着!” 秦青高声向四周众人说道,“既是如此,那这些人所说的一切有关于苏大夫的话,都皆是污蔑,劳烦诸位做个证!” 无需他多说什么,四周街坊邻居们早已对那富商等人怒目相视。 富商瑟缩在护卫之中,神色中难掩慌乱。 妇人的丈夫既然没死,那一切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而他先前的举动,便都是在污蔑朝廷命官! “能……放我们离开了吗?” 瘫坐在地上的妇人颤巍巍询问。 “滚!” 秦青冷幽幽道。 “若是以后再做这种事,定不轻饶!” 妇人如蒙大赦,一把抱起怀中的孩子,快步向外跑去。 秦青看着妇人离去的身影,向身边乞丐暗暗递了个眼色。 当即有一名乞丐悄悄离开众人。 虽说可放这妇人离去,但之后说不定还有用到的时候。 他们务必要掌控这些人的踪迹去向! 云千瑶收回目光,不再去理会眼前的事情。 她心绪却不免凝重。 苏扬才刚出事,就有人蓄意来苏家药铺外闹事,出言污蔑苏扬。 这背后必然是有人指使。 若只是这么一次,倒还简单处理。 可怕就怕在,之后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这里闹腾。 那到时候,恐怕这些谣言,也将会在京城中闹得风风雨雨。 人言可畏! 她又看向身边的李兰芝,心中暗叹。 苏扬可一定不能出事! …… 太医院。 苏扬悠悠醒 转过来,首先感受到的,便是肩头一阵剧痛。 “苏兄……” 耳畔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声。 苏扬有些虚弱地转头看去,便见赵艺弘正站在他的床榻前。 “苏兄,你终于醒了!” 赵艺弘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一抹欣喜,仿佛终于松了口气。 “赵兄……” 苏扬轻声叫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沙哑。 他微微抬眸,看了眼天色。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房间中还亮着几盏灯光。 “我昏迷……多久了?” 苏扬艰难地询问一声。 这时代的煨毒技术也不容小觑。 他昏迷之前,虽已经尽可能地处理了自己的伤势。 但是此时身体的情况,依旧让他心绪有些沉重。 “只有不到一日时间。” 赵艺弘轻声回答。 闻言,苏扬稍稍放心下来。 “你先前的处理也算及时,这才没有加剧伤势。” 这时,不远处又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苏扬循声望去,便见葛洪邈正慢悠悠走了过来。 “多亏了葛老为苏兄你医治。” 赵艺弘解释道。 他自得知消息后,便第一时间赶到了太医院。 当时便见到葛洪邈在为苏扬医治着,有葛老亲自为苏扬医治,苏扬才能醒转得这么快。 “葛老……” 苏扬深吸一口气。 “没力气说话,就先歇歇。” 葛洪邈摇摇头,做到苏扬床榻前。 他随手抓起苏扬手腕,为苏扬诊脉。 不多时,他松开手,慢悠悠道:“老头子先前就提醒过你,现在就中招了?” 苏扬默然无言。 葛老先前所说的过刚则易折的道理,他当然明白。 但事关平定疫患一案,其他人又早早将目标锁定在他身上。 他如何能够抽身? “你所中的毒,乃是七步蛇毒。” 葛洪邈缓缓说道,“如何解毒,你可知晓?” 苏扬点了点头。 “老头子已经给你开下方子了,回头你自行看看,如何更改,都看你自己。” 葛洪邈交待着,语气比起往日,似乎有些淡漠。 他站起身子,背负双手,身形愈发显得佝偻。 “殿下,老朽先行告退了。” 他走到赵艺弘身前,告辞一声。 “葛老慢走。” 赵艺弘连忙回礼。 苏扬深深地凝视着葛洪邈的身影,心绪杂陈。 虽然葛洪邈对他的态度似乎淡漠了许多,但他莫名还是能够自葛洪邈的眼神中,看出一抹难以寻味的意味。 “葛老……” 葛洪邈刚走到门口,苏扬的声音便自他身后响了起来。 “若有人询问我的情况,劳烦……” “说你伤势过重,只能延续生息,难以回天?” 不等苏扬话说完,葛洪邈便头也不回地询问一声。 “有劳了。” 苏扬沉声道。 “你这小辈……” 葛洪邈缓缓摇了摇头,捋起胡须。 “老头子老了,还得被你坑这么一场,你也不怕老头子晚节不保!” 赵艺弘自一旁听着两人的谈话,脸上流露出一抹意外神色。 葛老素有神医之名,无论是为他父皇医治,还是在别的情况下,葛老的医术总有见效之时。 苏扬在葛老的医治下,明明已然苏醒,却还让葛老这么说。 这已经是对葛老的医术多少有些不利了。 但听葛老的语气,似乎并没有什么拒绝的意思。 “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如何自保!” 葛洪邈不置可否地回应一声,自房间中走了出去。 床榻上,苏扬扫了眼肩膀上的伤势,深吸一口气。 不论此次刺杀他的人,是孙鸣渠还是其他人安排的。 那些人想要杀他的心思,倒还真是坚决! “苏兄,我已经尽可能安排人手,去让人调查,究竟是何人对你行刺了。” 赵艺弘走到苏扬身边,沉声说道。 他一向温润的脸庞上,此时竟是隐隐透露出一股子煞气! “此案……他人是如何定性的?” 苏扬简明扼要地向赵艺弘询问。 “在巡检司去了红仙楼后,刑部已派人着手调查……” 赵艺弘语气幽冷地回答。 “他们说,是两方贼人共同所为。” “其一,是摩尼教!” “而其二,则是自江州和严州二地所来的人!” 说到此,赵艺弘神色沉重了几分。 “他们声称,江州和严州二地的人,是来想你寻仇的!” 闻言,苏扬点了点头。 眼下的情况,他已经有所预料了。 那些人杀他还不是主要目的,更是要让他身败名裂!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幅度地削弱他所造成的影响! “京城,流言四起了?” 苏扬再度询问一声。 赵艺弘脸色凝重,缓缓点头。 第427章 你想继承大统吗 苏扬神色平静,目光幽幽地看着面前的房顶。 这是要将他彻底逼入绝境啊…… 赵艺弘深深地看着苏扬,纵使此时苏扬一言不发,他也莫名能感受到,苏扬的身上,似乎散发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冰寒! “赵兄……” 半晌,苏扬的声音忽的响起。 赵艺弘不由疑惑地看着苏扬,可苏扬神色始终平静。 此时的苏扬,竟是连他都看不出其想法。 “隔墙无耳?” 苏扬淡淡询问一声。 赵艺弘环顾四周,重重点头。 他隐约意识到,苏扬似乎是要跟他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只问你一句……” 苏扬声音微弱,缓缓询问。 “你……想以后继承大统吗?” 闻言,赵艺弘脸色骤然一变。 他的身形都不由紧绷了起来! 他怔怔盯着苏扬,目光中透露出一抹难掩的惊骇! “苏兄……慎言……” 赵艺弘压低声音,连忙劝说。 可他却注意到,苏扬此时在静静地看着他,神色始终平静。 赵艺弘深吸一口气,收敛住心神。 苏扬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赵艺弘。 赵艺弘的脸色一阵变换,似乎直到现在,也难以稳住心绪。 他的神色中,有惶恐、有错愕、有犹豫…… 也同样有着一股浓浓的不甘! 但自始至终,苏扬也未曾在赵艺弘的脸上,看出任何因他方才所说那句堪称大逆不道的话,而产生的警惕与忌惮。 良久,赵艺弘终于缓缓点头。 他收敛心绪,轻声询问:“苏兄为何作此一问?” 苏扬嘴角咧开了一抹笑容。 “我自从……步入太医院后,无论是身在朝堂,还是身在市井,其实……只有一个目的……” “这个目的,很简单。” “安身立命!” 听着苏扬的话,赵铮一时无言。 “在我以前看来,这个目标,再简单不过……” 苏扬继续说着。 前世的他,还无须动辄就是赌上生死。 “但即便只是这一个目的,却依旧有人要置我于死地!” 苏扬的目光冷冽起来。 “那我只好用他们的手段,陪他们好好较量较量了……” 他的语气始终平淡如常,可赵艺弘却能够感受到,苏扬那份无可撼动的坚决! 安身立命…… 赵艺弘心中呢喃。 纵使他贵为皇子,这么多年以来,也只能一直深居简出,以防他人有加害之心。 这在常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却如此困难。 “苏兄!” 赵艺弘深深向苏扬行了一礼。 “世事维艰,我愿与苏兄共同求变!” 听到此,苏扬笑了笑。 “若能如此,世道会好上许多!” 若赵艺弘能坐上皇位,这世道,会大不同。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解决前路所有的阻碍! 苏扬不再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他躺在床榻上,已经逐渐恢复了些气力。 “王兄的情况如何了?” 苏扬询问道。 先前在红线楼中,王朗始终庇护着他,几经拼杀之下,虽未受重伤,但应当也不轻松。 更何况,王朗旧伤未愈,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王兄将你送到太医院后,眼见着有葛老为你治疗伤势,随后葛老便令人带他下去治伤了。” 赵艺弘回答道。 苏扬点了点头,放心下来。 这太医院里,又白泞那些人在,王朗的情况应当不必担忧。 这时,房门外一道脚步声响起,随即房门被敲响。 “殿下。” 白泞的声音自房门外传来。 赵艺弘询问地看了苏扬一眼,见苏扬点头,他才去缓缓打开房门。 “白大人这么晚了,还来看望苏太医……” 赵艺弘轻声道。 白泞摇摇头,目光落在躺在床榻上的苏扬身上。 见苏扬已经睁开眼睛,意识清醒,他随着赵艺弘走了过去。 “苏扬,你这伤势,可是让老夫忧虑的很!” “托白大人的洪福!” 苏扬笑着回应一声。 “我见葛老从你这里出来,便过来瞧瞧。” 白泞双手负后,打量着苏扬。 “年轻人身体的确是好,这么重的伤势,还中了毒,竟然能挺过来!” 苏扬笑了笑,不置可否。 随即,他又收敛神色,正色道:“既然白大人来了,有件事,我要跟白大人商量一下!” “哦?” 白泞走到苏扬身边,静静听着。 “劳烦白大人为我隐瞒伤势情况,此外……” 苏扬淡淡道,“此外,我之后得回自家药铺,具体如何做,我也有了计量。” “不过,需要白大人推出一个该除掉的人!” 闻言,白泞捋起胡须,双眸微眯。 苏扬所说的话,条理清晰,倒像是早就有了计划! “你真是刚醒?” 白泞淡淡询问一声,他总觉得,苏扬这些计划,像是早就准备好了。 “早在遭遇刺杀之时,便已经有了计量。” 苏扬笑了笑。 只是那笑容中,透露着一股子森森寒意! …… 清晨。 黄谋跟着一众太医来到苏扬所在的房间外。 他看了眼面前打开着的房门,眉头微挑。 苏扬昨日遇刺的消息,早已闹得沸沸扬扬。 今日白泞便下令,让他们这些太医院的太医,前来看望苏扬,以进同僚之情分。 据说昨晚苏扬便醒了,也不知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但看太医院的情况,估计也见不到苏扬几次了! 遇刺中毒,苏扬命再大,也不见得就能够活下去! 一众太医一一前去探望。 不多时,便轮到了黄谋。 黄谋捋着胡须,缓缓走进房间中。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得意笑容。 走进房间,他扫了眼四周,目光自一旁坐在床榻前的王朗身上稍作停留,又落在床榻上的苏扬身上。 苏扬眸子半眯,脸色惨白,呼吸也显得有些微弱。 “苏太医,可要保重身体!” 黄谋拱了拱手,咧嘴冷笑。 “年轻人锋芒毕露,可并不是好事!” “现在,便遭了报应?” 听着黄谋这番讽刺的话,一旁王朗眸光一闪,却并未有所应对。 “咳咳……” 苏扬重重咳嗽一声,瞪大眼睛,怒视着黄谋。 “黄谋,你……少给我……虚情假意!” 苏扬怒声说着,可他的声音,尽管已经有所掩饰,但依旧透露出深深的虚弱! 仿佛随时有可能晕厥过去! 第428章 你竟要杀我! “小人得志……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 苏扬怒骂着,又不住咳嗽起来。 他苍白的脸色上,都涌现出一抹涨红。 额头更是浮现出道道青筋。 眼见着苏扬的模样,黄谋眼中却不由浮现出一抹错愕。 往日里,他可从未见过苏扬这种失态的情况。 纵使苏扬年纪轻轻,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苏扬的城府极深! 他对付起来,远比其他人更为棘手! 可眼下的苏扬,却是这般暴躁,而且还虚弱异常…… 想到此,黄谋不由再度打量起苏扬。 “咳咳咳……” 苏扬仿若余怒未消,依旧在不停咳嗽着。 他因中毒而有所发紫的嘴唇,更是失去了血色。 而苏扬肩头缠着的雪白绷带,此时竟然都渗出一丝丝鲜血! “苏兄,身体最为重要!” 王朗连忙起身,为苏扬抚平呼吸。 但苏扬脸色却愈发苍白了,躺在床榻上,仿佛犹豫先前的暴怒,呼吸都微弱了许多。 见此一幕,黄谋嘴角勾起了一抹阴恻恻的笑容。 如今看来,苏扬的伤势,必定是极其严重了! 就是不知道,苏扬是不是还能活下去? “本就时日无多,何必再注意身体?” 苏扬挣扎着,奋力握起拳头。 闻言,黄谋眸光一闪。 时日无多? 那就是说……苏扬这个祸害,终于要殒命了吗? 意识到这些,黄谋心中愈发快意。 看来,以后他不必再费心除掉苏扬了…… 难怪苏扬而今如此暴躁,应是自知时日无多,已经不顾一切了! “黄谋!” 可这时,苏扬忽的死死盯着黄谋,眼中浮现出根根血丝。 “我已经知晓了一些消息,你……不用再装模作样下去了!” “嗯?” 黄谋一怔,不明白苏扬在说什么。 苏扬知晓了什么消息? 但随即,他便听苏扬的声音继续响起。 “那些指派人暗中袭杀我的人中……有你一份!” 苏扬的话音落下,黄谋浑身却不由紧绷了起来。 他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盯着苏扬。 “苏扬,你在胡说什么?” 黄谋怒声喝道。 他何时派人去袭杀苏扬了? 他倒是想这么做! 可苏扬毕竟官居太医之位,想要刺杀,他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呵呵,被我说破了!” 苏扬冷笑,“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 “你……” 黄谋又惊又怒,苏扬疯了不成? 什么查明了他? 这分明是想要栽赃陷害他! 临死了,还要拉个垫背的! “你临死之前,竟然还疯了!” 黄谋怒喝。 …… 房间外。 白泞站在一众太医们身前。 “苏扬虽年纪轻轻,但与我等,也有同僚之情……” 他缓缓对面前的太医们说道,“而今他受了重伤,身中剧毒,诸位能来探望,想必他心中也甚感慰藉!” 听着白泞的话,一众太医中,周和同暗戳戳冷笑。 任凭苏扬前些时日再怎么蹦跶,可到头来,终究难逃这么一劫! 先前蹦跶得越狠,而今便越是凄惨! 不过,苏扬先前倒是命大,在那么多人的刺杀之下,竟还能捡条命回来。 只可惜,苏扬没有死在那场刺杀之中。 他捋着胡须,笑容愈发得意。 而今市井之中,已经开始流传一些有关于苏扬的传言了。 去了红仙楼那等烟花之地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在那里遭遇了刺杀! 更何况,苏扬先前还扬言要为薛景山那些人伸冤。 现在,简直要身败名裂了! “实不相瞒,苏扬的情况,而今不容乐观!” 白泞的声音继续响起。 他环顾四周,沉声道:“不过,我太医院中的太医们皆医术精良,若诸位有治疗之法,尽可施行!” 闻言,周和同神色一动。 情况不容乐观,如今还要找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为其施治? 也就是说,连葛洪邈都没能治愈苏扬? 那其他太医们,就更不用再提了! 估计那苏扬,已经是油尽灯枯的状态了。 想了想,周和同又向着人群中一个太医暗暗递了个眼色。 那太医会意,迈步上前,向白泞询问:“大人,葛老不是已经为苏太医施治了吗?” 白泞扫了眼那太医,目光又暗暗落在周和同身上。 “有诸位太医一同出力,或许能让苏太医好得更快些……” 白泞缓缓说道。 周和同笑容愈发浓郁,他已然确认,苏扬的情况,必定极差! 什么好的更快些…… 分明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白泞这些伪装,骗骗其他人还可以! “黄太医,怎么还没出来?” 这时,白泞又看了眼后方的房间,仿佛是在故意打岔,要撇开先前的话题一般。 他又抚须一笑。 “苏太医往日与黄太医相交密切,许是此次见到苏太医受伤,不忍离去。” 听到他的话,四周太医们神色都怪异起来。 苏扬与黄谋不合,整个太医院中,谁不清楚? 哪里能说什么相较密切? “那些指派人暗中袭杀我的人中……有你一份!” 突然! 房间中,传出一声夹杂着虚弱意味的冷喝。 听到此,四周众人都不由一怔。 他们听得出来,这分明是苏扬的声音? “苏扬,你在胡说什么?” “呵呵,被我说破了……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 “你……你疯了!” “黄谋,你……你要做什么?” “王兄,救我!” 房间里的动静不住传出,愈发尖锐。 所有人都不由神色僵住,他们惊疑不定地看向房间中。 只是,即便房间大门开着,也依旧无法看到黄谋与苏扬的身影。 他们又不由看向白泞,却见白泞正惊愕地盯着房间,整个人仿若僵住! 砰的一声! 这时,一道身上缠着些绷带的身影忽的摔落在房间大门内。 众人看的真切,那人赫然是先前背着苏扬前来太医院求医的高大年轻人! 只是先前此人也受了些不轻的伤势。 “黄谋,你被我说破了心事,竟然要杀我!” 房间中,苏扬的嘶吼声再度响起。 “你……” 黄谋正要说些什么。 “王兄,你快逃!” “噗!” 随即,一道吐血之声响起。 “白大人……” 周和同脸色变幻不定,叫了声身形仿若僵住的白泞。 可白泞依旧维持着那副架势,仿佛呆住一般。 “白大人!” 周和同只好再度高喝。 他已经意识到,房间中的情况,必然极为不妙! 第429章 黄谋……要杀我! “不好!” 终于,白泞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连忙大喝一声。 “快进去看看情况!” 他说着,急急忙忙向房间那边跑去。 周和同咬了咬牙,步伐飞快,与四周一众太医跟随白泞,快步冲进房间。 明明这一次他们都是来探望受伤的苏扬的,怎么事态突然演变到这种地步? 黄谋明目张胆地想要刺杀苏扬? 这简直匪夷所思! “你们竟敢陷害老夫!” 房间中,黄谋嘶吼着,须发都不住飘动。 他早已怒不可遏,愤怒地瞪着眼睛。 白泞等人迅速冲进房间中,将房间里的景象收归眼底。 但很快,众人的脸色都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此时此刻,黄谋正奋力挣扎着,他双手被王朗牢牢地抓着。 黄谋嘶吼连连,怒骂不已,唾沫星子横飞。 然而,他的身上却沾染着鲜血。 看起来像是被人一口喷上去的! 在鲜血的映衬下,此时须发翻飞的黄谋显得有些凶神恶煞! 而紧紧抓着黄谋双臂的王朗,身上缠着的绷带,也渗透出血渍。 他紧咬着牙,神色狰狞,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尽可能地束缚黄谋! “白……白大人……” 这时,一阵虚弱无比的声音自床榻边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瞳孔骤然一缩。 原本躺在床榻上的苏扬,此时已经翻落在了床下。 他受伤的肩头有鲜血渗出,嘴角也有着一抹血渍。 此时的他,无力地躺在地面上,颤巍巍地伸出手,向着白泞求救。 “黄谋……要杀我!” 苏扬说完,仿佛力气耗尽,脑袋一低,昏了过去! 而随着他昏迷,他的脖颈处,一道鲜红的血手印,也随之显露出来! 仿佛先前有人在用力掐着他的脖颈一般…… 看到眼前的场景,本就惊愕的一众太医们,此时脸色都齐齐一变。 他们惊疑不定地看向黄谋,眼中光芒闪烁。 眼前的房间,太像凶杀现场了! “白大人!” 黄谋的目光也落在了白泞身上。 他奋力地挣扎着,想要自王朗的束缚中脱身。 可是,他却无奈地发现,纵使王朗身上缠满绷带,他依旧挣脱不开! “白大人,苏扬设局陷害下官!” “其心可诛!” 黄谋只能发出怒吼,双眸一片猩红! 苏扬竟然陷害他! 都要死了,还拉着他垫背! “黄太医,怎么回事?” 这时,白泞的沉喝声响起。 他快步上前,扫了眼四周,脸上一片冰寒。 见此,黄谋心中莫名一颤。 他又挣扎了几下,可依旧被王朗牢牢地束缚着。 “白大人,这是苏扬的诡计!” “他自知时日无多,已经疯了!” “临死之前,还要设下圈套,在此地陷害下官……” “够了!” 可黄谋的话还未说完,白泞便重重冷喝。 “来人!” 白泞大袖一挥,“快将苏太医送到病榻上,去通知葛老,让他快快赶来,为苏太医治疗!” 几名药童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苏扬的身躯,一同将苏扬抬起来,放回床榻上。 看着白泞的反应,黄谋心中愈发焦急了。 他莫名一阵口感舌燥。 “白大人,是他们陷害下官!” “此人抓住下官,让下官……” “黄太医……” 白泞冷幽幽的目光落在黄谋身上,“本官还未问你话!” 黄谋脸色一沉。 他打量着白泞的神色,竟感受到一股危机感! “白大人,这……此事,必有蹊跷啊!” 这时,周和同凑到白泞身边。 看着房间中的景象,他哪里还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先前他们自房间外,便听到房间中传出一阵争吵之声,随即便是苏扬的呼救声。 再加上眼前房间中的一幕幕,怎么看,都是黄谋在刺杀苏扬! 可是,对于这个结果,周和同万万不信! 黄谋再怎么糊涂,也不该在房间外有那么多太医的情况下,刺杀苏扬! 这不是疯了吗? 不只是周和同,一众太医们脸色也都怪异无比。 他们看了看满脸愤怒的黄谋,又看向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早已昏迷过去的苏扬。 不论怎么看,黄谋的确是在刺杀苏扬! 可是…… 这怎么可能? 就算黄谋与苏扬之间素有恩怨,黄谋也对苏扬向来怨恨。 但黄谋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要杀了苏扬? 砰! “肃静!” 白泞重重一拍桌案,冷喝一声。 房间里的所有人顿时都缄默无声。 “侍卫,去护卫住黄太医!” 白泞向着赶紧来的太医院侍卫挥手吩咐一声,又看向王朗。 “你先松开他,一切,本官会查探清楚!” 王朗这才缓缓松开黄谋,他深吸一口气,仿若疲惫不堪。 他艰难地迈着步子,走到苏扬躺着的床榻一边。 “苏兄……” 王朗紧握着拳头,神色沉重。 他转而面向房间里的一众太医。 “还望诸位大人,为苏太医做主!” “你……你血口喷人!” 王朗话音刚落,黄谋盛怒的吼声便随之响彻起来。 “肃静!” 白泞再度冷喝。 几名侍卫此时也已经走到黄谋身边站定,身上的甲胄撞击之声,也随之停下。 黄谋脸色变换,看着身边紧紧包围着他的几名护卫,额头冷汗直冒。 这哪里是什么护卫他? 分明是要禁锢住他! 此时,白泞已经走到苏扬身边,为苏扬把脉。 房间中一众太医在原地站定,丝毫不动。 他们的脸上依旧残存着惊异,震撼莫名。 而周和同目光闪烁,脸色逐渐阴沉了起来。 这房间中的情况,简直像是一场骗局! 半晌,白泞才终于自床榻边站起身子。 他捋着胡须,长长一叹。 “白大人,苏太医的情况如何了?” 王朗连忙询问,“请白大人,一定要救救苏太医!” “唉!” 白泞摇了摇头,并未回应王朗。 他反倒是向着门外看了一眼。 “葛老,怎么还不过来?”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股焦虑。 听到此,房间中的一众太医们不由心中一动。 白泞身为太医院院使,一身医术,自是不必多说。 更何况此时房间中还有着诸多太医…… 可白泞却急着让葛老过来,莫非苏扬的伤势……白泞已经无法治疗了? 第430章 无解 “王朗,你与本官说说,先前房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泞沉声向王朗询问。 闻言,不等王朗回话,黄谋便按捺不住,急忙伸冤。 “白大人,此人与那苏扬,一同设局污蔑下官!” “苏扬的伤势,你可清楚?” 白泞却只是淡淡询问一声。 “他已时日无多!” 黄谋当即回答,忍不住咬牙切齿。 “他自知将死,分明是想要拉着下官陪葬!” “苏扬此人……用心歹毒!” “哦?” 白泞双眸微眯,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下官好意前来探望苏扬,可苏扬却半分不领情,反倒是污蔑下官……” “污蔑?” 白泞似是抓住了黄谋话语中的关键,淡淡询问一声:“他是如何污蔑你的?” “他说,先前派人去刺杀他的人中,有下官一份!” 黄谋忿忿说道。 他倒是想这么做,巴不得苏扬死在那场刺杀之中! 可他的的确确并没有做这些事情啊! 他心中简直冤枉极了! “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白泞语气幽幽,再度询问。 黄谋神色却愈发狰狞,转而怒视向王朗。 “下官正要与苏扬理论,此人却突然冲过来,抓住下官!” “说下官要刺杀苏扬,与下官厮打起来!” 黄谋的一番话落下,房间中一众太医都不由狐疑地看向王朗。 只是,他们心中仍旧不免觉得怪异。 若说黄谋在这里刺杀苏扬,的确非议思索。 可若如黄谋所说,这一切都是苏扬的陷害。 那这更是天方夜谭了! 房间中先前的景象,他们所有人有目共睹。 而他们也听到先前房间中的争吵声与苏扬的求救声。 苏扬与王朗不过是两个伤者,也的确有与黄谋打斗的痕迹。 此外,苏扬的脖颈上,还有着一道血手印…… 想到此,他们又各自打量起苏扬和黄谋三人的手掌。 随即,众人皆是瞳孔一缩。 苏扬三人之中,唯有黄谋,一只手上,沾染着血迹! “王朗,你来说说看。” 此时,白泞又淡淡向王朗询问起来。 “是……” 王朗回应一声,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虚弱。 “苏太医早在昨日遇袭之时,便已经得到些消息,暗地里安排人手,对苏兄行刺的那些人中,有太医黄谋的参与……” “你胡说!” 黄谋当即怒吼,愤怒极了。 “黄太医!” 白泞沉喝一声,对王朗点点头,“你继续说下去。” 王朗点点头,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 仿佛直到现在,也依旧未曾先前的战斗之中,恢复过来。 他语气虚弱地说道:“太医黄谋今日假惺惺前来探望苏太医,苏太医盛怒交加,怒斥黄谋惺惺作态!” “更是一言揭穿黄谋与他人一起,意图刺杀苏兄的虚伪面目!” “谁知……” 说到此,王朗脸色一冷,恶狠狠地瞪着黄谋。 “谁知在苏兄揭穿他的真面目后,他担忧被房间外的诸位太医听到,竟是意图直接刺杀苏兄!” “我奋力阻拦,只可恨,先前已经身受重伤……险些让其掐断苏兄的脖子!” “你……” 黄谋脸色涨红,狰狞无比。 “分明是你抓着老夫的手,把老夫的手按在苏扬的脖子上的!” 听着黄谋的话,四周太医们的脸色却怪异无比。 他们都盯着黄谋的手掌,那一团血渍,直到现在,也未曾干涸! 而后,众人又转而打量起王朗。 此时王朗身上的绷带,已然被伤口中渗出的鲜血染得通红。 他更是气喘吁吁,站都有些难以站稳。 仿佛先前与黄谋的搏斗中,早已耗光了所有力气。 就这么一个狠狠累累的伤者,能按着黄谋的手,去掐苏扬? 而且,苏扬昏迷前的话语,他们都听得清楚。 若真是王朗所为,苏扬理应在昏迷之前,指认王朗才对! 而不是声称,黄谋要杀他! “你说,是他按着你的手,要去掐死苏扬?” 白泞淡淡询问一声,语气中,透露出难以言喻的清冷! “的确如此,的确如此啊!”黄谋怒冲冲道。 “荒唐!” 白泞重重拂袖。 “苏太医而今的伤势,已然性命垂危!” “而王朗此人,先前更是在与北莽使团武斗之时,胜过北莽将军,身负重伤……” “昨日苏太医在红仙楼遇刺之时,王朗也新伤旧伤一同发作!” 他迈步走到黄谋身边,冷冷睥睨着黄谋。 “以他们二人的状态,也能强行胁迫你?” 白泞怒喝,“简直是一派胡言!” “白大人,你……” 黄谋身形僵住,瞪大眼睛盯着白泞。 他嘴唇嗫嚅,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太医院里,苏扬向来被白泞所器重,堪称心腹! 而今日这场探望,是白泞所组织的…… 想到此,黄谋不由怔怔后退一步。 他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惊慌,额头豆大的汗水更是不住滚落。 今日这场阴谋,恐怕有……白泞的参与! 他扫了眼四周,求助的目光又落在周和同身上。 “周大人,周大人你要为下官做主啊!” 周和同脸色难看,他自是不相信,黄谋会蠢到在这种情况下刺杀苏扬! 但偏偏,眼前的一切,证据确凿…… 更有这么多太医院的太医共同见证! 简直是无解! 他正要说些什么,可白泞充满威严的声音已然响起。 “而今房间中物证确凿,更有诸位太医一同见证,人证物证俱全,黄谋,你还作何狡辩?” 白泞冷冷一挥袍袖,“来人,将黄谋抓起来!” “去验一下,黄谋的手印,是否与苏太医脖颈上的血手印吻合?” “遵命!” 几名侍卫当即应声,各自牢牢地抓住黄谋。 黄谋浑身一颤,身子简直要瘫软下去。 他被几名侍卫押解着,拖到苏扬所在的床榻前,胳膊被蛮横地拽出去,手掌落在苏扬的脖颈之上,稍作对比。 只一下子,黄谋便又被拖离了苏扬。 “大人,手印完全吻合!” 一名侍卫沉声汇报。 “白大人,此事依旧有所蹊跷啊!” 周和同迈步走到白泞前方。 白泞瞥了周和同一眼,却并未回应。 他只是淡淡对黄谋道:“黄谋,先前苏太医声称,是你参与谋划了先前在红仙楼里的刺杀……你好好交待,谋划刺杀苏扬的人,还有谁?” 听到白泞的话,周和同的语气当即噎住! 第431章 困兽之斗 今日黄谋刺杀苏扬一事,由于先前几人的说辞,已然牵扯到了先前红仙楼的刺杀! 无论那场刺杀对于苏扬的影响如何,那终究是一件歹人行刺朝廷命官之事! 尤其还是在这京城之中…… 这一桩桩因素,都注定表明,此事关系重大。 现在白泞又这般询问,摆明了是谁敢掺和,就注定要与红仙楼的刺杀一事脱不开干系。 周和同怜悯地看了眼黄谋,默默退后,不再多言。 这件事,他帮不了黄谋。 “白大人,冤枉,冤枉啊!” 黄谋无力地辩驳着。 他知道,白泞必定是与苏扬一伙的。 现在能救他的,只有周和同了。 “周大人,您快帮我说说……” 黄谋求助道。 可周和同却始终保持着与黄谋的疏远距离。 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他都绝不会去摊这趟浑水! 他幽幽道:“黄太医,莫要着急,此事势必会水落石出。” 闻言,黄谋脸色彻底垮了下来。 他的目光中一片灰暗,心头砰砰直跳。 他完了…… 今日的事情,有这么多太医见证,他偏偏撇不清关系! 白泞又岂会放过他? 他转而怒视向躺在床榻上苏扬。 “苏扬,你敢陷害本官!” “你已命不久矣,本官等着看你惨死……” 他嘶吼着,眼中遍布血丝。 这一切,都是苏扬造成的! “押去刑部!” 白泞不含任何感情的淡漠声音响起。 他轻挥衣袖,吩咐一众侍卫。 “今日之事,在场所有太医有目共睹,将其告知刑部,不得有误!” “是!” 侍卫们应声,拖着黄谋向房间外走去。 “我是被冤枉的……” 黄谋的声音不住响彻,越来越远。 最终,完全听不到了。 房间中的太医们面面相觑。 今日的事情,不论怎么说,都透露着一股子诡异。 在太医院的太医们受院使白泞着急,前来探望苏扬之际,相当于众目睽睽之下,刺杀苏扬! 纵使是有着苏扬揭穿黄谋有参与红仙楼刺杀一事的嫌疑为由,也有些过于荒唐。 可问题就在于…… 房间里的情况,几乎找不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尤其是黄谋的手掌还与苏扬脖颈上的血手印,完全吻合! 他们也难以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房间外,一道有些佝偻的身影终于赶来。 见到葛洪邈,太医们连忙行礼。 “诸位,今日的探望,便先到此!” 白泞挥挥手,示意众人散去。 他则快步走到葛洪邈身边,眉头紧皱。 随后,他压低声音嘱咐:“葛老,劳烦先行去看看苏扬的情况。” 葛洪邈点点头,走到苏扬的床榻前,伸手为苏扬诊脉。 不多时,他的眉头便微微皱起。 房间里的太医们虽作势要离去,却仍旧悄悄观察着葛洪邈与苏扬那边的情况。 周和同更是直勾勾地盯着葛洪邈。 苏扬的状况究竟如何,他心里需要有个底。 葛洪邈收回手,摇了摇头。 他捋着胡须,一言不发,仿若在仔细思索。 见此,太医们多少领会了一些。 以往葛老亲自为他人诊治,一向云淡风轻。 可现在为苏扬诊治,却是这般苦思。 这已经足以表明,苏扬的情况尤为恶劣了! “按照老夫先前的方子,火速去煎些汤药……” 葛洪邈低声向白泞嘱咐一声。 他淡淡瞥了眼房间中仍未离去的一众太医。 “老朽先前来时,见到那黄谋被侍卫押解出去,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询问道,“为何这苏扬的伤势,会加重了许多?” “葛老……” 白泞安排一番,回答道,“是下官考虑不周……以至于,那黄谋趁机要杀苏扬!” “嗯?” 葛洪邈双眸微眯,却看不出喜怒。 他轻轻摆了摆衣袖,不再多说什么。 至此,房间中的太医们才相继离去。 周和同瞟了眼直至现在,仍旧昏迷不醒的苏扬,眼中寒芒一闪而逝。 虽然葛洪邈未曾说明苏扬的情况,但看这些人的反应,他多少也能够猜出一二。 苏扬或许没多少时间能蹦跶了! 但今日的事情,属实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不论苏扬到底如何,他还是得火速将这些事情,禀告魏国公。 终于,房间里的太医们相继离去。 整个房间中,便只剩下了苏扬和葛洪邈等四人。 “得了,老头子被你们装模作样地拉来这一趟,可是费了不少气力!” 众人离去,葛洪邈掏了掏耳朵,自顾自地走到一旁坐下。 “有劳葛老了。” 白泞笑着说道,神色中再无先前的冷冽。 葛洪邈没有理会白泞,而是看向躺在床榻上的苏扬。 此时的苏扬,已然睁开眼睛。 他冲着葛洪邈咧嘴一笑,只不过,嘴角挂着的一缕血迹,让他的笑容显得有几分凄惨! “多谢葛老!” “也不知道你这小子打着什么主意!” 葛洪邈摇摇头,又道,“你昨夜刚醒过来,今天又在太医院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不怕别人在盯上你?” 苏扬默然不语。 事到如今,是那些暗中的人准备再刺杀他一次,还是认为他伤势过重,不用再进行刺杀也失去了威胁…… 这些,并不重要! 有人会刺杀他,无非是觉得他成了绊脚石,甚至是眼中钉肉中刺! 可想要让他就此退场,可没有那么容易! “还是个不安分的小子!” 葛洪邈嘀咕一声,又微微抬起手,指着苏扬。 “你伤势本来就重,这次摔了一下,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势,现在又破裂了!” “这些伤,回头你自己治疗,老头子不陪你费这些功夫!” 虽然葛洪邈这么说,但苏扬多少还是能感受到,葛老对他伤势的在意。 他点了点头:“这些伤,就不劳烦葛老了!” 随后,苏扬又看向白泞。 “白大人,再过一两个时辰,就对外宣称我又醒过来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精芒,“今日,我便暂且离开太医院,回家中药铺养伤了!” 今日之事,苏扬当然知晓,那黄谋还没能力参与刺杀他的谋划。 不过,他借着今日之事,便可自太医院中抽身离去。 此外,也多少能向外界散出些消息,刺杀他的那些人,是受人指使的! 想要将他逼到绝境,那他自是得让那些人,看看什么叫做,困兽之斗! 第432章 两地入京 下午。 太医院中,一辆马车缓缓驶出。 路过的太医们看了眼马车,又装作无视,迈步离去。 那马车中的自然是苏扬。 但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黄谋刺杀苏扬的事情。 不论此事情况究竟如何,但谁也不知晓,苏扬若继续待在这里,是否还会有意外发生。 马车一路驶出太医院,向西城赶去。 只是,途径东西两城分界的京城主干道时,人潮拥挤,马车不免停了下来。 王朗掀开马车帘子,向外看了一眼,眉头微蹙。 “王兄,怎么了?” 苏扬询问一声。 “这边的一些人,似乎要去凑什么热闹。” 王朗思索着,目光不住地打量着马车外。 他向车夫嘱咐一声,让马车随着主干道上的人群,一同赶过去。 不多时,马车再度停了下来。 马车四周,人们的议论声也随之传来。 “你们说苏神医的药究竟有没有问题?” “这还用问吗?当然没问题!” “我先前得了瘟疫,就是多亏了苏神医的药,才治愈的!” “可现在其他人都传,说那瘟疫是依循时令的,天一寒下来,瘟疫就自然消退了……” 听着马车外的议论声,王朗眉头紧皱起来。 果然,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此时京城中,已经开始流传有关于苏扬治理瘟疫的传言了。 谣言猛于虎! 苏扬静静听着马车边众人的声音,一言不发。 他躺在马车里,凝视着马车车顶。 “这苏神医,似乎也没传言中那么正派。” “他遇刺的地方,可是那红仙楼!” “行刺他的人,不都传言是来自江州和严州各地的人吗?” “那里可是瘟疫爆发之地,比起先前瘟疫肆虐京城,他们的情况,可要严重多了……” “是真是假,现在还是别议论的好,朝廷肯定会有一个说法的。” “现在江州和严州两地的官员不是就来京城了吗?” 闻言,苏扬双眸顿时眯了起来。 江州和严州两地的官员入京了? “来了,他们过来了!” 人群中,又传出一阵骚动。 “王兄,帮我起身,看看外面的动静。”苏扬轻声嘱咐。 这两地的官员联名向朝廷上书,痛斥薛太医他们的罪行。 既然今日碰巧见到了,那就先见识见识! 苏扬被王朗搀扶着起身,透过车窗,向街道上看去。 不远处的街道上,正有着一行车马缓缓驶来。 其中马车不多,更有一些人跟随在马车之后。 每一辆马车都沾满泥泞,连木头都显得有些腐朽,破破烂烂的。 跟随在马车旁边迈步而行的人,有身着官袍的人,也有作护卫打扮的人。 每一个人身上都沾满泥泞,灰头土脸。 一眼望去,这些人倒不像是官员,更像是逃难而来的人! 苏扬静静看着车窗外众人,静静思索着。 京城外,不是没有专程供各地入京的官员落脚歇息的驿站。 这些人既是自江州和严州二地远道而来,自然可在驿站中稍作休息。 以往官员入京,何须弄得这么灰头土脸? 这是在……刻意卖惨吗? 马车缓缓驶过,其中一辆马车上,车帘子掀开,露出一道两鬓斑白,蓄着胡须的中年人面孔。 同样是灰头土脸,满脸倦色。 苏扬扫了眼那中年人,放下车帘,不再去看。 “王兄,咱们回去。” 他静静嘱咐道。 这些人,他之后慢慢较量! 马车一路赶回苏家药铺,王朗率先下车。 苏扬躺在马车中,神色复杂。 这一次,又让母亲担忧了…… 不多时,车帘子被掀开,一道道身影便出现在了马车外。 李兰芝紧紧打量着苏扬,眼眶发红。 注意到苏扬肩头的伤势,李兰芝眼中流露出一抹心疼神色。 “娘,我没事。” 苏扬轻声劝慰,心绪繁杂。 李兰芝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先把小扬抬下来。”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苏扬循声望去,见到云鸣盛,眼中流露出一抹怪异。 怎么云鸣盛也在这里? 而在云鸣盛身后,苏扬又见到了云千瑶的身影。 他的脸色不由微微一僵。 云千瑶也在! …… 郡主府。 云清郡主吃过药后,在后院中踱着步子。 她轻抚衣袖,看了眼四周的景色。 这两天里,她不知为何,总莫名有些心绪不宁。 走到后院竹林处,云清郡主驻足停下。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先前苏扬翻过墙头,自竹林中走出的身影,红润的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容。 又有好几日,没有见到苏扬了…… 平定疫患一案的事情,她也有所听闻。 想来,苏扬应当在为此事忙碌着。 她思绪正动,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丫鬟杏儿步伐匆匆,快步赶来。 “郡主……” 杏儿压低声音,叫了云清郡主一声,又警惕地扫了眼四周。 “怎么了?” 注意到杏儿的神色,云清郡主俏脸上浮现出一抹错愕。 她迎到杏儿身前,有些疑惑。 “奴婢先前出去采买东西,听到外界的一个传言!” 杏儿低声说着,仍旧警惕地看着四周。 远处几名侍卫正静静把守着,让她有些慌乱。 “什么传言?” 云清郡主愈发疑惑。 “是有关于苏太医的!” 杏儿喉咙动了动,纤细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现在,外界在流传,说什么苏太医先前献上的那治疗瘟疫的药,是假药!” 听着杏儿的话,云清郡主黛眉不由一蹙。 这个消息,应当是与平定疫患一案有关了。 她心绪不由沉重起来。 “还说什么,苏太医去了红仙楼……” 这时,杏儿继续说道。 “红仙楼?” 云清郡主美眸眨了眨,“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青楼……” 杏儿声若蚊蚋地回答。 随即,她又连忙摆了摆手。 “苏太医绝不是那种人,奴婢气不过,就跟他们理论。” “可那些人根本不理会奴婢,奴婢就只好回来,先把这个消息,跟您说了!” 听到此,云清郡主踱着步子,小嘴微微撅起。 外面的人,怎么敢这么诽谤苏扬? 想了想,云清郡主扫了眼四周,她凑近杏儿。 “杏儿,咱们想个办法,出府一趟!” 杏儿顿时一愣,她意识到,郡主这是要去找苏太医了! 第433章 给他们出主意! 苏家药铺。 苏扬躺在床榻上,身边众人皆关切地询问过他的情况。 李兰芝按照苏扬所说的药方,熬好汤药,亲手喂着苏扬服下。 “娘,这两天里,应该有人来咱们家找麻烦?” 苏扬轻声询问。 他早就已经猜到了一些情况。 既是要让他身败名裂,他家中药铺这边,自然不会被放过。 “来了几次,但都被巡检司的人抓走了。” 李兰芝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的云千瑶。 “多亏了有千瑶帮忙……” “嗯?” 苏扬一怔,不由疑惑地向云千瑶看去。 云千瑶神色始终平静,美眸若一汪幽泉,波澜不惊。 “千瑶帮忙,都是应该的!” 一旁云鸣盛应和着笑了笑,“小扬,你这些时日养伤,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叔父说!” “多谢叔父。” 苏扬客套了几句,又看向云千瑶。 “云小姐,先前你托云澈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早在他前往红仙楼之前,云千瑶就让云澈去找过他了。 只是两人一直没有来得及碰面。 云千瑶点了点头,轻声道:“是有关那平定疫患一案的事情,也不知是否对苏兄有用?” “哦?” 苏扬眉头一挑,“可是先前自江州而来的那对父子?” “苏兄……已经猜到了。” 云千瑶深深看了眼苏扬,以苏扬的才智,想必既是有关江州的事情,他比不会遗漏。 “陈肆和陈子洛?” 云鸣盛听着两人的话,有些意外。 苏扬要为平定疫患一案伸冤,这件事他也知晓。 但这两人与平定疫患一案有什么关系? 仅是因为他们来自江州? “江州的情况,他们这些当地人必会知晓许多……” 苏扬思索着,眼中光芒闪烁。 今日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入京,必是要来针对薛太医他们! 他虽从薛太医那里得悉,这两地的官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甚至,两地百姓在瘟疫肆虐之下,尸骸遍野,也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但毕竟两地偏远,又有着朝廷中一些人在暗中护着。 没有确凿的证据,想要以此翻案,绝无可能! “我听他们说起过,之前瘟疫在江州爆发之时,只江州一地,就有不少人向北逃难。” 云千瑶缓缓道,“若苏兄想要了解江州的情况,或许可通过这些人获悉情况。” 闻言,苏扬眸光一闪,这的确是个办法! 其实仔细想来,仅是为了对付这平定疫患的功劳,用得着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这么大费周折吗? 这份功劳固然是大,但为此出动这么多人,将这案子闹得朝野皆知,却多少有些过了…… 那么,应当就是这两地的官员,为了掩盖什么。 只能先下手为强,趁机除掉薛太医他们…… 所想要掩盖的,其实是二地的官员在疫患爆发之时,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征调走所有可治疗疫患的药物,再以高价售出。 对寻常百姓们的死活视而不见,这已是重罪! 想通了这些,苏扬脸上升腾起一抹冰寒。 估计,在他苦思冥想,该如何为薛太医他们翻案之时。 那些人的心中,也并不好过! 但对付这些人,以他如今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是得先联系一下左相荀正了…… 苏扬正思索间,药铺外,一名小乞丐忽的跑了进来。 “苏大夫,大青哥,外面又有人来闹事了!” 小乞丐皱着眉头汇报。 闻言,苏扬眸光寒芒一闪。 暗地里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来他家药铺外,都是在说着青蒿素有问题。 这是准备在外界坐实了对于他的诬陷…… “苏大夫,我出去处理。” 秦青说着,就要走出去。 “等一下。” 苏扬叫住秦青,不慌忙不忙。 “出去的时候,告诉他们,我在养伤,不可喧哗,否则……按蓄意加害我,上报衙门。” 他淡淡道,“此外,他们若是想要找我讨什么公道,我就给他们出两个主意!” “嗯?” 听到苏扬的话,房间中众人都不由一愣。 药铺外那些人摆明了是来找麻烦的,苏扬却还要给出主意? “第一条路,是在我家门外候着,反正最近几天,咱们也没法给人治病,等我伤好了,我自然会出去给他们个公道!” 苏扬说话间,已经能听到药铺外传来的大声呼喊。 他反倒不在意一笑:“在给他们划个区域,别让他们耽误咱们正常出行。” “他们想要卖力气,就给他们机会,只要别吵到咱们,那咱们就先休息几天。” 一旁云鸣盛思索着苏扬的用意,神色逐渐怪异起来。 苏扬难道是并不在意那些人的污蔑? 若是真不在意,那这一招,就有点损了。 来药铺外的那些人,肯定都是收了钱的。 但苏扬明显是想要让这些人白白耗下去! “至于第二条路……” 苏扬笑道,“他们想要闹,只找我可不行,应当得去太医院那边!” 暗地里的人攻讦他,无非是想要以此,来敲定整个平定疫患的罪名。 此外,也想就此打消他的名望。 但这些,苏扬目前还真并不在意! 只要之后翻了案,一切自消。 这些人既然想闹,那就闹大好了,最好闹到朝廷那边…… 秦青重重点头,快步赶了出去。 他一路走到门外,看着围堵在药铺外的人群,眉头微蹙。 不知是否是苏扬自太医院回来的缘故,此次来苏家药铺外的人,格外的多。 足足十几号人! “怎么走出来个乞丐?” “苏扬呢?” “让苏扬出来!” 一众人顿时高喝了起来。 “小黑,通知巡检司……” 秦青将乞丐小黑召到身前。 “又是去找巡检司?” 听着秦青的话,围在药铺外的众人,皆是怒斥起来。 “你们也就只会去找巡检司了!” “就算被关进大牢,几日后还得把我们放出来!” “这件事,那苏扬不给我们个说法,谁都别想好过……” 他们一副群情激愤的模样。 药铺外的街道上,一些过往的行人看着这边的情况,微微驻足。 这种事情,在苏家药铺外,已经见到过很多次了。 “通知巡检司,苏太医受了重伤回家静养,若有人在外喧哗,搅扰苏太医休养,那便是蓄意谋害苏太医!” 可这时,秦青扯开嗓子的声音响彻四周。 “他们……或许是见先前对苏太医行刺未成,想要继续谋害!” 第434章 干耗着! “那这些胆敢在苏太医家门外大声喧哗之人,皆有嫌疑与那些人有染……” 秦青冷幽幽的目光扫过药铺外众人。 “暗地里行刺苏太医的人没抓到之前,你们……别想再被放出来了!” 听到此,围着药铺外的众人脸色皆微微一变。 这乞丐仅三言两语,竟然就要逼得他们被一直关进大牢里! 抓到暗地里行刺苏扬的人? 天知道还能不能抓到? 甚至,还有可能,会因为此人的一句话,他们这些人都沦为替罪羊! 顿时间,原本还在嚷嚷着的众人,皆缄默无声起来。 “想要吓唬我们吗?” 人群中,一个灰衣老者走了出来,他怒冲冲地瞪着秦青。 “天底下就没有王法了吗?” “你们堵得住我们,还能堵得住天底下悠悠众口?” 但即使是在怒斥,那灰衣老者也不得不压低声音。 这些天里,每一批来苏家药铺外的人,无一例外,都被西城巡检司的差役抓走了! 虽然他们的罪名不大,关上一些时日就可能会被放出来。 可他们也都看出来了,西城巡检司是偏袒着苏家药铺的! “那苏扬……不是已经回到药铺了吗?” 老者身后,又有人走出来。 “他既然回来了,就该给我们一个公道!” “不然,他就枉称神医!” 一群人忿忿地向前一步。 而更远处,被这些人引过来的路人们都不由摇头。 单只是苏扬遇刺的这两天里,苏家药铺外便已经发生了多次这种事情。 闹到现在,他们都有些不确定,苏扬提出的药,究竟能不能治疗瘟疫…… “苏太医眼下伤重,如何出面?” 秦青冷冷呵斥。 “不过,苏太医也交待了!” “你们既是想要公道,那之后苏太医自会给你们公道!” “嗯?” 闻言,药铺外所有人都不由一愣。 苏扬果真会应对此事? “但得等到苏太医伤势痊愈之后,你们若想要继续在药铺外候着,我们也驱赶!” 秦青的声音继续响起,“可若有人喧哗,那就等着进巡检司大牢!” 这下子,围在药铺外的众人皆是皱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 不阻拦他们了? 这倒是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可随即,他们脸色又一阵变换。 等到苏扬的伤势痊愈,那他们得等到什么时候? 他们总不能一直在苏家药铺外干耗着? “你们这是想要让我们干耗着!” 灰衣老者当即反驳道。 可秦青脸色却骤然肃穆起来。 “你们来这里,难道不是想要让苏太医给你们公道吗?” “苏太医都给了你们机会,让你们等着他伤势痊愈,你们还想要做什么?” 秦青上前一步,四周一众乞丐,也紧跟着随他上前。 乞丐们气势汹汹地盯着面前众人。 “兄弟们给我盯紧了,这些人里,谁要是不好好等着苏太医给他们公道,那就直接找巡检司把他们抓入大佬!” 说着,秦青自顾自地走进人群中。 “此外,哪怕你们一直污蔑苏太医,可苏太医也还是照顾你们!” “你们若不想在药铺外待着,那就去太医院!” “去太医院讨要公道,可比在苏家药铺外要强得多!” 话罢,秦青大手一挥。 “让这些人让开道路,在药铺门外两旁候着,别耽误这边的正常出行!” 乞丐们当即冲到了人群中。 他们组成两道人墙,轻易地便将眼前众人分开。 灰衣老者等人的脸色顿时便难看起来。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他们当然是故意来苏家药铺外闹事的。 可是,按照之前的情况,不该将他们抓进巡检司的大牢吗? 怎么苏扬一回来,突然就任由他们在这里堵着了? 那他们得耗多久…… 做完这些,秦青不再理会这些人,回到药铺中。 只留下一群准备闹事的人,聚集在药铺门外两侧干瞪眼! 被引过来的人群很快散去。 他们看着苏家药铺外的情况,一头雾水。 怎么不再阻止这些来闹事的人了? 虽说这些人想要讨要个公道,苏扬许诺等到伤势痊愈之后。 可这伤势痊愈,不知得多久。 但是! 苏扬偏偏又没有再故意拖延下去的样子,还给了这些人第二条路。 让他们去太医院。 一群人待在苏家药铺两侧,却并没有离开的样子。 “咱们该怎么办?” 人群中,一个中年人凑到原先说话的那灰衣老者面前,低声询问。 灰衣老者紧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还能怎么办?” “又没说让咱们去太医院,咱们先在这里等着……” “等回头有了消息再说……” 很快,一个时辰下去。 一行人便有些待不住了。 苏家药铺中,乞丐们人来人往。 可谁也没有再理会他们。 他们这些人明明待在苏家药铺外,怎么看都会影响到苏家药铺。 却像是被忽视了一般! 灰衣老者早已席地而坐,抹了把额头的虚汗。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天空已经逐渐黑了下来。 “已经傍晚了……” 灰衣老者嘀咕着,脸上泛起了一抹苦涩。 直到现在,不仅苏家药铺这边没有理会他们。 他们背后的人,也一直没有给他们传什么消息,让他们就此离开…… 终于,药铺大门再度打开。 几道身影从药铺中走了出来。 一群人连忙起身,却见那几人仅是扫了他们一眼,便慢悠悠离去。 云千瑶跟在云鸣盛身后,睫羽低垂,对药铺外的这些人熟视无睹。 她心中不免有些赞赏,苏扬处理这些人的方式,她并未料到。 就这么干晾着这些人,只要苏扬不在意这些人引起的麻烦,那这些人又能撑得了多久? 父女二人向着李兰芝辞行,走上马车。 云鸣盛拉开马车帘子看了苏家药铺一眼,又放下帘子,神色复杂。 “小扬这孩子,爹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他。” “他一心想要为平定疫患一案反案,那得招惹多少人?” “可他做起事情来,却又极为老成……” 云鸣盛嘀咕着,又向云千瑶询问一声。 “千瑶,我看你跟他最近交情不错,是不是……又想要嫁给他了?” 闻言,云千瑶眸光顿时一凝。 她幽幽看了云鸣盛一眼,却一言不发。 云鸣盛只好讪讪转过头,再度打开帘子。 透过帘子,云千瑶忽的看到不远处,正有一道身影走来! 云清郡主? 云千瑶美眸微睁。 第436章 上前听封 说着话,李思卿大咧咧地随手拉来板凳,坐了下去。 她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苏扬,见苏扬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 她又挥了挥手:“苏扬,登徒子?” “中毒还能把人毒傻了?” 李思卿嘀咕着。 闻言,苏扬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他没好气道:“你来我家是看望病人的,好歹也得说几句好话!” “谁说我是来看望病人的?” 李思卿却笑吟吟摇了摇头,“我就是来看你死没死!” 苏扬懒得理会她什么,李思卿显然在江湖中打打杀杀惯了,对于受伤中毒这些事情,也都司空见惯。 “之前的事情,倒是多谢了!” 苏扬又道。 “小事一桩!” 李思卿满不在乎回应一声,却依旧在笑吟吟地打量着苏扬。 “倒是你,好不容易去趟烟花之地,却被那些不识趣的刺客们搅了好事,肯定憋了一肚子火!” “你要是盼着我早点死,就多说几句!” 苏扬白了李思卿一眼。 这妮子总不会是专程跑过来讽刺他的?! 他不再这方面跟李思卿耍嘴皮子,话锋一转:“说来,先前你怎么在红仙楼那边?” 按道理说,以李思卿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作风,却在红仙楼那边遇到了。 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李思卿却并未急着回答,而是收敛了几分笑容。 “你知道刺杀你的人,是什么来头吗?”她反问道。 “你知道?” 苏扬眸光一闪。 在红仙楼里刺杀他的人,应当是两方人。 其中一方,与孙鸣渠有关。 而另一方,则穿着摩尼教的衣服…… 可摩尼教的人怎么会突然在那个时候出现? 这些,他目前都没有十足的证据! “我的确知道,其中一方的身份。” 这时,李思卿沉声说道。 哦? 苏扬静静看着李思卿,等待着李思卿的答复。 “其中一方,就是摩尼教的教徒!” 李思卿目光复杂地看了苏扬一眼,“你与摩尼教的清羽道人……应当有些恩怨?” “清羽道人?” 苏扬双眸微眯,他与摩尼教的恩怨,的确要从清羽道人身上算起。 但清羽道人似乎与刑部之间,还有着牵连。 他又疑惑地向李思卿询问:“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李思卿撇了撇嘴,狐疑道,“他身上的伤势,真是你弄得?” 清羽道人四肢皆废,那等伤势,就像是有人明明可以杀了他,却故意留了他一条命苟延残喘一般。 非狠心之人,做不出来! “他想抓小悦,我就教训了他一下,留了他一条命,想不到竟成了祸患……” 苏扬眼中泛着一抹幽幽的光芒。 李思卿点点头,不再询问。 她很清楚苏扬面对敌人的手段。 “实话跟你说了,清羽道人之前一直藏匿在红线楼里,你刚好去了红仙楼,算是自投罗网了。” 李思卿双手一摊,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那的确是倒霉!” 苏扬嘀咕一声,这么一来,在红仙楼里想要刺杀他的人,倒是弄清楚了。 之后报仇,也不至于找不到人! “你现在的处境,可并不好过。”李思卿站起身子,凑近苏扬,“考虑考虑,要不要跟着我混?” 苏扬看向李思卿,李思卿能够对摩尼教的事情这么清楚,倒是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而且,之前跟着李思卿的那对年轻男女,应当与李思卿都是相同来历。 “不妨先跟我说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等你决定跟着我了,我就告诉你!” 李思卿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 …… 一夜很快过去。 苏家药铺外,一群人再度赶了过来。 比起昨日,他们的人数有多了许多。 一众乞丐们站在苏家药铺外,警惕地盯着这些人。 “不得打扰苏太医休养!” 乞丐小黑双手叉腰,低声呵斥着面前众人。 那些人没有多说什么,分别走到药铺两旁。 人群中的灰衣老者向着身边一个背着包袱的人递了个眼色。 那人当即走了出来,自包袱中取出一个卷轴。 卷轴打开,其中一个个大字便显露出来。 “求太医苏扬还我们公道!” 来往的行人侧目看了眼卷轴,脸色微变,连忙加快脚步,不愿掺和这里的事情。 小黑等一众乞丐们打量着卷轴,他们虽然不认识字,可看四周众人的反应,也能猜出来,这卷轴上所写的,并不是什么好话! 随即,小黑连忙走进药铺中,通报外面的情况。 不多时,小黑再度走了出来。 灰衣老者等人观察着小黑的脸色,却奇异地发现,这个小乞丐自药铺中走出来后,神色竟然平静了下来!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药铺中的人在做什么打算。 他们中大部分人昨日在苏家药铺外候了一整天,也不见苏扬出现。 谁也不知道,苏扬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一上午的时间,匆匆而过。 可对于药铺外的众人来说,这一上午,却极为难熬。 这恐怕还只是刚开始。 今后他们不知道要在苏家药铺这边耗上多久! 众人正准备交替着去吃午饭,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蹬蹬蹬! 马蹄声临近,竟然还夹杂着金铁交织之声! 随即,不远处的街道拐角处,一众骑兵浮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那些骑兵们身上甲胄熠熠生辉,皆骑乘着骏马,英武不凡。 见此一幕,灰衣老者等人脸色皆是变换起来。 怎么苏家药铺外出现了这么一些兵士? 很快,一众骑兵在苏家药铺外停下。 他们带着头盔,看不清脸色。 却令人能够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压迫感! 随即,兵士之中,为首一人翻身下马。 “劳烦通报一声,西城巡检司班头王朗,可在药铺之中?” 那人摘下头盔,显露出面容。 乞丐们看清那人的模样,不由有些熟悉。 很快,便有人回想起来,当时在大理寺衙门时,他们曾见过此人。 似乎是……殿前司虞候,南门陌! 不多时,药铺大门打开。 王朗与李兰芝等人走了出来。 “卑职见过南门虞候!” 王朗躬身行礼。 “王班头,还请上前听封!” 南门陌的脸上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 上前听封? 见此一幕,灰衣老者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第437章 帮他们一把! “……西城巡检司班头王朗,战胜北莽将军有功……” 南门陌手中捧着一份诏书,高声宣读着。 “特准许调至殿前司,封殿前司诸班指挥使!” “加封……金吾卫亲勋翊卫校卫……” 南门陌口中说出繁冗复杂的官职名称,将诏书宣读完,递到王朗身前。 “王指挥使,今后便是袍泽弟兄了!” 南门陌笑容温和,“望不负所托!” 王朗接过诏书,缓缓行礼。 “这几日里,你便可赴任。”南门陌笑道,“先前你胜过北莽将军,我们整个殿前司的弟兄,都想要亲眼见一见你!” “谢过诸位厚爱。”王朗回应一声。 南门陌又看了眼苏家药铺,压低声音询问:“苏太医而今伤势可曾有所好转?” 王朗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苏太医是有福泽之人,必不会有事。”南门陌劝慰一声,目光又落在药铺外众人身上。 尤其是注意到那些人身旁挂着的长长卷轴,他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这些人……是来找麻烦的?” 南门陌随手一指众人。 顿时间,药铺外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自今日起,苏家药铺里便又多出了一个朝廷命官! 而且还是一举晋升为殿前司的诸班指挥使,这可是堂堂正六品的武官! 那其岂不是能够调动殿前司的兵士了? 若是这些殿前司的兵爷想要对付他们,那他们还能有好? “无妨,先留着他们。” 王朗轻声道。 苏兄留下这些人,必是有着他的用意。 “也好,之后若有什么事情,你随时可调拨弟兄们过来。” 南门陌点点头,“既是诏令已经送达,那我便不久留了,先行回去复命。” 他向着王朗和李兰芝等人告辞离去。 马蹄声动,甲胄撞击的金铁交织之声也随之远去。 药铺外灰衣老者等人看着南门陌等人远去,目光又转而落在正想药铺中走去的王朗几人身上。 他们的神色中,都不由流露出一抹苦涩意味。 眼下的情况,属实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自今以后,他们要面对的,就不只是正饱受争议的太医苏扬了。 又多出了一个在殿前司的官员! …… 药铺房间中。 苏扬看着王朗的册封诏书,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殿前司诸班指挥使,虽然仅是正六品,但殿前司职权可远比京城巡检司高多了! 就连西城巡检使梁虎,现在也得认王朗这个指挥使大人! 今后王朗在殿前司里,更可调度一些殿前司兵士了。 至于金吾卫亲勋翊卫校卫一职…… 金吾卫在当今大宋并没有什么实权,形同虚设。 但这一职,对于王朗而言,仅是加封。 同时,王朗还可借着这个名义,做一些殿前司职权之外的事情! 这应当就是赵艺弘的安排了。 王朗有此官职,今后行事倒是可以方便许多。 他正思索间,却见房门外秦青快步跑了进来。 “苏大夫,我收到了消息……” 秦青神色焦急,匆忙对苏扬说道,“大理寺已经张贴了布告,明日三司会审,审理平定疫患一案!” “明日?” 闻言,苏扬目光一凝。 这么快? 这案子审理的时间,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快上一些。 但仔细想来,昨日江州和严州两地的官员入京之后,便要开始这三司会审,这倒也正常。 “苏兄,那明日……是否要准备前去?” 王朗沉声询问。 苏扬中了毒,虽已经治疗了两三日,但同样在平定疫患一案上,也耽搁了这些时日。 若是明日苏扬赶往大理寺,只怕太过仓促了…… 苏扬皱眉沉思着,摇了摇头。 “明日的三司会审,我们怕是赶不上了……” 他低声说道。 就算他明日前往大理寺,拿出现在所掌握的少量证据,恐怕也无法为此案翻案。 而且,证据不足,正怕会提前打草惊蛇! “那这案子……” 王朗脸色微变。 他早已自苏扬这边了解了情况。 现在能为此案翻案的,也只有苏扬了。 若苏扬不去,那此案恐怕必定要彻底定下薛太医等人的罪名了! “现在不可急于一时。” 苏扬沉吟道,“明日的案子,我们是赶不上了,但这等大案,必定牵扯极多。” “就算是定下了薛太医他们的罪名,也不会判决即刻问斩……” 只要没有行刑,那便还有翻案的时间。 但行刑一事,还得防备着户部和刑部的那些人,想要尽快斩草除根! 想了想,苏扬对王朗道:“王兄,我写一封书信,你回头帮我送给左相。” 这案子非得左相帮忙出些力不可。 待到王朗点头应允,苏扬的目光又落在秦青身上。 “大青,你去潘府,告知潘通,跟他说,先前准备的新药,明日便要开始售卖!” “明日售卖新药?” 闻言,秦青和王朗皆是一怔。 明日可是三司会审的日子! “苏兄,若我们明日售卖新药,恐怕……会惹人非议!” 王朗提醒一声。 先前苏扬为平定疫患一案伸冤,又在红仙楼里遭遇刺杀。 在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刻意操控之下,现在京城的百姓对于苏扬早已流言四起了。 若明日再在三司会审之时售卖新药,那这恐怕更会引人误会! 苏扬却是淡淡摇了摇头,神色不急不躁。 “不仅要明日开始售卖新药,更要张灯结彩,再买些爆竹,办得热热闹闹的……” 他缓缓嘱咐着,眼中泛着幽幽的光芒。 听到此,王朗和秦青心中都彻底茫然起来。 王朗仔细思索一番,才试探着询问道:“苏兄这么做,是故意让你的声名受损?” 见苏扬点头,王朗却一脸疑惑。 他实在想不通,苏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外面的那些人,不也是这么打算的吗?” 苏扬向着门外扬了扬下巴。 “那咱们就帮他们一把!” 王朗深深地看了苏扬一眼,他虽然不知晓苏扬的用意,但他对苏扬有着信心。 “还有,王兄……明日,你便去殿前司述职!” 苏扬笑了笑,又道:“做好准备,再过些时日,咱们就该与那些朝臣们较量了!” 王朗神色微凝,随即重重点头! 第438章 结拜为异性兄弟! 又是一日清晨。 苏家药铺外聚集的人群明显又多了一些。 他们照例待在要药铺大门两侧,这几天的功夫下来,他们都快要习惯了。 有的人甚至还带来的木凳马扎,在药铺门外摆放好,好整以暇地坐着。 灰衣老者身边,一个中年人再度掏出卷轴,用木杆撑着挂在药铺外。 周围其他人也跟着做起相同的事情。 一份份卷轴在药铺大门外随风飘扬,上面写着的大字足以清晰地映入行人的眼帘。 “啧啧,这些卷轴挂着,远远一看,跟招魂幡似的!” 卷轴刚刚挂好,一道声音便自不远处传来。 灰衣老者等人不由循声望去,便见一个浑身缠着绷带的年轻人正大摇大摆地走到卷轴前,仔细观望着。 “看起来,真晦气!” 年轻人撇了撇嘴。 闻声,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年轻人身上。 这年轻人身上不知受了什么伤,绷带缠着一圈又一圈。 而在这年轻人身后,还跟着两人,看他们的打扮,倒像是地痞无赖! 一时间,灰衣老者不由皱起眉头。 地痞无赖过来做什么? 难不成是苏家药铺里的人,找来找他们麻烦的? “这挂卷轴的主意,是谁出的?” 众人正看着那年轻人,忽的见那年轻人疑惑地看向他们。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回答。 “这主意不错啊!” 可那年轻人却又自顾自地点点头,满脸称赞意味。 “学到了!” “以后我要是跟谁有仇,也跟着这么学,把这些招魂幡连夜挂在他家门口!” “弄不死他,恶心也得恶心死他……” 莫小刀咋了咋嘴,又好整以暇地打量起药铺外的卷轴。 这下子,众人脸上的疑惑神色愈发浓郁了。 他们有些分不清,这年轻人是敌是友。 又或者,纯粹是闲着没事,过来溜达的! 这时,莫小刀才终于收回目光,走到人群中。 他扫了眼四周,向着灰衣老者身边的中年人摆了摆手。 “嗯?” 中年人一愣,警惕地盯着面前年轻人,不明白他的意思。 莫小刀却又摆了摆手。 “真没半点眼力见!” 见中年人愣在原地,莫小刀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是不是傻?我们老大这是让你让开位置!” 莫小刀身后,一个流痞走到中年人身前,冷冷睥睨着他。 “还不快滚一边去!” 两个流痞都示威地挥了挥拳头,蛮横无礼。 中年人神色微变,这些流痞要来找麻烦,他们还真不知该怎么处理。 他看了眼身边的灰衣老者,只好站起身子,退到一旁。 莫小刀这才坐在了中年人的板凳上。 他笑吟吟地看向身边的灰衣老者。 “老丈今年高寿啊?” “年纪不小了?” “怎么这一把年纪了,还出来风餐露宿的,家里的儿女真就半点都不孝顺?” 听着年轻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灰衣老者的脸色都怪异了几分。 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猜测着此人的来意。 “耳朵聋了?” 一个流痞指着灰衣老者,“我们老大问你话呢!” 灰衣老者眉头一皱,只好说道:“哪有什么儿女,吃了苏扬的药,都死在瘟疫里了!” “啧啧,真可怜!” 莫小刀砸着嘴,摇了摇头。 随即,他又兴致勃勃地询问道:“你们在这里,有银子拿吗?” “要是有,老丈你不如给我们也介绍介绍门路!” “我们哥几个,现在可缺钱买酒……” 闻言,灰衣老者双眸一眯。 他故作从容的摇了摇头。 “哪里有银子拿……” “老头子现在活也活不长久了,只希望能够临死之前,给死去的儿女讨个公道!” 他话音刚落下,莫小刀却用肩膀蹭了蹭他的肩头。 “老丈,听口音你也不是本地人……” 莫小刀笑嘻嘻道,“来者是客,你来了京城,我又是京城人士,你跟我别见外!” “有赚钱的门路,干嘛不跟我说说……” 灰衣老者身边,众人都不由皱起眉头。 他们看出来了,这个年轻人不太像是来找麻烦的。 可是,这么询问他们,他们当然也不能透露自己的真正目的! “你要是信不过我,不妨咱们现在就去买点酒,结拜为异性兄弟!” 莫小刀忽的正色道,“到时候,你再跟我说说这赚钱的门路?” “不过,买酒的银子,得你出……” 这下子,四周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尤为怪异。 而灰衣老者脸色也不由一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眼前这年轻人倒是跟谁都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灰衣老者嘴唇嗫嚅,对于莫小刀的说法,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吱呀一声! 这时,药铺大门忽的打了开来。 王朗的身影自药铺中走了出来。 他瞥了眼坐在人群中的莫小刀,仿佛莫小刀已经跟这些人混成了一片! 莫小刀抬起头,冲着王朗挑了挑眉。 “起得挺早啊,老王!” 他打量着王朗,笑吟吟站起身子。 “你这身扮相不错啊,看样子,是要去军营任职?” 此时王朗身上已然换了身殿前司的甲胄,威风凛凛。 “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干点正事。” 王朗懒得理会莫小刀,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牵起马匹,向巡检司赶去。 此时,灰衣老者等人哪里还看不出来,他们身边的这个年轻人与苏家药铺里的人分明熟识! “老丈,我先进去了!” 莫小刀咧嘴一笑,仿佛没有注意到四周众人的神态变化一般。 “等回头,你可一定记得,跟上面说说,这种干坐着赚钱的行当,可一定得算我一个!” 莫小刀说完,迈步走进了苏家药铺中。 只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这个年轻人,脑子有病? 莫小刀刚走进药铺中,远处,又有一辆马车赶了过来。 一行伙计模样的人跟在马车后,来到药铺门外,停了下来。 随即,马车中走出来三人。 他们扫了眼药铺两旁的灰衣老者等人,又走进了药铺中。 而那些伙计们,则跟着从马车里,搬出一箱箱货物,送进药铺里。 见此,灰衣老者等人神色愈发疑惑而来。 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前他们就已经收到了消息,今日明明是三司会审。 为何苏家药铺里,却是这幅光景? 可不多时,药铺里,几个乞丐走了出来。 注意到那些乞丐手中的物事,众人都茫然起来。 那分明是一串串爆竹! 第439章 三司会审 大理寺衙门。 薛景山手腕和脚腕上都拴着镣铐锁链,在身边一众兵士们的押解中,缓缓向大理寺大堂走去。 他步伐沉重,行动间,锁链交织,叮当脆响。 在他身前,宣谕使宁塑不住长叹,脸色沉重无比。 薛景山摇了摇头,扫了眼四周。 心中也不由轻叹。 也不知苏扬而今的情况如何了。 先前苏扬遇刺之事,他也已经听闻了。 为了救他,苏扬已经有性命之忧了! 而此时的大理寺衙门外,早已聚集了许多百姓。 “还我们一个公道!” “谋财害命的狗官……” 人群中,不时有喝骂声传来。 薛景山向外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他双拳紧紧握起,神色也沉重了几分。 眼下,他们已经是身败名裂了…… 他被押解着,走进大理寺大堂,身后一名兵士重重在他肩头一拍,令他跪了下来。 薛景山抬头看向大堂上坐着的一众官员,始终一言不发。 他心中清楚,今日,他们的案子势必要盖棺定论了。 他身上的这些罪名,已然洗脱不了。 现在,他只希望,苏扬的伤势不要有什么大碍。 苏扬因此没能赶来大理寺衙门,也是一件好事。 免得再被他牵连,惹上杀身之祸! …… 苏家药铺外。 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 这几日里,苏家药铺这边始终人满为患。 但苏家药铺却一直大门紧闭,未曾开门行医。 “今日平定疫患一案,说是要在大理寺衙门进行三司会审了!” “咱们还不快去看看?” “那个案子,究竟是不是真的,咱们马上就能知晓了!” 来往的行人中,不时有人高声谈论着。 他们虽然距离苏家药铺不近,但声音也足以传到苏家药铺那边。 “说来,苏神医先前不是在为此案伸冤吗?” “还叫什么苏神医,你看看现在苏家药铺外的那些人……” “他们可都是来这里讨要公道的!” “那今日三司会审,苏扬应该得去?” “他不是要伸冤吗?这都要定案了,他怎么还不去?” “苏扬说不定,现在都快死了,具体情况,谁知道呢?” 行人议论纷纷。 药铺外,将一串串爆竹挂好的乞丐们,听着来往行人的话,脸色微变。 秦青向着那边的人群望去。 他注意到,那些高声说话的人,都是些生面孔。 随着他的目光落去,那些人步伐便加快了几分,快步向远处离开。 但不多时,便又有行人模样的人,有意无意地走在苏家药铺外的街道上。 “你们看,苏家药铺那边挂着的是什么东西?” “炮仗?” “他们挂炮仗做什么?” “难不成,苏扬快死了,他们要放炮给苏扬冲冲喜?” 听着那些人讽刺的声音,秦青的脸色阴沉了几分。 他身边的小黑和小穂等人握起拳头。 “大青哥,我们去教训他们!” “站住!” 秦青却摇了摇头,阻止住身边几个小乞丐。 今日三司会审,那平定疫患一案便要所谓地“水落石出”! 而苏扬恐怕是此案的关键人物。 所以,就连苏家药铺外这边的人,都增加了许多。 但苏扬已经嘱咐过了,外面的情况,任由他人去闹。 他们不必理会。 “去准备准备其他该忙的事情。” 秦青拍了拍身边的小黑,又走进药铺中。 药铺外灰衣老者等人狐疑地看着一众乞丐们的动作。 他们实在是猜不透,苏家药铺这边,究竟要做什么。 这时,他们又注意到,药铺中,先前跟他们说话的那个年轻人,又走了出来。 莫小刀身后,两个流痞都各自拿着一串爆竹。 他慢悠悠地走到人群中,打量着四周。 “去,把那边还有那边的卷轴都先取下来!” 莫小刀向着两侧最为醒目的卷轴扬了扬下巴。 闻言,灰衣老者等人脸色顿时一变。 “你们做什么?” 人群中,几个身材高大的人走了出来,冷冷盯着莫小刀和两个流痞。 “不服?” 两个流痞都冷笑起来。 “怎么的,想要跟老子挑事?” 他们语气蛮横,西城这片地界,可是他们的地盘! “别着急,别着急!” 这时,莫小刀笑着走了过来。 “这卷轴,又不是不让你们挂!” 他笑嘻嘻道,“就是先用下你们的竿子,这横幅……” 想了想,莫小刀又道:“你们先用手拿着!” 他随手指了指街道两侧。 “听我说,你们拿着横幅,在药铺两边走来走去,可比你们单在药铺外挂着醒目多了!” 闻言,众人都不由愣住。 眼前这年轻人……是在给他们出主意? 关键是,这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莫小刀不再多说什么,让身边两个流痞各自将横幅取了下来,随手丢给身边两人。 而后,两个流痞手中的爆竹,便挂在了竿子上。 “差不多了!” 莫小刀笑着点点头,又走到灰衣老者身边,坐了下来。 “老丈,我听说你们都在这边干坐了两天了!” “今天算你们有眼福,可以看个热闹!” 灰衣老者皱着眉头,对于身边这个年轻人,心中莫名充满了忌惮。 纵使这个年轻人总是笑嘻嘻的,可他却能感受到一股危险感! 药铺里。 潘通扫了眼摆放在药铺里的几个箱子。 这些箱子中,所放着的,都是他们这些时日按照苏扬的法子,所研制的新药。 可是,他的神色却有些犹豫。 这些药,究竟是否有效,他还不清楚。 他虽然相信苏扬,可在今日开始售卖,他总觉得有些不妥。 他走进苏扬的房间中,看向正安稳躺在床榻上的苏扬。 “苏太医,今日要是开始售卖,只怕咱们不会有什么收益……” 潘通低声说着,目光愈发迟疑。 “而且,这些药还是赶工出来的,数量也不多……” 怎么看,今日售卖,都不是一个好主意。 “尽管售卖便是!” 苏扬却神色淡然,轻声劝慰一声。 “今日售卖,必然不会有什么生意。” “对了!” 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到时候说一下,新药售卖的第一天,全部,分文不收!” “这……” 潘通不由愣住。 他看着苏扬,却在苏扬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流露。 似乎苏扬对此,早已胜券在握! 第440章 请苏太医伸张公道! 苏家药铺外。 灰衣老者等人看着药铺外装点的景象,神色早已怪异到了极点。 一眼望去,药铺外挂着一串串炮仗,而且炮仗多是用红纸包裹着的,看起来尤为喜庆。 而且,药铺大门两侧,还挂上了两盏崭新的大红灯笼。 还有人准备好了浆糊,以及红纸! 红纸上,写着“新品发售,大吉大利”几个字! 更为令人目瞪口呆的是,他们甚至还看到有人从药铺中提溜出一朵红布缝制成的大红花,高高地挂在了牌匾上! 他们又不免看向身边四周。 苏家药铺此时所营造的景象,与他们在四周竿子上挂着的白底黑字的卷轴,显得尤为不协调! 甚至有些诡异! “黄叔,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灰衣老者身边,一个中年人低声询问。 灰衣老者摇摇头,心中一阵愕然。 今日明明是平定疫患一案,三司会审的大日子。 偏偏苏家药铺这边张灯结彩,简直跟大婚似的! 街道上来往的行人路过药铺除外,也都不由纷纷驻足,打量着药铺这边的景象。 他们也极为疑惑,看今日苏家药铺的景象,简直像是有什么大喜的事情一样! “这你们就不懂了?” 这时,坐在灰衣老者身边的莫小刀神秘一笑。 他拿着几个剥好的花生米,随手丢在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 “这分明是有大喜事……” 莫小刀将花生米咽下,才又继续说道,“大喜事当然要张灯结彩,好好热闹热闹!” “大喜事?” 灰衣老者等人神色呆滞。 今日能有什么大喜事? 还能是三司会审,能够翻案不成? 一众乞丐与潘通带来的伙计们,都在紧锣密鼓地张罗着。 这时,远处的街道上,一行人直挺挺地迈步向着苏家药铺这边赶来。 那其中有人做书生打扮,也有老者与妇孺,身份各异。 见此一幕,灰衣老者双眸一眯。 他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些人……是你亲戚?” 一旁的莫小刀饶有兴趣地向灰衣老者询问一声。 灰衣老者连忙摆手。 “小老儿孤苦伶仃,哪里还有什么亲戚?” “哦?” 莫小刀未再多说什么,打量起走来的那一行人。 一行人来到苏家药铺门外,齐刷刷地停了下来。 随即,人群中,一名白衣书生走了出来。 他一身本该白净的衣衫此时却沾着些许泥泞,整个人显得风尘仆仆。 他身后众人,也大多是这幅模样。 一行人都紧皱着眉头,仿佛苦大仇深一般。 “你确定这些人不是你亲戚?” 莫小刀冲着身边灰衣老者再度询问,“你看看他们,打扮跟你们多像!” 灰衣老者静静地看着眼前众人,微微一笑。 “小老儿反倒觉得,他们来这里,跟小老儿的目的,并不相同!” “是吗?” 莫小刀又随手丢了颗花生米。 不远处,秦青站在药铺门口,看着走来的众人,眉头微皱。 他身边一众乞丐也显得有些警惕起来。 突然来得这么一波人,若是与灰衣老者等人来意相同,倒还好说。 可若是如此,这一波人应该是早就该跟灰衣老者等人一样,早早地候在药铺两侧了。 此时,那站在最前方的白衣书生迈步上前。 他站在药铺外,忽的向着药铺方向,长长躬身。 “学生柳清波与父老乡亲们一同前来,特来请苏太医,前去大理寺衙门,为平定疫患一案鸣冤!” 他话音落下,身后众人也跟着齐齐躬身,向着药铺方向行礼。 闻言,秦青顿时眸光一闪。 这些人前来,竟是为了请苏大夫前去大理寺衙门伸冤的! “有点意思!” 莫小刀咧嘴一笑,嚼着花生米,饶有兴趣地看着那柳清波等人。 随着柳清波等人过来,街道上行走着的行人们,也都不由停下了脚步。 今日大理寺衙门三司会审的消息,一早便已经传遍了。 而苏扬先前既然是为此案伸冤,那此时,按理说应当站出来才是! 可是,自从先前苏扬遇刺之后,几日以来,便始终未曾露面。 他们也不知晓,苏扬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还请苏太医出面,为受了冤屈的功臣们,伸张公道!” 柳清波声音低沉,却足以响彻四周。 他始终躬身行礼,不曾起身。 “这位兄弟,苏太医而今身受重伤,万不可喧哗!” 秦青走上前去,嘱咐了一声。 听这柳清波的话,似乎是站在苏扬这一边的…… 但秦青心中也保持着最大的警惕。 眼下苏扬受伤了,既然是站在苏扬这一边的人,便不该来此打扰苏扬养伤! 这些人的来意,他并不明确! “如今……情势已经迫在眉睫了!” 那柳清波依旧固执地没有起身,反而继续说着,“今日三司会审,便要判决平定疫患一案!” “可我等皆知晓,若此案判决,那些平定疫患的功臣们,怕是难逃一死!” “苏太医曾经拦在押送功臣们的囚车之前,声称此案必有冤情,要为他们伸冤……” 柳清波说着,忽的起身。 他高声说道:“我等皆相信苏太医!” “我等……皆相信苏太医!” 在他身后,众人也都紧跟着高呼起来。 声音响彻四方,让四周围观的人群都不由神色震动。 苏扬既然先前已经说了,此案必有冤情。 那以苏扬一直以来在京城中的声誉,自然会有人选择相信苏扬的话! “可今日三司会审,为何我等在大理寺衙门外,未曾见到苏太医?” 柳清波的声音继续响起。 “还请苏太医快快前往大理寺衙门!” “为功臣们伸冤啊……” 药铺中。 苏扬静静地躺在病榻上。 李兰芝正为他换着绷带,听着药铺外的动静,她眉头一蹙。 “扬儿,外面那些人,是来找你的?” “的确是冲着我来的!” 苏扬点了点头,又对母亲劝慰一笑。 “娘,您不必有什么担心,此事,我会处理好的!” 他又向着药铺外看去,双眸微微眯了起来。 请他去伸张公道? 恐怕…… 外面那些人的来意,并非如此! 第441章 失望 “这位兄弟,苏太医先前遇刺,而今又身受重伤,莫非你并不清楚吗?” 秦青强行按捺着性子,沉声对柳清波说着。 他意识到,那柳清波的话语中,多少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意味! “苏太医现在正要养伤,如何能够前往大理寺衙门?” 他再度询问。 “为何不可前去?” 柳清波却当即反问一声,“我等已听苏太医说起过,那些功臣们,平定疫患,皆没有过错!” “他们用着苏太医所献上的奇药,平定各处瘟疫,广传苏太医的威名。” “而苏太医,乃是我们的救星!” “他先是献上奇药平定京城瘟疫,又大杀北莽使团威风,还献策以让朝廷收服金州城……” “这一桩桩事迹,放眼京城,年轻人中,可有任何人能与之相比?” 柳清波声音愈发高朗,仿佛是在称赞着苏扬的事迹。 可听着柳清波的话,秦青的眉头却愈发紧皱起来。 平日里纵使有人夸赞苏扬,也大多是私下里夸赞。 而眼下的场合,可并不适合如这柳清波一般,大声歌功颂德! “我等相信,苏太医势必可以,还此案一个公道,还功臣们一个清白!” 柳清波又向着药铺那边躬身行礼。 “我等知晓苏太医身受重伤,因此,我等愿意,哪怕是背,也可以用我等孱弱身躯,背负着苏太医前往大理寺衙门!” “为苏太医献上微薄之力,我等心甘情愿!” 听着柳清波的话,一众围观的百姓们都不由脸色微变。 似乎柳清波等人对于苏扬尤为信赖! “苏太医!” 柳清波又上前一步,靠近苏家药铺一些。 “学生相信,苏太医势必能够听到学生的话,还望苏太医快给学生答复!” 药铺中,苏扬听着外面的声音,不由挑了挑眉。 这一番话,倒是将他拔高到了极高的地步! 不过,他自然清楚,这些人来他家药铺外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歌功颂德。 这是在刻意捧杀吗? 这手段,倒是高明得很! 外面的人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 若是他执意拒绝,那白衣书生话语里所有的称赞,都将变成让他身败名裂的利刃! “哥,他们分明是要逼你!” 苏悦纤眉紧蹙,握了握拳头。 她一张小脸上,都流露出了一抹怒意。 苏扬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小悦,你没听到吗?” 他咧嘴一笑,“原来你哥我这么优秀!” “啊?” 苏悦一愣,大眼睛中满是愕然意味。 都这种时候了,她哥哥竟然还有心情打趣这些! “咳咳咳……” 这时,苏扬忽然有模有样地重重咳嗽起来。 “咳咳咳……” 他的咳嗽声极为响亮。 不停地响起,仿若已经病弱膏肓! 此时的药铺外,随着那柳清波的一番话落下,早已是一片寂静。 药铺外的所有人都不由看着苏家药铺方向。 都在等待着苏扬的回应。 “咳咳……” 而此时,一阵咳嗽声,也终于自药铺中传了出来。 “苏太医!” 柳清波当即起身,神色大喜,“苏太医,还请快随我们一同赶赴大理寺衙门,为功臣们伸张公道!” “去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咳咳咳……” 可药铺中,始终是一阵咳嗽声。 半晌,咳嗽声才有所平息。 但随后,药铺里却再没有声响传出。 “苏太医?” 柳清波又试探着询问一声。 但药铺里依旧一片寂静。 “药,备药!” 这时,在一片寂静中,潘通的声音响起。 “苏太医咳血了!” “毒性发作,快备药!” 潘通的声音仿佛极为慌乱,像是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一般。 药铺外众人神色各异,苏扬中了毒,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情。 先前那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他们也都听到了。 看样子,是苏扬所中的剧毒,又发作了。 这几日里,太医院那边也传出了一些消息。 说是御医都亲自为苏扬施治了,但依旧未曾好转。 反倒是苏扬在太医院里,又遭遇了一场刺杀! 那苏扬的情况,应该极为不乐观! “小悦,我演得像吗?” 药铺里,苏扬笑着冲苏悦挑了挑眉。 苏悦小脸上满是茫然。 她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眨着,已经有些呆了! 她有些看不明白,她哥哥刚才那一番表现是为了什么? “苏大夫,这么一来,你伤重的情况,其他人势必会知晓了!” 潘通低声说道。 他身后的潘盛年也跟着点头附和。 只是,范升舟的脸上却带着一抹迟疑。 “苏大夫,容我说一句,只怕那些人是铁了心让你出面,不会这么轻易就……” 苏扬点了点头,为再让范升舟说下去。 这种情况,他当然知晓。 就算是他在这里装出一副伤重模样,那些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但既然是外面那些人要死要活地请他出去,哪有那么容易? “就只是给他们添一把火而已!” 苏扬不在意一笑。 闻言,范升舟和潘通面面相觑,不明白苏扬的意思。 “苏太医?” 柳清波仿若不知疲倦一般,又叫了苏扬一声。 可是,药铺里始终不再有所回应。 他脸色当即一沉,身形紧绷,双拳也跟着握了起来。 仿佛心里充满了怒火一般! “苏太医方才,势必清醒了!” 柳清波高声道,“那也必定听到了学生方才所说的话!” “此等危机关头,苏太医却迟迟不肯露面,反倒是……” 他一咬牙,“反倒是装出一副伤重模样!” “何必如此?” “莫非苏太医,是铁了心的,不愿再前往大理寺衙门了吗?” “只因为一场刺杀,险些身临死境,便就此退缩?” 柳清波愈说愈怒,他身后众人也都跟着咬牙切齿。 仿佛由先前对苏扬的崇敬,一下子转变成了失望与愤怒! “既然苏太医如此表现,那学生也只好直说了!” 柳清波寒声说道,“苏太医遇刺,分明是在红仙楼那等烟花之地!” “你既然先前要为平定疫患一案伸冤,又为何去烟花之地寻欢作乐?” “你口口声声大义凛然,分明是虚情假意!” 他破口大骂,像是对苏扬彻底失望了。 第442章 最后一把火 “你就是以这些虚伪的言论,煽动我们的?” 柳清波脸色涨红,怒火熊熊。 他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悲怆,悲愤欲绝。 “未曾想,你竟是如此不忠不义之人!” 听着柳清波的话,四周所有人都齐齐变了脸色。 谁也不曾想到,柳清波竟然敢当街怒骂。 不论别的,单只是辱骂朝廷命官这一条罪名,便足以将其下入大牢! 可是,任凭在场的任何人听着柳清波的话,若不知晓详实情况,都只会觉得,此人是悲愤交加之下,才发出此言。 纵使是苏扬让人将其抓进大牢,今日之事,也必将传遍整个京城! 届时,等待苏扬的,便是千夫所指的下场!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秦青怒喝一声,冷冷指着柳清波。 “你分明是故意诋毁苏太医!” “苏太医而今受了重伤,我问你,他怎么去大理寺衙门?” “若他去了,因此有了闪失,你能担当得起吗?” 就算苏扬先前早就有所安排,可是听着柳清波这么一番诋毁喝骂,他心中也不由涌现出一股怒火。 “他自己害怕有闪失,那么,那些整治疫患的功臣,又当如何?” 林清波冷笑着反问道,“那些功臣们,今日可是要被定罪的!” “既是他害怕会有闪失,先前又为何口口声声为那些功臣们伸冤?” 他上前一步,颀长的身形傲然站立。 仿佛事到如今,他对所有的威胁,全然不顾。 “呵呵呵……” 林清波仰天惨笑了起来。 “想不到,我等竟然信错了人!” “苏扬,你竟是一个如此贪生怕死,欺世盗名之辈……” 四周所有人静静听着林清波的话,一时间皆是缄默无言。 事到如今,他们都不知该如何评判此事了。 这平定疫患一案,毫无疑问,苏扬必定与此案有所牵扯。 那治疗瘟疫的药,是苏扬所献上的。 而此案有所冤情,也是苏扬提出的。 可今日大理寺衙门中,正在对此案进行三司会审。 苏扬却始终未曾露面。 究竟是伤重未愈,无法动身。 还是如林清波所说,怕殃及自身,不敢前往? 他们谁也说不清楚…… 药铺中。 林清波的声音足以让众人清晰地听到。 众人皆是紧握起拳头,怒不可遏。 没有想到,外面那些人竟然这么恶毒! 逼着苏扬前去大理寺衙门! 去了,又能如何? 莫说是苏扬现在受了伤,他就是直接去了,恐怕,也会被此案直接牵扯上! 到时候,那些暗地里一直居心叵测的人,又岂会放过这摆在眼前的大好机会? 外面那些人用心何止恶毒? “苏大夫,我老潘别的本事没有。” 潘通忽的走到苏扬身前,咬牙切齿,“但是,拼上这些家底,对付外面那些走狗,还是……” 闻言,苏扬却是摇了摇头,未再让潘通说下去。 指使外面那些人过来的人,就是算准了他现在无法前往大理寺衙门。 所以,才有恃无恐地安排那些人来这么一出。 他自然不会中计。 不过…… 苏扬的目光又向着房间外看去。 母亲的身影他并未看到,应当是去了后院里,不想听到药铺外那些人的声音。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凛冽寒芒。 外面那些人,无论是现在正骂声不绝地柳清波等人,还是这几日来,始终候在他家药铺外的那些人。 都弄错了一件事情! 他们对付他,可以用尽办法。 但是,错就错在,不该来他家门外! 波及到他的家人! 医者仁心,神医无双? 这些所谓的声誉,他人并不知晓,他自始至终,从未在意过! “小远……” 苏扬未再多说什么,而是看向一旁候着的秦远。 “去外面把你哥和莫小刀一起叫进来。” “好!” 秦远当即向外跑了出去。 “老潘,范掌柜!” 苏扬又冲着潘通和范升舟点了点头。 “算算时辰,可以开始了!” “这……” 潘通和范升舟相互对视一眼,皆是有些迟疑。 现在……开始? 但他们看着苏扬笃定的神色,随即,开始动身起来。 药铺外,林清波的声音依旧在不住响起。 他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他身后众人,也都偶尔与他一同,喝骂苏扬。 “苏扬,我还知晓,那些平定疫患的功臣中,有一位太医,与你相交莫逆,更称得上是你的授业恩师!” “那正是此案的主犯,薛景山!” “可你为求自保,连他都不管不顾,背信弃义……” 林清波面色赤红,说话间唾沫横飞,早已状若癫狂。 他倏然抬头,正要继续说下去。 却忽然注意到,药铺中,一个小乞丐快步跑了出来。 那小乞丐跑到他面前的秦青身旁,低声耳语几句。 秦青点点头,冷冷看了林清波一眼,当即转身向药铺中走去。 见此一幕,林清波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极为不易察觉的冷笑。 果然,苏扬按捺不住了吗?! 那就再添上最后一把火好了! “苏扬,我知晓,你必定不是所谓伤势过重,中毒过深,昏迷不醒!” 林清波寒声道,“你今日不出面,莫非是心虚了?” “既然我等先前错信了你,那么,难道说,那平定疫患一案,果然有猫腻?” “那些人……难道真不是什么功臣?” 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周众人神色都不由一震。 那平定疫患一案,苏扬既然不出面,难道,还真是证据确凿? “之前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什么伸冤……” 林清波死死地盯着苏家药铺门口,“现在……必定是后悔了!” 啪啪啪! 林清波话音刚落,药铺两侧的人群中,竟是传出一阵清脆的巴掌声! 众人顿时愕然,循声望去。 随即,他们便看到灰衣老者身边,莫小刀正轻轻拍着巴掌。 “说得好!” 莫小刀大喝一声,仿佛对林清波赞赏有加。 “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 林清波狐疑地打量了莫小刀一眼,目光又落在四周灰衣老者等人身上。 他双眸微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 这些人,来意皆是与他相同。 而那个满身是伤的年轻人,坐在人群中,必是与这些人是同一伙的! 第443章 说不通 “这位兄台,有何疑问,但说无妨!” 林清波沉声说着,倒是透露着一股子爽快。 “你刚才说得那些话,我都听得清楚!” 莫小刀也板着脸,仿佛尤为认同林清波的话。 他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向林清波行了一礼。 只是由于身上缠着绷带,动作也显得有些滑稽。 “不瞒兄台,我身上这伤,其实也是因苏扬所起!” 莫小刀仿佛尤为愤懑! 哦? 闻言,林清波与身边几人相互对视一眼。 他们都已经确认了莫小刀的身份。 只是莫小刀身旁,那灰衣老者等人脸色却都变了变。 灰衣老者刚想要说些什么,可莫小刀身边跟着的两个流痞冷幽幽的目光便已经落在了他们身上。 “我身边的这些人……” 莫小刀向着灰衣老者等人挥了挥手,“他们与我一样,皆是与那苏扬有所恩怨!” “这位老丈……” 莫小刀走到灰衣老者面前,“他儿女皆因苏扬而死!” 说着,莫小刀重重叹息一声。 “竟是如此?” 林清波顿时愤懑地双拳紧握! “兄台此次过来,必是也与苏扬先前有所关系!”莫小刀又继续说道,“只是,兄台先前似乎对那苏扬极为信任,不知……” 顿了顿,莫小刀微微眯起眼睛。 “不知兄台,与那苏扬先前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才会让兄台如此悲愤?” 听到此,林清波正要回答,却不由神色一凝。 怎样的过往? 他与苏扬之间,哪里能有什么过往? 眼前这人似乎是想要帮他搭话,可是,这么问,他哪里能够回答? 若是他装着与苏扬交往颇深的模样,恐怕之后也经不起推敲…… 想了想,林清波缓缓道:“在下先前只是听闻了苏扬的事迹,对其仰慕已久!” “恨不得与其相识,共饮浊酒,却未曾想……” “原来兄台先前并不认识苏扬!” 未等林清波说完,莫小刀便已经下定了结论。 “但这就奇怪了!” 莫小刀思索道,“既然你不认识苏扬,干嘛还摆出一副被他背叛了的样子?” “搞得我还以为,你跟他早已拜了把子!” 闻言,林清波身形顿时僵住。 此人是什么意思? 他隐约察觉到,似乎此人这番站出来的来意,并不是在帮他说话! “你跟他又不认识,还跑过来,摆出这么悲痛欲绝的模样……” 莫小刀抬了抬下巴,满脸狐疑,“这说不通啊!” 一时间,街道上围观的人群也都脸色怪异了几分。 他们打量着林清波的目光中,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抹狐疑。 先前他们只觉得林清波悲愤至极,对苏扬那一番言论,也都情有可原。 可莫小刀这么一说,他们也意识到,这有些说不通啊! “兄台,我先前一腔热血,仰慕苏扬之名,更是以学生自居。” 林清波声音低沉,面色郑重。 “而今才知晓,苏扬乃是欺世盗名之辈,此等羞辱,兄台莫非无法切身体会?” 他一番话落下,足以让众人体会到他那悲愤的情绪! “得了!” 可莫小刀却是撇了撇嘴。 “说得好听,你怎么不去唱戏呢?” 莫小刀斜睨着林清波,又忽的咧嘴一笑。 “兄台,你倒不如直接跟我说说看,你是收了别人多少银子,多少好处,才能不惜跑到苏家药铺这边,演出这一幕好戏?” 林清波脸色骤然一沉。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不知晓,他先前误会了面前这人的身份? 他又连忙看向灰衣老者等人,却见那些人都摇头轻叹。 “未曾想,你竟是与那苏扬相互勾结!” 林清波怒喝一声。 “我就是问问赚钱的门路,你不说就算了!” 莫小刀嬉笑着摇摇头,不再理会林清波,自顾自地向着苏家药铺中走去。 药铺外众人看着莫小刀的身影,面色都尤为怪异。 此人刚刚站出来那一趟,到底是什么用意? 不过,莫小刀方才的话,依旧让他们不免思索。 “诸位,可都看清楚了!” 林清波黑着脸,高声道,“苏扬那斯,是如何安排人手,为他欺世盗名的!” “看清楚什么了?” 他话音刚落,苏家药铺中,便又有一众身影走了出来。 为首的人,作富商打扮,颇有些大腹便便,正是潘通。 潘通冷冷瞥了林清波一眼,又向身边跟着的一众伙计挥挥手。 “让他们都滚一边待着去!” “别耽误了咱们的大事!” 伙计们顿时赶出门外,吆喝着驱逐众人。 “那苏扬,果然是忍不住了!” 林清波站在最前方,身形伫立,丝毫不退! “纵使将我等赶走,我也要揭穿他的真面目!” 可潘通却丝毫不再理睬林清波。 待到一众伙计和乞丐们各自站定,他大手忽的重重一挥。 “开始!” 见此,四周众人都不由狐疑起来。 他们打量着四周,目光落在那些伙计与乞丐们身边挂着的炮仗之上。 先前他们就十分疑惑,怎么今日苏家药铺外还挂着这些炮仗? 可随即,他们分明注意到,那些乞丐和伙计们,都各自取出了一个火折子! 砰!砰!砰! 噼里啪啦! 随即,爆竹声重重响彻,振聋发聩! 一道道爆竹的轰鸣声相互交织,不绝于耳。 使得本就人满为患的苏家药铺外,此时更显喧闹! 林清波等人看着眼前一幕,神色早已僵住。 他们皆是满脸茫然,打量着四周。 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才他们不还是在声嘶力竭地讨伐苏扬,在揭穿苏扬那欺世盗名的真面目吗? 按道理说,苏家药铺的人,应当会做出应对才是! 怎么现在……反倒放起炮仗了? 轰隆隆! 爆竹轰鸣声不住响彻,惊动四方。 爆裂的烟尘裹挟着一股浓浓的硝烟味,弥漫整个苏家药铺门外。 使得四周都有些云遮雾绕,看不清晰。 林清波等人忍不住抬起衣袖,捂住口鼻。 他们心中,愈发茫然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终于,伴随着最后几道爆竹声炸响,喧杂的声音终于落幕。 爆竹的碎屑依旧自天际洒落而下,宛如大雪纷飞! 第444章 板蓝根与感冒灵 终于,鞭炮声彻底消停了。 可直到现在,药铺外众人还都一脸茫然。 这突然的放炮仗,是什么意思? 柳清波紧皱着眉头,目视前方,思索着苏家药铺这些人的用意。 待到烟尘与爆竹碎屑散去,柳清波却又注意到,药铺门口,为首的那个中年人竟是向着四周拱了拱手。 “诸位!” 潘通高喝一声,“苏家药铺,自今日起,开始售卖两种新药!” “嗯?” 闻言,所有人都不由一愣? 这是要做什么? 售卖新药? 尤其还是在今天这个日子? 苏家药铺的人,难不成对当今京城的情况,全然不顾了?! “这两种新药,皆与寻常我等所用药物,都有所不同!” 潘通继续说着,对于四周众人的反应,丝毫不予理会。 他向着身后的潘盛年点了点头。 潘盛年当即走上前去,双手之中各自高高举起一枚瓷瓶! 他身边几个伙计便跟着靠近过来,他们手上都捧着一张油纸。 潘盛年不慌不忙,将其中一枚瓷瓶打开,倾倒瓷瓶,一粒粒灰褐色的颗粒便从中倒了出来,落在了油纸上。 随后,伙计们端着油纸,向四周众人那边走去。 仿佛是刻意要让四周众人看清油纸上的颗粒一般。 人们狐疑地打量着油纸上的颗粒,眼神愈发怪异。 今日,苏家药铺还真是要售卖新药! “好你个苏扬!” 柳清波扫了眼伙计手捧着的灰褐色颗粒,脸色变换一番。 这种时候,苏家药铺还敢如此? 是真就不顾忌苏扬的声誉了吗? 想到此,柳清波脸上寒意愈发浓郁。 既然苏家药铺的人敢自讨苦吃,那他就让苏扬彻底翻不了身! 此次苏家药铺之行,到未曾想到会这么简单。 届时,他所能够得到的好处,必定难以想象! “你倒是对你欺世盗名的真面目,丝毫不加以掩饰了!” 柳清波冷喝连连,“我都为你赶到羞耻!” 他转而面向身后众人,振臂高呼。 “诸位,这苏扬已是当真撕破脸皮了!” “如今三司会审正在大理寺进行,可这苏扬却在此时售卖所谓新药,简直背信弃义……” “大家应当都知晓他的真面目了!” 柳清波身后众人当即应和着重重点头。 “我而今才知道,苏扬竟如此厚颜无耻……” 喝骂声不绝于耳。 街道上围观的行人也都神色复杂。 现在看来,苏家药铺的确是在今日售卖新药了。 偏偏又是在今日! 这怎么看,都说不过去。 那苏扬当真如柳清波所说那般? 他们又不由看向正好整以暇地站在药铺门口的潘通,对于此事,潘通竟并未第一时间去何止柳清波! 一直等到柳清波说完,潘通才又对四周的伙计与乞丐们挥挥手。 “盯紧他们,他们说什么,我不管!” “但是,敢耽误咱们售卖新药,那就是蓄意谋害他人性命……” 潘通淡淡瞥了柳清波一眼,“然后,等到王指挥使回来,让他把这些人都下入大牢!” 这下子,四周顿时安静了许多。 苏家药铺里的王朗受封为殿前司的武官,此事众人也都或多或少地听闻过。 但柳清波等人却并未流露出多少惧色。 他们要得就是尽可能将此事闹大! 若真让苏扬那边的人把他们抓入大牢,苏扬也必定不会安生! “诸位,我再继续介绍苏家药铺这两种药!” 潘通旁若无人地继续说着:“这两种药乃是由苏太医所研制,其中一种,在风寒盛行之际服用,可预防风寒之疾侵体,名为……板蓝根颗粒!” 听到潘通的话,四周众人神色各异。 预防风寒侵体? 这听起来也没有什么神效! 就算是他们随便去一个药铺抓药,也能抓到类似药效的药! 这也能算是什么新药? 尤其是,预防风寒侵体,就算再怎么有效,风寒感冒,终究是难免的! 众人神色中都流露出了一抹失望。 苏扬难不成还如柳清波所说那样? 不然,他怎么会在这三司会审之日,售卖这等药物,还谎称新药! 潘通将四周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不慌不忙。 他又让潘盛年举起另一只手中的瓷瓶。 “而另一种药,则名为感冒灵颗粒!” “此药更为神异,如若不慎有染风寒,若不是高烧,服用几日之后,可使风寒感冒痊愈!” 这下子,四周众人却都不由神色一震。 能治愈风寒感冒的药? 他们的目光又不由落在潘盛年手中的瓷瓶上。 风寒感冒,这个病,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 有时稍微抗一抗,便能痊愈。 但有时候,就算连吃上几日的药,也不见得高烧能退。 这年头,若持续发高烧,那是会有性命之忧的! 只是,虽然潘通说不是高烧,苏家药铺的新药就能治疗。 可低烧能不能治,他可还没说清楚…… “而寻常风寒之疾,只要是低烧,此药便可见效!” 这时,潘通像是看出了众人的心思一般,缓缓说道,“效果不说十成十有效,至少七成也可保证!” 七成? 四周众人却愈发怀疑。 若是潘通所说的是真的,那这药,几乎又称得上是一种奇药了! 但这种药,可能有吗? 他们怀疑之余,依旧不免好奇。 这毕竟是能关系到他们身家性命的! “此外,板蓝根和感冒灵这两种药,服用方法……” 潘通顿了顿,才又说道,“服用方法也极为简单,只需要开水冲服!” “我们会分出合适的剂量,但凡患者察觉到自己有可能感染风寒之疾,便可自行服用!” 闻言,所有人的神色都怔住了! 开水冲服? 连熬药都不需要了? 而且,还是自行便可吃,那这岂不是又能省去一部分诊治的银子? 众人心中正惊疑不定见,潘通的声音又继续响起。 “而这两种药,大致都是一日两服,每一服的剂量,售价……” 潘通向着面前的人群,缓缓比出一个手势。 “五文钱!” “五文?” 这下子,人群彻底惊住了! 整个药铺外,竟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五文钱便可买上一服药? 这价格,简直匪夷所思! 第445章 定罪 “这两种药,自今日起,由苏家药铺开始售卖!” 话罢,潘通再不多言。 他自顾自地向着苏家药铺中走了进去。 至于外面那些人的反应,他丝毫不予理会。 “五文钱,便可买一副药?” “而且,还是那么有效的药?”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众人议论纷纷,苏家药铺所公布的这两种新药,简直匪夷所思! 五文钱便能买到一服,这么低的价格,今后还有谁能买不起药? 更遑论其中那所谓的感冒灵,连低烧都能治疗! 这种药,真的存在吗? 不说别的,就是任何一个人听到这两种药,都不可能会相信。 众人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不真实感。 “可笑!” 柳清波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满脸鄙夷。 “我倒是低估了苏扬的厚颜无耻!” “他竟在今日公布出这些坑蒙拐骗的药物,以此敛财!” “估计,他们所说的这些药,又是与那青蒿素一般,都是些害人性命的假药……” 听到柳清波的话,众人都不由心绪沉凝。 虽然柳清波所说的话有些过重了,可的确是说出了他们的疑虑。 苏家药铺的药,而今看来,的确并不可信! …… 大理寺衙门。 大理寺卿段滔、刑部尚书梁检,以及御史中丞曹冶卿三人,各自坐在大堂主座之上。 “而今经由审理,此案已经证据确凿!” 梁检伸手重重一拍桌案,目光睥睨向大堂前方。 “宁塑、薛景山……” 梁检冷冷地扫向宣谕使宁塑和薛景山等人,“你等可认罪?” 宣谕使宁塑与薛景山等人皆跪着在堂下,神色沉重无比。 薛景山缓缓抬头,直视着梁检。 “此罪,老夫不认!” 闻言,段滔和曹冶卿等人,都不由动容。 他们摇头轻叹,目光落在大堂更远处。 那里站着的,赫然是来自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 “好啊!” 梁检脸色冰冷,伸手指向远处。 “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就在此地,你的种种罪行,他们都已经说了!” “而且,更有太医路绩的血书在!” “人证物证俱全,你还在狡辩!” 梁检充满威严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堂。 “此外,本官且问你,你以前身为太医,更是身兼太医院右院判一职,你所行所举,可对得上你那一颗医者仁心?” “老夫……问心无愧!” 薛景山高昂着脑袋,纵使满脸灰尘,依旧遮不住他神色中的刚毅! “问心无愧?简直可笑!” 梁检冷喝,自座椅上站起身子,仿若怒不可遏。 他冷冷地睥睨着薛景山,脸色铁青。 “那江州和严州二地遍地尸骸,你又作何解释?” “你有何面目,对得起二地百姓的累累尸骨?” 说着,梁检又重重一拍桌案。 “段大人,曹大人!” 他向着身边两人询问一声,“此案,是否可定罪?” 段滔和曹冶卿相互对视一眼,目光中都透露着一抹无奈。 不过,只以目前的情况来看。 此案证据确凿,再没有别的可以辩驳的地方了…… 段滔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道身影,先前就在这个大堂之中,那苏扬一番翻案,惊动了整个京城! 而今,却未再看到那个年轻人…… 想到此,段滔又不由摇了摇头。 莫说苏扬此时身受重伤,生死不知。 纵使是苏扬在此案开始前就赶过来,也依旧无法为此案翻案。 反倒是先前审案之时,梁检多次故意有将祸水东引的意思。 只是薛景山始终一口咬定,此案与苏扬无关,还有他身边的曹冶卿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为苏扬开脱。 这才使得梁检未再找苏扬的麻烦。 “既是证据确凿,便交由梁尚书定夺。” 一旁的曹冶卿向梁检挥了挥手,不再多说什么。 “纵使薛景山嘴硬,犹在狡辩,但此案已经明了,宁塑与薛景山等人,罪责难逃,罪恶滔天!” “着令……” 梁检随手将一枚令牌丢到地上。 “即刻斩首,以……” “梁尚书,不可!” 可未等梁检话音落下,曹冶卿便伸手劝阻。 “三司会审之案,向来是朝廷大案,陛下与朝堂诸公都对此案有所关注,怎能判处即可斩首?” 曹冶卿捋了捋胡须,才又说道,“此案结果,务必得先行上报朝廷,至于如何处置这些犯人,便交由朝廷定夺!” 闻言,梁检皱了皱眉头。 “这些案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以至于江州和严州二地百姓死伤无数!” 他沉声道,“我等对此案三司会审,便该给出一个判决!” “理当如此!” 曹冶卿点了点头,“只是判处即刻斩首,终究不妥!” 梁检皱着眉头,不在于曹冶卿辩驳。 “那便依律,判处这些案犯,秋后问斩!” “定案!” …… 苏家药铺中。 “嫂子,要不我们来买些药?” 邻居李婶凑进药铺中,低声向李兰芝询问。 李兰芝却摇了摇头。 “他婶子,你回去跟大家伙说说,大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李兰芝走到李婶身旁,语气轻柔,“大家以后要是有能用到的地方,尽管来拿就是,不必如此!” 看着这边的情形,潘通又扫了眼四周,摇了摇头。 果然不出意料,纵使他们在今日发布了板蓝根与感冒灵这两种新药,药铺中依旧一片空荡荡的。 没有任何人前来问诊买药! 这种情况,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苏扬为何要将这两种药,选在今日发布,他依旧没有想清楚。 随即,他又走进苏扬的房间中。 “苏大夫,今日怕是……一包药都卖不出去了!” 潘通无奈道。 “能卖出去才奇怪了!”苏扬不在意一笑。 闻言,潘通轻叹一声。 纵使苏扬似乎对外面的那些人,丝毫不予理睬。 可是,他已经能够料到,今日之后,苏扬在整个京城的声誉,怕是将要一落千丈了! 他又看了眼外面,外面的喝骂声此时倒是少了许多。 那柳清波大喷了一番口水,此时也都该累了! 只不过,直到现在,那些人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反倒是苏家药铺这边的人,越聚越多! 这么下去,不知该如何才能收场?! 第446章 他还能说话 “苏大夫,那外面那些人,该怎么处置?” 潘通低声向苏扬询问,眉头微蹙。 “总不能一直任由他们闹腾下去?” 先前那些来伸冤的还好说,毕竟大多不是京城本地人,分别来自江州和严州二地。 但现在柳清波那些人可不好解决。 他们现在在外面喝骂,强行阻止,反而会越抹越黑! 若不阻止,这么下去,实在是恶心人! “无妨,他们也在等消息。” 苏扬始终不急不躁,反倒是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等消息?” 潘通微微一怔。 “苏扬,大理寺衙门那边,已经定案了!” 这时,药铺外,柳清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的声音都已经喊得沙哑,口干舌燥。 但此时,他的语气中,却充满了快意! “那些案犯,而今都已经被判处了死刑,待到秋后,便要统统处斩!” “他们这些案犯果然是罪孽滔天!” “害的江州和严州二地,尸骸遍野……” “他们是下场凄惨了,可你也逃不了!” 听着外面的声音,潘通眉头骤然一凝。 他连忙看向苏扬,见苏扬的脸上也流露出了沉思神色。 “秋后问斩……” 苏扬呢喃一声,向潘通询问,“那便是秋分之后了,老潘,距离秋分还有几日?” “还有一旬!” 潘通沉声回答。 一旬就是十天。 苏扬点了点头,十天的时间,足够了! 他又转而看向身边的莫小刀,此时莫小刀正有一个没一个地往嘴里塞着花生米。 见苏扬看来,莫小刀咧嘴一笑。 “苏大夫,怎么了?” “你就带了两个弟兄?” 苏扬瞥了眼莫小刀身边的两个流痞。 “只要苏大夫您只会一声,弟兄们当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莫小刀嚼着花生米,含糊道,“就在之前,外面那个老头子,都要跟我拜把子!” 苏扬懒得理会莫小刀的碎嘴子,淡淡道:“去叫些人过来!” “哦?” 莫小刀眉头一挑,像是明白了苏扬的用意一般。 他随手将剩下的花生米丢进嘴里,拍了拍手,向着身边一名流痞抬起下巴。 那流痞当即会意,快步跑了出去。 “苏大夫,这是要做什么?” 潘通疑惑地询问。 “消息到了,那外面的那些人估计也快要走了……”苏扬眼中泛着幽幽的光芒,“既然他们来了这一场,怎能轻易放他们离开?” 药铺外。 街道上围观的人群得知了大理寺衙门那边的消息,脸色都变换起来。 三司会审之下,都已经定罪了! 那么,此案怕是没有什么冤情了…… 而苏扬先前伸冤,此时再看,就透露出一股子不同寻常的意味了! 不远处,还有一些人在大理寺衙门那边赶来。 他们本就是见到今日三司会审的结果,再来看看苏扬这边的反应。 可是注意到苏家药铺外这边的动静,每个人都惊了! “苏扬,那些十恶不赦案犯的罪孽,是否有你一个?” 柳清波的声音依旧在响起。 他满脸悲怆。 “可怜那些无辜的百姓,皆因你而死!” “恐怕就算是薛景山他们,也抵消不了你的罪名……” 柳清波正说着,苏家药铺外,此时却走出来几道身影。 莫小刀晃晃悠悠地向着柳清波走了过去。 他冲着柳清波笑了笑:“喊了那么多声,我都替你累!” “嗓子该疼坏?” 莫小刀眉头一挑,“你想要诋毁苏扬的名声,何必这么麻烦?” “诋毁?” 柳清波高扬起头颅,大义凛然。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何须他人诋毁?” 四周众人的目光也都不由落在莫小刀这边。 先前柳清波站在苏家药铺外说了那么多,苏家药铺却一直不曾有所回应。 此时这年轻人自苏家药铺中走出,难不成,苏家药铺要做些应对了? “到底是读书人,话不糙,理也不糙!” 莫小刀赞赏地点了点头。 他又笑吟吟向着身边跟着的那个流痞努了努嘴。 柳清波紧盯着莫小刀,猜测着他的用意。 啪的一声! 突然! 柳清波脸颊一痛,一股巨力袭来,令他眼前瞬间漆黑一片! 他整个人都不由向着一旁栽倒过去。 一时间,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四周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对于眼前一幕,他们简直难以置信! 方才,莫小刀身后的那流痞,竟突然给了柳清波一个巴掌! 柳清波身后众人,也不免愣住。 他们死死地盯着莫小刀,谁也不曾料到,都这种时候了,苏家药铺这边的人,竟然真的敢动手! 柳清波瘫倒在地上,仿若终于回过神来。 他瞪大眼睛,怔怔地盯着莫小刀。 此人……动手了? 他捂着脸颊,只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脱臼了,牙齿稍一蠕动,便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 “你……” 柳清波伸出手,指着莫小刀。 “你们……敢动手?!” “是呀!” 莫小刀点了点头,冲着柳清波咧嘴一笑! 柳清波脸色怨毒,先前他那一番咒骂,苏家药铺始终没有回应,他还以为,苏家药铺的人,必定不敢动手! 但现在,既然苏家药铺的人动手了,那就怨不得他了。 这……也在计划之内! “定是那苏扬被我说中了心事,羞愤难当……” 柳清波喝骂道,“他这才让你们对我动手!” “你们动手打了我,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莫小刀却不再去看柳清波,转而看向身边的流痞。 “行不行啊你?” “一巴掌下去,他还能说话?” 莫小刀训斥道,“再这么下去,别跟着我混了!” 那流痞脸色涨红,丝毫不敢还口。 他又走到柳清波身前,死死地盯着柳清波。 砰! 这一次,那流痞一拳轰在了柳清波的脸上。 半空中,顿时飘起一抹混着牙齿的血沫。 柳清波再度瘫倒,整个人彻底懵了! 还敢再动手? 可未等他反应过来,流痞忽的又一脚踢出。 柳清波瞬间惨叫一声,脸颊都撞击在地面上。 他浑身颤抖不止,却未能再爬起身来。 此时此刻,四周所有人都惊住了! 他们都是双眼圆睁,盯着莫小刀和那流痞。 第447章 先全部打断腿! 但即便此时,那流痞依旧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他紧握着拳头,冷冷盯着柳清波,满脸煞气。 “得了,再打给打死了就麻烦了!” 莫小刀淡淡说了一声,他的目光又落在四周众人身上。 顿时间,所有人都不由心中一凛。 人群中并非没有人认识莫小刀。 西城地痞的新老大! 以往西城各处地痞相互斗殴,都是常事,可是此人出现之后,整个西城,便极少再见到有人斗殴! 纵使这只是个年轻人,可谁也不敢招惹他! “你们……” 原先站在柳清波身后的众人中,有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 那中年人怒冲冲指着莫小刀:“你们敢动手打人,我们就去衙门告你们!” “去衙门?好啊!” 莫小刀不在意一笑。 他又向着后方药铺方向扬了扬手,“对你们动手,可是苏太医的意思!” “苏太医?” 闻言,所有人都不由一怔! 竟然是苏扬安排这些流痞打人的! 苏扬先前不是一直在药铺里没有出面吗? 怎么现在突然就敢派人动手打人了? “就算是那苏扬,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仗势欺人!”中年人沉声道。 “的确!” 莫小刀没有辩解,反倒是应和着点了点头。 “差点忘了,动手打你们之前,还得给你们一个说法!” “其一,是你们拦在苏家药铺外,当街咒骂苏太医,还耽误他养伤……” “其二……” 说到此,莫小刀歪着脑袋,“让我想想,苏太医还给我说了什么!” 这时,不远处的街道上,又有着一群流痞打扮的人赶了过来。 那些流痞来到这里,迅速堵住了街道四周的出口,皆神色不善地打量着此地众人。 见此一幕,人们心中都不由一惊。 怎么又叫过来这么多的流痞? 这是要做什么? “人都到齐了,这其二,我还是再说说!” 莫小刀慢悠悠道,“你们辱骂苏太医也就罢了,还偏偏跑到人家家门口,打扰人家一家人!” “还辱骂跟苏太医亲近的人,就这些,连我都觉得过分!” 说着,莫小刀迈步向那中年人走去。 他挑了挑眉:“你们说,你们欺负人到了这个地步,还真当苏太医是个人尽可欺的老实人?” “所以……” 莫小刀不再去看面前众人,转过身子。 “先前来闹事的所有人……” 他语气平淡,不含丝毫情绪。 “先全部打断腿。” 说完,莫小刀慢悠悠向一旁走去。 而中年人等人脸色彻底变了。 “你们可知,你们敢行此举,会有多大的后果?” 中年人连忙沉喝。 可他正说着,四周那些流痞们已经快速向着他们这边围了过来。 “你们敢!”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 话音未落,流痞们已经冲到他们身前。 中年人的眼中顿时流露出一抹浓浓的惧色。 砰! 下一刻,原本站在莫小刀身边的流痞直接一拳轰在了那中年人的脸颊上。 伴随着一阵惨叫声,四周流痞们也都冲了上来,对那些人拳打脚踢。 四周街道上,众人连连后退。 流痞们当街打人,他们并非没有见到过。 但眼前这一幕,还是让他们心中都不由慌乱不已。 纵使现在,那些流痞们打得人,是中年人那些人。 他们生怕打斗波及到自己,各自退到更远处。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透露着惊慌。 这些流痞……都是苏扬指使的吗? 药铺门外一侧,莫小刀再度走回灰衣老者身边,坐了下去。 “老丈,我现在请你看了场好戏!” 莫小刀冲着灰衣老者笑了笑。 可看着莫小刀的笑容,灰衣老者的脸色都不由一阵变换。 不远处的打斗,不时有惨叫声响起。 更是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那些流痞们,竟是真的在打断那些人的腿! “老丈,之前我跟你说的买卖,你还记着?” 这时,莫小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仿佛他对不远处的打斗,丝毫都不在意一般。 “买卖?” 灰衣老者喉咙动了动,嘴唇莫名有些干涩。 他身边几人脸色也都极为难看,惴惴不安。 眼前这个年轻人,给他们一股子极为危险的感觉! “忘了?” 莫小刀斜睨了灰衣老者一眼。 灰衣老者浑身一颤,顿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连连点头。 “没忘没忘!” 灰衣老者低声说道,他当然知道,莫小刀所说的,正是他们来此的目的。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绝对不可能向此人透露分毫! “这堵在苏家药铺门外,干坐着就能赚钱的买卖,我可是也想要分一杯羹!”莫小刀笑道。 “这……” 灰衣老者嘴唇嗫嚅,额头冷汗之下,“公子说笑了,哪里有什么干坐着就能赚钱的买卖?” “老丈,你不太厚道啊!” 莫小刀眯了眯眼睛。 一时间,灰衣老者等人脸上都流露出一抹惶恐。 “算了,不说就不说!” 莫小刀撇撇嘴,反倒突然不再计较了。 见此,灰衣老者等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 药铺中,潘通等人听着药铺外的打斗声以及不时响起的凄厉惨叫声,嘴角都不停抽搐着。 莫小刀那些人,下手是真的狠! 说打断腿,还真的丝毫不带拖泥带水的! 他们又看向静静躺在床上的苏扬,咽了口唾沫。 归根结底,莫小刀那些人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苏扬安排的! 虽然早就见识过了苏扬的狠厉,可今天药铺外所发生的这些,依旧令他们心中惊动! 对于药铺外的动静,苏扬似乎半点也没有在意。 他反倒是看向身边的秦青,轻笑道:“大青,现在见到莫小刀那些人的威风,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秦青愣了愣,随即沉思起来。 他们的乞丐帮现在也算是有了些气色,可比起聚贤帮,简直就是小鱼见大鱼! 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这些,你们其实无需多想!” 苏扬微微一笑,“本来你们要做的事情,就与聚贤帮不同!” 丐帮存在的意义,论战斗,目前当然成不了气候。 但往长远了看,可绝对不是聚贤帮所能相比的! 此时,药铺外,所有的动静已经逐渐消停下来。 第448章 转告 苏家药铺外,人群早已分开一大片空地。 而空地上,正躺着一个个哀嚎着的人! 中年人等人都是紧紧地捂着双腿,惨嚎不止。 他们的双腿都以一种极为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莫小刀这才缓缓起身,慢悠悠走到众人身前。 “去几个人,知会巡检司一声,让他们来抓人!” 莫小刀随口向身边一名流痞安排一句,又淡淡看向眼前众人。 “啧啧!” 他砸着嘴,摇了摇头,“太惨了,叫得这么惨,我都于心不忍了!” 说着,他又向着身边的人嘱咐一句。 “去把他们的嘴巴都给我堵上,免得听着他们的惨叫心烦!” 闻言,原本还在哀嚎着的众人全都瞪大双眼,本就惨白的脸色这下子齐刷刷地变得毫无血色! 都这样了,这些人,竟然还不愿放过他们! 而那些流痞们动作麻利,很快便用破布一个个地塞上了众人的嘴巴。 他们只能支支吾吾地发出惨叫。 而不远处,柳清波瘫倒在地上,怔怔看着随他一同前来苏家药铺的那些人,脸色变换不已。 此时他的眼中都流露出一抹浓浓的惊骇! 这些人竟然真的敢下手这么狠毒! 那苏扬,就不怕今日之事,会引起巨大的动静吗? “对了,差点还忘了一个人!” 这时,莫小刀幽幽的声音又传到柳清波的耳畔。 柳清波浑身剧颤,此时他的脸颊早已高高肿胀起来,稍有动作,便疼痛不已。 他惊慌失措地看向莫小刀,正对上莫小刀投来的目光。 “柳清波,大书生,苏大夫对你,可是特意嘱咐过了!” 莫小刀笑了笑,缓缓走到柳清波身前。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柳清波,眉头一挑:“怎么着,还能说话吗?” “你们与那苏扬,此番卑劣行径,天底下有识之士,必将对尔等人人得而诛之!” 柳清波咬着牙,由于脸部肿胀,声音含糊其辞,却透露出浓浓的怨毒! “苏扬与尔等相互勾结,天下读书人必将对其口诛笔伐!” “你们……堵不住悠悠众口!” 听着柳清波的话,莫小刀神色却丝毫未变。 “说完了?” 莫小刀微微俯下身子,询问道,“对了,你平时写字,用哪个手?” “嗯?” 柳清波顿时一怔,紧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莫小刀。 他不明白莫小刀为何会突然问他这个! “读书人如何行事,也是你配问的?” 柳清波怒骂一声。 莫小刀摇了摇头,脸上不见丝毫怒意。 “这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他缓缓起身,“你不说,那我就默认你平时惯用右手写字了!” 话罢,莫小刀走到流痞们身边。 “除了他的右胳膊以外,他的两条腿和左胳膊,给我一条一条,慢慢打断!” 莫小刀话音落下,柳清波脸色骤然变得煞白起来。 这是……要废了他! 他张着嘴,正要说些什么,可几个流痞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其中一个流痞狞笑着,高举起棍子,重重砸在柳清波的左胳膊上! 咔嚓! 伴随着一阵骨骼碎裂声响,柳清波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嚎。 “你们……不得好死!” 那股剧痛,反倒令他清醒无比。 只是他的额头早已滚落下豆大的汗珠。 “冤有头,债有主,这些事你可别找我们!” 莫小刀向着药铺方向努了努嘴,“你们不是来找苏扬的吗?” “这就是苏扬给你们的答复!” 柳清波双眼一睁,但随即,那流痞手中的棍子已然再度砸落而下。 他惨叫着,整个人几乎麻木了! 这些……是苏扬安排的! 苏扬当真就不怕,声誉尽坏,身败名裂吗? 由以往那近乎高不可攀,被世人奉若济世神医的声誉,一旦反转,足以让他被天下人唾骂! 可苏扬明知如此,竟依旧敢这么做! 他正思索间,阳光洒落下的影子忽的落在他的脸上。 他转而看去,便见到那流痞手中的棍子已经再度举起。 木棍边缘,日光极为刺目! 此时此刻,柳清波心中都无法抑制地泛起了一股强烈的悔意! 不论苏扬到底在不在意这些名声,他都后悔了…… 敢做到这么绝,足以表明,苏扬已经疯了! 他把苏扬逼到了这一步! 这简直是他……自己导致的…… 咔嚓! 最后一声骨骼碎裂声响起。 柳清波的身子轰然到底。 他躺在地上,看向苏家药铺方向,连惨叫都没有力气了。 自始至终,他在苏家药铺外,连苏扬的面,都没能看到! 他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今日在苏家药铺外的所见所闻,彻彻底底地超出了他的预料。 为了他人许诺下的好处,他付出了这么惨痛的代价,真的……值得吗? 药铺中。 苏扬听着外面的动静,眉头微挑。 “结束了!” 他向着秦青和潘通等人咧嘴一笑。 可潘通等人此时却有些笑不出来。 今日是平定疫患一案三司会审的大日子,可苏家药铺这边,先是放着鞭炮售卖新药。 又是把外面那些所谓“支持苏扬的人”悉数打断了双腿! 想到此,潘通不由咽了口唾沫。 今日之后,世上的人会如何看待苏扬,他简直都不敢想! 莫说是朝廷会对此有什么反应,单只是今后京城百姓们的议论,便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跟莫小刀说一声,外面那些人,全都送去巡检司便可。” 苏扬依旧不慌不忙,仿佛完全没有预料到之后情况的样子。 “记得别让莫小刀找茬,候在咱们药铺两侧的人,可别给赶走了!” 秦青点了点头,并没有急着走出去。 “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苏扬顿了顿,才缓缓说道。 “向外面的所有人说,今日三司会审,我伤势过重,未能参与!” “不过,纵使此案已经定案!” “我依旧坚持,此案必有冤情!” “那些平定疫患,拯救百姓于危难之中的功臣,万不该受此等不白之冤……” 药铺外,秦青转达的话音落下。 四周所有人都缄默无声。 今日亲眼见到苏家药铺外所发生的这一桩桩事情。 现在又听到苏扬的转告。 他们心中不可避免地升起一股诡异之感! 第451章 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再快些,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庾士素掀开车帘,向着正赶路的车夫沉声训斥。 车夫连连点头,奋力地挥动着马鞭。 他心中狐疑,今夜老爷不知为何会这么急着赶回府中。 庾士素不时地看一眼车窗外,迎面而来的潮湿寒风令他不自觉裹了裹衣衫。 今夜贺叔达跟他所说的那一番话,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当年路绩检举其兄长贪赃枉法一事,他与贺叔达甚至是孟庭,都有所参与。 要怪就怪在,路绩的兄长站错了队! 而他虽是借由此事当上了户部郎中,但几年下来,位子坐稳,本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可这次平定疫患一案,偏偏又是那路绩做了检举揭发的事情! 而且,好死不死地,苏扬那小子竟似乎也察觉到了猫腻! 想到此,庾士素不由紧握起了拳头。 一个小小苏扬,竟能扰动这么大的乱子! “该死……” 庾士素低声咒骂了一句,面色阴沉。 贺叔达对他所说的话,他也明白其用意。 无非是警告他,不要留存当年之事的任何证据! 但正如贺叔达所说,在朝为官,谁又不会留一线余地? 否则,若日后贺叔达或者孟庭将他当作弃子,那他便再没有半点倚仗了! 那些东西,是销毁还是不销毁…… 庾士素沉吟,指尖下意识在马车中轻点着。 纵使不销毁,也务必得万分谨慎地藏匿起来! 至于苏扬…… 庾士素眼中寒芒闪烁。 无论苏扬还有没有心思调查此案,今夜之后,都不会再有什么后患! 过了今夜,或许便能见分晓了…… 只要过了今夜! 砰! 突然! 马车外传来一阵沉闷响声。 而后,正行驶着的马车竟逐渐停了下来。 庾士素眉头一皱,下意识有些不悦。 “怎么了?” 他沉声喝问,他这般焦急,车夫竟还敢出乱子? 他掀开马车帘子向外看去,眉头却不由紧皱起来。 车夫……不见了?! 庾士素心头一突,莫名意识到不妙。 他下意识转头望去,口鼻间却嗅到一股奇异的幽香。 而他目光所及,正有一个年轻人缓缓走来。 那年轻人穿着一袭湛清色长袍,身形颀长,俊朗的面容上显露出几分病态的苍白。 庾士素却不由瞪大了眼睛,满脸惊骇! 那竟是……苏扬! “庾大人,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苏扬站定身形,微微一笑。 庾士素心神震动不已。 这种时候,苏扬竟敢找到他这里?! 今夜,苏扬若要有所举动,不该是去往路绩的府邸吗? “你……” 庾士素来不及多想,连忙想要大喝出声。 可刚一开口,他便感受到,自己竟莫名用不上丝毫气力! 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 就连意识也都逐渐模糊,眼皮无力地耷拉下来。 他……中毒了! “砰”的一声。 庾士素后颈一痛,眼前瞬间漆黑。 整个人无力地栽倒在马车上。 马车另一侧,莫小刀掂量着一根木棍,笑容浓郁。 “苏大夫,我还是伤员,这种卖力气的活,非得让我做!” 他朝着苏扬撇了撇嘴。 苏扬没有理会他,而是指向马车后方瘫倒在地的车夫。 “还得劳烦你把车夫藏好!” …… 庾士素悠悠醒来,眼前是一堆杂乱的干草。 脑后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忍不住伸手紧捂着后脑勺。 他忽的意识到自己的情况,身形一震,连忙转身向四周看去。 目光所及,竟是一道道正滴溜溜地盯着他的目光! 那是一个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 “苏大夫,这憨货醒了!” 一名乞丐看了庾士素一眼后,转头叫了一声。 庾士素顺着那乞丐的方向望去,便见苏扬穿着一袭青袍慢悠悠走了过来。 他脸色当即一沉。 “苏扬,你敢对我行刺!” 庾士素冷喝,奋力坐起身子。 这里像是一座乞丐聚集的屋子,四周除了苏扬和这些乞丐以外,再看不到其他人。 “还敢把本官绑到这种地方,你可知,你犯下何罪?” “你简直是自寻死路……” 庾士素怒骂着,却见苏扬始终不紧不慢,反倒是走到他身前,随意拉了个木凳坐了下去。 苏扬笑吟吟地看着庾士素,半点也不着急。 “苏扬,你的伤势,莫非好了?” “这些时日里,你始终不曾露面,现在竟敢对本官行凶!” “若本官出了什么闪失,你也难逃一死!” “对本官动手,你当真不顾忌什么后果吗?” 庾士素的怒骂声不断响起。 但苏扬却始终不发一言。 直到庾士素的声音停下,苏扬才终于笑着挑了挑眉。 “庾大人,怎么不继续说了?” 苏扬抬了抬手,“继续,我等你说完,再好好跟你说!” “你……” 庾士素伸手怒指着苏扬,脸色铁青。 “你竟敢如此毫无顾忌,你势必会为你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竭力地大吼着,唾沫星子横飞。 苏扬笑容浓郁,没有反驳,反倒是应和着点了点头。 “这附近都没有什么人,庾大人想要引来他人,不妨再大点声!” 他提议道,“最好直接喊救命!” 闻言,庾士素的声音终于消停了。 他死死地盯着苏扬,眼中渗出根根血丝。 他万万没有料到,苏扬竟然这么胆大包天,敢对他动手! 将他抓到这里,足以证明,苏扬已经没有什么顾忌了! 那苏扬要对他做什么? “庾大人要是喊完了,咱们就不兜圈子,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 苏扬咧嘴一笑,探下脑袋询问,“当年太医路绩那所谓大义灭亲的事情,有你参与?” 闻言,庾士素心中顿时一沉。 苏扬果然还是察觉到了此事! 将他抓来,就是为了逼问此事? “你在说什么,本官不知!” 庾士素高昂起脑袋,神色阴沉,“你最好将本官放回去,否则,你难逃一死!” “你都知道我此举究竟冒了多大风险了,你还觉得,我会好好放你回去?” 苏扬嘴角挂起一抹揶揄笑容。 他扫了庾士素一眼,又向门外看去。 “路姑娘,你的仇人之一,我已经给你抓回来了!” 庾士素眼皮一跳,连忙转头看去。 房门外,丽姑和莫小刀正向房间里走来。 第452章 栽赃陷害 见到丽姑,庾士素脸色顿时一变。 此女与他之间的仇怨,他心中清楚无比。 苏扬把她都给叫出来了,那他的处境恐怕更为艰难了! 丽姑死死地盯着庾士素,步伐飞快。 与她有着血海深仇的仇敌就在面前。 这一日,她等了一年又一年,最后几乎都要绝望了! “庾士素,你还我一家人性命!” 丽姑声音尖锐,充斥着浓浓的怨毒与仇恨。 她双眸通红,紧咬着牙关。 “苏扬,你将她找来做甚?” 庾士素连忙看向苏扬,沉声质问,“一个被充入教坊司的贱人,你也敢找来?” “莫兄。” 苏扬看都不去看庾士素一眼,而是向着莫小刀点了点头。 莫小刀随手便自袍袖中取出一把匕首,笑吟吟向丽姑递了过去。 见此,庾士素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一抹浓浓的惊慌! “你……你们……” 他不住后退,想要爬起身子。 可身边几个乞丐一同上前,轻轻松松便把他按倒在地。 他紧盯着丽姑,此时的丽姑已然死死地紧握着匕首,迈步向他走来! “路姑娘,先不急着杀他。” 苏扬迈步上前,轻声对丽姑道,“现在杀了他,你虽然大仇可报,但仍旧还会有仇敌逍遥法外,仍旧无法为你一家平冤昭雪。” 丽姑身躯轻颤,咬着嘴唇,嘴唇几乎要渗出鲜血。 “苏扬,若我死了,你也必死!” 庾士素嘶吼,声音已不再复先前那般底气十足。 苏扬转过身子,静静看着庾士素,淡淡道:“庾士素,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你当年与路绩一同冤枉前一任户部郎中,这些年来,你在户部逐渐站稳了脚跟,而路绩也在太医院里平步青云……” “你们自当年之后,还有什么勾结,说说!” 他挥挥手,等待着庾士素的答复! “本官不知你在说什么!” 庾士素脸色阴沉无比,仍旧一口咬定。 “你私自将本官绑到这里,今夜或许无事,但你又能隐瞒多久?” 他冷冷盯着苏扬,面露寒意。 “你当真以为,你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待户部明日发现本官不在,便会立即搜查!” “你苏扬,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眼下苏扬敢对他动手,恰恰说明,苏扬已经穷途末路了! “说到户部……” 可苏扬却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平定疫患一案,路绩那封检举血书,想必也有户部的安排?” “户部之中,应当属你与路绩勾结最多,他那封血书,也必有你参与!” 听着苏扬的话,庾士素目光闪烁不已。 这些事情,苏扬已然知晓了…… “你在胡说什么?” 庾士素冷喝,“还想要污蔑本官?” “那路绩做了什么事情,你去找路绩询问!” “这种时候,庾士素,你还真不必再装了!” 苏扬淡然摇了摇头,“路绩的宅邸,我也派人去了。” “哦?” 闻言,庾士素双眸顿时一眯。 “你让人去了路绩的府邸?” “他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你应该很清楚,不说别的,当年的案子,你说他是否会留有什么证据?” 苏扬慢悠悠询问,不急不缓。 庾士素却冷笑了起来,大袖一挥:“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 “苏扬,本官实话告诉你,你现在若敢对本官行凶,那不出一日功夫,你必死无疑!” 庾士素神色中的慌乱,都似乎减少了几分。 见此,苏扬眉头微挑。 “此话怎讲?” “哼,你当真以为,路绩的府邸,是那么好去的吗?” 庾士素冷冷一笑,“还想要去找什么证据,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莫非……路绩的宅邸中已经被布下了埋伏?” 苏扬双眸微微眯起。 庾士素只是冷笑,不再理会苏扬。 “户部的人果然是神机妙算!” 苏扬点头赞叹一声,“难怪会让我在红仙楼带走陆姑娘,原来是在这里算计我……” 庾士素盯着苏扬,想要自苏扬的脸上看出慌乱什么。 可是,他却失望了。 苏扬的神色中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倒是又好整以暇地向他看来。 “庾士素,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嗯?” 庾士素脸上的冷笑微微一僵。 “我若是真想着要从路绩的宅邸中翻出什么证据,那我为何要把你抓过来,多此一举?” 苏扬淡淡询问。 庾士素顿时怔住,额头渗出了一抹细密的冷汗。 的确,苏扬不该将他抓过来! 他们也万万不曾料到,苏扬竟然敢对他动手! “且不谈能否在路绩的府邸中找到什么证据……” 苏扬幽幽道,“那庾大人的府上,又是否会有证据留存?” 庾士素瞳孔不由一缩。 苏扬是将主意打到了他这边! “本官行的端坐的正,害怕你恐吓不成?” 庾士素冷喝。 苏扬笑着点了点头。 “庾大人能在户部站稳脚跟,自然足智多谋!” “但……在朝为官,又有几人会不给自己留什么后路,你说是不是?” 苏扬话音落下,庾士素心中顿时一颤。 这句话,与贺叔达所说,何其相似? “若我是庾大人,跟着户部一些人做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不仅要提防被人发现,还得提防着,莫让户部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反手将自己当成弃子……” 苏扬悠悠说道,笑容中满是嘲讽。 “所以,若是我,务必会留存些证据,以备不时之需!” “他人若想要害我,也得担心我的临死反扑!” “庾士素,你说……是不是?” 庾士素脸色一阵变换,一言不发。 他自苏扬这里,竟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仿佛他的一切谋划,全都被苏扬看透了一般。 这个年轻人,竟然这么可怕! “那看样子,的确是了!” 苏扬缓缓起身。 “你无需恐吓本官,待明日,你苏扬必是要死路一条!” 庾士素冷喝,“你敢对本官有所伤害,那你……” “对了!” 这时,苏扬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庾士素。 “你是不是以为,你藏得证据,我根本找不到?” “说起来,我还真没打算找!” 庾士素浑身骤然僵住,他仿佛意识到了苏扬话语里的意思,死死地盯着苏扬。 这下子,他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的耳畔,苏扬的声音再度响起。 “论起栽赃陷害,我的手段,你们也可以试试看!” 第453章 求见苏太医! 苏扬话说得随意,可庾士素却猜出了他话语里的用意! 没打算找到什么证据! 还准备栽赃陷害…… 庾士素脸色狂变,死死盯着苏扬。 “苏扬,你竟敢想要伪造证据!” “伪造?” 苏扬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不都是跟你们学得吗?” “你……” 庾士素语气一滞,紧紧攥起拳头。 “就算你伪造了证据,也无济于事!” “原本我的确是打算伪造……” 苏扬轻笑道,“但既然已经从你这里得知,你那边的确有证据留存,我又何须自找麻烦?” 庾士素脸色铁青,充满了怒意。 可他心中却莫名又浮现出一股子慌乱。 眼下苏扬的表现,实在是令他有些恐惧。 仿佛一切都被苏扬猜透了一般! “庾大人,时候不早了,好好睡一觉。” 苏扬转头看了眼天色,子时早已过去。 他又淡淡瞥了庾士素一眼。 “说不定,以后你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话罢,苏扬不再理会庾士素,慢悠悠向外走去。 “苏扬,你敢……” 庾士素紧咬着牙关,双眼中逐渐渗出细密的血丝。 “你敢胡作非为,必将……不得好死!” “我户部绝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声音不断响起。 随着苏扬的身影自房间中离开,庾士素的语气已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房间外,苏扬站定身形,未去理会房间里庾士素的嘶吼。 他双手负后,静静思忖着。 今日走出了这一步,便再也没有丝毫后悔的余地了! “苏太医!” 苏扬身后,丽姑自房门中走出来,忽的向苏扬跪拜下来。 “苏太医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见此,苏扬连忙走上前去。 “陆姑娘,万不必如此。” 他所作所为,其实帮丽姑复仇,只是顺带的。 平定疫患一案,想要翻案,那太医路绩终究是绕不开的。 “无论是当年陆姑娘先父的案子,还是眼下的平定疫患一案,路绩与这庾士素,都仅仅是可有可无的小人物!” 苏扬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真正要对付的人,都还尚未与之较量!” 丽姑抬起头,眼眶中满是泪水。 “一切……就要看明日了!” 苏扬悠悠道。 最迟明日,庾士素失踪的事情,便一定会被发现! 他务必要在明日,将所有人都拉到擂台之上! 这时,院落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苏扬与莫小刀对视一眼,神色微动。 一名乞丐紧跟着跑了出去。 不多时,王朗和秦青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院门外。 苏扬快步迎上前去,打量着两人的情况。 王朗的身上,赫然添了几道新伤! 倒是秦青并没有什么伤势。 “路绩宅邸中,果然是设了埋伏!” 王朗低声说道,任由苏扬为他诊治着伤势。 “仅是试探,他们便能伤到王兄?” 苏扬眉头紧皱,看样子,那些人在路府中设下的埋伏,远超他的预料! “那……我们要做得事情……” 苏扬又再度询问一声。 “幸不辱命!” 王朗咧嘴一笑。 闻言,苏扬这才松了口气。 这么说来,在路绩宅邸和庾士素这边的准备,已经足够了! “苏兄,接下来便要孤注一掷了吗?” 王朗又沉声询问。 今夜他们行动之时,苏扬的母亲和妹妹便已经被转移出了药铺。 一切交由赵艺弘帮着照看。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苏扬已是准备赌上一切了! “除此之外,又能如何呢?” 苏扬摇了摇头。 这平定疫患一案,纵使他不为了薛太医做出应对,那些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依旧要毁了他的一切! 即使如此,那他倒不如先押上所有! 看究竟是谁,能够笑到最后…… …… 天色未亮,街道上一片漆黑。 苏家药铺外,却响起一阵阵兵戈之声。 一队兵士皆身着甲胄,手持火把,骑乘着骏马来到苏家药铺门外。 为首一名将士走到苏家药铺门前,重重敲门。 “苏太医,末将有要事求见!” 只是,房门后,并未有动静传出。 “苏太医!” 那将士等待片刻,又再度重重敲门。 “末将有要事求见!” 他眼前的房门后,始终未曾传出丝毫声响。 药铺里一片漆黑。 即便是透过门缝,也看不清其中分毫。 “末将奉刑部之令,有要事前来询问苏太医!” “还望苏太医府上给个回应!” 他接连询问三声,药铺中始终不曾回应。 那将士皱起眉头,向着身后递了个眼色。 他身后一众兵士皆是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刑部之令,末将万不敢违抗!” 将士高声道,“若苏太医府上无人回应,那末将只好亲自开门,求见苏太医了!” 随即,那将士向身后挥了挥手。 当即便有兵士上前,依靠着药铺大门,一副要强行冲开药铺大门的架势! “不知阁下是何人?” 可这时,药铺中却传出一阵淡淡的询问声。 那将士目光顿时一凝,随即恭声道:“末将刑狱司怀化司阶韩泰,奉刑部之令,有要事特来询问苏太医!” “怀化司阶?” 药铺中的声音似是稍作沉吟,随即又重重冷哼。 “苏太医而今身受重伤,你难道不知?” “这三更半夜,你却来寻苏太医,莫非是诚心想要打扰苏太医休养?” 那声音中充斥着一股严厉。 “末将是奉刑部之令!” 周泰再度回应一声,语气中已然透露出一抹强硬意味。 “还望苏太医快快打开门,末将询问之后,便会离去!” “若是苏太医不开门呢?” 药铺中的声音反问。 周泰目光闪烁,脸色阴沉了几分。 “那末将只好先行向苏太医赔罪了!” 他拱了拱手,“还望苏太医莫要为难末将!” “强闯?” “这里可是苏太医的府邸!” 药铺里,那声音显然是在威吓! “你们强闯苏太医府邸……” “刑部之令,末将不敢不从!” 周泰回应着,转过身子,面向身后的一众兵士。 “来人,打开苏太医府邸大门!” 吱嘎! 可这时,药铺大门传出一阵异响,缓缓打了开来。 随即,一道身影探头探脑地出现在大门后。 莫小刀冲着周泰咧嘴一笑。 “看你说得,既是刑部之令,苏太医哪里能不见你?” 第454章 请苏太医去刑部! 周泰神色一沉,扫了眼莫小刀。 眼前这人,身上缠着些纱布绷带,看起来似是受过什么伤。 但其衣着却是流痞打扮! 先前质问他的人,竟然是一个流痞! 他强自压下心中怒火,沉声喝问:“苏太医何在?” “苏太医当然是在药铺里休养!” 莫小刀撇了撇嘴,“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跟你说不通了?” “还不快滚开?”周泰冷喝。 一个小小流痞,也敢拦路? 他扫了眼四周,又觉得有些不对。 苏家药铺中,何时多出了这么一个流痞? 苏扬家中的其他人呢? 自开始到现在,与他说话的人,始终是这么一个流痞! 那苏扬又在哪里? 想到此,周泰大手一挥。 “随我进去!” 他身后兵士,不由分说,强行推开药铺大门! “你们这是做什么?” 莫小刀慌忙退开,一副惶恐模样。 “这里可是苏太医的府邸!” “你这个怀化司阶,不才是正六品官吗?” “竟然敢强闯苏太医这边!” 周泰却丝毫未曾理会莫小刀,他迈步走进药铺里,目光扫向四周。 整个药铺中,静得出奇! 先前他自门外吵出那么大的动静,苏家药铺里的人,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流痞听到动静! 那个刚晋升为殿前司诸班指挥使的王朗呢? 似乎就连传闻中身受重伤的苏扬都不在药铺中了! “搜!” 周泰重重扬手,让四周兵士自药铺中搜查起来。 药铺大堂的病房被打开,竟依旧是空无一人! 周泰等人又向着后院中走去。 兵士们重重推开一扇房门,刚要闯进去。 “何人……打扰本官休息?” 却在这时,苏扬平静的声音自房间中传来。 闻声,周泰心中一凛。 苏扬竟然在药铺中? 那为何先前苏扬始终不曾出声? 他顾不得多想,来到房门外,如先前一般自报来意。 “刑狱司的怀化司阶……” 苏扬淡淡沉吟。 他的声音又忽然变得严厉起来。 “倒是好大的官威!” “本官的府邸,虽只是一间小小药铺,竟也能是你们想闯就闯的?” 周泰向着房间中看去,房间中未掌灯火,昏黑模糊中,却也能隐约看到苏扬正躺在床榻上。 “回禀苏太医,末将是奉刑部之令!” 他躬身行礼,语气却依旧强硬。 “先前末将在药铺外询问多遍,却始终不曾得到回应,刑部之令不可违,末将只好先行不敬,还望苏太医莫怪!” “莫怪?” 回应周泰的是苏扬一声重重冷哼。 “周大人的威风,本官是领略到了!” 苏扬冷笑,“待明日,本官会亲自向朝廷上书,好好告知朝堂诸公,周大人在我这小小府邸中,有着怎样的威风!” 听到此,周泰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若是放在其他太医那边,就算提起上书,也没有什么分量。 可苏扬不同! 上一次苏扬上书朝廷,可是让大宋直接对北莽开战了! 被苏扬惦记上,绝不是一件好事! 可他先前并未料到,苏扬就在药铺中,却并不做声! 他深吸一口气,脸色再度平静下来。 “回禀苏太医,末将前来,是有要事询问苏太医!” 苏扬却并未再回话。 他看向莫小刀,淡淡道:“掌灯。” “遵命!” 莫小刀高声回应一声,笑吟吟走到一旁,拿起火折子点灯。 灯火明灭升腾,周泰才终于看清房间中的景象。 在他前方,苏扬依靠在床榻上,正冷冷睥睨着他! “说,什么事?” 苏扬语气不善地询问。 他与莫小刀处理完庾士素那边的事情,便马不停蹄地赶回药铺里。 倒是如他预料中一般,只是今夜,那些人便做出了反应! “今夜子时,太医路绩的灵堂,有人蓄意扰乱!” 周泰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着苏扬,仿佛在审视着苏扬此时的状态一般。 自苏扬在红仙楼遇刺之后,已有多日不曾露面了。 谁也不知,苏扬的伤势究竟怎样了。 “刑部经过调查,发现有些证据直指苏太医这边,便差末将前来询问,苏太医是否知情?” “路绩的灵堂被扰乱了,关本官何事?” 苏扬脸上流露出一抹怒意,“你们是在怀疑本官?” “这些……皆是刑部的命令,末将不敢妄言!” 周泰直视着苏扬双眸,“还望苏太医给末将一个答复!” “你们想要什么答复?” 苏扬冷声反问,“本官而今身受重伤,还会去扰乱一个死人的灵堂?” “刑部的意思是……” 周泰幽幽道,“请苏太医去刑部一趟,亲自与刑部的诸位大人说明此事!” “嗯?” 苏扬眉头一皱。 “放肆!”一旁莫小刀当即冷喝。 “让苏太医去刑部,你们难道不知苏太医的伤势吗?” “你们……分明是想要让苏太医旧伤复发!” 周泰却始终面不改色,他站直身子,向着苏扬走去。 “苏太医,还望莫要为难末将!” 苏扬双眸微眯,刑部的人做事,倒是够狠! 王朗和秦青去了路绩的府邸一趟,即便是没有被抓到踪迹,可刑部依旧敢堂而皇之地将他带去刑部! 他若是被带到刑部,那一切自然就由不得他做主了…… “苏太医,请!” 周泰走到苏扬的床榻前,拱了拱手。 “若苏太医行动不便,自会有兵士代劳!” 他身后几名兵士跟着走了过来,显然是准备直接动手了! “也好!” 可这时,苏扬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闻言,周泰不由一怔。 先前苏扬那般冷喝,眼下却是这么轻松,便答应前去刑部? “不过,要劳烦周大人赔本官在我这里等一会……” 苏扬慢悠悠道,“我今夜睡得晚,便收到左相传来的一封信件,说是要来我家药铺一趟。” “算时间,待会左相也该来了。” “不妨周大人先在这里陪我等等!” 听到苏扬的话,周泰顿时一阵愕然。 左相? 左相会来苏家药铺? 此事,先前他们可半点消息都未曾得知! “给他看看信件!” 苏扬向着莫小刀努了努嘴。 很快,莫小刀便自一旁取出一份信封,朝着周泰晃了晃,便很快送到苏扬手里。 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周泰根本看不到,信封上,分明是一行娟秀小字! 这正是以前云千瑶写给苏扬那封想要解除婚约的信件! “信中内容,不便给周大人观看。” 苏扬收下信件,不再多言。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索性闭目睡去! 第455章 出门 苏扬旁若无人地闭着双眸,丝毫不再理会周泰等人。 很快,他的呼吸便逐渐平稳下来。 见到苏扬的动作,周泰眉头几乎要拧成了疙瘩。 左相要是会来苏家药铺,那可就麻烦了! 他们就算是把苏扬带去了刑部,只怕也会引得左相前往刑部。 “苏太医说了,左相很快就会过来……” 一旁莫小刀凑过来,压低声音,像是怕打扰苏扬睡觉一样! “你们就算要带苏太医去刑部问话,也得等左相过来?” 他冲着周泰挑了挑眉,拉来一张凳子,自顾自地坐在苏扬身前。 周泰一言不发,不住沉吟着。 若他强行带走苏扬,势必会引得左相前去刑部。 而且,他们在路绩的府邸中,也并未抓到苏扬的证据。 那左相过去,刑部的诸位大人也无法交待。 到时候,他当然会沦为对苏扬不敬的替罪羊! 但左相真的会来吗? 周泰又看向苏扬的枕头下,那一份信件,他未曾看清楚。 果真会是左相所写? 左相会在这天色尚未放亮之时,来苏扬家中? 即便有所怀疑,可他……依旧不敢赌! “大人,该……怎么办?” 周泰身边,一名兵士低声询问。 “先等……” 周泰思索道,“若是天亮后,左相还未到,便……直接带他离开!” “让其余人,都在药铺四方把守!” 距离天亮,最多还有一个时辰。 他很清楚,他们来苏家药铺这一趟,所要做的,也不过只是控制住苏扬罢了。 当然,将苏扬带到刑部,是最为保险的办法。 他留下两名兵士守住房间,自己走出房门。 今夜苏家药铺的情况,有些怪异。 除了苏扬和那流痞以外,便再未见到其他人。 苏扬的家人和王朗都不在…… 周泰紧握着拳头,这趟差事,远比他所预料的更为困难。 天色逐渐放亮,昨夜一场秋雨为京城平添了几分寒意。 苏家药铺外,灰衣老者等人再度来到了这边。 但他们远远便看到,今日的苏家药铺外,竟然多了许多身穿甲胄的兵士。 灰衣老者等人脸色微变,心里想着,难不成苏扬那边终于有所反应了? 要派兵士驱赶他们? 但他们尝试着走到苏家药铺两侧,却发现那些兵士们丝毫没有阻拦他们的意思。 他们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心里猜测着此时苏家药铺的情况。 初日逐渐东升,映照着街道上的泥泞,一片金灿灿的。 苏家药铺外的人也明显越聚越多。 药铺里。 周泰走到苏扬的床榻前,沉声道:“苏太医,天色已亮,左相似乎并不会前来了!” 苏扬慢悠悠睁开眼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他并未急着回答周泰,反倒是乐呵呵道:“果然有兵士把守,这一个回笼觉,睡得还算香!” “苏太医现在该随末将前去刑部了?” 周泰脸色沉凝。 “是该动身出发了。” 苏扬出奇地没有反驳,慢悠悠地自床榻上坐起身子。 “苏太医,请!” 周泰向着门外的方向抬了抬胳膊。 可苏扬却并未立即出门,而是施施然走到一旁,一只手利落地穿上官袍外衣。 “既是今日要见诸位大人,本官怎么也不能衣衫不整?” 他瞥了周泰一眼,咧嘴一笑。 肩膀受伤的手臂尝试着伸展了几下,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见此,周泰双眸微眯。 自先前苏扬在红仙楼中遇刺之后,外界所传的消息,便是苏扬伤势极重,甚至还有性命之忧! 可眼下苏扬的情况,哪里有什么性命安危的模样? 他的伤势,分明已经痊愈了许多! 但见到苏扬穿好衣服,又慢悠悠地洗漱起来。 周泰的脸色愈发难看。 此时清晨的太阳已经逐渐升起,他哪里还不知道,苏扬先前所说,什么左相要来,分明是假的! 苏扬显然是有意在拖延时间! 他虽不知苏扬为何要拖延这么久,但多少也能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苏太医,你已经让刑部的诸位大人等了你许久了!” 周泰催促着。 但苏扬却始终不紧不慢。 “今日,刑部的大人们,绝对会见到本官!” 他说完,擦了把脸,这才向房门外走去。 药铺外,灰衣老者等人才刚放置好一张张写着伸张公道的卷轴,便见药铺中的兵士们动了起来。 随即,在一群兵士的拱卫下,走出了一个身穿太医官袍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身形颀长,容貌俊朗,只是脸上还挂着一抹病态的苍白,像是大病初愈。 几乎用不着多说什么,灰衣老者便猜出了那年轻人的身份! 那是苏扬! 这么多天过去,苏扬竟然露面了! 随即,灰衣老者连忙起身。 他大呼起来:“苏扬,你还我们一个公道!” 他身后众人,也都迅速反应过来。 先前他们在药铺外不能出声,是因为苏扬在休养伤势。 而现在,苏扬已经能够自行走到药铺外了,这就用不着再禁言了! “苏扬,你终于敢露面了!” “你还我们一家人性命!” “不枉我在这里风餐露宿许多时日,终于让我等到你出来了!” “还我们公道……” 一群人的声音瞬间激昂起来,响彻四方。 四周几乎早已围满了人,一眼望去,乌压压一片,几乎看不到尽头。 苏扬目光扫过四周,眉头微挑。 “一直没有出来看看,想不到,我家外面,还真是热闹!”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转而看向身边的周泰。 “周大人!” 苏扬高声叫了周泰一声,“还不快让他们给本官,让出一条通路?” 闻言,周泰脸皮顿时不自然一颤。 这是在指使他? 药铺外的这些人,分明是来找苏扬的。 苏扬却偏偏要把他推出来! “若是耽误了本官今日的要事……” 苏扬语气幽幽,“那本官势必要当着刑部诸位大人的面,好好说道说道!” 周泰的顿时愈发难看起来。 “你这狗官,难不成,还想要让这些兵士们,把我们驱赶走不成?” “你不给我们公道,反倒如此做,果真是如当日那书生所言,欺世盗名!” 灰衣老者等人愈发神情愤懑。 “看来,本官今日是无法出门了……” 苏扬索性自顾自地坐到凳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周泰。 第456章 恐吓 药铺中,一片寂静。 周泰握起拳头,脸色难看。 而药铺外,却是一片群情激愤。 灰衣老者等人怒视着药铺中的众人,不停地怒喝着。 “苏扬,你将这些人找来,就是为了威胁我等吗?” “什么济世救人的神医,就是这般做派?” “欺世盗名,蝇营狗苟之辈……” 整个药铺外,闹哄哄一团。 苏扬掏了掏耳朵,对于药铺外的情况,仿若未觉。 他向着跟在刑狱司兵士身后走进药铺大堂的莫小刀招了招手。 “莫兄,喝杯茶!” “好说!” 莫小刀几步走到苏扬身边,一跃落在凳子上。 “苏大夫今日请我喝得这个茶,绝对是好茶!” “不光有茶,还有好戏看!” 他瞥了眼药铺外,笑容浓郁。 眼见着苏扬两人慢悠悠地喝起茶水,周泰脸色愈发难看了。 “大人……” 一个兵士走到周泰身前,满脸询问意味。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苏扬摆明了是要跟他们硬耗着。 天色早已大亮,太阳都要升起来了。 “周大人,刚好在等一会,左相也该差不多过来了。” 苏扬笑吟吟看向周泰,“到时候,你记得出去买点早饭!” 说着,苏扬又起身走到一旁,竟是用药铺中的火炉热起了稀粥! 周泰紧咬着牙,看了苏扬一眼,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随即,他走到一旁,重重挥手。 “来人,让他们清开一条道路!” “是!” 兵士们不敢怠慢,连忙走出药铺,清退众人。 见此,灰衣老者等人愈发群情激愤。 这苏扬竟真的让这些兵士们驱赶他们! “退到我家药铺两侧就行。” 苏扬笑着挥了挥手,半点也不着急。 “苏扬,你这般行事,我们势必要去衙门告你!” “就算是驱赶我们,你们也堵不住天下人的嘴!” “你的名声已经臭了……” 灰衣老者等人不住怒骂着。 但在兵士们的驱赶下,他们不得不退到药铺大门两侧。 更远处,街坊邻居们与京城的百姓们都在观望着这边。 他们脸色复杂,苏家药铺的情况,令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太医,人已经驱赶开了!” 周泰走到苏扬身边,低声说道,“现在该出发了!” “不急。” 苏扬指了指刚点燃的火炉,“怎么也得等我吃口早饭!” “苏太医!” 周泰语气顿时冷了下来。 “刑部的诸位大人,早已等候苏太医多时。” “而下官也在贵府一直陪同苏太医等候到了天亮。” “现在,万望苏太医不要再拖延时间了!” 话罢,他向身后的一众兵士挥了挥手。 那些兵士们当即上前,将苏扬团团围住。 苏扬撇了撇嘴,不急不躁。 “那就路上买点吃。” 他顺手关上炉火,这才迈步向外走去。 药铺外众人见到苏扬走出来,一双双目光顿时齐刷刷地落在了苏扬身上。 “诸位!” 苏扬高呼一声。 很快,灰衣老者等人便安静了下来。 他们盯着苏扬,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这几日,诸位在我家门外等候了多时,的确辛苦。” 苏扬笑着压了压手,“不过……” “不过诸位且放心,今日之后,你们便无需再在这里风餐露宿了!” “嗯?” 听着苏扬的话,灰衣老者等人不由一怔。 他们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苏扬话语里的意思。 “不用等待,怕是今日之后,你便要被朝廷治罪了!” 灰衣老者身边,一个青年人冷笑着反驳一声。 他身边众人也跟着嗤笑不已。 苏扬此时俨然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公敌!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没有说……” 苏扬声音始终不急不躁,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这些时日以来,我虽一直在药铺中养伤,但也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灰衣老者身上。 “老丈……” “嗯?” 灰衣老者眉头不自觉皱起,不知为何,苏扬此时看着他,令他心中莫名一惊。 他又看了眼苏扬身后的莫小刀,却见莫小刀也满脸笑容。 只是那笑容,显得有些阴恻恻的! “老丈,你姓黄名阿大,严州城大黄面行的掌柜……” 这时,苏扬的声音幽幽响起。 听到此,灰衣老者身形顿时不自然地颤了颤。 他盯着苏扬,脸色骤变。 “膝下一儿一女,只可惜大儿子前几年死了,好在还有个孙子,是家中独苗……” 苏扬慢悠悠说完,才又笑吟吟向灰衣老者黄阿大挑了挑眉。 “老黄,我没说错?” 黄阿大呼吸不自觉粗重起来,满脸惊骇。 他伸手直指苏扬,可整条手臂都忍不住地哆嗦着。 苏扬什么时候知道了他的一切信息? 而他身边几人,也都脸色齐变。 “苏扬,你想要做什么?” 黄阿大身边的青年人怒喝一声。 苏扬瞥了那青年人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老黄,这是你女婿?” 他上前一步,淡淡说道,“先前疫患在严州城爆发,你一家老小里,死得人是你那先前就多病的老太太……” “不过,我听说,京城平定疫患的人,还没到严州城,你家老太太就死了。” “我倒是很奇怪,既然这样,你还来我这里讨什么公道?” 他一番话落下,黄阿大以及那青年人都浑身抖若筛糠。 苏扬对他们的了解,竟然这么详细! “你……你休要胡言乱语,哄骗他人!” 黄阿大似是终于提起一口气,冲着苏扬怒喝出声。 “那就不是哄骗……” 苏扬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或许,你家里还死了人,是我没有找到的……” “也或许……” “死得那个人,就是你家剩下的独苗孙子!” 这下子,黄阿大不由怔怔后退几步,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他看着苏扬的目光中,先前的愤怒已经丝毫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浓郁得仿若化不开的恐惧! “先不提老黄!” 苏扬不再去看黄阿大,目光又落在不远处一个中年人身上。 “牛一二,先前在我家门外挂卷轴的,是你?” 他话音落下,那中年人的脸色也不由狂变起来。 第457章 回头再见 “牛一二,江州地痞,平日里欺男霸女,却也挣了一番家业,去年还刚添了一对双胞胎千金……” “你来京城这些天,不知道有没有得到消息,你那小妾,前几天刚给你生了个儿子!” “儿女双全,真是羡煞旁人啊!” 苏扬慢悠悠说着,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子揶揄。 他说着话,那中年人牛一二不由紧握起拳头,满脸警惕。 “哦,还有几个出生入死的弟兄,虽然残了几个,可你倒是够义气,还给他们置办宅院!” 苏扬咋了咋嘴,“不愧是能从江州混出头的地痞!” 看随着苏扬话音落下,牛一二脸色一阵变换,拳头终究无力地放下。 苏扬对他,竟然也了如指掌! 而苏扬说这些话的用意,他简直再清楚不过了。 这分明是在威胁他! 他混了这么多年,最忌讳的,便是敌人对他了如指掌! 苏扬目光又移到别处。 “还有吴财、孙钱、王……” 他口中念念有词,一个个地说着四周其他人的名字。 这些情报,都是这几日里,他一点点打探出来的! 赵艺弘、云府、丐帮…… 他将一切能用的人手,都用上了! 还有西城巡检司前些日子抓得那些人,一番审问。 得到的这些情报,除了黄阿大和牛一二这几人以外,其他人他虽然还对不上号,但说出这些,也足以让四周这些人都不得不忌惮! “你们一个个的,在江州和严州二地,可都算得上是有钱有势的人!” 苏扬淡淡道,“虽然还比不得这二地的那些官员,倒也都该过的得意……” “你说你们来京城找我麻烦,是不是……” 他双眸眯起,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是不是……自寻死路?” 他的语气始终平静,可却让黄阿大和牛一二等人莫名感受到一股冷冽寒意! 黄阿大等人脸上流露出一抹苦涩。 不知为何,他们心中竟然浮现出一抹后悔! 这些时日以来,他们不停地嚷嚷着,要让苏扬出来,给他们公道。 可现在苏扬果真出来了,他们却又有些害怕见到苏扬了! 这苏扬,传闻中不是圣手仁心吗? 怎么做起事来,这般毒辣! “他敢恐吓我们……” 牛一二紧咬着牙,脸上露出一抹狰狞。 “他已经身败名裂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伏诛!” “朝廷的案子,他撇不开!” “他就是个欺世盗名……” 可不等牛一二说完,苏扬却不在意一笑。 “你们最好不要盼着我沦落到你们所说的那种境地!” 苏扬摇了摇头,语气幽幽。 “否则,我自己都不知道,逼急了……” “我会做些什么。” 顿时间,牛一二所有的话一下子噎住了。 他紧盯着苏扬,眼中却浮现出细密的血丝。 这种恐吓,他再熟悉不过了! 偏偏…… 苏扬能够调查清楚他们的底细,便意味着,他有能力做出足以让他们害怕的事情! “我要说得,就这么多了。” 苏扬摆了摆手,意味深长道,“诸位,咱们回头再见!” 说完,苏扬迈步径直地穿过人群分开的道路,走到外面的大街上。 黄阿大和牛一二等人紧盯着苏扬,可眼底深处,却流露出一抹惧意。 这个年轻人,竟然让他们,都感到了恐惧! 苏扬身后,周泰快步跟了上去。 他凝视着苏扬的背影,心中莫名浮现出一抹深深的忌惮! 他意识到,苏扬能够在这个年纪,便成为太医,还被加封为朝散大夫,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或许苏扬行医救人之时,的确如传言中那般妙手仁心。 但面对与他为敌之人时,便会是心狠手辣! 周泰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 刑部的大人们想要轻易解决苏扬,果真有那么简单吗? “周大人,马车呢?” 这时,苏扬瞟向周泰,“刑部的诸位大人既然请本官前去,难道连马车都不备?” “苏太医!” 周泰走到苏扬跟前,“苏太医莫要忘了,你是被诸位大人请去刑部,询问案情的!” 询问案情…… 四周众人听着周泰的话,心中一动。 难道刑部的大人们,都已经得到了苏扬犯案的罪证了? “哦,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 苏扬笑了笑,“这案情……的确是得让刑部的诸位大人好好审理审理!” 他笑吟吟看向周泰:“劳烦周大人向刑部转告一声……” “刑部……我就先不过去了!” “嗯?” 听到苏扬的话,周泰神色顿时一僵。 他在苏家药铺里等了这么久,苏扬竟然想要不去? “苏太医,莫非是要违抗命令?” 周泰冷声威胁,“若是如此,那下官便只好让人得罪了!” 他身后的一众兵士紧跟着上前,手掌都已经按在了朴刀刀柄上。 “倒也不是!” 苏扬却是摇了摇头,“本官正是要去处理刑部所要问的这个案子!” “待会,让刑部的诸位大人,去大理寺衙门找本官!” 说完,他自顾自地向远处走去。 大理寺衙门? 周泰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 此时苏扬去大理寺衙门,难道是还想要为平定疫患一案翻案? “苏太医,还望莫要再为难下官了!” 周泰大手一挥,兵士们便将苏扬团团围住。 苏扬脚步微顿,却是气定神闲。 他转头看向周泰:“忘了说了,本官今日一早去大理寺衙门,也是左相的意思!” “本官不随你去刑部,去大理寺衙门处理此案,邀刑部诸位大人共同前往大理寺,这并非违抗刑部的命令!” “但……” 顿了顿,苏扬声音已然变得威严了起来。 “但本官前往大理寺衙门,乃是左相的命令!” “你若阻拦本官,便是违抗左相!” 又是左相! 周泰双拳紧紧攥起,脸色铁青。 他心中恼火无比,左相果真会帮苏扬? “苏太医先前不是说,左相会来贵府寻你吗?” “左相说了,他不来我家药铺,就让我先去大理寺衙门,至于他为何不来,这你就要去问问左相了!” 苏扬挑了挑眉,“本官既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是左相的意思,就不怕左相怪罪!” “你若是不信,便让刑部的大人们,去问问左相!” 说完,苏扬随手推开挡在身前的兵士,继续前行! 第458章 前来伸冤! 周泰死死地握着拳头,怒气腾腾。 自他来到苏家药铺后,苏扬便一直拿着左相的名头压他! 现在更是要借机去大理寺衙门! 他不清楚苏扬的目的,可纵使是出于忌惮,他也不能放任苏扬就此离去。 “拦住他!” 随着周泰的冷喝声响起,一众兵士再度挡在苏扬面前 “苏太医,刑部召你前去问话,你如此一避再避,便是抗令!” 周泰迈步走到苏扬身边,冷冷盯着苏扬。 “那下官,只好先行将你扣押,带到刑部!” 他已然准备动手了! “周泰!” 可苏扬倏地转身,沉喝一声。 他面色沉凝,语气中透露出森森威严! “本官说,要去大理寺衙门!” “刑部要召见本官,乃是为了太医路绩之事,而本官去大理寺衙门,也正是为了太医路绩之事!” “本官去大理寺衙门,有何不对?” 他冷冷上前一步,逼近周泰。 “你口口声声说本官违抗命令,那本官问你,你此时阻拦本官去大理寺衙门陈述此案案情,你是否也在违抗命令?” “你莫非是与本官有私仇,所以,即便抗令,也要阻拦本官?” “那本官势必要上报朝廷了!” 听到苏扬的话,周泰神色顿时僵住。 的确,苏扬纵使是去大理寺交待此事,也并不逾越规矩。 大理寺、刑部,本就都是审理案子的衙门。 而此时,倒显得他这边没理了! “实话告诉你!” 苏扬声音高朗,“本官并不相信刑部诸位大人,是否能够审理好此案!” 闻言,四周所有人都不由一惊。 苏扬的话,已经牵扯到了刑部的官员了! “苏太医,你是在公然污蔑刑部的诸位大人?” 周泰冷幽幽回应一声。 “是污蔑还是事实,今日你便能知晓!”苏扬说着,又向四周众人挥了挥手。 “而今,本官当着京城百姓,与江州和严州二地百姓的面,放言本官要前往大理寺衙门,处理太医路绩之案……” “这丝毫不违背我大宋律法。” “而刑部对你的命令,也是让你找本官处理此案!” “你若在再敢阻挠,便是违抗刑部之令,便是有意徇私,便是知法犯法!” 话罢,苏扬冷冷一推面前的兵士。 他迈步前行。 阻拦在苏扬面前的兵士们,一时间,不知再该如何应对。 他们只好询问地看向周泰,等待着周泰的回应。 可这一次,周泰紧握着的拳头,终究是无力地松开。 论这些说辞,他说不过苏扬。 但更为令他忌惮的是,苏扬并非是寻常太医。 苏扬的身后,还有五皇子殿下,或许还有……左相! 四周,再无人阻挡。 苏扬缓缓迈步,向着大理寺衙门走去。 他伤势在身,并未骑马,步伐也不紧不慢。 “你等几人,先行回去,向刑部复命!” 周泰沉声向着身边的兵士安排着,“本官跟着他!” 随即,周泰当即领着一队兵士,跨上马匹,跟在苏扬身后。 而苏家药铺外,黄阿大和牛一二等人,不由面面相觑。 他们依旧未曾在苏扬先前的恐吓中反应过来。 苏扬先前所说,实在是令他们心中惊恐不已。 他们的一切底细,都已经被苏扬摸清楚了。 更可怕的是,苏扬的确有着毁灭他们这一切的能力! “黄叔,怎么办?” 黄阿大身边,一个中年人低声询问。 现在苏扬是露面了,可他一露面,就自苏家药铺离开了。 他们一时间,不知该继续在苏家药铺外待下去,还是跟着苏扬一起离开。 “先……等着!” 黄阿大咬了咬牙,他一时间也不免六神无主。 现在他们要是离开了,那耗在苏家药铺外的这么多天,就全都白费了。 “那苏扬是被押解着离开的……” 牛一二也走了过来,紧咬着牙关。 “说是刑部的人要召见他,那应该是找他算账了!” “就算他去的是大理寺衙门,今日之后,也不见得就能够安然无恙!” “到时候,他的那些威胁,便不存在了……” 众人合计着,看着苏扬一行人离去的身影,继续在苏家药铺外待下去。 “老黄,你看你看……” “让你给我介绍这个赚钱的门路你不干,现在好了,我白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还什么钱都捞不到!” 这时候,黄阿大身边,莫小刀的声音冷不防响起。 黄阿大浑身一震,看向莫小刀。 先前紧张之下,他并未在意,这流痞头子,竟然没有走! “坐!” “都坐!” 莫小刀大咧咧地拍了拍黄阿大的肩膀。 “老莫今天陪你们一起在这里候着!” 黄阿大紧皱着眉头,原本下定决心的心思,此时都不由犹豫了起来。 …… 街道上,苏扬步伐始终不紧不慢。 他身后的刑狱司兵士们皆步伐齐整地跟着,行动间,靴子踩踏在地面上的声音响彻四周。 这些人,说是在押解着苏扬,却宛如一个护卫队般。 只有周泰骑着马匹,沉凝着神色,跟在苏扬身后。 而在道路两侧和更远处,不少行人都被苏扬一行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那不是苏神医吗?他这是要去做什么?” “什么神医,欺世盗名之辈罢了!” “他现在可是要去衙门里,说是要处理案子!” “什么案子?” “难不成你还真以为,苏神医的药没有用?” 一群人议论纷纷,跟在队伍后方。 他们虽然不知晓苏扬去大理寺衙门的真正目的,但苏扬这边的阵仗,还是不免吸引到了他们! 渐渐的,人群越聚越多。 跟在苏扬身后的人,已经超过了百余人。 而且,还在增加着。 最前方,唯有苏扬的身影,缓慢前行。 一直走了小半个时辰,苏扬脚步才终于站定。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休养了这几日,倒是身体虚弱了许多。 他看向前方,前方的大门口,大理寺的牌匾赫然高挂着! 随即,苏扬转头冲着周泰咧嘴一笑。 “多谢周大人一路护送了!” 他不管周泰微黑的脸色,自顾自地走到大理寺衙门外。 “本官苏扬,前来大理寺衙门,伸冤!” 第460章 定罪 蹬蹬蹬! 马车的声音自大理寺衙门外逐渐落下。 周泰循声看去,便见一众刑狱司兵士正护卫着马车停在不远处。 马车中,刑部侍郎蔡筱掀开帘子,迈步走出。 见此,周泰不由咽了口唾沫,连忙上前迎接。 先前苏扬所说的那一番话,莫名让他心中惴惴不安。 即便已经过了近乎两刻的功夫,这份不安也依旧难以消解。 他多少已经猜到了一些苏扬的用意,可他却下意识地不愿去相信。 他……会被苏扬当作一枚将刑部拉进来的棋子? “大人,苏扬已经在大理寺衙门内了。” 周泰赶到蔡筱身前,低声汇报。 “周泰,本官不是让你将他带到刑部吗?” 可回应周泰的,却是蔡筱的一声冷喝。 语气中充满了斥责意味。 周泰心绪顿时一沉,嘴唇嗫嚅,手指也不由颤动起来。 “大人,卑职……” 他迟疑地回答,“是那苏扬声称,左相要……前往苏家药铺,又让他来大理寺衙门……” 说到最后,他已然有些语无伦次。 眼见着蔡筱的态度,他已然醒悟了一切! “左相?” 蔡筱扫了眼四周,语气愈发凌厉,“左相何在?” 周泰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额头冷汗直冒,却半句话也回答不出来。 “看你做得好事!” 蔡筱冷哼一声,神色阴沉,“待回到刑部,你这官职,也不用再做了!” 说完,蔡筱重重拂袖,迈步向着大理寺衙门中走去。 周泰站在原地,身形震颤不已。 他一颗心已经彻底沉到了谷底。 事到如今,他完全认清了眼下的情况。 他……被苏扬利用了! 可是,纵使他强行带着苏扬前往刑部,他……就当着无事吗? 周泰嘴角愈发苦涩,脸色彻底灰暗了下来。 大理寺衙门内。 苏扬静静站在公堂之上,看着衙门外的动静。 蔡筱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门口,两道目光瞬间针锋相对。 蔡筱阴沉着脸,走进大理寺衙门的公堂内。 “段大人!” 他向着段滔拱手行礼。 “蔡侍郎且先就座,昨夜太医路绩的府邸所发生的事情,本官已经知晓了。” 段滔挥了挥手,安排蔡筱入座。 可蔡筱却并未急着动身,而是冷冷看向苏扬。 “段大人,我刑部今日召见苏太医,为何他会来到大理寺?” 蔡筱淡淡询问一声。 “这……” 段滔有些无奈,苏扬的目的,他当然已经猜到了。 但今日苏扬前来大理寺衙门,声势那般浩大,他若是不审理,只怕朝堂中,如左相那些人,也不会待见他。 可今日大理寺接管苏扬的案子,又会开罪刑部。 他也两厢为难。 “蔡大人,下官前来大理寺,正是为了刑部召见下官一事!” 苏扬慢悠悠道,神色始终平静如常,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你也知道是我刑部召见!” 蔡筱冷声呵斥,“那为何不去我刑部?” “你来大理寺衙门的目的,真当本官不知?” 他冷冷一挥衣袖,微微仰起脸庞。 “刚好,我刑部近日以来,也收到了些有关于苏太医所作所为的证据……” “既然本官与你都来了大理寺,那就将这件事情,查个清楚!” 话罢,蔡筱才走到一旁,缓缓落座。 “段大人,我刑部收到证据,太医苏扬,犯下欺君之罪,罪无可赦!” 他话音落下,段滔目光骤然一凝。 欺君之罪! 蔡筱紧接着说道:“案犯苏扬先前向陛下献上的药,并没有万能之效!” “可他却瞒而不报,连陛下与朝廷都一并隐瞒。” “以至于江州和严州二地百姓,施用了苏扬的药,生灵涂炭!” 听到此,苏扬眉头微挑。 蔡筱这是准备先行发难了! 而且,攻讦的并不是青蒿素是否有效,只说是青蒿素并不是万能的。 而他对此瞒而不报,可不正是欺君之罪吗? 这手段,的确是狠厉! “而证据,我刑部也已经收到了。” 蔡筱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袖,“这些时日以来,江州和严州二地的百姓,多有入京伸冤之人!” “那些百姓们皆声称,苏扬的药,并未管用……” “因此,先前平定疫患一案,苏扬乃是罪魁祸首!” 他不由分说,已然给苏扬冠上了罪名! “段大人……” 蔡筱向着段滔拱了拱手,“我刑部的意思是,太医苏扬,既是罪证确凿,那便令他与那些案犯一同问斩!” 他这一番话,说得风轻云淡。 仿佛半点也不在意,苏扬是否会辩驳。 “这……” 段滔紧皱着眉头。 刑部这么轻易,就想要定下苏扬的罪名吗? 他又看向苏扬,此次升堂,乃是苏扬一举促成的。 苏扬做这些,总不会是要作茧自缚? “蔡大人,你所说这些,似乎与本案无关!” 苏扬淡淡摇了摇头,语气揶揄。 他仿佛没有半点慌乱一般。 “嗯?” 蔡筱目光凌厉了几分,“本官所说,你没有听到吗?” “先前刑部召我前去,可不是这番说辞!” 苏扬慢悠悠道,“不是为了太医路绩的案子吗?” “哼,你已经犯下重罪,太医路绩一案何须再审?” 蔡筱挥了挥衣袖,“这平定疫患一案,你难辞其咎!” “蔡大人身为刑部侍郎,莫非对我朝律法,还不熟知?” 苏扬却反问一声,揶揄地摇了摇头。 “刑部审案,自是所有案件,都务必彻查清楚!” “蔡大人却不分青红皂白,直接便要处斩下官?” 顿了顿,苏扬才又继续说道,“难道蔡大人便是如此做事的?这可并非在刑部担任侍郎的为官之道!” 砰! 蔡筱重重一拍桌案,怒指着苏扬。 “放肆,你区区太医,也敢妄言本官?” 苏扬不再去看蔡筱,而是转而面向主座之上的段滔。 “段大人,既然蔡大人不愿审理案子,那下官便向你说明来意好了!” “下官此次前来,乃是为一桩冤案来伸冤!” “冤案?” 蔡筱冷笑,“那平定疫患一案,早已定案!” 他质问道:“你还要狡辩什么?” 然而,苏扬却淡淡挥了挥手。 “下官所说的冤案,可并非平定疫患一案!” 苏扬沉声说道,“这冤案,乃是数年之前,太医路绩诬陷其兄长路成一案!” 第461章 我有人证物证! “嗯?” 闻言,段滔和蔡筱都不由怔住。 太医路绩的案子? 但他们稍作思索,很快便意识到了苏扬的意图。 太医路绩是平定疫患一案的起始,苏扬现在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要为当年的案子伸冤。 但此案,也必然会关系到平定疫患一案! “你在胡说什么?” 蔡筱冷喝一声,重重一拍桌案。 “什么当年冤案!” “你这是在质疑朝廷?” 只是,对于蔡筱的话,苏扬却毫不在意。 他慢悠悠自公堂上踱着步子,神色从容不迫。 “当年太医路绩,与户部官员勾结,共同诬陷其兄长,当时担任户部郎中一职的路成……” 他有条不紊地说着,“假托大义灭亲之名,实则为栽赃陷害,扬言路成贪赃枉法,此乃一桩冤案!” 说完,苏扬又向着主座上的段滔缓缓拱了拱手。 “万望段大人明察!” 段滔紧皱着眉头,沉吟不语。 现在还不该是他表态的时候。 苏扬想要借着此案发难,也得先过了蔡筱这一关。 “一派胡言!” 蔡筱重重冷喝,“你说冤案便是冤案了?” “你区区一介太医,又何时有查案之权了?” “此案,又与你何干?” 他接连发出一声声询问,语气沉凝。 “你所说这些,不过是在为你自己狡辩罢了!” “想要凭此,为你所犯重罪开脱,简直荒谬!” 蔡筱挥了挥衣袖,又转而看向段滔。 “段大人,依下官之见,这苏扬也无需再留在公堂之上了!” “他所犯之罪,罪证确凿,应当上报朝廷,处死此人……” 他三言两语之下,便要了结此案。 此次他们会在这大理寺衙门中,乃是由苏扬所发起的。 苏扬敢行此举,势必是有所准备。 而他,就要让苏扬的这些准备,全部付诸东流! “蔡大人急什么?” 苏扬笑着摊了摊手,“我既然敢说此案是冤案,便自然是有证据在手!” 他冲着蔡筱挑了挑眉:“我等皆是朝廷命官,又在这公堂之上,外面更有诸多百姓在一同观看着!” “众目睽睽之下!” 苏扬上前一步,“莫非二位大人要对冤案的证据,视而不见?” 他很清楚,蔡筱自然是不会愿意给他丝毫机会。 至于段滔,此人在朝为官,能够坐上这大理寺卿一职,自然对为官之道极为谙熟。 若是寻常的案子,段滔自然可以轻易判决。 但如今,他为案情奔走,左相那边对此也有所关注,而蔡筱身后更有刑部等势力。 已经算得上是朝堂两方势力相互对峙。 段滔也不得不默默得当墙头草,哪边能够拿出证据,段滔才能向着哪边说话。 “什么证据?” 蔡筱冷冷一笑,“你口中所说的案子,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哪里还能有什么证据!” “不过是伪造的罢了!” “看都没看,蔡大人就敢说是伪造的?” 苏扬淡淡反驳一声,又对主座上的段滔道,“若二位大人都不想看证据,那之后,下官只好将此事,上报朝廷了!” 他不再多说什么,静静看着段滔,等待着段滔的决断。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段滔怎么也得看看证据。 “不知苏太医有何证据?” 果不其然,段滔的询问声缓缓响起。 “下官这边,有一位人证……” 苏扬沉声道,“这位人证,乃是路成之女,太医路绩的侄女!” “嗯?” 蔡筱目光一凝,随即嗤笑起来。 “犯人之女,也能当人证?” “此外,下官还有确凿的物证!” 可苏扬已然继续说道,“凭此人证物证,足以证实,当年路成的案子,是一桩陈年冤案!” 对此,他一副信心十足的架势。 话罢,苏扬转身面向大理寺衙门外。 “请路姑娘出面!” 他高声向外叫了一声。 也不知是在跟谁说话, 但很快,人群中,便有几人推开了一条通道。 丽姑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通道中。 她死死地握着拳头,未曾涂脂抹粉的脸色满是苍白。 但她的眼神中,却透露着浓浓的怨恨与坚定! “妾身是前任户部郎中路成之女,前来为父伸冤!” 她在大理寺衙门外,跪了下来,朝着衙门内重重叩首。 见此,四周的人群都不由怔住。 今日苏扬前来大理寺衙门,不应该是为了平定疫患一案吗? 怎么自始至终,苏扬都不曾提到此案。 反倒是到现在,都传唤起当年一桩所谓冤案的证人出来了! 公堂上,段滔看着衙门外的情况,脸色肃穆。 他又深深看了苏扬一眼。 苏扬的人证已经出现了! 这案子,想来苏扬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了! 可此案,却又牵扯到了户部! 恐怕…… 苏扬已经准备,要在今日掀起滔天巨浪了! 段滔也阴沉着脸,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传。” 段滔挥了挥手,示意丽姑进来。 很快,几名大理寺的侍卫便带着丽姑一同走了进来。 “你是路成之女?” 段滔沉声询问。 丽姑重重点头,眼眶微红。 她看向不远处静静站着的苏扬,神色复杂。 直到现在,她也难以相信,有朝一日,她竟真能在公堂之上,为她先父伸冤…… “她如何能够证明?” 蔡筱却冷哼一声。 “查查教坊司的卷宗便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蔡大人这个刑部侍郎,还不清楚?” 苏扬冷声讽刺着。 想要在这方面耍花样,蔡筱想多了! 段滔随手向身边一人挥手示意,安排其去查阅卷宗。 他又声音威严地向丽姑询问:“你有何冤案要申?” “妾身要状告太医路绩,当年诬陷妾身先父,说是大义灭亲,实则是因求我先父为他升官,我先父认为他医术不精,不可为太医。” “他便心生怨恨,与户部的人勾结,一同栽赃陷害……” “以至于我先父含冤而终,我一家人家破人亡!” 丽姑咬着牙,如泣如诉。 她的双眸中早已充斥着浓浓的恨意! “大胆!” 蔡筱沉喝着,“你可知,你在胡说什么?” “太医路绩而今已与世长辞,但也曾是我朝朝廷命官,你却如此污蔑,可知你身犯何罪?” 这一番威吓,足以令常人吓破胆。 可丽姑却死死地抬着头,丝毫不改。 多年积攒下来的仇恨,本就是她活着的最后希望! “妾身,未曾胡说!” “万望诸位大人明察!” 第462章 后患 “路姑娘所说,二位大人可都已经听清楚了!” 苏扬高声说道,将段滔和蔡筱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当年一案,户部的官员已经涉嫌其中……” 他又向一旁的丽姑轻声询问,“路姑娘,你可知路绩所勾结的户部官员,是哪一个?” “而今的户部郎中,庾士素!” 丽姑不假思索地果断回答! “当年,他不过只是个户部的主簿!” “庾士素?” 苏扬稍作沉吟,转而面向段滔。 “段大人,不知是否可去请户部的庾士素庾大人前来?” 听到此,段滔顿时皱眉沉思。 若真是去请了庾士素回来,那此案便势必要闹大了。 但眼下…… 段滔扫了眼苏扬与蔡筱两人,暗暗叹息。 眼下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了! 蔡筱是想将苏扬至于死地。 而苏扬,他此次来到大理寺,势必要做出惊动朝堂的事情! “既是此案已经由苏太医提出,那本官也不得不重视!” 段滔稍作沉吟,向一旁大理寺的侍卫挥了挥手。 “去户部通传!” 那侍卫很快离去。 蔡筱冷幽幽的目光在苏扬和丽姑两人的身上来回打量着。 “若此案是污蔑,苏扬……你可又要增添一桩罪名了!” 他冷笑一声。 苏扬的意图,他早就已经看出来了。 无非是想要借此案攻讦路绩与户部有所勾结罢了。 若是苏扬的计策成功,那进而,平定疫患一案,也会自此少去一个依据。 但这份意图…… 苏扬简直是痴心妄想了! 若真是有所谓的证据,多年之前,那桩案子便不会立案。 更遑论是过了这么多年,什么证据都不复存在了! 苏扬瞥了蔡筱一眼,不置可否。 届时此案是否会翻案…… 那就等着看! …… 户部。 户部侍郎贺叔达走进尚书孟庭的房间中,他的脸上挂着一抹忧色。 “大人,还未见到庾士素回来。” 贺叔达蹙眉汇报。 房间中,孟庭正翻阅着卷宗。 听到贺叔达的话,他不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几时了?”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向贺叔达询问。 “已经巳时一刻了。” 贺叔达深吸一口气,思索道,“昨夜我等预见,苏扬势必会派人调查路绩的府邸。” “昨夜刑部那边也已经传来消息,的确是有人前去,只可惜未能抓到。” “不过……” 顿了顿,他才又说道,“下官询问过庾士素,几年前路绩的案子,他的手头里是否留存有什么证据!” “若是有,下官便让他最好消除掉!” “但今日他便未再露面……” 听到此,孟庭点了点头。 “你这个提醒,按道理说,他应当会有所应对……” 孟庭沉吟着,捋了捋胡须。 “先派人去他府邸上找他,催他赶紧来户部!” 说到此,孟庭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中精芒一闪。 “若是找不到……” 他看向贺叔达,“叔达,我们便该做些应对了!” “大人,您的意思是……”贺叔达迟疑道,“莫非您觉得,庾士素是……别有用心之人?” “他还没这个胆子!” 孟庭摇了摇头,看着贺叔达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若是之后出了什么事,就将所有的罪名……” “悉数转移到庾士素的身上!” 闻言,贺叔达不由心中一凛。 自孟庭的话语中,他隐隐意识到了一股不同寻常。 “是!” 他躬身回应。 这时,房门外,一名侍卫匆匆赶来。 “二位大人,大理寺衙门派人来咱们户部了!” 那侍卫沉声汇报。 “大理寺衙门?” 孟庭与贺叔达相互对视一眼,眼神皆是凝重了几分。 “大理寺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孟庭缓缓询问。 “回禀大人,他们说……要召见庾大人!”侍卫满脸迟疑,支支吾吾道,“此外,他们还说……” “庾大人涉及一桩多年前的冤案!” “什么?!” 听到侍卫所说,贺叔达心中顿时惊住。 多年前的一桩冤案…… 这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路成的案子! “他们还说……此案是太医苏扬向大理寺衙门所提起的!”侍卫说完,丝毫不敢抬头。 几乎都不用侍卫多说什么,孟庭和贺叔达便都已经意识到了。 会做这种事情的人,除了苏扬,还能有谁? “这苏扬……果然是贼心不死!” 贺叔达紧握着拳头,神色忿忿不平。 苏扬既是会做出这些事情,那自然意味着,苏扬依旧对平定疫患一案不死心。 哪怕此案,已经定案了! “大人……” 贺叔达询问地看向孟庭,等待着孟庭的安排。 “庾士素既然不在,自然也不能任由人凭空污蔑我户部官员!” 孟庭扬起脸庞,淡淡说道,“叔达,劳烦你亲自去一趟大理寺衙门……” 说着,他凑近贺叔达几步,压低了声音。 “记住本官先前跟你说的话!” “是!” 贺叔达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果决。 房间里,孟庭看着贺叔达的身影离去,缓缓坐回桌案上。 他的目光又再度落在卷宗上。 平定疫患一案,已经定案,那苏扬……若是真想要翻案,又或者为薛景山等人开脱,会如何做? 一时间,孟庭也都想不通! 即便不论薛景山等人,如今的苏扬,也都已经自身难保了! 孟庭摇了摇头,一个小小苏扬,竟然会引得这么多人,如此费心! …… 户部外。 贺叔达阴沉着脸,走进了马车里。 这苏扬都已经沦落到现在的处境了,竟然还想要惹是生非! 那是最后的挣扎吗? 他握了握拳头,那便在今日,彻底解决后患! 马车快速驶过。 没有人注意到,户部外的街道上,三个乞丐正聚在一起,不时地举起手中的破碗。 只是,待贺叔达的马车自他们面前驶过之后。 那三个乞丐彼此暗暗交流了个眼色,其中一人,立即起身离去。 …… 殿前司。 王朗站在南门陌身后,他本就高大的身形,在一身甲胄的映衬下,显得愈发英武。 而此时,殿前司中,已经集结了一众兵士。 南门陌向前走出几步,来到一个年轻人身前。 那年轻人正是赵艺弘! “南门虞候,有劳了!” 赵艺弘微微一笑。 第463章 血书 大理寺衙门。 贺叔达阴沉着脸,穿过人群,快步走进衙门中。 “段大人,不知寻我户部的虞侍中,有何贵干?” 贺叔达行过礼后,向段滔询问。 见到贺叔达,公堂上的段滔和蔡筱的神色中都流露出了一抹疑惑。 怎么大理寺召见的虞士素,户部来的人,反倒是贺叔达这个户部侍郎? “贺大人,虞侍中何在?” 段滔询问着,打量着段滔身后。 那虞士素,可是连半个影子都没有见到! 大理寺传唤,不同于寻常县衙公堂,虞士素若是不来,那苏扬所提起的这个案子,可就不好交待了! “虞侍中身体抱恙,暂且不便前来。” 贺叔达走进公堂中,冷幽幽瞥了苏扬一眼,目光又落在一旁跪在地上的丽姑身上。 此时的丽姑也在盯着贺叔达,眼眸中满是仇恨。 这贺叔达,她当年也见过许多次! 此人,必然有参与到当年冤枉她父亲的案子。 “若段大人这边有案子要询问,可暂且由本官代为回答!” 贺叔达扬了扬手,神色从容。 段滔点了点头,既然贺叔达过来了,那此案也只能就这么继续下去了。 “贺大人,苏太医今日来我大理寺申报了一桩冤案……” 段滔有条不紊地说着,“当年户部侍中路成一案,太医路绩与现任户部侍中虞士素涉嫌相互勾结,一同构陷路成!” “贺大人,此案,户部即是有所参与……” “段大人! 不等段滔说完,贺叔达已是摇了摇头。 “虞士素的为人,下官知晓。” “他自担任我户部侍中以来,便始终兢兢业业,一应事务,接事无巨细,未曾有所纰漏!” 贺叔达说着,又瞥了眼一旁的苏扬,“反倒是当年的路成……” 说到此,他不由摇头轻叹。 “路成当年在我户部,处理事务,便多有懈怠……” “此人在我户部之中,甚至还有过私下里向他人索取钱财,也曾被下官发现过!” “幸而下官将其喝止,令其悔改,可未曾想,他竟然欺上瞒下!” “直到后来,太医路绩不惜行大义灭亲之举,这才使得,路成一桩桩罪行昭然于众。” “此案,哪里有什么冤情?” 贺叔达一番话落下,丽姑早已死死地攥紧了拳头! 她盯着贺叔达的目光中,满是怒意。 只是,苏扬摇了摇头,让其先稍安勿躁。 “贺大人,当年一案,莫非你也有参与? 苏扬冷不丁询问一声。 听到此,贺叔达的神色却骤然阴沉了几分。 他冷幽幽地盯着苏扬,苏扬这看似随意的发问,实则是想把他也拉进坑里! “当年一案,本官仅是尽了本官的本分。” 贺叔达慢悠悠道,“反倒是苏太医,那案子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即是冤案,那自然会留有马脚!” 苏扬摊了摊手,有挥手指向一旁的丽姑。 “这位是路成的女儿,路绩当年与户部的官员相互勾结,终究瞒不过世人!” “荒唐!” 贺叔达重重拂袖,“仅凭此人之言,与你苏太医这番吆喝,竟然就要兴起此案,扰乱了我户部的公务!” 他又向着段滔拱了拱手:“段大人,此案已经无需再审了,若没有他事,那下官在户部之中,还有着公务要处理!” “这……” 段滔向苏扬看去,此案审到现在,几乎像是一场闹剧! 若苏扬这边,还是没能有所应对,那此案便要就此打消了。 “贺大人,无须着急!” 这时,苏扬的声音慢悠悠响起。 他指了指一旁静坐着的蔡筱,“贺大人不妨先与蔡大人一同坐着!” “此案……” 苏扬故意稍作停顿,才又说道,“下官还真有确凿的证据!” “嗯?” 听到苏扬的话,公堂上几人都不由一惊! “什么确凿的证据?” 贺叔达冷笑一声,“苏太医,你还要在此无理取闹?” “苏扬才你所说的那所谓冤案,贺大人也已经证明此案是子虚乌有之事……” 蔡筱的声音也悠悠响起,“你如此刻意拖延,无非是想要延误定你的罪名罢了!” 他又对一旁的贺叔达道:“贺大人,这苏扬先前由本官与段大人一同审理,他已经犯下了重罪,此时不过是在刻意狡辩罢了!” “哦?” 闻言,贺叔达神色一动。 原来如此! 刑部自然也不会放任苏扬再兴起什么风浪! 现在看来,苏扬已经自身难保了…… “段大人,即是如此,那便请快看定下他的罪名,莫要让此人,再耽误我等公务!” 贺叔达向着段滔拱了拱手。 “我说了,我这里有确凿的证据……” 但此时,苏扬幽幽地说了一声。 他随手自袍袖中,取出一份纸张。 “还望段大人明察,这便是下官所带来的,有关于此案的铁证!” 见此,段滔三人都不由目光一凛。 他们仔细打量着苏扬手中的纸张,隐约间,他们能够看到,那纸张上,似乎沾染着些许血迹! 段滔连忙招了招手,让身边侍卫自苏扬的手中接过纸张,递交到他面前的桌案上。 他缓缓展开纸张,看着纸张上所呈现出来的画面,脸色骤然一变! 他的呼吸,都不由急促起来。 不远处,贺叔达和蔡筱两人打量着段滔的神色,他们能够看得出来,贺叔达的脸上,分明充满了浓浓的惊意! 见此,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由疑惑了起来。 苏扬所递交的证据,究竟是什么? 为何会让段滔生出这么大的反应? 随后,两人探着脑袋向贺叔达桌案上的纸张眺望而去。 但下一刻! 他们的脸色也都不由齐齐一变! 段滔面前的纸张上,分明有着一道血色手印! 注意到此,贺叔达和蔡筱两人心绪都不由陈凝起来。 苏扬所递交的这一份纸张,让他们心中联想到了一个东西…… 那是路绩所递交的血书! 当时路绩检举评定疫患一案之时,也呈上来一份血书…… 那么! 苏扬现在所呈上的血书,其上写着的,又是什么? “苏太医,这份证据,是真是假?” 段滔沉声询问,他的语气空前凝重! 第464章 供认不讳 “自然是真的!” 苏扬缓缓点头,语气笃定。 “若是段大人不信,可将下官这份证据,进行对比,便可知晓!” 段滔却不再多言,他目光沉凝,捏着血书的手指忍不住用力。 见此,蔡筱和贺叔达两人不由愈发狐疑。 那血书之上所写,究竟是什么? “段大人,苏扬这所谓的证据,不过是伪造罢了!” 虽不知晓那血书是什么,但贺叔达依旧从容不迫地摇了摇头。 “既是苏扬所提起的这所谓冤案,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更遑论会有这所谓的证据了!” “贺大人……” 段滔语气幽幽,伸手将血书递到贺叔达面前。 “劳烦贺大人仔细辨认,这是否为……那庾士素的字?” 他的语气依旧极为凝重。 庾士素的字? 贺叔达先是一怔,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瞳孔骤然紧缩! 他连忙快步走上前去,自段滔手中一把接过血书。 看到血书上的内容,他的脸色也不由变换起来。 一旁的蔡筱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紧跟着凑到贺叔达身边。 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张血书之上。 “罪臣庾士素冒死建言,揭发前任户部侍中的一桩陈年冤案……” 看清血书上最前面的一行字迹,蔡筱便脸色骤然一僵。 这血书……竟然是庾士素所写的? 他疯了不成?! “这……必是伪造的!” 蔡筱沉喝道。 主座上的段滔并没有理会蔡筱,而是沉声向贺叔达询问:“贺大人,这血书上可是庾士素的字迹?” 贺叔达目光闪烁不已,这一瞬间,他的思绪急转。 为何苏扬敢呈上来这么一份血书? 这血书……果真是伪造的吗? 连他都不免怀疑! 他与庾士素共事多年,自然认得庾士素的字迹。 可是,纵使是他,竟都无法分辨出,这血书上的字迹,究竟是否为庾士素所写! 这字迹……是在太像了! 甚至…… 就连血书上的手印,也都与庾士素一样,有着两道疤痕! “回禀段大人……” 半晌,贺叔达缓缓抬头,“这血书上的字迹,虽与庾士素的字迹极为相似,可是,下官却能辨认出来,这字迹……应当并不是庾士素所写!” 他断然不会就这么承认! “不是?” 苏扬却咧嘴一笑,“贺大人,你可要看仔细了!” “在这大理寺公堂之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你莫非还想要……包庇庾士素?” 他话音落下,贺叔达脸色当即难看起来。 “放肆!” 贺叔达冷冷一挥衣袖,“本官说不是,那便不是!” “你也敢污蔑本官?” 他仿若早已怒不可遏,双拳都不由紧握起来。 可是,他心中也充满了浓浓的疑虑。 苏扬为何敢堂而皇之地拿出来这么一份血书,说是庾士素所写? 但凡庾士素矢口否认,那苏扬这伪造证据的罪名,便绝对逃脱不了了! 想到此,贺叔达又狐疑地打量了苏扬一眼。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心绪骤然凝住! 今日,他们可并未见到庾士素…… “实不相瞒……” 苏扬慢悠悠说道,“这份血书,乃是那罪臣庾士素,在我面前亲笔所写!” “当年一案发生后,他始终心中惶恐难安,而先前平定疫患一案的结果,更是让他意识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因此,他便找到下官,陈述他一桩桩罪行……” 说着,苏扬摇头轻叹。 “只可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自知……” 砰! 不等苏扬说完,贺叔达便重重一拍桌案! “一派胡言!” 他怒冲冲地指着苏扬,眼中闪烁着厉芒。 “这血书,分明是你自己伪造的!” 他向着苏扬晃了晃手里血书,恨不得要将这血书撕碎! “这种证据,我可不敢伪造……”苏扬摇了摇头,又道,“庾士素来寻我时,我也难以置信!” “但他自知自己罪无可赦,留下血书之后,便速速逃离了!” “只可恨,下官有伤在身,留不住他!” 听着苏扬的话,贺叔达呼吸愈发急促起来。 他看得出来,苏扬分明已是有恃无恐了! “段大人,现在有了庾士素这份对罪行供认不讳的证据,应当足够了?” 苏扬摊了摊手,“此外,庾士素的血书中,还有提到,他所犯的那些罪行,除了与路绩相互勾结之外,还与户部的某些官员狼狈为奸……” “只可惜,他并未说明与他沆瀣一气之人,究竟是谁!” 话虽这么说,苏扬的目光还是落在了贺叔达身上。 贺叔达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盛怒不已。 而段滔此时也心绪沉凝。 苏扬掏出了这么一份血书,无论怎样,此事都绝不能草草了之了。 只是,那庾士素果真会如此? 这些,他没有深想。 “段大人,这一份血书,皆是苏扬一家之言!” 贺叔达转而面向段滔,“是真是假,我等也还不知晓!” “至于庾士素,他如今不在户部,说不定……” 他一指苏扬,“说不定,庾士素已然被苏扬加害了!” “贺大人,说话得讲良心!” 苏扬摊了摊手,“我这伤势,还能去加害谁?” “哼,苏扬,你伪造证据,诬陷我户部官员,简直胆大包天!” 贺叔达冷哼一声,满脸阴沉。 苏扬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贺叔达。 他自顾自地在公堂上踱着步子。 “眼下的情况,唯有庾士素出现,才能够自证清白了……” 苏扬故作轻叹,“但庾士素已经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此案若要查明……” 他仿佛想到什么,神色一振。 “段大人,既是庾士素涉嫌身犯重案,倒不如,先去查一查他的府邸!” “说不定,他的府邸中,还会留存有什么证据!” 闻言,贺叔达心绪骤凝。 昨夜他与庾士素交待过一些,不知庾士素是否清理干净了! “不可,段大人,庾士素怎么也是我户部官员……”他连忙劝阻,“此案,更是苏扬诬陷,怎可凭此,就搜查他的府邸?” “贺大人!” 可段滔却摇了摇头,“事已至此,不得不查!” 话罢,他向着身边大理寺差役,挥了挥手。 “传本官命令,去搜查庾士素府邸!” “此外……那路绩的府邸,也查一查……” 第465章 证物 西城。 秦青自街道拐角探出头去,向着身前的一个小巷子张望了一番。 不多时,一个小乞丐便自小巷中跑了过来。 “大青哥……” 小乞丐刚要说闲话,秦青便比了个噤声手势。 小乞丐一怔,向着秦青身后望去。 随即,他的脸上便露出了浓浓的惊讶神色。 秦青身后,分明跟着一队身着甲胄的兵士! “让你们跟着的那些人,就在那边吗?” 秦青压低声音询问。 “在的!” 小乞丐回过神,赶忙回答。 他又忍不住偷偷看了眼秦青身后的一众兵士们前,不由咽了口唾沫。 不用想也能知道,这些兵士,肯定是苏大夫托人找来的! “大青,情况如何了?” 这时,赵艺弘的声音自秦青身后响起。 秦青赶忙转过身,低声回答:“人都在那里,他们前些日子就转移了地方,但好在,我们一直偷偷跟着!” 赵艺弘点点头,目光顺着小巷望去。 小巷另一侧,是一处门户紧闭着的宅院。 “南门虞候,前去搜查!” 赵艺弘沉声吩咐。 “是!” 南门陌大手一扬,带着身后兵士们,齐齐涌入小巷。 轰隆! 紧闭着的宅院大门被蛮力撞开。 宅院内,正有几人围坐在桌案前吃着饭食。 随着宅院大门被撞开,他们所有人都不由大惊失色。 桌案上摆放着的碟碗顿时散落一地。 他们连忙想要逃窜,可整个宅院大门瞬间便被涌入进来的兵士们迅速堵住! 明晃晃的刀刃横在他们面前,他们顿时跪伏在地,丝毫不敢动弹…… 不多时。 南门陌自宅院中走了出来。 他来到赵艺弘身前,低声汇报:“殿下,里面的人,已经清查完了!” “有劳了。” 赵艺弘微微一笑,迈步走进宅院中。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宅院中正停放着一辆辆马车。 每一辆马车上,都堆放着沉重的货物! 就连宅院的空隙处,都塞满了一个个木箱子。 而宅院里的几人,正跪伏在木箱子边上,战战兢兢,丝毫不敢动弹。 砰! 南门陌一脚踢开面前的木箱子,箱子里的货物便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堆药草! 赵艺弘走过去,随手捡起一把药草,目光凛然。 手里的草药,他早就自苏扬那里见过了! 这草药名为……黄花蒿! “仔细审问,一个都不要放过!” 赵艺弘攥紧拳头,文质彬彬的脸庞上,都浮现出一抹愤怒! …… 西城巡检司。 王朗缓缓向梁虎和林季友行了一礼。 “有劳二位大人了!” “王指挥使,你现在的官职,可早就高过我们不知多少了!” 林季友笑了笑。 可一旁梁虎却神色凝重。 “带走囚犯和抓捕那些人是苏太医的意思?” 梁虎迟疑地询问,“还是……” “是五殿下的意思!” 不等梁虎说完,王朗便笑吟吟说道。 他仿佛看透了梁虎所想一般,又道:“这也是……左相的意思!” “左相?” 梁虎神色一振,几乎有些难以确信,“当真?” “绝不敢欺瞒梁大人!” 王朗洒脱一笑。 梁虎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即是如此……” 他的目光落在了林季友身上,挥了挥手。 “季友,你去将牢里的那些人都带出来!” 他向着林季友嘱咐一声,又笑着对王朗说道,“这些时日以来,我们巡检司这么大点牢房,几乎都快要塞不下了!” “有劳了!” 王朗笑着拱了拱手。 梁虎捋起胡须,大袖一挥。 “事不宜迟,我这便带人,跟着你一起去抓人!” …… 大理寺衙门。 贺叔达喝过一杯茶后,看了眼衙门外,似乎有些坐不住了。 大理寺的兵士,早已被派出去多时了。 “段大人,我等今日莫非都要与这苏扬一同耗下去?” 贺叔达站起身子,向着段滔拱了拱手。 “先前平定疫患一案,直到今日,我户部都还尚未曾整理完卷宗……” “而且,疫患之后,各地百废待兴,都需要我户部调动。” “这些公务缠身,下官实在没有时间在这里干耗着!” 他仿佛已经不耐烦了。 一旁蔡筱也紧跟着起身。 “段大人,我刑部也是!” 他向着苏扬挥了挥衣袖,“这苏扬生出诸多事端,无非是想要刻意拖延!” “他早已犯下重罪,我等哪里能够陪他胡闹?” “想必,就连大理寺,也未曾处理完先前的卷宗?” 两人都是一副催促段滔的架势。 段滔满腹无奈,这二人所说,他哪能未曾考虑到? 只是,苏扬所提出的这个案子,随着苏扬亮出了那份血书之后,便已经不再是寻常的案情。 他们大理寺,不得不查! 苏扬倒是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半点也不着急。 他慢悠悠地喝着茶,对贺叔达与蔡筱两人的反应,仿若未觉。 “纵使是查,也断然不可能查到所谓的证据!” 贺叔达再度冷哼一声。 庾士素以往即便是有些小心思,但也不是个傻子! 那等证据,庾士素断然不可能藏在谁都能查到的地方! 只是,即便到了现在,贺叔达也猜不透苏扬的心思。 今日这场大理寺衙门的审案,自始至终,都显得尤为诡异! “若是查到了呢?” 苏扬放下茶盏,淡淡向贺叔达询问。 贺叔达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你倒不妨先好好想想,你的罪名,该当如何!” 他瞪了苏扬一眼,“子虚乌有之事,怎可能查到?” 终于,大理寺衙门外,一阵马蹄声响起。 众人的目光当即齐齐向外看去。 人群缓缓分开,大理寺的兵士便自人群中走了出来。 贺叔达冷然一笑,就凭这些搜查,也想找到所谓的证据? 可随即,他脸上的笑容却不由僵住。 在最前方的兵士们身后,正有两个兵士合力提着一口木箱子! 那木箱子上沾染着泥泞,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一般! 不多时,那口木箱子便被兵士们搬到了公堂上。 为首一名兵士沉声汇报:“大人,这木箱子,是自户部侍中庾士素的宅邸中搜查出来的!” 第466章 立即通缉! 庾士素宅邸中的箱子! 贺叔达心中骤然一紧,会被大理寺的兵士带来的箱子,不用想也能知道,这必然是与此案有关的证物了。 庾士素那个蠢货! 竟然还真敢堂而皇之地把证据藏得这么明显! 贺叔达呼吸愈发急促,袍袖中的拳头早已紧紧握起。 段滔神色中也满是惊讶。 这么简单,就把庾士素的参与此案的证据找到了? 他不由狐疑地看向苏扬。 先前苏扬说让大理寺派人去搜查庾士素的府邸时,他其实并不抱有什么期望。 但眼下的情况,实在出人意料! “快打开。” 段滔连忙吩咐兵士,目光始终落在那口木箱之上。 那木箱上的泥泞,在运送途中已经掉落了不少,其上挂着的锁,也早已被砸开。 木箱轻易地便被掀开,其中的东西便显露出来。 那其中分明是一些书册纸张。 为首一名侍卫在其中掏出一本厚厚的书册以及几张纸页,递交到了段滔的桌案前。 “大人,这些是卑职等自庾士素府邸中所搜集出的罪证!” 段滔神色凝重,接过书册,仔细翻看起来。 一旁贺叔达与蔡筱都紧皱着眉头。 罪证! 那侍卫的话,他们听得仔细。 这意味着,凭借木箱中的东西,已经足以证明庾士素的罪行了! 整个大堂上,一片寂静。 贺叔达此时脸色难看,他心中清楚,眼下的情况,已经无法再为庾士素辩解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苏扬,目光凶狠。 此事,竟是被苏扬得逞了! 但苏扬始终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手捧茶盏,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他扫了眼木箱,嘴角微微一撇。 看样子,那庾士素的确将罪证藏得很深。 这被搜出来的木箱子…… 可并不是庾士素自己埋藏的! 良久。 段滔才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册,他的目光落在了贺叔达身上。 “贺大人,那庾士素的这些罪证,如何解释?” 他挥了挥手,身边一人连忙将书册与纸张递到贺叔达面前。 贺叔达粗略地翻看了几页,目光闪烁不已。 只看面前的书册与纸张,的确足以将庾士素的罪名定死! 这其中,有这庾士素与路绩相互勾结的账目,还有对于罪行的记载! “贺大人,事到而今,你不会还要说,那庾士素是清白的?” 不等贺叔达看完书册,苏扬淡淡的声音已然响起。 他冲着贺叔达咧嘴一笑,挑衅地挑了挑眉。 “你先前那般保举他……” 他站起身子,淡淡道,“不知是贺大人识人不善,还是如何?” 贺叔达黑着脸,满脸怒意。 他瞪着苏扬,这苏扬竟然还不忘记给他抹黑! 随即,贺叔达又转而面向段滔:“段大人,此案……必有蹊跷!” “我等尚未曾见到庾士素,这些东西,说不定是他人有意嫁祸的!” 他阴沉着脸,指了指那口木箱子。 偏偏这种时候,庾士素不知去哪里了! “贺大人,如今都人证物证俱全了,你还说嫁祸?” 苏扬大袖一挥,板起脸来。 “你既然身为户部侍郎,便该心怀百姓!” “然而,你却对眼前的冤案,熟视无睹……” 闻言,贺叔达目光顿时一凛。 苏扬竟敢斥责他? 他怒声道:“你区区太医,竟敢……” “区区太医?” 可不等贺叔达的话说完,苏扬便冷笑一声。 “我的确只是太医,可你却是户部侍郎,朝廷正四品大员!” 苏扬伸手指着贺叔达,“你在这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还在有意包庇那罪行十恶不赦的庾士素,你这户部侍郎,可真是深谙为官之道!” “我……自愧不如!” 话罢,苏扬傲然昂起脸,看都不再去看贺叔达一眼。 此时此刻,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贺叔达的鄙夷。 贺叔达早已怒不可遏。 “你放肆!” 他怒喝一声,正要训斥苏扬。 “贺大人!” 可这时,段滔的声音却悠悠响起,透露着一股子严厉。 “本官对贺大人的为人,也有所耳闻……” “为人处世,一向公正言明,应是不会行包庇之举!” 段滔说完,又看向苏扬,“苏太医,本官知晓你善恶分明,嫉恶如仇,但此案,皆在庾士素与路绩二人,万不可因此迁怒他人。” 他语气平缓,似是在劝说苏扬。 苏扬当即点了点头,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 “是下官唐突了!” 他不再多说什么,瞥了贺叔达一眼。 可贺叔达心中却不由一沉。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先前盛怒之下,所做举动有些不妥! 眼下是大理寺衙门的公堂之上,有段滔这个大理寺卿亲自判案,外面更有数不清的百姓在围观着。 而且,庾士素的罪证,就摆在公堂上。 他越是斥责苏扬,便越是有包庇庾士素的嫌疑! 他们来大理寺,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庾士素一案! 先前他所做的,倒是正中了苏扬的计策。 这下子,他都不好再帮庾士素说什么了…… “贺大人,本官知道你同僚情深,心急之下,难免冲动。” 这时,段滔抬了抬手,意味深长道,“不过,这一案的罪证,我大理寺已经搜查到了,那庾士素并不在宅邸中,他究竟何在?” “这……” 贺叔达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今日一早,他便没有在户部见到庾士素。 天知道庾士素究竟去哪里了? 他忽的心中一凛,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死死盯着苏扬。 “苏扬,你既是说此案是庾士素告诉你的,那他去哪了,你必定知晓!” 贺叔达的心中,已然浮现出了一个猜测。 这令他都难以置信! 苏扬哪里来得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庾士素下手! “下官先前已经说了,庾士素昨夜前来,告知此案,但我无奈伤势过重,根本无法阻拦他!” 苏扬指了指自己的伤势,满脸无奈。 “你总不能,还指望我一个伤员,去阻拦庾士素?” “你……” 贺叔达脸色一黑。 但苏扬却不再理会庾士素,沉声对段滔道:“段大人,依下官之见,应当立即发出通缉,搜捕罪犯庾士素!” 第468章 剑指户部! 苏扬的质问声,宛如洪钟雷鸣,响彻整个大理寺衙门。 听到此,蔡筱和贺叔达两人顿时神色一凛。 果然! 苏扬就是要由此,来引出平定疫患一案! 那路绩已然被苏扬变成了构陷他人的罪犯,即是如此,这种人所给出的检举血书,又如何可信? 这正是苏扬的目的! 段滔深深看了眼苏扬,心神凝重。 还是到了这一步。 整个朝堂,势必都会将注意力放在大理寺衙门这边了! “路绩那份所谓检举揭发的血书,又能作何凭证?” 苏扬继续询问,声音愈发雄浑,足以让衙门外的人群听到。 “他当年能够借所谓检举揭发的名头,行构陷亲生兄长一事……” “那而今,他便能再度做出这等构陷之事!” 衙门外,苏扬掷地有声的话语传出,使得人群不由议论纷纷。 今日,他们已经意识到了,那路绩是个不折不扣的卑鄙之人! 连亲生兄长都能构陷,更别说他人了。 这么说,难不成那已经定下了的平定疫患一案,还有蹊跷? “简直是一派胡言!” 蔡筱重重一拍桌案。 “平定疫患一案,朝廷三司会审,难不成,还会有所疏漏?” “那路绩,兴许是自知死期将至,临死之前,行大义之事,以此悔过!” 他冷冷指向苏扬,目光阴沉。 “苏扬,你如此为平定疫患一案狡辩,便是蓄意污蔑三司会审,蔑视公堂!” 听到蔡筱的话,苏扬却不怒反笑。 “临死之前,行大义之事?” 他戏谑地瞥了眼蔡筱与贺叔达。 用不了多久,这两人所说的话,便能一语成谶了! “既然是三司会审,那便该对所审案件,悉数查清。” 苏扬慢悠悠道,“敢问蔡大人,三司会审之时,可查到了那路绩的所作所为?” 蔡筱语气顿时一滞。 他们先前不论再怎么提防,又哪里能够料到,苏扬会将事情闹到这一步? “既然此案依旧有所纰漏……” 苏扬不再理会蔡筱,而是沉声说道,“那便该再度仔细审理!” “三司会审,还不够仔细?” 贺叔达冷幽幽询问,“苏扬,三司会审之时,段大人可也在场,你莫非在质疑参与审判的诸位大人?” 主座上,段滔皱着眉头,淡淡瞥了贺叔达一眼。 这种时候,贺叔达是刻意将他也拉进坑里了。 “三司会审,自是足够,但……人力终有尽时,若再加上有人在暗地里蓄意构陷,此案也不见得就能够明朗!” 苏扬语气坚决,“这当年路绩所参与一案,便是证据!” 贺叔达与蔡筱相互对视一眼。 此案被苏扬抓住了由头,偏偏苏扬还得理不饶人,已经不好轻易摆平了。 但随即,贺叔达又冷冷一挥衣袖。 “只是那路绩一人,又能当作什么证据?” “那些前去整治疫患之人,犯下累累罪行,早已罗列出所有罪证!” “仅凭此案,你还想为他喊冤?” 他嗤笑一声,坐回座位上。 路绩虽是最开始检举揭发平定疫患一案的人,但路绩一人,却还影响不了大局! 苏扬淡然摇了摇头,笑吟吟反问道:“我可没说,为此案伸冤,只凭借这个证据!” “嗯?” 闻言,贺叔达和蔡筱都不由心中凛然! 之前路绩那案子,已经让他们意识到,苏扬的心机城府。 而此时,苏扬这么一说,他们心中竟莫名慌乱了几分! 这平定疫患一案,还能如何翻案? 他们苦思冥想,都难以寻到什么证据。 “苏太医,平定疫患一案,你还有证据?” 段滔连忙询问一声,语气凝重无比。 若是今日,苏扬铁了心要为平定疫患一案翻案。 那么,仅凭他,恐怕已经做不了主了! “自然是有的!” 苏扬点了点头。 他沉寂了这么多时日,若不做好充足的安排,哪里会来到这大理寺衙门中! 他转头看了眼天色。 路绩的案子已经解决了,那么,算时间,他要等的人,也该来了! “那此案,本官还须得上报朝廷,再行审判……” 段滔思忖道。 此案关系不可谓不重大! 仅去整治疫患的队伍,便足足多达百人。 参与此案之人,甚至更多! 若是苏扬翻案,又不知会引出多少人。 这已经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这时,大理寺衙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 公堂上众人向外看去,便见衙门外,两道身影自人群中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身穿甲胄,看起来带着一股英武气质。 段滔几人当即认出来,此人是殿前司的南门陌! 而另一人,正是五皇子赵艺弘! “五殿下!” 段滔连忙起身,出门迎接。 而蔡筱和贺叔达两人脸色愈发沉郁,也只能起身迎接。 五皇子赵艺弘,一向与苏扬交好。 此时赵艺弘到来,又为今日增添了许多变数! “诸位大人切莫多礼!” 赵艺弘缓缓向众人拱手一礼。 “我此次前来,乃是受太医苏扬之邀,前来大理寺审报一件朝廷命官贪赃枉法的案子!” 说话间,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贺叔达。 见此,苏扬嘴角微勾。 他知道,他让赵艺弘做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听到此,众人顿时心中一震。 虽说五皇子一向韬光养晦,在皇子之中,并不出众。 可他毕竟身为皇子,堂堂大宋五皇子,却亲自来审报案子! “段大人,烦请审理此案!” 赵艺弘又对段滔知会一声。 段滔心中愈发沉凝,先是苏扬为平定疫患一案伸冤,再又是五皇子前来审报案子。 今日,苏扬究竟有何安排? 他只好邀请赵艺弘进入公堂之中入座,待到众人回到公堂上。 段滔才询问道:“殿下,不知是何案子?” “正巧贺侍郎也在这,那我便说了。” 赵艺弘瞥了贺叔达一眼,语气肃穆,“我已经查明,户部的官员,借先前疫患,行贪赃枉法之事!” “什么?!” 贺叔达顿时一惊,险些自座椅上跳起来! 五皇子前来,竟直接剑指他们户部! 第469章 当时埋下的暗子 “殿下,是否……弄错了什么?” 贺叔达连忙说道。 他又转而看向苏扬,脸上流露出一抹难以置信。 这些时日以来,苏扬竟还暗暗调查了他们户部! 赵艺弘却并未回答,而是慢悠悠对段滔说道:“段大人,我所搜集到的证据,随后便到。” 段滔神色凝重,缓缓点了点头。 不论苏扬所准备的证据是什么,既然赵艺弘这个五皇子都出面了。 那么,苏扬的信心,可见一斑! 不过,此案是关于户部的…… 段滔的目光又落在贺叔达身上。 苏扬这已经挑明了,要与户部为敌了! 此时的贺叔达,已然有些坐立难安。 赵艺弘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让此时的大理寺衙门显得有些沉寂。 可这份沉寂,却让他莫名焦灼起来。 终于,大理寺衙门外,一阵马蹄与车轱辘声传来。 贺叔达按捺不住,当即向外看去。 看到大理寺衙门外的景象,他呼吸顿时一促。 衙门外,一辆辆马车被殿前司的兵士们驱赶而来、 而在最后,还有许多被镣铐束缚着的人。 其中一人,是他们户部的主簿,翟临达! “诸位大人,证据到了!” 苏扬缓缓站起身子,向着大理寺衙门外挥了挥手。 “外面那些马车中,所存放着的货物,绝大部分都是药材。” “而且,还以黄花蒿居多!” 他的声音始终不急不缓,足以让众人听清。 “至于黄花蒿,则是制作青蒿素的基本药材,诸位大人应当都或多或少的听说过。” 他自顾自地说着,整个公堂上,却只有他的声音响起。 贺叔达站定身形,一言不发。 看翟临达那些人的模样,他就知道。 此事应当已经无法挽回了。 赵艺弘恐怕是已经人赃并获了! “那这又与户部有什么关系?” 段滔沉声询问。 知晓了那一辆辆马车中的货物,其实他对此案也已经有所猜测了。 “这些药材,皆是户部征调的!” 苏扬摊了摊手,向赵艺弘递了个眼色。 “段大人,我来详细说明!” 赵艺弘缓缓说着,语气中却透露出一股压抑着的怒意! “户部之人,自朝廷施行青蒿素后,便始终在各处征调药材。” “但……他们所征调的药材,却有大半未曾运送给平定疫患的队伍。” “而是监守自盗!” 他拳头紧握,看向那些正被殿前司兵士们押解进公堂的众人。 “他们招供之中表明,那些被他们监守自盗的药材,皆是偷偷运往疫患爆发之地,趁机高价出售!” “在疫患爆发之地贪赃枉法的人,是户部的官员!” 听到此,段滔心神不由一震。 户部的官员,竟然敢借着疫患,行贪赃枉法之事! 他连忙看向一旁的贺叔达,眉头紧皱。 此案,显然已经关系到了整个户部! “贺大人,对此,你作何解释?” 段滔沉声询问。 到了现在,他已经收敛起先前对贺叔达的温和态度。 “这……” 贺叔达怔怔无言,脸色一阵难看。 他几步走到那翟临达的身前,一巴掌抽在翟临达的脸庞上。 “翟主簿,这些,是怎么回事?” 翟临达浑身震颤,满脸苦涩。 直到现在,他也一片茫然。 今日他尚且还在外面处理着户部的事情,突然便被殿前司的兵士给抓住了! 直到他被押解着赶来大理寺衙门之时,他才终于意识到。 是先前征调药材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可即便是现在,他也死活都想不通,他们做得这么隐秘,究竟是怎么暴露的? “翟主簿,说来,我家药铺先前运送的药材,也被你们征收了!” 这时,苏扬走上前来。 “原来,你们所谓地为平定疫患一案征调药材,实则是在监守自盗!” 听到此,翟临达心中剧烈颤动起来。 苏扬! 他赫然想起,先前在城门口,他征调药材时,曾经遇到过苏扬! 而且,苏扬还特意把黄花蒿给留了下来! “一定是他!” 翟临达颤巍巍地指向苏扬,“是被他发现了!” “他一定是早就发现了……” 他这一番话,听起来极为混乱。 但贺叔达却明白他的意思。 户部征调药材的事情,竟然早就被苏扬发现了! 而苏扬却始终秘而不发! 就是为了今日!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苏扬摇了摇头,又向贺叔达询问道,“贺大人,你应该能听懂?” 早在平定一案发生之前,苏扬便已经知晓了户部征调药材的事情。 当时范升舟给他们家药铺运送药材,正是被翟临达给拦了下来。 而他,当时便埋下了这颗暗子! 今日,便是这颗暗子,爆发之时! “翟临达,你可认罪?” 主座上,段滔重重一拍桌案,怒喝一声。 户部发生了这种案子,势必会惊动朝野上下。 “我……” 翟临达嘴唇一阵嗫嚅。 他整个人,早已懵了! “此案,我已经差人去禀奏父皇了……” 这时,赵艺弘淡淡说了一声。 翟临达浑身剧颤,险些瘫倒在地。 他脸色苍白如纸,连陛下都被惊动了。 那他已经……彻底完了! 砰! 翟临达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一痛,便感觉一股巨力袭来,令他重重倒地。 “如实招供,是谁让你做这些贪赃枉法之事的?” 贺叔达狠狠踹了翟临达一脚,怒声询问。 他脸色涨红,仿佛早已怒不可遏! 翟临达怔怔看向贺叔达,张了张嘴。 可看着贺叔达的目光,翟临达心神一阵剧颤。 他……不能说! “是……全是我所为……” 翟临达说出这一句,仿佛彻底被抽空了力气。 “你竟敢借着疫患,贪赃枉法,你……罪该万死!” 贺叔达怒气冲冲,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苏扬扫了贺叔达一眼,嗤笑起来。 “户部的人犯下这么大的罪,贺大人,你身为户部侍郎,当真半点都不知晓?” 他幽幽询问一声。 他当然看得出来,贺叔达这是摆明了想要撇开自身。 但,苏扬却也懒得理会。 户部先后出了庾士素与翟临达这两件事,至少贺叔达这个户部侍郎,也要被牵连上一个御下不严、玩忽职守的罪名! 第471章 苏太医给你带句话! 格杀勿论?! 闻言,众人皆是心头狂震。 都能到杀他们的地步了! 可他们却又满肚子疑惑,他们这到底是犯了什么罪? 一柄柄朴刀很快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他们半点也不敢反抗。 “大人,我们到底是犯了什么罪?” 牛一二忍不住询问。 他们实在太冤枉了! 就算是诽谤苏扬,也不至于要杀他们! “身犯何罪,你们自己当真不知晓?” 梁虎睥睨着众人,冷然一笑。 “是否要定你们谋反的罪名,就要看朝廷的意思了!” 谋反? 所有人都脸色齐变,惨白无比。 “大人,我们……哪里谋反了?” 黄阿大哆哆嗦嗦地询问。 谋反,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就他们这些人,哪里敢做这些…… 这找谁说理去? “你们的同党,都已经招了,你们还在死犟?” 梁虎神色冰冷,浑身散发着一股啧啧逼人的威势。 他身为巡检司的巡检使,对付这些人,自是手到擒来。 黄阿大等人满肚子疑惑,茫然无比。 他们哪里有什么谋反的同党? 这完全就是冤枉啊! 可这时,远处的街道拐角处,又有一些人走了过来。 为首一人,身着殿前司甲胄,手持一根黑铁棍,那正是王朗! 而在他身后,还有一众巡检司的差役们,正押解着一群人。 其中有些人身穿囚衣,还有些人身着镣铐,甚至还有干脆用绳子捆缚着的。 一眼望去,足足数十人! 黄阿大等人瞪大眼睛,看着那些被押解过来的人。 那些人,分明就是在他们之前,来苏家药铺外闹事的人! 连这些人都被带来了! “这些人,就是你们的同党!” 梁虎手中马鞭向着来人重重挥舞,“既然你们都在这里,那本官就跟你们好好说说!” “你们的身份,本官都已经知晓了!” “皆是自严州和江州二地的来人,可是如此?” 听到梁虎的话,众人都呆滞地点点头。 这还用问吗? 他们之所以能来苏家药铺,当然是因为他们是自江州和严州二地赶来的。 这二地可都是先前疫患爆发之地! “那二地的情况,你们当真以为,朝廷不知晓?” 梁虎冷笑,“你们跑到京城,妄图欺瞒所有人,还跑到苏太医的府邸外,抹黑苏太医!” “简直人面兽心!” “若不是苏太医献出了治疗瘟疫之药,说不定,你们这些人,也都早就已经死了!” 他一番话,大多是在训斥,并未阐述这些人所犯下的罪名。 可是,黄阿大等人听着梁虎的话,脸色都再度变化了起来。 朝廷……已经知晓了他们江州和严州的情况了? “可这……哪里是什么谋反之罪?” 黄阿大喃喃道,喉咙一阵干涩。 “还说不是?” 梁虎冷喝一声,目光冷冷地扫过四周众人。 “你们来到这里,对于江州和严州二地的真实情况,瞒而不报!” “反倒贪图小利,妄图欺瞒朝廷。” “甚至,还狼狈为奸,勾结在一起,攻讦朝廷命官!” “这不是谋反,又是什么?” 说着,梁虎向着身边差役扬了扬下巴。 “将这些罪犯,全都带走!” “交由大理寺衙门,仔细审问!” 黄阿大等人已然面如死灰。 经梁虎这么一说,他们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已经不只是,单单诋毁苏扬这么一个朝廷命官这么简单的了! 他们……果真涉嫌谋反了吗? 等不及他们商议,巡检司差役便推搡着他们,向着一旁走去。 王朗骑乘着马匹,赶到梁虎身边。 他将此地的情况收归眼底,咧嘴一笑。 “有劳梁大人了!” 梁虎摇了摇头,直到看着黄阿大等人被押解着离开,他才仿佛松了口气一般。 “果真要这么做?” 他迟疑地询问。 王朗坦然一笑,冲着梁虎拱了拱手。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全然相信苏兄!” “梁大人也不必担心,若是此事不成,那王某会将所有事情,一并抗下!” 听到此,梁虎不由深深看了王朗一眼。 他深吸一口气,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黄阿大等人被押解着,与那些被王朗押解过来的囚犯们汇聚在一起。 黄阿大看了眼四周,凑到一人身旁,压低声音询问:“你们都招了?” 他所询问的那人,正是最开始来苏家药铺外闹事的中年富商。 只是中年富商此时一身囚衣,须发散乱,显得极为狼狈。 “唉……” 中年富商叹了口气,一脸惨然。 “严刑逼供,还被查到了底细,有几个人能扛得住?” 闻言,黄阿大顿时身形僵住。 “他们……怎么敢……” 他喃喃自语。 不是说,那苏扬不过就只是个不足为道的小人物吗? 就算是个太医,也该是个无权无势的太医。 为了这么一个人,竟然还会严刑逼供? 不是说好了,会有人护着他们吗…… 砰! 黄阿大正思索着,却被推了一个踉跄。 一旁的差役催促着他赶路。 他怔怔转头看去,正对上王朗睥睨来的目光。 “黄阿大是吗?” 王朗慢悠悠道,“苏太医应该都说出你的底细了?” 他忽地自马匹上俯下身子,声音压得极低。 “对了,苏太医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王朗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可黄阿大还是隐约听到了一些。 他瞳孔骤然紧锁,浑身震颤,险些要昏死过去! …… 大理寺衙门。 刑部尚书梁检和御史中丞曹冶卿与段滔一同分坐在主座之上。 这场突然召开的三司会审,令他们都有些猝不及防。 梁检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而一旁曹冶卿则幽幽看向苏扬,他捋着胡须。 见苏扬看来,他冲着苏扬温和一笑。 苏扬心中微动,他看得出来,这位御史中丞似乎对他有些亲近的意思。 不过,倒也不难理解。 魏安应当算是曹冶卿的下属,以他与魏安的交情,曹冶卿亲近他这边,倒也不难理解。 他向着曹冶卿点头致意,又正襟危坐。 目光正视前方…… 在他面前斜对过,户部尚书孟庭,正黑着脸,冷冷瞪着他! 第472章 状告 “有劳诸位大人了!” 赵艺弘站在公堂上,向着主座上的三人缓缓拱手。 “我请父皇下旨,令平定疫患重开三司会审,属实是万不得已之举。” “此案终究事关朝廷数百臣子的性命,不可不慎重!” 听着赵艺弘的话,段滔等三人皆是像模像样地回礼。 不论这次三司会审重开,会有什么影响,但连陛下都下旨了,这面子上,自然还是得过得去的! 但他们心中却都有些讶异。 五皇子不惜亲自向陛下请旨,请求重开这次三司会审,只是因为苏扬一人! 他们审视着苏扬,神色各异。 苏扬究竟是有着十足的把握,还是不得不临死反扑? “段大人,不妨与诸位大人先告知之前在公堂上审理的结果。” 赵艺弘向段滔嘱咐一声,慢悠悠坐回了座位上。 “二位,先前老夫审理了两桩案子,一桩冤案,事关太医路绩……” 段滔简要地介绍着,其实用不着他多说什么,在场的众人,都早已经得到了消息。 说着话,段滔的目光又落在一旁孟庭身上。 “而另一桩案子,则是户部的一些官员……贪赃枉法……” 孟庭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 他瞥了眼不远处的贺叔达,又冷冷瞪向苏扬。 这两桩案子,皆是苏扬的手笔。 而且,都事关他们户部! 庾士素那案子,他派出贺叔达前来处置,倒并不担心。 可他未曾料到,苏扬竟然连他们户部征调药材都查到了! 待到段滔说完,一旁梁检淡淡道:“先前的案子,老夫已经了解,不过……” “五殿下既然向陛下请旨,重审平定疫患一案,那此案的证据何在?” 如今,平定疫患一案,才是他们所有人都真正在意的! 此案,断然不会就此翻案! 只是苏扬的证据,究竟是什么? 他们谁都难以预料…… 这时,苏扬迈步走了出来。 他身形挺直,神色肃穆。 “诸位大人,这平定疫患一案,下官要先状告一些人!” “嗯?” 闻言,公堂上众人都不由一惊。 而今重开三司会审,苏扬若是想要给平定疫患一案翻案,便该赶紧拿出证据! 怎么反倒是先行告状了? “苏扬,若本官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可还是戴罪之身?” 梁检斜睨了苏扬一眼,“你的罪名尚未洗脱,如何能够状告他人?” “我要状告的这些人,正与我所涉及的案子有关!” 苏扬淡淡回应。 他又继续说道:“下官所要状告的,乃是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 他话音落下,整个公堂上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状告两地的官员! 这话,苏扬还真敢说? 砰! 梁检当即重重一拍桌案。 “放肆!” 他沉声冷喝,伸手指着苏扬。 “江州和严州二地,官员有多少人?” “你一个太医,更是戴罪之身,竟敢如此胡作非为!” 一旁段滔和曹冶卿的神色也都怪异了起来。 状告这两地的官员,苏扬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这么一来,哪怕是苏扬为平定疫患一案翻案,那么,所要牵扯的人,恐怕只会更多! “江州和严州二地,那些官员们为非作歹!” 苏扬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他仿若对梁检的冷喝,丝毫没有察觉。 “这二地的官员,向来贪赃枉法。” “他们更是皆疫患爆发之际,征收二地抗疟的药材,再以高价卖出……” “对于朝廷颁布的疫患政令,他们置之不理,违抗圣命!” “而朝廷所派去二地的平定疫患队伍,也被他们所怠慢,刻意拖延……” “此般种种,以至于江州和严州二地,生灵涂炭!” 苏扬语气始终坚定,他的身形,宛如礁石,屹立不倒。 声音响彻四方。 纵使是大理寺衙门外,一众围观的人群们,都足以听到。 所有人都脸色齐变。 苏扬所说的这些罪行,分明是与先前平定疫患一案中,那些奉命去整治疫患的人所列罪行,一模一样! 只不过,犯罪之人,变成了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 公堂上众人紧盯着苏扬。 苏扬这一番话,若是传出去,足以令满朝惊动! 江州和严州二地,官员得有多少? 若真是这两地的官员,做出苏扬所说的事情。 那么,此等欺上瞒下,罪恶滔天之举,足以是朝廷数十年来,最大的案子! “你可知,你所说这些,会引得天下人,怎样的争论?” 梁检站起身子,冷冷盯着苏扬。 “你本就与平定疫患一案,脱不了干系,现如今又要如此妖言惑众!” “意图蛊惑天下人心,苏扬,你这与谋反何异?” 听到此,苏扬双眸中闪烁起凛冽寒芒。 梁检几句话下来,便给他扣上谋反的罪名! 这手段,远比蔡筱和贺叔达等人更狠! 不过,此案会轰动朝野吗? 那平定疫患一案,早就轰动了朝野上下!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 “我何时要蛊惑人心了?” 他昂着脸,与梁检对视,不畏不惧。 “我所说这些,自然是有十足的证据!” “反倒是梁大人,你身为刑部尚书,当真要不经查明,便要草草定下这我桩,所谓的谋反之罪?” 事到如今,他用不着给梁检什么好脸色看。 “证据?” 梁检嗤笑,“你有何证据?” “堂堂太医,竟敢妖言惑众……” 他转而看向身边段滔和曹冶卿两人,“二位大人,且不论平定疫患一案,这苏扬如此蛊惑人心,须得立即斩首,再上奏陛下!” “梁大人莫急!” 曹冶卿慢悠悠摇了摇头,“苏太医不是说了吗?” “他那边有证据!” “我等自然是要先行看看,苏太医的证据,再行定论!” 梁检脸色一沉。 先前三司会审之时,曹冶卿可并未如现在这般,跟他唱反调! 反倒是现在,为了这小小苏扬,曹冶卿倒是显露出了他真正的心思! “苏太医,你既然说你要状告江州和严州二地官员一事,有足够的证据……” 这时,段滔抬了抬手,沉声询问,“那证据何在?” 第473章 一桩阴谋! 无论如何,苏扬这份状告一经提出,便再也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梁检想要立即斩杀苏扬,将此案扼制,这固然是最利索的解决办法。 可是,在这三司会审的公堂之上,有曹冶卿在,还有赵艺弘也在,哪里会有那么容易? 段滔心中思忖着,忽的心中一惊。 他怔怔看向苏扬,双眸微微瞪大。 眼下这个局面,难道是苏扬早早就计划好的? 三司会审,朝野关注,连此案重申,都是陛下下旨! 这已经是断绝了所有草草解决的机会了。 苏扬固然是断绝了自己的后路,可同样的,今日一案,若不查个仔细,在场的所有人,谁都别想着善了…… 想到这些,段滔不由深吸一口气。 现在,便只能等待看苏扬的证据了! 只是这平定疫患一案,果真能有翻案的证据? “证据,很快便会出现在公堂之上!” 苏扬缓缓说着,目光向大理寺衙门外看去。 接下来,便是最后一搏了! 众人紧紧打量着苏扬,他们能够看得出来,苏扬似乎对他那份证据,充满了信心。 但他们又不免狐疑。 究竟是什么证据,会让苏扬不惜直接状告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 苏扬却不急不躁,他转过身子,向赵艺弘拱了拱手。 “殿下,烦请派人将我的那份证据带来!” 赵艺弘点点头,将南门陌招到身前,低声嘱咐。 随即,南门陌便快步向着衙门外赶了出去。 见此,所有人心中都不由愈发疑惑。 仔细想来,苏扬若是想要翻案,或许可以用那治疗疟疾的青蒿素,来证明这药对瘟疫有效…… 可这也无济于事。 这最多不过是让苏扬从这平定疫患一案中撇除出来。 而苏扬今日在这大理寺衙门中所做所为,早已经给他添上了一桩桩不可饶恕的罪名! 除非平定疫患一案得以翻案。 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时,大理寺衙门外,南门陌又策马赶了回来。 只不过,除他之外,与他一同赶来的,还有一人。 西城巡检司的巡检使,梁虎! 见此,众人神色愈发狐疑。 这种时候,梁虎来大理寺衙门做什么? 人群缓缓分开,梁虎跟在南门陌身后,走进了公堂之上。 他恭敬地向着公堂上众人行礼,额头难免渗出一抹汗水。 在场的众人之中,无一不是身份地位都足以令他仰望的人! 他这西城巡检使,在这小小公堂上,竟显得微不足道! 他又看向不远处静静站立着的苏扬,心绪微凝。 毫无疑问,今日大理寺衙门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皆因苏扬一人而起! 苏扬这个太医,今日所做之事,恐怕足以让天下皆惊了…… “梁巡检,你来这三司会审的公堂之上,所为何事?” 梁检冷幽幽的声音响起。 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子严厉意味! 此时梁虎到来,必然是苏扬的安排。 不论梁虎带来了什么证据,纵使是他,心中都莫名浮现出一股子忌惮。 今日,苏扬所作,实在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梁虎深吸一口气,满脸迟疑。 哪怕他平日里在外经历了不知多少事情,可他何曾面对过今日这么大的场面? 他早已忐忑不已。 今日他所做的事情,恐怕要将梁检这个刑部尚书,彻底得罪死! 甚至,不只是梁检,还有一旁的户部尚书孟庭,以及朝堂上不知多少人,都注定要与他划清界限了…… 梁虎心中苦涩,他是做了一场豪赌啊! 但也只能希望,今日能够成功了! “梁巡检正是为此案带来证据的。” 这时,赵艺弘的声音响起。 他又沉声向梁虎询问:“梁巡检,我令你所做那些,可曾做到?” 虽然赵艺弘的语气中,带着一股质问意味。 但梁虎心中却不免感激,赵艺弘显然是在为他解围。 “回禀殿下,卑职已经将人悉数抓来,马上便可抵达大理寺!” 梁虎恭声回答。 闻言,赵艺弘嘴角顿时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轻出了一口气,向着苏扬点头致意。 已经做到这一步了! 那就看苏扬今日,能否成功! 将人抓来? 抓谁? 纵使是听到梁虎的话,可众人心中也依旧疑惑。 西城巡检司抓的人…… 梁检和孟庭相互对视一眼,皱眉思索着。 随即,他们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皆是一凝! 西城巡检司抓的人,自然是先前在苏家药铺外闹事的人! 苏扬将这些人带来,是想要逼迫这些人,说出他们是受人指派,才去诋毁苏扬的吗? 但以这些,足以翻案吗? 想到此,他们心绪愈发凝重。 他们竟完全猜不透,这苏扬的心思! 终于,大理寺衙门外,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向着这边赶来。 所有人皆向着那些人看去。 为首一人,身穿殿前司甲胄,骑乘在高头大马之上,威风凛凛。 而在他身后,则跟着一众西城巡检司的差役。 差役们押解着乌压压一片人,或身着囚衣,或身戴枷锁镣铐,皆是作犯人打扮! 见此一幕,梁检和孟庭皆是紧紧皱起眉头。 正如他们所料一般,梁虎所带来的证据,正是这些人! 只是,一眼望去,西城巡检司所押解的犯人,恐怕足足得有七八十人了! 一下子拉来这么多人,都能当作证据? 而大理寺衙门外,原本在此地围观的人群,全都纷纷散开。 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是自苏家药铺那边看过热闹的。 很轻易地便认出来,这些被巡检司差役们所押解着的犯人的身份。 可这些人,虽说是去苏家药铺外闹事的,可他们不是要找苏扬讨要公道的吗? 怎么眼下,这些人都沦为了阶下囚? 还被带到了大理寺衙门? “诸位大人,我的证据……到了!” 公堂上,苏扬走到众人面前,微微一笑。 而王朗则自衙门外快步赶了进来。 “下官见过诸位大人!” 他向着众人行了一礼,昂起面孔,高声说道,“下官来为苏太医,带来事关平定疫患一案的证据!” “那平定疫患一案,乃是一桩阴谋!” 第474章 心无所患,则无所惧! 公堂上所有人齐齐向外看去,打量着那些被巡检司差役们押解过来的众人。 这些人,就是证据? 梁检和孟庭等人皱着眉头,眼前一幕,他们虽然早先有所猜测。 可亲眼见到之后,还是不免觉得荒诞。 就凭这些人,如何能够翻案? 段滔环顾四周,将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 实际上,他也猜不透,苏扬究竟是什么用意。 就算放眼公堂之上,知晓苏扬心思的,估计也没有几人。 甚至,直到现在,哪怕是这些人被巡检司押解到了大理寺衙门这边,苏扬也依旧没有展露,他究竟要如何翻案! “将他们带进来!” 段滔稍作思忖,向外招了招手。 七八十人一同涌入大理寺衙门中,使得大理寺衙门的院落都显得拥挤了起来。 他们皆跪伏在地,神色惴惴不安。 黄阿大和牛一二等人面面相觑,他们也不明白,自己被押解到大理寺衙门这边,究竟要遭遇什么。 “苏太医,这些人,如何提供证据?” 待到众人被押解进来,曹冶卿悠悠询问。 他捋着胡须,也在猜测着苏扬的用意。 “回禀曹大人,这些人,皆是来自江州和扬州二地。” 苏扬迈步上前,语气不急不缓。 “而他们入京,皆是受人指使……” “受人指使?” 不等苏扬说完,不远处的蔡筱便冷笑起来。 “这不过是你的狡辩罢了!” “今日我刑部派人带你前往我刑部审问,也有询问此案的用意!” “他们聚集你在家药铺之外,向你讨要公道,已经足足有数日了……” 蔡筱走到苏扬身边,向着主座上三人缓缓行礼。 “三位大人,经由我刑部侦查,这些人来京城,皆是因为苏扬那药,在瘟疫爆发之地,并未生效!” “他们去苏扬宅邸讨要公道,可苏扬却始终闭门不出,没有理会他们。” 他话音落下,梁检缓缓点头。 “苏扬,对此,你又作何解释?” 梁检沉声质问,“你如此不顾百姓们的诉求,是怎么当得太医?” 他的语气尤为严厉。 苏扬却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向赵艺弘递了个眼色。 “梁大人,说来,此事我倒是略知一二!”赵艺弘微微一笑,他向着身边一个护卫招了招手。 那护卫当即自袍袖中取出一卷书册,递交到梁检三人的桌案前。 “诸位大人可仔细审视,这些人中,到底有几人,是身边亲人服用了青蒿素才死于瘟疫的!” “他们讨要公道一说,是从何而起?” 闻言,梁检神色微微一沉。 苏扬和赵艺弘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他心中不免升起一抹疑虑。 他率先自那护卫手中接过书册,随意翻开。 随即,他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梁检身边,段滔和曹冶卿也探头看去。 那书册上所记载的,赫然是公堂外跪着的那些人的出身! 随意翻开几页,那些人里,哪有什么亲人因服用青蒿素而死? “我倒是想要问问梁大人,刑部不是早就侦查过此事了吗?” 赵艺弘紧盯着梁检,缓缓询问。 “为何这些人的出身,刑部未曾查到?” “这……” 梁检紧皱着眉头,苏扬这些人,就连这件事都彻查了! 难怪他们会这般信心十足! 他又看向赵艺弘,目光中隐隐流露出一抹不悦。 这个五皇子,何时这般硬气了? 竟然还想要质问他? “这些人,若与青蒿素没有什么关系,那为何又要来讨要公道?” 苏扬也紧跟着询问。 公堂外,黄阿大等人脸色愈发慌乱。 这件事前前后后的因果,他们这边的人都已经交待了。 他们构陷苏扬这个朝廷命官的罪行,都已经成立了。 对此,他们早就不抱有什么奢望了。 这件事,要怪,就得怪他们低估了苏扬! 谁能想到,一个身受重伤的太医,竟然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苏扬冷幽幽瞥了公堂外众人一眼。 这些人去他家药铺那边,不过是借着污蔑他的机会,让他焦头烂额。 从而拖住他! 暗地里那些人,对于他,其实并不算轻视。 无论是先前的刺杀,还是紧接着那些人的污蔑,都是拖得他无法脱身的办法! 也正因此,薛太医他们的案子才能够被三司会审早早定案! 但他们没有预料到,苏扬对此,并没有太过在意。 享誉天下的声誉? 这对于这时代其他人来说,都足以为之放弃一切的东西,他并不在意! 心无所患,则无所惧! “可纵使他们在污蔑你,你又如何能用他们,为平定疫患一案翻案?” 梁检又寒声询问。 苏扬所给出的这些证据,最多不过是让苏扬暂时从此案中抽身罢了。 但仅凭此,就想要为平定疫患一案翻案,简直是痴人说梦! “哦?” 苏扬没有回答,反倒是询问道,“这么说来,外面那些人,受人指使,不分青红皂白,有意污蔑下官的罪名,是否能够定罪?” 听到此,梁检目光顿时一冷。 苏扬难道不是要为平定疫患一案翻案? 反倒还在纠结这些? “自是可以定罪!” 这时,曹冶卿缓缓点了点头。 “段大人?” 他又询问地看向段滔。 段滔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桌案。 “既是明知故犯,有意污蔑朝廷命官,之后便将这些案犯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他话音落下,公堂外,黄阿大等人险些瘫软在地。 他们已经完了啊! 自此之后,他们就彻底沦为囚犯了! “多谢诸位大人,还下官一个公道!” 苏扬咧嘴一笑,向着段滔和曹冶卿躬身行礼。 而此时,大理寺衙门外。 众人听着段滔的宣判,皆是神色各异。 “我就知道,他们肯定是在污蔑苏神医!” “现在真相大白了,还有谁污蔑苏神医,就该通通抓起来!” “这些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人群一片哗然。 这些时日里,苏扬的声誉在京城中几乎是一片倒的形势。 接连出了那么多事情,一些原本还相信苏扬的人,都不免迟疑。 可今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诸位大人,我的证据,也正在这些人之中!” 这时,苏扬继续说道。 “他们皆是江州和严州二地的百姓,那江州和扬州的真实情况,他们自然再清楚不过了!” 第475章 何苦来哉 “江州和严州二地官员,贪赃枉法,构陷平定疫患队伍,以至于二地尸骸遍野……” 苏扬声音坚决,“此事,他们不可能不知晓!” 他一语落下,宛如石破天惊! 整个公堂上,顿时一片寂静。 梁检和段滔等人紧盯着苏扬,目光微睁。 他们已然明白了苏扬的用意! 将这些人押解到大理寺衙门,在这三司会审之上,所谓地证明这些人对苏扬乃是构陷。 这远远不是苏扬的真正目的…… 他真正要做的,是借着这些人,来说明江州和严州二地的真实情况! 这两地的惨状,究竟是平定疫患队伍造成的,还是二地官员所为。 通过这些人,便能了解清楚! 不远处,孟庭心中骤然一紧。 那平定疫患一案,之所以要早早定案,将薛景山那些人尽数斩杀。 便是为了防止夜长梦多。 而江州和严州二地,距离京城路途遥远。 只要他们在京城中一番运作,再加上二地官员的镇压,便能使得此案,再无任何翻案的可能。 可这苏扬,就在一切都将定下之时,带来了翻案的最为有用的证据! 偏偏此事,他们……疏漏了! “这些人已经是案犯了,他们又能证明什么?” 孟庭冷然一笑。 事到如今,绝对不能再让苏扬继续下去了。 否则,恐怕大局还真要就此改变! “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都已经亲自来到了京城!” “他们身为朝廷命官,他们的话,你不相信!” “你现在,却要让诸位大人,审问这些案犯?” “简直是,无稽之谈!” 说着,孟庭重重一案桌案,脸上流露出一抹怒容。 “孟大人,他们虽是案犯,可他们以往,也还是二地的百姓!” 这时,赵艺弘淡淡反驳一声。 “他们既是二地之人,对于二地的情况的了解,自然是此案的有力证据!” “而那二地的官员,如今已经被苏太医状告到了公堂之上,他们的话,已经远非铁证了!” 他又看向主座上的三人。 “三位大人,这平定疫患一案,该好好审讯一下了!” “莫要忘记,我父皇也在关注此案!” 梁检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段滔和曹冶卿相互交流了个眼色,随即,段滔点了点头。 “将主犯带进来!” 不多时,黄阿大等人便被押解了进来。 他们皆是面如死灰。 直到现在,也无法从自己已经彻底沦为阶下囚的境况中回过神来。 “你们既是江州和严州二地之人,那本官问你们,江州和严州二地,情况究竟如何?” 段滔睥睨着众人,沉声质问。 啪! 他重重一拍惊堂木。 黄阿大等人顿时面色悚然,终于是回过神来。 不过,他们不由疑惑,不是已经定下了他们的罪名了吗? 怎么又开始审问起他们,江州和严州二地的情况了? “如实招来!” 这时,梁检也紧跟着沉喝一声。 “是苏扬先前对你们进行了逼迫,还是如何!” “只要你们好好说,为本案做出贡献,那本官便可做主……” “对你们从轻发落!” 闻言,黄阿大等人微微一怔。 他们打量着梁检,目光闪烁。 虽然梁检语气威严,看起来是在质问他们。 但他们还是隐约听出了梁检的一些用意。 可对他们从轻发落…… 也就是说,他们还有得救? 他们又暗暗瞟了眼一旁的苏扬。 先前跪在公堂外,他们也隐约看明白了一些事情。 苏扬纵使是有权势扶持,但自然也是有着敌人的! 他们是被苏扬威胁吗? 想到此,他们心中都意动起来。 “梁大人,你这句话,容下官置喙一句,似乎像是有意针对下官啊!” 苏扬似有意似无意地说了一声。 “嗯?” 梁检冷冷地扫向苏扬。 但苏扬却不再去理会梁检,反而是看向一旁的孟庭。 “在这些人表露出情况之前,下官也还是要再说一句!” “这平定疫患一案,是由户部所起!” “而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理应由户部所管辖!” “此案,若是从头到尾都是个冤案,那容下官再斗胆说一句……” 他冷冷盯着孟庭。 “那户部……这失察之实,绝对脱不了干系!” 冤有头,债有主! 路绩的那份血书、贪赃枉法、还有江州、严州二地的官员,无论哪一条,户部都与之脱不了干系! “放肆!” 孟庭重重一拍桌案。 苏扬还敢攻讦他们? 主座上,梁检冷然一笑。 苏扬将这些人带来的目的,他已经了然。 但这些人,果真就会轻易地听从苏扬? 这最为关键的一步,却偏偏是苏扬无法掌控的! “孟大人莫急,下官不过是阐明事实罢了!” 苏扬笑了笑。 他这才又看向主座之上 “三位大人,梁大人所说,恕下官不能苟同!” 他向着黄阿大等人挥了挥衣袖。 “这些人受人指使,诬陷下官,下官虽不知究竟是何人暗中指派他们……” “但,他们的罪名已然成立,怎么还能够从轻发落?” 闻言,黄阿大等人心中顿时流露出一股子怒意。 他们沦落至今,都是苏扬害的! 这种时候,苏扬竟还不愿放过他们! “你们这些贼人!” 突然,苏扬冷幽幽的目光又落在黄阿大等人身上。 “你们这些人,在江州和严州二地,都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却为了些蝇头小利,便不惜来到京城,诬陷本官!” 他语气严厉,神色中满是寒意。 “你们……犯下大罪之时,可曾为你们的家里人好好想过?” “你们皆该是家中的顶梁柱,一人犯错,却沦得全家遭殃的地步!” 说着,苏扬又重重长叹。 他仿佛对这些人尤为惋惜,目光扫过黄阿大等人的双眸。 “何苦……来哉?” 可听到苏扬的话,黄阿大等人的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 苏扬这些话,他们完全能够听得明白! 这是要威胁他们! 今日,哪怕苏扬能定罪,哪怕苏扬沦为死囚…… 恐怕,苏扬背后的势力,也依旧不会放过他们! 第476章 悔不当初! “苏扬,在这公堂之上,你还敢当着诸位大人的面,威胁证人?” 蔡筱站起身子,冷冷喝斥苏扬。 眼前的情况,显然有些怪异。 苏扬虽未曾说出什么威胁的话,可那些人一个个的,却都尤为恐慌! 这些人是目前最为关键的人证! 若这些人所给出的答案,出了问题…… 那么,平定疫患一案,势必要就此翻案了! 那后果,蔡筱都难以想象! “恰恰是在这公堂之上,蔡大人却如此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苏扬反问一声,不畏不惧。 他有哪句话是摆明了威胁的? “肃静!” 这时,段滔重重一拍惊堂木,稳下场面。 此案情况究竟如何,就要看这些人的回应了。 黄阿大等人面面相觑,满脸犹豫。 他们不由暗暗瞟向苏扬,目光中充满了忌惮。 此时苏扬已然慢悠悠回到原位,不再多说什么。 可是,苏扬方才那暗戳戳的威胁,依旧让他们心中慌乱不已。 他们的确可以供出些将苏扬至于死地的话。 可同样的,若真这么做了,恐怕他们会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 他们看得清楚,苏扬这边,可是还有一位皇子撑腰! 但他们早已得罪死了苏扬,纵使是说出实情,他们也绝不可能还有什么退路…… 两难之境…… 众人心中都苦涩至极。 此时此刻,他们肠子都悔青了! 万不该来招惹苏扬! “报!” 就在黄阿大等人正犹豫间,大理寺衙门外,一道急切的呼声传来。 闻声,众人都不由循声向外看去。 衙门外,一众差役飞速赶来。 看那些差役们的穿着,公堂上一众官员瞬间便认出,那是东城巡检司! 随即,众人的目光不由齐齐落在苏扬身上。 苏扬莫非还与东城巡检司有着什么关系? 但苏扬仅仅只是淡淡看了眼外面,便收回目光。 他神色平静若水,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何事?” 段滔沉声询问。 那些差役们快步赶进公堂外的院落中。 “诸位大人,我们巡检使大人让小人等火速上报诸位大人……” “嗯?” 听到此,众人愈发疑惑。 东城巡检使此时还要奏报什么消息? “户部侍郎庾士素庾大人……” 差役们气喘吁吁,急切地汇报。 “一刻之前,被东城百姓发现,自缢于东城小巷之中!” “什么?” 听到此,公堂上所有人都不由心中一惊! 孟庭和贺叔达更是齐齐起身,脸色狂变! 庾士素……死了?! 自缢而死…… 这怎么可能?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尽可能稳住心神,目光瞬间落在苏扬身上。 这必定是与苏扬有关! 苏扬……胆大包天! 竟敢杀害庾士素…… “苏扬,你好大的胆子!” 孟庭重重一拍桌案,死死盯着苏扬。 “此案未定,你竟敢谋害庾士素!” 整个公堂上,早已是一片寂静。 此时孟庭的怒喝声,显得尤为尖锐。 只是,听着庾士素的话,众人的神色却怪异了几分。 庾士素的消息传来,他们心中固然震惊。 可孟庭要指责苏扬,只怕没有可能…… “孟大人,你在胡说什么?” 苏扬无辜地摊了摊手。 “我何时谋害庾士素了?” “自昨夜起,我便被刑部诸位大人传召,大清早的便来到了大理寺衙门……” “自始至终,我都未曾离开!”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反问道:“我如何能够谋害庾士素?” 孟庭阴沉着脸,一时语塞。 他方才得到庾士素的消息,心中又惊又怒,有些失态了。 此事,苏扬有着十足的不在场证据! 论怀疑谁,都怀疑不到苏扬身上去! “但你昨夜,是如何得到庾士素那份血书的?” 孟庭心绪急转,寒声询问。 “你既是见过庾士素,为何要放任他离去?” “你分明是不知做了什么手脚……” 他话音落下,苏扬神色却愈发无奈。 苏扬索性不再理会孟庭,而是面向主座上的三人。 “三位大人,孟大人这是要冤枉下官啊!” 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昨夜庾士素自知罪孽深重,在给了下官血书后,便火速逃离。” “下官纵使想要抓捕,可身受重伤,本就有心无力!” “此外,庾士素已经被定罪了,他不再是户部侍郎……” “或许……” 苏扬摸了摸下巴,做思忖状。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眼前一亮。 “或许,庾士素是自知无法逃离,索性畏罪自缢!” “你……胡说!” 一旁贺叔达怒声呵斥,目光冰冷到了极点。 “大……大人……” 这时,东城巡检司的差役低声叫了一声。 他们几人都神色忐忑,其中一人自袍袖中取出一份染血纸张。 见此,段滔一拍桌案,沉声询问:“这是何物?” “回禀大人,这是自庾大人的身上所发现的……” 那差役颤巍巍回答,恭敬地将手中纸张递到身边大理寺差役手中。 那差役将纸张交到主座之上。 段滔当即拆开纸张,他身边梁检和曹冶卿的目光便齐刷刷看去。 那纸张上,只用鲜血写下了四个大字! “悔不当初”! “段大人,这应当便是庾士素的临终遗言了……” 曹冶卿幽幽道,“悔不当初,看来,的确与苏太医所言一般,庾士素这是因畏罪而自缢!” 段滔点了点头,又询问地看向身边的梁检。 梁检阴沉着脸,始终不发一言。 事情到了这一步,这已经是罪证确凿了! “孟大人,贺大人,二位来辨认辨认,这四个字,可是庾士素的字迹?” 段滔随手一挥,让衙役将纸张送到孟庭和贺叔达身前。 他们死死地盯着面前纸张,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公堂上,黄阿大等人怔怔地看向那被贺叔达紧紧攥在手里的纸张。 纵使是透过纸背,他们也能清楚得看到,那纸张上深深洇开的血渍! 他们不由咽了口唾沫,心中莫名一晃。 他们又偷偷看向苏扬。 却见苏扬始终淡然地坐在座位上,老神在在。 但随即,他们却又注意到,苏扬的目光幽幽向他们看来。 苏扬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让黄阿大等人发自心底的一怵! 第477章 瞒上欺下 黄阿大苍老的额头渗出一抹汗水。 正如苏扬先前所说,他们在江州和严州二地,都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对于这些大人物间的勾心斗角,他们也了解一二。 但愈是如此,他们便愈是能够意识到,苏扬的可怕! 从孟庭和贺叔达的反应中,他们便已经看出来了。 那户部侍中侍的自缢,势必与苏扬有关! 可偏偏,苏扬自昨夜至今,都有人监视着。 哪怕连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怀疑,都无法定下苏扬的罪名! 不声不响地,便让那堂堂户部侍中自缢…… 这手段,哪里还不恐怖? 他们又不由想到了自己。 苏扬在大理寺衙门这边,却足以让一个户部侍中死去。 那么,哪怕苏扬被关进了大牢…… 他们又哪里能够逃得了苏扬的魔爪? 更遑论,苏扬身后,还有着一位当朝皇子! 悔不当初…… 这四个字,正映照了他们的心境! 他们万不该与苏扬为敌啊! “这么看来,庾士素的案子,可以结案了。” 苏扬走上前,向段滔拱了拱手。 段滔缓缓点头,深深凝视苏扬一眼。 毫无疑问,庾士素的死,苏扬的嫌疑最大。 可苏扬今日却足以将一切嫌疑都洗脱得一干二净! 这等心机城府的显露,每一次都足以令他震惊! “庾士素一案已定,着令东城巡检司,将其遗骸送到我大理寺衙门,交由仵作查验。” 段滔简要安排一番。 而此时,曹冶卿的目光已然落在了公堂上跪着的黄阿大等人身上。 “尔等现在可将江州和严州二地的情况,如实禀报了!” 曹冶卿的话音落下,一旁梁检顿时心中一凛。 他紧紧打量着黄阿大等人,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些人对苏扬的极为忌惮。 而庾士素的死讯传来,黄阿大等人显然愈发惊悸! 现在曹冶卿逼问,他隐隐意识到一股子不妙! 黄阿大额头冷汗直冒,豆大的汗珠滚落而下,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牙齿紧咬,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 “小人……斗胆询问苏太医一句……” “嗯?” 听到他的话,众人都目光一凝。 苏扬眯着眼睛,淡淡看着黄阿大。 “说下去!” 段滔轻挥衣袖。 “若小人如实禀告,不知……不知苏太医能否不计前嫌,饶恕我等?” 黄阿大满脸迟疑,语气忐忑不安。 他身边众人也都凝望着苏扬,等待着苏扬的答复。 不计前嫌? 这下子,公堂上众人都不由疑惑起来。 即便此时,黄阿大这些人的态度都有些暧昧不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检前倾着身子,沉声询问。 可黄阿大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盯着苏扬。 “苏太医……” 他嘴唇一阵嗫嚅。 哪怕是苏扬因此案而入狱,可谁又能保证,自今日之后,不会有人暗中对他们下手? 不只是苏扬,恐怕就连站在苏扬对立面的那些人,也不会留着他们! 他们所知道的,毕竟是事情! 怕就怕在,那些人也要杀他们灭口! 反倒是在苏扬这边,他们的罪名,最多不过是受人指使,污蔑朝廷命官! “你们既然触犯了我大宋律例,那自当依律惩处!” “本官不过只是个太医,谈什么饶恕不饶恕?” 苏扬慢悠悠道。 黄阿大心中一阵苦涩,自苏扬的话语中,他听不出肯定还是否定。 但他们……果真有选择的余地吗? “以往的过错,皆由我等承担……” 黄阿大说着,身形一震瑟缩。 他又仿佛用尽最后的力气,面向主座之上。 “回禀诸位大人,苏太医先前所言,江州和严州二地境况,乃是……事实!” 听到此,公堂上所有人都不由神色一凝! 事实! 那这么说,江州和严州二地,尸骸遍野的缘由…… 归根结底,是二地的官员所致?! 段滔和曹冶卿的目光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若是如此,那今日,平定疫患一案翻案都是次要的。 江州和严州二地官员,瞒上欺下,那罪恶……简直滔天! “我们严州,上至知州,下至知县,皆行贪赃枉法之事!” “疫患在我们严州爆发之时,官府便强行征调走所有抗疟药材……” “我们聚拢在官府外苦苦哀求,官府才将药材高价售卖……” “我们想要逃离严州,可官府说,疫患严峻,朝廷下令务必封锁,任何人不得逃难!” 黄阿大老脸上涕泗纵横。 “小老儿凭着家中积累了些许钱财,才能自官府购买了些药材。” “可那些药材,丝毫无用!” “后来,朝廷整治疫患的太医去了我们严州,带去了治疗瘟疫的神药……” “但那药,本该由我们严州官府分发,可我们依旧得高价购买……” 随着他的话音不断落下,公堂上已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这才是……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实情吗? 段滔深吸一口气,双眸微闭。 曹冶卿的脸上也流露出浓浓怒意。 而一旁,梁检和孟庭相互对视一眼,脸色都难看得可怕! “后来,疫患平定,我们便收到官府召集……” “让我们来京城一趟!” “之后便是我们利益熏心,瞎了狗眼,去污蔑苏太医!” 黄阿大继续说着,满脸悔恨。 他身边,其余人也都缓缓抬头,看向主座之上。 “诸位大人,我们江州……也是一样的情况!” 牛一二紧跟着说道。 “我们凭借着些关系,才能逃过一劫……” “我们也是……” 一群人纷纷附和着。 就连公堂外的院落中,被押解着的众人也都放弃了挣扎。 一人开口,其余人接跟着开口。 大理寺衙门外。 围观的人群听着其中众人的供述,皆是纷纷瞪大了眼睛。 今日这案子,闹得远比他们想象得大! 公堂上,苏扬负手而立,神色中一片冰寒。 江州和严州二地官府,所做之事,他们纵使只是听到,也都骇然无比! 借着江州和严州二地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再加上疫患爆发,封锁出路。 二地的消息,根本难以传到京城! 再加上,京城一些人帮着隐瞒,此事便被层层遮掩! 瞒上欺下…… 这才是此案的真相! 第478章 翻案! “诸位大人,他们所说,正与平定疫患一案,息息相关!” 苏扬深吸一口气,他布局至今,眼下便是一切收拢的时候了! “指认整治疫患队伍的所谓罪证,统统为心怀叵测之人伪造……” “那所谓揭发检举的血书,乃是伪造栽赃!” “那贪赃枉法,也是伪造栽赃!” “如今,那蓄意怠慢疫患,以至于江州和严州二地,生灵涂炭,更是伪造栽赃!” “至于太医薛景山对同僚见死不救,放任二地官员死去……” “若是救了这些言脏王法的官员,才是真正罪孽深重!” “诸位大人,那平定疫患一案,是否为冤案?” 他傲然抬头,凝视着主座之上,沉声质问。 整个大理寺衙门内外,早已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在静静倾听着苏扬的话。 主座上三人神色各异,梁检一张脸阴沉得可怕,一眼不发。 他袍袖中的全都都不由紧紧握起。 而一旁段滔和曹冶卿两人却满脸惊容。 平定疫患一案,本该早就定案。 罪证确凿。 可苏扬今日,却硬生生将所有的证据,都硬生生给证伪了! 而且,无论哪一桩证据,都足够有说服力。 那这么看,平定疫患一案,又如何能成立? “诸位大人,今日这场三司会审,也该下定结论了。” 赵艺弘悠悠走出来。 “此案既是已经由苏太医证实,乃是一桩冤案,那便需仔细调查!” “所有证据,无一不证明,平定疫患一案,乃是有人蓄意诬陷!” “那暗中布局之人,心思叵测……” “万望诸位大人,仔细查明!” 主座上,段滔与曹冶卿相互交流了个眼色。 此案,已经无需再审了。 平定疫患一案,乃是十足的冤案! “可此案之中,那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果真是如他们所说吗?” 孟庭沉喝一声,随手一指黄阿大等人。 “这些人,不过是罪犯!” “他们既是可以受人指使,前去攻讦苏扬……” “又为何不会受人指使,再度攻讦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 “他们的话,有可信度吗?” 听到此,苏扬冷然一笑。 这已经是孟庭最后的挣扎了! 但事已至此,任凭孟庭这些人再怎么说,也都没用了。 “江州和严州二地,届时由朝廷派出钦差,仔细审查,便可得知!” 苏扬慢悠悠道,“先前审案之时,诸位大人便曾说过,这些人虽是罪犯,但他们也照样是江州和严州二地之人!” “就算诸位大人不相信这些人,也自是可以去问问江州和严州二地的百姓!” “那二地的饱受其害的百姓们,果真会说谎吗?” 他反问声落下,孟庭已然哑口无言。 今日苏扬所罗列出的一桩桩证据,根本无可辩解! 在此之前,就连他们都不觉得,平定疫患一案,还能翻案。 可苏扬却硬生生找到了每一桩罪证的漏洞! 并且以无可反驳的证据,反向证明! “诸位大人,那整治疫患的队伍,而今是否已经足以证明无罪了?” 苏扬再度向主座上三人询问。 段滔点了点头:“他们先前的罪证,已然荡然无存。” “只是,江州和严州二地,情况究竟如何,尚需朝廷派人调查。” “此事,须得奏明陛下,由陛下决断!” 听到此,苏扬微微一笑。 他看了眼大理寺衙门外聚集的人群。 平定疫患一案,在这近一个月以来,都轰动整个京城。 闹得沸沸扬扬。 尤其是先前那些暗地里布局的人,特意闹大声势,诋毁他的声誉,更是让此案传扬开来。 而今日,他所罗列的证据,也被京城百姓看在眼里。 这是真正的民心所向! 无论皇帝究竟心意如何,都不得不在意民心。 此事,已经无需他再费心了! “段大人,曹大人,二位有劳了!” 苏扬缓缓躬身,行了一礼。 直至此时,他一直紧绷着的心神,才终于放松。 一切,总算是料定了! 段滔和曹冶卿深深看了苏扬一眼。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过是以太医的身份,却硬是与朝堂之上,不知多少位高权重的人,相互算计! 这等心机城府,简直像是一个久经朝堂,老谋深算之人…… 他们又瞥向身边的梁检。 苏扬向他们二人见礼,却唯独不理会梁检。 这态度,已经足以说明许多了。 公堂上,苏扬与赵艺弘和王朗相视一笑。 多日以来,他们为平定疫患一案,费尽心思。 如今,总算成功了! 大理寺衙门外。 人群都纷纷凝视着苏扬。 自平定疫患一案传到京城之时,京城中便流言四起。 其中,便有攻讦苏扬的流言。 说他配不上神医之名的人有之,说他用假药糊弄的人有之,说他欺世盗名的人有之…… 可今日,在这大理寺公堂之上。 苏扬一举向世人证明,所有的流言,皆是诋毁与污蔑! …… 左相府。 荀正坐在府中凉亭里,正对着大门。 而他身边,兵部尚书齐淳清和工部尚书周沧等一众朝臣各自坐着。 他们试不试地看一眼大门处,神色中透露出几分焦急。 “左相,先前几个控诉平定疫患一案的罪证,苏扬皆已经证伪。” 齐淳清低声向荀正询问,“只是……” “江州和严州二地百姓尸骸遍野,此事该如何证明?” 疫患爆发之地,百姓们伤亡惨重,这是无法避免的。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除江州和严州二地外,其他疫患爆发之地,相比之下,情况要好上许多。 这怎么看,都该是整治疫患的对付,整治不力导致的。 “诸公当真不知?” 相比起四周众人,荀正却不急不躁。 他反倒饶有兴趣地看着众人。 随即,他才轻笑一声:“前些时日,苏扬派人寻老夫,让老夫帮忙出点力,为他隐瞒一二。” 齐淳清等人点点头。 此案,仅凭苏扬一人,他的动作,还瞒不住朝堂上这么多人。 “此外……” 荀正又道,“他还找老夫要了份命令!” 众人不由侧耳倾听。 “那份命令,便是助他将京城中,那些自江州和严州二地赶来,受人指使,诋毁他声誉的人,悉数抓起来!” 荀正话音落下,齐淳清等人顿时思量起来。 随即,他们心中一动! 第479章 无罪释放! 苏扬让左相帮忙抓的人,是江州和严州二地的人! 而平定疫患一案,最为关键的,便是江州和严州二地的灾情! 那这些人,显然是最为了解二地情况的…… 想到此,他们看着荀正的目光中,都流露出了一抹惊意。 那太医苏扬能够思虑到这一点,已经极为难得。 再加上有左相相助…… 那此案,应当至少得有六七成的胜算了? 这时,府邸大门处,一道身影终于浮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那人急匆匆赶到凉亭这边,向众人见礼。 “大理寺衙门那边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齐淳清当即迫不及待地询问。 他们已经等得太久了! “回禀大人,平定疫患一案,由太医苏扬,提出了充足的证据……” “此案已经翻案了!” 那人简明扼要地说明一通。 “而此案,唯一的疑点,便在于江州和严州二地的情况究竟如何?” “若真如那些案犯口供所说,便是……” 他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说道,“便是江州和严州二地官员,联合起来,瞒上欺下,栽赃陷害整治疫患的队伍!” 听到那人所说,在场众人都不由浑身一震。 “这两地官员……该千刀万剐!” 齐淳清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跳。 他的拳头紧紧握起,用力地按在桌案上。 是相信去整治疫患的队伍,还是相信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 这还用问吗? 四周其他人也都是满脸怒容。 “欺君罔上,胆大包天……” “那些人……简直该死!” 他们皆是怒喝着,愤怒无比。 这平定疫患一案,远比他们所了解得,关系更为重大! 江州和严州,整整两地官员,得有多少人参与了此事? 若深想下去,这恐怕足以算得上是近数十年来,朝廷第一大案了! “诸位……” 这时,荀正站起身子,收拢衣袖。 “该随老夫,一同进宫面圣了!” …… 孙府。 孙丰毅与一众朝臣们静坐在房间中。 孙丰毅手中,捏着一张写满字迹的纸页。 整个房间中,一片沉寂。 四周朝臣们面面相觑,脸上皆挂着一抹凝重。 今日,他们是收到右相的消息,才急匆匆赶过来的。 平定疫患一案,竟重开了三司会审。 就连户部,都被牵扯其中! 现在大理寺衙门里,聚集了刑部和户部诸多官员。 甚至,陛下都在关注此案。 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 谁能想到,只是一日的功夫,原本都已经定死了的平定疫患一案,竟能发生这么多的变故? “诸位,平定疫患一案……翻案了!” 孙丰毅放下纸张,目光扫过四周。 闻言,房间中的朝臣们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翻案了?” 他们心头重重一突! 那平定疫患一案,还有翻案的可能? “如……如何翻案的?” 礼部尚书王章连忙询问,他脸色一阵变换。 纵使孙丰毅不回答,他的脑海中,也已然浮现出了一道身影。 只是,他怎么都无法置信! 太医苏扬! 不过只是个太医! 怎能掀起这等惊动朝堂的风浪? “此外,左相府邸那边,今日一早,便聚集了许多同僚……” 这时,孙丰毅又淡淡说道。 “想来他们也该收到消息了!” 听到孙丰毅的话,众人皆心绪沉凝。 今日平定疫患一案的变故,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那……右相,我们该当如何应对?” 王章不由询问。 现在回想起来,先前平定疫患一案进行三司会审之时,左相那边的应对,的确有些反常。 那场三司会审,左相那边几乎没有做出任何的应对。 但现在,此案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翻案! “应对?” 孙丰毅瞥了王章一眼,轻笑着摇了摇头。 “左相以及朝中诸位同僚,皆是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分忧,他们对朝廷政务有了新的进展,我等为何要应对?” 闻言,王朗脸色一僵,讪讪地点头。 “是下官失言了!” “若我所料不错,左相他们,应当要进宫面圣。”孙丰毅慢悠悠道,“既是如此,我等也该动身前往宫中!” “诸位……” 孙丰毅环顾四周,一举一动,始终古井无波,令人看不出他心中丝毫的想法。 “若今日三司会审之上,所查属实……” “那我等势必不能让此事姑息!” 他话音落下,四周众人都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 而后众人纷纷点头应声。 “诸位,请!” 孙丰毅大袖一扬,带着众人一同向房间外走去。 …… 大理寺衙门。 三司会审已然落幕。 只是衙门外,人群聚集与此,始终不曾散去。 今日三司会审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那平定疫患一案,竟然真的是一场冤案! 莫说是他们这些京城普通百姓,恐怕就连朝廷,都未曾审查清楚此案。 可唯独一人,在此案刚开始前,便在京城之中,为此案伸冤! 所有人都深深凝视着公堂上那道年轻身影。 平定疫患一案都是冤案,那前些时日,在京城中流传开来的那些谣言,更都是子虚乌有之事! 苏扬,依旧是誉满京城的苏神医! 公堂上,苏扬站在赵艺弘身边,目光扫过四周。 段滔和曹冶卿正在有条有序地吩咐手下官员,整理着此案的卷宗。 而梁检和孟庭等人,神色却阴沉得可怕。 他们不时向苏扬这边看来,眼神中满是阴毒! 对此,苏扬却仿若未觉。 对于这些人而言,他始终都是挡在他们面前的绊脚石! 即便没有今日之事,这些人也迟早会除掉他。 既然如此,那他倒不如好好地跟这些人玩一玩! 他……当真只是一个寻常太医吗? 这时,大理寺衙门外,一众人马快速赶来。 “陛下口谕到!” 见此,苏扬与赵艺弘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了一抹笑容。 “责令刑部尚书、户部尚书、御史中丞……进宫议事!” 传旨太监扯着尖锐的嗓音,宣读着公堂上一个个响亮的官职。 待到传旨太监的话音落下,苏扬心中微微一动。 皇帝的口谕中,可并未提到他的名字。 “整治疫患队伍,立即无罪释放!” 而这时,传旨太监的声音再度响起! 第480章 重见天日 无罪释放! 苏扬双拳不自觉紧握。 多日的谋划,终于成功了! 今日的事情自大理寺衙门传出去之后,他其实便已经料到,这平定疫患一案,已经翻案了! 接连开两次三司会审,这一次,他拿出了一桩桩证据。 纵使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是否贪赃枉法,为非作歹,还尚未敲定。 但这些,便已经足够了! 皇帝自然得为民心做考量。 更何况,平定疫患的薛太医等人,乃是朝廷的大功臣! 功臣,岂能蒙受不白之冤? 他微微一笑,看着公堂上一众官员领旨。 段滔匆匆交待一番,与曹冶卿等人一同离去。 梁检和孟庭缓缓迈步,经过苏扬身边。 他们目光阴冷地瞥了苏扬一眼,一言不发。 而不远处,贺叔达还呆愣在原地。 他喉咙微动,仿佛直到现在也未曾反应过来。 苏扬瞥了贺叔达一眼,便收回目光。 这平定疫患一案,有大多是关系到户部的。 整个户部,都势必会受到影响。 而孟庭这个户部尚书或可稍稍自保,但贺叔达,却难以挣扎了! 轻则发配。 若是再顺藤摸瓜,查到一些罪行。 那贺叔达的下场,便只能惨淡了! 苏扬神色淡漠,不再去理会贺叔达。 他走到赵艺弘身边,低声说道:“之后在宫中,便有劳赵兄了。” “苏兄放心,此事,我势必会向父皇交待清楚!” 赵艺弘笑道。 与赵艺弘简要交谈几句,苏扬便目送其离去。 这平定疫患一案,所需要他做的事情,已经全部解决。 接下来,便只要交给荀正他们处理便足够了。 他相信,荀正这个左相,真正显露出手段,绝对不会轻易让那些处在暗中的人好过! 他并未离开大理寺衙门,而是与王朗一同向着大理寺深处走去。 …… 大理寺牢狱。 薛景山静坐在牢房里。 他抬头看了眼后方墙壁处,开出来的小小窗口。 天色似乎已然过了午时,外面应该太阳高照,只是牢房中,依旧显得晦暗。 今日午时,狱卒并没有过来送饭。 似乎整个大理寺,今日都在忙碌。 他摇摇头,收敛心绪。 再有几日,他们这些人,便该问斩了…… “薛太医,我等……还有翻案的希望吗?” 一旁的牢房中,宁塑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关在大理寺牢狱这些时日里,他们都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 先前的三司会审,早就已经定案。 秋后问斩。 越是临近问斩之日,他心中反倒愈发平静下来。 薛景山目光幽幽,神色中显露出一抹复杂。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身影。 翻案的希望…… 他又摇了摇头,他只希望,苏扬能够从此案脱身。 早在三司会审之前,苏扬遇刺的消息,他们便已经得知了。 也不知,这些时日里,苏扬究竟如何了? “宁大人,此次受难,或许是老夫连累了你……” 薛景山低声道。 当日在疫患爆发之地,他未曾救江州和严州二地的官员。 对于二地官员的收买,他也严词拒绝。 或许正因此,才有了而今的灾祸。 “你我共同赶赴疫患爆发之地,何谈连累?” 宁塑苦涩一笑。 “只是,我心中仍旧不甘!” “大丈夫死便死了,可留得身后骂名……” 说着,他又长叹一声。 薛景山目光低沉,心绪愈发沉重。 这时。 牢房外,忽的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诸位……” “诸位大人!”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急切呼声。 听着这道声音,薛景山和宁塑都不由一愣。 这声音,他们这些时日以来,早已经熟悉。 正是大理寺牢狱中的狱卒! 很快,一众狱卒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宁塑和薛景山两人的牢房外。 而四周的牢房中,一众被关押着的太医和官员们都不由齐齐抬起头,凝视着这些狱卒。 不知为何,他们总觉得,今日这些狱卒们,对他们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 以往这些狱卒对他们虽也谈不上什么跋扈,但也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恭敬。 他们自沦为阶下囚之后,身份地位,便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我等见过诸位大人!” 一众狱卒们跑到牢房前,竟是骤然跪了下来! 见此,所有人都不由一愣。 他们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狱卒们向着他们不住叩首。 “以往是小人等万不得已,让诸位大人在牢狱之中受苦了!” “万望诸位大人恕罪!” 为首一名老狱卒抱拳行礼。 “今日小人等才知晓,诸位大人,原来都是我们朝廷的大功臣!” 他话音落下,众人不免愈发疑惑。 大功臣? 这从何说起? 薛景山双眸微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 他连忙询问:“可是……我们的案子,又出了什么变故?” 那狱卒一怔,随即脸上竟露出了惶恐神色。 “小人该当万死,竟忘了向诸位大人报喜!” “陛下已经下旨,将诸位大人,无罪释放。” “诸位大人,你们的案子,已经翻案了!” “什么?” 宁塑不由瞪大眼睛,沉声询问。 “你再说一次?”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人,小人所言,千真万确!” “你们的案子,已经由苏扬苏太医,为你们翻案了!” “今日我们大理寺奉陛下之名,再度三司会审。” “已经证实,你们的罪名,皆是受人污蔑……” 狱卒的声音始终恭敬无比。 牢狱中这些大人们,无罪释放,那今后便是朝廷的大功臣。 他半点也不敢怠慢! “苏扬……” 薛景山呢喃着,目光中满是复杂,双眸微微闭上,眼皮轻颤。 他们的案子,竟翻案了…… 整个牢狱之中,一片寂静。 良久,众人才终于像是反应过来一般,欣喜若狂。 更有人早已潸然泪下。 他们都早已经绝望了,未曾想到,竟然还真能等到翻案之日! …… 牢狱大门缓缓打开。 狱卒们恭敬地搀扶着一众太医与官员自牢狱中走出。 薛景山不由遮住眼睛,多日在牢狱之中,已然习惯了暗无天日。 阳光竟有些刺目。 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 眼前浮现出一道熟悉的年轻身影。 “晚辈恭迎薛太医!” 苏扬站在牢房外,冲着薛景山缓缓行礼。 第483章 赵澈相邀 “整个江州和严州,所有官员,全部查办!” “二地波及少说也有千余人!” 听到此,苏扬心中微微一凛。 千余人…… 此次朝廷的力度,比他预料中,还要更为严厉! “此外,原户部尚书孟庭因御下不严,调任东南。” 林章璞紧跟着补充道。 “原户部侍郎贺叔达,涉嫌参与诬陷同僚,削去官职,发配边疆!” “整个户部,几乎全部调换……” 那户部全然是大清洗了! 苏扬双眸微睁,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且不论别的,孟庭这个户部尚书,堂堂朝廷大员,在朝廷中的根基绝对不可谓不深厚。 却愣是被贬去了东南。 按照他先前的预料,此案最多也不过是让贺叔达这个户部侍郎遭殃。 现在看来,左相抓住机会,直接将打压手段用到了极致! 与之相比,他这次费尽心思,所做的一场翻案。 就真的仅仅只是给荀正创造了一个机会而已…… 朝堂之争,当真是一步错不得! 苏扬摇了摇头,收敛心绪。 这么说来,一切倒是可以先安定下来了。 来自户部的麻烦,眼下是不用考虑了,连户部尚书,现在都变成了白泞。 不过,苏扬很清楚,原先惦记着太医院的,不只是户部。 还有魏国公褚康! 此人自始至终,都未曾受到什么影响。 至于孙家…… 苏扬心绪微凝,孙丰毅这个右相,其权势,甚至要比左相荀正还要更大! 但眼下,荀正还处在势头上,孙家也该先收敛一些了。 他的仇,还是得慢慢报! 几次三番地想要杀他…… 这些人不除,他心中始终难安! 他收敛心绪,向白泞和林章璞拱了拱手。 “那下官便先祝贺二位大人晋升之喜!” 白泞捋须一笑,点了点头。 “你这晋升官职的速度,连老夫都汗颜!” 他打趣一声,又思忖道,“不过,你接下来可须得警惕一些。” “升官过快,锋芒毕露,不见得是一桩好事!” “下官谨记!” 苏扬郑重点头。 自白泞房间离开,苏扬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 这太医院里,之后倒可以少去许多麻烦了。 之前周和同等人灰溜溜的离开,估计也是怕白泞找他们麻烦。 至少今后在太医院,用不着整天被惦记着。 他正要离去,却见不远处,一名身着劲装的护卫,在太医院药童的陪同下,快步走来。 他目光微凝,那护卫他也还算熟悉。 三皇子赵澈的人! 自先前户部一别,他倒是有不少时日未曾见到赵澈了。 “苏大人!” 那护卫走到苏扬身边,躬身行礼。 “殿下有请!” 闻言,苏扬眉头微挑。 还真是来找他的! 他点点头,跟着护卫离去。 先前北莽使团入京之时,朝堂还在为议和与开战之事吵闹不休。 当时赵澈虽对他有所相助,但仍旧是赵艺弘与他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他跟着护卫,一路来到赵澈的府邸。 凉亭中,赵澈已然摆好酒席,端坐在桌案前。 见苏扬走来,他站起身子,面带和煦笑容。 “苏兄,你我二人,倒是许久不见了!” 苏兄? 听着赵澈对他的称呼,苏扬心中泛起一抹怪异。 以往赵澈可从未这般称呼他。 “见过殿下!” 他向着赵澈缓缓拱手。 即便不论别的,在他落魄之时,赵铮也曾对他多有帮助。 “坐!” 赵澈扬了扬胳膊,招呼着苏扬坐下。 随即,他又自一旁捏起酒壶,伸手就要为苏扬倒酒! 见此,苏扬脸色愈发怪异起来。 他试探着摆了摆手,轻声推辞道:“怎敢让殿下亲自倒酒?” 闻言,赵澈却一下子皱起眉头,显得有些不悦。 “苏兄,果真要与我这般疏远?” 他淡淡询问道,目光直视着苏扬。 苏扬心中无奈,只好将双手捧着酒杯递到赵澈身前。 酒桌上的规矩,可并不少。 “殿下请。” 可赵澈却依旧端着酒壶,没有丝毫动作。 他静静看着苏扬,一言不发。 苏扬只好将酒杯放在桌案上,无奈地摇了摇头。 “殿下,我……并非刻意疏远殿下。” “前些时日,始终在忙碌,未曾摆放殿下,还望见谅。” 赵澈这才倾倒酒壶,为苏扬斟酒。 直至斟满,赵澈才坐了回去。 “这是我当初按照你给的法子,所酿造的酒浆。” 赵澈抬了抬手。 “这些酒酿,我这些时日里,尝试了许多次,不知比你的今朝酿如何?” “嗯?” 苏扬捏起酒杯,放在鼻尖轻轻一闻。 这酒浆的味道,乍一闻,与今朝酿还是有着些许差异。 但比起他一开始所酿造的粗酒,却要好上不知多少! 之前苏扬便曾喝过赵澈所酿造的酒水。 他心中愈发怪异,赵澈不会真的用他先前给出的法子,一直琢磨到现在? “这酒味道醇厚,我的今朝酿,怎敢与殿下相比?” 他轻笑着说道。 闻言,赵澈脸上才终于再度展露出笑容。 “你也不必奉承我,你的今朝酿我也喝过不少,其中差距,我还是知道的!” 他摆了摆手,“先尝尝再说!” 苏扬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不说别的,赵澈用他那法子,能够酿造出这些酒水。 这能力,已经远超他人了! “先前在户部,我未曾帮你,你是否怪我?” 赵澈淡淡询问。 闻言,苏扬心中顿时一凛。 他抬头看向赵澈,却见赵澈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身上。 “绝无此意!” 他连忙说道。 “是没有,还是不敢,又或者是……不想说?” 赵澈双眸微眯。 苏扬轻叹一声,赵澈对这个事情,始终念念不忘。 他只好说道:“说实话,我绝对没有怪罪殿下的意思。” “以往殿下帮我,已是仁至义尽。” “我始终对殿下多有感激。” “至于当时在户部……” 他摇了摇头,感慨道,“当时的情况,殿下也清楚。” “我想做的事情,势必会得罪朝廷上许多人……” 他的语气逐渐凝重。 “就如同我先前遇刺之类的遭遇……也多因此!” 第485章 不便出面 “是……郡主亲口说的?” 苏扬试探着询问。 那侍卫点点头:“郡主只说她不便出面,便让小的回禀苏太医了。” 苏扬嘴角不自然抽了抽,不便见客,这分明是不想见他! 他无奈摇头,也不知道,昨日云清郡主与云千瑶相见之后,到底说了什么。 “那便请代为转告郡主,我过些时日再来。” 苏扬嘱咐一声,便自云清郡主府离开。 刚走几步,他又脚步停顿,转头望了眼郡主府,轻轻叹了口气。 随即,他又一路向云府赶去。 走到云府门外,苏扬心中有些五味俱陈。 这些事情……剪不断,理还乱! “小扬,你来了!” 苏扬在云府门外等待着,便见云鸣盛乐呵呵自府邸中走了出来。 “你的伤势如何了?” 云鸣盛一脸关切地询问,“我听其他人说,你又升官了?” “伤势已无大碍了……” 苏扬说着,便被云鸣盛一把拉住衣袖,往府邸中走去。 “快随老夫进府。” “你升了官,老夫得好好给你摆一桌酒席!” 云鸣盛一边走着,一边将府中下人召到身前。 “去把小姐叫出来,跟她说……姑爷来了!” 那下人恭敬点头,快步离去。 姑爷? 苏扬脸色僵了僵。 他一时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云鸣盛讪讪一笑,眯着眼睛看向苏扬。 “小扬,你说你如今这……官职也晋升到从四品了,还是右鉴议大夫一职!” 他仿佛对苏扬的情况了如指掌,“此外,还是奉上太医。” “你现在的官职,都要超过你爹当年了……” 说着,他拉着苏扬走进府中凉亭,一同坐下。 他似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脸色怅然。 “若是你爹还活着,必定要对你现在的成就,极为欣慰!” 苏扬默然无语。 “对了!” 云鸣盛似是想到什么,“昨日收到你升官的消息,老夫就知道,你先前的麻烦,一定都通通解决了。” “老夫想着,这些时日,去给嫂子商量商量,定下你跟千瑶的婚事!” 听到此,苏扬脸色骤僵。 他的心绪,愈发复杂了。 “伯父……” 苏扬缓缓开口,“这婚事……” 他深吸一口气,思绪愈发混乱。 如今这情况,竟让他觉得,远比自己与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勾心斗角,更为艰难! “嗯?” 云鸣盛疑惑地看着苏扬,不知道苏扬要说什么。 “这位就是小扬?” 这时,府邸不远处,一名身着华贵长裙的妇女在丫鬟的陪同下缓缓走来。 她的面容与云千瑶有着几分相似,面容慈美。 “见过伯母!” 苏扬连忙起身行礼。 他先前来云府之时,并未曾见到这位云府主母。 他注意到,云府主母的手中,还握着拿着一串佛珠。 “一晃多年没见,小扬都长这么大了!” 周琴温和一笑,走到云鸣盛身边。 “前些时日,伯母去千机寺参加法会,始终未曾与你得见,小扬可莫要见怪!” “伯母说笑了,晚辈怎敢有丝毫怪罪之心!” 苏扬摆了摆手。 自周琴手中的佛珠,他便看出来,他这位云伯母应是佛寺的信众。 周琴笑着颔首,走到云鸣盛身边坐下。 “先前去千机寺时,伯母虽未曾见你,但幸得与高僧会晤,为你和千瑶各自求了一副平安符。” 说着话,她自袍袖中取出一枚平安符,递到苏扬身前。 那平安符上,还写着一个小小的“扬”字。 显然如她所说,是特意为苏扬求的! 苏扬双手自周琴手中接过平安符,连忙告谢。 “待之后,你与千瑶成婚,可要随伯母一同去佛前还愿!” 周琴轻笑道。 听到此,苏扬脸色微微一僵。 他愈发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好了,小扬现如今可是朝廷大员,平日里不见得能够抽出空闲!” 云鸣盛摆摆手,又看向苏扬。 “小扬,今朝酿的生意,现在已经步入正轨了。” “老夫现如今已经与京城中大半的酒楼都谈好了生意。” “用不了多久,整个京城,绝大多数酒楼,都会售卖咱们的今朝酿了!” 闻言,苏扬总算是松了口气。 好在是不再谈论婚事了! “伯父,待今朝酿在京城之中,彻底推广之后,便先不急着发展。” 苏扬缓缓道,“我们先稳些时日,再择机向外地兜售订单。” “老夫也是这么想的!” 云鸣盛微微一笑,似是对苏扬的选择,极为满意。 这时候,先前被云鸣盛派去寻云千瑶的府中下人快步走来。 云鸣盛向着那下人身后仔细眺望一眼,脸上透出一抹疑惑。 “小姐呢?” 在那下人身后,云鸣盛并未看到云千瑶的身影。 苏扬眉宇间也不由微微凝住。 “小姐说……” 那下人悄悄瞟了苏扬一眼,才迟疑道,“小姐说她身体不适,不便出面见姑爷……” “身体不适?” 云鸣盛和周琴两人皆眉头微蹙。 “她生病了?” 云鸣盛目光一转,又看向苏扬,“有小扬这个神医在,刚好让小扬去给她诊治一下!” “这……” 那下人脸色却愈发迟疑。 “老爷,小姐还说了……” “她说,无需姑爷前去,她而今需要静养!” “嗯?” 云鸣盛微微一怔,与身边周琴相互对视一眼。 “她又不懂医术……” 云鸣盛起身,“那老夫亲自去!” 这时,更远处,丫鬟玉儿快步跑来。 “老爷,夫人,小姐有话让奴婢转告苏公子……” 她有些气喘吁吁,微微蹙起纤细的眉头,瞥向苏扬。 “小姐说了,今日她实在不方便见苏公子,万望苏公子见谅!” 听到此,云鸣盛脸色愈发疑惑起来。 “伯父……” 苏扬无奈轻叹,向着云鸣盛拱拱手。 “无需劳烦了!” 果然,云千瑶与云清郡主一样,都闭门不见他。 他缓缓起身,向云鸣盛和周琴告辞。 “伯父,伯母,那侄儿先不逗留了。” “这……” 云鸣盛和周琴两人皆是满脸疑惑,不明就里。 今日的事情,似乎透露着些许奇怪! 第486章 巡视出京 清晨。 苏扬跟着潘通来到西城主干道处。 过了主干道,前方就是东城。 整条街道上,行人与客商来来往往。 不时还能各自见到西城巡检司和东城巡检司的差役巡视。 “苏大夫,我这两天已经仔细看过了,这是个五进的大院子。” 潘通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门户,笑容得意。 “这个院子的原主,是做酒楼生意的……” “咱们跟他们也有合作,我仔细打听过了,他家里也没有什么不干净。” “只是年初的时候,老头的儿子好不容易找到门路,去京郊做官了,一家子就都跟着搬过去了!” 苏扬打量着面前的门户,朱漆大门,门外两旁各有一头半人多高的石狮,很是气派。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有老潘出面,这些事情解决起来,就是简单。 “那老头本来还不愿意卖,想要出个高价,结果……” 潘通嘿嘿一笑,“我一说是苏大夫你要买的,他险些要白送给你!” 苏扬轻笑着摇了摇头,跟着潘通向宅院中走去。 如今升了官,也算是发了小财。 他早就盘算着,要给一家人买一座大院子。 尤其是先前,一家人一直被人堵在药铺外,这更让他确定了想法。 走在院落中,他仔细打量着四周。 京城中,每一座宅院都会有着独特的造景。 这是中原建筑独有的韵味。 今后一家人搬到这边,距离药铺也并不远,而且,他去太医院也能近上一些。 “老潘,之后还得请你找些信得过的丫鬟护院。” 苏扬轻声嘱托道。 今后,这宅院便是苏府了! 看过宅院,与老潘交待一番,他便向太医院赶去。 现在当上了奉上太医,倒是不用如以往那般“朝九晚五”了。 平日去太医院,也基本没有什么大事可做。 只偶尔去给些王公贵族诊治。 至于加封的右鉴议大夫一职,苏扬还并未去右谏院述职。 清闲了几天,苏扬简单给自己放了个小假期! 他刚走进太医院,便收到了薛景山的通传,一路来到薛景山的房间。 此时薛景山正翻阅着书册,手持毫笔,在书写着什么。 “薛太医。” 苏扬走进去,恭敬行礼。 “苏扬,朝廷……下了调令!” 薛景山缓缓抬头,自桌案上翻出一本折子,推到前方。 调令? 苏扬走过去,随意地拿起折子。 “江州和严州二地的事情,尚未解决……” 薛景山轻叹一声,“二地官员虽已悉数收押,但二地情况,朝廷尚需派人出面打理。” 苏扬微微颔首,打开折子。 在平定疫患一案翻案之后,朝廷便立即派出人手,前去二地调查情况。 到而今,二地官员的所作所为,朝廷应当都要知晓了。 但这二地受灾之后,如何整治,朝廷尚需解决。 他扫了眼折子,双眸不由微眯。 “江州严州二地,朝廷自是会派官员上任……” 薛景山缓缓道,“但,二地经此疫患,灾情如何,须得派个人出面巡视。” “此事……经由朝廷诸公商议,唯你最为胜任!” 苏扬放下折子,无奈地撇了撇嘴。 这是要将他调去江州和严州巡视了? “估计今日,陛下的圣旨便该到太医院了,要册封你为宣谕使。” 薛景山语气中也透露出些许无奈。 “你刚升任右鉴议大夫,尚未安稳几天。” “若是不愿去,老夫便向陛下上奏折!” 他早已将苏扬当作是自家的晚辈了。 苏扬静静思忖着,似是想到什么一般,低声询问:“这调令……是左相的意思?” “似是左相推举……”薛景山回应道。 听到此,苏扬明白过来。 荀正这是给他机会,让他出京城避避风头! 平定疫患一案,惹得整个户部都重新洗牌。 朝廷上下,不知还有多少官员,因此受到牵连。 而他,对于这些人而言,算是罪魁祸首了! “薛太医,不必劳烦了。” 苏扬摆了摆手,他被派出去,好歹能够转移朝廷一些人的注意。 免得他在京城中,再遭人算计。 一家人都要因此受累。 至于母亲和妹妹,有王朗和赵艺弘在,他也无需担忧什么。 薛景山点了点头,压低声音:“但先前平定疫患一事,朝廷之中,应当有不少人暗地里想要谋害你……” 他长叹一声,有些无奈。 “你此次出发,也务必当心!” 闻言,苏扬缓缓点头。 他虽是离开京城了,但也不见得,一些暗地里的人,就不想要借机解决他这个麻烦。 “多谢薛太医提醒。” 他沉思着,又询问一声。 “朝廷说让我什么时候启程了吗?” “应当也就在近两日里。”薛景山思索道,“你且先行将京城之事安顿好。” 苏扬默默思索起来,此时离开京城,倒是可以为他减去许多危机。 但,他眼下还有些事,得先处理好。 云清郡主和云千瑶…… 想到此,苏扬心中就满是无奈。 他一直在太医院中等到午时,圣旨才终于到来。 宣谕使一职,负责考察地方,按察官吏,招抚起事者,宣谕朝廷关心。 待他离开京城之后,便算是走马上任。 暂居正四品,事情办完,便直接卸掉职务。 他还未从太医院离开,便见一个年轻人来到了他的房间里。 “苏太医,几日不见,你而今在京城中,可又是掀起了一阵不小的动静啊!” 那年轻人咧嘴一笑,他走进房间,毫不顾忌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去。 “顾公子?” 苏扬缓缓起身,疑惑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 顾世清,荣国公之子! 先前此人曾专程去他家药铺,请他去为荣国公顾渊治病。 但顾世清现在来他这里做什么? “苏太医,本公子……不,下官!” 顾世清轻摇着折扇,没什么形象地坐在椅子上,向着苏扬抱拳一礼。 “下官这厢有礼了!” “嗯?” 苏扬满脸怪异。 下官? 荣国公之子,在他面前,怎么会以下官自称? 他打量着顾世清,而今秋分已过,天气渐凉,顾世清倒是还骚包地摇着把折扇! “哦,忘了跟苏太医说了,苏太医不是要当宣谕使出京城游玩吗?” 顾世清轻笑道,“下官也奉命跟着苏太医前去!” 第487章 暗中任务 苏扬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他心中总觉得有着一股子不对劲! 顾世清好歹也是个荣国公之子,说不定荣国公哪天立个功,就给顾世清之后也封上个国公。 再不济,也几辈子不用愁吃穿。 这么一个二世祖,跟着他背井离乡的,离开京城? 这怎么看,都说不通啊! “荣国公安排的?” 苏扬试探着询问。 “咳咳!” 顾世清摇着折扇的手忽的一僵,干咳起来。 “本公子跟你直说!” 他傲然昂首,“是本公子自己主动请缨的!” “我在京城这破地方,都待了多少年了?” “吃的喝的玩的,全都腻歪了!” 他撇了撇嘴,有些碎碎念。 “前些日子,我好不容易有了个写诗的兴趣!” “我爹却说我写的诗丢人!” 啪! 他一拍折扇,盯着苏扬。 “苏太医,你说,我的诗才,是不是都快赶得上你了?” 苏扬瞥着顾世清,好歹荣国公是个清醒人! 他多少看出来了,顾世清这次蹿动着跟他一起出去,是想要去游山玩水了! “顾公子,此行路途遥远,咱们不见得能够在年前赶回来……”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先给顾世清做做心理建设,别到时候,在出什么乱子! “年前赶不回来才好啊!” 顾世清眼中精光直冒。 “听说南方的年跟咱们不一样,我早就想去看看了……” 你不想回来过年,我还想着回来! 苏扬咧了咧嘴,懒得在跟顾世清纠缠。 “顾公子,若无他事,那我先回家准备准备。” “的确没什么其他事情,我跟你一起过去!” 顾世清满不在乎地站起身。 他倒是不嫌麻烦! “这不好?” 苏扬犹豫地询问。 他在京城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咱们今后一路上便是同僚了,本公子这不是趁机与苏太医熟络熟络吗?” 顾世清自来熟地凑到苏扬身边。 苏扬慢悠悠起身,也并没有拒绝。 他现在回家,除了跟家人商量一下前往江州和严州的事情,就是搬家。 有顾世清帮忙,多几个劳力,总是好的! 几人一路赶到苏家药铺。 潘通已经带来了人手,在药铺外忙碌着。 “顾公子……” 苏扬指了指一旁的车马,“若是顾公子有空闲,不如帮着我搬一下家?” “嗯?” 顾世清一怔,错愕地看着苏扬。 苏扬笑着拍了拍顾世清的肩膀:“咱们之后一路上便是同僚了,我这也是找个机会,与你熟络熟络!” 话罢,他自顾自走进药铺中。 走进药铺时,苏扬瞥了眼顾世清。 这小子愣了一会,倒还真是兴致勃勃地带着护卫帮起忙来! 他暗暗颔首,至少顾世清还不算是个难相处的人。 他走到正在忙碌着的李兰芝身边,顺手帮着诊治。 “娘,我收到朝廷诏令,过两日……要离开京城……” 苏扬低声将调动一事告知母亲。 李兰芝正书写着药方的手不由微微一僵。 她缓缓抬头,凝视着苏扬。 半晌,她才起身。 “娘去给你添补些衣物,这一路虽是往南,但天转眼就要凉了,你路上别着凉……” 她轻声嘱咐着。 苏扬心中微微一颤,儿行千里母担忧。 以母亲的性子,知晓他此行是朝廷的政令,自是不会多说什么。 但就这是这般如水的温情,令他心中怅然…… “不打紧,出发也还得两日。” …… 是夜。 苏扬带着王朗,一同来到左相府门外。 在府中侍卫的带领下,两人一起来到了左相府会客厅。 荀正笑吟吟出面相迎,目光扫过苏扬和王朗两人。 “后生可畏……” 他捋着胡须,开门见山道,“先前平定疫患的案子,你们二位所做,可是让老夫大开眼界!” “左相过奖……” 苏扬恭维道,“多亏了左相相助。” 如今户部能够大洗牌,谁也不知道,荀正背后究竟做了多少安排。 这才是朝堂之上真正的老狐狸。 他们二人见面不多,但在许多事情上,都早已有了默契。 “此次奔赴江州和严州二地,路途遥远,要辛苦你了。” 荀正府上的下人们奉上热茶,他随手打发其他人离去。 苏扬这次过来,本就是为了此事。 既是荀正不再此事之上拖沓,他也乐得见到。 “这次让你离开京城,是老夫的意思。” 荀正静静看着苏扬,“你几番举动,在朝堂之上,已然引起而来许多人的关注。” “锋芒毕露,并不见得皆是好事。” “此次离京,若有什么难处,你可先与老夫说说。” 听到此,苏扬眉头微挑。 虽然他与荀正在许多事情上已经达成了共识。 但是,他们两人的关系应当还没有这么亲近熟络。 荀正说这些,要不是客套,那便是另有所图。 “只是担忧下官离开京城后,会有人借机寻我家人麻烦!” 苏扬坦言道。 且不论荀正有什么打算,这件事,既然荀正愿意出力,那他也得想办法,先打消后顾之忧。 “这些,你尽管放心。” 荀正点头轻笑,“老夫会多帮衬一些……” 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王朗:“即便老夫不帮衬,想来你自己也有所安排。” 苏扬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荀正似乎对他的要求,都来者不拒了! “不知下官此次启程,左相还有什么吩咐?” 苏扬缓缓询问。 巡视江州和严州二地,这明面上的目的倒还说得过去。 他的确是个合适人选。 但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不至于荀正这么费心。 荀正微微一笑,手捧起茶盏,浅尝辄止。 “老夫的确是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他赞赏地看着苏扬,“先前疫患爆发之时,四下流民横蹿,以至于匪患多发,就连京畿之地,都闹了匪患!” 闻言,苏扬眸光微凛。 说来,匪患一事闹得也巧。 疫患爆发后,正直北莽入侵之际。 大宋各处都闹了匪患,还有着诸如摩尼教等势力暗中布局。 值此之际,大宋倒显得内忧外患,以至于不得不率先考量,与北莽议和! “左相是想要下官……暗中调查匪患?” 苏扬低声询问。 第488章 何乐而不为 先前的匪患,确实动静不小。 连京畿之地,朝廷都不得不出动禁军。 更何况大宋的其他地方。 按道理说,纵使是疫患所致,也不至于动静这么大! “各地匪患,几乎与反贼无异了……” 荀正的声音缓缓响起,透露着一股子沉重。 “若非你的药献于朝廷,那不知这乱子还要闹得多大!” 听到此,苏扬心中不由一凛。 他虽知晓匪患的事情,但对于匪患有多严重,他就不怎么清楚了。 匪患发展成反贼…… 敢反朝廷,那势力便是浩浩荡荡! “先前的摩尼教,你应当知晓?” 荀正轻声询问,“朝廷屡次清缴,如摩尼教这等江湖教派,却屡禁不绝。” “不过,纵使他们以往私下发展,也绝不敢渗透入京城境内!” “老夫怀疑……” 他捋着胡须,目光凝重。 “怕是他们之后,有人在伺机蹿动!” 听到荀正所说,苏扬心绪也不由一片凝重。 摩尼教的事情,自然瞒不过荀正的眼睛。 可那清羽道人被抓进刑部后,却又被轻易的自刑部大牢离开。 若说朝中没有摩尼教的内应,苏扬是半点都不相信地。 他深吸一口气,向荀正拱了拱手。 “左相就这般相信下官吗?” 这暗中调查的任务,可并不轻松! “论办事能力,朝中并非没有老夫可用之人……” 荀正坦言,“但,若是就此派出去,老夫担心,会徒生事端。” “而你此次离开京城,一切暗中调查,总好过他人早有防备!” “此外……” 他仿佛看出了苏扬的忧虑,抚须一笑。 “此外你也不需太过担忧。” “此事,你只需尽可能查到些线索便可。” “老夫也会派些人手,一路护送,若有需要,你尽可传信老夫!” 这便是荀正给开的方便了! 苏扬耸了耸肩,他这次出行,不见得就不会被人盯上。 若是有荀正帮衬着,那倒是也不错! “那下官尽力而为!” …… 自左相府邸离开,苏扬有些无奈摇摇头。 他好不容易有了几天的空闲,荀正这糟老头子就给他找麻烦! 这次出京,便全当是给自己休个假了! 他又向着身边王朗看去:“王兄,我离京之后,京城之中,便全靠你照应了!” “苏兄尽可放心。” 王朗沉声回应。 他思索片刻,又道:“苏兄,你此次出京,只怕艰险重重……” 他对苏扬的情况最为了解。 朝堂之上,不知有多少人尚在惦记着他。 想要除掉苏扬这个绊脚石。 此次苏扬出京,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而今日他们来左相府邸,荀正所安排的任务,也不见得是一个好差事。 由当朝左相亲自惦记的差事,虽说只是让苏扬简单调查一些消息,可王朗心中很清楚,一旦苏扬开始调查,说不定就会有什么风险! “无妨。” 苏扬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在京城之中,也不见得就能安全多少。 而离开京城,便能将暗地里那些敌人的注意力,一同引出去。 “左相给的这个差事,说好也好,说坏也坏!” 苏扬思索道,“风险势必会有,但同样的,也能自左相那边,捞一些外快!” 先前左相卖了个人情,不论左相有什么算计,他现在也只能在明面上投奔左相。 薅些左相的羊毛,何乐而不为? “走,王兄,趁着我启程之前,今晚咱们叫上赵艺弘,先去喝一杯!” 苏扬洒脱地挥了挥手,与王朗一同向酒楼走去。 一场大醉酩酊,且不问世事。 苏扬第二日醒来时,已到午时。 他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摇了摇头。 今朝酿的确是好酒,但就是后劲太大! 吃过饭,苏扬便又走出门去。 明日便要启程了,启程之前,他还有些事要去处理。 他骑乘着大黑马,一路赶到西城。 “苏太医?” 吴钱见到苏扬,神色一怔。 眼前这个年轻人,每一次相见,几乎都要令他刮目相看。 先前的平定疫患一案,他将宝押在了苏扬身上,竟果真没出什么意外。 而如今,苏扬赫然又升官了! 这等升官速度,他在京城混迹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听过另一个人能如苏扬这般! “吴帮主,我是专程来向你致谢的!” 苏扬笑了笑,走到吴钱身旁。 “岂敢岂敢!” 吴钱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 苏扬话虽说得客套,但他却还知晓苏扬的来意。 “苏太医,路小姐而今尚在我们帮中,我这便带苏太医过去?” 吴钱笑吟吟询问。 苏扬点了点头,与吴钱说话,倒是不用多费力气。 他们一路来到宅院深处,远远便见到,丽姑正在浆洗晾晒着衣物。 见苏扬走来,丽姑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她当即跪拜下来。 “苏太医大恩大德,妾身……永世难忘!” 苏扬连忙搀扶起丽姑,轻叹着摇了摇头。 “路姑娘,何必言谢?” “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苏扬回应一声,他帮助丽姑翻案,又何尝不是为了平定疫患一案? 随即,他又扫了眼四周。 这聚贤帮的宅院,虽然流痞众多。 可是,在丽姑所在的房间这边,他却并未见到四下走动的流痞。 只有远处的回廊前,两名流痞正在把守着! 见此,苏扬心中微动。 如他所猜想的一般,先前将丽姑托付到聚贤帮,并不用担心节外生枝。 “路姑娘,如今你的案子已经得以沉冤昭雪,不知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他轻声询问。 路绩和庾士素陷害一案,昭雪之后,朝廷倒是也给丽姑赔偿了些银子。 只是相较于丽姑的遭遇,再多的银子,也不值一提! “苏太医,此事,在下先前倒是与……路小姐有过商谈!” 这时,吴钱的声音响起。 “嗯?” 闻言,苏扬的眼神顿时怪异起来。 在下? 这个自称,可是与吴钱这个一路拼杀出来的聚贤帮帮主完全不相符! “咳!” 吴钱干咳一声,笑容不减。 他仿佛全然没有为自己的自称改变,而有什么心绪变化。 “在下已经与路小姐商谈过,今后我聚贤帮卖酒,可由路小姐帮衬!” “就是还不知道,路小姐意下如何?” 说着,他又试探地看向丽姑。 见此一幕,苏扬的脸色愈发怪异起来。 第489章 启程 吴钱这表现,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啊! 这个流痞头子,说话什么时候这么故作儒雅了? 苏扬目光狐疑地打量着吴钱。 却见吴钱只是目不斜视,负手而立。 仿佛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痞气! “今后的打算,妾身还尚未想好……” 丽姑轻轻摇了摇头。 “妾身而今蒙受苏太医与吴老爷的恩惠,只能尽微薄之力,向诸位报恩!” 听到此,苏扬又看向一旁被丽姑晾晒着的衣物。 这多是些男人的外衣,但极少见寻常流痞所穿。 苏扬更是注意到,其中一件衣服,莫小刀以前分明穿过! 当日在红仙楼时,莫小刀穿的就是这件外套,其上撕裂的口子,都被缝补好了! 他心中愈发怪异。 这些衣服,更多的显然是吴钱的! “先前的案子,路姑娘不必谢我。” 苏扬轻声解释,“倒是我,还得多谢路姑娘,帮我指认案犯。” “至于吴帮主……” 苏扬瞥向吴钱,见吴钱满脸乐呵呵的。 “若是路姑娘愿意,吴帮主这边,也可以为你提供些谋生的行当。” 就算丽姑有了朝廷的赔偿,孤身一人,也不见得今后便能安稳。 若是有聚贤帮相助,那倒不用担心了。 丽姑点点头,又看向吴钱:“那妾身今后便先承吴老爷的大恩!” “客气客气!” 吴钱笑容浓郁。 走了这么一趟,苏扬倒是放心下来。 他缓缓对吴钱道:“吴帮主,此次我前来,其实还有件要事,想要与吴帮主商量!” “好说好说!” 吴钱点点头,向苏扬招招手。 “路小姐,在下先行去与苏太医商谈要事!” 他向丽姑交待一声,带着苏扬离开。 “吴帮主莫不是老骥伏枥?” 两人一同行走间,苏扬低声询问。 吴钱对待丽姑的态度,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 “不谈这些,不谈这些!” 吴钱摆摆手,转移话题道,“不知苏太医有何要事?” “不瞒吴帮主,明日我便要启程离京一段时日……” 他简要将离京的事情告知吴钱,“所以,想要吴帮主多让手底下的弟兄,帮忙照拂一二!” “这些事情,何足挂齿?” 吴钱豪迈地挥挥手,让手下带来酒水,递到苏扬身边。 他自己却手捧着茶盏,慢悠悠地品尝起来。 苏扬瞥了吴钱一眼。 这才几日功夫,吴钱这个老谋深算的流痞头子,就突然转性了?! “苏太医给咱们帮衬了这么多,这么点事情,就算苏太医不说,我帮中的弟兄自然也会相帮!” 吴钱轻笑道。 “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苏扬点点头,又道,“此外,还有件事,要跟吴帮主商量。” “我此次出行,想要找吴帮主借个帮手一用!” “帮手?” 吴钱稍作思索,明白了苏扬的用意。 “小刀那小子,我管不住。” “苏太医要是找他相帮,那还得他点头才行!” 闻言,苏扬不由深深看了吴钱一眼。 虽然吴钱没有明说,但他多少还是听出了些拒绝意思。 以吴钱的眼力,自是能够看得出来,他这次离京,并非一片坦途。 这是担心莫小刀跟着他一起有什么风险。 但他这趟出去,势必需要些人手。 莫小刀无疑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那我便去问问莫兄,若他点头,我便先行谢过吴帮主了!” 苏扬拱了拱手,作势就要离去。 “苏太医且慢!” 吴钱连忙叫住苏扬。 “那小子一向喜欢凑热闹,苏太医要离京,想来他是愿意的。” “不过……” 顿了顿,他才又说道,“万望苏太医届时多多照拂一下他!” “吴帮主果然重情重义!” 苏扬咧嘴一笑。 商谈过后,苏扬正要离去,却注意到不远处一名流痞,正怀抱木桶向宅院深处走去。 “站住!” 吴钱将那流痞叫到身前,瞥了眼木桶里的东西。 那木桶中,赫然是一件件外衣。 “又是莫小刀那小子送来的衣服?” 他蹙眉询问。 那流痞连忙点头:“莫老大让我将这些衣服送到路小姐那里……” “都给老子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吴钱满脸不悦,“去告诉他,以后他的衣服,要洗自己洗!” “是……” 流痞不敢多说什么,连忙点头。 见此,苏扬不由失笑。 丽姑在聚贤帮中的待遇,倒是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好! 他走出聚贤帮,看向面前的街道,却是有些犹豫。 出发前的许多事情倒是都安排好了。 至于,云清郡主和云千瑶两人…… 一想到此,苏扬的心绪就有些凌乱。 两人都不想见他,应当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他摇摇头,没有再去两人府邸。 …… 清晨。 京城外,十里长廊。 苏扬手持酒杯,向着面前众人缓缓行礼。 白泞和薛景山等人站在他身前,面带笑容。 “饮下这杯酒,下官便启程了。” 苏扬举起酒杯,一口饮尽。 …… 郡主府。 云清郡主静静站在后院里,她看着面前的竹林,贝齿轻咬着红唇。 “郡主……” 不远处,小丫鬟杏儿快步跑来。 “苏医师……他启程了吗?” 云清郡主低声询问,倔强得看着竹林,依旧不愿转身。 青葱玉指却不自觉攥紧。 眼前的竹林,苏扬以往可以轻易翻过来,自竹林中走出。 “已经启程了。” 杏儿低声回答。 云清郡主默默点头,一言不发。 “郡主……” 杏儿又叫了一声,迈步走到云清郡主身前。 “苏医师他临走前,还托付苏悦姑娘,有一封信,要转交给您……” 杏儿说着,双手举起一封信件,递到云清郡主面前。 云清郡主发红的美眸微微一颤。 她接过信件,指尖颤巍巍地将其打开。 看着手中的信件,她一双眸子中,终于流下了两行清泪。 见此,杏儿不由暗叹。 苏医师要启程离开,怎么也不再来见见郡主! 正门进不来,后院这里,郡主可一直给他留着…… 可不多时,杏儿又注意到,郡主看着书信,嘴角却逐渐勾起了一抹笑容。 她噙着晶莹的泪花,笑靥却胜过世间所有的美景! 第490章 江南美景,赋作诗词! 苏家药铺。 李兰芝擦拭着药铺中的柜台,将一些物件小心收拢起来。 苏悦跟在一旁帮衬着,撅着小嘴,有些闷闷不乐。 她不时地向外张望一眼,又蹙了蹙眉,继续帮着母亲收拾。 “娘,我哥去南方,会不会吃不惯,住不惯啊?” 苏悦嘟嘟囔囔地询问,“我听李叔说了,南方那边的饭菜都跟咱们京城不一样。” “哥说这趟出去,最早也得年前才能赶回来。” “说是南方入了冬后,也不暖和……” 她见母亲并未回答,摇了摇头。 又劝慰起自己:“不过,南方的饭菜种类也多。” “还有各种好吃的,好玩的!” “哥还说等他回来,给我带好多东西!” 听着苏悦的自言自语,李兰芝无奈地摇摇头。 “放心,你哥这趟出去,有那么多人陪着。” “饿不着也冻不着。” “他临走时嘱咐了,你多背背医书,回来时他要检查的!” 话虽这么说,李兰芝还是不由向药铺外看了一眼。 扬儿一路远行,路上比不得家里,总免不了风餐露宿。 也不知道,她给扬儿带的那些东西,一路上够不够用? “还要检查啊!” 苏悦小脸一垮,双手捂着小脑袋,撇了撇嘴。 这时,药铺外,一阵轻巧的脚步声缓缓传来。 苏悦不由向外看去,看清来人的身影,双眸顿时一睁。 “千瑶姐姐,你怎么来了?” 她迎上前去,又注意到,云千瑶身后的家丁手上,提着一个篮子。 云千瑶点头致意,让家丁将篮子放下。 “秋深了,昨日我爹刚买了一大堆螃蟹,让我今天送过来。” 说着,她的目光却向着药铺中扫去。 自今日以后,药铺里才会再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千瑶姐姐,你稍等哈!” 苏悦向云千瑶眨了眨大眼睛,快步向一旁走去。 云千瑶微微歪着脑袋,精致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疑惑。 “千瑶,怎么不劝劝你爹,送来这么多螃蟹?” 李兰芝凑到云千瑶身边,有些无奈。 云千瑶摇摇头,美眸中泛起一抹涟漪。 “这些螃蟹,是从南方抓来的,昨日才刚入京。” 她语气有些意味深长,“我爹觉着新鲜,就送过来了。” “从南方抓来的?” 李兰芝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微微一笑。 “那扬儿去了南方,肯定也能吃到这些大螃蟹了!” 她招呼着云千瑶落座。 云千瑶深吸一口气,有些犹豫地询问:“伯母,苏兄……他已经启程了吗?” 李兰芝缓缓点头。 “一早便出发了,没有让我送,估计……现在已经离京了。” 听到此,云千瑶眸光微凝,俏脸上浮现出一抹黯然。 “已经离京了吗?” 她轻声呢喃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出神。 只是静静的坐在桌案前,却仿佛让四周都随着她一同静谧下来。 “千瑶姐姐……” 这时,苏悦蹦蹦跳跳地向着云千瑶凑了过来。 她双手负后,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怎么了?” 云千瑶美眸微动,疑惑地向苏悦身后看去。 苏悦神秘一笑,纤细的手臂自身后抽出,向云千瑶亮出手里的东西。 那赫然是一封信件。 “这是我哥特意留给你的信件!” 苏悦笑吟吟地双手将信件递到云千瑶面前。 “嗯?” 云千瑶微微一怔,纵使俏脸上的表情依旧尽力保持着平静。 可她的目光却忍不住凝视着信件。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自苏悦手中接过信件。 “我哥说了,他原本想给你留一首诗词的!” 苏悦笑眯眯地眨着大眼睛,旋即又摊开手。 “但他又想不出什么贴合的诗词,只好暂且写下这封书信了。” 没有贴合的诗词吗? 云千瑶捏着信件,思绪一时有些繁杂。 她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当时苏扬在点星楼中,意气风发,随口吐出一句句惊艳绝伦诗词的身影。 给她写诗词,竟会让他这般犯难吗? “不过,我哥还说了……” 苏悦指尖轻轻按着唇角,在思索着。 “他说,等之后前去南方之时,一路会尽可能看些江南美景。” “到时候,都赋作诗词,一并写给你!” 闻言,云千瑶本来显得黯然的眸子,忽的似星辰般微微一亮! 她再度看向手中诗词,却不由展颜一笑。 …… 京城外。 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地奔向南方。 马蹄声动,扬着大旗,一路掀起滚滚尘烟。 苏扬坐在马车中,掀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 他这趟南下,队伍中足足三百多人! 只这一路前行,便是声势浩荡。 所有人都如众星拱月般,护卫着他的马车,气派非凡! “苏大夫,我就知道,跟着你混,准没错!” 莫小刀骑乘着马匹,笑吟吟赶在苏扬马车一边。 他砸着嘴,一脸享受:“连我都跟着你混上了,由禁军护卫的日子!” 苏扬懒得理会莫小刀。 这一番话也不知道是奉承还是挖苦! 他这队伍三百余人,还多是禁军,装备精良,的确气势汹汹。 但队伍的构成就有些复杂了! 除开他与莫小刀外。 队伍中,相当一部分倒的确是护卫他的禁军,更是左相指派来的。 此外,自然还有些随同的官员。 苏扬又探头向后方的一辆马车看去。 顾世清这个荣国公之子,此次任宣谕副使,这队伍中,也有部分人,是他的护卫。 至于队伍中是否还有些居心叵测的人,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想到此,苏扬又摸了摸怀中一个物事。 那赫然是一枚调兵虎符! 昨日深夜,荀正派人悄悄上门,将这枚调兵虎符送到他的手里。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用意? 只小半时辰的功夫,一行人便远离了京城。 本来高耸如山岳的京城城墙,已然消失在视线中。 行至京畿之地,队伍却停了下来。 苏扬走出马车,向外看去。 看到前方静候的一众身影,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暖笑容。 前方,在一众殿前司兵士的护卫下。 赵艺弘和王朗一同站在最前方,等候着苏扬。 第491章 名单 “赵兄,王兄!” 苏扬快步走下马车,赶到两人身前。 赵艺弘笑容和煦,向后挥了挥手。 “苏兄此番去江南,路途遥远,我特意为苏兄准备了些东西,远行之时,以备不时之需。” 随即,两名兵士便抬着一口木箱上前。 苏扬身后,队伍中一众随行官员连忙各自走下马车,向着赵艺弘这边赶来拜见。 他们心中不由惊异。 虽然早就听闻,太医苏扬与五皇子交情颇深。 可五皇子殿下竟然亲自来京畿之地远送苏扬,依旧让他们心中为之惊动不已。 太医苏扬,竟被五殿下这般看重! 不远处的马车中,顾世清慢悠悠走出来。 他看了眼赵艺弘,眉头微挑。 随即,他走下马车,向着赵艺弘那边靠拢过去。 此时,赵艺弘已温和地与一众随行官员们打过招呼。 他带着苏扬向一旁走去。 “苏兄,此次离京,一路上虽有禁军护卫,但还是得小心谨慎。” 赵艺弘低声叮嘱,又暗暗扫了眼一众随行官员与禁军兵士,“这队伍里的人中,也须得小心防备!” 听到此,苏扬双眸微眯。 他知晓赵艺弘应当是调查出什么了。 他正要询问,却瞥到顾世清嬉笑着凑了过来。 “殿下,许久不见!” 纵使秋意渐浓,顾世清依旧握着一把折扇,刻意摆出风流倜傥的姿态。 “顾公子……” 赵艺弘面向顾世清,笑容温和。 “此次南下,未曾想顾公子竟也会前往!” “京城待腻了!” 顾世清面庞一扬,双手轻扣折扇。 “我先前就说,十里长廊那边,怎么未曾见到五殿下。” “原来殿下都早已在这里等候了。” 说着,他又看了苏扬一眼。 “苏太医在朝廷之中,果然是宠命优渥!” 他絮絮叨叨着,又仿若想到什么。 “殿下,我此次随着苏太医一同南下,一路上要跟苏太医切磋诗词。” “待我回来,若殿下赏脸,我再跟殿下切磋切磋!” 苏扬脸色怪异,摇了摇头。 顾世清倒是对诗词一道,念念不忘! 但顾世清的诗词,实在是……不堪入目! 赵艺弘却笑容不改,缓缓颔首。 “那我可等着领略顾公子的大作!” 顿了顿,他又道,“顾公子,若无他事,我与苏太医还有些事情交待……” “也好,那我便不叨扰二位了!” 顾世清挥了挥折扇,自顾自向一旁走去。 待到顾世清离开,赵艺弘才低声嘱咐苏扬。 “顾世清身为荣国公之子,以往在京城中,是个有名的二世祖。” “其名声不下于孙巡!” 听到此,苏扬眉头微挑。 原来这顾世清还有这般“丰功伟绩”! “不过,荣国公顾渊以往在边疆却立下过赫赫战功。” 赵艺弘继续说道,“其战绩,以往几乎被世人将其与齐王叔并称!” “嗯?” 苏扬不由一怔。 战绩与齐王并称? 只一瞬间,他脑海中便浮现出许多。 齐王无疑是大宋最为战功彪炳的存在,单凭一己之力,便使得北莽无法南下。 几乎堪称功高震主! 以往荣国公顾渊,却能与齐王并称…… 那么,在顾渊战功赫赫的同时,也应当要被朝廷所顾忌! 功高震主,对于任何朝臣来说,都是一把悬在脑袋上的剑! 难怪先前他为顾渊诊治之时,顾渊一身伤势! 连袁弘慈恐怕都难以与顾渊相比…… “苏兄对此人,可稍加注意。” 赵艺弘提醒着,随手自怀中取出一沓银票,递向苏扬。 “这……” 见此,苏扬不由一愣。 他现在又不缺钱,赵艺弘给他这些东西做什么? “苏兄收下便是……” 赵艺弘缓缓说着,暗暗向苏扬递了个眼色。 苏扬狐疑地收下银票,隐约察觉到,银票中似乎有些不同的手感。 “名单中所列之人,皆是我这几天以来所查到的。” 赵艺弘低声说着,“随行的队伍中,若是有人暗地里安插人手,对付苏兄……” “那这名单中所列之人,便最有可能!” “其余人,苏兄也得小心防范!” 听到此,苏扬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这趟南下,随行的队伍中,已经被安插了人手。 赵艺弘给的这份名单,弥足珍贵! “多谢赵兄!” 苏扬诚挚感谢。 赵艺弘摇摇头,向着苏扬缓缓一礼。 “苏兄,一路珍重!” “保重!” 苏扬长长回礼。 他目送着赵艺弘与王朗离开,坐回了马车上。 队伍再度启程前行,南下江南。 马车里。 苏扬自银票中翻出一张宣纸,仔细浏览着其上所写的名字。 眼中泛着幽幽光芒。 良久,他才将宣纸折好收下,与调兵虎符一同放在身上。 这才刚一启程,便已经自队伍中发现了有可能被安插进来,伺机杀他的人。 看样子,这一趟南下之路,倒是比预料中还要艰难…… 至于这调兵虎符,荀正连这东西都给他了。 足可预料到,那调查匪患一事,也绝不简单! 他摇摇头,收敛心绪,掀开马车车帘,向外看去。 “莫兄,帮我将韩统领找来。” 莫小刀点点头,怪异地向队伍前方看去。 他也并未多说什么,策马走向队伍最前方。 不多时,一名身着甲胄的壮硕男人便自队伍前方赶来。 “苏大人,不知找卑职何事?” 他恭声询问。 苏扬笑吟吟看了他一眼,随意摆了摆手。 “韩统领,之前启程到现在,本官尚未来得及询问……” “咱们这一路上,该如何行进?” 眼前之人,正是他们这趟南下的护卫军统领,韩韧。 队伍中所有禁军兵士,皆得听从此人命令。 韩韧笑了笑,向苏扬拱手。 “回禀苏大人,先前往淮州,再转水道,南下江州!” “至于严州一地,须得等到苏大人视察过江州之后,再行前往……” 他将路线简要与苏扬复述一番。 苏扬点点头,稍作沉吟。 “那一路上便有劳韩统领护卫了!” 他轻笑道,“今日午时咱们应当就能到安城县了,让将士们加快行进,到时我掏钱,先请将士们采办些路上用的物事!” 与韩韧商量一通,苏扬坐回马车中。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凛冽寒意。 韩韧的名字,赫然就在赵艺弘给他的名单上! 也不知荀正究竟是怎么安排人护送他的! 第492章 可不能巴结苏大人! 安城县。 苏扬一队人马刚一赶到,便被县令亲自迎接,来到整个县城最大的酒楼里。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苏扬徐徐迈步而行。 “苏大人,下官在安城县中,早就听闻了您的功绩!” 安城县令甄济跟在苏扬身后,笑吟吟恭维着。 “若非是您,这疫患不知道得多久才能消停……” “我们安城县,也都多亏了您的洪福!” 他虽在恭维苏扬,却很识趣地并未靠苏扬太近,而是站在其他随行官员们的后方。 “哪里,我等出京第一站便来到了安城县,倒是有劳甄大人在此设下宴席了!” 苏扬寒暄一声,目光打量着四周。 安城县的这家酒楼,规模甚至要比京城中一些大型酒楼都还要大上一些。 三百多人的队伍一同落座酒楼,这酒楼中,竟还能空余下许多座位。 不过,这倒也正常,安城县距离京城并不算远。 京城如他这般的宣谕使南下,第一站基本上都是安城县。 他又向后方看去,顾世清自顾自地走在后方,并没有凑过来。 这个荣国公之子,跟谁都互不干预,倒真像是将此行当作游玩的了! “不打紧不打紧,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甄济笑着向一旁挥手,“苏大人,这边请,咱们去厢房就座。” 苏扬摇了摇头:“不必了,就在这院落,与随行将士们一同就座便可。” “好说好说!” 甄济连忙点头,心中暗自思忖。 这个宣谕使年纪轻轻,却早已名动京城。 能在这个年纪,便当然了右鉴议大夫与奉上太医等官职,更是被朝廷认命为宣谕使,足可见其城府。 眼下在他们这酒楼中,与将士们一同就座,应当多少有拉拢人心的意思。 他又偷偷瞟向跟在苏扬身边的一众随行官员。 听到苏扬的话后,那些官员们暗暗交流了个眼色,也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 一行人走到主桌前,这里是酒楼的二楼,足可见四周一切都尽收眼底。 “韩统领,将士们随本官行了一上午,让他们快些吃饭。” 苏扬笑着对韩韧嘱咐道,“之后行程,还要辛苦将士们!” 韩韧点点头,向一旁走去,吩咐四周兵士。 而后,苏扬又看向桌案前几人。 顾世清依旧未曾来主桌这边落座,桌案前,除安城县县令外,便只剩下了一众随行官员。 这其中,有太医院的太医陈温,也有来自刑部、礼部等三省六部的官员,官职大多在五品左右。 对于这些人,苏扬还尚未熟悉。 “甄县令……” 刚一落座,苏扬身旁,一人便瞥向甄济。 “苏大人来安城县落脚,怎么也不好好招待?” 闻言,甄济不由一怔。 苏扬循声望去,瞥向那开口的人。 刑部郎中刘冉森。 先前自京城离开,他们之间都并没有什么交谈的机会。 但现在落脚了,这些人的心思便该显露出来了! “恕下官愚钝……” 甄济连忙说道,“待吃过饭后,下官再好好招待诸位大人!” “那便好!”刘冉森微微颔首,暗暗瞟了苏扬一眼,“不过,苏大人何等身份,怎么甄大人也不给苏大人安排个厢房?” “让苏大人在这边用膳,岂不是落了苏大人的面子?” 他这一番话,似乎是在为苏扬维护颜面。 “这……” 甄济面色迟疑地看向苏扬。 在这二楼中落座,方才可是苏扬的意思。 苏扬眉头微挑,他一眼便看出了刘冉森的用意 表面上的话,倒是说得好听。 维护他的颜面? 先前他向甄济嘱咐之时,刘冉森这些人可就跟在身边听着。 现在刘冉森看似是在责怪甄济,其实是奔着他来的! “甄大人,可莫要看苏大人年纪轻轻,便有所轻慢啊!” 甄济身边,礼部郎中陈笛也幽幽开口。 他笑着看向苏扬:“苏大人如此年纪,其才能便已超过朝堂上不知多少朝臣,胜任着宣谕使一职……” “这可是朝廷和陛下的一片信任!” 他似是在恭维苏扬,又向着甄济摆摆手,“甄大人,若是有所怠慢,即便苏大人不说什么,我们可也都不愿意!”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酒桌闲谈,似是在开玩笑。 但同样的,却都隐隐透露着一股子意味深长。 “是下官怠慢了,下官之后必是要好好赔罪!” 甄济赔着笑,半点也不见羞恼。 他担任这安城县县令,不知接待过多少南下的官员。 如眼前这等场面,他自是也见得多了。 而今南下前往江州和严州的这一行队伍,且撇开宣愈副使顾世清这个荣国公之子不谈,苏扬的年纪无疑是最小的。 在朝堂上,论资历,更是远远无法与其他朝臣相比。 但苏扬却担任宣谕使一职,其他那些随行的官员们,自然多有不服! 此外,他还有所听闻,苏扬在京城之中,与刑部之间,似乎也有些间隙…… 刑部郎中刘冉森与礼部郎中陈笛这些人,当然是在借机找苏扬的麻烦。 这时,刘冉森嬉笑着看向苏扬。 “苏大人,此番启程,今后我等便有劳苏大人提携了!” “若是苏大人一路上有什么安排,尽管跟下官吩咐便是!” 话虽这么说,可刘冉森却坐定身形,丝毫没有恭敬意味。 苏扬淡淡扫了眼刘冉森,并未急着回应。 如刘冉森和陈笛这些人向他发难,他早就有所预料了。 但苏扬还未回应,陈笛便已然开口。 “刘大人,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 陈笛轻挥衣袖,“老夫可听闻,苏大人一向恪尽职守,公正严明,怎会轻易吩咐我等?” “想必,待之后我等到了江州和严州二地,苏大人也势必要亲力亲为!” “我等可不能借机巴结苏大人啊!” 话罢,他又与刘然森相视一笑,仿佛先前所说,都只是酒桌上的玩笑! 只不过,随着两人一番话落下。 酒桌前的氛围,却有些怪异下来。 这时候,韩韧已然吩咐了一圈,回到了桌案前。 “苏大人,卑职已经吩咐好了!” 他向着苏扬低声汇报。 苏扬点点头,脸上笑容丝毫未减。 “韩统领,坐!” 他招呼着韩韧。 可紧接着,刘冉森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韩统领到底是出身行伍,军令严明,不过……” 他笑容玩味,“可不能在我等面前,过多巴结苏大人啊!” 第494章 各打三十大板! 尚有余温的茶水散落一地,升腾着水雾。 原本还一片喧闹的酒楼,瞬间寂静了下来。 所有人齐齐向着苏扬所在的桌案那边看去,神色惊动。 怎么这才刚到安城县落脚,这几位领头的大人,便闹出了不和? 不远处,顾世清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苏扬几人。 他一言不发,仿佛在等待着看好戏一般。 莫小刀扫了眼地上的茶水,脸上却也并没有半分怒意。 依旧嬉皮笑脸。 “多好的茶水,就这么浪费了!” 他摇了摇头,砸着嘴。 随即,他漫不经心地向苏扬询问:“苏大夫,要不要让他舔干净?” 听到此,刘冉森和陈笛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苏扬身边的这个小子,也敢羞辱他们? 他们又不悦地看向苏扬。 刘冉森伸手指着莫小刀,向苏扬询问:“苏大人,这小人该当如何论处?” “论处?” 苏扬脸色平静,丝毫不见波澜。 “刘大人,陈大人。” “本官下了命令,不让你们喝酒……” “更是好心好意让兄弟给你们敬茶,你们不领情也就罢了。” 他微微前倾着身子,睥睨刘冉森两人。 “你们觉得,本官该如何论处?” 他语气始终平淡,可却使得此时的气氛骤然凝重了许多。 “二位大人!” 苏扬微微抬手,“这茶,今日你们自己喝下去,本官不与你们计较。” 刘冉森两人却不见畏惧,依旧好整以暇地坐在原位上。 看苏扬这小子的架势,还想要敲打他们? 可笑不自量! “苏大人,你自己不愿饮酒,便要拉着我们一起,这可不厚道!” 刘冉森淡然一笑,“这些规矩,你若是不懂,那老夫可以向你传授一二。” 苏扬不过就只是担任了一趟宣谕使,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我们这些人,跟着其他大人们出京巡察,也早就有过多次了。” 刘冉森慢悠悠说道,“可以往,我们来到这安城县,甄县令哪次不是好酒好菜的招待着?” “我等饮酒,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如苏大人这般,连我等都要约束的,老夫还从未见过!” 他的语气强硬了几分。 一旁陈笛也跟着嗤声一笑。 “苏大人,老夫与刘大人不因你年纪尚幼,与你计较什么。” “但老夫也劝你一句,莫要在我等面前,作威作福!” 他捋着胡须,言辞中满是轻蔑。 “今后咱们还要一路同行,莫要因此伤了和气。” “拿着鸡毛当令箭,只会落得他人贻笑大方!” 他已经是在警告苏扬了! 甄济坐在一旁,微微摇头。 如苏扬这般难以服众的宣谕使,他并非头一次见。 但一上来,双方就闹得这么僵的,还是极为少有的。 今日,刘冉森和陈笛也算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自此以后,足以让其他随行官员们看清,苏扬并非掌握着足够的话语权! 宣谕使一职,恐怕也形同虚设! 可对于两人的冷嘲热讽,苏扬却置若罔闻。 “本官已经下过命令了,今日在这安城县中,我等队伍,任何人不可饮酒。” “与众将士无异!” 他将命令重申一遍,又看向一旁韩韧。 “韩统领,行伍之中,若有人违背禁酒令,当如何处置?” 闻言,韩韧不由深深看了苏扬一眼。 他稍作迟疑,随即缓缓回应:“回禀苏大人,按军令,轻则杖刑,重则当场斩首!” 苏扬微微颔首。 他笑吟吟看向刘冉森和陈笛。 “二位,本官最后再给你们一个机会!” “是饮酒,还是饮茶……” 他向着桌案上抬了抬手,“二位自己选!” 一时间,刘冉森和陈笛都不由双眸眯起。 他们自然知道,苏扬让他们选饮酒还是饮酒,就是要让他们表明态度! 饮茶,那便意味着,今日他们不得不屈服苏扬的命令。 队伍中,谁是掌权者,自然分明。 而饮酒…… 他们又不由瞥了眼韩韧,心中嗤笑。 苏扬还想着拿军令吓唬他们? “苏大人是成心要与老夫过不去啊!” 刘冉森冷笑一声,随手捏起酒盏,朝着陈笛示意。 陈笛也紧跟着拿了起来。 “既然苏大人不饮酒,那老夫便与刘大人共饮!” 说着,两人相互碰杯,怡然自得地将杯中酒水一口饮尽。 见此一幕,甄济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透露出一抹怜悯。 苏扬年纪轻轻,纵使名动京城,可在刘冉森和陈笛这两个六部郎中面前,也还是没有什么威信可言。 “韩统领!” 可这时,苏扬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本官命你,将刘冉森和陈笛两人拿下!” “各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他话音落下,众人心中都不由一惊! 各大三十大板! 这处罚不可谓不重! “嗯?” 刘冉森两人放下酒杯,眉头紧皱。 他们的脸上终于是隐藏不住愠怒意味。 敢对他们用刑? “苏大人,你这是何意?” 刘冉森愤然一拍桌案,冷冷盯着苏扬。 可苏扬却看都不看刘冉森一眼。 他只是瞥向韩韧:“韩统领,本官的命令,你没听到吗?” 顿时间,韩韧站起身来。 他扫了眼刘冉森两人,满脸迟疑。 对这两人动手…… 恐怕麻烦不少! “苏大人,刘大人和陈大人他们应当只是无心之失……” 他只好轻声劝谏。 可苏扬嘴角却挂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他淡淡询问:“莫非韩统领也不听本官的命令?” “这……” 韩韧脸色微僵,随即躬身行礼。 “卑职领命!” 他大手一挥,四周便立即有兵士起身,向着他们这边围聚过来。 见此,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苏大人,你这是成心要找下官的麻烦吗?” 陈笛冷喝,“我们才刚出京城,你就要在我们面前,耍你的官架子?” 就算借苏扬一个胆子,量苏扬也不敢对他们动手! 还想要立威? 那苏扬就等着骑虎难下! “苏大人这才刚到安城县落脚,便要惩处老夫和陈大人?” 刘冉森语气阴冷,“你这宣谕使,果真是当得有模有样啊!” 第495章 拖下去,打! “二位大人是对本官的命令,有所不满?” 苏扬淡淡询问,不急不躁。 刘冉森自桌案前站起身形,冷冷盯着苏扬。 “苏大人,惩处老夫,你还没这么大的权势!” 他神色傲然,一挥衣袖。 “既然今日这顿饭,苏大人成心跟老夫等人过不去……” “那这顿饭,不吃也罢!” 话罢,刘冉森转身便要离开。 陈笛也紧跟着起身,瞥了苏扬一眼。 “苏大人,今后一路上,好自为之!” 两人撂下话后,各自离席。 桌案前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是该继续坐在这里,还是该跟刘冉森两人一同离去。 他们只好又看向苏扬,现在场面闹得这么僵。 这位年轻宣谕使,恐怕已经无法妥善收场了! “韩统领?” 苏扬脸色却丝毫不见慌乱。 他只是淡淡向韩韧询问一声。 “你准备让本官命令你几次?” 闻言,韩韧神色顿时一凝。 纵使苏扬语气平淡,可他也能够听出其中的威严! 苏扬的命令,如今,他不能违背! “来人!” 韩韧高喝,伸手指着刘冉森和陈笛两人。 “将……刘大人和陈大人拿下!” “嗯?” 刘冉森两人脚步一顿,脸色骤变。 他们齐齐转过身,惊疑不定地看向韩韧。 这韩韧,为何对苏扬的命令,这般服从? 可来不及他们思索,几名兵士上前,已然将他们擒拿住了! “你们反了不成?” 陈笛怒喝,胳膊都被兵士们挟持住了,动弹不得。 这些兵士,还真敢抓他们? “以下犯上,尔等该当何罪?” 刘冉森满脸怒意,奋力挣扎了一番,却始终无法挣脱。 他只好又看向苏扬。 “苏大人,你这般行径,老夫势必要上报朝廷!” “上报朝廷?” 苏扬却不在意一笑。 “好啊!” “那之后本官等着你们上报朝廷!” “今日我等才刚自京城出发,所下的第一个命令,你们便不服从。” “那便让朝堂诸公明辨是非!” 而后,苏扬又向着韩韧挥了挥手。 “拉下去,打!” 听到他的话,韩韧脸色都不由微微一变。 他仔细打量着苏扬,可在苏扬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故作声势的意味。 苏扬是真的要惩治刘冉森两人! “苏扬,你敢!” 刘冉森厉喝。 自这些兵士将他们两人抓起来的时候,他们与苏扬之间,便已经撕破了脸皮。 可即便将他们抓住,苏扬竟然还不肯罢休! 果真要打他们二人! “老夫身为刑部郎中,岂是你能随意惩戒的?” 他忿忿瞪着苏扬,脸色铁青。 可苏扬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反倒是自顾自地斟好一杯茶。 他向着莫小刀招了招手。 “莫兄,喝茶!” “苏大夫亲自斟茶,那我可得好好喝上一杯!” 莫小刀玩味地瞥了四周众人一眼,大咧咧地在苏扬身边坐定。 他手捧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好茶!” 他赞叹一声,又瞥向韩韧,催促起来。 “韩大统领,苏大人的命令,怎么还不去执行?” 韩韧脸色变换不定,他已经能够确定,苏扬的的确确是要惩戒这刘冉森两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向那几个抓着刘冉森和陈笛的兵士挥了挥手。 “韩韧,你敢!” 陈笛幽幽冷喝。 韩韧只好上前,向两人行礼。 “苏大人的命令,卑职只能服从!” 话落,他不再多言。 几个兵士当即拖着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离开。 “苏扬,你胆大包天!” “伤了老夫,老夫看你如何自处?” “你敢……” 两人依旧在怒骂着。 可他们却挣扎不得,硬生生被兵士们拖了下去。 待到两人自二楼离开,二楼上,所有人依旧未曾回过神来。 堂堂刑部郎中和礼部郎中两位朝廷大员,竟然真就这么被苏扬拖下去,打板子了? 这位苏大人,未免也太过果断了! 不远处,顾世清滴溜溜地看着苏扬,笑容浓郁。 他自桌案前起身,走到苏扬这边随意坐了下去。 “苏太医,厉害啊!” 顾世清赞赏地点点头,向苏扬伸出大拇指。 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顾大人,喝茶?” 苏扬随意指了指一旁的茶壶。 他也想要看看,顾世清的态度。 “当然,苏太医都下令了,那我哪里能饮酒?” 顾世清乐呵呵地说着,自顾自给自己斟茶。 见此,苏扬眉头微挑。 顾世清与他没有什么恩怨,既然不跟他找麻烦,那他自然乐得见到。 “啊!” 这时,一声惨叫自楼下响起。 二楼上众人都不由浑身一颤。 他们很清楚,应当是刚刚被拖下去的刘冉森和陈笛两人,已经开始被打板子了! 惨叫声不断响起,此起彼伏。 虽说那些兵士们不敢下死手,但板子结结实实的打在刘冉森两人身上。 凭借这两人的老身子骨,那滋味也绝对不好受! 他们听着一声声惨叫,嘴角跟着不停抽搐。 直到现在,众人心中也惊动不已。 那两位朝廷大臣,如今是真的在挨打! 苏扬身前的桌案四周,几个官员面面相觑。 而后,一人低声劝说:“苏大人,这二位大人应当都是无意冒犯您,您看这板子也打了,是否就此小惩大诫?” 那一声声惨叫,实在是让他们心中揪心不已。 这才刚出京城,两位六部郎中,愣是挨了苏扬的板子。 这该是苏扬胆大妄为,还是真就毫无顾忌? “苏大人,不能再打了……” “刘大人和陈大人,他们还要跟着咱们一路远行!” 众人纷纷劝说。 但对于他们的话,苏扬却始终不管不顾。 “诸位!” 苏扬身躯微微前倾,睥睨众人。 “如今刚离开京城,不过半日,可还都记得,咱们此行的目的?” “这……” 一众官员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们当然记得! 可苏扬的话语中,分明是带着一股训斥意味。 砰! 这时,苏扬重重一拍桌案。 “我等此行,是赶赴江州和严州二地,一路视察民情。” “先前疫患,二地百姓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可刘冉森和陈笛二人,刚出京城,便就只知晓享乐。” “他们不顾本官命令,擅自饮酒……” 他的语气愈发威严。 “本官问你们,他们该当何罪?” 第496章 味同嚼蜡 “陛下的旨意,本官希望你们全都牢记在心!” “否则,休怪本官惩处!” 整个酒楼中,唯有苏扬威严的冷喝声与刘冉森两人的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 其他人皆是瑟缩不敢言。 连两个六部的郎中都被苏扬打了,他们哪里还敢做什么出头鸟? 不过,不知道今日的事情,一旦传到朝堂之上。 苏扬又该如何善了? 终于。 一名兵士快步赶上二楼,向苏扬与韩韧汇报。 “苏大人,统领,三十大板,悉数打完!” 楼下,刘冉森和陈笛二人的惨叫声,已然微不可闻。 硬生生受了三十大板,他们没有昏过去,都算不错了! 苏扬点点头,又看向一旁的陈温。 “陈太医,劳烦您吃过饭后,给他们二人诊治诊治,莫耽误了行程!” 听到苏扬的话,众人更是嘴角抽搐不已。 打完之后,还让陈温帮着诊治! 他们已经不知该作何评价了。 这位年轻宣谕使,可还是一位奉上太医! 他若是不想让刘冉森和陈笛出事,那这两人就算求死,估计都难! “皆听苏大人吩咐。” 陈温点了点头,目光扫向四周众人。 这些人不知晓苏扬的狠厉。 早在太医院中,他就已经极为清楚了。 “韩统领,让人将那二人先找个房间休养着。” 苏扬又对韩韧嘱咐一声。 “是!” 韩韧回应一声,快步离去。 苏扬看着韩韧离去的身影,双眸微眯。 今日对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的惩戒,也是他对韩韧的试探! 此人既然在赵艺弘给他的名单上,那他势必要对其保持警惕。 若真是暗地里一些人安排的,那无论如何,韩韧都不会在此时违抗他的命令。 他们才刚出京城,韩韧要做的,该是取得他的信任! “诸位,继续吃……” 苏扬向着四周众人挥了挥手。 仿佛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只是众人心绪却都复杂至极。 “苏大人,下官暂且不吃了,先去探望一下刘大人和陈大人的伤势……” 一人低声说着,向苏扬拱了拱手。 四周其他一些人连忙跟着起身。 即便刘冉森和陈笛未曾斗得过苏扬,可他们也不能就这么不顾那两人。 现在去探望,才能向两人表示诚意。 “诸位……” 可苏扬随手拿起筷子,微微抬眸,看向众人。 “可莫要辜负了,甄县令的招待!” 闻言,一众官员们的身形顿时齐齐僵住。 苏扬这分明是连探望都不让他们去! 如今这队伍中,究竟是谁说了算。 他们简直再清楚不过了! 随即,他们只好再度坐了下去。 谁也不敢忤逆苏扬。 只是吃着饭菜,他们都有些味同嚼蜡之感! …… 京城。 时值傍晚,天色将黑, 白泞走进左相府中,一路来到荀正的房间。 “左相,不知寻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白泞低声询问,心中有些疑惑。 他自从出任了这户部尚书一职,便算是归附了左相一派。 在这朝堂之上,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坐!” 荀正招了招手。 待到白泞落座,荀正才悠悠开口:“算时间,苏扬这出京第一晚,应当是出了安城县,到聚临县落脚了?” “应当是。” 白泞点点头,京城南下的官员,应当都是路经这两个县城。 但苏扬才刚走,荀正将他找来,只是要询问这些? 这时,他注意到,荀正随手翻开两个折子,递到他身前。 他狐疑地打开折子,扫了眼其上所写。 顿时间,他的脸色忍不住怪异起来。 “这……” 白泞喉咙微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才刚离京第一日,苏扬就敢拿刑部和礼部的两个官员开刀? 还是痛打三十大板? 这两份奏折,正是刘冉森和陈笛所写。 “刘冉森和陈笛,痛斥苏扬的罪行……” 荀正慢悠悠道,“此外,还有一些随行官员,跟着一同上书。” 他笑了笑:“这苏扬,倒是真会给我们找麻烦!” 白泞心中也无奈至极。 此事,倒是附和苏扬的作风。 明日朝会,怕是刑部尚书和礼部尚书,免不了要在陛下面前埋怨了! “白尚书,苏扬毕竟是太医院的人。” 荀正笑道,“明日,这些烂摊子,还指望你来收拾。” “下官必好好处置。”白泞恭声回应。 不过,他心中依旧有些疑虑。 单只是这些,也应当用不着荀正把他叫来,亲自跟他商量。 “你刚升任户部尚书一职,应当事务繁多。” 荀正继续说着,“但朝堂之事,今后老夫还需与你多加商议。” 他随手捏起茶盏,示意白泞饮茶。 喝过一口后,荀正又似漫不经心道:“说来,北境战事,估计也快要结束了……” 闻言,白泞心中顿时一凛。 北境战事,自然是大宋与北莽交战了! 自齐王率军先行进攻北莽,北境便连连传来奏报。 北莽大军,已然被齐王打退。 两国如今已是鏖战阶段,这一场大战,应当也快要分出胜负了。 “右相等人,如今已在商议,有意让陛下传旨,待大战分出胜负后,便要召齐王殿下回京!” 这时,荀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轻笑道:“如今,北境形势,已是齐王殿下大获全胜之势!” 白泞心绪愈发凝重。 大获全胜! 这对于其他将领而言,绝对是大功一件。 但对于齐王…… 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齐王早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如今再立下这般功劳。 朝廷都不知该如何封赏了! 功高震主! 哪一位朝中大臣,不会忌惮此事? 尤其是,此战还是齐王率先发起的进攻! “此事朝堂上,还尚未有眉目。” 荀正笑了笑,似有意似无意般询问,“白尚书,不知你对此事,如何看待?” 白泞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荀正这已经是试探他的态度了! “齐王殿下驱逐北莽,收复北境,乃是大功一件!” 他沉声道,“想必,待战事平息,陛下心中也会欣喜,必然嘉奖!” 话落,白泞深深看了荀正一眼。 那对于此事,荀正又是如何态度? “白尚书的确言之有理!” 荀正微微一笑,却看不出丝毫想法。 第497章 客宿郊外 西日渐沉。 苏扬掀开马车帘子,扫了眼四周。 自京城离开,已有三日时间。 他们早已出了京城范围。 四下是一片山林,连村庄都少见。 “苏大人!” 不远处,韩韧快步赶来。 “今晚,我们恐怕要在这边驻扎了。” “前方山林,道路艰险,夜间不宜前行。” 听到韩韧的话,苏扬缓缓点头。 “即使如此,便着令众将士休息。” 他嘱咐一声,自马车上跳了下去。 在这个时代,赶路无疑是极为艰苦的。 纵使是一路乘坐马车,也多少有些闷得慌。 他向着远处眺望而去。 好在这一路上,风景极佳。 多是人迹罕至之地,真正的山清水澈,从未受过破坏。 “苏太医,今晚咱们要在这边露营了?” 顾世清走下马车,乐呵呵向着苏扬走来。 他打量着四周,满脸的新奇。 “我就知道,跟苏太医这一趟出来,绝对亏不了。” “你瞧瞧,这才刚离京几日功夫,就能在夜里享受这大好美景了!” 他整个人都尤为欢快,笑容满面。 苏扬瞥了他一眼,懒得多说什么。 这位顾公子没过过苦日子,在外露营的新奇,他自是能够理解。 不过,眼下这旷野,可不见得好待。 等到了晚上,秋蚊子也够受的了! “莫兄,咱们待会去打几只山鸡?” 顾世清又凑到莫小刀身边,兴致勃勃地提议。 “好说,好说!” 莫小刀随意点点头,又向苏扬询问。 “苏大夫,可有什么吩咐?” “少乱溜达,山林里的猛兽毒蛇,能降服得了,你就过去!” 苏扬撇了撇嘴,向一旁看去。 不远处,刘冉森和陈笛两人各自被随行官员搀扶着走下马车。 他们走动间一瘸一拐,不时看一眼苏扬,目光怨毒。 这几日赶路,他们又各自遭了三十大板。 一路上别提有多难受了! 苏扬没有去管他们,从马车上拿出纸笔,自顾自写了起来。 先前已经跟云千瑶许下了承诺,将一路美景,尽数书写给她。 现在先做做润笔,免得到时候,对着纸张无从下笔。 稍作思索,他很快写下一篇《苏幕遮》。 正要收下纸笔,韩韧却快步赶了过来。 “苏大人,巡守的人抓到一群客商!” 他恭声汇报。 “客商?” 苏扬眉头微挑,这荒山野岭的,还能遇到客商? 他挥挥手,让韩韧将人带过来。 不多时,他便见到两人在兵士们的押解下赶来。 那是两个中年人,其中一人大腹便便,体型浑圆,虽未见身传什么华贵锦衣,但神态中多少还是能看出些精明意味。 而另一人身着劲装,蓄着些胡须,应当是富商的护卫。 富商走到苏扬这边,看着苏扬的目光皆是有些奇异。 这些兵士们,应当都是禁军。 将他们押解过来,不该是去见朝廷大官吗? 怎么先来到这个年轻人身边? “这是我们宣谕使大人,还不快参见?” 韩韧沉声呵斥。 闻言,那富商顿时神色一紧。 宣谕使? 这么年轻? 他连忙行礼。 “小人杜继海,参见宣谕使大人!” 苏扬微微颔首,随意将手中毛笔搁下,淡淡询问:“你们是哪里的行商,要去往何处?” “回禀大人,小人是淮州行商,此前去了趟青州做生意,现在是要赶回淮州。” 杜继海连忙回答。 他试探地抬头观察了一眼苏扬的脸色,才又低声说道:“小人等一行人,路经此地,见天色已黑,正准备在此驻扎。” “但见到诸位大人,便想来问问,大人能否行个方便,让我等在大人们的营帐一旁歇脚?” 说着话,他自袍袖中摸索起来。 掏出一沓银票,向着苏扬递了过去。 见此,苏扬眉头微挑。 他大致明白过来。 眼下这荒山野岭的,杜继海这些人估计是见到他们这么多兵士驻扎,想要借机寻个保护。 他又询问地看向一旁韩韧。 杜继海这些人是否是客商,还有待考证。 见到韩韧点头,苏扬放心下来。 他微微一笑:“杜掌柜是吗,你们倒是挺机灵,知道向我们这边凑!” “出门在外,全仰仗大人照应!” 杜继海连忙说道,将手中银票向苏扬递近了一些。 苏扬扫了眼银票,这一沓银票面值不大,但估计也得有个二三百两。 钱都递到手上了,不收,估计杜继海这些人心里也不安稳。 他随意接过银票,又递到韩韧手中。 “韩统领,分发给将士们。” 闻言,韩韧一怔,随即点头应允。 苏扬又看向杜继海,悠悠询问:“自这里到淮州,一路上可有盗匪?” “这……” 听到苏扬的询问,杜继海却不由看了眼身后的中年护卫。 随后,他有些迟疑地点点头。 “再往南一百里,有个山头,先前小人离开淮州时,听说过。” “但好在并未遇见。” “眼下,不知道那些盗匪还有没有……” 哦? 苏扬双眸微眯,静静思索起来。 这一路上,他与韩韧交谈并不多。 这个韩韧究竟是不是他人暗中派来的,还难以确定。 但他总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曾想过,若是韩韧想要取得他的信任。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先与他经历过一场战斗! 而沿途若是遭遇了敢对他们这些禁军动手的山贼,那就能明了了…… 杜继海偷偷瞟着苏扬,见苏扬不发一言。 他心中不由忐忑起来。 这么年轻的宣谕使,必然是自京城来的。 也不知是哪家王公贵族的子弟。 “把你们的人带过来!” 这时,苏扬的声音响起。 “我们也是要前往淮州,这一路上,你等可与本官同行!” 闻言,杜继海眼前一亮,顿时大喜。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他连忙躬身行礼,与押解着他们二人的兵士一同离去。 苏扬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负手而立。 有山贼就好…… 不论韩韧是不是他人暗中指派过来的,要是能够借着这些山贼,稍作试探。 总归是没错! 这一趟南下,韩韧这个护卫军统领,他不得不防! 第498章 晕眩之疾 不多时,杜继海带着一行人凑到营帐一旁,驻扎下来。 苏扬打量着那一行人,眉头微挑。 这一行人足足有数十人,这队伍倒是比他预料中的要大上一些。 他拿起纸笔,向着一行人那边走去。 见状,韩韧当即带人赶到他身边,护卫着他。 “韩统领,不必如此!” 苏扬笑吟吟摆了摆手。 这副架势,倒是显得忠心耿耿。 “护卫大人周全,是我等职责!” 韩韧抱着朴刀,向苏扬拱了拱手。 苏扬未再多说什么,走到杜继海的队伍中。 “多谢大人,我等总算可以安心一些了!” 杜继海乐呵呵凑上前,感谢苏扬。 “杜掌柜,你们这人数也不少,这一路上也用不着担惊受怕的?” 苏扬淡淡询问一声。 队伍里有这么多人,看架势,一半以上还都是护卫。 杜继海属实是小心至极。 他似有意似无意地询问:“莫不是杜掌柜运送着什么珍贵物事?” “哪里哪里!” 杜继海连忙摆手,“小人这趟出门,一路上遇见过些盗匪,所以这一次带的人多些。” “小人胆小,让大人见笑了!” 听到此,苏扬也并未再过多询问什么。 他打量着队伍中众人,又注意到,不远处一辆马车中,几名女眷走了下来。 其中一名妇人被搀扶着,行走间似是有些孱弱。 他正看着,一旁杜继海神色却顿时警惕起来。 “大人,那边是小人的家眷……” 他低声提醒一声。 苏扬反应过来,无奈地撇了撇嘴。 盯着别人的家眷看,自然显得失礼。 “失礼了。” 苏扬抱歉一声。 可闻言,杜继海却眨了眨眼。 眼前这位年轻大人,看起来像是个书生。 或许是知晓礼节之人。 不过,他自家女儿长得如花似玉的,方才不知道有没有被这个年轻大人看清容貌。 他心中有些急切,赶忙招呼着苏扬向一旁走去。 “大人,先前听说,您允许我等与您的队伍同行?” 他转移话题道,“那若是如此,小人之后愿意多付些银两!” 苏扬目光怪异,这位杜掌柜有点财大气粗啊! 至于杜继海的心思,他也懒得理会。 “如此,那便多谢杜掌柜了!” 他笑了笑,向禁军营帐那边走去。 “夫人,夫人!” 可这时,一道急呼声响起。 众人连忙循声望去,便见那正被搀扶着的妇人干呕起来。 她身形踉跄,眼看着就要昏倒在地。 杜继海脸色骤变,快步向着妇人那边跑了过去。 见此,苏扬嘴角微撇。 杜掌柜这么多银子看样子是不能白拿! 他一路跟了过去,仔细打量起那妇人的情况。 “夫人,你感觉怎样?” 杜继海搀扶着那妇人,神色紧张。 他急忙看向四周,着急的催促着。 “周大夫呢?” “快让他过来!” 不远处,正有一名老者匆匆赶来。 那老者身后,还有着一个学徒打扮的年轻人提着药箱。 “周大夫,快看看我娘的病!” 杜继海一众家眷中,一名女子着急地说着。 她声音动听,带着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温软。 那老者连忙点头,蹲坐下来,为妇人诊脉。 “杜掌柜,尊夫人的晕眩之疾,又犯了……” 周大夫轻叹一声,向身后年轻人嘱咐。 “满继,快去热药!” “晕眩之疾?” 这时,苏扬的询问声响起。 “是否为气滞血瘀,伴有心悸、气短等症状?” 闻言,四周众人都不由疑惑地循声望去。 看清苏扬的身影,一众人愈发疑惑。 眼前这个年轻人身着常服,看不出身份。 周大夫点点头:“小友也知晓医术?” “略懂一二!” 苏扬回应一声,与周大夫一同蹲坐下来,为妇人诊脉。 “这……” 见此,众人脸色都不由复杂起来。 这年轻人跟着凑什么热闹? 周大夫为他们家夫人诊治也就罢了,此人年纪轻轻,能懂什么医术? “兄台,我师父正在为我们夫人诊治,还望兄台莫要耽扰!” 周大夫身后的年轻人皱了皱眉头,满脸不悦。 “大胆!” 他话音刚落,韩韧便赫然上前,冷冷睥睨着那年轻人。 一旁杜继海无奈地皱起眉头。 他现在心中正着急着,眼下竟还出了这么个情况! 但他也只好劝说:“大人,我夫人生了病,四下着急,还望大人见谅!” 苏扬收回诊脉的手指,向韩韧摆摆手。 “韩统领,无妨!” 他稍作思索,随手将本就拿在手里的宣纸另一面铺开。 “杜掌柜,我为尊夫人写个方子,之后让周大夫结合着为尊夫人治疗。” 他向杜继海嘱咐一声,迅速在宣纸上书写起来。 可听到苏扬的话,杜继海不由一愣。 这年轻人不是宣谕使吗? 怎么还会开药方? 不过,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些。 先任由这年轻人去闹! “杜掌柜,且先让尊夫人休息着。” 周大夫向杜继海嘱咐道,“尊夫人这一路赶来,坐车本就辛劳,待会服药之后,应当便没有什么大碍了。” 听到此,杜继海终于是松了口气。 周大夫摇摇头:“所幸我等快赶到淮州了,届时,尊夫人少去舟车劳顿,今后也须得静养。” 他嘱咐一番后,又向苏扬看去。 其他人或许不知,不过,他方才仅是说出晕眩之疾,眼前这个年轻人,却能轻易说出各种症状。 这实属知晓医术了。 但年轻人身边的兵士将领,似乎对这年轻人极为恭敬。 如此身份,还能懂医术,更是难得! 他走到苏扬身边,打量起苏扬所写的药方。 但随即。 周大夫不由双眸一睁! 他连忙躬下身子,仔细打量起来。 呼吸也不由急促了几分。 终于,苏扬一副药方挥笔写就。 他随手将药方递到周大夫手中:“周大夫,杜夫人的晕眩之疾,应当由来已久。” “这病须得缓慢治疗,再让杜夫人之后多做调养。” “饮食清淡,多出门走走……” 他稍作嘱咐,又正色看向杜继海。 “此外,这病虽是慢性病,但也须得谨慎对待!” “若有所不慎,恐有性命之忧!” 第499章 这是神药啊! 性命之忧? 苏扬的话音落下,四周所有人都不由齐齐愣住。 杜继海眼皮狂跳,看着苏扬的目光变得复杂了起来。 这位年轻宣谕使的确称得上是年少有为。 但是! 这治病救人的事情,也来掺和上一手。 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久病成良医。 他夫人的晕眩之疾,已经得了数年。 这些年来,他们走南闯北之下,不知看过多少大夫。 可那些大夫们的口径都大致相同。 他夫人的病,发病之时,他当然心疼不已。 但大夫们都说,只要悉心照顾,并无大碍。 到了这位年轻宣谕使的嘴里,竟然直接变成了性命之忧? 这当然不太妥当! 想了想,杜继海还是圆场道:“内子这病,的确麻烦,须得悉心照料才行……” 毕竟此人应当是出于好心。 “并非如此!” 可不等他说完,苏扬的声音已然响起。 语气笃定! “尊夫人这病,我已经诊治过了。” “患病已有数年了。” “但这些年里,尊夫人应当是与杜掌柜一同走南闯北,一路艰辛。” “恕我直言,这对于尊夫人的病情而言,极为不利!” 苏扬深吸一口气,神色郑重。 “若再长此以往,恐怕尊夫人的病,真要有性命之危!” 他话音落下,杜继海的脸色都不由微微僵住。 就算此人是出于好心,可是,说的这些话,又确实是不怎么入耳。 哪里有看病的时候,一上来就说有什么性命之忧的? 杜继海身旁,那正照顾着杜夫人的年轻女子黛眉也不由微微蹙起。 “这位公子,你虽是好心,可我娘亲的病,还不至于到你所说的地步?” 她的声音依旧温软。 不过,言辞之中,却带着一些提醒意味。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那个作为周大夫徒弟的年轻人也紧跟着开口。 “这位公子,你若是真懂医术,也用不着在这里卖弄!” “我师父早已为杜夫人诊治过了,病情如何,莫非公子自认为,你的医术还能比得上我师父?” 那年轻人嗤笑一声,“哪有为人治病,这么咒人的?” “满继,住口!” 可那年轻人话音刚落,正仔细打量着苏扬所写药方的周大夫却当即沉喝一声。 “师父……” 满继不忿地看向自己师父。 他所说的这些话,又没有错。 而且,那年轻人的话,分明已经惹得杜小姐不满了! “老老实实地去熬药!” 周大夫沉喝一声,似是勃然大怒。 怒冲冲指着满继。 满继脸色微僵,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子茫然。 一向和蔼可亲的师父,今日竟然这般盛怒? 苏扬淡淡瞥了那年轻人一眼,没有理会。 “回去自行抄写三遍医术!” 周大夫训斥一声,却又连忙跑到苏扬身边。 他紧紧攥着药方,向苏扬询问。 “这位公子,这药方是专治杜夫人的病情,还是可治晕眩之疾?” 语气中,竟透露出一股子恭敬! 闻言,杜继海等人都不由有些愕然。 满继更是瞪大大眼睛。 他当然能够听得出来,自己师父语气中的恭敬意味。 可这怎么可能? 他师父可是名动淮州城的名医! 这一趟,杜继海为了请动他师父,可还是花了好一番代价。 但对于眼前这年轻人,怎可能会有这般态度? “可治大部分气血淤积所致的晕眩之疾。” 苏扬淡然回答,“但还是得尽可能对症下药!” 他话音刚落,周大夫却当即奉承地点头。 “那敢问公子,此药方,药效如何?” 周大夫忍不住再度询问,“是否能治愈此晕眩之疾?” “还是得配合着平日里精心调养。” 苏扬缓缓回答,他满意地点点头。 “应当有治愈之效。” 他知道,周大夫已经看出了他这药方的效果。 杜继海的夫人所患地晕眩之疾,其实就是后世常见的高血压。 但,高血压也分等级。 严重者,会有性命之忧! 顿时间,周大夫握着药方的手指,都不由用力攥紧! “果……果真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 “老夫今日……开眼了!” 听着周大夫的话,四周众人愈发茫然。 他们都能看得出来,周大夫此时的反应,极为诡异! 杜继海忍不住询问:“周大夫,这药方,究竟如何?” 周大夫当即转头看向杜继海,神色郑重到了极点。 “杜掌柜,这药方……是神药啊!” 神药? 这下子,所有人都齐齐愣住了! 这药方,能是什么神药? 他们迟疑地打量着苏扬。 眼前这个年轻人,自然是朝廷派遣下来的官员。 可是,这个一个官员,随随便便写了一张药方。 就被周大夫誉为神药! 纵使是亲眼所见,他们也只觉得荒诞。 “这药方中,以半夏、天麻、白书等药,相互结合。” “各种药材,用量极为精妙。” 周大夫感叹般说着,又向着杜继海重重点头。 “杜掌柜,这位年轻公子的药方,对于尊夫人的病情,必有神效!” “老朽……望尘莫及!” 望尘莫及? 纵使杜继海等人心中依旧难以置信。 可是,周大夫这么一番解释,他们也却能意识到。 周大夫的话,绝对分毫做不得假! 这年轻公子所开的药方,竟真能称得上神药! 他们纷纷看向苏扬,满脸讶然。 “过誉了!” 苏扬只是淡淡摆了摆手,“周大夫,我这药方,你今后可根据病情,酌情加减。” 而后,他又看向杜继海。 “杜掌柜,收了你这么多银子,这药方便算是我的还礼了!” 话罢,苏扬转身离去。 杜继海看着苏扬离去的身影,眼底深处,依旧还残存着一股子茫然。 他夫人的病,竟被这个年轻宣谕使,轻而易举地给出了治愈的法子? “公子,先前是我无礼了,还望见谅!” 苏扬正行走间,便听到杜继海的女儿用温软的声音致歉。 他淡淡摆了摆手,向远处走去。 “杜掌柜,这位年轻公子是谁?” 周大夫低声向杜继海询问。 一个年轻人,却能有这般医术,属实难得。 “他是……宣谕使!” 杜继海喃喃回应。 第500章 山贼踪迹 宣谕使? 听到杜继海的话,众人都不由心神一震。 那就是说,这个年轻人,是不远处那些兵士们一同护送的人! 这位宣谕使大人,竟然这么年轻! “周大夫,那位宣谕使大人的医术,果真如你所说?” 杜继海低声询问,直到现在,他也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若是苏扬能够年纪轻轻,便当上了这宣谕使一职,还能当作是其出身不俗。 但是,若还有周大夫口中的那等神乎其神的医术。 那此人可就非同小可了! 周大夫缓缓点头,捏着药方的手,也不由轻轻颤抖。 “这位宣谕使大人的医术,老朽的确望尘莫及!” 他深吸一口气,满脸叹服。 杜继海愣了愣,喃喃自语。 “京城之中,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位年轻大人?” 但随即,他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神色一凛。 京城之中,似乎真有一位年轻大人。 四周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眺望着苏扬离去的身影。 天色渐黑,那身影已经几乎不可见了。 “这位宣谕使大人,不会是京城的苏神医?” 周大夫也不由呢喃道。 随即,他摇摇头,收敛心绪,又继续诊断起杜夫人的情况 休息了一会后,杜夫人的情况显然好转了一些。 众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杜继海身旁,女儿杜芸儿看着周大夫手中的药方,眸光微闪。 “周大夫,这药方后面,似乎有些字迹?” 嗯? 周大夫微微一怔,将药方翻了过来。 众人皆是凑了过来。 看着宣纸上的字迹,他们皆是神色一凝。 “燎沉香,消溽暑……” 杜芸儿轻声诵读着宣纸上的字迹,小脸上满是惊艳。 “这是一首词!” 杜芸儿呢喃着,赫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京城中的那位苏神医,不是也被奉为大宋诗魁吗? 那位宣谕使大人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了! …… 夜色渐深。 荒山野岭中,更显寂静。 苏扬独自躺在营帐中,却并未睡去。 他能够清晰地听到,四周一些巡逻兵士们走动的声音,以及远处山林中的虫鸣。 距离淮州,应当不过两日的路程了。 如他之前所预料的,暗中的人,若是想要对他动手。 选择江州和严州二地,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若是过了淮州,一路顺流直下,便是江州地界了。 不过,在此之前,若那韩韧果真是被人暗中安排过来的,那应当会先借机套取他的一些信任。 纵使韩韧手握兵权,可这趟远行的队伍,毫无疑问,队伍中的大部分禁军,真正听的命令,还是他的。 若他所料不错,今夜,应当是个不错的机会。 “报!” 寂静的营帐中,忽的传来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 赵铮眯起的双眸,瞬间睁开。 不多时,他的营帐外,几道身影便快步赶来。 “苏大人!” 韩韧沉声汇报,“巡逻的兵士在南方发现,似是有山贼踪迹出没!” 哦? 听到此,苏扬眉头微挑。 之前他才刚刚向杜继海询问过山贼的事情。 到了夜晚,就有兵士发现了山贼的踪迹,这未免也太巧了。 他打开营帐,快步走了出去。 “山贼有多少人?” 苏扬沉声询问。 韩韧摇了摇头:“尚不清楚,但大人,既是出了山贼,我等势必要谨慎行事!” 苏扬点了点头,皱眉沉思起来。 半晌,他才向韩韧低声询问:“韩统领,本官不算通晓兵事,平日里你们行军之时,可曾遇到过山贼?” “这……” 韩韧稍作思索,随即摇了摇头。 “苏大人,卑职以往行军,人数众多,过往山贼绝不敢擅自靠近!” 听到此,苏扬点了点头。 他双手负后,缓缓踱着步子,皱眉沉思着。 “苏大夫,我听说有山贼了?” 这时,莫小刀快步赶了过来。 “没错!” 苏扬深吸一口气,脸色却显得极为凝重。 莫小刀摸了摸下巴,不在意道:“或许只是斥候而已!” “就算给这边的山贼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可能对我们这么多人动手……” 说着,他又笑着向韩韧询问,“韩统领,你说是不是?” 韩韧却摇了摇头。 他上前一步,继续对苏扬说道:“大人,前方的路上既然出了山贼,不知我等是否要出兵围剿?” “不急!” 苏扬摆了摆手。 他思索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双眸微眯。 “韩统领,劳烦你先派人再去探查一番。” “务必好好看看,那些人究竟是不是山贼?” “探清虚实,再做考量!” 他沉声嘱咐一番。 “是!” 韩韧当即回应,“那卑职请命,亲自带些人前去探查。” “这……” 听到韩韧的话,苏扬仿佛迟疑了起来。 好一会,他才缓缓点头。 “那韩统领务必小心行事!” “遵命!” 韩韧说完,快步向着一旁离去。 苏扬看着韩韧的身影,目光幽幽。 身边一簇营火,火光跳跃,使得他的脸色显得极为复杂。 “苏大夫,这突然出现的山贼,只怕有点古怪啊!” 莫小刀凑到苏扬身边,低声说着。 韩韧的事情,苏扬早就告诉过他了。 他们虽是露宿在这荒山野岭的,但好歹也是有着众多朝廷禁军护送。 就算再怎么不长眼的山贼盗匪,也绝对不会跟他们硬碰硬。 至于这一次,说是山贼是在探查时,被发现了。 但具体情况,睡也不得而知。 “让韩统领先去侦查着……” 苏扬慢悠悠道,“我们看看情况再说!” “苏太医,听说闹山贼了?” 这时候,顾世清也凑了过来。 他张望着四周,脸上丝毫没有半点惧色,反倒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意味。 “应当是。” 苏扬淡淡回应一声,“顾公子,不妨先行休息,韩统领已经亲自带人去探查了!” “哦?” 可听到苏扬的话,顾世清的脸上却又浮现出一抹饶有兴趣的意味。 “怎么区区山贼,还用得着韩统领亲自带人去探查?” 他话音落下,苏扬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 似乎顾世清也隐约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 第502章 上钩了! “他好歹也是个统领,不论遭遇的人,是山贼还是如何,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说不定,是要跟咱们来一出苦肉计!” 莫小刀沉吟着,眸光闪烁。 苏扬微微摇了摇头。 “现在还无法下判断。” 先前他便猜测过,今夜他们露宿郊外。 若是会有什么情况发生,今夜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若今夜的事情,只是韩韧为了跟他来一出苦肉计。 那目的又是什么? 特意提醒他,他此行早早就被人盯上了。 同时,韩韧会遭遇埋伏,便也意味着,韩韧可以从这些人中,洗脱嫌疑。 从而取得他的信任! 那这倒是舍得下本钱! 但要是再往更深层次想一想呢? 想到此,苏扬目光忽的一凝。 “莫兄,接下来的路,恐怕才是要真正开始,防备危险了!” 他声音低沉,语气凝重! 闻言,莫小刀双眸眨了眨。 “苏大夫的意思是……” 他心中有些疑惑。 韩韧那些人今日来一出苦肉计。 此事他大致还能想清楚。 但此外,韩韧还有什么目的。 他就有些想不通了。 “这世上永远少不了聪明人。” 苏扬慢悠悠道,眼中流露出一抹冷冽。 “韩韧的职责,是护送我们的队伍。” “我们若是出了事,那这韩韧的失职之罪,是免不了的。” “但今夜他身负重伤,队伍中所有人都已经见到了。” “今后咱们要是再遭遇危险……” 他看向莫小刀,“那韩韧是否就能借此置身事外了?” 听到苏扬的话,莫小刀的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他明白苏扬的意思。 若之后苏扬遭遇危险,韩韧大可以伤势为由,置身事外。 但除此之外,他们还要防备。 韩韧置身事外之后,是否又会借机对苏扬出手? “走一步看一步!” 苏扬耸耸肩,脸色晦涩。 “过两日,咱们就能抵达淮州城了。” “说不定,淮州城还有什么事情,等着咱们!” 话罢,苏扬再度走回人群中。 营帐一旁,杜继海带着中年护卫赶了过来。 “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忐忑询问,苏扬这边的情况,他们也都注意到了。 苏扬瞥了眼四周,微微点头。 “杜掌柜,你来的正好!” “这附近究竟有多少山贼出没?” 他沉声询问,语气威严了几分。 “这……” 杜继海微微一怔。 难不成是遭遇山贼了? 可是,明明他已经跟苏扬说过了。 再往前,应当只有十来个山贼。 “大人,莫不是,山贼来袭?” 他试探着询问,“小人离开淮州之时,知晓这附近的山贼,明明只有少数十来人。” “难不成,是先前的疫患闹得,山贼变多了?” 四周一众随行官员们,也都在听着苏扬与杜继海的谈话。 他们心中愈发沉重了下来。 本来这里会闹山贼,就有些异常。 更何况,韩韧都说过了。 那些所谓的山贼,训练有素。 这哪里是什么山贼,分明是刺客啊! 想到这些,他们看着苏扬的目光,也都变得警惕了起来。 这位年轻宣谕使大人,他们恐怕今后得尽量远离。 免得惹祸上身啊! “本官知道了。” 苏扬点点头,“杜掌柜,无须担心。” “本官已经安排将士们,前去搜捕了。” 听到苏扬的话,杜继海才终于安心了一些。 这时,刘冉森和陈笛二人在他人的搀扶下,向着苏扬这边走来。 “苏扬,看你做得好事!” 刘冉森冷幽幽沉喝。 他伸手指着苏扬,沉声询问:“韩统领他们负伤,你须得给我等和朝廷一个交待!” 苏扬慢悠悠向刘冉森看去,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鱼儿上钩了! 无论是先前他与莫小刀高声谈论,还是现在向杜继海询问情况。 他都是故意让四周的随行官员们听到的。 既然引出了刘冉森这两人,那就好说了! “你要本官如何交待?” 苏扬淡淡询问。 在他身旁,杜继海心神微微一震。 刘冉森方才所言,他听得清楚。 眼前这位年轻大人,果真是苏扬! 是京城那位名扬天下的神医! 刘冉森神色阴冷,指了指不远处的营帐。 那边营帐中,韩韧等人已被妥善安排着休息。 “韩韧他们,是你派出去的?” 他沉声质问。 苏扬并不回话,只是幽幽地盯着他。 可刘冉森却冷哼一声。 “韩统领等人,是奉朝廷之命,守卫我等一路南下的!” “可这路上才刚遇到些许蟊贼,你就差使他们前去清缴。” “多此一举,以至于韩统领他们负伤。” 他语气愈发幽冷。 “若是此行我等再有闪失,你该不该向朝廷领罪?” 听到他的话,苏扬双眸微眯。 他迈步向着刘冉森走去。 “这么说,你是要将今日之事,算到本官头上了?” 刘冉森傲然昂首,斜睨着苏扬。 一旁陈笛紧跟着冷幽幽开口。 “苏扬,我等如今皆在同一队伍中,许多事情,也算得上休戚相关。” “老夫也不跟你绕弯子。” “那些所谓的山贼,目的究竟如何,你应当知晓!” 他的话音落下,四周众人都不由齐齐向着苏扬看去。 陈笛几乎要将今日的事情挑明了! 那些山贼,正是冲着苏扬来的! “本官还真不知晓!” 苏扬却反问一声,“难不成,你还知晓那些山贼的目的?” 说着,他赫然上前一步,睥睨着陈笛。 “陈笛,你跟本官老实交代。” “那些山贼,是否与你有关?” “嗯?” 听到苏扬的话,陈笛脸色当即一黑。 苏扬竟是反手栽赃于他! “本官乃是堂堂朝廷命官,如何会勾结山贼?” 他怒气冲冲。 苏扬神色却愈发冷冽。 “既是不知道,你们二人这般作态,又是为何?” “你们怎知晓,那些山贼,不是见财起意,想要袭击我等?” “韩统领前去搜查,正是在护卫我等!” 他大袖一挥,语气严厉。 “才遇到些蟊贼,你们二人,便赶来逼问本官。” “再敢这般蛊惑人心,本官不介意……” “再对你们大刑伺候!” 第503章 淮州城 苏扬话音严厉,充斥着一股训斥意味。 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神色顿时难看下来。 他们先前攻讦苏扬的话,在苏扬口中,竟成了蛊惑人心之言! “苏扬,你少给老夫泼脏水!” 刘冉森怒喝一声。 可苏扬却不再理睬他们,而是大手一扬。 “来人!” 顿时间,几名兵士快步凑了过来。 他们恭敬行礼,等待着苏扬的命令。 “将他们二人带回去。” “若敢反抗,军法处置!” 话罢,苏扬双手负后,看都不去看二人一眼, 刘冉森二人面面相觑,脸色铁青。 如今在他们这队伍中,苏扬赫然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 而且,这些兵士们,都对苏扬言听计从! 他们阴沉着脸,重重冷哼。 随即,他们皆是不再发一眼,迈步离去。 现在他们这队伍里,苏扬是可以发号施令。 但苏扬这宣谕使品阶虽高,可终究是无权无势! 等到了淮州城,以他们的人脉,足以让苏扬好看! 四周一众随行官员看着刘冉森两人离去,心中皆不免凛然。 这位宣谕使大人,行事雷厉风行,根本不惧刘冉森的威胁。 不过,自苏扬与刘冉森二人的争吵之中。 他们已然能够判断出一些事情了。 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什么盗匪? 那些伤到韩韧的人,势必是来对付苏扬的。 而且,苏扬也一定清楚! 如今看来,他们跟着苏扬同行,说不定,也是一桩祸事啊! 众人心中暗叹,却不敢多说什么。 “诸位大人,暂且可先行安寝。” “若前去搜寻的将士们有了消息,本官再派人通知你们!” 苏扬慢悠悠走到一旁,将众人的神色收归眼底。 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幽幽的笑容。 方才与刘冉森二人争吵,就是为了让这些人都看到! 若今日的事情,是韩韧所布下的阴谋。 那他便将计就计! 让这些人都以为,他已经意识到,那些伤到韩韧的人,是被派来袭杀他的人! 只是,发生了韩韧受伤一事,现在队伍中众人几乎都睡不安稳了。 那些所谓的山贼盗匪,若是成心在今晚发动攻击。 他们可不想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 众人皆围聚在篝火旁,等待着兵士们带回消息。 直到凌晨时分,先前被派出去搜寻的大队兵士们,才终于赶回来。 见此一幕,已经有些昏睡意味的众人当即起身,齐齐向着那些兵士们看去。 “情况如何了?” 当即有随行官员向赶来汇报的兵士询问。 他们仔细打量着那些赶回来的兵士们,却注意到,这些人身上并没有什么战斗的痕迹。 兵士们显然穿梭过了山林,有些人身上甲胄的缝隙间,还残留着一些枝叶。 “回禀大人,我等将四周山林悉数搜查。” “并未发现任何山贼盗匪!” 当先一名将领向众人汇报。 没发现? 闻言,众人都不由面面相觑。 “难不成,那些山贼盗匪打伤了韩统领后,知晓他们的踪迹已经暴露了。” “所以,他们便迅速逃离了?” “并非没有可能……” 众人低声议论着。 他们心中的忧虑,总算是减少了几分。 既然已经找不到那些山贼盗匪的踪迹了。 那么那些人应当就不会再回来了。 苏扬听着那兵士的汇报,眉头微挑。 没有发现,这就有些意思了! 是那些山贼盗匪果真逃离了,还是山贼盗匪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 他神色不改,向着一众兵士挥了挥手。 “众将士辛苦了。” “既是那些山贼盗匪已经逃离,那便先暂停搜查。” 说着,他的语气逐渐凝重。 “只是,今晚还要劳烦值守的将士们,加派些兵力,小心谨慎。” 听着苏扬的话,四周一众官员都暗自思忖起来。 让值守的将士们加派兵力,这足以意味着,苏扬也对那些山贼盗匪们担忧不已! “其他人,赶紧休息!” 苏扬又扫向四周。 “待到天亮,我等便立即出发。” “过了前方山林,赶往淮州城!” 他吩咐一番,众人才终于散去。 只不过,离去之时,每个人心中都各有心思。 打发走众人,苏扬带着莫小刀走到一旁。 “莫兄,接下来一路上,估计这淮州城并不好走!” 苏扬低声说道。 淮州城是淮州首府,一向繁华。 其中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有不少。 如今韩韧负伤,谁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能痊愈。 那接下来的一路,便要危险了! “无妨,跟着苏大夫你,我可不怕什么!” 莫小刀咧嘴一笑。 闻言,苏扬笑着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眸光眯起。 南下这一趟,称得上道阻且长。 他早就有所预料了! …… 两日时间,苏扬的队伍终于一路来到了淮州城外。 远远看去,便能看到远处宽广的江水畔,一座城池巍然伫立。 城墙蔓延不知多少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行走在淮州城外的官道上,一路上所见得客商也跟着多了起来。 “苏大人,再往前,我等便要进入淮州城了。” 苏扬身边,杜继海恭声说着。 到了淮州城,他这个当地人,无疑是最为熟悉的。 苏扬笑着点点头。 “杜掌柜,那咱们便就此别过!” 这两日里,每一日杜继海都没少给他银子。 他们一路来到淮州城外,杜继海所做,也算极为厚道。 “那大人之后在淮州城里,要是有用到小人的地方,尽管找小人便是!” 杜继海拱手行礼,与苏扬别过。 苏扬的队伍缓缓前行,很快便抵达了淮州城城门外。 他向着前方看去。 前方城门口,早已有着一行人马在等待着。 “前方可是宣谕使苏扬苏大人?” 城门前方,一人快步走出,向苏扬队伍这边高声询问。 “正是!” 苏扬回应一声,向着身边看去。 在他身边,刘冉森和陈笛二人早早走在他的身后。 二人笑吟吟看着淮州城,又暗暗瞟向苏扬。 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知府大人已等候多时了!” 城门前那人恭敬说着,“诸位大人,快快有请!” 第504章 明教 淮州城地处江南,又位于淮江案畔,自古以来便是交通要道。 这边的繁华,丝毫不输京城。 苏扬乘坐在马车之中,沿着淮州城主干道,一路向城中进发。 路边商贩货摊琳琅满目,比起苏扬以往在京城中所居的西城,都还要更为品目繁多。 “苏大人,我们淮州比不得京城,不过,就算放眼整个江南,我们淮州也是富庶之地。” 苏扬的马车一旁,淮州少詹事李遂骑着马匹跟着,笑吟吟地向苏扬介绍。 “来了我们淮州,苏大人这一路辛苦,可得好好休息休息!” 苏扬笑着点点头,目光落向后方。 后方不远处,刘冉森和陈笛的马车旁,也都跟着淮州的官员。 不过,他多少注意到,那些官员似乎都有暗暗向他这边看来。 他又看向身旁李遂,轻声询问。 “李大人,我们路过淮州城,之后便要走淮江沿水道南下。” “朝廷应当早些时日便派人知会,不知这航船可已经备好?” 他并没打算在淮州城逗留太久。 此次南下,他还是想要早去早回。 “这……” 可李遂却显得有些迟疑。 他拱拱手,讪讪道:“苏大人有所不知。” “大抵半月前,咱们江南闹了一场大水。” “我们淮州的堤坝都被冲垮了一些。” “霍知府虽早在堤坝毁坏之时,便已经着手抢修,但要修好堤坝,恐怕还得需要些时日!” 听到此,苏扬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堤坝坏了? 那河道就不太好走了。 但要是自淮州绕道,沿途耽误的时间恐怕更久。 “还需要多长时间?” 他沉声询问。 李遂稍作思索,回答道:“河畔堤坝,多有毁坏,纵使我们淮州城这边修好,下游也不见得便好通行。” “不过,若能清理过河道,航船便可通行无阻了。” “短则十余日,应当便能通过航船了。” 十余日…… 苏扬沉思起来,这么看,得在淮州耽搁些时间了。 “苏大人,耽误了您的行程,下官深表歉意。” 李遂恭声致歉。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扬自是也不好责问什么。 说到底,这还是淮州自己的事情。 “无妨。” 苏扬摇摇头,“那便有劳淮州的诸位大人多多费心了!” 两人客套着,继续向前行进。 苏扬远远便注意到,街道上,正有一众行人快步向一个方向走去。 四周还有不少行人加入其中,随着那些人的队伍,一同离去。 李遂也紧跟着看向那边,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大人,那边的百姓们是要去何处?” 苏扬随口询问。 那些行人们步伐匆匆,更有许多人手拿花篮、果品等物。 似乎更像是要去祭拜什么! 这看起来,多少有些怪异。 “回禀苏大人,那些百姓们是……” 他似有些迟疑不定,语气也跟着支支吾吾了几分。 “应当是今日明教的弘慧禅师要开坛讲经,百姓们多半是去聆听教诲。” 嗯? 明教! 听到此,苏扬目光骤然一凛。 这不就是摩尼教吗? “李大人,这明教,不是朝廷严令禁止传道的吗?” 他沉声询问。 他与摩尼教之间,可有着不少恩怨。 大宋朝廷更是对摩尼教多有禁止清缴,纵使屡禁不绝,摩尼教也绝对不敢公然举办这种讲经说法。 可在这淮州,情况却大有不同了! 李遂神色复杂,意味深长地说道:“苏大人,这明教,应当不是摩尼教……” “先前疫患爆发之时,我们淮州,虽有知府大人加以控制,但还是闹了一些疫患。” “当时明教的许多禅师,一同出面布施,还为百姓们医治。” “因此,百姓们多对明教之人敬仰有加!” 布施,医治? 苏扬眯起眼睛,这怎么看,都与清羽道人那些人,在京城所作所为有些类似。 这怎么看,都是摩尼教! “这明教与摩尼教有何不同?” 他再度询问一声。 可李遂却愈发犹豫,似是极为无奈。 “这……” “苏大人,此事知府大人已派人去查了,下官还并不清楚。” 话落,他又向着那些行人们看去,摇摇头。 见此,苏扬眉头微挑。 如今看来,摩尼教在京城外的势力,已然超出他的预料。 京城中是在禁止,可这淮州城中,摩尼教只是改了个明教的名字,改头换面之下,竟已经可以让禅师讲经说法了! 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眼李遂。 看李遂的神色,似乎这淮州城中的情况,也有些错综复杂! 苏扬收敛心绪,不再多想。 这淮州城,他毕竟是初来乍到。 就算城中出现了摩尼教的踪迹,他也不好立即去处理。 还是得等看看情况再说。 一路前行,苏扬一行人总算是来到了淮州城驿馆。 驿馆前,几名官员在差役的陪同下,早早等候在外。 苏扬等人各自走下马车,向那几名官员走了过去。 “早就听闻苏大人在京城中的事迹,而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为首一名中年人轻笑着上前招呼。 身着官袍锦衣,笑容亲和,看不出什么架势。 “苏大人,这位便是我们淮州城的知府大人。” 李遂连忙向苏扬介绍。 苏扬点点头,与那中年人回了一礼。 “霍知府,我等路过淮州城,叨扰诸位了!” 淮州知府霍询笑着摇摇头。 这时,霍询身后,一名老者忽的迈步上前。 他扫了眼苏扬,目光却落在了苏扬身后几人身上。 “刘大人,陈大人,二位好久不见!” 那老者直接无视了苏扬,向刘冉森和陈笛二人看去。 “方大人,别来无恙?” 刘冉森和陈笛二人面带笑容,迎上前去。 他们趾高气扬地瞥了眼苏扬,脸上笑意愈发浓郁。 “这位应当便是荣国公之子,顾公子?” 那老者又看向顾世清,向刘冉森两人笑道,“二位大人,还请给老夫引荐引荐!” “好说好说!” 刘冉森二人带着那老者便向顾世清走去。 自始至终,那老者都未曾正眼看苏扬一眼! 第505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 苏扬瞥了眼那老者,对于这老者的表现,置若罔闻。 看此人一身官袍,他大致也能猜出此人的身份。 淮州通判方瀚海。 大宋在各州设置了知府一职外,通常都会再设通判。 通判一职,除本身的职权以外,还有监察知州之权! 按常理来说,就连淮州知府霍询,都要受方瀚海制约。 “二位大人身上似乎带着伤势?” 这时,方瀚海向刘冉森和陈笛二人询问了一声。 “可是路上遭遇了什么祸事?” 闻言,刘冉森和陈笛二人顿时脸色一僵。 他们刚一出京城,就被苏扬各打了三十大板! 这一路休养,他们也未曾养好伤势。 他们又看向苏扬,目光怨毒。 “这就得问苏大人了!” 刘冉森寒声道,“方大人,你莫看苏大人年纪轻轻,可他这位宣谕使,架子可不小!” “我等刚出京城之时,可是被苏大人好一番整治!” 他的语气中,满是讽刺意味。 听到此,苏扬眉头一挑。 来了这淮州城,刘冉森两人的底气似乎又有了! 这也不难料想,淮州是霍询和方瀚海的地盘。 到了这里,这两人算是有人撑腰了! “哦?” 方瀚海幽幽看向苏扬,板起脸来。 “苏大人就这般不近人情?” 刘冉森二人冷冷瞥向苏扬,神色阴寒。 “方大人有所不知!” 陈笛寒声道,“我们一路自京城赶到淮州,这一路上,苏大人可没少耍架子!” “我等二人,身微言轻,可不敢质疑苏大人!” 他们言辞讽刺,充满对苏扬的嘲弄。 一时间,四周众人脸色都不由僵住。 这才刚到淮州城驿馆,双方之间便闹了些不愉快! “那顾公子呢?” 方瀚海又向着顾世清询问一声,“这一路上,苏大人可曾为难公子?” 顾世清手中折扇一摊,淡淡扫了眼方瀚海。 “本公子是什么人,岂是他人想为难就能为难的?” 他傲然昂首,似乎未曾察觉到此时的气氛异常。 “我这一路上,也没吃到什么好东西!” “你们淮州城有什么好吃的?” “我们辛辛苦苦来到这里,就让我们在门口干站着?” 他不悦地撇了撇嘴,向前方驿馆看去。 闻言,方瀚海脸色一僵,随即讪讪点头。 顾世清是荣国公之子,来到他们这淮州城中,自是可由着他的性子。 “府中已备好酒菜,诸位快快有请!” 霍询笑吟吟凑上前,向着众人挥手。 他依旧是一副老好人模样,和和气气。 顾世清这才点点头,自顾自地向前方走去。 走到苏扬身边,他又冲苏扬抬了抬下巴。 “苏太医,吃饭!” “好说!” 苏扬笑着点点头,又淡淡瞥了眼方瀚海。 方才方瀚海一副兴师问罪模样,询问顾世清,应当是为了探查顾世清的态度。 但偏偏顾世清这小子,是个不按套路出门的人! 霍询无疑是自讨苦吃! “二位大人,请!” 方瀚海向着刘冉森二人挥挥手,带着众人一路走进驿馆之中。 不过,苏扬注意到。 一行人进门之时,方瀚海分明是先霍询一步走了进来。 只这么一个举动,便值得玩味了! 似乎在这淮州城中,方瀚海的权势,才是最大的一个! 行至桌案前,众人寒暄着入座。 方瀚海的目光又落在苏扬身上。 “苏大人,老夫听闻,你当初便是在这酒桌之上,对二位大人施以杖刑的?” 他淡淡询问道,“想不到,苏大人年纪轻轻,这行事,却也有几分手段!” 话音落下,众人之间的气氛再度沉郁下来。 即便进了驿馆,方瀚海似乎也依旧要找苏扬的麻烦。 苏扬坐在座位上,双眸微眯。 他静静看向方瀚海,缓缓开口。 “方大人,不知你是在质问本官,还是要与本官开些玩笑?” 既然方瀚海摆明了要给刘冉森两人撑腰。 那他也不介意直接跟方海涵撕破脸。 “二位大人与老夫同僚多年,交情不浅。” 方瀚海慢悠悠道,“而今老夫听闻,苏大人这般欺凌二位大人,倒是想要问问苏大人缘由!” “哦?” 闻言,苏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问他缘由? 那就是要质问他了! 他微微前倾起身子,淡淡询问:“方大人,你这淮州通判,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嗯?” 方瀚海眉头一簇,脸上流露出一抹不悦。 这苏扬倒的确如传闻中那般狂妄! “老夫不知苏大人话里的意思!” “不知?” 苏扬点了点头,忽的板起脸来。 砰! 他重重一拍桌案,冷冷睥睨着方瀚海。 “你这淮州通判,也敢质问本官?” 顿时间,四周众人都不由神色一凛。 他们未曾料到,苏扬的态度竟然这么强硬! 方瀚海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可苏扬却半点也不予理会。 “说什么本官欺凌他们……” 苏扬随手指着刘冉森和陈笛二人,“还要问本官缘由?” “这缘由,你该向朝廷询问!” 他先前刚到这淮州城驿馆,对方瀚海的挑衅,并未理会。 但方瀚海却变本加厉了。 那双方之间,便没有必要再虚与委蛇下去了。 “你这淮州通判,倒是权势不小!” “是以为你在淮州已经只手遮天了不成?” “你对本官这宣谕使不敬,本官还可容你。” “但你若是凭此,便横行霸道……” 说着,苏扬面色愈发冷冽。 “那本官势必要上奏朝廷。” “看看你这淮州通判,到底职权如何?” 他话音落下,方瀚海的脸色愈发难看。 这苏扬的态度,比他预料之中,更为蛮横! 在这淮州城中,苏扬但凡识相一些,便该安安分分。 他方才所做,不过只是给苏扬使了些绊子。 这苏扬便敢翻脸? “苏大人果然好大的官威!” 方瀚海冷笑一声,“不过,在我们这淮州地界,本官向来兢兢业业。” “你不过初来乍到,便如此攻讦老夫……” “那老夫也不会就这么罢休!” 强龙不压地头蛇。 他的话语中,已然透露出一股威胁意味! 第507章 烂摊子! “这……” 霍询神色一阵迟疑。 他看了眼四周,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苏大人有所不知。” “方大人以往便是自京城调派而来。” “据说以前,方大人还曾是右相的门客!” 右相孙丰毅? 苏扬眉头一挑。 难怪方瀚海要为刘冉森两人出头,原来孙丰毅就是方瀚海的靠山! “苏大人,今日你不该与其这般态度的。” 霍询轻叹一声,有些无奈。 苏扬却笑着摇摇头。 不强硬对待,还能如何? 他与孙家的仇怨可不是一点半点。 就算他忍着,刘冉森也万万不会放过他! 而后,他又暗暗打量了霍询一眼。 “霍大人,说来我倒是还有一个疑问!” “今日我刚入淮州城,便见得城中许多百姓,似是都在参拜明教。” “这明教……” “为何本官先前从未听过?” 听到苏扬的话,霍询神色一凝,随即又是摇头轻叹。 “苏大人,先前疫患,也蔓延至我淮州境内,这明教的人,当时在城中布施,救治了许多百姓。” “因此,百姓们对于明教,都心存敬仰。” 他所说的话,倒是与苏扬先前自少詹事李遂口中所听说的,一模一样。 苏扬笑着点点头,没有透露出什么心思。 他又试探着询问:“这么说,这明教,还是个不错的教派了?” 霍询稍作思索,而后缓缓回答:“老夫对于这些江湖教派,一向不怎么了解。” “不过,老夫对这明教也有所关注。” “其似乎与摩尼教有些相似,但老夫尚未查明。” “待之后,老夫势必会处理此事!” 语气很是诚恳。 苏扬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招呼着霍询吃饭。 …… 驿馆外。 刘冉森和陈笛赶到方瀚海身边,他们脸色皆有些难看。 “方大人,这苏扬属实可恶!” 陈笛忿忿道,“我们队伍中的那些兵士,而今都对其言听计从!” “实在是难以对付他!” 他向着身后的驿馆看了一眼,紧皱着眉头。 而今就算是来到了这淮州城,苏扬的嚣张气焰,竟然也丝毫不减! 方瀚海微微颔首,背负着双手。 “此人虽年纪轻轻,倒的确有些难缠。” 他的脸上,已然不见先前那般强横。 仿佛一切,皆是刻意伪装出来的。 刘冉森思索半晌,凑近方瀚海。 “方大人,对于这苏扬,右相那边,可曾对你有什么嘱咐?” 闻言,方瀚海却是微微一笑。 他看向刘冉森两人:“二位大人不必烦忧。” “今日老夫见他,不过只是个试探。” “来到我淮州地界,若不将那苏扬扒下一层皮,老夫这淮州通判,便无颜面对右相了!” 听到方瀚海的话,刘冉森与陈笛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流露出喜色。 他们往日在队伍中,深受苏扬的节制。 不似在京城中那般有实权。 但这淮州地界,可是方大人的地盘! “如此,我们便无忧了!” …… 一顿饭吃过,霍询简要向苏扬嘱咐了些许事宜,便带着李遂等人离去。 苏扬目送着他们离开,双眸微眯。 他转身看向房间中剩下的一众随行官员。 “诸位大人,咱们好不容易才来到这淮州城里,总算是不用餐风露宿了。” “大家各自在城中好好休养。” “待到河道疏通之后,咱们再行启程!” 听到苏扬的话,一众人终于是松了口气。 他们这些人无权无势,既不敢得罪苏扬,也不敢开罪刘冉森二人。 一路上他们都不得不谨小慎微。 现在总算是到了淮州城,能休养一阵子了! 一群人稍稍放松一些,向着苏扬告辞一番,各自离开。 “苏太医!” 众人才刚散去,顾世清便笑吟吟凑上前来。 “今夜咱们在这淮州城里,一起去好好潇洒一番?” “本公子出钱!” 他拍了拍胸脯,极为大气! 潇洒一番? 苏扬神色怪异地瞥向顾世清。 “顾公子准备去哪?” 莫非是要去淮州城的青楼? “当然是看看这淮州城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顾世清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苏扬撇撇嘴,正想要回绝。 他忽的像是想到什么,向着顾世清点点头。 “那咱们先行休息,过一两个时辰,咱们就一起出去转转!” 打发走顾世清,苏扬带着莫小刀一路来到驿馆的房间中。 莫小刀大咧咧地拉起一张椅子坐了下去。 他缓缓伸了个懒腰,耸了耸肩。 “苏大夫,跟你这一路上,可真是不好走!” “好不容易来到这淮州城,但看起来,这淮州城里也不太平!” 听到莫小刀的话,苏扬不由无奈一笑。 “这淮州城,恐怕不只是不太平那么简单!” 他语气幽幽。 “嗯?” 听着苏扬的话,莫小刀不由一愣。 苏扬目光深沉了几分,低声向莫小刀询问。 “莫兄,你觉得淮州知府霍询,此人如何?” 莫小刀摸了摸下巴,稍作思索。 “底气不足,做事唯唯诺诺。” “这个知府,怕是当得有点窝囊!” 只是,莫小刀的话音落下,苏扬却是摇了摇头。 他指尖轻点着桌案,思忖一番。 “能当上一州知府的人,岂能是寻常人物?” 按道理来说,通判虽有监察知府的权力,可一州知府,才是一州之地,真正的掌权者! 可在方瀚海面前,霍询这个老好人,竟真的像是半点脾气都没有! 仿佛在这淮州城内,方瀚海早已只手遮天了。 只凭借有些孙丰毅的权势,方瀚海便能做到这一步?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更何况,若方瀚海真的在淮州城内,一手遮天。” “那霍询这个淮州知府,早就该换成方瀚海的人了!” 他一番话落下,莫小刀也不由脸色凝重了起来。 这么说,霍询也不能小觑! “那这霍询是敌是友?” 莫小刀沉声询问。 苏扬摊了摊手:“尚且还不能确定!” 敌人的敌人,不见得就是朋友! 莫小刀神色愈发无奈。 他嘀咕道:“这么看,淮州城还真是个烂摊子!” 苏扬苦涩一笑,未再多说什么。 淮州城的情况,可不止是这些。 那明教,究竟如何,还不知晓! 第508章 明教法事 淮州城。 苏扬换上一身锦衣长袍,慢悠悠行走在街道上。 在他身边,顾世清也换了身行头,纵使秋意已深,他仍旧不忘拿着一把折扇。 四周一众护卫兵士暗暗跟随者,一看就是顾世清特意命令过。 乔装打扮,跟在他们身边,几乎看不出护卫的踪迹! 搞得他们如同微服私访一般! 苏扬撇撇嘴,看着莫小刀与顾世清两人,在街道上左逛右逛。 一举一动间,满是肆意张扬。 自京城来到淮州的这一路上,这两人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早就混得熟络了! 如今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早先进入淮州城时,见到一众前去参加明教法事的淮州百姓们的地方。 循着那些百姓们前行的方向,一路走去。 即便天色渐晚,他们也依旧能够看到三三两两的百姓,手持篮子,向着一个方向赶去。 似乎直到此时,那一场法事,仍未层结束。 跟着那些百姓们前行的方向,他们很快便来到了淮江畔。 远远便能看到,袅袅烟雾自江畔一角升起。 隐隐有火光照耀。 苏扬向着那边看去,双眸微眯。 不远处,正有着一眼难以望到尽头的百姓们跪在地上。 而他们的最前方,赫然是一座高高的祭台。 四周一众白衣僧人手持佛礼,盘膝而坐,诵念着经文。 而祭台上,一名白须老僧,身披袈裟,也在诵念着。 那边,显然就是明教的法事了! “顾公子,莫兄,去那边看看?” 苏扬笑吟吟向两人提议。 莫小刀当即点头,也向着明教那边看去。 啪嗒! 顾世清手中折扇在手中轻轻一砸,脸上满是饶有兴趣的神色。 “苏太医,那边的法事,看起来不像是佛家的!” 苏扬微微颔首,没有明说,迈步向着那边走去。 那跪着的百姓们四周,早已围聚着许多人。 他们也在观望着眼前的法事。 只是,人群一片安静。 仿若无人敢搅扰此地众人的诵念声。 苏扬凑近过来,打量着四周。 他的目光很快落在盘坐在祭台的那老僧身上。 先前他所遭遇的摩尼教教众,是一群道人。 而面前的明教教众,赫然是一群僧人。 乍一看,这二者的确不相干! 但苏扬心中却清楚,按照前世记忆,摩尼教大致便是在宋朝之时,逐渐演变为白莲教。 其中三教九流皆有。 相比起清羽道人之流,这些身着白色佛衣的僧侣,才更附和摩尼教的形象! 他们赶到这边之时,天色渐黑。 终于,一众明教僧人的诵念声缓缓结束。 祭台上,老僧缓缓睁开眼睛。 他悠悠开口。 “教众当谨记二宗三际,正午一食,以七时作礼。” 二宗三际? 闻言,苏扬眸光顿时一闪。 先前在京城之时,遭遇了那清羽道人,他并非对摩尼教没有了解。 这二宗三际,分明正是摩尼教的教义! 他幽幽地盯着老僧,目光闪烁不定。 这明教,显然就是摩尼教! 稍稍改头换面罢了! 摩尼教在京城之中,早已被朝廷所禁止。 可在这淮州城里,却可以堂而皇之地发展! 看眼前所聚集的教众规模,已然超乎想象! 想到此,苏扬心绪凝重了几分。 淮州的官员,当真就对这明教没有半点了解吗? 那老僧能够公然宣读摩尼教的教义,淮州的官员但凡稍作了解,便可知晓! 可却任由摩尼教发展到这一步…… 看来,就连霍询,都没有跟他说实话! “阿弥陀佛!” 这时,老僧颂念了一声佛号。 只是,在苏扬看来,老僧所宣读的教义,与其这声佛号,怎么看,都显得不伦不类! 老僧目光扫过四周,又落在围观的人群身上。 “诸位施主能够前来观礼,老衲荣幸之至。” 闻言,围观的人群不由面面相觑。 皆显得有些局促起来。 他们恭敬地点点头,不敢多言。 “而今我等法事已毕,诸位施主此次观礼,便已与明尊结下善缘。” 老僧手持佛礼,轻笑着开口,“若有难事,可向老衲询问。” “老衲会尽自身所能,为诸位施主消灾解难!” 听到此,人群中顿时有不少人都流露出喜色。 苏扬心绪微动。 为众人消灾解难? 这看起来,倒更像是在发展信众! “弘慧禅师!” 这时,人群中忽的有一人迈步走出。 他双手合十,向着老僧恭敬地行了一记佛礼。 “小人有一事相求!” 那是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身衣料不俗,看起来像是个富商。 他神情急切,见弘慧禅师看来,他的姿态愈发恭敬。 弘慧禅师却微微摇头,伸手向着那中年人虚虚一抬。 “明尊曰,众生平等。” “施主何必以小人自称?” 他态度亲和,语气平缓。 那中年人连忙点头,换了个说法。 “弟子有一事相求,求禅师解难!” “哦?” 弘慧禅师双眸微眯,身躯微微前倾,仔细打量起那中年人。 “施主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应是福大命大之人,不似有劫难缠身!” 听着弘慧禅师的话,苏扬眉头微挑。 这老僧的话术有些意思。 听起来与江湖算命的并不相同。 一上来先夸对方福缘深厚! 弘慧禅师仔细打量一番,仿佛明白了什么。 “容老衲问一句,施主的忧虑,可是身边亲近之人?” 闻言,那中年人当即点头。 “弟子有一女儿,以往身体尚算健康,几日前忽的病痛缠身。” “差人求医问药,只说症状如同中毒一般!” “可纵使服下大夫的药,她也怎么不见好转!” 祭台上,弘慧禅师微微颔首。 他掐动手指,仿佛在测算着什么。 半晌,他才悠悠开口询问。 “施主可是姓颜?” “正是正是!” 那中年人连忙回应。 弘慧禅师稍作思索,再度询问:“我观施主身前,有一缕黑气缠绕。” “这黑气凝结,又当有月余。” 他语气凝重了几分,沉声询问。 “试问施主,一月之前,可曾做过不义之事?” 仇怨? 那中年人一怔,随即像是想起什么,脸色骤变。 第509章 神迹 “弟子……弟子……” 中年人颜度有些支支吾吾。 苏扬饶有兴趣地看着颜度,此人是托还是如何? 若是虔诚信徒,那便该跟着其余人一起膜拜。 可若不是,家里的人生了病,不问医药却跑来问鬼神? “施主但说无妨。” 弘慧禅师语气亲和,微微抬手。 “明尊度一切苦厄,灾难。” 听到此,颜度才终于开口。 “月前,有明教使者去我家宣扬明尊,小人……” 他满脸苦涩,似乎尤为后悔。 “被小人赶出去了!” 他话音落下,四周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他们看着颜度的目光都变得怪异起来。 明教而今在淮州城里无人不知,即便是不信仰明尊之人,也都不愿招惹。 可这颜度倒好,将明教的使者赶出门外! 颜度脸上更是充满悔意。 他摇摇头, 弘慧禅师微微颔首,脸上不见丝毫怒意,始终是一副慈悲神色。 “一切皆有因。” “使者携明尊恩惠,前往你家中。” “这便是明尊给施主你的启示。” “可施主却将使者赶出门外,实属不智。” 他双手合十,佛唱一声,再度开口。 “施主,依老衲看来,施主已然招惹了业障。” 话落,颜度神色顿时惶恐起来。 他连忙向弘慧禅师跪拜而下,重重叩首。 “弟子如今诚心悔改了,求禅师救救弟子!” 不远处,一众明教信徒看着颜度,都不由摇头。 自己招惹来了业障,现在悔改,只怕为时已晚。 弘慧禅师却并不回话,只是缓缓闭上双眸。 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低声念叨着经文。 颜度抬起头,忐忑不安地看着弘慧禅师,等待着弘慧禅师的答复。 苏扬眉头微挑,他现在倒是有些看不出,颜度的表现,到底是真是假。 他又看向身边的顾世清。 只见顾世清也在打量着前方,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弘慧禅师缓缓睁开了眼睛。 “施主,明尊慈悲,却难渡无缘之人!” 他话音落下,颜度脸色顿时一白,一片惨然。 “阿弥陀佛!” 弘慧禅师颂念一声佛号,眉宇中充满怜悯神色。 他再度开口:“不过,老衲可为施主上请明尊神谕。” “若明尊应允,便可为施主消灾解厄。” 话罢,他静静看着颜度,似是在等待着颜度表态。 颜度怔了怔,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 他连忙叩首:“禅师,求禅师能救我女儿。” 弘慧禅师微微颔首,向身边的沙弥看去。 那沙弥快步向着祭台后走去。 不多时,他取来一口木箱,双手高举过头顶,将其递到弘慧禅师身前。 弘慧禅师缓缓打开木箱,很快便自木箱中取出一张卷曲起来的黄纸。 注意到那黄纸,苏扬眉头顿时一挑。 他隐约猜到了这弘慧禅师要做什么! 前世他可没少看过魔术视频! 这卷曲起来的黄纸,宛如一个倒着的漏斗,安放在地上。 这玩意,怎么看,都像是魔术道具! 弘慧禅师手持佛礼,缓缓说道:“若明尊应允……” “便让这符纸上通天际。” 话落,他慢悠悠伸出手。 宽大的袍袖轻易便将黄纸遮住。 四周众人都不由紧盯着弘慧禅师,等待着弘慧禅师做法。 忽然! 弘慧禅师一抬衣袖。 那黄纸竟然燃着火焰,凭空悬浮起来! 黄纸打着转,自空中逐渐升高。 最终,火焰燃尽。 一缕纸灰飘落而下,被弘慧禅师一把抓在掌中。 顿时间,四周一片寂静无声。 一众信徒们当即跪拜,如同亲眼见到神迹降临! 四周众人更是神色惊骇。 那黄纸凭空浮起,他们亲眼所见! 这完全超出了常理! 如同神迹一般! 颜度跪拜在地,更是目瞪口呆。 他痴痴凝望着弘慧禅师,仿若早已呆住。 “禅师……这……” 半晌,他才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可弘慧禅师却根本不看他一眼,只是神色凝重。 手臂前伸,紧紧握着那一缕纸灰。 随即,一个沙弥捧来茶碗,恭敬地递到弘慧禅师身前。 弘慧禅师将纸灰送入茶碗之中,这才长出一口气。 “施主,明尊应允了!” 他冲着颜度微微一笑。 颜度额头早已渗出细密的汗水,终于像是卸下了心中的重担一般,险些瘫软在地。 亲眼见证了神迹,他怎能不相信弘慧禅师? “不过,老衲须得提醒施主。” 弘慧禅师目光凝重了几分,“今后施主须得广结善缘,勤做好事。” “诚心礼敬明尊,才不负明尊神谕!” 说着,他将茶碗递向颜度。 颜度当即点头。 “我……” “待我回去,我便捐银子给贵寺,为明尊度金身!” “今后,万望禅师接纳弟子。” “若弟子女儿痊愈,必带着女儿前去还愿!” 闻言,弘慧禅师微微一笑。 将茶碗送到颜度手中。 “施主端着茶碗,一路步行回府。” “若茶碗中还能剩下些许符水,皆喂给贵千金。” “不出数日,贵千金的病情自消!” 颜度接过茶碗,看着手中的符水,宛如至宝一般。 他谨慎到了极点,丝毫不敢让符水流淌出来。 弘慧禅师收回目光,又笑吟吟看向四周。 “诸位施主,老衲今日有些劳累了。” “今后诸位施主若有难事,可去振光寺寻老衲。” “只要众生皆能信仰明尊,则可灾厄不侵!” 话落,他再度佛唱一声。 信徒们皆长长一拜。 四周众人更是不由低垂下脑袋,神色恭敬。 心中的震撼,始终未曾退却。 苏扬转过身,轻拍身边顾世清的肩头。 “顾公子,咱们该走了!” 顾世清狐疑地皱着眉头。 “苏太医,这世上,还真有这些怪力乱神的事?” 他低声询问。 方才弘慧禅师施法那一幕,实在是惊到了他! 苏扬微微一笑,转而向身边莫小刀询问。 “莫兄,你觉得呢?” 莫小刀平日里混迹市井,对于这些,反倒并不怎么奇异。 “江湖术法罢了!” 他耸耸肩,全然不在意! 苏扬赞赏一笑,那黄纸浮空,其实是物理学科! 卷成倒漏斗装,下方点燃,热气升腾之下,黄纸自可浮空! “走!” 他向着不远处一人看去。 “咱们跟上他!” 顾世清和莫小刀循声望去,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那正是双手捧着符水的颜度! 第511章 设宴 李遂不自然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显然,苏扬已经说中了他的想法。 苏扬目光深邃下来,这么说,摩尼教与方瀚海这个淮州通判之间,还有关系! 早在京城时,苏扬便有所猜测,摩尼教在朝廷中,有些背景。 尤其是刑部! 而现在看来,摩尼教的势力在朝廷上下,势力蔓延得要超出他的预料! 他收回思绪,又淡淡瞥向李遂。 “李大人,这些是霍大人让你更本官说得?” 霍询表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就像是个没有任何恶意的老好人。 纵使方瀚海这个淮州通判骑在了他的头上,也不见任何对抗。 但霍询究竟还有没有别的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李遂笑着点点头:“先前苏大人问过之后,霍大人便差下官前来告知苏大人了。” 顿了顿,他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又开口道:“苏大人,待明日,便是霜降了。” “按照我们淮州的惯例,霜降之日,霍大人都会亲自出面,广邀淮州富商,设宴招待。” “恰巧苏大人来了我们淮州,霍大人便想着,明日再借机为苏大人补上一顿接风宴。” “不知苏大人是否赏脸?” 宴会? 还是淮州城中的各大富商都会参与的? 苏扬心中一动,霍询拆迁李遂告知他淮州地界摩尼教的情况,又邀请他参与这个宴会。 似乎有些用意! 既然李遂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没有拒绝。 “也好,既是诸位大人盛情邀约,我又怎能不去?” 他点点头,应允下来。 李遂笑着应声:“那明日,下官便来接苏大人!” 待李遂离开,苏扬又打发走顾世清,带着莫小刀向着驿馆的一个房间中走去。 他轻敲几下房门,房门很快便被打开。 房间中,韩韧正躺在床榻上,手持书册,似在翻看着什么。 见苏扬走进来,韩韧放下书册,向着苏扬看去。 “还望苏大人恕罪,下官有伤在身,未曾陪同苏大人在这淮州城中,应付他人。” 他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先前苏扬来到这淮州城时,与方瀚海发生的不愉快。 苏扬亲和一笑,摇了摇头。 “韩统领,你负了伤,就该好好休养才是。” “这些事情,无需你来理会。” 说着,他走到韩韧身边,捏起韩韧手腕,为其号脉。 过了一会,他才收回胳膊,似是有着许多心事一般,长叹一声。 “韩统领,你这伤势,可得快点养好!” “嗯?” 韩韧微微一怔,稍作思索。 他很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压低声音询问:“苏大人莫非有什么难言之处?” 苏扬点点头,看了眼房间里的兵士。 这兵士,应当是韩韧的心腹。 随即,他轻叹道:“纵使来了这淮州城,我等也不可有所松懈!” 韩韧皱起眉头,脸色凝重了几分。 “这淮州城中,莫非有什么危险?” 闻言,苏扬点点头。 “今日我在这淮州城中转了一圈,倒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在这淮州地界,只怕并不太平!” 他沉声说道:“淮州官场,以那方瀚海为首。” “而在淮州城民间,则是有摩尼教一教横行!” “说不得,便会生出些许变故!” 他对韩韧所说,几乎皆是实情。 听到苏扬的话,韩韧的眉头愈发紧皱。 他深深看了苏扬一眼:“苏大人放心,卑职纵使拼上性命,也断然会保护苏大人周全!” 苏扬勉强一笑,似是依旧有着许多顾虑。 他深吸一口气,似是感慨般说道:“我们这一行人,自京城一路走来。” “我也算看清了一些事情。” “如今,我能在队伍中信任的人,并不多。” 他又凝视着韩韧,“韩统领你,便算一个!” 韩韧脸色瞬间复杂了起来。 半晌,又重重点头。 “能得苏大人信任,卑职感激万分!” 莫小刀在一旁看着两人交谈,目光幽幽,一句话不说。 眼前两人,他都不知道是真情实意,还是在虚与委蛇。 苏扬思索着,继续对韩韧说道:“韩统领,你虽在驿馆中养伤,但是,在这淮州城中,有件事,还需要你来帮忙。” “哦?” 韩韧当即作势倾听,“苏大人尽管吩咐!” 苏扬神色郑重了几分。 “我会安排将士们暗中走访淮州城民间,调查这摩尼教事宜。” “而韩统领,你便帮本官仔细留意一切动向。” 摩尼教…… 韩韧低声呢喃。 随即点头应允:“遵命!” 自韩韧房间中离开,苏扬目光幽深起来。 他对韩韧所说这些,包括交待韩韧做的事情。 丝毫没有作假。 不论韩韧是不是他人暗中派来的,这摩尼教,应当都与韩韧没有什么冲突。 这算是他对韩韧的试探,也还是特意让韩韧清楚,他对韩韧的信任! 若韩韧对他没有敌意,多一个帮手,自然最好。 若韩韧果真是暗中要对付他的,那韩韧自先前至今的表现,无非是在接近他。 那他就给韩韧这个机会! …… 一夜无话。 翌日,只刚过了午时。 李遂便再度来到了驿馆。 他赶到苏扬身前,轻笑道:“苏大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苏扬点点头,向着驿馆外看去。 此时的驿馆外,正停着一行装潢精致的马车。 李遂适时地补充道:“此次霍大人特意在我们淮州城中的安霖园设宴,只待苏大人前去。” 苏扬很清楚,这次宴会,说是给他补上一顿接风宴,实际上,并不面对他们整个队伍。 顾世清对此,倒是兴致勃勃,兴冲冲地要跟着前往。 一行人乘上马车,很快便来到了安霖园外。 苏扬环顾四周,这安霖园论规模,虽比不上京城的折桂园,但多少别有一种江南独特的韵味。 一景一物,都别有一番美感。 苏扬走下马车,正要向园中走去。 可随即,他便注意到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杜掌柜?” 苏扬笑吟吟叫了一声。 杜继海正要走进园中,闻声转身。 他连忙向着苏扬这边走来,向苏扬行礼。 “见过苏大人!” 在他身后,杜芸儿此时也跟着父亲向苏扬见礼。 只不过,她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透露着一股别样的敬仰。 第512章 泾渭分明 “杜掌柜也来参与这场宴会?” 苏扬轻笑着询问。 自先前杜继海那一行队伍的规模中,倒也不难看出。 杜继海势必是淮州城中有名的富商。 今日霍询设宴招待富商,杜继海自然也算在其中。 杜继海微微一笑:“知府大人设宴,小人只是来凑凑热闹罢了!” “不过……” 他有些疑惑,“苏大人此次过来,小人倒是有些意外。” “以往知府大人历次设宴,可是少有京城的大人们前来!” 听到此,苏扬心中顿时一动。 他神色不改地询问:“以往京城的队伍来淮州,都不曾参与吗?” 杜继海想了想,回答一声。 “或许是每年只有霜降之时,知府大人才设宴。” “平日里,也极少有这时候来我们淮州城的京城大人!” 苏扬点点头,大致明白过来。 这次他来赴宴,似乎本就有些不同寻常。 可杜继海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仔细思忖起来。 “苏大人,容小人多嘴一句……” 杜继海扫了眼四周,凑近苏扬,将声音压得极低。 “今日这场宴会,所有人虽都是奔着知府大人的邀请过来的。” “但其实情况稍有些不同!” 哦? 苏扬眉头微挑。 听杜继海的意思,纵使这宴会本身,也有些情况? “容小人问一句,苏大人与知府大人相交密切,还是与通判大人相交密切?” 杜继海再度询问。 闻言,苏扬顿时有所明悟。 在这淮州城中,就连富商们,恐怕都早早各自站好了队! 霍询与方瀚海两人,足可称得上是泾渭分明了吗? 他正要询问,却见杜继海似是注意到了什么,后退几步。 “苏大人可是遇到熟人了?” 李遂凑上前,面带笑容。 苏扬不露痕迹地瞥了李遂一眼,微微颔首。 “先前在赶来淮州城时,碰巧与杜掌柜同行!” “杜掌柜?” 李遂一怔,向着杜继海看去。 他轻笑道:“杜掌柜可是我们淮州城中,远近闻名的富商!” “李大人过奖了!” 杜继海连忙摆手。 随着李遂过来,苏扬与杜继海先前的话题也只能作罢。 几人一路向着园中走去,一路上,也见到不少富商豪绅。 杜继海似是不愿与李遂有什么牵扯,借故向其他富商那边走去。 不多时,霍询便含笑前来迎接。 “苏大人,老夫在园中招待我淮州城富商,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他身边不远处,很快便围聚过来一众富商。 苏扬与其寒暄一声,向四周看去。 这园中,一眼望去,皆是衣着不俗之人。 除了年长之人外,还有不少年轻公子小姐,应当皆是富商的家眷。 “霍大人,这位便是苏大人?” 这时,不远处一人慢悠悠走上前来。 他语气轻佻,毫不避讳地打量着苏扬,不见丝毫恭敬。 苏扬转头望去,眼前这人,一看便是个年轻公子。 一身衣着不俗,只是脚步有几分虚浮,脸上也没有什么血色。 一看便是长久被酒色掏空的人! “正是!” 霍询点点头,向苏扬介绍,“苏大人,这位是方大人幼子,方琥方公子!” 听到此,苏扬眉头微挑。 今日这场由霍询这个淮州城知府设立的宴会,方瀚海是没来。 反倒是方瀚海的儿子过来了! 这淮州城的形势,倒是有趣! “苏大人,本公子听说,你来了我们淮州地界,官威不小啊!” 方琥冷幽幽盯着苏扬,戏谑一笑。 “不说别的,在我们淮州地界,本公子还从未见过第二个年轻人,有你这般轻狂的!” 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打了老的,小的又过来报仇? 苏扬不急不躁,慢悠悠看向霍询。 对于这方琥,他还用不着出面。 霍询连忙上前,对方琥摇了摇头:“先前之事,只是误会,方公子莫要见怪!” “误会?” 方琥冷笑一声,“以往我可未曾见过,有其他人跟我爹闹什么误会!” 他依旧不依不饶,态度张扬。 自方琥的态度中,苏扬也能看出一二。 不只是方瀚海,就连方琥都对霍询爱搭不理。 单这么看,霍询这个淮州知府,做得还真是失败! 霍询没有再去理会方琥,而是向着苏扬挥了挥手。 “苏大人,这边请!” “老夫来向你介绍,这些皆是我淮州城有名望的富商。” “先前闹疫患的时候,多亏了他们仗义疏财,我淮州百姓才能幸免于难!” 他向苏扬介绍着。 苏扬却心中一动,先前的疫患爆发之时,的确未曾听闻,淮州城有多么严重。 似乎薛太医他们路过淮州城之后,顺势便轻易解决了。 不过,先前的疫患,不是说,是那摩尼教帮着治疗的吗? 似乎这些富商们的功绩,都被摩尼教给盖过了! 苏扬与那些富商们一一见过,其中还包括杜继海。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见到苏扬后,满脸意外。 那人正是先前跪拜在摩尼教的弘慧禅师面前,诚心求取符水的颜度。 颜度打量着苏扬三人,这三人,他印象很深。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的年轻人,竟然是堂堂宣谕使! “小人见过几位大人!” 他连忙行礼。 苏扬笑着点点头,淡淡询问:“颜掌柜,令千金的病情,可有有些好转?” 闻言,一旁霍询不由一愣。 苏扬何时与颜度认识了? 颜度勉强一笑,连忙拱手:“多谢苏大人挂念,小女病情已有所好转了。” “先前之事,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万望大人莫要见怪!” “无妨!” 苏扬摆了摆手,心中不由有些疑惑。 病情有所好转了? 那符水难道还真有效用? 他想都没想,便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那东西只是纸灰拌水,怎可能有效果? 但这情况,却有点奇怪了! 而后,他又向着四周看去。 相比起园中的富商,霍询给他介绍的,只是寥寥几人。 除此之外,另外一些富商们,皆围在方琥身边。 而且,看那些富商们的穿着打扮,完全不逊色与霍询身边几人! 就连这些富商们之间的形势,似乎也都泾渭分明! 第513章 流言 此时此刻,苏扬明白了些许先前杜继海心中的顾虑。 在这淮州城中,哪怕是做生意,也得站好队伍。 杜继海这些人,应当算是左右逢源之人。 至于此时围聚在方琥身边的那些富商,显然已经表明了立场。 见过一众富商,苏扬在霍询的招呼下,做到桌案前。 他悠悠打量着四周,心中思忖着霍询的用意。 今日这次宴会,霍询特意安排他过来,总不至于,就只是过来逛一圈。 是让他看清楚淮州城中的情况吗? 那更深层次的目的,又是如何? 这时,不远处方琥的声音忽的响起。 “今日诸位齐聚一堂,本公子代父亲感谢诸位捧场。” “我们淮州城能够如今日这般繁华,少不了诸位的相助!” 他走到众人面前,客套一番。 四周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方琥身上,满脸恭维笑容。 即便是在这里,方琥这个淮州城通判之子,看起来也要比霍询更为气派。 随即,霍询的目光又落在苏扬身上。 “此外,今日这场宴会上,可还有一位自京城远道而来的宣谕使,苏扬苏大人!” 他高声介绍着。 宣谕使大人…… 四周一众富商皆是向着苏扬看去。 他们来此之前,其实就有不少人已经得到了消息。 京城来了一个宣谕使,似是要去江州和严州二地查案子的。 苏扬双眸微眯,方琥此时提起他,看样子还是要找他的麻烦! 他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看着方琥。 先看看方琥要玩什么花样再说! “诸位或许不知!” 方琥冷笑着瞥了苏扬一眼,向苏扬伸出手。 “这位苏大人,在京城中,可还是被称为大宋诗魁的人物!” “诗魁?” 闻言,四周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起初听到苏扬的名字,他们心中本就有些疑惑。 这么年轻的一位大人,听名字,他们竟有些熟悉。 而如今随着方琥的介绍声响起,他们顿时想起来了! 大宋诗魁苏扬! 这可是连北莽国信使都曾亲笔为其写下“大宋文坛,无出其右”八字的人! 此外,除了这文绉绉的大宋诗魁身份,更为令四周所有人心中都惊动不已的是。 苏扬更还是民间盛传的苏神医! 那位向朝廷献上青蒿素一药,拯救天下苍生的苏神医! 一时间,四周所有人都不由仔细打量起苏扬。 他们早就听说过,苏神医年纪不大,可还是难以将眼前的年轻人与苏神医联系起来。 难怪这位苏大人,如此年纪,便能担任宣谕使一职! “这么说,苏大人还是苏神医?” 人群中,当即有人开口。 “又是大宋诗魁,又是苏神医,久仰久仰!” “难怪苏大人来我们淮州城,将方大人都不放在眼里……” “这般功绩,的确可傲视一切!” 只是,话语中仍旧透露出一股子讥讽意味! 苏扬循声望去,那说话的人,大多是先前围聚在方琥身前的人。 这方琥一番介绍,看上去是对他的吹捧。 但实际上,应该还打着别的主意! 四周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杜继海等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 苏扬早就声名远扬,当今大宋,能有几人不知? “可咱们淮州的疫患,当时可并不是用苏大人的药治疗的!” 这时,方琥身后一人,忽的幽幽开口。 他话音落下,四周很快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众人默然无语,的确,先前淮州闹疫患之时,多是明教信徒为他们治疗。 就连他们这些富商之中,也有不少人,都接受过明教的治疗。 比起苏扬,他们自然是对明教更为了解! “郑掌柜,这话你可就说错了!” 不多时,方琥身后,令一人又紧跟着反驳起来。 只是语气依旧有些阴阳怪气。 “先前明教为我们淮州百姓们治疗之时,所用的药物,不也正是苏神医的青蒿素吗?” 那人话音刚落,方琥便紧皱起眉头。 他沉喝一声:“休得胡言!” 那人连忙点头,不敢多言。 方琥虽在沉喝,却并不见什么责怪意味。 他微微昂起脑袋,淡淡开口:“苏大人向朝廷献上的药,的确是青蒿素!” “只不过,明教向咱们淮州城百姓布施的药物,可并不是苏大人的青蒿素。” “分明是明尊赐予的。” 他对于明教的事情,没有丝毫避讳。 苏扬幽幽向一旁的霍询看去。 先前霍询早就说对明教着手调查了,现在方琥所说这些,可皆是摩尼教的教义。 霍询这个淮州知府,也不给他的解释? 可面对苏扬的目光,霍询只是耸了耸肩,苦涩一笑。 似是对眼前一切,极为无奈。 苏扬收回目光,并未过多询问。 眼下的情况,也不知霍询是否早就有所预料。 若是早就料到了,还让他过来,那就是在变相地告知他一些事情! 这摩尼教,在淮州城中,早已不是什么禁忌了! 他又继续向着方琥等人看去。 这些人,提及青蒿素,又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王掌柜,本公子倒是想要问问你!” 方琥看向先前说话那人,“你是从哪里听得谣言,说苏大人的青蒿素,与明教布施的药物,是相同的东西的?” “这……” 那王掌柜先是有些迟疑,随即才恭声开口,“方公子,只是些许传言,是小人多嘴了!” 他话音落下,早先发言的郑掌柜又紧接着说道:“不过,王掌柜所说,也的确有些缘由!” 郑掌柜捋着胡须,作思忖状。 “苏大人的青蒿素,的确与明教布施的药物,极为相似!” “莫非这二者之间,还有什么关联?” 随着他的询问声落下,四周众人都不由向着苏扬看去。 神色复杂了起来。 顿时间,此地的气氛都紧跟着诡异起来。 明教的药物,可是明尊赐予的。 那苏扬的药,又是自何处得来? 他年纪轻轻,怎可能突然成为拯救苍生的神医? “该不会是……” 方琥冷幽幽看向苏扬,戏谑一笑,“该不会是苏大人用的药,也是自明教中得来的?” 第514章 不怀好意 说完,方琥脸上露出一抹浓浓的屈辱神色。 他的话,几乎等同于是在向苏扬服软了!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 众人皆凝视着苏扬,心中惊动。 方琥身为方瀚海之子,在这淮州城中,一向是说一不二。 甚至就连知府大人,都要让方琥几分。 但在苏扬面前,方琥竟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威风一般! 苏扬挑了挑眉,这才微微颔首。 “既是两种药毫不相同,那本官便就此作罢。” “不过,方公子,这种话不得再乱说了!” 语气中,透露出一股训斥意味! 听到苏扬的话,方琥脸色愈发难看。 他重重拂袖,向着一旁走去。 在这淮州地界,他何曾受过这般羞辱? 四周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惊意久久不曾退却。 难怪苏扬这般年纪,便能担任宣谕使一职。 现在看来,恐怕就连京城朝堂之上,也有大人对苏扬极为看重! 处理了方琥的事情,苏扬的目光又落在了一旁霍询身上。 “霍大人,你这人行事,不怎么厚道啊!” 他语气平淡,却足够让霍询听出一股责怪意味了。 霍询却笑容平和,仿佛没有听出苏扬的意思般。 “苏大人,老夫今日请你过来,本是要为你接风洗尘。” “未曾想在这里,竟还会有这般事情。” 他的话语中,并没有什么歉意。 苏扬双眸微眯,深深看了霍询一眼。 这是在向他透露,请他过来的真正用意吗? 虽然霍询说着什么为他接风洗尘,但实际上,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不过,事到如今,苏扬也已经看出了一些。 这摩尼教,势必与方瀚海等人有关了! 他坐在桌案前,与身边众人随口闲谈着。 却又见霍询迈步走了过来。 “苏大人,待明日,老夫带你去探查一下河堤修缮的情况?” 霍询轻笑着提议。 河堤修缮的情况? 苏扬心中一动,这河堤如何修缮,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管在这淮州城借道而行,又不用管修缮河堤。 “这是霍大人的公务,本官用不着前去?” 他淡淡回应一声。 又是请他来这里赴宴,又是让他去探查修缮河堤的事情。 这么看,霍询究竟打着什么主意,还说不准! 霍询笑了笑,目光直视着苏扬双眸:“苏大人要自我们淮州借道而行,这水道修缮情况,理应得让苏大人前去看看。” 闻言,苏扬耸了耸肩。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显然是不想让他推脱下去啊! 如今看来,霍询可不一定就是所谓的老好人了! “既如此,那明日本官就在驿馆中,静候霍大人了。” 他随口回应一声。 如今滞留在这淮州城里,那方瀚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阴他一把。 这务必得小心防备。 至于霍询,直到现在,苏扬也猜不透其用意。 纵使他不想掺和淮州城的事情,可形势逼人,也没办法轻易撇开了。 一众人闲谈间,逐渐便到了黄昏。 这时,方琥又自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仿佛将先前的事情抛得一干二净,脸上挂着淡淡笑容。 “诸位,往年盛会,我们淮州城的才子佳人们,可都是要吟诗赋词的!” “而这一次,苏大人这位大宋诗魁,到了咱们淮州城。” “这等良机,那咱们淮州的才子佳人,可都得领教领教苏大人的文采!”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苏扬身上。 “苏大人,这面子,你不会不给?” 随着方琥的话音落下,四周众人的目光又再度落在苏扬身上。 他们很清楚,以往在淮州城里,方琥还没有吃过先前那么大的亏。 今日在这宴席之上,方琥势必要把先前失去的颜面找回来。 苏扬瞥了眼方琥,又环顾四周。 他注意到,这四周的年轻人们,此时也都在盯着他这边。 眼神中,竟都透露出一股热切意味。 他心中不由有些疑惑。 方琥在这淮州城中的人缘,有这么好吗? 除了四周的年轻公子,就连那些大家闺秀,此时也大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方琥几句话,还能轻易调动淮州城的年轻一辈不成? “听闻苏大人的诗魁之名,最先扬名之时,是在京城的游园盛会中。” 方琥依旧在说着,“而今咱们这安霖园,纵使比不得折桂园,但今日,咱们淮州城的才子佳人们,可也都齐聚一堂……” 他双臂扬起,在鼓动着四周众人。 一时间,那些年轻男女们,似乎愈发斗志高昂! 苏扬未再去理会方琥,而是有些疑惑地向着一旁霍询看去。 这里的情况,可是有些不对劲! 先前方琥攻讦他的时候,这淮州城中的富商们,虽有谄媚之人,但也有与其撇开关系的。 但现在,苏扬甚至注意到,就连杜继海身边的杜芸儿,此时也都在看着他这边。 似乎在期盼着他吟诗赋词! 霍询笑着捋了捋胡须,低声向苏扬解释。 “苏大人,或许你有所不知。” “我们淮州,纵使放眼江南,也称得上是文坛繁盛。” “以往每次科举,都会有不少进士及第,出身我们淮州。” “所以,苏大人您这位诗仙大驾光临,这些年轻人们,便都对您心生仰慕,这不足为奇!” 他语气淡然,的确是在跟苏扬谈笑。 苏扬已然明白过来,这件事,应当的确不再霍询的意料之中。 他此次赴宴,霍询必定是预料到了,他遇见方琥之后,方琥会借机找他麻烦。 但他在诗词一道上的造诣如何,还犯不着引起霍询的在意。 想通了这些,他又看向四周的一众年轻人。 心生仰慕? 看这些人的样子,分明是都有挑战之心! 天下文人皆有傲气。 这大宋诗魁之名,的确太过响亮了! 不说别的,就连他身旁不远处的顾世清,先前都挑战过他一次! 而方琥显然是利用了这些人的心态。 若是这些人中能够胜过他,那么,他这大宋诗魁的名头,就名不副实了! 苏扬思索着,忽的微微一笑。 向着顾世清扬了扬下巴:“顾公子?” “嗯?” 顾世清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注意到苏扬的目光。 神色顿时狐疑起来。 他总觉得,苏扬此时有些不怀好意! 第515章 轻狂 “顾公子在诗词一道上,不是也钻研颇深吗?” 苏扬笑吟吟地向顾世清询问。 先前他除此见到顾世清的时候,顾世清一上来就要挑战他这个大宋诗魁。 现在方琥这些人正想要比试什么诗词,他本就懒得理会。 那便让顾世清打发算了。 听到苏扬的话,顾世清脸色顿时怪异了几分。 不过,他的脸上却并未露出丝毫慌乱。 反倒是摸着下巴,微微一笑。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一众才子佳人们,眉头微挑。 仿佛跃跃欲试般! 一旁的方琥还在说着,双臂扬起。 “诸位不妨在此讨教苏大人,如此良机,可万不能就此浪费了……” 听着他的话,四周众人愈发神情激动。 以往苏扬这个大宋诗魁之名,在整个大宋境内传扬开来之时。 他们心中自是为之惊动。 尤其是读到苏扬的那些诗词,他们皆惊为天人。 但每个文人皆有傲骨,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若今日能够胜过苏扬,那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扬名立万的最好机会! 这时,顾世清却慢悠悠走了出来。 “你们想要讨教苏大人的诗词之前,那也得先亮出你们的诗词!” “又不是什么人都能让苏大人这个大宋诗魁亲自出面的!” 他随意摊了摊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 只是,神色中却充满了一股傲意。 仿佛所有的傲意都来自于苏扬一般。 见此,苏扬嘴角微撇。 顾世清此举,怕是要给他树立一个狂傲的形象。 不过,他并不在意! 无论这些人是为了功名利禄也好,还是单单想要与他讨教也罢。 他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也懒得去理会。 “够狂!” 方琥眉头一扬,嘴角咧开一抹狞笑。 先前那一番话,虽然是顾世清说的,但这些,完全可以代表苏扬的意思! 既然苏扬这么狂妄,那今日,他们淮州城中的才子佳人们,也都不用收敛住了! 他大袖一挥,目光扫向四周的年轻人们。 “诸位,今日,我们便让苏大人好好见识见识,我们淮州城才子佳人的诗词文采!” 说着,他向身后的中年人点了点头。 那中年人快步向一旁走去,不多时,便带着一众仆从,端来一份份笔墨纸砚,放置在四周才子佳人们面前。 见此,那些才子佳人们皆迅速开始思索起诗词。 今日能见到大宋诗魁,对于他们而言,皆是意外之喜。 扬名之期,就在今日! 杜继海身旁,杜芸儿的面前也被摆放好了笔墨纸砚。 她是淮州城中,有名的才女。 只是,杜芸儿看着四周的情况,黛眉紧紧蹙起。 她深吸一口气,微不可查地轻轻一叹。 四周这些人的心思,任谁一眼就都能看得出来。 说是向诗魁讨教,实际上,却是都存有争名夺利的心思。 她摇摇头,又向着苏扬看去。 苏扬端正地坐在桌案前,神色中丝毫看不出慌乱。 从容镇定。 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这份从容的气度,令杜芸儿心中稍有些疑惑。 她们淮州,纵使是放眼大宋,也都足够称得上是文气鼎盛之地。 京城中的才子佳人固然极多,但每年科举,淮州地界出身的进士,几乎都要稳稳压过京城一头。 这位大宋诗魁,当真半点也不将面前的这些才子佳人们放在眼里吗?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面前的笔墨纸砚。 却始终没有拿起毛笔的意思。 随着方琥带来这些笔墨纸砚,园中的其他人也都不再出声。 整个区域中,只能听到毛笔在宣纸上书写的刷刷声,以及一些似思索诗词般的轻吟声。 不多时,便有一个年轻人随手放下毛笔,向着苏扬那边拱了拱手。 “苏大人,在下的诗词已然写好,恭请苏大人指教!” 话落,人们的目光都齐齐向着那年轻人看去。 苏扬眉头微挑,自方琥开始调派来笔墨纸砚,到现在,不过一刻功夫。 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作好了一首诗词? 一旁霍询的介绍声适时响起。 “这位公子名叫周剑,是我们淮州城中有名的快笔才子。” “吟诗赋词,皆是信手拈来。” “但每一篇诗词现世,都极为惊艳!” 闻言,苏扬微微颔首,看着那周剑的诗词被仆从举起向四周众人展示。 “天生落花送流水,万片枯叶闻虫鸣……” 众人品读着诗词,目光很快落在苏扬身上。 今日这些才子佳人们所作的诗词,其中好坏,还是要看苏扬! 所有才子佳人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胜过苏扬! 然而,苏扬却只是粗略地一眼扫过,便收回了目光。 似是兴致乏乏。 见此一幕,那周剑顿时紧皱起眉头。 “苏大人,在下的诗词,还请苏大人指教!” 他再度向苏扬拱手行礼。 苏扬这般态度,他心中满是不服气。 他的诗词,在淮州城中,也算有名。 可苏扬却这般轻蔑态度。 就算是大宋诗魁,曾写过一首首诗词,这般态度,也太过狂妄了! 苏扬淡淡瞥了周剑一眼,微微点头。 “尚可!” 他随口回应了一声,便不再理会周剑。 眼下的吟诗作词之事,皆不过是方琥等人为了打压他而准备的。 不过,对此,他半点也不在意。 以往他曾亮出的那些诗词,皆是前世古代先贤们流传千古的名篇。 若这些人的诗词,比不上他以往的那些诗词。 他便完全不必理会。 周剑神色沉凝,轻哼一声,退到一旁。 他这篇诗词,纵使比不上以往苏扬所写的那一首首诗词,但也绝对是可圈可点。 但在苏扬的口中,却只落得一个“尚可”的称赞! 这时候,又有年轻人站了出来。 一篇诗词也随之被仆从高举,向四周众人展示。 周剑扫了一眼那年轻人,摇了摇头。 这人的诗词,怕是连他也比不过! 果不其然,那苏扬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之后,便未再有丝毫反应。 四周相继有人起身,亮出一首首诗词。 但自始至终。 苏扬都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众人,丝毫未曾有所反应。 似乎,在他眼中,没有任何诗词能够引起他的在意! 第516章 万不可争名夺利! 终于,一名女子缓缓起身,向苏扬那边施了一礼。 见此一幕,众人眸中皆是一闪。 李涟漪,向来有淮州城第一才女之名。 时常有好事者,将李涟漪与京城第一才女云千瑶相比。 只不过,云千瑶擅诗,李涟漪擅词。 其词作,纵使比之京城的孙鸣渠,也都不遑多让。 众人又向着苏扬那边看去。 现在,李涟漪的诗词都作好了。 苏扬不识得李涟漪的身份,但李涟漪的词作,足够惊艳。 若苏扬还是这般轻狂态度。 那便只能是苏扬有意小觑淮州的才子佳人们了! “江南秋,天净云如火。” “溪水浮桂香倾城,月度清霜寒透骨。歌畔千秋景。” 众人品读着李涟漪的词作,轻吟出声。 其中的文人们,皆是满脸赞赏。 李涟漪不愧是淮州第一才女。 这首《忆江南》,写尽江南秋景。 美不胜收。 “李小姐的词作,果然每一首,都令人惊艳。” “仔细品读,仿佛看遍江南秋景!” “妙哉妙哉!” 四周的才子佳人们当即如众星拱月般,夸赞起李涟漪。 他们的声音特意放得极高,足够让苏扬听清楚。 先前苏扬对他们诗词的态度,实在令他们心中不免心生恼怒。 就算是苏扬是大宋诗魁,也不该对他们这么轻蔑。 如今,李涟漪的词作已然作就。 其中精妙,四周众人皆有目共睹。 这么一首词作,苏扬总不能再装作视而不见了! 连他们都这般夸赞,若苏扬再只轻飘飘地来一句“尚可”! 那便只能是苏扬自己太过轻狂了。 届时,就算今日之事,传扬出去。 苏扬这般傲气,其声誉也不会太好。 李涟漪凝视着苏扬,眸光幽幽。 一袭长裙随着园中的秋风轻轻摇曳,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美感。 她贝齿轻启,向苏扬询问:“苏大人,小女子这首词作,可还入眼?” 与其他的才子佳人不同,她作为淮州第一才女,已无需再证明什么。 但苏扬先前对于他们淮州城中才子佳人们的态度,依旧让她心中有些不悦。 这些才子佳人之中,有不少人,皆是她的朋友。 有时这些人所作诗词,纵使是她,也都为之称赞。 但苏扬此人,太过轻狂了! 今日,他们淮州城中的才子佳人们,皆写好了诗词。 只是想要与苏扬讨教一二罢了。 大宋诗魁之名,的确极高。 先前苏扬的诗词,她也曾读过,也曾为之心驰神往。 但如今见到了苏扬,她却不免大失所望。 这与她印象中的诗魁,大相径庭! “李小姐的词作,我等皆已看过,心中赞叹不已。” 这时,周剑的声音响起。 他紧盯着苏扬,沉声询问:“不知苏大人又有何见解?” 这种时候,苏扬也该给个回应了! 总不能这般小觑他们? 桌案前,苏扬打量着那被仆从高举起来的宣纸,微微颔首。 “这首词作,写江南秋景。” “的确不俗!” 他轻笑着夸赞一声。 却并未再多说什么。 仿佛就连李涟漪的词作,对于他而言,也不值得引起什么注意! 闻言,此地的才子佳人们皆紧皱起眉头。 心中不可避免地涌现出一股恼怒。 这苏扬,太狂妄了! 今日,他们已经看出来了。 苏扬根本就没打算跟他们好好比试。 他们所写的诗词,哪怕是李涟漪小姐的惊艳词作,也都未曾让苏扬有所惊动。 毫无疑问,苏扬已经是明摆着看不起他们了! 这时,苏扬却不再去理会他们,而是转而看向霍询。 “霍大人,今日这宴会,酒也喝了,淮州城中的诸位,本官也都见了。” “天色不早了,本官还有些要务,便先行离席了!” 要走? 顿时间,众人的脸色皆难看下来。 简直岂有此理! 苏扬一番轻蔑,就要这么离开? 纵使此人是宣谕使,可他们如今是在谈论诗词一道。 这大宋诗魁,就果真不顾及自己所背负的名望吗? 不远处,方琥举起酒杯,一口饮尽。 嘴角咧开一抹得意的冷笑。 果然,这计划不错! 淮州的才子佳人们今日由于苏扬这个大宋诗魁的来临,心中意气皆被调动了起来。 而这苏扬,却刚好这么嚣张狂妄。 自今日之后,在他们淮州地界,看还会有谁再鼓吹苏扬这个大宋诗魁! 他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想到此,方琥悠悠起身,向着场中走去。 “苏大人且慢!” 他一手高抬,向苏扬轻轻摆了摆。 “今日是我们淮州城中的才子佳人们向你讨教诗词。” “眼下诸位的诗词都已经写好了,你看也看了,评价也都评价过了。” “那现在,你也该亮出你的诗词了?” 他紧盯着苏扬,眸中闪过一抹冷意。 想要轻易离场,哪有这么简单? 苏扬的诗词,可还没亮出来呢! 若是今日,苏扬的诗词写出来,还比不过他们淮州城中的才子佳人。 那苏扬这大宋诗魁的名头,就再也不用背着了! 一时间,四周众人也都齐齐盯着苏扬。 他们先前花费了好一番心思,就是要与苏扬的诗词相较量。 方才苏扬对他们的轻蔑,他们还能容忍。 但苏扬的诗词,可一定得亮出来才行! 这一切,都得有个说法! 苏扬好整以暇地坐在桌案前,将四周众人的目光收归眼底。 他的嘴角却勾起一抹淡然的笑容。 “本官的诗词,你们以往未曾看过吗?” 他淡淡询问一声,语气意味深长起来。 “今日参与宴席的诸位,应当皆是淮州有名的才子佳人。” “但本官只奉劝诸位一句……” “读书是给自己读的,这诗词,更是为陶冶情操。” “万不可以此,争名夺利!” 话罢,苏扬缓缓自桌案前站起身子。 作势就要离开。 这下子,众人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李涟漪黛眉轻蹙,失望地摇摇头。 心中对于苏扬这个大宋诗魁,已经再没有半点好感。 其他人更是愤怒不已,紧握着拳头,怒视着苏扬。 将他们贬低了一通,就要这么离去? 岂有此理! 第517章 高山仰止(一) 方琥将四周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嘴角咧开浓郁的讽刺笑容。 这苏扬的反应,远比他预料中的还要狂傲。 就这么一个狂傲之徒,今日在他们淮州城如此放肆。 等到事情传扬出去,那苏扬这个大宋诗魁,还有什么声誉可言。 这时,方琥身后的中年人淡淡向方琥递了个眼色。 方琥心中一动,当即迈步上前、 “苏大人!” 他寒声沉喝,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神色。 “今日你在我淮州城中的傲视诸位才子佳人,便是在视天下文人于无物!” “诸位才子佳人按照你的意思,已然作就了一首首精雕细琢的诗词。” “你若是不写下一首足够证明你文采的诗词来,怕是难以服众!” 听着方琥的话,四周众人也都紧盯着苏扬。 俨然一副同仇敌忾的架势了。 苏扬这般轻狂表现,着实是让他们心中愤懑不已。 就算是大宋诗魁,也断不该这么轻视他们! 霍询也随着众人静静打量着苏扬,眼神复杂。 经过先前的一番交涉,他多少意识到,苏扬此人,城府极深。 按道理说,苏扬断不该是这么一副表现。 这不是徒留他人话柄吗? 然而,直到现在,苏扬神色依旧淡然如常。 对于面前众人的反应,视若无睹! 他眉头微挑,眼神镇定自若。 这一次的讨教,这些淮州城的才子佳人们,真正的目的,任谁心中都清清楚楚。 他没有去理会这些人,倒是成了他的不对。 “看来,本官先前所说,你们是全然不顾啊!” 语气中,隐约透露出了一股训斥意味。 苏扬目光扫过四周众人。 “你们既是想要见本官的诗词,那本官便给你们一首诗词!” 说着,他大袖一挥,随手捏起桌案前早已摆放好的毛笔。 奋笔书写起来。 他写字的速度飞快,不见丝毫停顿,显得有些行云流水。 见此一幕,四周众人都不由目光一凝。 他们都不免有些怀疑,苏扬果真是在书写诗词吗? 吟诗赋词之时,就算是诗兴大发,也不见得能够一笔写就。 更何况,若要让自身所作的诗词更为精妙,必定得字字推敲。 可苏扬哪里书写之时,哪里有半点停顿。 众人正狐疑间,却注意到,苏扬已然放下毛笔。 似乎一首诗词,已经迅速作就! 而且,苏扬竟然真的再没有半点要更改的意思! 苏扬双手负后,板起脸来。 “先前本官与你们说得话,万望你们能够记住一二。” 这算是对淮州城中才子佳人们的教诲! 话罢。 他不再停留,径直迈步向园外走去。 身形洒脱,似乎充满了傲意。 见此,四周众人都不由有些茫然。 吟诗作词,有这么简单随意吗? 他们又向着先前苏扬所在的桌案看去。 那桌案上所摆放的宣纸中,能够看到一行行尚未干涸的墨迹。 随着苏扬迈步离开,霍询和顾世清等人也紧跟着起身。 今日这场宴会,对于此地众人与苏扬而言,称得上是不欢而散。 但苏扬这位宣谕使,绝对算得上是宴席上的贵客。 于情于理,霍询都要出面送苏扬一程。 第519章 何德何能 就这么一首词,还能翻天不成? 方琥皱起眉头,向着一旁的周剑扬了扬下巴。 “周公子,先前苏大人对你的诗词,评判不佳。” “那现在就由你来评价评价,苏大人的诗词!” 他咧嘴一笑,给了周剑一个机会。 就算苏扬的这首诗词还算得上不错,也不可能绝对找不到疏漏。 先前苏扬写得那么快,说不定还会有什么错字! 由周剑这些淮州城里的才子佳人评判一番,自然能够将苏扬的诗词,贬低得一文不值! 苏扬是离开了。 但其留下的这首诗词,已经足以让他将苏扬的大宋诗魁声誉,毁于一旦了! 然而,听道方琥的话,那周剑身形却不由颤了颤。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方琥,脸色骤然苍白下来。 可是,方琥充满笑意的目光正盯着他,似乎就等着他上前贬低苏扬的这首诗词了。 他只好迟疑着迈步上前。 注意到四周众人投来的目光,他却莫名感觉喉咙一阵干涩,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首《苏幕遮》,何其惊艳? 在第一眼看到苏扬的诗词之后,他心中便下意识怀着不忿,想要自这首词作之中,寻找出纰漏。 可他越是品读,却越是心惊! 这首词,字里行间,皆文采斐然! 比他先前的那首诗词,超出了不知多少倍! 他……如何能够评判? 想到此,周剑的额头都不由渗出一抹汗水,喉咙愈发干涩。 若他真要是开口评判,稍有贬低之意。 那恐怕今日的事情,一旦传扬出去,他势必要沦为天下读书人的笑柄! 声誉尽毁! “周公子?” 见周剑半晌不曾出声,方琥不由疑惑地提醒一声。 现在苏扬已经离去,这么好的机会,周剑还不开口,愣着干嘛? 周剑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神色。 无奈地向着方琥拱了拱手。 不贬低赵铮的诗词,他自然是拂了方琥的面子。 可若有所贬低,那他今后的一切,就毁于一旦了! “回禀方公子……” 周剑的语气,有些有气无力。 “苏大人的这首诗词,小人……小人……” 他愈发由于,支支吾吾。 嗯? 见此,方琥眉头一皱,有些不悦。 这周剑怎么这般废物? 这么好的机会,都不会用? 但随即,他便听到方琥的声音响起。 “小人何德何能,能够对苏大人的这首诗词,作出评判?” “小人……远远不如!” 周剑低着脑袋,豆大的汗珠自他的下巴滴落而下。 身上的力气,仿佛已经彻底被抽干了一般! 闻言,方琥双眼顿时一怔,心中升腾起一股怒气! 废物! 他让周剑出面,是要让其贬低苏扬的。 可周剑反倒将苏扬夸赞了一番! 这是要跟他对着干吗? 他忿忿瞪了周剑一眼,又向着其他人看去。 然而,他又接连叫了几人。 那几人的反应,竟然与周剑出奇的一致! 这下子,方琥彻底愣住了。 这些人,都是废物吗? 往日这些人在淮州城里,哪一个不是自诩风流? 现在竟连区区一首词作,都不敢贬低! 可那被方琥叫出名字的几人,却都低着头,讷讷不语。 是让方琥失望,还是就此身败名裂。 如何选择,他们极为清楚! 四周其他的才子佳人们,也都沉默无声。 看着苏扬所留下的那首《苏幕遮》,目光中充斥着浓浓的惊动。 难怪苏扬对他们的诗词,那般不屑一顾。 只凭着一首词,便足以轻易地胜过他们。 大宋诗魁,名副其实! 人群中,淮州第一才女李涟漪凝望着那张被仆从高举起的宣纸。 嘴角逐渐浮现出一抹苦笑。 先前她还对苏扬的表现,尤为失望。 甚至对苏扬有些出言不逊。 可如今看来,她的做法,何等可笑! 在苏扬随意写就的这首词作面前,她心中只有自愧不如。 难怪,苏扬训诫他们,读书,是为自己读的,万不可以此争名夺利! 她的心中,难以抑制地升腾起一股悔意。 不远处,杜芸儿深吸一口长气,双手不自觉捏紧。 这首《苏幕遮》,她曾读过。 先前在淮州城外之时,苏扬为她娘亲开出的那张药方的另一面,分明就记载着这首词作。 这必是苏扬有感而发! 当真不愧是大宋诗魁。 其才能,岂是此地所有的才子佳人,所能相比? 这时,一阵笑声传来。 霍询已然送走苏扬一行人,回到了园中。 他轻笑着询问:“诸位小友,可曾见过苏大人的诗词?” 只是,他的询问声落下,却注意到,四周众人一片沉默。 就连方琥,此时也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不由有些疑惑,向着那张被仆从高举起的宣纸上看去。 渐渐的,他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眼神中更是流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深邃。 这苏扬,当真不能以寻常年轻人来看待。 难怪能够在京城中,搅动一番风雨! 他收敛心绪,向着园外苏扬离去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 苏扬自宴席离开之时,天色已晚。 他并未再闲逛,一路赶回驿馆之中。 刚一走下马车,顾世清便探头探脑地凑了过来,按捺不住地询问。 “苏太医,你离去之时的那首诗词,到底写了什么?” 先前苏扬写得太快,他都没来得及仔细去看。 苏扬轻笑着摇了摇头,只是随口回应一声:“估计明日,你就能得知了!” 未再多做解释。 转而思量着今日霍询邀请他赴宴的目的。 这场宴席的参与者,皆是淮州城中的富商。 只凭这次的见闻,他就能看得出来。 方瀚海在淮州城中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强! 而且,方瀚海与摩尼教之间,也必定有所关联! 想通了这些,苏扬心中却又浮现出一抹疑惑。 霍询特意给他展示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这霍询,也不止藏匿着什么心思。 他收敛下心绪,迈步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可刚回房不久,门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随着他应允一声,便见一名兵士迈步走了进来。 那兵士恭敬行礼,自袍袖中取出一份信件,双手递向苏扬。 “大人,左相来信!” 第522章 靡靡之音 驿馆中,顾世清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迈步走出来。 他撇撇嘴,有些不悦地埋怨起来:“霍大人,这么早,就要出发吗?” 霍询讪讪一笑,忙向顾世清回应:“顾大人莫怪,此次探查河堤修缮,老夫只需苏大人一同前往。” “顾公子暂且现在驿馆中休憩着便是。” 只需苏扬过去? 顾世清疑惑地看向苏扬,有些奇怪。 苏扬也不由思索起来,这修缮河堤,本来让他前去探查,就有些不对劲了。、 现在霍询还特意支开顾世清? 那霍询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正思索间,便见霍询意味深长地向他递了个眼色。 苏扬嘴角微撇,对于霍询的目光,他可猜不透其用意。 不过,如今这情况,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想了想,苏扬又试探道:“霍大人,那本官带些将士护卫?” 霍询点点头,倒是未曾阻拦。 “苏大人若是不放心我们府衙中的差役,尽可随意带些护卫。” 话说到这份上了,苏扬也未再犹豫。 他带上一队兵士,与莫小刀一同跟随霍询出发。 与霍询一同乘坐在马车中,扫了眼淮州城中的景色。 似是无意般笑道:“霍大人,你这淮州城知府,当得可真是省心!” “连修缮河道这种事情,也需要本官前来吗?” “本官这一行人,可是身负皇命,要赶往江州和严州等地的。” 他这一番话,其实也是在有意告知霍询他的用意。 对于淮州城中的事情,他并没有什么心思掺和。 而无论是先前的宴席,还是如今查探河道修缮,按道理来说,都与他无关! 霍询捋了捋胡须,脸上笑意不减。 “是老夫失职了。” “不过,苏大人,此行毕竟是要经由水道。” “若不仔细探查,之后就算是离开我淮州地界……” 说到这,他顿了顿,才又再度开口。 语气隐约凝重了几分。 “怕是也不见得一路坦途!” 闻言,苏扬眉头一挑。 现在霍询还在给他打哑谜! 意思是说,这次不好好探查,估计都别想完完整整地离开淮州城? “霍大人,你们这淮州城,还成了什么狼群虎穴了?” 他笑吟吟打趣一声。 可霍询却未再多说什么,仿佛默认了一般。 不多时,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赶到了淮江岸畔。 苏扬沿途望去,附近的河道,的确有被大水冲垮的迹象。 这附近也的确有修缮的迹象。 河道修缮,阻挠前行,的确没有作假。 “我们城中的河道情况还算好,可一旦出了城,那边的河道,有相当一段,都已经决堤了。” 霍询在一旁做着解释,轻叹一声。 “附近的农田,也都被毁坏大半。” “秋收刚过,来年百姓们恐怕要因此受饥挨饿了。” 听着霍询的话,苏扬深深打量了霍询一眼。 相比起方瀚海,霍询倒的确是有些爱民如子的意思。 他们一路前行,顺着河道的路,离开了淮州城。 在这里,苏扬终于见到了一众正在修缮的工匠们。 众人走下马车,在修缮的工地上探查起来。 正如霍询所说,淮州城外的河堤被冲毁大半,水中淤泥堵塞,还有一些渡船被搁浅在河道中央。 寸步难行。 “霍大人!” 苏扬一行人刚以来到修筑工地,便见一道身穿官袍的身影走来。 那人迅速地向霍询行了一礼,有些急切地汇报:“如今修缮的银两已经告急了!” 霍询点点头,并不见惊色,仿佛早就知晓了现在的情况。 他不急不缓地向苏扬介绍。 “苏大人,这位是我们淮州的工师……” 随着他的介绍声落下,那工师又连忙向着苏扬行礼。 苏扬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见霍询将那工师打发而去,并未谈及银两的事情。 他又询问道:“霍大人,修缮河道的银两告急,不是该往下拨款了吗?” 没有银两,那还能修缮什么? 霍询却苦笑地看了苏扬一眼,无奈摇头。 “苏大人,你有所不知。” “我们淮州的库房银两,可并不受老夫掌控!” 嗯? 闻言,苏扬脸色不由怪异了几分。 库房银两,按道理说,这份大权自是该掌握在知府手中。 “在方瀚海那边?” 他又询问一声,有所明悟。 难怪昨日霍询会召集淮州城中的富商。 看当时的情况,那些富商们也大都附庸着方瀚海。 霍询手头上要是能拿出银子才奇怪! 苏扬收回心绪,不再询问此事。 继续跟着霍询一路探查着。 显然,这整个淮州城,大权都在方瀚海的手中。 霍询也是有心无力。 很快,他们又顺着河道来到一处驿馆之中。 “这里的驿馆,本该是为沿途行进的队伍留作歇脚之用。” 霍询适时地介绍起来。 “不过,而今河道毁坏,我等也只能先将这驿馆征用,以供修缮。” 说着,他向着前方挥挥手,招来一个差役。 “士曹参军季同光可在?” 那差役迟疑地看了霍询一眼,又向驿馆中看去。 随即点了点头。 “季大人正在处理公务,卑职这便去通传!” 他正要向驿馆中跑去,霍询却沉喝一声,制止住了那差役。 而后,霍询又看向苏扬:“苏大人,咱们一同过去看看?” 苏扬点点头,未曾多说什么。 他陪着霍询已经走了一上午了。 这一路上所见的,也都是河道修缮的情况。 直到现在,他也并未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无非就是霍询受着方瀚海的制辖,就连修缮河道,都拿不出银子。 众人正迈步走着,却忽的听到驿馆中传出一阵欢声笑语。 苏扬稍作倾听,脸色瞬间怪异起来。 那驿馆中,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分明是靡靡之音! 其中,更是有女子的声音! 这里可是淮州城外,修缮河道的工地! 哪里来的女子? 他又询问地向着霍询看去,却见霍询步伐加快几分,飞快跑到驿馆门外。 向着身边差役沉喝:“把门打开!” 差役当即上前,重重推开门。 随即,驿馆中的景象,便浮现在所有人面前。 其中一名官员,正衣衫不整地坐在桌子上。 身前还有一名衣衫单薄的美艳女子! 桌案四周,更是散落了一地的酒菜! 第523章 牵桥搭线 见此一幕,苏扬嘴角不由抽了抽。 好家伙! 这驿馆中的场景,远比他预料之中,还要更为糜烂! 驿馆中,那衣衫不整的官员见门被推开,浑身被吓了一大跳。 随即,他当即就要怒骂。 只是看清霍询的面容,这才压下怒气。 “霍大人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他沉声质问,纵使压制着怒意,语气依旧不善。 纵使面对霍询这个知府,也依旧不见多少敬意。 霍询紧皱着眉头,显然,即便是他这般好脾气,见到面前的情况。 也都有些怒了! “季同光,你不去监督修缮河道,反而在这驿馆之中……” 霍询沉声呵斥,“公然狎妓!” 苏扬摇摇头,有些不忍直视。 驿馆中的那女子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又似是很快坦然接受了面前的情况。 抱着衣物,向着另一个房间中走去。 季同光拢了拢衣衫,不悦地打量了苏扬等人一眼。 “霍大人,河道不是在修缮着吗?” “下官可是也在等待着您拨款!” “要是银子到了,下官自是还能再加快些进度。” “至于这款项……” 说到这,季同光诡谲一笑。 “您不是还得再问问方大人吗?” 听到他的话,霍询冷哼一声,却并未反驳。 他又看向苏扬,轻声询问:“苏大人,我们这里河道修缮的情况,你现在看清楚了吗?” 嗯? 苏扬双眸微眯,紧盯着霍询。 自霍询的语气中,他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不对。 随即,他淡淡点了点头,未再多做回应。 苏大人? 一旁季同光听着霍询对苏扬的称呼,目光闪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随即,他冷笑一声:“原来这位就是宣谕使苏大人!” “怎么苏大人也有这份闲工夫,陪着霍大人一同来视察河道了?” “莫非苏大人,在我们淮州城里,还玩不够?” “想要跟着霍大人来这边耀武扬威?” 语气中,满是讥讽意味。 苏扬瞥了季同光一眼。 不用想也能知道,季同光必定是方瀚海手底下的人。 对于此人的讥讽,他并未急着理会。 而是看向霍询。 这季同光平日里的表现,霍询应当清楚。 此次巡视河道,却特意将他带到这里。 那他就不得不在意霍询的用意了。 这时,他却注意到,霍询依旧在紧盯着他。 “苏大人,容老夫问你一声。” 霍询低声询问,语气中透露出一股莫名意味。 “如季同光这般公然渎职,你能否上奏朝廷?” “上奏左相?” 听着霍询的询问声,苏扬心中微微一凛。 这是在询问他荀正对淮州城的态度? 他这个宣谕使此次南下,朝廷上下,这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是左相荀正的意思。 显然,在霍询看来,他已经与左相荀正绑定在了一起。 他又想起,昨晚收到的荀正传信。 可助霍询! 这也算是荀正用他,间接告知霍询? 想清楚了这些,苏扬无奈地撇了撇嘴。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看不出来? 从他进入淮州城的那一刻起。 荀正便已经远在京城之中,对淮州城中布下了局! 这淮州城中,方瀚海大权独揽! 而方瀚海则是右相孙丰毅的人。 这正是荀正与方瀚海之间的博弈! 至于霍询,是想要联合荀正。 以他作为桥梁! 敢情荀正早就知晓,他不愿掺和淮州城事情的心思了。 苏扬心中暗自感慨,荀正到底是老狐狸! 他又看向霍询,微微颔首。 “霍大人在淮州城中的事情,左相皆知!” “之后也无需我上报朝廷,霍大人有事,可自行上奏!” 这便是向霍询表露荀正的意思了。 他帮两人牵桥搭线的目的,也已经达到。 至于霍询要如何做,就不干他的事情了! 闻言,霍询深深凝视了苏扬一眼,重重点头。 而后,他又看向季同光,脸色阴寒起来。 “季同光,你身为士曹参军,本该负责督促河道修缮一事。” “却在这驿馆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公然狎妓。” “这是渎职之罪,此罪,你可认?”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威严! 似乎在这一刻,他以往的老好人形象,尽数收敛! 苏扬饶有兴趣地看了霍询一眼。 正如他以往对霍询的看法,霍询绝对不是一个逆来顺受,能够被方瀚海轻易拿捏的人! 背后没有如方瀚海那般的靠山,却依旧能够在这淮州城中,担任知府。 即便方瀚海大权独揽,也无法解决掉霍询。 偏偏霍询也没有就此投靠方瀚海。 这么一个人物,岂能小觑? 季同光一怔,惊疑不定地看着霍询。 显然他也注意到了,霍询此时的态度,与以往大相径庭! 不过,这么多年来,霍询在淮州城中,一向没有什么表现。 处处受方瀚海辖制。 他又岂会畏惧霍询? “霍大人,你这是何意?” “下官如何行事,皆是方大人的安排。” “你莫非是对方大人心存怨言?” 季同光寒声询问。 可霍询却冷笑起来。 “季大人,这河道修缮之时,本官所拨下来的银两,也足够修缮河道了!” “不过,如今你却说银两吃紧,这些银子,究竟落到了谁的手中,你应当比本官还要清楚?” 说着,霍询迈步上前,逼近季同光一步。 “至于这些银子,究竟有多少落到了方瀚海的手中。” “你也应当清楚。” “本官对方瀚海是否心存怨言,还不是你能说的!” “至于方瀚海对你,是否因你私吞了大部分银两,有所怨言,那本官就不得而知了!” 随着霍询的话音逐渐落下。 季同光的脸色已然大变。 身形都不由轻颤起来。 他紧盯着霍询,脸上流露出一股浓浓的不敢置信意味。 这些事情,霍询是如何知晓的? 莫说是霍询,就算是方瀚海,也不见得能够清楚! “你……你胡说!” 季同光强自压下心绪,只是声音依旧有些颤抖。 霍询神色平静,不再理会季同光,而是向着身后挥了挥手。 “来人,将他拿下!” “即刻处斩!” 第524章 敌袭! 即刻处斩! 季同光顿时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霍询,满脸不敢置信。 霍询疯了不成? 他可是方瀚海的人! 杀了他,那便是向方瀚海宣战! “你敢!” 季同光怒喝。 “敢杀我,方大人饶不了你!” 事到如今,他已经顾不得其他了。 可是,几名衙役已然上前,丝毫没有顾忌季同光的意思。 在霍询的命令声中,将季同光牢牢地押解住。 季同光身形剧烈地挣扎着,可怎么也都挣扎不开。 “霍询,你疯了吗?” 他寒声怒喝。 可霍询却全然不再理会季同光,大袖重重一挥。 衙役们当即拖着季同光向驿馆外走去。 后方传来季同光一声声嘶哑地怒吼。 可最终,那怒吼声却便成了一声惨叫。 一切归于平静。 苏扬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幕。 待到季同光的声音彻底消弭。 他不由深深看了霍询一眼。 这霍询,是个狠人啊! 现在得到了荀正的肯定,一上来,就直接先行斩杀了方瀚海手底下一人。 士曹参军,作为州府六曹之一,权势可也不小了! 霍询脸色依旧平静,转过身来,向着苏扬躬身一礼。 “老夫代我们淮州城百姓,多谢苏大人!” 苏扬摇了摇头,他不过就是个传话的人罢了! 他退到一旁,看着霍询处理起之后的事情。 “通知工师,命他暂代士曹参军一职。” “传令下去,彻查季同光渎职一事!” “不得姑息!” 安排好一切,霍询才又看向苏扬。 “苏大人,我等继续去探查河道修缮?” 哦? 听到此,苏扬心中顿时一动。 都已经杀了一个士曹参军了,霍询也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 他向着驿馆外看了一眼。 一路走到这边,他们已经远离了淮州城。 再往前,应当都没有什么人烟了? 稍作思忖,苏扬试探着询问:“再往前,莫非还有官员看守?” 霍询却摇了摇头。 “再往前几里地,就是尚未开始修缮的地方了。” “那边河道决堤,我等一直无暇顾及。” 连修缮的人都没有,那还去探查什么? 苏扬摸了摸下巴,又看了眼驿馆外跟着的大队衙役。 “霍大人,那你可得仔细跟我说说,我们过去的目的!” 这才刚到驿馆,就直接杀了个士曹参军。 再往下走,没有人烟,霍询又要做什么? 霍询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越是渺无人烟之地,越是容易出现杀人越货之事!” “苏大人且放心,下官断不会让苏大人有丝毫闪失!” 杀人越货! 苏扬心绪一凛。 这么说,前方必定是有人早早设下了埋伏? 如今他与霍询一道出城,远离了城中兵士的保护。 若是有人想要在淮州城中对他下手,这无疑是个最好的机会。 杀了他,还能反手嫁祸给霍询。 何乐而不为? 可霍询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 “霍大人是要将计就计?” 苏扬幽幽询问。 霍询笑了笑,不置可否。 “老夫能够承蒙左相与苏大人信任,自是不会辜负二位!” “待会,苏大人一看便知!” 说着,他双手负后,慢悠悠迈步向驿馆外走去。 苏扬深深看着霍询的身影,眸光闪烁。 莫小刀凑上前来,似是满脸感慨。 “都说老实人才是最不好招惹的。” “苏大夫,这位霍大人狠起来,可真是没谁了!” 苏扬点点头,深以为然。 他又转而向莫小刀询问:“莫兄,此次出门,带家伙了吗?” “嗯?” 莫小刀一愣,有些不明白苏扬的意思。 不过,他还是拍了拍衣袖。 “这趟跟着苏大夫你出门在外,脑袋都得悬在裤腰带上,怎么能不带家伙?” 随即,他便听苏扬的声音响起。 “待会保护好自己,准备看一场厮杀了!” 一众人自驿馆离开,沿着河道一路向下。 很快便抵达了最后的修缮工地。 苏扬自马车上走下来,看了眼四周。 这附近已然有些许多山林,四下荒无人烟。 怎么看都的确是个埋伏杀人的好地方。 工地里,只有寥寥十几个工匠,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修缮着。 “苏大人,随我来!” 霍询凑到苏扬身边,快步向着工地中走去。 苏扬没有多说什么,向着莫小刀递了个眼色。 一同随着霍询迈步走进工地。 他们一路走进河堤之中,附近有大石头与河堤阻拦着,遮挡住视线。 看起来,倒简单搭成了一个防御工事。 苏扬与莫小刀相互对视一眼,未曾多说什么。 静静地看着霍询的动作。 这时,霍询身后,一名衙役快步走出来。 竟是掏出了一个火折子,与一串爆竹。 随着衙役点燃爆竹,整个河堤四周,瞬间响起一阵轰鸣声。 轰隆隆! 爆竹声动。 天际,忽的闪过一道箭矢黑影。 随即,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雨水般,向着河堤工地四周灌注而去。 “敌袭!” 衙役与兵士们瞬间进入战备状态,寻找着遮掩物,作势躲避。 不过,那些箭矢却并不是向着他们这边攻击而来。 而是向着四周更远处的山林与草木之中,灌注而去! 箭矢落下。 工地四周,瞬间便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嚎。 直到此时,那一串爆竹,仍旧未曾燃尽。 还在轰隆作响。 爆竹声与惨叫声,夹杂着箭矢的破空声,连成一片。 苏扬站在工地之中,透过大石夹缝,向着箭矢洗礼的地方看去。 那边的山林草木中,一道道身影惨叫哀嚎着现身出来。 只是,刚一露面,便有箭矢轰击而去。 那些身影,无一例外,皆各自蒙面。 他们手中,还各自拿着明晃晃的刀剑,以及弓箭。 可现在,在遮天蔽日的箭矢洗礼中。 他们的兵刃统统排不上用场了。 苏扬收回目光,又向着霍询这边看去。 这次探查河道修缮,霍询带来了这么多的州府衙役。 就算州府之中,还有衙役留存,应当也大多是听命于方瀚海的。 那么,这些箭矢又是自何处而来。 终于,遮天蔽日的箭矢散去。 “杀!” 一道冲杀声,赫然自箭矢飞出之地响起。 苏扬转头望去,目光一凝。 那边赫然是一众身着甲胄的州府兵士! 第525章 烧烧高香! 轰隆隆! 州府兵士们迅速冲出,气势宛如山崩海啸般,向着山林草木之中冲击而去。 而此时此刻,山林草木之中,那些蒙着脸孔的身形,正慌忙逃离。 “埋伏,是埋伏!” “快撤!” 只是,自山林草木中跑出来的人,大半带着伤势。 箭矢插在身上,鲜血横流。 他们的速度,哪里比得上气势汹汹地冲杀出来的州府兵士? 双方之间,迅速交接。 喊杀声震天作响! “苏大夫,大场面啊!” 莫小刀盯着不远处的山林草木,喃喃说着。 苏扬不发一言,转而向身边的霍询看去。 却见霍询正捋着胡须,目光冷漠地盯着不远处的山林草木中,正上演着的惨烈厮杀! 似是注意到苏扬的目光,霍询转头望来。 脸上再度露出老好人般的笑容。 他向着苏扬拱手行礼。 “有劳苏大人陪老夫走这一遭了!” 苏扬深深看了霍询一眼,眉头微挑。 现在倒是不用多想了! 霍询的确是个狠人! 他们这趟出行,说是探查河道修缮事宜。 但实际上,就是要引出这些袭杀的人! 而诱饵,正是他与霍询! 远离淮州城,附近又是杳无人烟的地方。 若是他出了事,霍询势必担责。 只不过,苏扬心中倒是有些好奇。 霍询是如何轻易地引出这些人的? 方瀚海能够独揽淮州城大权,自然不是个傻子! 哪能轻易上当? “霍大人,这些刺客,你是如何引出来的?” 苏扬缓缓询问。 霍询笑了笑:“苏大人如今在朝野上下,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但也总会有人视苏大人如眼中钉。” 他并未过多解释,又转头向着不远处的山林草木看去。 随着州府兵士们冲到前方,那些刺客们,几乎半点阻挡之力都没有。 很快,厮杀便进入了尾声。 苏扬扫了眼那边的情况,耸了耸肩。 如今霍询得到了荀正的应允,终于展露出真正的面目了! 不多时,一众州府兵士便解决了战斗。 他们押解着几个活口,快步赶到霍询这边。 “回禀二位大人,刺客已经悉数解决!” 霍询点点头,又看向苏扬。 目光有些奇异。 自驿馆赶往这边之时,他便隐约向苏扬透露了一些消息。 以苏扬的聪明才智,必是能够看出他的用意。 但苏扬依旧是不见丝毫畏惧地过来了。 而且,亲眼见到不远处的厮杀,自苏扬的脸庞上,他自始至终都未曾见到丝毫惊惧。 稍作思索,霍询向着那几名留下的活口轻挥衣袖,轻声询问:“苏大人,这些人是留是杀?” 闻言,苏扬却轻笑起来。 这种时候,霍询还在跟他打哑谜! “这些事情,霍大人何必问我?” 他反问一声。 “留着这些活口,又有何用?” “杀了便是!” 既然是来刺杀他们的,那自然不能留下这些刺客的性命。 至于活口,苏扬相信,对于霍询而言,也没有什么用处。 只凭借这些人,想要指认方瀚海,可远远不够! 霍询深深看了苏扬一眼,微微颔首。 “苏大人年纪轻轻,此等果断,可全然不逊色于老夫所见过的其他大人!” 随即,他向着那些州府兵士点了点头。 任凭州府兵士拖着剩下的活口离开。 苏扬仔细打量着那些兵士,神色有些奇异。 如今看来,霍询在淮州城中的权势,也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这些州府兵士,自然是淮州城驻军! 能调动这些人,便意味着,霍询其实已经掌握了,淮州城的兵权! 单以此,霍询就足够与方瀚海那些人斡旋了! 这时,霍询又再度向着苏扬行礼。 “苏大人,老夫如今还有个不情之请!” 听到此,苏扬心中早已经明白了霍询的用意。 既然霍询并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简单人物,那这么多年以来,方瀚海所做的事情,又岂能瞒得过霍询? 如今,朝廷之中,又左相荀正扶持,而在这淮州城中,霍询更是手揽兵权。 以霍询的力量,足以正面与方瀚海较量了。 甚至,就算是扳倒方瀚海,也不在话下! 但这淮州城中的麻烦,可并不只是方瀚海一个! 摩尼教,绝对是霍询一时之间,无法根除的顽疾! 他慢悠悠回应:“这明教在淮州城中,已经根深蒂固。” “淮州城百姓们对明教一向敬仰有加。” “想让本官帮着对付明教,只怕本官也有心无力啊!” 苏扬的话音落下,霍询却笑了起来。 他捋着胡须,不见丝毫急躁。 “摩尼教能够在我们淮州城中扎根,靠的正是先前疫患。” “他们的一碗符水,能够轻易治疗疟疾瘟疫。” “莫说是寻常百姓,就算是府中的官员,对此也都视作神迹!” 顿了顿,他又轻笑着看向苏扬。 “但若论平定疫患,朝野上下,又有何人能够与苏大人相比?” “就连陛下都对苏大人的医术赞赏有加。” “苏大人又怎会畏惧这摩尼教?” 闻言,苏扬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这便是霍询的心思。 与他联合,除了要询问左相荀正的意见,还有要借着他的声名,对付摩尼教的用意! 包括昨日的酒席之上,估计方琥要找他的麻烦,也都在霍询的意料之中。 淮州城才子佳人,向他这个大宋诗魁,讨教诗词。 只这噱头,就足以传遍淮州城了。 若是霍询再加以宣扬,那整个淮州城中的百姓,便都该知晓。 他这个治疗疫患的神医,大宋诗魁,堂堂宣谕使,已经来到了淮州城中! 这便是霍询为他早就的声势! 两人身旁,莫小刀暗自撇了撇嘴。 目光不时地在苏扬与霍询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着。 他们面前,那不远处的山林草木之中,已然是一片尸山血海。 所有刺客,悉数伏尸! 可苏扬与霍询两人,却面对着这些尸体,谈笑自若! 他不由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脸上浮现出一抹怜悯与戏谑! 这两人联手,那估计淮州城中的敌人,也该烧烧高香了! 第526章 满城皆惊! 淮州城。 杜继海与颜度自酒楼中离开,一同来到马车前。 两人与眼前几名富商相互辞别,一同乘上马车。 坐上马车,颜度脸上的笑容瞬间尽数收敛。 他紧握着拳头,目光冷冽。 杜继海看了颜度一眼,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颜兄,苏大人不是已经为令爱治疗了吗?” “令爱的病情已经逐渐好转了,何必还这般烦忧?” 闻言,颜度眉头稍缓,却又摇头轻叹。 “这明教简直可恶!” “你看今日那些掌柜们,一个个都对明教崇敬有加!” 他们先前在这酒楼之中,本是为了洽谈生意。 尤其是杜继海刚自外地赶回,许多生意嗲耽搁了下来。 但今日,他们更是见到,这些富商们,一个个的都信仰起摩尼教了! 杜继海无奈地耸了耸肩。 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道年轻身影。 他劝慰一声:“听闻苏大人与咱们淮州通判颇有些不合,说不定,咱们淮州城的情况会有所变化!” “苏大人?”颜度目光一凝,却又忍不住长叹。 “苏大人只是宣谕使,途径我们淮州,只怕……” 他正说着,却忽的听到,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一阵马蹄轰鸣。 其中,更伴随着金铁交织之声。 似是正有大队兵士在向城中赶来。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皆不由向马车外的街道上看去。 看清街道上的景象,他们都不有神色一震 远处,正有一大队兵士策马而来。 其中不少兵士身上,都染着血迹,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厮杀! 街道两侧的行人纷纷避让,又是好奇又是敬畏地打量着这大队兵士。 杜继海脸色凝重,疑惑询问:“咱们淮州城,我离开这段时间出什么大事了?” 这些州府兵士,他们平日里可没怎么见到过。 如今却在街道上行进,这情况可极为反常! 颜度更是疑惑,以往可并未听过什么大事。 尤其是,眼前这些兵士们,分明都经历过厮杀。 哪怕剿匪,淮州城近郊可也并未有什么匪患! 那些州府兵士们很快经过他们面前。 在那些兵士们中央,他们又很快发现两辆马车。 “霍大人的马车?” 见此,颜度更是疑惑。 霍大人在淮州城中,平日里的表现,他们可都极为清楚。 可现在却带着兵士,出城厮杀过了? 杜继海也在打量着前方,看到另一辆马车,他的脸色顿时一僵。 “那是……苏大人的马车!” 先前跟随苏扬一行人一路,他对苏扬的马车可已经极为熟悉了。 闻言,颜度也不由一怔! 霍询与苏扬一同出城,还带着这些州府兵士。 怎么看都有点说不出的诡异! 兵士的队伍继续行进。 但这是,杜继海和颜度却都注意到。 后方的声音似乎逐渐减小了许多。 那边早早避开的行人们,似乎发现了什么,躲避得更远了。 自他们的脸上,都能看出一股浓浓的惊惧! 见此,杜继海和颜度心中愈发狐疑。 终于,后方的队伍也经过了他们的面前。 随即,他们的脸色也赫然变化起来,流露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惊惧! 州府兵士的队伍后方,赫然是一辆辆木质排车,被马匹拉着。 那些排车上都建议地盖着一匹麻布,可麻布上却沾满了血污。 而且,纵使有麻布遮盖,却也依旧能够看出。 那麻布下,分明是一具具死尸! 有沾满鲜血的胳膊腿脚自颠簸的排车上显露出来。 排车行进过处,街道上更是都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鲜血止不住地自排车上流淌下来,在低洼处凝聚成一摊,如同雨后的水洼。 血洼光滑如镜,映照着杜继海和颜度二人充满惊惧的脸庞。 直到府州兵士的队伍穿行而过,半晌,杜继海和颜度也未曾回过神。 “这……” 颜度张了张嘴,有些说出话来。 这些死尸,是从何处而来? 苏扬与霍询究竟做了什么? 杜继海更是眉头紧皱,心绪凝重。 他们这淮州城,多年以来,几乎从未出现过需要州府兵士捕杀的情况。 可苏扬刚来淮州,这才几日时间? 就出现了这么大的变故。 几乎不用想,今日之事,势必闹得满城皆知!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脸上,那副难以遏制的凝重神色。 彼此间的心思,都能看得出来。 淮州城,只怕要有大事发生了! …… 方府。 方瀚海满脸阴沉,站在大堂上,眉头不住跳动着。 在他身前,一人正在恭声汇报着,额头汗水滴落,战战兢兢。 整个房间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全都死了?” 良久,方瀚海才说出话来。 “那么多人,都是废物吗?” 听着方瀚海的怒骂,手下却半点也不敢多言。 方瀚海急切地踱着步子,双拳死死地紧握着,已然愤怒到了极点。 “方大人,稍安勿躁!” 这时,一道不见喜怒的声音,自一旁悠悠响起。 方瀚海转头望去,强自压下心中的怒火。 那说话之人,身披袈裟,正是明教的弘慧禅师! 弘慧禅师捋了捋胡须,一手举在身前,颂念佛号。 “淮州驻军,一向不听从方大人的安排。” “我等早就怀疑,淮州驻军与霍询私底下有所勾连。” “如今霍询在淮州城外,用驻军设下埋伏,此举,关系良多!” 他分析着霍询那边的情况,并不见多少急切。 方瀚海点点头,额头青筋暴跳。 淮州驻军,竟是对霍询言听计从。 “本官就知道,这霍询贼心不死。” “现在他倒是胆子大了,敢跟本官来这么一出!” 他语气幽冷,透露出一股冰寒杀意。 弘慧禅师指尖念珠轻轻捻动,稍作思索。 “霍询以往向来沉寂,而今敢突然发作,必有缘由!” 听到此,方瀚海脸色一沉。 他连忙看向弘慧禅师:“你是说……苏扬?” 弘慧禅师点了点头。 “苏扬此人,我们教中以往也对其有过调查。” “他自京城之中,应当与左相荀正,有所关联。” “现在苏扬刚入淮州城,恐怕,霍询已经借着他,与京城联系上了!” “这苏扬,须得除掉!” 第528章 开坛做法! 方府门口。 这边的动静,早早便吸引来了街道上的一众行人。 那一具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方府门外的死尸,流淌出的血迹浸染四周地面。 看起来触目惊心。 可这种景象,却又发生在堂堂淮州通判方瀚海的府门外! 这如何不让行人们心绪惊动? 方瀚海浑身紧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两人是在恶心他,更是要成心羞辱他! 若今日的事情传出去,那整个淮州城中的百姓们,对于此事,又会如何做想? 他这淮州通判的颜面何在? “尔等给本官站住!” 方瀚海寒声沉喝,怒视着苏扬与霍询的身影,“这些死尸,你们是自何处弄来的,本官暂且不管。” “可若你们将其摆放在本官的府门口。” “那就休怪本官对你们翻脸了!” 说着,他又向着身后的管家递了个眼色。 管家当即会意,回府招来一众家丁,齐齐涌出府外。 那些家丁们手中,都各自捏着棍棒,与面前的州府兵士相互对峙。 “去府衙,将差役们都给本官寻来!” 方瀚海大袖一挥,语气冰冷而威严。 他又伸手一直苏扬与霍询两人。 “你们二人,将这些死尸都被本官原原本本地弄走,但凡有丝毫血迹……” 顿了顿,他冷幽幽开口。 “那之后,本官便亲自让人,将这些死尸,送到霍府和驿馆门口!” 声音中,已经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了。 这些死尸摆在家门口,怎么看怎么晦气! 听到方瀚海的话,苏扬却不见丝毫急躁。 他扫了眼四周,看着此地越聚越多的人群,嘴角反倒勾起一抹笑容。 这些刺客的尸体,他们一路从淮州城外,运往方府门口。 一路上还经过淮州城主干道,让路边的行人都清清楚楚地见到。 为的就是让淮州城中的百姓们,都得知这桩消息! 此事闹得最大,那才最好不过! “方大人何必如此气急?” 苏扬轻笑一声,似是在劝慰方瀚海,“你身为淮州通判,是百姓们的父母官。” “自当亲力亲为,让淮州地界长治久安,给百姓们一个太平!” 说着,他又随手向着那些死尸一挥。 “而这些死尸,乃是为祸一方的贼人!” “他们行刺本官与霍大人,其心可诛,胆大包天。” “将这些尸体放在方大人这边,便是让方大人好好查清此案。” “你莫非还要相互推诿,连这件事,都不愿调查?” 说到这,苏扬摇摇头,似是对方瀚海极为失望。 听着苏扬的话,方瀚海气得脸色愈发铁青。 “苏扬,你少给本官来这一套!” “将这些死尸摆在本官府门外,尔等才是其心可诛!” 他紧握着拳头,早已怒不可遏。 苏扬却是长叹一声,似极为无奈。 “既然方大人不愿查明此事,那便只好劳烦霍大人了!” 他向着霍询拱了拱手,仿佛是在对其委以重任。 “霍大人,那这等案子,你势必要上奏朝廷,彻底查个清楚!” 这些刺客,怎可能与方瀚海毫无关联? 苏扬虽不知霍询是如何引导方瀚海步入陷阱,派遣这些人前去刺杀他们。 但霍询既然营造出这个机会,那自然会好好利用! 霍询缓缓点头,神色郑重。 “既是如此,老夫必不会辜负朝廷厚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已是将此事的话语权牢牢掌握在手中。 见此,方瀚海表情都狰狞起来。 欺人太甚! 他在这淮州城中,一向大权独揽。 何曾遭受过这等待遇? “你们少拿朝廷吓唬本官!” “此等羞辱,本官也会向朝廷奏明!” 就算霍询借着苏扬牵桥搭线,与左相荀正有所关联。 但他的后台,可是堂堂右相! 在朝堂之上,右相孙丰毅,也半点不惧左相荀正! “霍询!” 可这时,苏扬却沉喝起来。 “事到如今,你还在与本官推诿。” “本官所说的,乃是淮州城中如今所出的惊天大案!” “势必要还淮州城一个太平!” “这些死尸,乃是刺客,行刺本官这堂堂宣谕使与霍大人这位堂堂淮州知府的刺客!” 他神色郑重,又看向四周早已聚拢成群的淮州百姓。 这四周,几乎聚集了数百人! “百姓们也无需担忧!” “本官身为宣谕使,此次南下,本是彻查先前疫患一事。” “而今虽滞留淮州,但也不会坐视百姓们深陷危难之中于不顾!” 他高声安抚着四周众人。 百姓们面面相觑,他们对于方府外所发生的情况,心中都极为茫然。 但先前苏扬一行人,拉着这些死尸一路走来,他们都已经收到了消息。 如今看来,这些死尸,竟都是些胆大包天的刺客! 他们这淮州城里,竟会有这么多穷凶极恶之人! 这委实让他们难免慌乱。 他们又看向苏扬,这位宣谕使大人虽然年纪轻轻,却自有一股常人难有的定力! 一时间,他们对苏扬都不由有些好奇。 方才听这位年轻大人所说,他是朝廷派来,调查疫患一事的? 京城之中,何曾有过这么一位年轻大人? 但人群中,却早早就有人知晓了苏扬的身份。 “昨日老夫参与霍大人所举办的宴席,便曾见过这位苏大人。” “他正是以往那位献奇药以治疗瘟疫的京城苏神医!” “那位大宋诗魁!” 闻言,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原来这位年轻大人,就是苏神医! 难怪会被朝廷派遣来,调查疫患一事! 苏扬将四周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对于他们的反应,毫不意外。 他又瞥了眼一旁的霍询。 如今他已经彻底认清了,霍询可也是一位真正的老狐狸。 昨日那场宴会,不仅是霍询为如今布局。 更是在借机,为他营造出声势! 如此,方能以他的声势,与那在淮州城中早已根深蒂固的明教较量! 待到四周人群的议论声逐渐消退,苏扬又再度开口。 “这些尸体,本官与霍大人已经调查完毕。” “暂且就先留在这里。” 他看向方瀚海,微微一笑。 “本官早就听说,方大人与明教关系密切。” “若方大人嫌这些尸体晦气,倒不妨去寻明教在你府门外,开坛做法!” 第529章 明日,本官亲自坐诊! 去寻明教? 听着苏扬的话,方瀚海心中微微一凝。 现在霍询和苏扬将这些尸体送到他府门外,绝对是打着不知什么算盘! 而此时听到苏扬提及明教,他的心中不由浮现出先前弘慧禅师的话语。 霍询有了实权,更是斩杀了他们所派遣的这些刺客。 那自然是要跟他们明着干了! 摆在他们面前的阻碍,正是明教! 想到此,他沉声询问:“苏扬,你今日是诚心要羞辱本官了?” 他并未在明教一事上多说什么,准备试探苏扬的目的。 可苏扬却只是微微一笑。 对于方瀚海的心思,他已然知晓。 不过,今日他与霍询来到这里,早已准备好了计划。 “本官与霍大人都早就已经知晓,方大人你与明教的人,相交莫逆!” “这些死尸生前虽是行刺本官的刺客,但而今都以伏诛。” “本官也不会再追究什么。” “所以将这些尸体送到贵府,正是为了让你去找明教的弘慧禅师,为这些刺客超度!” 说完,苏扬又环顾四周,打量着四周人群们的神色。 人群都在窃窃私语着,对于眼前场景的震惊,依旧未曾反应过来。 这些死尸,足足数十具。 整整齐齐地排成几排,罗列在方府门外。 看起来尤为触目惊心。 不过,若是能有明教的弘慧禅师亲自过来超度亡魂。 那他们便能安心许多了。 苏扬收回目光,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振臂一呼。 “方大人若是嫌这些死尸晦气,那不妨这样。” “今日便派人去明教请弘慧禅师过来。” “让弘慧禅师选个吉时,开坛做法!” 听到此,方瀚海眉头顿时紧皱起来。 苏扬所说,已经直白地透露出其真正目的。 果真是要对付明教了! 他依旧冷着脸:“你们要如何处置这些死尸,与本官何干?” 纵是去找明教,此事也不能他来掺和! 可苏扬却不再理会方瀚海,慢悠悠地转过身子,面向霍询。 “这明教的禅师,就劳烦霍大人亲自去请了!” “今日本官随霍大人去探查了河道修缮情况,又遭遇了一场袭杀,也已经乏了。” “便先行回去休息了!” 他所想要的情况,已经达到了。 剩下这些死尸该如何处理,就撂给霍询与方瀚海互相扯皮! 霍询笑吟吟点点头,并未阻拦。 看着苏扬离去的身影,四周人群却都有些神色复杂。 如今,他们已经知晓了,这些死尸的来历! 竟然有胆大包天之辈,想要行刺他们淮州城知府以及这位自京城而来的苏神医! 近些年来,他们淮州城还称得上太平。 也就只有偶发天灾之时,无可避免。 可这份太平,到了而今,却被打破了! 这么多刺客行刺知府,这种事情,已不知有多少年未曾发生过了! 想到这,他们看着苏扬的目光愈发复杂。 这位苏神医刚来淮州城没多久,便发生了这种事情。 此事,又是否与苏神医有关? 马车中,苏扬静坐着闭目养神。 这淮州城中表面上是一摊死水,实际上暗流涌动。 而他的到来,则是使得淮州城中的暗流,彻底浮现在水面上了。 通判与知府,互相算计。 在大宋之中,是极为常见的事情。 这是大宋官制的弊端,只从现在来看,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避免。 而历年以来,霍询与方瀚海之间,积攒了不知多少恩怨。 霍询表面上是个老好人,但实际上只是在隐忍不发而已。 这些事情,本就无可避免。 苏扬身旁,莫小刀掀起马车帘子,饶有兴趣地向外看着。 似乎先前的事情,并未影响到他的心情。 “苏大夫,我们是打算帮着霍询了?” 闻言,苏扬缓缓睁开眼睛,无奈一笑。 他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早在京城之中,为了应对孙丰毅等人,他便已经算是站在了左相荀正的阵营之中。 至于方瀚海等人,从他们抵达这淮州城时,双方之间,就已经泾渭分明了! 正如今日遇刺,虽是霍询蓄意安排。 但足以看出方瀚海等人对他的杀意! 稍作思索,苏扬缓缓说道:“帮不帮霍询,这就要看左相的态度了。” “但这方瀚海与明教……” 顿了顿,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凛冽寒意。 “我不得不除!” 他们早就已经自京城中离开,许多事情,都不再受京城约束。 而他这个宣谕使,此次南下,早已做好了面对遭遇风浪地准备! 莫小刀深深凝视了苏扬一眼,随即缓缓点头。 嘴角咧开一抹笑容。 “管那方瀚海是个什么样的地头蛇,苏大夫可是过江龙!” “他们敢翘头,那就灭了他们!” 听到此,苏扬摇头一笑。 又向莫小刀安排起来。 “莫兄,等回去之后,再劳烦你吩咐下去。” “自明日起,我在淮州城驿馆,与陈太医一起,亲自坐诊!” 坐诊? 莫小刀怔了怔,苏扬如今可都是宣谕使了。 此次南下,目的也不是要为江南百姓们行医? 随即,他便又听苏扬的声音响起。 “务必放出话去!” “我们这里主治,摩尼教符水无法治愈的病情!” 苏扬双眸眯起,目光幽幽,泛着一抹意味深长。 莫小刀顿时仿佛明白了什么,笑容浓郁起来。 “回去我就去安排!” 语气中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在京城市井之中混迹多年,什么江湖郎中,治病方术未曾见过? 明教那符水,究竟有没有用,他再清楚不过了。 若那符水真有治疗百病的效果,那朝廷也不用再设立太医院了! 干脆将明教奉为国教,谁家生病,直接赐予一碗符水便是! 而苏扬这么做,已经无异于,是在向着摩尼教,正面宣战了! 苏扬看向窗外,笑而不语。 不论这明教是摩尼教还是如何,从明日起,他会让摩尼教在淮州城百姓们心中的威望,逐渐消散! 以那符水蛊惑人心? 他便从这符水开始,一点点揭穿明教的真正面目! 与他为敌,那也得做好被他反过来剿灭的准备! 第531章 一唱一和! 苏扬的话音落下,顿时间,四周人群都不由脸色骤变。 气氛倏然变得诡异起来。 专治符水治不了的顽疾?! 他们莫名意识到,这句话有点不对劲! 明教符水,可治百病。 哪里还会有治不了的顽疾? 他们再度打量起苏扬,似乎这位苏神医,也有着一股狂气! 苏扬微微一笑,却不再过多解释,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的帐篷下落座。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目光中充满茫然,又不由有些惊疑。 这位苏神医,究竟要做什么? 他们正疑惑间,却忽的听到后方人群中,一道声音响彻。 “苏神医,小人有一事相求!” 闻声,所有人都不由齐齐转头望去。 这种时候,谁敢站出来? 苏神医已经放出话了,专治明教符水无法治疗的顽疾。 可谁要是站出来求医,那不就是在说,明教的符水不行吗? 人群逐渐分开,随即,一道身影迈步走了出来。 看清这道身影的模样,人群顿时一怔。 颜度? 对于此人,不少人都认得。 先前在弘慧禅师在河畔开坛设法之时,此人曾恳求弘慧禅师,赐下符水,治疗其女儿。 分明都得到了明教的恩惠,该是会都对明教信奉有加才对。 怎么现在倒头一个跑出来? 苏扬坐在帐篷下,注意到颜度,心中一动。 先前颜度得知了自己女儿的病因,自是对明教恨之入骨。 估计此时,颜度已经猜到了他的一些用意。 待到颜度自人群中走出来,苏扬才故作不知地询问:“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颜度点点头,姿态恭敬。 “苏神医,小人家中有一女儿,身患重病。” “多日以来,小人到处求医问药,希望能够为小女治疗疾病。” “后来更是曾弘慧禅师赐下符水。” “可时至今日,小女的病情,也未曾有所好转,反倒愈发严重!” “恳请苏神医相救!” 话罢,他长长躬身,向苏扬行礼。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周人群都不愣住。 弘慧禅师所赐下的符水,并未能治愈颜度女儿的重病? 为何如此? 明明这符水,百试百灵啊! 想了想,他们看着颜度的目光,变得怪异起来。 这符水,心诚则灵! 必是颜度对明尊依旧不曾信崇! “哦?” 这时,苏扬的声音响起。 “明教符水也未能奏效?” “先前弘慧禅师开坛做法之时,本官也曾见到。” “这位弘慧禅师可是说过,这符水,心诚则灵!” “如今却并未奏效,莫非你并未诚心信奉明尊?” 听着苏扬的话,四周不少人的神色顿时缓和了下来。 原来这位苏神医,对于明教,并无冒犯之意! 直接就问出了他们心中的疑惑。 应当也会成为一名明教信众! 一时间,他们对苏扬的好感顿生。 但人群中,也有一部分,不由低声长叹。 本以为,这位苏神医年少有为,又是自京城而来。 还向朝廷献上了治疗疟疾瘟疫之药。 怎么也会信奉明教? 这时,颜度的声音响起。 “苏神医明鉴,小人冤枉啊!” “自小人从法事之上回去之后,立即便让家里人,捐出了千两白银,用于修缮明教寺庙。” “这些时日以来,小人也谨遵明教教诲,过午不食。” “甚至还会每日布施四方乞丐。” “小人对明尊,实在是尊崇有加啊!” 他语气诚挚,所说这些,也的确是实话。 在得知自己女儿的真正病因之前,他一心听从弘慧禅师的嘱托。 所做的事情,其他人也都看在眼里。 听着颜度的话,四周人有情也都不由狐疑起来。 向明教捐献善款,布施乞丐,这些事情,可都做不得假。 而且,他们之中,可没有几人,能够做到如颜度这般。 捐献千两白银! “那是为何?”苏扬似是极为疑惑,皱眉思索起来。 “且先行将你女儿的病况,与本官说清楚。” “本官先为你开几服药,服下之后,若病情有所缓和,便继续服用。” “若仍对病情无效,便火速前来驿馆,找寻本官!” 说着,苏扬暗暗赞赏地看了颜度一眼。 与聪明人打交道,的确是容易! 他们这一唱一和,足以让四周的人群,都对此事尤为关注。 弘慧禅师所布施的符水,的确是对颜度的女儿并未产生效用。 那他的药,又是否有效,其他人自然迫切的想要知晓! 待到颜度说完,苏扬迅速写下一张药方,交付给颜度。 而后,他才又看向四周众人,淡淡询问。 “诸位,可还有求药者?” 众人面面相觑,有了颜度率先走出来。 其他人心思也都活络起来。 且先不论明教的符水是否有奇效,他们之中,也并非什么人都能求到弘慧禅师的符水。 若是能够经由这位鼎鼎大名的苏神医治疗,那于他们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 而且,人群之中,并非没有服用过明教符水,病情依旧不见明显好转的。 他们也还有些忧心忡忡,弘慧禅师对他们的答复,也都如那颜度一般。 心诚则灵! 他们都尽可能信奉明尊了,身上的病情,也始终不见好转! 很快,人群中便有着一名老者走出。 他拄着拐棍,被一个年轻人搀扶着,步伐颤颤巍巍。 艰难地迈步走到苏扬身前,忍不住咳嗽几声,向苏扬行礼。 “小老儿对苏大人有礼了,还望苏大人救小老儿!” 苏扬轻笑一声,挥了挥手:“老人家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莫非老人家也曾饮下符水,未曾生效?” 他语气温和,没有丝毫倨傲意味。 四周人群见此,心中顿时安心下来。 这位苏神医,虽是朝廷大员,却不见桀骜,对百姓亲善。 这在他们心目中,自然是好官! 不过,他们也不免疑惑地看向那老者。 这符水,总不能会出现这么多的状况? 那老者轻咳几声,缓缓点头。 “小老儿这病,已有多年了。” “近些时日以来,自弘慧禅师那里,曾多次求过符水。” “可小老儿这病情,却……” 说到这,他长叹一声。 话语中的意味,已经尤为明显。 第532章 痰核之疾! “多次求过符水,都不能奏效?” 苏扬脸上露出浓浓疑惑,皱眉沉思, 半晌,才又断然说道:“这绝无可能!” “那明教的弘慧禅师,本官都曾听闻过。” “他是个有大功德,大法力之人!” “所布施的符水,更是明尊赐予,怎会无效?” 听着苏扬的话,四周人群都微微颔首,附和起来。 这正是他们心中所想! 可那拄着拐棍的老者却满脸苦笑,无奈摇头。 “老朽绝不敢欺瞒大人!” 他心中无奈,这位苏大人,竟是这般信奉明教! 都不知道,此次请求苏扬诊治,是不是一件坏事了。 但此时,苏扬的目光却又向他看来。 “无妨,其中必定是……有着什么缘由!” 他似是苦思冥想了半天,为明教的符水寻找着说辞。 随手伸出二指,搭在那老者的腕部,为其诊治。 不多时,苏扬收回手,稍作沉思。 “老人家这病情,可否让本官看看腹部?” 闻言,那老者双眸一睁,连连点头。 “可以可以!” 他可都还未曾向苏扬说起自己的病情! 这位苏神医,竟只是诊脉,便知晓他的病在腹部! 四周人群看得不免有些好奇。 早就听闻过,这位苏神医的医术,名动京城。 今日他们倒是也想要见识见识,京城鼎鼎大名的太医,与他们淮州城中的那些神医,究竟有着怎样的不同? 很快,那老者松开腹部衣物,让苏扬得以仔细观察。 他的腹部,赫然有着一个瘤! 直径不过小拇指长短,却清晰可见! 苏扬仔细审视了一番,才缓缓抬头,沉声询问:“这里的肿块,已经存在多年了?” “最近这些时日,可有增长迅速的情况?” 闻言,那老者更是重重点头。 没有想到,苏扬竟能这么准确地说出他的情况! 他连忙开口:“的确如此!” “正因为这,小老儿才去寻求符水。” “但这肉瘤,始终未曾有所消退。” 话罢,他又忍不住试探着看了苏扬一眼。 似是向要从苏扬的神色中,判断出自己的病情。 但见到苏扬脸色凝重,他不由心中一惊。 连堂堂苏神医都这般神态,难不成,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随即,他便听苏扬的声音响起。 “这是痰核之疾,老人家应当知晓?” 痰核之疾? 听着苏扬的话,四周人群都不由一怔。 他们并非精通医理,但对于一些病情,自是都曾听说过。 这痰核之疾,怕是药石难医啊! 一旦患病,或许一开始几年,没有什么症状。 可时间一久,一旦发病,那几乎便已经离入土不远了! 想到这,他们看着那老者的目光中,都流露出一抹怜悯。 先前这老者就说过,他这病,已经有多年了。 那怕是没有多久的时间能活了! 难怪,这老者的病情,纵是求取了那么多的符水,也不曾奏效! 若想医治,恐怕得明尊现世才行! “苏神医,小老儿这病,究竟如何?” 那老者眼皮跳了跳,连忙询问。 神色中充满急切。 他很清楚,这些年来,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症状。 可最近时日,眼见着腹部的肉瘤逐渐增大。 他也不得不着急起来。 身患此症,那几乎已经是宣判了他的死刑! 不远处,太医陈温都走了过来。 他仔细打量着老者腹部的肉瘤,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苏太医,这病,以往太医院中,也难有可治愈的法子!” 话音落下,那老者身形顿时颤抖起来。 连整个京城太医院,都无法治疗? 而且,明教的符水,也都不曾奏效。 那他只怕……果真是病入膏肓了! 想到这,他的脸色都变得绝望起来。 四周众人都不由轻叹,在听闻这老者的病情之后。 就连他们,都隐约猜到了这老者的情况。 不治之症,无药可医! 连太医院和明教的符水都无法治疗,这老者也只能去准备后事了! “并非不能治愈!” 可这时,苏扬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闻言,四周所有人都不由齐齐一怔。 这种必死之疾,还能够治愈? 这怎么可能? 他们都惊疑不定地看着苏扬,眼神中都流露出一抹狐疑。 而那老者更是瞪大眼睛,怔怔看着苏扬。 苏扬神色严肃,沉声道:“老人家,你这病,本官有一个治疗之法。” “不过,治疗之法,有些耸人听闻,不知你能否接受?” 嗯? 那老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满脸疑惑。 治疗之法,耸人听闻? 他如今已经病入膏肓,哪里还会在乎什么耸人听闻的治疗之法? 只是,他也不免怀疑,他这病情,果真还能有治愈之法? “苏神医,敢问这治疗之法,究竟是什么?” 他忙不迭拱了拱手,试探着询问。 四周众人心中也充斥着浓浓的疑惑。 若这病,苏神医还能够治愈,那苏神医的医术,恐怕真正能够起死回生了! 苏扬神色平静,缓缓开口:“开膛破肚,切去肉瘤。”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四周人群却是瞬间一片哗然。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一些大夫治疗伤势之时,为人取下残肢断臂。 但主动开膛破肚,直接切去身上的一块肉。 这……还能活命吗? 这等治疗之法,他们从未听闻! 就连一旁的陈温,也都不由惊奇地看向苏扬。 太医院中,可都未曾记载过这种法子! 苏扬却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等待着眼前老者的答复。 那老者在听到他的话后,早已脸色骤变,嘴唇都颤抖起来。 开膛破肚? 这等治疗之法,果真能够奏效? 若不治,他或许还能再多活些时日。 可若照这位苏神医所说治疗,那他这条老命,岂不是今日就要交待在这了? 但心中挣扎半晌,他还是忍不住询问:“苏神医,小老儿这病,果真能够以此治愈?” 苏扬点点头,目光笃定。 这所谓的痰核之疾,在他前世,其实就是脂肪瘤。 他已经通过病理鉴别过了。 而脂肪瘤,大多是良性,与脂肪肉瘤又有所不同。 只要进行手术治疗,便能有效治愈! 第533章 满城轰动 眼见苏扬这般笃定,四周人群心中都不由涌现出一股浓浓的惊意! 这等绝症,还能治愈? 而且,还是要开膛破肚? 如这般治疗方法,他们以往从未听闻! 苏扬神色如常,似乎哪怕是要进行开膛破肚,也没有多少忧虑。 “若老人家应允,那你便准备准备,明日再行过来。” “本官届时为你治疗此病!” 他轻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已经定下了。 那老者张了张嘴,满脸犹豫。 半晌,才只是向苏扬躬身致谢。 “那小老儿,明日再与大人答复!” 待到老者离去,陈温都不由凑到苏扬身边,压低声音询问。 “苏太医,这痰核之疾,果真能够治愈?” 他也有些难以置信。 以那老者的病情来看,就算开出再如何神异的药方,恐怕都无法治愈。 而开膛破肚这等治疗方法,更是放眼太医院,都未曾见过。 苏扬微微一笑,面向四周,并未多做解释。 这老者的病情,在人群中所闹出的动静并不算小。 明教的符水,也曾饮用过多次。 单只是这些,就足以让今日的消息,散发出去了。 那明日,估计这边的人群会越来越多! 他又向着身后莫小刀暗暗递了个眼色。 莫小刀顿时会意,向一旁离开。 如那老者的情况,若是明日过来,他真给治愈了。 那他在淮州城中的声势,将会借此传扬开来。 今日方瀚海和明教虽未曾出现,但指不定是派人在暗中观察着这边。 须得小心防备,那些人再以这老者做文章! 他再度开口,继续招呼人群。 “下一位!” 这时候,四周人群已然变得踊跃起来。 他们早就听闻过苏扬医术高超。 现在又接连看到苏扬诊治了两例病情,亲眼见识到了苏扬的医术。 甚至那老者都未曾开口,苏扬就已经知晓了其病情。 对于苏扬的医术,他们早已没有什么怀疑。 能由这位大名鼎鼎的太医亲自诊治,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 方府。 方瀚海眉头紧锁,脸色沉凝,在皱眉苦思着。 “今日那苏扬已经在驿馆外摆下了摊子。” 他看向一旁静坐着的弘慧禅师,沉声说着,“说是要为整个淮州地界的百姓义诊,这怕是要夺你们明教的声望!” 弘慧禅师手捻佛珠,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喜怒。 “他医术超凡,能够在太医院中都脱颖而出,自是非凡。” “不过,这淮州地界,他终究是晚来一步。” “明日老衲亲自去一趟驿馆便是。” 说到这,他半眯的眸子中,泛起一抹晦涩光芒。 方瀚海皱了皱眉头,似有些顾虑。 “明日你要亲自出面?” “是否会助长他的气候?” 若只任由苏扬在驿馆那边施治,或许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一旦弘慧禅师亲自出面,那便意味着,明教都对其有所在意了。 岂不是要助长苏扬的威势? 弘慧禅师摇了摇头,捏着佛珠的手指微微停顿。 “方大人,你对这苏扬,还不甚了解。” “老衲已经收到了消息,我明教的清羽道人,可也是为法力不弱于老衲之人。” “他亲自赶赴京城,本该借着疫患,使明尊威名,在京城传扬。” “可尚未曾开始,便因这苏扬,而以失败告终。” “那时候,苏扬可还尚未入朝为官!” 说到这,他脸上的淡然神色,稍稍敛去,竟流露出一抹凝重! 自他所得知的消息中,清羽道人对于苏扬,似乎恨之入骨! 但他却从中,品出了一些忌惮意味。 区区一个年轻人,能够让他们教派在京城中的大计都受到影响。 由不得他不慎重对待。 方瀚海点了点头,心中也在思忖着。 与苏扬交锋了两次,他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此人,不容小觑! 弘慧禅师看了眼方瀚海,又继续说道:“还请方大人也帮老衲放出些消息。” “再过两月,便是庇麻节。” “按照我明教祭礼,本该在庇麻节前一月进行斋戒。” “但先前明尊降下圣恩,拯救淮州百姓。” “因此,老衲要在三日之后,在淮州城中开坛设法。” “带信众们斋戒,以备庇麻节!” 话罢,他又举起手掌,佛唱一声。 神色恭敬而虔诚。 方瀚海双眸微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禅师妙计!” 他赞赏一声。 明教在淮州的声望,只会越积攒越高。 岂是苏扬两三日便能盖过的? 弘慧禅师温和一笑,就连笑容都显得淡然慈悲。 “方大人,老衲该做的事情,你自是不必担忧。” “不过,那霍询必是不会善罢甘休。” “还得方大人你多费些心思!” 霍询! 方瀚海沉吟着,眸中闪过一阵阴冷。 …… 京城的苏神医,任宣谕使一职,在京城中就已经声名远扬。 如今更是来到淮州城里,为百姓们义诊。 连明教所布施的符水,都无法有效治疗的顽疾。 苏神医都能治愈! 这个消息,只一日时间,便传遍了整个淮州城。 整个驿馆外,自昨夜开始,便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在这年头,就连寻常的风寒,都有可能要人性命。 明教的符水的确神异,但也不是淮州每个人都能够分到的。 谁还会不想得到苏神医的诊治? 苏扬坐在驿馆外的帐篷下,环顾四周,笑容浓郁。 这第二日的阵势,远比昨日要热闹得多。 都无需怎么吆喝,四面八方便已经围满了人。 就连陈温等一众太医院的人,如今都坐在帐篷之下,各自为百姓们施治。 明教的符水,又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是什么神药。 一些顽疾,当然无法治愈。 而陈温这般的太医院太医,是有着真才实学的,治疗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苏扬为眼前一人诊治过后,开下药方,向后方人群看去。 目光很快落在一名拄拐老者身上。 他微微一笑,轻声询问:“老人家,可已经想好了?” 昨日他已经将动手术的事情,说给这个老者了。 那其今日过来,便是已经做好决定了! 第534章 悬壶济世 四周人群皆是纷纷向那老者看去。 昨日苏神医义诊的传闻之中,就曾有提到,有一个老者身患痰核之疾。 这本该是不治之症,就连明教的符水,都曾求取过多次,可也不曾见效。 但苏神医,却放言能够治愈。 甚至,还说是要开膛破肚的治疗! 这等治疗之法,莫说是淮州城中的寻常百姓,就是郎中大夫们,也都未曾听闻! 听到苏扬的询问,那老者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 “苏神医,小老儿已经想好了。” “还望苏神医救我!” 他这病,再不治疗,也没有几日的活头了。 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与这位鼎鼎大名的苏神医了。 苏扬微微一笑,知晓这老者心中的顾虑。 开刀动手术,这种事情,对于当今时代的人而言,几乎有些耸人听闻。 就连当初,给王朗母亲治病的时候,王朗都险些要跟他拼命! “老人家不必担忧!” 他轻声安抚一声,扫了眼四周,将声音提高了几分。 足以让四周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本官许诺。” “若是无法为老人家治愈疾病……” 说着,他向一旁的莫小刀递了个眼色。 随即,莫小刀当即自身后搬出一个木盒。 木盒打开,其中顿时呈现出一片银灿灿的光芒! 这木盒之中,赫然是一坨坨银锭! 四周人群紧盯着莫小刀手中的木盒,目光惊动。 只一眼看去,便能粗略估算出,这木盒之中,怕是得有三百两银子! 那老者也是满脸惊动,有些呆愣地看着莫小刀手中的木盒。 饶是淮州城富足,可这三百两银子,也足够一个富贾之家,一年奢侈用度了! 若是紧凑一点,即便只出不入,花个十年都不是问题! 苏扬缓缓起身,随手向着木盒挥了挥。 “这木盒之中,有三百两银子。” “若是无法为老人家治愈疾病,本官愿将这三百两银子,悉数赔偿于你。” “由此地所有百姓们,共同见证!” 他声音高朗,语气笃定。 四周人群听着苏扬的话,心中却难掩惊动。 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堂堂京城神医,在他们淮州城中义诊也就罢了。 这无法治愈,还愿意赔偿三百两银子? 这位苏神医,难道是圣人不成? 苏扬将四周人群的反应收归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和煦笑容。 这些银子,其实是霍询这位淮州知府,友情赞助的! 他在淮州城中义诊,本就是为了以此壮大声誉,破除掉明教在淮州城中的影响。 增添这三百两银子,并不算多。 却足够可以当做一个被人津津乐道的噱头! 他面前的老者已然整个人呆若木鸡,瞪大眼睛,茫然地盯着苏扬。 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 “苏神医,这万万使不得!” “哪有找大夫看病,还有让大夫掏钱的道理?” 这三百两银子,与他而言,的确是一笔巨款。 可苏神医昨日义诊了不知多少人,据说今日就已经有病情痊愈的人了。 这位苏神医,仅仅一日的功夫,声势便在淮州城中传扬开。 他要是昧着良心,收下了这笔银子。 那他就算是死了,恐怕也得被人戳脊梁骨! 四周人群更是心中惊讶不已。 别说是这治疗方法闻所未闻,就连这大夫治不好,还主动给钱的事情。 这都完全违背常理。 可是,他们仔细打量着苏扬,却在苏扬的脸上,并未见到丝毫戏谑之意。 反而是郑重而笃定! 这时,莫小刀将木箱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足以让众人都能看得清楚。 他迈步上前,高声开口:“苏神医行医,向来如此仁义!” “早在京城之中,苏神医为他人治病,他人无不感激。” “如当时疫患爆发,百姓们苦于无药可医。” “但苏神医不仅提出治疗疟疾瘟疫的奇药,更是在自己家中药铺,以两三文钱一服药的价格售卖。” “从不再向他人索要感激和报酬。” “而今,这淮州城,苏神医初来乍到,担忧百姓们不相信他的医术,特意向淮州知府霍询霍大人,苦口婆心地求取来这几百两银子。” “便是为了减去百姓们的后顾之忧!” 话罢,他重重叹息,似是对苏扬充满感激。 听着莫小刀的话,四周人群面面相觑,都不由瞪大眼睛。 一股莫名的气氛,在他们之中蔓延开来。 他们都听说过,先前疫患,这位苏神医向朝廷献药。 可是,又有几人知晓,苏神医卖那等救命的药,竟然才两三文钱的价格! 这比起明教的符水,与他们而言,甚至还要实惠! 当时在淮州城中,为了求取一碗救命的符水,他们可还是得向明教捐献许多银子,才能换来! 而现在,苏神医更是向霍大人苦口婆心地求来这些银子,就只是为了他们安心? 这位苏神医,当真是悬壶济世的神医! 苏扬双手虚压,稳住场面。 这才又看向身前老者。 “老人家,治疗的东西,本官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若是做好了准备,现在本官便带你进驿馆之中。” “最多半个时辰,便能治疗结束。” “只是开膛破肚,想要痊愈,就得几个月的功夫了。” 说完,他背负起双手,率先迈步向着驿馆中走去。 那老者听着苏扬都已经准备好了治疗的物事,不敢犹豫,连忙跟着苏扬走进驿馆。 四周人群看着走入驿馆中的苏扬等人,眼中都流露出了浓浓的期待。 他们也想要见识见识,这等不治之症,究竟能否治好? 若是真如苏神医所说,开膛破肚,取出顽疾。 那这简直就是神迹! 莫小刀看了眼身后,待到驿馆大门缓缓关闭。 这才又转身面向面前的人群。 “诸位,苏神医为病患开膛破肚,须得专心。” “诸位请陈太医他们继续治疗便可,但务必不得喧哗!” 交待一番,他眼角余光忽的注意到,远处的人群后,正有一行人缓缓赶来。 后方的人群不知是谁惊呼出声。 “弘慧禅师来了!” 第535章 不得喧哗! 弘慧禅师来了?! 闻声,人群皆不由齐齐向后方看去。 后方赫然正有着一行身着白色衣衫的明教僧尼迈步而来。 而在那些僧尼的簇拥之下,弘慧禅师正身披袈裟,走到人群前方。 随着弘慧禅师出现,人群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流露出了一抹惊讶。 驿馆这边的事情,竟然连弘慧禅师都惊动了! 不过,仔细想来,这倒也再正常不过了。 堂堂宣谕使大人,京城鼎鼎大名的苏神医,亲自在此义诊施治。 并且,还放出了话,所治疗的疾病,皆是明教符水无法治愈的顽疾! 明教自是会知晓这边的动静。 弘慧禅师双眸微眯,面容温和,在一身袈裟的映衬下,却又显现出一股宝相庄严之感! 他双手合十,向四周人群致意,口中高声颂念佛号。 “阿弥陀佛!” 然而,他话音刚落。 驿馆外的帐篷下,便有着一道身影快步冲了出来。 “苏大人正在驿馆之中,为人治病。” “任何人不得喧哗!” “老和尚,谁让你搁这喧闹的?” 那人快步赶到弘慧禅师身前,语气中满是斥责意味。 闻言,四周人群都不由一怔。 喧闹? 弘慧禅师才只是诵念了一声佛号,何来喧闹一说? 他们脸色顿时不悦起来。 如今的淮州城中,许多百姓都曾亲眼见过弘慧禅师所展现出来的神迹。 对于这位弘慧禅师,自是敬仰有加。 可这人,竟敢对弘慧禅师这般无礼! 此时,弘慧禅师身前,一众白衣僧侣赫然上前,护住弘慧禅师。 皆是神色不善地盯着面前的年轻人。 见此,莫小刀眉头微挑,向着身后兵士们递了个眼色。 “你们这些和尚,是要来这里闹事?” “我再与你们提醒一声。” “苏大人此时正在为淮州百姓们义诊。” “谁敢喧哗,便都统统先抓起来,听候苏大人发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一众兵士们当即齐刷刷抽出手中兵刃,冷冷盯着弘慧禅师一行人。 那一把把明晃晃的兵刃,在阳光照耀下,泛着凛冽的光芒。 顿时间,四周人群都不由悚然一惊。 谁也不曾料到,弘慧禅师这一行人才刚来。 事态竟会骤然演变到这种程度。 他们心中又是惊惧又是茫然。 先前听那位苏神医所说,似乎他对明教也是信赖有加。 可为何苏神医手底下的这人,眼见着弘慧禅师前来,竟是直接便以刀剑相向? 白衣僧侣的护卫下,弘慧禅师此时也都不由目光凛然。 这些人的反应,与他预料之中,可并不相同! 他才只是佛唱一声,竟就惹得这些人不惜大动干戈? 但他却并未有所慌乱,而是轻笑着迈步上前,挥退四周。 “这位大人莫要见怪。” “老衲只是听闻,京城苏神医前来义诊,医术更是非凡。” “特意前来看看。” “未曾想百姓们这般对老衲爱戴,不甚惊扰了大人。” “若是大人要怪罪,便将罪行,皆归于老衲身上便是。” 说完,他一手持着佛礼,向莫小刀微微躬身。 可听到弘慧禅师的话,四周人群却都不由紧皱起眉头。 哪里能让弘慧禅师担罪? 莫小刀冷然一笑:“方才看你们这些人的架势,还以为你们是要来这边闹事的!” “既然只是过来看热闹,我便只是稍作警告。” “从现在开始,不得再有半点喧哗!” “否则,定当捉拿!” 话罢,他向着身后一众兵士们扬了扬下巴。 自顾自地迈步走到帐篷下落座。 眼见着那些兵士们收起手中长刀,四周人群才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思索,也不能怪苏神医手底下的这些人态度强硬。 如今苏神医可正在驿馆中,为那老者施治。 且不说痰核之疾,几乎称得上是不治之症。 单只是苏神医的施治之法,乃是开膛破肚! 他们都要为这位苏神医捏上一把冷汗! 想到这些,大部分百姓们又看向弘慧禅师。 对其投以歉意的目光。 眼下的情况,便是弘慧禅师亲自过来。 也万不能打搅驿馆中的苏神医! 只能劳烦弘慧禅师与他们一同等待了! 弘慧禅师半眯着眸子,站在人群中心。 手中佛珠缓缓掐动。 似是不经意地瞥了眼莫小刀,又很快收回目光。 莫小刀一手托着下巴,满脸的老神在在。 已然察觉到了弘慧禅师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苏大夫猜得没错,这明教的老和尚,果然会来驿馆这边。 不过,老和尚来的不是时候。 如今苏大夫正在施治,老和尚就算威望再怎么高,既然过来了,就得老老实实地候着! 至于之后这老和尚有什么花样,那就得等苏大夫治疗好了那老者的疾病再说了! 整个驿馆外,一片寂静。 无人多言。 但人们却忍不住向着驿馆那边打量而去。 自从苏神医带着老者入内,驿馆大门关上之后,其中便没了动静。 既是开膛破肚,怎么也得听到几声惨叫才是! 但眼下,却静得出奇。 驿馆这边,随着弘慧禅师等人的到来,又有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 可都很快归于寂静。 一时间,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终于,在过了一个时辰之后。 驿馆大门,才终于缓缓打开。 苏扬的身影,出现在了驿馆大门之后。 但人们向着苏扬身后看去,却并未见到那老者。 不是说,苏神医为那老者开膛破肚之后,便能治愈吗? 可那老者去哪了? 对于四周人群的目光,苏扬仿若未觉,就只是自顾自地回到帐篷下落座。 他瞥了眼不远处的弘慧禅师,并未有理会的意思。 而是又面向四周众人,脸上流露出一抹疲惫的笑容。 “诸位,且先容本官歇息一阵。” 见此,众人都不由有些茫然。 他们现在,最为在意的,可就是那老者的痰核之疾,究竟是否治愈了! 但直到此时,他们可都未曾见到那老者走出来。 人群中,一名年轻人迈步上前。 先前正是此人,搀扶着那老者赶来。 他向着苏扬恭敬行礼,试探着询问:“苏神医,我爷爷他……” 不等他说完,苏扬便微微颔首,轻笑起来。 “幸不辱命!” 第537章 我比明尊如何 听着苏扬的话,弘慧禅师眸光微动。 这一番询问,可远远算不上高明! 就算是四周百姓,估计也都不会因此,又多少心绪波动。 他轻笑一声,正要解释。 可这时,苏扬的询问声却又再度响了起来。 “莫非贵教所信仰的这位明尊,并不仁慈?” “必须得让淮州百姓们,拿所谓的虔诚信仰来交换?” “而所谓虔诚信仰,又得让百姓们自发捐献银两。” “本官的疑惑,还望禅师给予解答!” 苏扬直视着弘慧禅师,脸色逐渐肃穆起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周人群脸色却都不由齐齐变化。 这位苏神医,是在质疑明尊! 明尊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这是所有明教信众的共识! 这一点,谁敢质疑? 但凡有这个心思,那都是对明尊的亵渎! 他们心中惊疑不定,可对于这位苏神医,如今却无人敢斥责。 且不说苏扬是朝廷册封的宣谕使大人,单只是这两日以来,苏扬在他们淮州城中救治了这么多的病患。 承了苏扬的恩情,他们也拉不下脸再对苏扬置喙什么。 随即,他们又转而看向弘慧禅师。 经由苏扬这么一问,他们心中也不由有些狐疑。 正如苏神医所说,明尊既然大慈大悲,又为何非得让他们对其虔诚信仰,方能降临神力,救苦救难? 弘慧禅师微微皱眉,稍作思索。 却是不慌不忙,和煦一笑。 “苏大人,明尊纵使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以度化无缘之人。” “信奉明尊,方是与明尊有缘!” 这么一番解释,便能说得通了! 苏扬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缘分二字,说来简单,倒也的确玄之又玄!” 似乎是在附和着弘慧禅师一般,苏扬轻笑着点了点头。 但很快,他扫了眼四周人群,又询问一声:“那若是如禅师所说。” “本官比之明尊如何?” “本官救治淮州城中的百姓,便也是百姓们与本官有缘了?” “百姓们信奉明尊,可由明尊为他们救苦救难。” “那百姓们前来寻找本官,本官也可为他们祛除顽疾。” “而且,相比起寻求明尊救治,本官在驿馆这边为淮州百姓们义诊,可是分文不取!” “也半点都不要求,百姓们信奉本官!” “两厢对比,百姓们更愿意来找本官救治,有何不可?” 说到最后,苏扬已然站起身来,迈步向弘慧禅师走去。 步步紧逼。 见此,四周人群心神剧震! 苏神医这一番话,赫然是将其自身,与明尊相比! 甚至说,他比明尊还要更高一筹! 明尊救苦救难,尚需他人信仰。 可苏神医义诊,却是丝毫不需他人感激! 弘慧禅师平静的神色,赫然流露出一抹怒容。 如同金刚怒目! “苏大人可知谶语,祸从口出?”他紧盯着苏扬,沉声喝问,“苏大人所言,已是有辱明尊,大逆不道!” 他也未曾料到,苏扬竟是这般生猛! 竟然直接就说出这等大言不惭的话! “大逆不道?”苏扬眉头微挑,脸色却一片威严。 “本官所说,有何不妥?” “我大宋律法,有哪一条提到,要信奉你口中的这明尊?” “反倒是据本官所知,一应未被朝廷所允许的三教九流,皆是严禁百姓们信奉的魔教!” 他的声音,振聋发聩! 更是直逼四周人群的心神。 明教,是魔教?! 人群面面相觑,神色中都满是惊惧。 他们哪里敢往这方面去想? 尤其是曾经,他们也都曾见到,弘慧禅师施展过神迹。 怎会生出这般亵渎的心思? 但仔细想来,朝廷的确未曾说起过,允许明教传扬。 而且,苏扬这位宣谕使,乃是自京城而来! 他对朝廷的律例,自是远比他人清楚! 注意到四周人群的反应,弘慧禅师的眉头逐渐紧皱起来。 “老衲今日来此,不过是劝苏大人向善。” “但不曾想,苏大人竟是一意孤行。” “甚至有辱明尊!” 他念叨着,当着人群的面,像模像样地掐动起指尖。 仿佛测算到了什么一般,脸色大变。 骇然地接连后退数步。 “邪魔作祟!” 邪魔? 听到此,人群一阵惊慌。 目光来回自苏扬与弘慧禅师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着。 这位苏神医,难道是被邪魔附体了? 不过,方才苏扬所说的话,的确是句句都在亵渎明尊! 这让他们也不免心中惊动。 可又疑惑不已。 怎么弘慧禅师一来,便会出现这等状况? 苏扬身形挺直,不用他多言,身后一众兵士已然齐齐抽刀上前。 与弘慧禅师一行人相互对峙着。 “污蔑本官邪魔作祟?”苏扬双眸微眯,神色中满是冷意。 “本官为淮州百姓救治灾病,以往更是曾在京城之中,担任太医院太医。” “为京城中的王公贵族,都曾治疗过。” “如今本官此行南下,更是受陛下册封为这宣谕使,身负皇命!” “你却说本官是邪魔作祟,那便是在污蔑朝廷!” “来人,将这弘慧禅师,给本官抓起来!” “押送京城,听候朝廷发落!” “谁敢阻拦,便是意图谋反,为非作乱!” 威严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心惊不已。 随即,他们便见到那一众兵士齐齐冲上前去。 将弘慧禅师一行人团团围住! 四周人群皆不由连连后退,心神震颤。 苏神医的确是朝廷命官! 更是陛下所册封的宣谕使。 这等人物,怎可能是邪魔作祟? 而且,先前疫患肆虐之时,也是这位苏神医向朝廷献上了奇药。 弘慧禅师恐怕是说错话了! 兵士团团包围之中,弘慧禅师以往那般高僧镇定,此时都消弭许多。 那些兵士们蛮横至极,一同上前,他身边的明教僧侣们,根本不敢擅自反抗。 轻易便被制服。 他死死地盯着苏扬。 如今看来,这苏扬远比他预料之中,更为难缠! 轰隆隆! 这时,远处忽的又传来一阵兵马之声。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远处的街道上,正有着大队差役赶来。 那些差役们拱卫着一辆奢华马车。 看到那马车的样子,苏扬眸光微微一闪。 方瀚海来了! 第539章 一寸光阴一寸金! 他们险些忘了,先前那个身患痰核之疾的老者,可是正在驿馆之中! 苏神医已经为其,治疗了病情。 按道理说,开膛破肚,人哪里还能活下去? 可现在,那老者的孙子自驿馆中出来,叩谢苏神医。 这已然证实了苏神医的医术! 众人齐齐向着苏扬看去,目光惊动。 痰核之疾,这等不治之症,果真被苏神医治愈了? 先前未曾见到那老者走出,他们其实心中多半是不相信的。 可现在,连那老者的孙子都出面证实。 而且,听起来,那老者已经恢复了些许意识了! 如今还有谁会不信? 这才是真正的神迹! 起死回生! 苏扬微微一笑,向着身前的年轻人虚虚抬手。 “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 “不必如此。” “老人家的病情虽去,但毕竟有伤元气。” “待两三日后,看看老人家的情况,你们便可将他接回去静养了。” 他轻声嘱咐一番, 那年轻人又是重重感谢,神情激动。 此时此刻,四周众人心中再没有半点怀疑。 两三日后,那老者便能够接回去了。 到时候,他们只要稍稍探查,便能知晓那老者的情况。 苏神医堂堂朝廷大员,又岂会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说谎? 如今看来,苏神医的医术,当真是盖世无双! 这时,苏扬又向着四周众人看去。 再度询问:“诸位,可还有需要本官医治的?” 这一次,人群几乎都再难抑制心中的悸动。 他们会来到这驿馆外观看苏神医义诊,自然是有着一部分人,身上顽疾未除。 这份困扰,唯有他们自己知晓。 可是,他们又不免看向一旁的方瀚海。 对于这位淮州通判,整个淮州地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心中仍旧充满了忌惮。 暂且也只能强自压下心绪,准备待到方瀚海离开,再行找苏神医诊治。 方瀚海脸色却难看下来。 他自是能够看出人群中的反应,也能听到人群中的一些窃窃私语之声。 什么痰核之疾? 他不知晓。 但此病,应该是个绝症! 竟然就这么被苏扬治好了! 他也未曾料到,苏扬的医术,果真这么高明! 方瀚海目光沉凝。 事到如今,在这驿馆外,反倒是成了他,在有意坑害四周百姓了! 不让这些人去找苏扬医治,便意味着,是在断绝他们治疗顽疾的希望! 见四周人群依旧未曾有人上前,苏扬却是愈发不急躁了。 他自顾自地嘀咕着:“看样子,淮州百姓们身体都还不错。” “既是眼下无人,本官便且先行休息着。” “等待他人再有顽疾,随时可来!” 说着,他又向莫小刀挥了挥手。 “莫兄,劳烦取些茶水过来。” “咱们喝着茶水,在此休憩等待着!” 听到苏扬的话,莫小刀顿时咧嘴一笑。 目光戏谑地瞥了眼不远处的方瀚海。 随即,迈步向着一旁跑去。 四周人群面面相觑,脸上皆是浮现出一抹苦笑。 这位苏神医的医术,他们已经毫不怀疑了。 可是,眼看着自己的病情被治愈的希望,就摆在眼前。 可他们却没法去找苏神医医治。 尤其是,苏神医也只是暂居他们淮州城。 说不定哪天就要离开。 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他们又看向方瀚海,心中都无比希冀,这位碍事的淮州通判赶紧离去。 方瀚海背负双手,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他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一旦离开,那今日破坏苏扬义诊的计划便彻底白费了! 可若不离开,他们一切图谋,在苏扬面前,竟是丝毫没有用武之地! 甚至,在这边待得越久,他在淮州城中的声望,便越是会下降! 这时候,苏扬已是随手捏起莫小刀带来的茶壶,为莫小刀和自己各自斟茶。 又端起茶盏向着方瀚海遥遥示意。 “方大人,你要是愿意待着,就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若是渴了,驿馆这边,也有备好的茶水。” “你们自行取用便是!” 他笑容玩味,将杯中茶水一口饮尽。 方瀚海脸色却黑了起来。 他自是知晓,苏扬分明是故意在戏耍他! 不远处,弘慧禅师深深凝视了苏扬一眼,又凑近方瀚海身边。 “方大人,暂且回去!” 他低声说了一句,向着方瀚海摇了摇头。 闻言,方瀚海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强自压下心中的怒火。 在这淮州城里,他何曾吃过这种亏? 可苏扬来到这里,才几日时间? 城中的形势,竟隐约要超出他的掌控! 他冷冷瞥了苏扬一眼,大袖一挥,转身离去。 四周人群眼见着方瀚海一行人离开,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直到方瀚海的身影消失不见,他们这才忙不迭向着苏扬那边赶去。 “苏神医,小人重病缠身,还望苏神医施治!” “苏神医,我等方才并非不愿寻苏神医施治,而是实则有苦衷。” “万望苏神医饶恕!” “小人给苏神医扣头了,万望苏神医不计前嫌!” 一群人簇拥到苏扬身前,一边请求苏扬施治,一边向他赔礼道歉。 皆是面色惭愧。 若方才寻苏神医为他们施治,那苏神医心中自是不会有所介怀。 可是,也正因方才,方瀚海一行人在。 他们不得不有所顾虑! 见此,苏扬只是淡淡挥了挥手。 “无妨,既是百姓们有病求医,本官哪有不为百姓们施治之理?” “大家依旧如先前一般便是!” 他稳下场面,目光瞥向方瀚海等人离去的方向。 嘴角勾勒起一抹冷笑。 今日,方瀚海等人的到来,自然是为了打压他在淮州城中的声势。 但是经他们这么一闹。 他在淮州城中的声势,必定不降反增! 稍作思索,苏扬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向四周人群笑道。 “这位方大人与弘慧禅师的关系不浅!” “那弘慧禅师虽有污蔑本官之嫌,但念在他一向在淮州城中救苦救难。” “还与这位方大人相较密切,本官也不追究了。” “说来,过几日,弘慧禅师便要举行一场法事!” “到时候,本官可得去好好看看,这位弘慧禅师的通天之能!” 第540章 除之而后快! 方府。 方瀚海满脸阴沉,背负双手,在房间中不住踱步。 房间中,刘冉森和陈笛两人也都是紧皱着眉头。 唯独弘慧禅师手持佛珠,低声诵念着经文。 只是整个房间中,气氛一片沉寂。 良久,陈笛才终于忍耐不住开口:“诸位,那苏扬在京城之中,便一向诡计多短。” “户部尚书孟庭,也因此人,被罢免了官职。” “又有左相扶持,此次任宣谕使一职,自是行事蛮横。” “我等终究是不可不防啊!” 现在淮州城的情况,也与以往不同了。 那霍询竟是也按捺不住心思,开始跟方瀚海正面较量了! 方瀚海点了点头,脸色却是愈发阴沉下来。 “老夫也未曾料到,那霍询竟是暗自私通了军营!” “尤其是霍询跟那苏扬狼狈为奸,如今又借此勾搭上了左相。” “在朝廷中都有了靠山,他已是准备,跟老夫正面掰掰手腕了!” “这两人不除,老夫心中难安!” 说到这,他的眼底深处,流露出一抹森然杀机! 一旁刘冉森也不由轻叹,满脸阴郁。 “可是先前方大人派人刺杀苏扬,却是正中了霍询的圈套!” “这苏扬也不出城了。” “总不能让他死在城中?” 他们心中,皆是恨不得将苏扬除之而后快。 但偏偏事与愿违。 眼下,苏扬在淮州城中,又有着兵士保护。 想要除掉苏扬,何其困难? 就算能够杀了苏扬,让其死在淮州城中,对于他们而言,也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处理好的。 至少,方瀚海这个淮州通判,未能保护好苏扬。 势必会因此,受到朝廷责罚! 一时间,三人皆脸色沉凝。 杀又杀不得,可苏扬却已经要在淮州城里,搅动风雨了。 就连明教在淮州城中的声望,也都收到了影响! “阿弥陀佛!” 这时,弘慧禅师颂念一声佛号,环顾三人。 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轻笑。 “诸位大人,这苏扬,为何在城中杀不得?” “这两日以来,他的确是救治了许多百姓。” “但此事对我等而言,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天下人之中,有谁能断言,苏扬治疗病患,便一定不会出差错?” 他询问着三人,将方瀚海三人的反应,收归眼底。 又轻笑着摇了摇头,神色慈悲。 “治病救人,若是救成了,自是功德无量。” “可若是救治失败,庸医害人,那便会留下因果恩怨!” 听到弘慧禅师的一番话,方瀚海三人的眼神顿时闪烁起来。 庸医害人,当然会留下恩怨! 与人结下深仇大恨! 方瀚海眼中闪过一抹阴冷,低声说着:“那若是苏扬救治的病患之中,有人因他的治疗丧命。” “偏偏那人的亲属,又是无恶不作,胆大包天之辈!” “为亲人寻仇,诛杀苏扬这个庸医。” “那一切便说得通了!” 他的话语之中,已经为苏扬想好了死法! 而且,若苏扬因此而死,也与他们没有太大关系! 今日,方瀚海已经亲自去过了驿馆之外。 劝诫苏扬不可再行医,当时那么多人都亲眼目睹。 是那苏扬自己一意孤行,不听劝告。 那这可就怪不得他们了! 听到此,刘冉森和陈笛二人皆是心中一凛。 这趟南下,待苏扬死在淮州城中。 他们的队伍里,可就只剩下顾世清这个荣国公之子了。 此人一副纨绔做派,在队伍中一向游手好闲,此次出行,也不过是借机镀金罢了。 那等处理了江州和严州之事,这功劳,便会由他们三人平分了! 弘慧禅师看了眼方瀚海,微微颔首。 “不过,苏扬有兵士护卫,寻常时机,难以解决。” “而那苏扬已经盯上了老衲过两日举办的法会。” “法会之上,人多眼杂,最是容易动手!” 那苏扬的心思,他又如何不知? 想要在法会之上,趁机打压他们明教,一举夺得淮州百姓们的期望。 但可莫要忘了,这法会,是由他们明教召开。 主动权,可一直在他们的手上! 有了计划,方瀚海心中怒意才终于消退下去。 待除掉苏扬,看那霍询还能如何跟他斗? 众人正商谈着计划的细节,忽的听到房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随即,房门外,方府管家的身影显露出来。 “老爷,京城来信!” 京城来信? 听到此,几人心中都一震。 京城之中,能给方瀚海传信的人,还能有谁? 必定是右相! 方瀚海当即上前,一把接过信件,仔细打量起来。 半晌,他的嘴角咧开一抹阴冷笑容。 “右相来信,朝廷要召齐王殿下班师回京!” “现如今,左相他们,也该自顾不暇了!” 召齐王殿下回京! 刘冉森和陈笛相视一眼,神色都变换起来。 他们以往身在京城,对于朝中形势,可极为了解。 北莽退军,正是因齐王殿下率军清缴。 一举力挽狂澜! 这功劳,可称得上功高震主了! 陛下又会对齐王,有何看法? …… 是夜。 苏扬在霍府之中落座,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房间中的景象。 这房间里的各种陈设布局,不可谓不奢华! 古董金器,一应俱全,不管看成色还是做工,皆是上佳。 就连他现在所坐的桌椅,都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 他目光怪异地看向霍询,这位淮州知府,看上去,可不像是什么贪财之人! 以知府的俸禄,也撑不起这么大的家业! 似是看出了苏扬的心思,霍询抚须一笑:“老夫是守拙之人,在方瀚海等人的眼中,本就已是不贪慕权势了。” “若再不贪财,那就该是居心叵测了!” 他又意味深长地看向苏扬,“苏大人,容老夫多嘴一句。” “大人年少有为,行事更有君子之风。” “可这般行事,全不见得能够朝廷之中,顺风顺水!” 这算是对苏扬的提醒了! 闻言,苏扬双眸微眯,微微颔首。 过于正直,在许多人眼中,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不过,他行事但求无愧于心,偶尔卖露些缺点,也已经足够了! 霍询不再多言,脸色逐渐肃穆起来。 “苏大人,此次老夫召你前来,乃是为左相来信!” 第541章 法会 左相来信? 苏扬一怔,随即脸色怪异起来。 这才刚给霍询和荀正牵桥搭线。 现在荀正就直接把信件发给霍询了? 不过,荀正写信给霍询,估计也有拉拢霍询的考量。 “朝廷恐怕要出事了!”霍询依旧满脸肃穆,“如今朝廷正准备宣召齐王殿下班师回京!” 让齐王班师回京? 苏扬眸光顿时一凝。 先前北莽入侵之时,朝廷虽已经有开战之意。 但齐王却是未得旨意,擅自开战。 这在朝堂之上,必定会沦为他人所攻讦的借口! 此外,齐王殿下在北境大获全胜,这绝对称得上是不世之功。 但齐王的身份,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再立下这般功劳,那便是功高震主了! 此次朝廷召齐王班师回京,此中用意,由不得他不深思! 他的脑海中又不由浮现出一道倩丽身影。 朝堂之上,向来是暗流涌动。 那妮子,又该担忧了! 想到此,苏扬心中暗叹。 这才离京半月,便已经有些想念京城了! 霍询捋着胡须,有些无暇顾及苏扬。 “只怕如今朝堂之上,许多事情,必定难以料想。” “右相也不会有闲暇,照看我们淮州城中的动向了。” 听着霍询的话,苏扬逐渐收敛下心神,微微颔首。 但随即,他的眼中又泛起一抹晦涩莫名的神采。 “右相分身乏术,那左相孙丰毅等人,也不会好到哪去!” 他只隐晦地提醒了一句,便意味深长地看向霍询。 霍询眸光闪烁,脸上竟是浮现出一抹狠厉。 “那老夫与苏大人,便可在城中放开手脚了!” “过两日明教法会,便是我们与方瀚海他们一较高下之时。” “苏大人对此,可有所准备?” 估计方瀚海那边,应该也得到了京城的消息。 双方之间,都要盯紧了这场法会! 苏扬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届时,自可知晓!” 他们与方瀚海之间,已是在明牌较量了! …… 明教法会,并未在明教的寺庙中举办。 而是选址在淮江河畔码头之上。 这边地势开阔平坦,若是再加上四周街道,便足以容纳近万人! 早在两日之前,淮江码头上,便已经开始搭建法会祭台。 整个淮州城里,所有百姓们都已经知晓了这场盛大法会。 自天色尚未亮起之时,淮江码头四周,便已经人满为患了。 百姓们皆聚拢与此,却一片安静。 无人敢高声语。 明教庇麻节前,信徒们本就要进行一个月的斋戒。 而今距离庇麻节,还有两月之久。 但明教今年才刚自他们淮州城中兴盛起来。 这首次庇麻节前的法会,自是要慎重对待! 驿馆中。 赵铮坐在二楼窗前,俯视着街道上的景象。 随即天色放亮,街道上的行人,已经稀少了许多。 不过,一眼看去,大部分行人,都是在向着淮江码头那边行进。 苏扬身前,顾世清捏着折扇,饶有兴趣地与苏扬一同打量着街道上。 “苏太医,今日明教法会,咱们肯定得去看看热闹?” 他轻笑着询问一声,“这几日里,我把淮州城都快逛了个遍。” “你还别说,这明教在淮州城中的影响,还真不是一般强大!” 他始终是一副懒散模样。 此次南下,诸事都与他无关! 苏扬饶有深意地看了顾世清一眼,微微一笑、 “顾公子,今日还得请你帮个忙!” …… 淮江码头。 随着太阳初升,汇聚在此的人群,都逐渐闭口不言。 四周一片安静。 只有江水奔涌之声。 祭坛上,一道身披袈裟的身影,缓缓迈步走上祭台。 双手合十,向着四周人群施了一记佛礼。 人群顿时跪伏下来,姿态愈发恭敬虔诚。 祭坛一侧,方瀚海与一众淮州城官员皆早早落座。 陈笛和刘冉森两人也在其中。 他们一齐看着四周景象,脸上都不由流露出一抹惊意。 此时此刻,祭坛上的弘慧禅师宝相庄严,当真是一位得道的高僧! 纵使早就知晓了,这淮州地界,大半百姓都在信奉明教。 可今日亲眼见到这么多的百姓们聚拢与此,一同参与法事。 这依旧是让他们心中不由惊动! 大宋那几座香火鼎盛的寺庙之中,那些天下闻名的高僧,亲自开坛设法。 也不过如此了? “开坛祭礼!” 这时,一道高朗的声音,响彻四方。 祭坛前方,一众明教白衣信徒,顿时一同奏响弦乐。 弘慧禅师带着四方所有百姓,一同颂唱起佛经。 见此,刘冉森和陈笛二人心中愈发叹服。 明教在淮州城中拥有这般威望,常人谁不敬畏? 只不过,他们又看了眼身旁。 这边可还留着诸多空座位! 想了想,刘冉森威望前倾着身子,压低声音,向方瀚海说道:“方大人,这苏扬与霍询,可都还未曾过来!” “他们在作何打算?” “我等须得小心提防才是!” 这祭礼可都已经开始了。 整个淮州城中的差役,全都被调了过来,把守四方。 但直到现在,苏扬等人也未曾到来。 这与他们预料之中,可并不一样。 难不成他们是不来了? 方瀚海眯起眼睛,瞥了眼一旁的空座位。 随即,摇了摇头:“早在几日前,那苏扬便已经放出话了。” “说是要趁着明教法会,前来一睹盛况。” “他们,不可能不来!” “待会通知下去,让所有人都早早做好准备!” 他捋了捋胡须,并不急切。 这法会,苏扬早就盯上了。 怎可能会不来? 不多时,经文颂唱结束。 弘慧禅师这才自祭坛之上,高声开口。 “依我明教教规,庇麻节前,应当斋戒一月时间。” “但而今,我等提前一月。” “乃是为悼念先前为疫患所害的亡魂!” “但毕竟有违教规,老衲须得向明尊请示!” 话落,当即便有白衣教徒手捧一沓纸张,向着祭坛上缓步走去。 听到此,四周人群眼中都浮现出一抹不安与期待。 弘慧禅师是为了悼念先前的亡魂,这才开坛设法。 提前一月斋戒! 如今,既是要请示明尊。 那他们岂不是又能见到神迹了?! 第542章 烧灰取字 祭坛上,弘慧禅师窝膝盘坐,身前摆放着一页页素白纸张。 纸张分列两排,通体雪白,纤尘不染。 在四周人群的注视之下,弘慧禅师高声颂念起晦涩难懂的语句。 众人只能隐约听出一些话语。 “上启明尊……” “……今日信众为庇麻节诚心祭礼……” “请明尊明示!” 他身前一座香炉之中,正燃着几炷香,烟雾弥漫升腾。 一片肃穆之中。 弘慧禅师朝着那香炉大袖一挥。 轰! 顿时间,那只点燃着几炷香的香炉之中,竟是燃烧起熊熊烈焰! 见此一幕,四周所有人都不由瞪大眼睛。 一袖生火,这果然便是神仙手段! 人群的身形压得愈发低了,神情一片肃穆。 无人敢惊扰此时的弘慧禅师。 祭坛下,方瀚海看向身边刘冉森和陈笛两人,抚须一笑。 两人看着祭坛上的目光中,也都充斥着一抹讶然。 他们心中下意识怀疑,这莫非是江湖术法? 但看着四周一片肃穆的人群,却又满是迟疑。 这时,弘慧禅师指如兰花,随手捻起一页素白纸张,放在身前香炉之上。 只一瞬间,那一页素白纸张便被点燃。 烈焰升腾之下。 弘慧禅师竟是不顾烈焰,抓着烈焰燃烧着的纸张,双手合十。 用力一按! 刷的一下,烈焰熄灭。 弘慧禅师又再度捻起另一排的一页纸张。 一手按在纸张之上。 四周人群皆不由瞪大眼睛,紧盯着那页纸张。 这纸张之上,必是明尊降下的神启! 弘慧禅师不发一言,依旧宝相庄严。 将手中纸张随手交到一旁恭候着的白衣信徒手里。 那白衣信徒双手捧着纸张,走到祭坛前方,高高举起。 将纸张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原本雪白的纸张之上,竟是多出了一个沾染着纸灰的字迹! 赫然是一个“诚”字! 看清纸张上的字迹,人群顿时躁动起来。 “这必是明尊降下的神谕!” “那页纸张,分明雪白无字,我等有目共睹。” “弘慧禅师已在请示明尊了!” 众人连连惊叹。 就连刘冉森和陈笛二人,此时都不由脸色一凝。 从纸灰中,取出字迹! 这等手段,他们也都未曾见过。 这位弘慧禅师,倒的确是一位有能力者! 此时的祭坛上,弘慧禅师再度捻起一页纸张,如先前一般,放在香炉之上点燃。 人群很快又再度归于平静,凝视着祭坛之上。 等待着弘慧禅师取来明尊后续的神谕。 轰隆隆! 可一片肃静之中,远处却传来一阵马蹄声!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行人马自街道尽头出现在视线中。 看那阵仗,赫然是淮州知府霍询与宣谕使苏扬! 注意到此,方瀚海几人的神色都微微一凛。 这两人终于来了! 今日明教法会,他们怎可能不来? 不多时,苏扬一行人马便赶到了淮州码头前。 苏扬乘坐在马匹上,向着祭坛上眺望而去。 随即便看到,弘慧禅师将纸张上的烈焰拍灭,又向令一页纸张上用力一按。 而后,这一页纸张便被白衣信徒展示出来。 那分明是一个沾染着纸灰的“心”字! 与另一页早就沾染了字迹的纸张,组成了“诚心”二字! 见此,苏扬的目光顿时变得玩味起来。 这法会,有点意思! 弘慧禅师搁祭坛上变戏法呢! 烧灰取字吗? 苏扬嘴角微勾,与身旁霍询等人一同走到祭坛下方。 四周人群,依旧是一片肃穆。 尤其是亲眼目睹,弘慧禅师在众目睽睽之下,取出了第二个字迹。 他们心中震撼,几乎都无以复加了! 注意到四周人群的神色,霍询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如今看来,这明教在淮州城中的影响,已经深入人心了! 他又看向苏扬,目露询问意味。 可苏扬却只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并未出声。 一行人走到方瀚海等人面前,相互寒暄见礼。 也都未曾出声打扰祭台上的弘慧禅师。 不多时,弘慧禅师便如先前一般,取出了第三个字迹! 那是一个“祭”字! “诚心祭……” 众人心中暗暗念叨着这三个字。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那第四个字,应当便是“礼”字了! 诚心祭礼! 那这就意味着,明尊已经恩准了他们淮州城,自今日开始,便为庇麻节进行斋戒! 想通了这些,四周众人的神色都变得激动起来。 不愧是弘慧禅师! 能够上启明尊,为淮州祈福! 果真是有着通天之能! 方瀚海瞥了眼苏扬与霍询两人,笑容浓郁。 直到弘慧禅师取出第三个字,他才借着这个空档开口。 “二位可是来迟一步!” “未曾见到弘慧禅师先前祭礼。” “如今亲眼所见,二位觉得如何?” 如今弘慧禅师所展现出来的手段,所有人皆有目共睹。 单是看四周百姓们的反应,苏扬和霍询两人,也该知晓,明教在淮州城中的影响力了! 霍询捋着胡须,一言不发。 可苏扬却轻笑起来。 “现在来,也不算迟!” “当真不愧是弘慧禅师,这般烧灰取字的手段,任谁都看不出破绽!” 破绽? 听到苏扬的话,方瀚海脸色顿时一冷。 眼下这般弘慧禅师所展现出来的手段,在苏扬看来,难道只是江湖戏法吗? 不过是强词夺理罢了! 他嗤笑一声,为再与苏扬多说什么。 可这时,苏扬却赫然迈步向着祭坛上走去。 见此,方瀚海几人顿时齐齐一愣。 “这苏扬要做什么?” 他们又狐疑地看向霍询,却见霍询也一脸惊色。 似是对苏扬的举动,也充满疑惑。 只三两下的功夫,苏扬便已经登上了祭坛。 顿时间,四周所有百姓们都不由双眼一睁。 下意识惊动。 弘慧禅师可正在设法求取明尊神谕! 何人胆大包天,竟敢惊扰? 可看清了苏扬的相貌,人群又不由怔住。 这几日里,苏神医在驿馆外为他们淮州城中百姓义诊。 医术超神,更是能起死回生,连不治之症都能治疗! 那如今,苏神医登上祭坛,又是为何? 第543章 代你上启明尊! 几步之下,苏扬便登上了祭坛。 笑吟吟与弘慧禅师对视着。 见此,弘慧禅师眉头微皱,眼中透露出一抹愠怒。 此时祭礼,何其严肃庄重? 他人岂能随意打扰? 但他却并未立即出声驳斥。 今日法会,也是他们与苏扬的正面较量! 苏扬这般轻率走上祭坛,与淮州城百姓们的心中,必是会引起极差的声誉! 随即,他向着不远处的白衣信徒递了个眼色。 那白衣信徒当即上前,向着苏扬躬身行礼。 “苏大人,禅师正向明尊上启神谕,他人万不可轻易打扰。” “还请苏大人速速退下祭坛!” 他正说着,又有一众白衣信徒快步踏上祭坛,一同向着苏扬行礼。 堂堂宣谕使,朝廷大员,他们须得拿出适宜的恭敬态度。 祭坛下方,人群也都在齐齐凝望着苏扬。 或心中气恼,或满是疑惑。 他们都曾或多或少地听闻过,苏神医的超凡医术。 而且悬壶济世,为淮州城百姓义诊。 这般人物,怎会轻率上前,扰乱祭礼? 方瀚海赫然起身,伸手直指苏扬。 他沉声怒斥:“苏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还不快下来?” “如今淮州城中的百姓们都在一同参与祭礼。” “你岂能如此胡作非为?” 且不论苏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此时踏上祭礼,便已经足以称得上是冒失之举了! 苏扬却丝毫不理会方瀚海,只是淡淡扫了眼面前的一众白衣信徒。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容。 随即,高声开口:“今日祭礼,本官也见到了。” “难得淮州城百姓们共襄盛举。” “弘慧禅师又展现出如此通天仙法。” “本官亲眼所见,心中也不免澎湃。” “因此……” 顿了顿,苏扬又玩味一笑,向着弘慧禅师那边逼近一步。 “弘慧禅师,这最后一份神谕,便由本官来帮你上启明尊。” “如何?” 随着苏扬的话音落下,一时间,四周所有人都不由齐齐愣住。 帮着弘慧禅师上启明尊? 这要如何去帮? 弘慧禅师一身仙法通玄,又信奉明尊多年,方能代淮州城信众,向明尊请求神谕。 可苏神医只是一个大夫而已! 医术又不是仙法! 弘慧禅师眸光微凝,不由深深看了苏扬一眼。 即便此时,他竟然也依旧猜不透苏扬的目的! 要帮他请明尊神谕? 他心中微动,苏扬才刚来到这淮江码头,便擅自登上祭台。 那应当便是要打断他们的祭礼了! 以为打断了祭礼,就能够收获淮州城百姓们的信赖? 简直可笑! 单单是惊扰了祭礼,便足以引得淮州城百姓心生不悦。 若再做出冒失之举,那先前苏扬所积累出来的声望,便要一落千丈了! 可这时,苏扬却已经旁若无人地走到了弘慧禅师身前。 “禅师,请?” 见此,祭坛上一众白衣信徒们,连忙围在弘慧禅师身前。 作势要为弘慧禅师护法。 苏扬却冷喝起来。 “何人敢拦本官?” 语气威严,不容置疑。 这落在四周其他人耳中,当真是霸道至极,以权势压人! 弘慧禅师微微一笑,对此更是乐得见到。 他轻挥衣袖,示意白衣信徒们散开。 随即又看向苏扬:“苏大人要如何向明尊请示神谕?” 苏扬指了指弘慧禅师身前的一页素白纸张。 “禅师是如何做的,本官便如何去做!” 听到此,四周所有人都不由一愣。 苏扬也要用那素白宣纸去请示明尊? 这怎么可能做到? 可苏扬却已然自顾自地捏起一页白纸,走到烈焰燃烧的香炉前,伸手将白纸递到火焰上。 轰! 烈焰迅速引燃了纸张,在苏扬手中燃烧着。 见此一幕,四周人群都不由紧皱起眉头。 这纸张,可是弘慧禅师为此次祭礼,向明尊请求神谕所准备的。 可苏神医这般打断,势必会引起明尊怪罪! 弘慧禅师紧盯着苏扬,似是要看出苏扬的用意一般。 但看着苏扬手中的烈焰升腾,神色却逐渐变换起来。 透露出一抹狐疑,更隐约流露出一抹忐忑! “苏大人,你这般扰乱祭礼,可是要受明尊责罚的!” 弘慧禅师当即寒声冷喝起来。 眼前苏扬的动作,他本该安心看着。 打乱了祭礼,那苏扬便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可不知为何,看着苏扬此时的动作,他心中竟莫名有些忧虑。 这苏扬,莫非真看出了什么? 但苏扬却并没有理会弘慧禅师的意思,手中纸张已经有大半化为灰烬。 他咧嘴一笑,双手猛然一合。 纸张上最后的烈焰被迅速熄灭。 见此,四周众人原本不悦的脸色,不由齐齐僵住。 这动作,看起来几乎与弘慧禅师先前所做,一般无二。 可难不成,苏神医也能如弘慧禅师一般,自纸张灰烬中,取出明尊神谕? 但弘慧禅师却是瞳孔微微一缩。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般,一言不发。 脸色迅速难看下来。 苏扬不再去看弘慧禅师,转而面向一旁的白衣信徒。 扬了扬下巴:“还不快将白纸给本官拿过来?” 那些白衣信徒们皆是脸色微变,却是身形僵住,满是迟疑。 不知该如何去做。 他们只得询问地看向弘慧禅师。 见此,苏扬索性自己走到一旁。 振臂一挥,手中重重地按在了最后剩下的那张白纸上。 砰! 伴随着一道沉闷的响声。 四周所有人看着苏扬的举动,不由愈发聚精会神起来。 苏扬此次登上祭坛,所作所为,实在是惊到了他们。 可他们也想要知晓,苏扬做出了如弘慧禅师一般的举动。 究竟能否请下明尊神谕? 终于,苏扬捏着剩下的那页纸张,缓缓起身。 如同先前的白衣信徒一般,将那一页纸张向着四周人群展示出来。 看到那页纸张上的内容,顿时间,所有人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整个淮江码头,竟是迅速寂静下来。 就连刘冉森和陈笛二人,此时都不由满脸骇然! 霍询双眼微睁,随即脸上流露出一抹笑容。 此时苏扬手中的那页纸张之上,也赫然出现了一个字迹。 那是一个“礼”字! 第544章 旁门左道! 那页纸张之上,可是明尊神谕啊! 正如先前许多人预料中一般。 那最后一字,便该是一个“礼”字! 诚心祭礼! 明尊慈悲,淮州城百姓们提前为庇麻节准备斋戒,又有弘慧禅师亲自开坛设法,明尊自是会恩准。 可是,如今的情况,却彻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主持祭礼的,自然该是弘慧禅师。 可偏偏,苏扬当着所有人的面,在祭坛上,拿到纸张。 如弘慧禅师一般,也取得了明尊神谕。 这完全不合情理啊! 明尊的神谕,非得是有大法力者,又对明尊诚心供奉者,方能取得。 那苏扬取得这最后一字神谕,又该如何解释? 这下子,所有人简直都要凌乱了! 对于眼前的情况,心中一片茫然。 祭坛上,苏扬随手将已经呈现出字迹的纸张,递给身边一名白衣信徒。 示意其如先前一般,将这一页纸张展示出去。 那白衣信徒如临大敌般,紧盯着苏扬。 脸上却满是犹豫,不知该不该自苏扬手中接过纸张。 “且将明尊神谕一同展示便是。” 这时,不远处的弘慧禅师悠悠开口。 似是很快便自震惊中缓过神来,再度恢复先前那般古井无波的架势。 他又看向苏扬,温和一笑。 “而今看来,苏大人与明尊有善缘!” “苏大人以往便悬壶济世,救治世人。” “前几日更是在淮州城中为百姓们义诊,积攒了许多功德。” “以苏大人的功德,自是可请动明尊降下神谕!” 这一番话,已是将先前苏扬所做给圆了回来。 听到此,四周百姓们皆附和着点头。 原来如此! 先前苏神医在驿馆外义诊之时,弘慧禅师便曾有言,苏神医所做,涉及到功德业果。 如今看来,苏神医能够轻动明尊神谕,也正因此! 祭坛下,刘冉森和陈笛两人听得满头雾水。 他们对于明教并没有太多了解,至于所谓功德业果,又玄之又玄。 只是仍旧在惊诧于,苏扬竟真能如弘慧禅师一般,烧灰取字! 但他们身旁,方瀚海却紧皱着眉头。 目光不住自苏扬身上打量着。 这场法事,苏扬的举动,远远出人意料。 谁也不曾想到,苏扬登上祭坛,不仅未曾打断弘慧禅师做法。 反倒是帮着弘慧禅师完成了祭礼。 那这是否意味着,苏扬已经看破了弘慧禅师做法的门道? 他又狐疑地向着一旁霍询看去。 却见霍询这老狐狸,只是抚须轻笑,看不出半点想法! 祭坛上。 苏扬将台下人群的反应收归眼底。 明教在淮州城中的声势,早已深入人心。 经由弘慧禅师这么一番解释,百姓们也对其深信不疑。 随即,他嘴角微勾,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摇了摇头。 “禅师,你怕是说错了!” 声音平静,却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弘慧禅师说错了? 说错什么了? 弘慧禅师眉头微微皱起,盯着苏扬的目光变换起来。 却是一言不发! 苏扬笑了笑,再度高声开口。 “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只为陛下与朝廷效力!” “与禅师口中的明尊,绝无半点瓜葛!” “哪里来得什么善缘?” “莫说是善缘,本官可从未信奉过明教。” “至于那最后一页的礼字,究竟是所谓的明尊神谕,还是如何得来。” “应当无需本官再向禅师详说了?” “这烧灰取字,究竟是怪力乱神,还是有什么特殊技巧。” “不妨禅师说说看?” 这烧灰取字,不过就是简单的戏法! 前世为了训练手指灵活,他可看过不少魔术。 其中烧灰取字,就属于古戏法。 其实原理也极其简单! 先前那些白纸摆出了两排,其中一排纸张,自然是早先就处理过的。 火焰一烧,便会留下一道早已形成字迹的灰痕。 放在手中,向另一张白纸之上用力一拍。 自然就呈现出想要的字迹了。 除此之外,苏扬自己就还有一种方法。 诸如事先用蜜糖之类的东西,先在手掌中写下字迹。 纸灰被蜜糖黏住,自然也就留下了字迹。 弘慧禅师所施展的这些所谓神通,不过是如今还尚未流传开的戏法罢了! 骗骗淮州城中这些本就对明教信仰有加的百姓尚还可以。 可在他面前,却是雕虫小技! 弘慧禅师幽幽打量着苏扬,脸上的慈悲温和神色,尽数敛去。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知晓,这苏扬必是已经看穿了他的门道! 但他心中也不免狐疑。 他这些门道,便是江湖中许多同道人士,都不见得能够看得出来。 那这苏扬又是如何知晓的? 此子不是一名医者吗? 年纪轻轻,便已经医术超凡,自然得在医术之上钻研许久。 又哪里能通晓这些江湖术法? 想了想,他又再度沉下心来,悠悠开口。 “苏大人,常言道,缘分天定。” “缘分到时,可并非苏大人一语便能摆脱的!” 他的话语中,已经透露出一股唯有苏扬和霍询才能听懂的威胁意味! 与他们明教作对,那这可不是一件好选择! 苏扬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他与摩尼教之间的恩怨,早已不可化解! 弘慧禅师又环顾四周,挥手示意白衣信徒们,将那四幅字高挂起来。 “至于取得明尊神谕,老衲可直言。” “唯有法术神通,方能上启明尊。” “但市井坊间,一向有旁门左道,也可掩人耳目!” “若苏大人与明尊无缘,那老衲也不知晓,苏大人所用,究竟是旁门左道,还是如何?” 旁门左道? 苏扬眉头微挑,这弘慧禅师对于诡辩论这一套,倒是驾轻就熟! 也的确是心机深沉! 知晓他已经看出了这烧灰取字的奥秘,便说出这所谓的旁门左道。 就算是他立即将烧灰取字的奥秘说出去,那在淮州城百姓们的心中,也依旧是旁门左道,与弘慧禅师所施展的仙法大相径庭! 但苏扬却半点也不急切,而是一步踏出,逼近弘慧禅师。 “那还真是被禅师说中了。” “本官虽是太医,但对这旁门左道,也略知一二!” 第545章 苏大人业障缠身! 嗯? 听到苏扬的话,四周所有人都不由一愣。 苏神医还通晓旁门左道? 这简直颠覆了他们以往对苏神医的印象! 堂堂太医,也会对钻研旁门左道? 祭坛下,霍询目光都变得玩味起来。 他饶有兴趣地看了苏扬一眼,又瞥向一旁满脸狐疑的方瀚海。 轻笑一声:“苏大人果真是博学多才,连旁门左道都通晓!” 方瀚海轻哼一声,眉头愈发紧皱起来。 从苏扬看穿了弘慧禅师烧灰取字之法,他心中便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妙。 弘慧禅师的手段,的确可轻易骗取淮州城的百姓。 可若是对于通晓江湖上旁门左道的人来说,那就难以蒙骗了! 可他心中却不免怀疑。 这苏扬哪里来得这些手段? 明明是个太医,医术的确超出常人。 年纪轻轻,能有这般医术,自然得是在医术上刻苦钻研。 在诗词一道之上,能够夺得诗魁之名,也就罢了。 若说再连旁门左道都精通。 这简直就匪夷所思了! 祭坛上,弘慧禅师双眸微眯,凝视着苏扬。 他将四周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又幽幽开口:“苏大人竟是这般博闻强识!” “那老衲倒要问问。” “方才苏大人究竟是取得了明尊神谕,还是用旁门左道之法,蒙骗世人?” 虽不知晓苏扬为何敢在这祭坛之上,公然承认其通晓旁门左道。 但眼下这关,苏扬可绝对就不好过! 在这祭礼之上,更是在求取明尊神谕。 此等庄严场合,淮州城万民瞩目! 苏扬若是用了旁门左道之法,取得了明尊神谕的最后一字。 那当然就是亵渎明尊! 信众们,又岂能容他? 可苏扬却轻笑起来,似是未曾察觉到弘慧禅师话语中的用意。 只是淡淡反问:“那禅师觉得本官是如何做得?” “若说本官是用了旁门左道,那禅师又如何证明,你并非是在用旁门左道,蒙骗世人?” “你口口声声说这是所谓的明尊神谕。” “那本官今日倒要问个清楚。” “你果真是能够上启明尊吗?” 说到最后,苏扬的语气赫然变得凌厉起来。 闻声,四周百姓们都不由一惊。 苏神医竟是在质疑弘慧禅师! 弘慧禅师以往在淮州城中散播明尊信仰,能有几人敢质疑他的神通? 苏神医如今所说的话,已经称得上是对明尊的亵渎了啊! “阿弥陀佛!” 弘慧禅师未曾回答苏扬,只是高声诵念了一声佛号。 随即缓缓自蒲团上起身。 满脸的慈悲神色。 “苏大人,容老衲冒昧提醒。” “你已业障缠身了!” “今日我等在这淮江码头,与淮州城中诸位大人,以及百姓们,共襄盛举,向明尊祈福!” “你擅自登上祭坛,说是要代老衲请示明尊。” “看在苏大人是朝廷命官,老衲未曾阻止。” “可如今,苏大人却在祭坛之上妄言。” “老衲想要问一问,苏大人今日,究竟要做什么?” 他虽是在质问苏扬,可语气依旧平淡如常,古井无波。 但又足以让所有人听出,其话语中的凝重! 业障缠身! 从一开始苏神医登上祭坛,直到此时。 这一切似乎都不同寻常! 如今,他们可是在为庇麻节向明尊祈福。 此等庄严神圣的场合,怎么看,苏神医都是在蓄意破坏。 这简直如传说中,妖魔附体,邪祟作怪的情景,一模一样! 祭坛下,方瀚海赫然起身,伸手直指苏扬。 “苏大人,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即便你是朝廷派来的宣谕使,可也不过只是途经我淮州地界罢了!” “怎可肆意妄为?” “那本官可势必要向朝廷参你一状!” “还不快速速退下?” 有他这位淮州通判出面,四周百姓们看着苏扬的目光,也都变得凝重起来。 前几日里,他们之中,可是有不少人都亲眼见过苏扬施治。 明明苏神医看起来风度翩翩,行事有君子之仪态。 更是能起死回生,妙手回春。 还是大宋诗魁! 这么一位年轻俊杰,如今所做出的事情,实在是令人汗颜! 这与弘慧禅师所说的业障缠身,必有关联! 可祭坛上,苏扬却不见丝毫慌乱。 反倒是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笑容。 “禅师如何断言本官业障缠身?” “不如容本官给禅师算上一卦!” “依本官看,这业障缠身的,怕是禅师你与明教众人!” 话落,众人看着苏扬的目光愈发怪异起来。 此时苏扬所说的话,在他们看来,简直荒诞! 弘慧禅师信奉明尊,受明尊庇佑。 怎可能业障缠身? 弘慧禅师双手合十,摇头轻叹。 “苏大人已经入魔了!” 他又转头看向方瀚海,“方大人,还是速速带苏大人下去。” “待老衲为庇麻节一事向明尊祈福,再为苏大人消除业障!” 说完,他再度佛唱一声。 方瀚海点了点头,大袖挥动。 示意四周衙役们将苏扬拉下来。 衙役们当即就要爬上祭坛,去抓苏扬。 可这时,霍询的沉喝声却骤然响起。 “本官看谁敢动?” “苏大人是朝廷命官,岂容尔等肆意妄为?” “都给本官老老实实地待在下面,苏大人此举,必有深意!” 他一改先前温和态度,语气都凌厉起来。 顿时间,衙役们动作齐齐僵住。 迟疑着看向方瀚海。 而此时,四周百姓们却是愈发神色凝重。 事态怎会演变到这一步? 这位苏神医,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时,苏扬却是朗笑起来。 “禅师,你说本官业障缠身。” “以禅师的法力,按理说,应当不会看错。” “但本官却偏偏不信你所说的话。” “而是断言你业障缠身。” “既是左右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那你我二人,不妨就在这祭坛之上,当着淮州城所有百姓们的面,一较高下!” “看看是你这位明教禅师,法力更为深厚。” “还是本官这旁门左道,更胜一筹?” 他迈步上前,几步之上,已是临近弘慧禅师身边。 “若本官败了,那自然要承认,禅师所说,本官业障缠身。” “可若是本官赢了,那可就意味着,本官算卦,要比禅师精准得多!” “这业障缠身的,是禅师你!” 第546章 斗法! 随着苏扬的话音落下,祭坛四周所有人心中都不由惊诧。 苏神医要与弘慧禅师比试斗法?! 以苏神医的旁门左道,与弘慧禅师的无上仙法相比!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难以反应过来。 本来苏神医能够通晓旁门左道,便已经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但如今,弘慧禅师断言,苏神医被业障缠身。 这等情况下,苏神医竟是还要与弘慧禅师斗法! 此番变故,他们谁也无法料到! 方瀚海眉头微凝,看着苏扬的目光中满是狐疑。 这苏扬,疯了不成? 哪里来得这么大的自信? 弘慧禅师也算是钻研江湖术法一道多年。 就算是苏扬了解了些江湖术法,又哪里能够与弘慧禅师相比? 但这苏扬总不能是在自讨苦吃? 弘慧禅师也不由凝眉,这苏扬行事愈是荒诞,他便愈是猜不透其用意。 谁能料到,苏扬竟要与他斗法? 这时,苏扬已是再度开口。 “既是比试,那便由淮州的诸位大人以及百姓们一同见证。” “禅师与本官,三局两胜便可。” 他笑吟吟看着弘慧禅师,等待着弘慧禅师的答复。 但弘慧禅师尚未开口,祭坛下,霍询已是站起身来。 他捋着胡须,微微颔首:“本官在淮州城中,时常听人说起,弘慧禅师法力高强,有通天彻地之能。” “如今既是在为我们淮州百姓们祈福,自当得让百姓们信服才行。” “那边先与苏大人比试比试,苏大人只是旁门左道,若能胜过他。” “今后本官便做主,再为明教在城中修筑一座寺庙!” 他虽是在乐呵呵地与弘慧禅师说着,但话语中却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意味! 听到此,方瀚海眉头不由愈发紧皱。 那苏扬究竟要做什么,恐怕就连霍询也不见得清清楚楚。 可霍询依旧是坚持让苏扬与弘慧禅师斗法。 那显然就是要赌上一把了! 将赌注全都压在苏扬身上吗? 方瀚海眸光一冷,又向着祭坛上看去。 这苏扬,不过是在不自量力罢了! 祭坛上,弘慧禅师双手合十,轻轻摇头。 “老衲是出家人,本不该争强好胜。” “若苏大人说你的本领胜过老衲,那便是胜过。” “不过,如今在这祭礼之上,老衲须得为明尊向百姓传道。” “倒也不妨与苏大人切磋切磋!” 他依旧语气悠悠,似乎半点都不曾慌乱。 当真是个出尘的高僧! 只不过,苏扬却能看出弘慧禅师眼底深处闪过的一抹阴沉。 这场祭礼,既有霍询与方瀚海这些淮州城官员,又有淮州城中的百姓们共同见证。 他这个自京城而来的宣谕使,如今亲自登上祭坛,还如法炮制地做出了烧灰取字的神通! 向弘慧禅师请求比试,无论怎样,弘慧禅师都不能拒绝! 此时,弘慧禅师向着苏扬虚虚抬手,缓声询问:“那不知苏大人还想要如何比试?” 四周的百姓们也都齐齐向着苏扬看去。 这位苏神医,还要与弘慧禅师如何比试神通? 以往弘慧禅师在淮州城中,屡次显现神迹。 他们不少人都曾亲眼见过。 至于这位苏神医,虽是一身医术超神,可起死回生。 可他们以往可从未听闻过,苏神医施展过什么神通。 也就只是今日见到苏神医,如同弘慧禅师一般,向明尊请下神谕罢了。 苏扬微微仰起面庞,淡然开口。 “那便你我二人,各自施展神通。” “看双方能否将对方的神通如法炮制。” “便以三局两胜好了。” “今日是明教盛会,本官也不仗势欺人。” “就由禅师出两题,本官出一题便可!” 听到苏扬的话,四周所有人都不由一惊。 苏神医不仅是要与弘慧禅师斗法,更是还让出先机! 双方神通,如法炮制,何其困难? 可弘慧禅师若是出两题,那苏神医几乎是要毫无胜算的! 苏神医就这般自信? 弘慧禅师眼眸微抬,深深看了苏扬一眼。 直到此时,他仍旧猜不透苏扬的用意。 单是提出这比试,还故意让出了有利的条件。 这怎么看,都是苏扬在自取其辱。 随即,他轻捋着胡须,微笑着颔首。 “既是苏大人这般谦让,那老衲便却之不恭了!” 且不论苏扬的目的是什么。 但既然是比试,双方之间,自然要以赢为目的! 若苏扬败了,那自今日之后。 这苏扬便脱不了身败名裂的下场! 蓄意搅扰明教法会,还拿出旁门左道来自取其辱。 更是背负上了业障缠身的名头。 这一桩桩事迹,苏扬无论如何,都洗清不了! 而后,弘慧禅师又向着一旁白衣僧众递了个眼色。 这才又继续说道:“这祭坛之上,有火炉燃烧。” “那老衲所施展的这第一记神通,便也以此开始!” “刚好也上启明尊,询问明尊,是否该与苏大人进行比试斗法!” 又是用火? 闻言,苏扬眉头微挑。 用火焰所表现得术法,自然先天便给人一股神秘感。 但不多时,他便见到白衣僧众自祭坛下,取来一页纸张。 而弘慧禅师接过纸张,随手便将其弯曲起来。 如同一个倒悬着的漏斗! 见此,苏扬目光怪异起来。 这所谓的神通,他先前便曾见过! 当初颜度向弘慧禅师求取符水之时,弘慧禅师便是以此取得的符水! 弘慧禅师捏着纸张,轻笑着向苏扬说道:“苏大人,这神通,乃是平日里老衲向明尊求取符水,普度众生的手段!” “而今日在这祭礼之上,老衲也可借此,向明尊请示!” 说着,他将纸张放在火炉上引燃。 又点燃的纸张倒扣在地上。 随着烈焰燃烧,那纸张竟是凭空悬浮起来。 在半空中旋转着,最终化作一缕纸灰,如同羽毛般,轻飘飘地落在了弘慧禅师的掌心! 眼见着弘慧禅师所做,祭坛四周,百姓们都不由瞪大眼睛。 这番神通,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弘慧禅师施展了! 只那纸张被点燃之后,于空中悬浮,最后落在弘慧禅师手中。 便足以称得上是神迹了! 第547章 如法炮制! 弘慧禅师接过纸灰,双手合十。 口中念念有词,在低声诵念着。 半晌,他缓缓抬眸,轻叹出声:“苏大人,明尊神谕,老衲已知晓了。” “老衲愿以此次斗法,为苏大人消除业障!” 语气中充满了悲悯与坚决。 仿佛已经立誓,要为苏扬祛除所谓的业障! 听到弘慧禅师的话,百姓们看着苏扬的目光也紧跟着变换起来。 他们更是听出了弘慧禅师话语中的意味。 苏神医业障缠身,连明尊都已知晓! 如此说来,此次苏神医贸然登上祭坛,打断发挥。 更要与弘慧禅师斗法。 皆是业障缠身导致! 他们心中暗叹,苏神医前几日,在淮州城中义诊。 也绝对称得上是一桩善举。 只可惜,好人没好报啊! 但愿弘慧禅师能够为苏神医消除业障! 注意到四周人群的反应,霍询眉头微微皱起。 他自是知晓,弘慧禅师所用的,根本不是所谓的仙法神通! 分明就是些江湖术法,障眼法罢了! 可即便如此,有着明教当今在淮州城中的声势,弘慧禅师所做,在淮州百姓们心中,也足以被赞誉得高高在上! 他又看向苏扬,两人的比试,是相互复制出同样的法术! 弘慧禅师方才所做,他根本看不出半点痕迹。 也不知苏扬能否如法炮制? 方瀚海捋了捋胡须,嘴角微勾。 又向着身边刘冉森和陈笛二人询问:“二位,此番神通,你们在京城中可曾见过?” 刘冉森和陈笛皆是摇头。 先前弘慧禅师所展示出的一手烧灰取字之法,便已经让他们心中惊奇不已。 而现在,那纸张可根本不再弘慧禅师手中。 就只是放在地上燃烧,纸灰竟然就飘落到了弘慧禅师手掌里。 这一幕,可的确匪夷所思! 他们又转而向着苏扬看去,嘴角都挂起一抹冷笑。 还大言不惭地要与弘慧禅师比试斗法! 只这一手,苏扬又岂能掌握? 可苏扬的神色中,却丝毫不见慌乱。 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弘慧禅师一番做派。 这术法的原理,他自先前第一眼见到之时,就已经知晓了原理。 将纸张卷成漏斗形状,热空气上升,自然带动纸张悬浮。 随即,他轻笑着询问:“禅师,这也能上启明尊?” 弘慧禅师微微颔首,并未多做解释。 只是向着苏扬轻挥衣袖。 “苏大人,该你了!” 他在江湖中多年,单凭这一身术法,便足以收获一片民心所向。 至于这苏扬,就算知晓了烧灰取字。 与他比试,也只能是自讨苦吃! 苏扬轻笑着耸了耸肩,随手伸出。 “那也劳烦禅师,为本官准备一张纸!” 见到苏扬的反应,弘慧禅师双眸微眯,心中愈发狐疑。 这般淡然态度,难不成,这苏扬还真知晓,此法如何施展? 他又向着一旁白衣僧众递了个眼色。 很快,白衣僧众便取来一沓纸张,递到苏扬身前。 弘慧禅师悠悠开口:“苏大人,老衲特意为你多准备了些纸张。” “苏大人可随意尝试!” “但若这些纸用完,苏大人却依旧未曾施展出此法。” “那这一轮比试,便要算老衲获胜了!” 话音落下,人群纷纷向着苏扬凝望而去。 现在,就要看看,这位苏神医究竟能否施展出如弘慧禅师一般的神通了! 只不过,直到现在。 人们对于苏扬先前所说,其实都并不怎么相信。 弘慧禅师所用的仙法,岂是常人能够如法炮制的? 眼下唯一的解释,便是苏神医业障缠身,被迷了心窍! 苏扬随手捏起一页纸张,轻轻揉了揉。 看着弘慧禅师的眸光,逐渐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这纸张,与禅师所用,似乎不太一样啊!” 弘慧禅师方才所用的纸张,应当只是一层薄薄的宣纸,名为单宣。 分量不重,纸张燃烧起的热空气,才能将纸张顶起。 可弘慧禅师给他准备的这些纸张,却是双层,名为夹贡! 听到苏扬的话,方瀚海当即嗤笑起来。 “都是纸,有何不同?” “苏大人若是无法施展出方才弘慧禅师的神通,那便乖乖认输!” “免得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 这么多人都亲眼看着,方才弘慧禅师所用的纸张,本就是普通的宣纸。 而苏扬面前所摆放着的,分明也是宣纸。 哪有什么不同? 分明就是无法如弘慧禅师那般神通,以此为借口罢了! 陈笛也站起身来,紧盯着苏扬,满脸不悦。 “苏大人,你今日之举,已经有失朝廷威仪。” “待今日事毕,我等必定上奏朝廷!” 无论任谁看来,苏扬所作所为,都简直荒诞! 堂堂朝廷命官,不务正业。 反倒是在淮州城中,肆意妄为,破坏百姓们的盛会! 苏扬没有理会方瀚海等人,反倒是淡然一笑。 他双手按在纸张上,轻轻搓动。 这由两层宣纸粘合在一起的夹贡,便被他轻易揭开。 一分为二。 而后,他随手捏着其中一页,向弘慧禅师询问:“禅师,本官用这一页纸张,应当不算违规?” 弘慧禅师眸光微凝,随即缓缓点头。 等待着苏扬接下来举动。 可随即,他便见到,苏扬如他先前一般,将手中的纸张卷成漏斗状。 又自火炉之上点燃,放在地上。 不多时,烈焰升腾。 纸张竟也悬浮起来。 最终,纸灰在半空中飘落。 被苏扬一把接过! 顿时间,整个淮江码头,一片寂静无声。 百姓们都不由紧盯着苏扬,怔怔出神。 脸上满是浓浓的不敢置信! 这般神通,苏神医竟真的施展出来了! 与弘慧禅师先前所做,当真是一般无二! 此时,就连方瀚海几人都齐齐瞪大眼睛。 神色惊动万分。 “这……是如何做到的?” “绝无可能!” 刘冉森和陈笛二人喃喃自语,语气中满是震撼。 那燃烧着的纸张凭空悬浮,最后纸灰飘落。 其中玄妙,任谁都无法看得出来。 可苏扬竟然轻而易举地便如法炮制出了! 这下子,刘冉森和陈笛彻底懵了! 第549章 一局定胜负!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连忙向着苏扬的脖颈处看去。 这并未如他们预料中一般,有什么血肉模糊的残酷景象。 苏扬依旧安然无恙,哪里有半点被绳子穿过脖颈的迹象? 可他们明明看到,随着那两名白衣僧众用力一拽,那绳子,明显是自苏扬的脖颈前穿过的! 这让他们心中难以遏制地涌现出一股浓浓的不真实感! 弘慧禅师都不由瞳孔一缩,身形微微一颤。 这术法,他从未见过! 绳子穿过脖颈,却安然无恙。 江湖之中,何时有了这般术法? 他心中震惊无比,却又充斥着凝重。 这术法,他完全不会施展。 那便意味着,这场比试斗法,他已经输了! 祭坛下,方瀚海等人更是一下子自椅子上跳了起来。 苏扬所施展的这一个术法,看起来轻轻松松,却又显得极为诡异! 这个术法,方瀚海更是从未见弘慧禅师施展过! 此时,苏扬转而面向弘慧禅师,随意地挥了挥手。 “禅师,轮到你了!” 他冷幽幽地瞥了眼身旁两名白衣僧众。 方才若他真是用绳子缠在脖颈之上,以这两人扯动绳子的力道,他必死无疑。 不过,他所施展的这术法。 也只是前世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结绳魔术罢了! 所谓用绳子穿过脖颈,其实就只是在绳子的绕法上动了手脚而已。 但是,如果弘慧禅师不知晓绳子的绕法,再让两名白衣僧众拉动绳子。 那就算白衣僧众所用的力道要小上一些,也足够弘慧禅师喝上一壶的了。 更何况,如今所有人都在盯着祭坛四周的动静! 弘慧禅师扫了眼两名白衣僧众手里的绳子,脸上流露出一抹迟疑。 他招了招手,将绳子拿到手中,仔细打量起来。 这绳子,并没有断裂的地方。 任凭他从头到尾看下去,也未曾发现丝毫异常。 那玄妙之处,自然就不在这跟绳子上了。 可是,这一手玄之又玄的术法神通,他却怎么都看不出端倪。 而此时,祭坛四周。 人们的目光都齐齐汇聚在了弘慧禅师身上。 如今看来,苏神医的旁门左道,的确是神乎其神。 那以弘慧禅师的无上仙法,应当也能够同样施展出来! 可这时,他们却注意到,弘慧禅师竟是放下了绳子。 双手合十,低声诵念:“阿弥陀佛。” “苏大人这一手捆仙绳之法,的确玄妙。” “老衲自叹弗如!” 他眼眸低垂,语气平静。 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所说,有什么不妥。 可听到弘慧禅师的话,四周百姓们的脸色却都瞬间变换起来。 纵是弘慧禅师的仙法,也都做不到苏神医的手段? 这怎么可能? 方瀚海眉头顿时紧皱起来。 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透露出浓浓的难以置信。 若这么说,苏扬所学的旁门左道,恐怕即便在江湖之中,也都极为罕见! 可苏扬怎可能通晓这么多手段? 尤其是,这先后两轮比试结束。 三局两胜之下,苏扬已经宣告了胜利! 他们轻敌了! 想了想,方瀚海一咬牙,站起身来。 “禅师的神通,皆是可造福百姓的真才实学。” “又不是市井街头,江湖艺人的卖弄手段。” “施展不出如苏大人这般的旁门左道,倒也正常!” 他这一番话,已是在给弘慧禅师台阶下了。 听到此,四周众人也都点头附和起来。 相比起苏神医所施展出的,这用绳子穿过脖颈的手段,弘慧禅师所用的仙法,哪个不是上启明尊,造福苍生的? 弘慧禅师又并非卖弄,只是在切实地为百姓们考量罢了! 如今就算是输了,也并不意味着,弘慧禅师的仙法,就一定弱于苏神医! 不过,他们心中却依旧不免惊动。 这位苏神医,究竟是自何处学来的这旁门左道? 竟然这般神异! 看着四周众人的反应,苏扬耸了耸肩。 直到此时,弘慧禅师在淮州百姓们的心中,依旧是无可撼动的! 他又看向弘慧禅师,淡淡询问:“禅师,那这第三轮,还需要比试吗?” 以目前这两轮比试,再加上弘慧禅师一开始所施展的烧灰取字。 他已经有了些许应对的计划,但这些,还不够! 那就需要赌上一把。 看看这第三轮比试,弘慧禅师又能施展出怎样的神通! 想了想,他继续说道:“既然方大人也说了,本官所施展的旁门左道,于禅师而言,只是小道。” “那倒不如,此轮不算!” “这剩下的第三轮,就由禅师先行施展神通。” “看本官究竟能否如法炮制!” “我们一局定胜负,如何?”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任凭弘慧禅师与方瀚海再怎么推诿。 也都绝对推诿不过去! 此时,方瀚海等人也都不由凝眉。 要以这第三轮,一轮定胜负! 这苏扬,有着这么大的信心吗? 先前烧灰取字,以及让纸灰悬浮于半空之中。 这两记由弘慧禅师所施展出来的术法神通,皆被苏扬一模一样地施展出来。 那弘慧禅师所要施展的第三种术法神通,必须得足够精妙才行! 祭坛上,弘慧禅师双眸半眯,看不出丝毫情绪流露。 但他身形已经隐约绷直起来。 今日在苏扬面前,连输了两场。 纵是他可找到些理由,来挽回颜面。 可是,这却足以让苏扬的声势由此壮大! 一个自京城而来的太医,本就医术通神,学识过人。 更是以这区区旁门左道,便胜过了他这个明教禅师。 待今日之事,传扬出去,依旧会让明教颜面无光。 想到此,弘慧禅师眸光微闪,走到苏扬身前。 “苏大人,老衲本无心与你较量。” “这旁门左道,老衲也的确比不过你。” “但你既然执意要比这第三轮,那老衲便不再谦让了!” 仿佛先前连输给苏扬两轮,只是他有意谦让而已。 而后,他向着一旁白衣信徒递了个眼色。 “那老衲最后,便施展一记虚空生莲之术。” “以此,荡涤心神,为苏大人祛除业障!” 第551章 这世上,没有仙法! 闻言,方瀚海和霍询都不由愣住了。 让他们也上去施展虚空生莲之术? 这术法还能是任何人都能施展的不成? 方瀚海脸色沉凝,紧盯着苏扬。 如今三轮比试下来,弘慧禅师已经输了! 那今日,怕是再无法以此,让苏扬身败名裂了! 但此时,对于苏扬的目的,他却仍旧并不清楚! 霍询瞥了方瀚海一眼,随即抚须一笑,迈步走上祭坛。 又向着方瀚海招了招手。 “方大人,这虚空生莲之术,方才弘慧禅师可都已经说了。” “本就是可借此上启明尊,为淮州城百姓造福。” “如此良机,方大人贵为淮州通判,岂能不登上祭坛,一同为百姓祈福?” 他虽也不知晓苏扬的真正目的。 不过,既然是苏扬主动请他们上台。 那必定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此时此刻,四周所有人依旧沉浸在一片惊愕之中。 这虚空生莲之术,他们亲眼所见之下。 任谁都觉得奇异无比! 足以称得上是仙法了! 应当绝不是旁门左道所能做到的。 可苏神医不仅做到了,反倒还主动邀请霍询和方瀚海两位大人,一同施展。 这简直匪夷所思! 他们又向着方瀚海看去,心中充满了期待。 若是霍询和方瀚海两位大人,真的施展出了虚空生莲之术。 那这仙法,简直就连想都无法想象了! 感受到四周众人的目光,方瀚海紧咬着牙关,心绪愈发沉凝。 他深吸一口气,奋然起身,随着霍询一同迈步,登上了祭坛。 随即,他又死死地盯着苏扬,沉声询问:“苏大人,这虚空生莲之术,你要让本官如何施展?” 苏扬微微一笑,探手取出几枚莲子,分别交给霍询和方瀚海。 又向着那枚瓷碗指了指。 “这虚空生莲之术,其实极为简单!” 他说着话,意味深长地看了弘慧禅师一眼,“只需二位大人,将本官给你们的莲子,丢入瓷碗之中。” “那虚空生莲之术,自然可成!” 听到此,四周众人愈发愕然。 这虚空生莲之术,竟然这么简单? 就连霍询都不免狐疑,询问地看着苏扬。 但却见苏扬满脸笑容,并未多做解释。 他摇了摇头,随手将莲子丢入瓷碗中。 方瀚海冷哼一声,也不曾多言。 与霍询一般,在瓷碗中丢进莲子。 瓷碗中水花四溅,水温虽是比起先前降下了一些,但也依旧热气腾腾。 随即,所有人都紧盯着那盏瓷碗。 渐渐的,那瓷碗之中,竟又是绽放出几朵莲花! 这下子,祭坛四周,所有人都彻底呆愣住了。 无论是霍询还是方瀚海,在淮州地界,都已经任职多年了。 历年以来,他们可从未听过,这二位大人通晓什么仙法! 可是,今日,在这祭坛之上。 这二位大人竟然真的施展出了仙法! 这一幕,哪怕是亲眼所见,他们心中也依旧带着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见此一幕,方瀚海瞳孔顿时一缩。 他方才分明就只是将莲子丢进瓷碗里,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动作。 可是,这瓷碗中,如何会多出几朵莲花? 他自是知晓,这绝不可能是什么仙法。 但即便是他,也依旧看不出端倪! 霍询眼神中满是讶然,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扬一眼。 这位苏大人,当真是一次次令他刮目相看! 而后,他饶有兴趣地询问:“苏大人,这虚空生莲之术,究竟是如何施展的?” “为何本官亲手施展了此仙法,却依旧丝毫不通晓其中奥妙?” 听到此,百姓们也不由齐齐向着苏扬看去。 这二位大人都已经施展出了虚空生莲之术了。 却已经不知晓此法的奥秘。 那这么说,这仙法,依旧是与苏神医有关了! 莫非是苏神医借着二位大人之手,施展了仙法? 那若是如此,苏神医所通晓的,绝不是什么所谓的旁门左道! 而是十足的仙法! 苏扬轻笑一声,却并未急着回答。 而是转而向着弘慧禅师询问:“禅师,这虚空生莲之术,是让本官来向二位大人与百姓们解惑。” “还是禅师亲自来?” 这所谓虚空生莲之术,苏扬前世也曾看过类似的戏法。 只是与弘慧禅师要施展的,稍有区别而已。 但大致原理,还是相通的! 弘慧禅师的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再不见先前那般宝相庄严。 他很清楚,如今苏扬三轮比试,全部获胜。 那便意味着,苏扬对他所施展的这些手段,全部精通! 一切主动权,都在苏扬手中牢牢地掌握着! 他输了! 可输得却不只是这次比试! 更意味着,他在 见弘慧禅师一言不发,苏扬笑吟吟摇了摇头。 “既然禅师不说,那便由本官来为诸位好好解释解释!” 他看向四周,脸色却逐渐严肃起来。 “诸位,无论是这三轮比试,还是先前弘慧禅师所施展的烧灰取字之术。” “其实,皆是旁门左道!”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仙法!” 语气中,已然收敛了先前的轻佻意味。 变得威严十足! 可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没有仙法? 这世上没有仙法?! 这怎么可能? 先前几轮斗法,且不提胜负。 他们也已经看得震撼莫名。 分明是各显神通,玄妙无比! 更是亲眼见到,苏神医连胜三轮斗法的神威! 可是,苏神医却亲口说出,这世上没有仙法?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否听错了什么! 苏扬并未立即解释,而是大袖一挥。 几枚莲子当即被他抛掷出去,落到人群之中。 四周众人看着莲子落地,一时间无人敢去捡。 可是,当他们看到莲子落地之后的情况。 神色却瞬间大变! 那些莲子落地,被摔裂开来。 却并非如他们平日里所见到的莲子一般,是什么实心的。 而是只有外面薄薄一层莲子壳! 而莲子之中,却还有着一朵尚未绽放开的花瓣! 看着眼前一幕,所有人都不由退避开来,大惊失色! 第552章 拆穿 这些花瓣,仔细看去,并非是他们先前所以为的莲花! 而是用某种类似于莲花花瓣的叶子,所组合而成。 分明是人为制作的! 百姓们面面相觑,一时间,心中又是震惊又是茫然。 方才他们分明亲眼见到,这些莲子,本就是明教的白衣信徒所呈上去的。 若是事先人为制作而成,那这所谓的虚空生莲之术。 分明就是一个骗术! 百姓们瞬间想到,先前苏扬邀请方瀚海和霍询两位大人,登上祭坛。 难怪连这二位大人,都能施展出虚空生莲之术! 只要将这莲子随手往热水里一扔,自然会绽放出一朵朵所谓的莲花! 那弘慧禅师要施展此法,又是为何? 还口口声声要以此法,为淮州城祈福? 这分明是骗术啊! 人们纷纷向着弘慧禅师看去。 脸色愈显惊疑不定。 他们打心底地不愿意怀疑弘慧禅师,可是,眼前一幕,却实在无法解释! 这时,祭坛上,弘慧禅师的声音悠悠响起。 “苏大人的旁门左道之术,果然高明!” “这莲子,也能被苏大人堂而皇之地替换。” 他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镇定从容。 更似是在赞叹苏扬! 完全没有被拆除的慌乱! 可听着弘慧禅师所说,四周百姓心中顿时一动。 这莲子,是被苏神医所替换的? 他们又狐疑地看向苏扬。 有些不知晓,到底该相信谁! 苏扬却是笑了起来,淡然摇了摇头:“禅师好口才!” “你这所谓仙法,被本官当场拆穿。” “还要说本官换了你的莲子!” 说着,他不再理会弘慧禅师,而是转而面向四周百姓。 “这虚空生莲之术,大家都已经见到了。” “至于究竟是不是仙术,想必诸位自己心中,也该都有些猜测了。” “既然弘慧禅师不承认。” “那本官便再说说前面的比试!” 他笑吟吟看了弘慧禅师一眼,走到一旁,随手拿起一张宣纸。 轻轻揉捏之下,便如先前一般,将宣纸分开。 “以往弘慧禅师,是如何摄取符水的?” “似乎正是用此法!” “不过,所有百姓,都大可试试。” “此法施展起来,倒也简单。” “只需将一张轻薄纸张,弯曲成漏斗形状,自下而上点燃纸张,这纸灰,便会凭空悬浮起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四周所有人示范。 如先前的比试斗法一般,纸灰再度凭空悬浮。 见此一幕,四周百姓又是一阵愕然。 这的的确确就是弘慧禅师以往摄取符水的手段! 而且,这纸张与弘慧禅师所用的形状,完全一模一样! 若是连普通的纸张,都能随意施展出来。 那么,此法又何谈仙法? “大家以往喝的所谓符水,实际上,当真就只是纸灰掺水而已。” 苏扬高声说着,一指弘慧禅师,“禅师,此法,你又如何辩解?” 他话音刚落,方瀚海的怒喝声突然响起。 “苏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弘慧禅师往日在我淮州城中,救死扶伤,解人厄难。” “你怎可污蔑弘慧禅师?” 他一副大义凛然模样,冷冷凝视着苏扬。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知晓苏扬的用意? 提出这所谓的比试斗法,实际上,就是要借着此次斗法。 一举揭穿往日弘慧禅师在淮州城中所施展的骗术! 而在此之前,谁也不曾料到,苏扬对旁门左道,竟然这般精通! 甚至,弘慧禅师接连施展那么多道术法,皆被苏扬拆穿了! 但苏扬却对方瀚海的怒喝,置若罔闻。 就只是静静凝视着弘慧禅师,依旧在等待着弘慧禅师的回答。 四周百姓也齐齐凝望着弘慧禅师,满脸的不敢置信。 先前那虚空生莲之术,尚可说是苏神医替换了莲子。 但是,这摄取符水的术法,却根本用不着再替换什么。 苏神医当着他们的面,演示了出来。 轻而易举! 哪里有仙术神通可言? 但弘慧禅师却依旧不见慌乱,慈眉善目,宝相庄严。 反而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老衲已经知晓了。” “看来,苏大人是误会了什么!” “这摄取符水之法,的确看起来极为简单,似乎人人都可施展。” “不过,老衲倒要问苏大人一声。” “若是老衲这符水,当真只是纸灰掺水,那又为何有治病救人的奇效?” 符水可治病救人,如今可已是淮州城百姓的共识! 听到弘慧禅师的话,四周百姓心中顿时稍稍镇定了一些。 这些时日以来,他们对于弘慧禅师的神通,一向深信不疑。 如今怎能轻易相信,弘慧禅师是在蒙骗他们? 尤其是,符水可治病救人,消除灾厄。 的确是他们有目共睹的。 这其中,必定是加入了弘慧禅师的仙法! 这时,苏扬的反问声却又响了起来。 “禅师,你这符水,当真能治病救人吗?” 说着,他向着四周人群中挥了挥手。 不多时,便有一行人自人群中走出。 一同齐齐向着苏扬见礼。 “我等见过苏大人!” 看清这些人的样貌,四周众人皆是神色各异。 方瀚海目光一凝,分明看到。 杜继海和颜度这两个淮州城富商,赫然在列! 而四周百姓看着杜继海等人,却是如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般,瞪大眼睛。 那颜度,先前便曾向弘慧禅师求取符水。 更是曾捐向明教捐出许多银两。 也算得上较为虔诚的明教信众了。 而更令其中一部分百姓在意的,是这些人中,赫然还有一位老者。 正被人搀扶着。 先前苏神医在驿馆外,为淮州城百姓义诊之时,便曾救治过这老者。 这老者所患之病,乃是痰核之疾,那等不治之症! 那此时这些人站出来,又是为何? 看着这些人的面容,弘慧禅师眸光却是骤然一凝。 苏扬站在祭坛上,向着杜继海身边的那老者指了指。 “禅师,这位老人家,你可认识?” “他在你那里,可是不止一次求取过符水?” “可为何,你这符水,始终未曾至于他那痰核之疾?” “你这符水,当真就有治病救人之效吗?” 第553章 符水无效 痰核之疾,无药可医! 那老者的情况,先前苏扬义诊之时,便已经在淮州城中传开了。 服用过多次符水,却始终无效。 而苏神医亲自为其开膛破肚,竟是果真治愈了! 这当真是起死回生! 但为何,符水会失效? 四周百姓凝视着弘慧禅师,等待着其回答。 弘慧禅师看了那老者一眼,却依旧不见慌乱。 只是淡然一笑,反问苏扬:“苏大人,这老人家的病,当真已经治愈了?” “老衲虽不知,你又是如何为这位老人家诊治的。” “可老衲这符水,分明已经足可使其痊愈!” 先前苏扬义诊之时,他曾亲眼见到。 又怎会对此没有防备? 听着弘慧禅师的话,霍询脸色不由一凝。 这是在反向污蔑苏扬了! 假冒苏扬的功劳,说那老者的病,是由符水治好的! 可苏扬却是不慌不忙,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只是转身向那老者询问:“老人家,你先前找本官治疗之时,身体情况,可有所好转?” 那老者当即摇了摇头。 “老朽这病,服用过多次符水,也未曾痊愈。” “这才前去求苏神医治疗。” “弘慧禅师的符水,并未能治愈老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周百姓心中愈发心惊。 符水未曾治愈这老者的病情。 可这符水,分明的确有神效啊! 弘慧禅师双眸微眯,正要再度开口。 可苏扬却并未给他机会,又向着颜度挥了挥手。 “颜掌柜,你也曾向弘慧禅师求取过符水。” “据说那符水,以往也曾对你女儿的病情有效。” “不妨也给禅师说一说?” 他话音刚落,颜度便迈步上前。 死死地盯着弘慧禅师。 他早已经按捺不住了! 如今,有着苏扬和霍询庇护,他也不会怕这弘慧禅师! “回禀苏大人!” “小人的女儿,可并非是患病。” “而是中毒!” 中毒? 闻言,百姓们心中顿时一惊。 颜度的女儿,是中了毒? 谁会下此毒手? 可这时,颜度却伸手一指弘慧禅师,满脸愤怒。 “下毒之人,小人已经查明!” “乃是明教偷偷派人在小人女儿所吃的食物中,下了毒。” “至于那符水,有什么所谓的治疗之效。” “实则是因那符水中,早就放入了解药!” “小人被其蒙骗,还以为明教救苦救难,为其捐了好些银两。” “这弘慧禅师,当真是好算计!” 他越说越怒,声音响彻四方。 但听到此,四周所有人都满脸惊色。 这毒,是明教下的! 所以,弘慧禅师的符水,才能有此奇效? 他们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做想。 实在是骇人听闻! 这时,方瀚海的怒喝声,却赫然响起。 “颜度,你竟敢污蔑弘慧禅师!” “你疯了不成?” “还是说,你等收了苏大人的银子?” 说着,他又向着身边衙役,大袖一挥。 “来人,将这些人给本官抓起来!” “送入大牢,听候审问!” “本官倒要看看,他们为何要污蔑明教!” 衙役们刚才动身,可这时,霍询已然挡在那些衙役面前。 “住手!” “这些人,是苏大人找来的。” “也是在指认弘慧禅师所作所为,尔等不得轻举妄动!” 他喝止住衙役,双手负后,满脸威严。 见此,方瀚海脸色一冷。 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如今的事态,已经有些脱离掌控了! 苏扬瞥了眼方瀚海,又面向祭坛下的百姓。 “城中百姓,应当有不少人,都服用过符水。” “你们不妨仔细想想,服用符水之前,又有多少人,是突然患病!” “苦寻良医治病,却只查出是中了毒,直到服下了符水,才终于痊愈!” 他一番话落下,四周百姓中,一些人当即回过神来。 似是想起什么般,脸色大变! 仔细想来,他们服用符水的契机,不也正是因此吗? 这似乎,的确是先被下了毒,又服用了解药! 那符水中,就是藏入了解药! 弘慧禅师紧盯着苏扬,一言不发。 方瀚海又再度开口:“若如你所说,那先前疫患,也是下毒吗?” “朝廷前来救治疫患的太医院队伍,还尚未南下之时。” “明教诸位,便已经在淮州城中,布施符水,解除疫患了!” 这也正是明教在淮州城中传扬开的契机! 苏扬轻笑一声,反问方瀚海:“方大人,这符水,为何对疫患行之有效,你当真不清楚?” “先前朝廷派出太医,南下整治疫患。” “此事是在京城疫患平息之后。” “但京城疫患,又是如何平息的?” 方瀚海眸光一闪。 此事,莫非苏扬也已经知晓了? 不等他有所回答,霍询已是高呼出声。 “京城疫患平息,自然是苏大人向朝廷献上奇药!” “这奇药名为青蒿素,可溶于水!” “当时疫患爆发,我大宋朝野上下,无人有应对之法。” “唯独苏大人,向朝廷献上奇药。” “说来,本官还听说过,北莽贼人,曾想要冒名顶替,说什么苏大人的奇药,是自北莽流传出来的。” “但实际上,京城皆知,这不过是北莽贼人,厚颜无耻罢了!” 他这一番话,显然是意有所指! 大宋朝野上下,皆对先前疫患,束手无策。 但唯有苏扬献上奇药。 那明教的符水,又为何能够治疗疫患? 是如北莽贼人一般,蓄意冒充,还是如何? 此时,苏扬又向着方瀚海睥睨而去。 “方大人,若这符水,当真有奇效。” “那为何,朝廷不用?” “为何朝廷用的,是本官献上的青蒿素!” “若这符水,神异无比。” “那朝廷开设太医院,又有何用?” “倒不妨直接专门设立一个符水院,不论患下什么病情,仅用符水便可治疗!” “这些疑问,你如何回答?” “至于那符水,能够治疗疫患。” “实际上,是不是用了本官所献上的青蒿素……” “弘慧禅师应当再清楚不过了!” 这一声声话语,摄人心魄! 第554章 皆是戏法! 那符水,用了苏神医的青蒿素? 随着苏扬的话音落下,四周百姓也都品出了一些不同寻常。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都曾设立太医院。 却极少有什么救苦救难的国师之流! 若弘慧禅师的符水,当真能够拯救世人。 那为何朝廷不用? 而且,无论是先前那老者,还是颜度。 都曾用过符水。 但这符水,也并非行之有效。 尤其是,他们如今已经亲眼见识到了,这符水,究竟是怎么取来的! 已经并不神异了! 百姓又齐齐向着弘慧禅师看去,目光中难以抑制地透露出一抹狐疑。 弘慧禅师当真就有仙力吗? 那为何,如今在这祭坛之上。 反倒比不得苏神医所施展的旁门左道之术? 而且,所施展的一应神通,似乎全都被苏神医轻易揭晓了! 完全不神奇! 此时,方瀚海满脸阴沉,怒指着苏扬。 “苏大人,你这宣谕使,管得倒是真宽!” “我淮州城百姓如何诊治病情,自有我淮州城的生存之道。” “先前疫患,若非明教布施符水,不知要死去多少人!” “你那青蒿素,我们何时用了?” 眼下,淮州城的境况,已经彻底超出了他们先前的预料。 今日这祭礼,本该是让苏扬身败名裂。 可事到如今,一切竟都在苏扬的计划之中! 若再这么下去,那明教在淮州城中的地位,将再不稳固。 反倒是弘慧禅师,也会因今日之事,彻底沦为过街老鼠! 可这时,一旁的霍询却慢悠悠起身,摇头反驳。 他看了眼方瀚海,又面向四周百姓。 “说来,此事本官可以作证!” “比起苏大人向朝廷献上治疗疫患一药,明教这符水,出现得是晚了些。” “以往本官对于京城疫患便有所听闻。” “而直到朝廷采用苏太医的奇药,明教这符水便凭空出现了。” “随后朝廷也向我们淮州城中,给出了青蒿素的制作之法。” “只是,当此之时,不知为何,方大人却隐瞒不报,反倒是极力推行符水。” 说着,他又看向方瀚海,淡淡询问。 “方大人,如今你不妨当着淮州百姓们的面。” “亲口说说,为何当时不将朝廷所给出的青蒿素,公之于众?” “若是符水有效,这青蒿素也更为行之有效。” “一同用于百姓,那岂不是又可让许多百姓,不至于死于非命?” 说到最后,他已是在沉声质问方瀚海了! 听到此,方瀚海神色顿时一僵。 此事,他做得极为隐秘。 那霍询又是如何知道的? 如今看来,这霍询往年以来,便已经有所图谋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狠厉。 这霍询,也得除掉! 可四周百姓心中却愈发惴惴不安。 霍询这位淮州知府,亲自为苏神医证明。 也许,他们以往所用的,当真是苏神医的奇药! 否则为何方瀚海会秘而不发? 只推行符水! 若是这么说,为了推行符水,方瀚海甚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么多人,因那疫患,死于非命! 想到这些,许多百姓紧盯着霍询的目光都变换起来。 祭坛上,苏扬又看向弘慧禅师。 “禅师,本官所说这些,你可听清楚了?” “本官再问你最后一遍,这符水,当真不是你欺瞒百姓所为?” “当真有治愈疾病之效吗?” 他的语气中,已经透露出浓浓的威严。 弘慧禅师目光闪烁不已。 此时此刻,竟有些再难以保持肃穆神情。 那一桩桩证据,已经被苏扬亮出来了! 可他对此,却丝毫没有办法反驳! 但却依旧咬着牙,硬着头皮开口:“老衲虽不知,苏大人为何定要污蔑我明教。” “但老衲所作所为,皆是明尊神谕。” “这符水,自然行之有效。” 无论如何,他都绝不会开口承认! 可听着弘慧禅师的话,苏扬却是笑了起来。 笑容冷冽! 他并未多言,而是迈步走到祭坛前方。 先前那“诚心祭礼”四字,还高挂在祭坛之上。 他用力一扯,将那“礼”字扯了下来。 见此一幕,弘慧禅师脸色一变。 忍不住沉声开口:“苏大人,这可是明尊神谕!” “纵使此字是你取出,也不可轻易毁坏!” “否则,明尊若是因此盛怒,降下责罚。” “你可承担不起!” 他的话语中,已经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威胁意味! 对于苏扬的目的,他已经清楚了。 岂能再让苏扬蓄意破坏? 可苏扬却只是冷然一笑,看都不再看弘慧禅师一眼。 将那张印着“礼”字的纸张,向着四周百姓挥舞一番。 “百姓们可看好了!” “这所谓的明尊神谕,又是如何得来?” 说着,他伸手在那纸张上一抹。 再将纸张展示之时。 纸张上的字迹,已经荡然无存! 只留下一片纸灰痕迹! 为等众人反应过来,苏扬又摊开另一只手掌,向着四周所有人挥了挥手。 见此一幕,四周百姓双眼顿时瞪大。 苏扬另一只手掌上,赫然是先前那个“礼”字! “所谓诚心祭礼,本就是事先写好的!”苏扬冷笑一声,“这几个字,先经过处理,点燃之后,纸张之上,本就只会剩下写字的这一部分。” “再将烧好的字迹,按在另一张白纸之上。” “便会出现这所谓的明尊神谕!” 他话音落下,四周所有人都心神剧震。 若是连这明尊神谕都是假的。 那么,弘慧禅师今日所作所为,恐怕都是假的了! 方瀚海却强自冷笑一声:“苏大人的旁门左道果然高明。” “恐怕你取下这字,也是戏法!” 戏法? 听到此,苏扬却冷笑着瞥了方瀚海一眼。 又将剩下三字,全部取下。 随手将其中两张丢到人群之中。 “本官烧灰取字,的确本就是戏法!” “可若是,弘慧禅师所取来的明尊神谕,也是戏法呢?” 说着,他将手中抓着的“诚”字,如先前一般,一把抹下! 另外两张字迹已然落在人群之中。 四周百姓面面相觑,但很快,便终于有人壮着胆子,迈步上前。 学着苏扬的架势,各自朝着那两张字迹,分拨抹了上去! 第555章 身败名裂! 果不其然,随着他们的手掌抹过,原本地纸张之上,所有字迹,悉数消失! 见此,所有百姓都不由面面相觑。 事到如今,这明尊神谕,究竟是什么。 都已经见分晓了! 正如苏神医所说,这分明就只是些江湖术法! 障眼法罢了! 那照这么说,这所谓的明尊神谕,根本就是假的! 连明尊神谕都是他人伪造,那这所谓的明尊呢? 百姓们又齐齐向着弘慧禅师凝望而去,眼中难以抑制地涌现出浓浓的怀疑神色。 即便他们心中再怎么不愿意怀疑弘慧禅师。 可是眼前的事实如此。 斗法,弘慧禅师未能胜过苏神医,甚至接连三轮比试,全部失败! 而且,弘慧禅师所施展的所有术法,皆不过是障眼法! 以往那些所谓的神迹,又有多少是障眼法? 他们分明是被这弘慧禅师所蒙骗了! 祭坛上,苏扬慢悠悠转过身子,面向弘慧禅师。 “禅师,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狡辩? 听着苏扬的话,弘慧禅师的脸色已经逐渐阴沉了下来。 事到如今,他在淮州城中苦心经营的一切,已经全都完了! 无论他再说什么,都已经无法再令淮州城的百姓信服了。 堂堂弘慧禅师,却比不过一个自京城而来的年轻官员! “骗子!” “弘慧禅师,你把我等骗的好苦啊!” 这时,颜度等人已然寒声开口,怒骂弘慧禅师。 他们对于这弘慧禅师,早已恨之入骨。 随着他们开口,四周人群之中,也有人紧跟着怒骂出声。 “你这个骗子,妄为出家人!” “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用这种江湖戏法,蒙骗百姓,可怜我受你蒙骗,被你骗得好苦!” “还救苦救难的明尊?” “若真有明尊,老天有眼,就该先灭了你这个骗子!” 人群愈是怒骂,便愈是群情激愤。 纷纷怒视着弘慧禅师,脸上充满怒意。 自明教在淮州城中传扬开的这些时日以来,他们不知被蒙骗了多少银子。 那所谓的符水,如今经由苏神医证明,哪里有半点治疗之效? 这分明就是图财害命的勾当! 若非苏神医揭穿了骗子的真面目,天知道他们还要被这天杀的弘慧禅师,蒙骗多久! 听到四周人群的呻吟,弘慧禅师面色惨然,脸色苍白。 如今,他已经沦为了过街老鼠,要身败名裂了! 他看着四周百姓,脸色不断变化起来。 他能看得出来,那些百姓看着他的目光中,已经再没有了半点虔诚与狂热! 取而代之的,是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的愤怒! 就算是人群之中,仍旧不愿怀疑他的百姓,脸上那种浓浓的怀疑态度,也肉眼可见。 见此一幕,弘慧禅师颤抖地闭上双眼。 完了,一切全都完了。 半晌,他又赫然睁开眼睛,怒视着苏扬。 眼中渗出根根细密血丝! 随即,他又向着方瀚海看去,向着方瀚海递了个阴冷至极的眼色。 苏扬胆敢拆穿他的术法,破坏他的计划,害他沦落到这般地步。 那他就要让苏扬血债血偿! 方瀚海深吸一口气,将四周百姓的反应收归眼底。 今日一事,一旦在淮州城中传扬开来。 那么,对于整个明教的冲击,将是难以想象的! 而弘慧禅师,也注定无法再在淮州城中待下去了! 想了想,他又沉声向着苏扬询问:“苏扬,你究竟要做什么?” 做什么? 苏扬眉头一挑,眼底深处流露出一抹冷冽。 “本官要做什么,方大人当真不知?” “这明教,分明就是朝廷严令禁止的摩尼教!” “朝廷对于摩尼教,数次清缴,屡禁不绝。” “如今只是改头换面,换了弘慧禅师这个骗子,蛊惑整个淮州城的百姓。” “便使得这明教,在整个淮州传了个遍。” “你这淮州城通判,分明知晓明教底细,却并不制止。” “反而让可以压着青蒿素,瞒而不报,与明教相互勾结,以至于明教演变到今日这般地步。” “方瀚海,你与这弘慧禅师,一样是罪无可恕!” 话落,他重重一挥衣袖,直指方瀚海。 听着苏扬的话,四周百姓的目光也都向着方瀚海看去。 他们都很清楚,以往在淮州城中,方瀚海这个淮州通判,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相比起来,霍询这个淮州知府,几乎没有半点实权。 而摩尼教这等骗子,能够在淮州城中传道。 若说与方瀚海无关,他们当然半点都不相信! 方瀚海浑身紧绷,牙关紧咬,怒视着苏扬。 大手一挥,直指苏扬:“你胡言乱语什么?” “竟还敢当着淮州百姓的面,污蔑本官!” “当真以为,本官不会因此向朝廷参你一状吗?”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一旁霍询便有意无意地瞥了他一眼。 慢悠悠起身,轻捋胡须,悠悠开口:“方大人,如今看来,你所说这些,才是在狡辩!” “事到如今,苏大人已经证明,这明教,本就是在蒙骗百姓。” “而方大人你,一向与明教交情不浅。” “此事,方大人可脱不了干系!” 话罢,霍询又向着四周衙役大袖一挥。 “来人,还不快将这些明教贼人,统统抓起来?” “至于方大人,也请跟本官回到府衙,再行奏明朝廷,听候朝廷发落!” “四周百姓,有序退散,不得喧哗!” 可是,霍询的喝令声落下,那些衙役却并未立即有所动作。 而是迟疑地向着方瀚海看去。 似是在等待着方瀚海的命令。 方瀚海冷然一笑,纵是今日的谋划失败了,可这霍询,想要抢夺淮州城大权,还没有这个能力! 这府衙上下,皆是他的人。 霍询拿什么跟他作对? 那些州府兵士? 还来不及赶到这淮江码头! 他眸光幽冷,暗暗瞥了祭坛上的苏扬一眼,又看向一旁霍询。 似是愤怒至极,随手捏起桌案上的茶盏,重重摔落在地。 又一指霍询:“霍大人,今日之事,你与苏扬两人,可得给本官一个交代!” 见此,方瀚海眉头微皱,正要回应。 却忽的听到,天空之中,传来一声爆竹响声! 他眸光一闪,脸上流露出一抹愠怒。 这道爆竹声,必定是方瀚海所给出的信号! 第556章 你死我亡! 苏扬站在祭坛上,看着那爆竹爆炸的方向,眉头顿时紧皱起来。 今日这场法会,他又怎会不知,是那方瀚海和弘慧禅师的阴谋? 一场针对他与霍询的阴谋! 但眼下,他先行让弘慧禅师身败名裂了。 那接下来,弘慧禅师与方瀚海也该气急败坏了! 这声爆竹声,势必是他们的暗号! 想到此,他又看向霍询,向其递了个眼色。 随即迈步向着弘慧禅师走去。 此时的弘慧禅师,已然再没有了先前那般宝相庄严。 正迈步向着祭坛后方走去。 苏扬几步之下,便凑到了弘慧禅师身前。 咧嘴一笑:“禅师,何必急着离开?” 弘慧禅师脸色一沉,冷冷看向苏扬。 正因此人,他在淮州城中的苦心经营,如今已是全都毁于一旦了! 堂堂被人几乎奉若神明的禅师,也沦为了过街老鼠。 自此以后,这淮州城,他已经无法再待下去了! 他手臂扬起,正要喝令四周的白衣信徒赶过来,拦住苏扬。 可这时,眼见着苏扬的动作,他心中顿时不由一紧! 苏扬手中,不知何时,已然掏出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寒芒凛冽。 随着苏扬大步踏出,匕首赫然架在了弘慧禅师的脖颈前! 锋利的刀刃,直接便划破了弘慧禅师的脖颈。 鲜血四溢! 弘慧禅师浑身剧颤,呼吸都不由凝住。 脸色更是一阵惨白,再不复以往的大德高僧模样! 他心中涌现出一股恼怒,下意识就要逃离。 可是,苏扬手中的匕首,却愈发深入他的脖颈。 令他浑身僵住,遍体生寒,再不敢有所动作! 苏扬嘴角微勾,笑容冷冽。 “禅师,你的仙法,能否救你?” “若今日你能够得以逃脱,那么,自此之后。” “本官还真就认了你这大德高僧!” 听着苏扬语气平静的话语,弘慧禅师心头却不由狂跳。 此时此刻,他能够深切地感受到,苏扬对他的杀意! 似乎只要他有半点动作,苏扬便会毫不迟疑地用手中匕首,切断他的脖颈! 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压下心绪。 “苏大人,你纵是朝廷命官,也不能当众杀人!” “你抓住老衲,要做什么?” 说话间,他还求助地看向四周。 四周白衣信徒早已聚拢了过来,如临大敌般盯着苏扬。 谁也不曾料到,苏扬竟突然动手,硬生生擒住弘慧禅师! 苏扬手臂用力一扯,便将弘慧禅师拉到身前。 生生以弘慧禅师当作肉盾,与四周的白衣信徒相互对峙着。 “尔等明教之人,在这淮州城中,坑蒙拐骗,蛊惑百姓。” “更是对百姓下毒,再用所谓的符水治疗百姓。” “此等恶行,简直十恶不赦!” “谁敢轻举妄动,便当场格杀!” 他冷喝一声,又向着祭坛下看去。 祭坛下,霍询正在喝令四方。 让四周百姓有序撤离。 如今,此地的所有淮州城百姓,都已经意识到了。 这弘慧禅师,完全就是一个只知道坑蒙拐骗的大骗子! 他们都被此人给蒙骗了! 心中皆是愤恨不已。 但好在,有苏神医揭穿了此人的骗术。 而现在,霍询正是要抓捕缉拿这些明教之人! 但这淮江码头,足足有数万人。 即便是有序撤离,速度也称不上快。 有眼尖的百姓,一眼便看到,祭坛之上,苏扬那边的情况。 连忙向着霍询高喝出声。 “霍大人,那些明教的贼人,要对付苏神医!” “快救苏神医!” 那祭坛之上,分明是苏扬正在抓捕弘慧禅师这个罪魁祸首。 而那些明教的白衣信徒,是在救援弘慧禅师! 霍询向着祭坛上看了一眼,见到苏扬向他摇头致意。 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又不免惊叹。 这苏扬行事,当真是果决! 一上来就先行抓住了弘慧禅师。 有弘慧禅师当作人质,那接下来,应该能够安全一些。 他又向着不远处瞥了一眼。 方瀚海以及刘冉森和陈笛等人,正趁着四周的动乱,快步向着一旁躲避而去。 见此,霍询目光沉凝起来。 但此时,却还顾不上方瀚海等人。 祭坛上,弘慧禅师被苏扬紧紧束缚着,半点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斜着眼睛,尽可能瞥了眼苏扬。 咬牙切齿,又低声开口。 “苏扬,事到如今。” “今日已是你死我亡的局面了!” “你可知,你破坏我明教的大计,该当何罪?” 他的语气中,透露着一股森然的威胁意味。 这苏扬,早已是被他们明教,列为了大敌。 清羽道人往日在京城之中,正是折在了此人手中! 苏扬淡然一笑,手中的匕首又紧了紧。 鲜血顺着匕首流淌下来,滴落在地面上。 “禅师,你与本官说这些话,还有用吗?” “那清羽道人,估计已经对本官,恨之入骨了?” “你们摩尼教想要杀本官,本官也极为清楚。” “此外,即便是你们摩尼教不杀本官,本官也要彻底剿灭你们明教!” 以往明教的杀机,他可是深切地感受过了! 双方之间的恩怨,早已经不可化解! 弘慧禅师脸色阴沉,冷喝一声。 “苏扬,老衲劝你,莫要执迷不悟!” “老衲最后再给你一个机会。” “归降我们明教,自此以后,我明教可以保你无忧!” “纵使在朝廷之中,平步青云,也未尝不可!” 哦? 听到此,苏扬眉头微挑。 照这么说,朝廷之中,果然也有摩尼教的爪牙了? 那刑部,应当要算一个。 苏扬笑了笑:“那你不妨,直接将你们摩尼教的底气告诉我。” “或许我真的就怕了!” “从此以后,直接就皈依于你们明教!”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股玩味。 隐约意识到,恐怕明教在朝廷中的势力,远远不止刑部那么简单。 但背后究竟是什么势力。 他直到现在,也还不清楚! 孙家似乎也与明教无关! 弘慧禅师的脸色却是彻底冰冷了下来。 已经听出来,他们与苏扬之间,已经彻底没有了和解的可能! 他冷然一笑:“你真以为,抓住了老衲,今日之事,就能结束吗?” “老衲说过,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后方的淮江之中,忽的传来一阵船只行进的声音! 第558章 城内驻军何在 嗯? 弘慧禅师脸上的冷笑微微一僵,眼神顿时略显狐疑起来。 他仔细打量着苏扬,愕然发现。 似乎直到现在,从苏扬的神色中,也看不出半点惊慌失措。 哪怕是淮江之中,那些刺客已经冲杀上岸了! “何必在老衲面前,虚张声势?” 弘慧禅师收回目光,心绪再度归于平静,“如今,老衲在这淮州城中,已经颜面扫地,沦为过街老鼠了。” “也无需再伪装下去了!” “这一切,可都是拜你所赐!” “不过,今日,纵使你抓住老衲,拉着老衲同归于尽,又能如何?” “老衲在教中的使命,已经完成。” “临死之前,能够拖着一位在京城之中,如日中天的年轻人,一起死。” “那也值了!” 他仿佛再度恢复了平静。 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只不过,目光依旧在苏扬脸庞上,暗暗打量着。 能不死,谁不想活? 但眼下,他被苏扬抓住,已经沦为了苏扬的人质。 苏扬为了活命,也不会轻易杀他! 现在便是双方之间的攻心! 谁胜,谁便能活! 然而,苏扬却只是拖着弘慧禅师的身子,慢慢地向着台前走去。 步伐稳健,不紧不慢。 又向着高台下的霍询看去,高声大喝。 “霍大人,明教伪装成摩尼教,在淮州城中,蛊惑人心,为祸百姓。” “借此聚拢钱财,企图为祸一方。” “更是意图谋害本官与霍大人两位朝廷命官。” “所有罪证,已经查明!” “现在,可以将所有明教教众,悉数缉拿归案了!” 他的声音洪亮,宛如洪钟雷鸣,响彻四方。 自始至终,都未曾有丝毫慌乱。 反而像是在刻意等待着眼前的情况发生一般! 见此,弘慧禅师目光微微一滞。 心中满是疑惑。 事到如今,霍询和苏扬,还能用什么,将他们缉拿归案? 他们单只是眼下显露出来的实力,便已经足足有着数百人了! 更何况,如今淮州城中,可已经没有什么势力能够阻拦他们了! 城防空虚,淮州驻军,分明都已经被方瀚海暗中调离出去了! 那苏扬还有什么倚仗。 可这时,他却听到霍询的声音响起。 “城内驻军何在?” “苏大人的话语,你们都听清楚了!” “明教意图作乱我淮州城,现在,听本官号令。” “将所有明教教众,悉数诛杀!” 城内驻军? 弘慧禅师心头下意识一跳。 又连忙向着远处眺望而去。 远处,方瀚海正悄悄撤离的身影也不由停顿下来。 疑惑的向着后方看去。 随即,神色大变! 祭坛四周,那些尚未及时撤离的淮州城百姓,竟是不再有任何惊慌之状。 反倒是向着祭坛后方,那些登上岸畔的刺客凝视而去。 随即,那些百姓,竟然齐齐自袍袖中,各自掏出了明晃晃的兵刃! 与四周其他正迅速离开此地的百姓不同,那些人,紧握着手中兵刃,竟是向着涌上岸畔的刺客们,迎击而去! 这些突然自百姓人群中冲出来的人,赫然正是淮州城驻军! 方瀚海身形赫然僵住,双眼死死地瞪大。 目光远远向着苏扬和方瀚海眺望而去。 淮州城驻军,并未被调走! 反而是乔装打扮成了淮州城百姓,一直隐藏在人群之中! 祭坛上,弘慧禅师更是睁目欲裂。 死死地盯着那些亮出兵刃的所谓淮州城百姓!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淮州城驻军,为何没有被调走? 这时,他又听到苏扬的轻笑声响起。 “禅师,你先前是否未曾想过,霍询为何敢提前显露出城内驻军?” “当真只是因为,方瀚海要刺杀我们,不得不将城内驻军调动出来吗?” “论心机城府,或许你与方瀚海,还远远比不过霍询!” “此外,淮州城驻军之中,有霍询的人,同样是也有方瀚海的人。” “这一点,霍询也早就知晓了!” 随着苏扬的话音落下。 弘慧禅师的心头逐渐狂跳起来。 方瀚海调走城内驻军,自然是用他安插在驻军之中的人。 可他们的一切计划,都在霍询的掌握之中! 城内驻军,才是掌握淮州城的关键! 如今,驻军在霍询手里。 而他们明教,在淮州城中的罪行,也都被苏扬揭露出来! 那么,霍询和苏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解决掉他们了! 先前这场法会的计划,他与方瀚海,还以为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可谁能料到,苏扬和方瀚海,分明是将计就计! 到现在,全都完了! 弘慧禅师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绝望,脸色死灰起来。 这场攻心之斗,又是苏扬赢了! 他输得彻底! 而此时,祭坛之上,一众白衣教徒始终紧紧围着苏扬。 却丝毫不敢上前。 一旦他们动手,苏扬就会毫不犹豫地用手中匕首,割断弘慧禅师的脖颈! 弘慧禅师表情逐渐狰狞起来。 硬生生不顾苏扬手中的匕首,转过脑袋,死死地盯着苏扬。 “苏扬,你当真不愧是京城中,最为有名的年轻俊杰!” “以你的心机城府,今后在朝廷之中,也可平步青云!” “难怪连清羽道人,都会栽在你的手里。” “今日若不除掉你,那今后,你必是我明教的心腹大患!” 说到这,他又沉声喝令四周的白衣教徒。 “杀了苏扬,不必管我!” 话罢,他心中一横,就要硬生生地向着苏扬手中的匕首迎击而去。 然而,他的身躯却被苏扬紧紧地束缚住,求死不能! 苏扬眉头微挑,手臂用力地抓住弘慧禅师。 “禅师舍生取义,当真是令人感动,不过……” 他正说着,忽的用力将弘慧禅师的身躯一个扭转。 嗤拉! 一名白衣信徒手中的长剑,赫然斩下,落在了弘慧禅师的身上! 弘慧禅师一声惨叫,腿部鲜血四溢! 见此,四周白衣信徒都不由有些惶恐。 苏扬竟将弘慧禅师当作了一个盾牌! “你们还不快逃?” 苏扬冷笑一声,喝令四方。 “且不说你们能否杀了本官。” “再拖延几息时间,你们就算是想逃命,也没有机会了!” 第559章 万无一失 顿时间,一众白衣信徒皆不由有些慌乱。 下意识地向着祭坛下,正从人群中冲出来的驻军看去。 脸色愈发慌乱起来。 的确,若是斩杀了苏扬,只怕他们也要死在这里! “还不快滚?!” 苏扬骤然拖着弘慧禅师的身躯,一步踏出。 语气中充满威吓! 那些白衣信徒愈发心惊胆战,又询问地看向弘慧禅师。 见此,弘慧禅师脸色狂变,连忙冷喝:“废物!” “还不快杀了苏扬?” 这群废物,只苏扬几句话,急切给吓到了! 苏扬却冷笑着摇了摇头:“禅师,你倒真是心狠手辣!” “连自己明教的教众,都让他们赴死!” “不过,他们留在这里,当真杀得了本官吗?” 这时候,祭坛下,已然有着驻军兵士向着祭坛上跑来。 那些白衣信徒再忍不住心中的慌乱。 “跑!” 其中一人大叫一声,再不敢逗留。 慌忙向着祭坛后逃去! 其他白衣信徒也再难以遏制心中的恐惧,连忙跟上前去。 一同逃窜。 祭坛后方,就是淮江! 只要跳入江中,他们就还能有一线生机可言! 至于弘慧禅师,此时都已经落在了苏扬的手里! 那把匕首就架在弘慧禅师的脖颈上。 天知道什么时候,苏扬就会奋然杀人? 他们已经再没有胆量顾忌了! “你们这群废物,你们敢!”弘慧禅师急忙怒喝,“杀了苏扬,大功一件啊!” “教中会提拔你们的!” 可是,对于他的话,那些白衣信徒已然再不顾忌。 不仅没有停下,反倒速度越来越快! 慌不择路地向着淮江中一跃而去! 而超市,已经又淮州驻军登上了祭坛,迅速赶到了苏扬身边。 弘慧禅师的脸色彻底死灰下来,眼神中一片绝望。 大势已去! 大势已去了! 他与方瀚海的所有谋划,全都败了! 早在苏扬登上祭坛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 这一切,全都在苏扬的意料之中! 想到此,他又呆滞地看向苏扬,心中对于苏扬的忌惮,已经浓郁到了极点。 脑海中,又不由浮现出先前见到清羽道人时的情形。 清羽道人四肢全废,谈及苏扬,充满怨毒与愤恨,以及一股当初还无法理解的复杂! 此时再度回想起来,他已经明白了那复杂情绪究竟是什么! 那分明就是恐惧! 与如今的他,一模一样的恐惧! 区区一个年轻人,怎可能做到这般地步? 这时,苏扬架在他脖颈上的匕首缓缓收下,双臂一震,便将弘慧禅师退到驻军兵士手中。 “禅师,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苏扬冷然一笑,“你以往在淮州城中,所造下的孽,今日都要全部返还回去!” 闻言,弘慧禅师脸色一片绝望,茫然地看着四周。 在四周驻军兵士的脸上,他更难感受到一股冰冷杀意! 一切,全都完了! 而此时,苏扬又面向四周,向着淮江岸畔方向高喝出声。 “贼首弘慧禅师,已被擒拿!” “其余人等,还不快快受降?” “胆敢反抗,杀无赦!” 冰冷的话语响彻四方。 令那些登上岸畔的摩尼教信众都不由浑身剧颤。 目光惊惧地向着祭坛方向看去。 早在登上淮江岸畔之时,他们就已经注意到了。 弘慧禅师被苏扬擒拿! 而现在,又有着这么多的驻军兵士从四面八方杀出来。 他们心中早就充满了慌乱! 苏扬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弘慧禅师,在四周一片乱战之中,信步前行。 走下祭坛,来到霍询身前。 与其相视一笑,背负双手,打量着四周战况。 在驻军兵士面前,那些登上岸畔的摩尼教信众,根本没有正面抗衡之力。 已经有不少人,跪伏在地,放下兵刃,在不住地向驻军兵士求饶了。 更有甚者,刚登上岸畔不久。 看到祭坛四周的情况,竟是又再度跑回了渔船之上。 卖力地划动船桨,向着淮江上逃去! 用不了多久,此地的战斗,便能平息。 霍询依旧在高声喝令四方,指挥着驻军的战斗。 “放箭!” “逃窜之人,一个不留!” “投降者,先行抓起来,听候发落!” 一切安排,有条不紊。 待到战局稳定,霍询又看向苏扬,目露赞赏。 “苏大人,难怪左相对你评价如此之高!” “若非苏大人在,这明教,老夫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拔除!” 听到此,苏扬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今日能够将摩尼教解决,其实多半是霍询出的力。 这霍询往日在淮州城中,看起来和和气气气,甚至在方瀚海面前,都要显得唯唯诺诺。 但实际上,早已在淮州城中布局良久。 更是掌控了淮州城驻军。 其实,真正算起来。 霍询在淮州城中的权势,甚至还要超出方瀚海! 这么多年以来,霍询却始终将方瀚海耍得团团转。 这份心机城府,不可谓不可怕! 这才是真正的老狐狸! 这时,霍询又向苏扬询问:“那方瀚海……” 直到此时,他们也未去顾忌那方瀚海。 任由方瀚海自此地离开。 苏扬淡然一笑,看了眼方瀚海离去的方向。 此时,已经再不见方瀚海的身影。 估计已经离开了这淮江岸畔。 他又向着祭坛上瞥去。 霍询的顾虑,他也清楚。 之所以先前,霍询一直被方瀚海压上一头。 自是因为,方瀚海背后,有着孙丰毅这个当朝右相! 不过,事已至此。 他们又岂会容方瀚海继续逍遥快活? “弘慧禅师已经落网了,方瀚海自是不可能脱得了罪名。” “至于他是否要向右相寻求帮助……” “这就已经由不得他了!” “霍大人,待处理好了这边的情况。” “咱们就一起去方府看看,静候顾公子的佳音!” 早在来这淮江岸畔的祭坛之前,苏扬就已经准备好了后路! 纵使今日失败,他也可保万无一失! 而成功之后,那这一手,除掉方瀚海的最后手段! 此次法会,顾世清和莫小刀以及随行兵士,可都未曾过来! 他们自有任务! 第560章 缉拿归案! 方府外。 方瀚海乘坐在马车中,脸色阴沉无比。 那淮江码头的情况,他全部看在眼里。 自那些州府驻军自人群中冲出来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了。 大势已去! 他死死地攥紧拳头,呼吸粗重,眼中渗出根根血丝。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预料到,霍询的手笔,竟然已经安排到了这般地步! 州府驻军,就对那霍询言听计从吗? 那以往,这霍询为何隐而不发? 分明就是蓄意伪装! 而那苏扬,更该死! 若不是此人来到他们淮州城中,那霍询或许这辈子就要一直装下去了! 他身后有着右相支持,就算再给霍询十个胆子,霍询也绝对不敢做出今日这等事情! 方瀚海身旁,陈笛和刘冉森二人也满脸慌乱。 皆是紧握着拳头,双手中蓄满了汗水。 脸色也极为惨白。 今日这场针对苏扬的刺杀,彻底失败了! 甚至可以说是惨败! 一切全都被苏扬颠覆了! 刘冉森咽了口唾沫,心中焦虑不已。 又看向方瀚海:“方大人,如今,咱们可如何是好?” “估计这会,淮江码头那边,也都该结束战斗了!” 那些明教的信徒,必定不可能是州府驻军的对手! 他们自淮江码头撤离之时,更是注意到。 苏扬已经将弘慧禅师抓了起来。 就算是弘慧禅师身边,有着那些明教信徒的围攻。 可最后的结果,究竟会如何,谁也不知晓! 方瀚海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狠厉意味。 “还能如何?” “明教一切布局,失败就失败了!” “他们还能翻了天不成?” 就算是今日失败了,量苏扬和霍询,也不敢拿他有什么办法! 他的背后,可是右相! 至于苏扬和霍询,即便搭上了左相那条线,又能如何? 在朝堂之上,左相还比不得右相! 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却依旧并没有放松多少。 想了想,陈笛又继续说道:“可是,万一弘慧禅师落在了他们的手上,将咱们供出来,那到时候,咱们只怕也难辞其咎了!” “就算是弘慧禅师逃了,但那么多州府驻军在,怎么说,也都能抓住几个明教的人。” “咱们恐怕也落不得好啊!” 这明教,可不止是明教那么简单! 稍稍深究下去,那便是摩尼教! 而他们如今在淮州城中的所作所为,皆是与明教有关。 到时候,一旦此事上报朝堂,那恐怕他们,也难以逃脱得了这私通摩尼教之罪! 后果不堪设想啊! 方瀚海脸色狰狞,依旧强撑着身形。 “那又如何?” “先前你我都看清楚了,那苏扬抓住了弘慧禅师,可是,还有着那么多明教信徒围困着他!” “若是双方争斗下去,最多也不过是两败俱伤。” “到时候,弘慧禅师一死,若是还能拉上苏扬垫背。” “我们照样不会有什么麻烦!” “再者说,他们查的清楚吗?” “只要弘慧禅师不招供,一切就都还好说!” “淮州城距离京城,须得好几日的路程,等消息传到那边,也不见得,右相就不会在其中斡旋!” 他们可还依旧有着倚仗! 听到此,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终于是稍稍放下心来。 的确,就算是此事闹到京城。 也不见得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陈笛思索半晌,又看向方瀚海:“方大人,那咱们得赶快修书,向京城传信!” 先告上苏扬和霍询一状!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方瀚海紧咬着牙关,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苏扬的确是推倒了明教,但对他来说,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至少,这蛊惑人心的罪名,他是逃不掉了!” “待回到府中,咱们便各自修书。” “在朝廷的旨意传到淮州城之前,就算再借给苏扬和霍询几个胆子,他们也绝对不敢动手!” 话音落下,陈笛和刘冉森两人皆是重重点头。 现在,就等着赶紧回到府中修书了! 然而! 马车却忽的停了下来。 感受到此,陈笛和刘冉森都不由一愣,连忙向着方瀚海看去。 已经到方府了? 方瀚海皱了皱眉,掀开马车帘子,向外看去。 但随即,瞳孔却骤然一缩,脸色当即僵住了! 见此一幕,陈笛和刘冉森两人也不由连忙向外看去。 可这时,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已是在马车外响了起来。 “几位大人,本公子可是已经在方府外等了许久了!” 这声音,陈笛和刘冉森皆是极为熟悉。 心中顿时一震! 顾世清,这位荣国公之子,来方府外做什么? 但这时,马车帘子彻底掀开。 却是有着一道道明晃晃的兵刃,向着马车中伸了进来。 方瀚海三人皆是浑身剧颤,死死地盯着这些兵刃,连忙向着马车外走了出来! 随即,一把把锋利的朴刀,赫然架在了他们的脖颈上! 方瀚海脸色骤僵,连忙环顾四周。 马车四周,早已是围满了一个个兵士! 这些兵士,刘冉森和陈笛却是熟悉至极! 分明就是他们此行的随行兵士! 而后,两道身影慢悠悠浮现在他们面前。 赫然正是顾世清和莫小刀! 见此,陈笛脸色骤变,又连忙向顾世清询问:“顾公子,不知这是何意?” 而方瀚海已是向着四周兵士怒斥出声。 “你们做什么,敢抓本官?” “反了不成?” 只是,对于两人的话,顾世清却置若罔闻。 反而在慢悠悠的晃悠着手中折扇,冲着方瀚海三人咧嘴一笑。 又忽的板起脸,郑重其事地拱了拱手。 “三位大人,本公子奉苏大人之命!” “缉拿三位归案!” 缉拿他们? 顿时间,方瀚海三人身形彻底僵住。 惊疑不定地凝视着顾世清! 这位荣国公之子,官职不大,可其身份,却是大得吓人! 朝廷之中,谁人不知,荣国公曾经立下赫赫战功? 单论战功,恐怕也只在齐王之下了! 想到此,方瀚海又强自压下心中怒意,脸上挤出一抹勉强笑容。 “顾公子,莫要跟本官开玩笑了!” 顾世清玩味地瞥了他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一旁莫小刀却已然迈步上前。 “是不是开玩笑,等苏大人过来,三位便知晓了!” 第561章 将门无犬子! 话落,莫小刀冷冷一挥衣袖。 兵士当即押解着方瀚海三人,向着一旁走去。 方瀚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怒视着莫小刀。 心中却又沉凝至极! 这些兵士前来抓捕他们,绝对是苏扬和霍询两人的意思! 可是,他却完全没有预料到,顾世清也会前来。 甚至是亲自带人过来抓捕他们! 那荣国公,退隐京城之后,不是一向深居简出吗? 而今,这荣国公之子,又跟着苏扬一番作为。 是否意味着,那荣国公也按捺不住了? 想到此,他的目光也不由一阵闪烁。 若是苏扬再勾搭上了荣国公,那苏扬的背后靠山,恐怕也要难以想象了! 他深吸一口气,又强自压下心中怒意,低声向顾世清开口。 “顾公子,你又何必如此。” “本官可是堂堂朝廷命官,更是这淮州城通判!” “可今日,顾公子却听信那苏扬的挑拨,亲自带兵前来抓捕本官。” “此事,可尤为不妥!” 事到如今,他已经意识到了,苏扬和霍询的狠厉! 不仅要剿灭明教,更是还将目标放在了他的身上! 一旦被顾世清抓捕下来,恐怕,这淮州城,当真就要变天了! 他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 待之后,他要亲自离开淮州城,前往京城告御状! 届时,有着右相运筹帷幄,那如今他所遭遇的一切,便都可自苏扬和霍询两人身上,悉数讨要回来! 一旁刘冉森和陈笛两人也都齐齐看向顾世清。 以往行进之时,他们也未曾见到,顾世清与苏扬太过熟络。 但此时,就连他们也都想不通。 为何顾世清会帮苏扬? 这为荣国公之子,一直以来的表现,可完全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稍作思索,刘冉森也紧跟着开口。 “顾公子,下官与荣国公一向有些交情。” “而且,下官与顾公子,这一路上,也都是相互照料。” “应当无需将我与陈大人也抓起来?” 他有心呵斥四周兵士。 可心中却又涌现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这些随行兵士之中,有相当一部分人,皆是荣国公旧部! 对于顾世清,称得上是忠心耿耿。 而其余兵士,此次随行,真正听从的,还是苏扬这位堂堂宣谕使的命令! 此时若想赶紧脱身,还是只能靠眼前的顾世清了! 然而,听着两人的话,顾世清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眉头微挑:“三位大人,莫非是在跟本公子套近乎?” 闻言,方瀚海三人都不由一怔。 这顾世清一向行事乖戾,与寻常纨绔类似。 他们一时之间,都无法猜透顾世清的心思。 陈笛强压下心绪,讪讪一笑。 “顾公子,我等此行南下,皆是同一队伍之人。” “但您身份尊贵,远非他人所能相比。” “可如今的宣谕使,却是那苏扬!” “他算什么东西?” “反倒是让顾公子屈居他之下,只做这小小的宣谕副使。” “实不相瞒,下官与刘大人,皆愿效忠顾公子!” 思来想去,这顾世清之所以会帮助苏扬,虽不知具体为什么。 但那苏扬,应当还不至于能够命令得动顾世清! 如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这个纨绔子弟,也该有所动摇才是! “确实!” 果不其然,顾世清缓缓点了点头,“那苏扬不过就只是区区一介太医,哪里能够位于本公子头上?” 听着他的话,方瀚海三人的脸上顿时都浮现出一抹喜色! 还好,来抓他们的人,是顾世清! 而如今,苏扬和霍询,也就只能请的动顾世清了。 就也正因此,苏扬终究是棋差一招! 待说服了顾世清,他们势必要立即赶回京城! 绝对不会让苏扬和霍询好过! 莫小刀也不由斜起眼睛,狐疑地看了顾世清一眼。 但却见顾世清脸上却浮现出一抹玩味笑容! 随即,顾世清缓缓迈步,走到刘冉森和陈笛两人面前。 前倾着身子,向两人询问:“二位大人,莫非都与家父,有不浅的交情?” 听到此,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皆是连连点头。 “我等与荣国公同是在朝为官,这同僚之情,自是向来有之。” “说起来,早在荣国公年轻之时,老夫便曾一睹过荣国公的风采。” “如今看来,顾公子也有荣国公当年的风姿。” “果然是将门无犬子!” 都到了眼下的地步,那他们自然要多跟顾世清说些好话! 待到将顾世清招揽下来,那苏扬,便也不用再畏惧了! 饶是苏扬和霍询背后有着左相。 但即便是左相,也不见得,会对付荣国公! 以往荣国公所立下的赫赫战功,足以傲视朝堂。 哪怕最后得到陛下亲自册封为国公,其实于其而言,也还不足以表彰其功劳! 只不过,而今荣国公将兵权悉数交还朝廷。 自愿退隐,但所有朝臣,但凡知晓荣国公事迹的。 皆不会去招惹荣国公! “将门无犬子吗?” 顾世清哈哈大笑,似是对于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的评价,尤为满意! 见此,刘冉森和陈笛也都附和着笑了起来。 至于心中真正所想,那便不得而知了! 将门无犬子,可这顾世清,可是京城有名的纨绔。 比起孙巡,也不遑多让! 啪! 但下一刻,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却忽的响彻四方。 更伴随着一声吃痛的惨叫声! 顿时间,四周所有人都不由一怔。 连忙向着顾世清那边看去。 却见刘冉森已然紧紧捂着脸颊,身形一阵踉跄! 又瞪大眼睛,茫然地盯着顾世清,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这顾世清? 竟是突然招来顾世清这一巴掌! 一旁陈笛也心神凝住,满脸愕然! 顾世清扭了扭手腕,脸上流露出一抹狰狞笑容。 “你们算什么东西?” “也配跟本公子的爹攀交情?” “还说什么交情不浅?” “也不撒一泡热尿,照照镜子,看看你们配吗?” 说着,他又瞥向陈笛。 手臂再度扬起。 向着陈笛的脸颊上,一巴掌重重抽了下去! 第562章 送尔等去京城! 一时间,方瀚海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茫然而又震惊地盯着顾世清。 这个纨绔! 动手打人的原因,竟然就只是因为他们跟荣国公攀交情? 这般行事,简直霸道! 可是,有了这么一出,他们心中再怎么愤怒,却也无法再出声。 顾世清就在这里看着,他们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就只能等着苏扬过来! 莫小刀深深看了顾世清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玩味。 “不愧是顾公子,打人都打得这么潇洒!” 但语气轻挑,说不出是夸赞还是戏谑。 可顾世清却嘿嘿一笑,似是极为受用。 “莫兄的夸奖,本公子喜欢!” 这态度,与先前对待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的态度,完全不同! 这下子,刘冉森和陈笛哪里还不懂? 顾世清分明就是刻意偏向苏扬! 可是,他们怎么也想不通。 那苏扬究竟是如何与顾世清有了这么深的交情? 竟然让顾世清不惜得罪刑部和礼部,也要对付他们! 终于,一行由淮州驻军兵士护卫着的马车,向着方府门口这边,慢悠悠地赶了过来! 那些兵士皆是手持兵刃,兵刃上却还都染着尚未干涸的鲜血! 见此一幕,方瀚海三人皆是双眼圆睁。 如今,那淮江码头的战况,他们自是已经看出结果了!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到方府门口。 随即,苏扬和霍询两人的身影,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见到两人,方瀚海顿时阴沉着脸色,沉声怒喝。 “苏扬,霍询,你们是要谋反吗?” “竟然还敢抓本官与这两位大人!” “更是在淮州城中,惹出这破天祸事!” “本官势必要上报朝廷!” “看你们还能在淮州城中一手遮天不成?” 他口中唾沫星子都在横飞,眼中早已充斥着浓浓的愤怒! 多年以来,他在淮州城中的苦心经营,如今全都毁于一旦了! 而且,霍询早早就将淮州城的权力,暗地里聚拢了起来! 如今,更是成为了阶下囚。 一旁刘冉森和陈笛两人也都怒视着苏扬。 “苏扬,你要做什么?” “我等皆是与你一般,此行前去治理疫患。” “可你竟然将我等抓住!” “此事,传到京城,看你还能如何跋扈?” 语气中皆是透露着浓浓的愤怒! 然而,对于方瀚海三人的反应,苏扬却是置若罔闻。 就只是迈步走到方府门口,双手负后,瞥了眼大门紧闭的方府。 又转头向着霍询看去。 “霍大人,本官来这方府门外,也已经是第二次了!” “可每一次看,都深感方府的气派!” “似乎,就连你们淮州城府衙,也都完全比不上!” 说着,他还轻笑着向方瀚海看去。 方瀚海紧咬着牙关,脸色狰狞起来。 “苏扬,霍询,尔等以为,勾结淮州驻军,强行抓了本官。” “便能一切无忧了?” “本官告诉你们,有本事,就将我们都杀了!” “否则,本官倒要看看,朝廷是否会降罪于你们!” 这两人简直欺人太甚! 在他方府门外,还敢闲庭信步! 霍询轻捋着胡须,向着方瀚海摆了摆手。 “方大人,何必这么急躁?” “老夫与苏大人,可还都尚未入你府内!” “不过,说起来,方大人府上,这些年里,倒是收拢了不少金银珠宝!” “估计其中,早已是富丽堂皇了!” “但巧合的是,方大人这些年来,是如何敛财的,老夫这边,还都有些证据!” 他冲着方瀚海咧嘴一笑。 笑容似乎依旧与以往那般憨厚朴实。 看不出丝毫城府! 可闻言,方瀚海的脸色却是骤然一沉。 到了现在,就算是他心中不愿,也不得不承认。 多年以来,是他看错了霍询! 这老狐狸一直隐藏着实力,任由他在淮州城府中做大! 但如今,真正显露出爪牙,却是连他都难以阻挡! “早知如此,本官当初就应该先除掉你!” 方瀚海咬牙切齿,“你有本官什么证据?” “不过皆是伪造罢了!” “陛下与朝廷诸公,也断不会轻信你这般瞒天过海!” “可曾想过,右相势必不会轻饶了你们!” 真以为抓了他们,就能对他们耀武扬威? 他的背后,可一直有着右相在! 仅凭苏扬和霍询两人,还都不过右相一根手指! 苏扬轻笑着摇了摇头,未再理会方瀚海。 而是伸手一指方府大门,向霍询说道:“霍大人,这方府,便劳烦你来清查了。” “其中是否有明教细作,又或者是否能够查出什么,总得查一查才能知道!” 这方府之中,势必有方瀚海历年以来所聚拢的钱财! 而霍询也早早就收拢了方瀚海以往贪赃枉法的证据! 仅凭此,就足以定下方瀚海的罪名了! 随即,他又迈步向着方瀚海三人身边走去。 三人皆是满脸愤怒,死死地等着苏扬,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却见苏扬微微一笑。 “方大人,你在淮州城中,究竟做了多少贪赃枉法,违法乱纪的事情。” “本官没有心思过问。” “不过,霍大人那边,倒是有你的不少证据。” “至于刘大人和陈大人二位,你们跟着本官一路来到这淮州城。” “这般旅途劳累,估计也都快撑不住了。” “不然,又怎会跟方大人一起,暗中勾结摩尼教!” “意图蛊惑人心,为祸一方?” 随着苏扬的话音落下,方瀚海三人皆不由心神一震! 方瀚海脸色阴晴不定,而陈笛和刘冉森两人,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脸色狂变! 两人死死地盯着苏扬:“我等何时勾结摩尼教了?” 他们在这淮州城中,不过是与方瀚海相互交流。 若是能够在此地,灭掉苏扬,自是最好。 至于这摩尼教,他们也并非有所参与! 又连忙怒斥:“你还想要蓄意污蔑我等!” “我等势必要向陛下上书……” 但不等他们说完,苏扬便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苏扬眸光冷冽,斜睨着三人。 “三位,不必向陛下上书!” “霍大人已经为三位安排好了行程。” “待明日一早,就会派人,送三位前往京城!” 第563章 淮州事了 送他们去京城? 听到苏扬的话,方瀚海三人心中皆不由一沉。 已经意识到了,这苏扬,根本就不担忧,他们回去京城告状! 但方瀚海仍旧强压着心绪,冷笑连连:“待本官到了京城,势必会将此事告知陛下与右相!” 特意提及右相,就是要让苏扬知晓。 右相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可随着方瀚海的话音落下,一旁刘冉森和陈笛却是眼神怪异地看了方瀚海一眼。 这淮州距离京城也有数日路程,许多消息,方瀚海也无法了解得面面俱到。 但他们却清楚的很! 苏扬与右相之间,恐怕早就有仇怨了! 尤其是右相府中的两位公子,与苏扬之间的恩怨,更是难以化解。 这苏扬,当真是不怕右相! 苏扬玩味一笑,凑近方瀚海身边。 压低声音:“事到如今,本官也不妨告诉你。” “弘慧禅师已经被缉拿归案了。” “对于方大人与摩尼教之间,究竟有什么勾结,从此人身上,应当能够问出些什么。” “至于方大人自己,估计也已经自身难保了。” “另外,若是在京城之中,见到右相。” “那便请方大人,代本官向右相问个好!” 说完,他随意挥了挥手,让四周兵士将方瀚海三人押解下去。 可听到苏扬的话,方瀚海的脸色却是彻底垮了下来。 眼中更是充斥着浓浓的难以置信,惊疑不定! 苏扬,不惧右相? 这怎么可能? 右相在朝堂之上,早已权倾朝野! 岂是小小苏扬所能抗衡的? 可是,看着苏扬那漫不经心的模样,他心中却难以抑制地忐忑起来。 以苏扬的手段,他们被送去京城,还会有什么下场? 他又连忙向着身边的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看去。 却见两人都已是垮着脸,一副苦大仇深模样。 似乎,都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 这一刻,方瀚海终于绷不住了! 连忙向着苏扬咆哮出声:“苏扬,你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苏扬越是淡定,他心中便越是不安! 可他嘶吼着,身边兵士却已经拖着他向远处走去。 苏扬漠然地斜睨着方瀚海,脸色平静至极。 后续对付方瀚海,他还真没有什么计划与打算。 这些事情,也用不着他来费心。 他又向一旁的霍询看去。 以霍询和荀正两位朝堂老狐狸的手段,无论如何,方瀚海已是保不住了。 纵使是孙丰毅,也不见得会为了方瀚海,在此时与荀正撕破脸面! “霍大人,如今淮州城的事情已经了结了。” “那淮江的水道,也可以疏通了?” 他语气玩味地问了霍询一声。 这淮州城本就在他们南下的主路之上。 却偏偏他们来到之时,河道堵塞。 而且还更是有摩尼教作乱。 未免也太巧了! 听到苏扬的话,霍询抚着胡须,讪讪一笑。 “算时间,也修缮好了。” “等苏大人准备好,便随时可以自我们淮州城出发!” “届时,老夫势必会为苏大人准备最好的航船!” 说着,又忽的躬身向着苏扬行了一礼。 “老夫多谢苏大人相助!” 对此,苏扬并未还礼,默默受了霍询这一拜。 在这淮州城中,花费了那么久的时间,又忙着对付摩尼教和方瀚海, 霍询可已是欠了他不少的情分! 而后,他随意地摆了摆手。 “那我等也暂且不在淮州城中久留了。” “待明日一早,便继续南下。” 京城中的情况,他已经了解到了一些。 朝廷已是在传唤齐王回京。 先前齐王逼退北莽,虽是大功一件。 可也正因此,多少已是有些功高震主了! 这无疑是所有朝臣,都最为忌惮的事情! 更何况,先前向北莽进攻,还是齐王自行抉择的! 若齐王此行回京,说不定又会有什么麻烦! 他又向着远处眺望而去。 此次南下,须得再加快一些进程了! …… 驿馆中。 苏扬一行人齐齐赶回。 经历了今日的变故,苏扬多少也有些疲乏。 顾世清坐没坐相地拉来一张椅子坐了上去,笑吟吟看着苏扬。 “苏太医,今日为了给你帮这个忙,本公子可是煞费苦心。” “那淮江码头的好戏,我都没有看上!” “可是已经听闻,苏太医在淮江码头上,大显神通。” “连那神通广大的弘慧禅师,斗法都斗不过苏太医!” 他砸着嘴,似是仍旧不曾心满意足! 苏扬笑了笑:“哪里有什么广大神通,不过是些许旁门左道罢了。” “若顾公子觉得有趣,之后抽空教给顾公子便是!” “此次,多谢顾公子相助了!” 让顾世清抓捕方瀚海,所借助的,还是荣国公的力量。 无论是他还是霍询,实际上,都不好在主动出手抓捕方瀚海。 毕竟是淮州通判,若只是他们两人来对付,终究显得势单力薄。 但有着顾世清的加入,一切都会简单许多。 顾世清耸了耸肩,未再多说什么。 苏扬又向着莫小刀递了个眼色,随即,自顾自地向着房间中走去。 自京城出发至今,已经过了半月时间。 眼下趁着还有些空闲,也该向京城传些书信了。 先是向着母亲和妹妹写了一封家书,询问她们的情况。 又表示自己一切安好,无需担忧。 大概年关将近之时,便会回京。 随后,又向王朗写了封信,让他在京城中多加费心。 若有什么事情,多多向赵艺弘求助。 此外,还特意让王朗代他向赵艺弘询问一声。 有关于齐王的情况。 最后,苏扬的脑海中,又各自浮现出两道倩丽的身影。 怅然一笑。 他提起笔,稍作思索,先向云千瑶写了封信。 又在其中写了几首诗词,此行南下,沿途所见,风景秀美。 只是,江南虽好,却终究不是此心安处! 写过云千瑶的书信,苏扬最后给云清郡主写信之事。 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落笔。 齐王的事情,云清郡主应当也知晓了。 她的心思,远比表面上所见,要更重一些。 想了想,苏扬最后终于落笔。 一封封书信,各自写就! 第563章 淮州事了 送他们去京城? 听到苏扬的话,方瀚海三人心中皆不由一沉。 已经意识到了,这苏扬,根本就不担忧,他们回去京城告状! 但方瀚海仍旧强压着心绪,冷笑连连:“待本官到了京城,势必会将此事告知陛下与右相!” 特意提及右相,就是要让苏扬知晓。 右相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可随着方瀚海的话音落下,一旁刘冉森和陈笛却是眼神怪异地看了方瀚海一眼。 这淮州距离京城也有数日路程,许多消息,方瀚海也无法了解得面面俱到。 但他们却清楚的很! 苏扬与右相之间,恐怕早就有仇怨了! 尤其是右相府中的两位公子,与苏扬之间的恩怨,更是难以化解。 这苏扬,当真是不怕右相! 苏扬玩味一笑,凑近方瀚海身边。 压低声音:“事到如今,本官也不妨告诉你。” “弘慧禅师已经被缉拿归案了。” “对于方大人与摩尼教之间,究竟有什么勾结,从此人身上,应当能够问出些什么。” “至于方大人自己,估计也已经自身难保了。” “另外,若是在京城之中,见到右相。” “那便请方大人,代本官向右相问个好!” 说完,他随意挥了挥手,让四周兵士将方瀚海三人押解下去。 可听到苏扬的话,方瀚海的脸色却是彻底垮了下来。 眼中更是充斥着浓浓的难以置信,惊疑不定! 苏扬,不惧右相? 这怎么可能? 右相在朝堂之上,早已权倾朝野! 岂是小小苏扬所能抗衡的? 可是,看着苏扬那漫不经心的模样,他心中却难以抑制地忐忑起来。 以苏扬的手段,他们被送去京城,还会有什么下场? 他又连忙向着身边的刘冉森和陈笛两人看去。 却见两人都已是垮着脸,一副苦大仇深模样。 似乎,都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 这一刻,方瀚海终于绷不住了! 连忙向着苏扬咆哮出声:“苏扬,你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苏扬越是淡定,他心中便越是不安! 可他嘶吼着,身边兵士却已经拖着他向远处走去。 苏扬漠然地斜睨着方瀚海,脸色平静至极。 后续对付方瀚海,他还真没有什么计划与打算。 这些事情,也用不着他来费心。 他又向一旁的霍询看去。 以霍询和荀正两位朝堂老狐狸的手段,无论如何,方瀚海已是保不住了。 纵使是孙丰毅,也不见得会为了方瀚海,在此时与荀正撕破脸面! “霍大人,如今淮州城的事情已经了结了。” “那淮江的水道,也可以疏通了?” 他语气玩味地问了霍询一声。 这淮州城本就在他们南下的主路之上。 却偏偏他们来到之时,河道堵塞。 而且还更是有摩尼教作乱。 未免也太巧了! 听到苏扬的话,霍询抚着胡须,讪讪一笑。 “算时间,也修缮好了。” “等苏大人准备好,便随时可以自我们淮州城出发!” “届时,老夫势必会为苏大人准备最好的航船!” 说着,又忽的躬身向着苏扬行了一礼。 “老夫多谢苏大人相助!” 对此,苏扬并未还礼,默默受了霍询这一拜。 在这淮州城中,花费了那么久的时间,又忙着对付摩尼教和方瀚海, 霍询可已是欠了他不少的情分! 而后,他随意地摆了摆手。 “那我等也暂且不在淮州城中久留了。” “待明日一早,便继续南下。” 京城中的情况,他已经了解到了一些。 朝廷已是在传唤齐王回京。 先前齐王逼退北莽,虽是大功一件。 可也正因此,多少已是有些功高震主了! 这无疑是所有朝臣,都最为忌惮的事情! 更何况,先前向北莽进攻,还是齐王自行抉择的! 若齐王此行回京,说不定又会有什么麻烦! 他又向着远处眺望而去。 此次南下,须得再加快一些进程了! …… 驿馆中。 苏扬一行人齐齐赶回。 经历了今日的变故,苏扬多少也有些疲乏。 顾世清坐没坐相地拉来一张椅子坐了上去,笑吟吟看着苏扬。 “苏太医,今日为了给你帮这个忙,本公子可是煞费苦心。” “那淮江码头的好戏,我都没有看上!” “可是已经听闻,苏太医在淮江码头上,大显神通。” “连那神通广大的弘慧禅师,斗法都斗不过苏太医!” 他砸着嘴,似是仍旧不曾心满意足! 苏扬笑了笑:“哪里有什么广大神通,不过是些许旁门左道罢了。” “若顾公子觉得有趣,之后抽空教给顾公子便是!” “此次,多谢顾公子相助了!” 让顾世清抓捕方瀚海,所借助的,还是荣国公的力量。 无论是他还是霍询,实际上,都不好在主动出手抓捕方瀚海。 毕竟是淮州通判,若只是他们两人来对付,终究显得势单力薄。 但有着顾世清的加入,一切都会简单许多。 顾世清耸了耸肩,未再多说什么。 苏扬又向着莫小刀递了个眼色,随即,自顾自地向着房间中走去。 自京城出发至今,已经过了半月时间。 眼下趁着还有些空闲,也该向京城传些书信了。 先是向着母亲和妹妹写了一封家书,询问她们的情况。 又表示自己一切安好,无需担忧。 大概年关将近之时,便会回京。 随后,又向王朗写了封信,让他在京城中多加费心。 若有什么事情,多多向赵艺弘求助。 此外,还特意让王朗代他向赵艺弘询问一声。 有关于齐王的情况。 最后,苏扬的脑海中,又各自浮现出两道倩丽的身影。 怅然一笑。 他提起笔,稍作思索,先向云千瑶写了封信。 又在其中写了几首诗词,此行南下,沿途所见,风景秀美。 只是,江南虽好,却终究不是此心安处! 写过云千瑶的书信,苏扬最后给云清郡主写信之事。 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落笔。 齐王的事情,云清郡主应当也知晓了。 她的心思,远比表面上所见,要更重一些。 想了想,苏扬最后终于落笔。 一封封书信,各自写就! 第564章 恭送苏神医! 清晨。 苏扬一行人收拾好行李,整装待发。 淮州的事情,已经解决。 河道也被疏通,正是该继续出发的时候了。 随行官员们也都集结起来。 只不过,此时他们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都显露出一股浓浓的畏惧意味。 先前刚入淮州城时,谁人不知,这淮州城分明是就是方瀚海的地盘。 而且,方瀚海背后,更有着右相作为靠山,称得上是真正的只手遮天! 可随着苏扬到来,这才多少时日? 方瀚海就在苏扬的谋划之中,彻底垮台了! 甚至还锒铛入狱,要被押解着送入京城! 就连他们的队伍之中,刘冉森和陈笛两位侍郎,也都没有落得好下场! 似乎所有与苏扬为敌的人,全都下场凄惨! 连刘冉森和陈笛都走了,他们也万万不敢再与之作对。 韩韧收整好兵士,凑到苏扬身边, “苏大人,将士们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在淮州城中休养了几日,他的伤势也已经恢复了不少。 只是看着苏扬的目光深处,透露着一抹常人难以理解的复杂! 苏扬点了点头,笑吟吟看了韩韧一眼。 “有劳韩统领了。” 又向着四周其他人笑了笑,“诸位大人,现在便启程!” 一行人离开驿馆,浩浩荡荡地向着淮江码头赶去。 只不过,一路上,却并未见到多少行人。 顾世清和莫小刀两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有些奇怪。 随即,顾世清又向着苏扬询问:“今日这淮州城,似乎有些出奇的冷清啊!” “莫非是昨日的事情,已经让整个淮州城,人人自危了?” 昨日淮江码头处,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淮州城中的百姓,必定对此有着极大的恐慌! 苏扬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以霍询的能力,之后将淮州城的一切都安顿下来,并不难! 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淮江码头前。 但看着眼前的情况,苏扬一行人皆是目光一凝。 此时此刻,淮江码头上,正里里外外站满了人。 似是注意到苏扬等人的到来,此地的一众百姓顿时齐齐向着苏扬这边看来。 “苏神医来了!” “苏神医过来了!” 人们各自叫嚷着。 很快,所有人便齐齐面向苏扬。 见此一幕,顾世清眸光微微一闪。 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苏扬,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苏扬身边,一众随行官员却是脸色微变。 眼看着他们就要在淮江码头乘船离开了。 可此地为何还围聚了这么多的淮州城百姓? 昨日的事情,他们虽未曾参与,可都已经听说了。 苏扬在这淮州城中,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明教,彻底声名俱裂了! 以往淮州百姓对于明教无不敬仰,苏扬对那明教做了这么大的事情。 恐怕淮州百姓分明是要来寻仇的! 想到此,一众随行官员面面相觑,脸上都不由流露出一抹慌乱。 他们连忙凑近苏扬身边,低声一行:“苏大人,恐怕……” 只是,他们话还未说完。 便见面前的淮州城百姓忽的齐齐向着苏扬跪拜下来! 乌泱泱一片,蔚为壮观! 见此一幕,那些随行官员的脸色顿时彻底僵住! 这些淮州百姓,究竟是要做什么? 放眼望去,这淮江码头的百姓,少说也得上万人! 可却齐齐向着苏扬跪拜下来! 这与他们的预料,完全不同啊! 随即,淮州百姓的声音又齐齐响起。 “我等恭送苏神医!” 恭送苏扬? 一众随行官员对视目光一凝。 有些呆滞地向着苏扬看去。 一时间,他们竟都有些怔怔无言! 淮州百姓齐齐相送! 这幅场景,任谁都无法预料! 他们心中更是震惊不已。 苏扬昨日,不是捣毁了明教吗? 为何只一夜功夫,淮州百姓对于苏扬,竟然就这般敬仰了? 如此多的百姓齐齐相送,就算他们身处京城朝堂之时,也未曾听闻过,有几人能够做到这般地步! 苏扬环顾四周,心中忽的有些动容。 就连他,都未曾预料到,淮州百姓会做到这一步! 齐齐相送! 他深吸一口气,向着前方的百姓,长长一礼。 “承蒙大家厚爱!” “我何德何能?” “今后百姓们在淮州城中,莫要再信奉那所谓的明教,被他们蛊惑。” “若不慎生了病,更要去看大夫,也莫要求仙问佛。” 他沉声嘱咐着,连话语都有些无措。 又连忙向着四周挥了挥手。 “诸位百姓,快快起身!” 眼前百姓男女老少皆有,在这些人中,他还看到颜度和杜掌柜等人。 心中一时都有些复杂了。 在这淮州城中,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不负一颗医者仁心。 可如今,淮州城的百姓,却齐齐前来相送。 这般情况,他从未想过! 苏扬身旁,顾世清轻笑着向苏扬眨了眨眼睛。 “苏太医,当真无愧于神医之名!” 看着面前的场景,他心中都不免惊动。 这苏扬,的确与他以往所见的人都不相同! 这时,百姓后方的淮江码头上,霍询面含笑意,向着苏扬迈步走来。 当着四周百姓们的面,向着苏扬躬身一礼。 “本官代我淮州百姓,多谢苏大人!” “一谢苏大人献上治疗瘟疫之药,平定天下疫患。” “二谢苏大人匡扶天下,揭穿明教的真正面目!” “三谢苏大人,还我淮州一个太平!” 听着霍询的话,苏扬心绪愈发复杂。 他只好向着霍询回了一礼。 又向四周百姓看了一眼,这才跟着霍询一路向淮江码头走去。 穿过人行,看着四周百姓满含热忱与感激的目光。 他不由深吸一口气。 或许今日这些百姓会来此齐齐相送,有霍询的授意。 但他能看得出来,那份感激之情,是真心实意的! 他又向着颜度和杜继海低声嘱咐了几局,这才登上淮江码头前,所停靠着的大船。 转过身形,面向前方的淮州百姓。 长长一礼。 淮江岸畔,霍询带头,与四周上万百姓一同齐齐向着苏扬回礼! “恭送苏神医!” 第564章 恭送苏神医! 清晨。 苏扬一行人收拾好行李,整装待发。 淮州的事情,已经解决。 河道也被疏通,正是该继续出发的时候了。 随行官员们也都集结起来。 只不过,此时他们看着苏扬的目光中,都显露出一股浓浓的畏惧意味。 先前刚入淮州城时,谁人不知,这淮州城分明是就是方瀚海的地盘。 而且,方瀚海背后,更有着右相作为靠山,称得上是真正的只手遮天! 可随着苏扬到来,这才多少时日? 方瀚海就在苏扬的谋划之中,彻底垮台了! 甚至还锒铛入狱,要被押解着送入京城! 就连他们的队伍之中,刘冉森和陈笛两位侍郎,也都没有落得好下场! 似乎所有与苏扬为敌的人,全都下场凄惨! 连刘冉森和陈笛都走了,他们也万万不敢再与之作对。 韩韧收整好兵士,凑到苏扬身边, “苏大人,将士们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在淮州城中休养了几日,他的伤势也已经恢复了不少。 只是看着苏扬的目光深处,透露着一抹常人难以理解的复杂! 苏扬点了点头,笑吟吟看了韩韧一眼。 “有劳韩统领了。” 又向着四周其他人笑了笑,“诸位大人,现在便启程!” 一行人离开驿馆,浩浩荡荡地向着淮江码头赶去。 只不过,一路上,却并未见到多少行人。 顾世清和莫小刀两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有些奇怪。 随即,顾世清又向着苏扬询问:“今日这淮州城,似乎有些出奇的冷清啊!” “莫非是昨日的事情,已经让整个淮州城,人人自危了?” 昨日淮江码头处,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淮州城中的百姓,必定对此有着极大的恐慌! 苏扬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以霍询的能力,之后将淮州城的一切都安顿下来,并不难! 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淮江码头前。 但看着眼前的情况,苏扬一行人皆是目光一凝。 此时此刻,淮江码头上,正里里外外站满了人。 似是注意到苏扬等人的到来,此地的一众百姓顿时齐齐向着苏扬这边看来。 “苏神医来了!” “苏神医过来了!” 人们各自叫嚷着。 很快,所有人便齐齐面向苏扬。 见此一幕,顾世清眸光微微一闪。 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苏扬,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苏扬身边,一众随行官员却是脸色微变。 眼看着他们就要在淮江码头乘船离开了。 可此地为何还围聚了这么多的淮州城百姓? 昨日的事情,他们虽未曾参与,可都已经听说了。 苏扬在这淮州城中,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明教,彻底声名俱裂了! 以往淮州百姓对于明教无不敬仰,苏扬对那明教做了这么大的事情。 恐怕淮州百姓分明是要来寻仇的! 想到此,一众随行官员面面相觑,脸上都不由流露出一抹慌乱。 他们连忙凑近苏扬身边,低声一行:“苏大人,恐怕……” 只是,他们话还未说完。 便见面前的淮州城百姓忽的齐齐向着苏扬跪拜下来! 乌泱泱一片,蔚为壮观! 见此一幕,那些随行官员的脸色顿时彻底僵住! 这些淮州百姓,究竟是要做什么? 放眼望去,这淮江码头的百姓,少说也得上万人! 可却齐齐向着苏扬跪拜下来! 这与他们的预料,完全不同啊! 随即,淮州百姓的声音又齐齐响起。 “我等恭送苏神医!” 恭送苏扬? 一众随行官员对视目光一凝。 有些呆滞地向着苏扬看去。 一时间,他们竟都有些怔怔无言! 淮州百姓齐齐相送! 这幅场景,任谁都无法预料! 他们心中更是震惊不已。 苏扬昨日,不是捣毁了明教吗? 为何只一夜功夫,淮州百姓对于苏扬,竟然就这般敬仰了? 如此多的百姓齐齐相送,就算他们身处京城朝堂之时,也未曾听闻过,有几人能够做到这般地步! 苏扬环顾四周,心中忽的有些动容。 就连他,都未曾预料到,淮州百姓会做到这一步! 齐齐相送! 他深吸一口气,向着前方的百姓,长长一礼。 “承蒙大家厚爱!” “我何德何能?” “今后百姓们在淮州城中,莫要再信奉那所谓的明教,被他们蛊惑。” “若不慎生了病,更要去看大夫,也莫要求仙问佛。” 他沉声嘱咐着,连话语都有些无措。 又连忙向着四周挥了挥手。 “诸位百姓,快快起身!” 眼前百姓男女老少皆有,在这些人中,他还看到颜度和杜掌柜等人。 心中一时都有些复杂了。 在这淮州城中,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不负一颗医者仁心。 可如今,淮州城的百姓,却齐齐前来相送。 这般情况,他从未想过! 苏扬身旁,顾世清轻笑着向苏扬眨了眨眼睛。 “苏太医,当真无愧于神医之名!” 看着面前的场景,他心中都不免惊动。 这苏扬,的确与他以往所见的人都不相同! 这时,百姓后方的淮江码头上,霍询面含笑意,向着苏扬迈步走来。 当着四周百姓们的面,向着苏扬躬身一礼。 “本官代我淮州百姓,多谢苏大人!” “一谢苏大人献上治疗瘟疫之药,平定天下疫患。” “二谢苏大人匡扶天下,揭穿明教的真正面目!” “三谢苏大人,还我淮州一个太平!” 听着霍询的话,苏扬心绪愈发复杂。 他只好向着霍询回了一礼。 又向四周百姓看了一眼,这才跟着霍询一路向淮江码头走去。 穿过人行,看着四周百姓满含热忱与感激的目光。 他不由深吸一口气。 或许今日这些百姓会来此齐齐相送,有霍询的授意。 但他能看得出来,那份感激之情,是真心实意的! 他又向着颜度和杜继海低声嘱咐了几局,这才登上淮江码头前,所停靠着的大船。 转过身形,面向前方的淮州百姓。 长长一礼。 淮江岸畔,霍询带头,与四周上万百姓一同齐齐向着苏扬回礼! “恭送苏神医!” 第566章 齐王处境 那淮州城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可苏扬却仍旧在淮州城中,将方瀚海和明教贼首,全都押解着入京。 赵艺弘和王朗脸上都流露出浓浓的叹服神色。 荀正摇头轻笑:“苏扬这后生,当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 “你们可知晓,他在淮州城中,还与那明教贼首,相互斗法!” “据说还精通一手旁门左道之法!” “淮州城百姓,无不叹为观止。” “他离开淮州城时,淮州百姓争相去送。” “这般深得民心,朝廷许多官员,都得汗颜了!” 说到这,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赵艺弘一眼。 诸位皇子除了早已封王的二皇子外,其余皇子,皆处于潜龙之时。 而今苏扬尚且年轻,若日后可青云直上,必定会成为治世之能臣。 若能得苏扬相助,对于任何一位皇子而言,都绝对是一份极为不错的助力! 赵艺弘似是没有注意到荀正的目光一般,有向荀正拱了拱手。 “左相,此事我等已经知晓了。” “不过苏兄还托我向左相询问一事。” 说到此,他的脸色又凝重了起来。 “哦?” 荀正双眸微眯,“还有何事,殿下但说无妨。” 苏扬远在南地,还有何事,要向他询问? 赵艺弘深吸一口气:“齐王一事!” 他的语气低沉了几分。 齐王处境,在朝堂之上,关系重大。 但此事,却又关系到齐王妃和云清郡主母女二人。 苏扬又怎会在意? “齐王……” 荀正脸色变得复杂起来,“如今朝廷已经接连下了三道旨意,可齐王殿下始终没有回京的意思。” “北境战事一起,以而今的规模来看,少说也得半年时间,方能彻底平定。” “而齐王殿下,怕是一时半会,仍旧不会回京。” “但朝堂之上,对于齐王,已是议论纷纷了。” 简要解释了一番,他又有些疑惑的打量起赵艺弘。 此事,苏扬也会在意? 那小子多少有些无利不起早的性子。 此次南下,若非必要,估计苏扬也会推辞许多。 而现在,苏扬更是在南地,完全没有必要关心朝堂之事。 就连那方瀚海和明教贼首,都是随意丢到京城了事。 听着荀正的话,赵艺弘的神色顿时凝重下来。 朝廷连下三道旨意,此事,在朝堂上已然轰动一片。 他自是也知晓。 只不过,按照荀正所说,恐怕这一次,齐王叔当真是不会轻易回来了! 半晌,他才又向着荀正长长躬身。 与王朗一同离去。 荀正一路送着两人离开府中,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轻捋胡须,目光深邃。 随即摇了摇头,走回府中。 或许齐王一事,并非苏扬询问。 齐王与赵艺弘的关系,比起其他皇子的,都要更近一层。 两人不只是叔侄,齐王妃还是赵艺弘生母高妃的亲妹妹。 若是齐王出事,赵艺弘也难以幸免。 但刚想到此,荀正又不免眉头微跳。 “苏扬那小子,向来好事。” “莫非此事,他也在谋划?” …… 左相府外,赵艺弘与王朗各自策马而行。 两人皆是脸色沉凝,心绪凝重。 思索半晌,赵艺弘才又看向王朗:“王兄,只怕齐王的处境,会越来越艰难了。” 王朗缓缓点了点头。 对于这些事情,他看得虽不如赵艺弘和苏扬那般清楚。 但也知晓,自先前北莽大军压境至今,朝廷上下,都是一片危局。 远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平静。 想了想,他又向赵艺弘询问:“赵兄为何不问一问左相对于此事的态度?” 若朝堂群臣,皆对于齐王抗旨一事,极为抗拒。 那恐怕此事,便难以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而左相对于此事的态度,于他们而言,自然极为关键! 赵艺弘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左相的态度,必定不会轻易透露。” 他稍作思索,又看向王朗,“王兄,我先行去趟郡主府,将苏兄的信件转交过去。” “苏兄如今不再京城,其余事情,还是得你我二人多加应对!” 闻言,王朗重重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策马离去。 …… 云清郡主府。 云清郡主迈步走在府中院落里,看着眼前已经逐渐转为深绿的的竹林,美眸中泛着幽幽光芒。 似是不知想到什么,又黛眉紧蹙,轻轻叹了口气。 一旁丫鬟杏儿看着云清郡主的模样,小嘴微撇,摇了摇头。 “郡主,您的病情才刚恢复不久。” “王妃已经叮嘱过了,天气渐寒,您莫要随意走动。” “若是受了风寒,苏太医身在南地,一时半会可也赶不回来!” 听到此,云清郡主轻轻摇头,又看了眼身前的竹林。 没有多说什么。 若苏扬尚在京城,或许还会自这竹林中出现。 这时,院落外,一名侍卫匆匆赶来。 “郡主,五殿下来了!” “五哥?” 云清郡主一怔,俏脸上流露出一抹疑惑。 随即快步走了出去。 不多时,走到了府中正厅,便见赵艺弘早已等候在此。 赵艺弘双手负后,面带轻笑,转头看向云清郡主。 似是未曾注意到她轻蹙的黛眉,只是笑吟吟打趣道:“若惜,五哥这些时日以来,未曾带你出游。” “你在府中,可待得无聊?” 自以往苏扬的一番治疗之下,云清郡主的病情,也早就痊愈了。 但随之,赵艺弘也来云清郡主府探望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云清郡主抿唇一笑,摇了摇头:“五哥在外事务繁忙,用不着时常过来。” 赵艺弘点了点头,却又玩味地向云清郡主眨了眨眼睛。 “看来,若惜其实并不怎么想要见到五哥啊!” “想要见的,怕是另有其人!” 闻言,云清郡主俏脸顿时一红。 又有些局促地摇了摇头。 赵艺弘笑了笑,不再打趣什么,转而自袍袖中取出一封信件,向着云清郡主递了过去。 “说来,除了五哥之外,有人身在南地,距离京城千里之外,也时刻挂念着若惜!” 顿时间,云清郡主身形一怔。 凝视着赵艺弘手中的信件,眸光微动。 又透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喜色! 第566章 齐王处境 那淮州城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可苏扬却仍旧在淮州城中,将方瀚海和明教贼首,全都押解着入京。 赵艺弘和王朗脸上都流露出浓浓的叹服神色。 荀正摇头轻笑:“苏扬这后生,当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 “你们可知晓,他在淮州城中,还与那明教贼首,相互斗法!” “据说还精通一手旁门左道之法!” “淮州城百姓,无不叹为观止。” “他离开淮州城时,淮州百姓争相去送。” “这般深得民心,朝廷许多官员,都得汗颜了!” 说到这,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赵艺弘一眼。 诸位皇子除了早已封王的二皇子外,其余皇子,皆处于潜龙之时。 而今苏扬尚且年轻,若日后可青云直上,必定会成为治世之能臣。 若能得苏扬相助,对于任何一位皇子而言,都绝对是一份极为不错的助力! 赵艺弘似是没有注意到荀正的目光一般,有向荀正拱了拱手。 “左相,此事我等已经知晓了。” “不过苏兄还托我向左相询问一事。” 说到此,他的脸色又凝重了起来。 “哦?” 荀正双眸微眯,“还有何事,殿下但说无妨。” 苏扬远在南地,还有何事,要向他询问? 赵艺弘深吸一口气:“齐王一事!” 他的语气低沉了几分。 齐王处境,在朝堂之上,关系重大。 但此事,却又关系到齐王妃和云清郡主母女二人。 苏扬又怎会在意? “齐王……” 荀正脸色变得复杂起来,“如今朝廷已经接连下了三道旨意,可齐王殿下始终没有回京的意思。” “北境战事一起,以而今的规模来看,少说也得半年时间,方能彻底平定。” “而齐王殿下,怕是一时半会,仍旧不会回京。” “但朝堂之上,对于齐王,已是议论纷纷了。” 简要解释了一番,他又有些疑惑的打量起赵艺弘。 此事,苏扬也会在意? 那小子多少有些无利不起早的性子。 此次南下,若非必要,估计苏扬也会推辞许多。 而现在,苏扬更是在南地,完全没有必要关心朝堂之事。 就连那方瀚海和明教贼首,都是随意丢到京城了事。 听着荀正的话,赵艺弘的神色顿时凝重下来。 朝廷连下三道旨意,此事,在朝堂上已然轰动一片。 他自是也知晓。 只不过,按照荀正所说,恐怕这一次,齐王叔当真是不会轻易回来了! 半晌,他才又向着荀正长长躬身。 与王朗一同离去。 荀正一路送着两人离开府中,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轻捋胡须,目光深邃。 随即摇了摇头,走回府中。 或许齐王一事,并非苏扬询问。 齐王与赵艺弘的关系,比起其他皇子的,都要更近一层。 两人不只是叔侄,齐王妃还是赵艺弘生母高妃的亲妹妹。 若是齐王出事,赵艺弘也难以幸免。 但刚想到此,荀正又不免眉头微跳。 “苏扬那小子,向来好事。” “莫非此事,他也在谋划?” …… 左相府外,赵艺弘与王朗各自策马而行。 两人皆是脸色沉凝,心绪凝重。 思索半晌,赵艺弘才又看向王朗:“王兄,只怕齐王的处境,会越来越艰难了。” 王朗缓缓点了点头。 对于这些事情,他看得虽不如赵艺弘和苏扬那般清楚。 但也知晓,自先前北莽大军压境至今,朝廷上下,都是一片危局。 远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平静。 想了想,他又向赵艺弘询问:“赵兄为何不问一问左相对于此事的态度?” 若朝堂群臣,皆对于齐王抗旨一事,极为抗拒。 那恐怕此事,便难以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而左相对于此事的态度,于他们而言,自然极为关键! 赵艺弘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左相的态度,必定不会轻易透露。” 他稍作思索,又看向王朗,“王兄,我先行去趟郡主府,将苏兄的信件转交过去。” “苏兄如今不再京城,其余事情,还是得你我二人多加应对!” 闻言,王朗重重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策马离去。 …… 云清郡主府。 云清郡主迈步走在府中院落里,看着眼前已经逐渐转为深绿的的竹林,美眸中泛着幽幽光芒。 似是不知想到什么,又黛眉紧蹙,轻轻叹了口气。 一旁丫鬟杏儿看着云清郡主的模样,小嘴微撇,摇了摇头。 “郡主,您的病情才刚恢复不久。” “王妃已经叮嘱过了,天气渐寒,您莫要随意走动。” “若是受了风寒,苏太医身在南地,一时半会可也赶不回来!” 听到此,云清郡主轻轻摇头,又看了眼身前的竹林。 没有多说什么。 若苏扬尚在京城,或许还会自这竹林中出现。 这时,院落外,一名侍卫匆匆赶来。 “郡主,五殿下来了!” “五哥?” 云清郡主一怔,俏脸上流露出一抹疑惑。 随即快步走了出去。 不多时,走到了府中正厅,便见赵艺弘早已等候在此。 赵艺弘双手负后,面带轻笑,转头看向云清郡主。 似是未曾注意到她轻蹙的黛眉,只是笑吟吟打趣道:“若惜,五哥这些时日以来,未曾带你出游。” “你在府中,可待得无聊?” 自以往苏扬的一番治疗之下,云清郡主的病情,也早就痊愈了。 但随之,赵艺弘也来云清郡主府探望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云清郡主抿唇一笑,摇了摇头:“五哥在外事务繁忙,用不着时常过来。” 赵艺弘点了点头,却又玩味地向云清郡主眨了眨眼睛。 “看来,若惜其实并不怎么想要见到五哥啊!” “想要见的,怕是另有其人!” 闻言,云清郡主俏脸顿时一红。 又有些局促地摇了摇头。 赵艺弘笑了笑,不再打趣什么,转而自袍袖中取出一封信件,向着云清郡主递了过去。 “说来,除了五哥之外,有人身在南地,距离京城千里之外,也时刻挂念着若惜!” 顿时间,云清郡主身形一怔。 凝视着赵艺弘手中的信件,眸光微动。 又透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喜色! 第567章 苏扬来信 云清郡主紧紧攥着信件,美眸中都流露出一抹迫不及待的神采。 仿佛所有的愁容,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 见此,赵艺弘轻笑着摇了摇头:“自苏扬离京之后,五哥可有许多日,未曾见到若惜的笑颜了!” 云清郡主俏脸微红,默默低下螓首。 眸光却依旧落在信件之上。 小心翼翼地将信件拆开,苏扬工整的字迹顿时便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郡主,见字如晤: 离京多日,不知郡主是否按时服药? 身体若有不适,须记得先行去太医院寻葛洪邈老太医,再差人传信与我,我势必回京,为郡主医治……” 刚一上来,便是在关心她的身体吗? 云清郡主嘴角翘起一抹明媚笑容,若是苏扬回来,知晓她的病情已经几乎痊愈。 估计也该放心了? 她有有些迫不及待地继续看下去。 苏扬一路南下,也不知晓情况如何了? 但苏扬似是早就料到了他的心思。 在一番叮嘱之后,又紧接着说起南下所见。 “江南之景,与京城迥异。” “只是天气逐寒,江南也逐渐有冬日景象。” “不过,郡主无需担忧,我这一路,经过城池,皆被礼敬有加。” “此外,更学了些江湖戏法,待来日回京。” “皆展现于郡主!” 读到此,云清郡主脸上笑容愈发明媚动人。 苏扬南下之时,还有闲暇学了戏法? 那应当也不会有什么烦心事。 她顿时放心了许多。 而后,苏扬的书信中,竟是又提及了她父亲的事情。 “朝廷召齐王殿下回京之事,我也有所耳闻。” “齐王殿下战功赫赫,此次镇压北莽入侵,更堪称不世之功。” “郡主无需过多忧虑齐王殿下的情况,待我回京。” “若届时齐王殿下有麻烦,我定会竭力相助!” 云清郡主不由轻抿起嘴唇,美眸中波光嶙峋。 这一份书信,苏扬通篇未曾提及,言语中的思念。 可她却足以看得出来,苏扬一直在心心念念地想着她! 一旁赵艺弘始终眼神关切地看着云清郡主。 看着她的神色一阵变换,心中都不由涌现出一抹狐疑。 苏兄的信中,究竟写了什么? 但随即,云清郡主便已是再度抬起头,纤细的手指依旧紧紧抓着信纸。 向着赵艺弘展颜一笑。 仿佛所有愁容,悉数敛去。 …… 苏家药铺。 李兰芝和苏悦今日皆是笑容满面。 收到了苏扬自南方发来的信件,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一旁秦青和秦远两兄弟也时常在药铺中帮忙,整个药铺中的生意,早已在蒸蒸日上。 这时,云鸣盛自药铺外走了进来,手里还亲自提着大包大包的东西。 “嫂子,天冷了,我让人置办了些用得着的东西。” “先给你放在一边。” “小扬那孩子去了南方,也不知现在情况怎样了。” “天寒地冻的,南方也不暖和。” 他搓了搓手,下意识哈了后热气。 李兰芝笑了笑,随手自桌案前拿起一张信纸。 快步迎上前去。 “我都说了,家里这边,一切都准备得妥当,你用不着带这些东西。” “今日扬儿刚来了信,我正准备去你府上,将这封信带给瑶儿。” “现在你过来了,刚好,交给你!” 苏扬来信? 闻言,云鸣盛眼前顿时一亮。 连忙自李兰芝手中接过信件,嘴角顿时咧开一抹笑容。 苏扬这小子,都在南方,还惦记着千瑶! 想了想,他又向着李兰芝招呼一声。 “那我先赶紧回去,把这封信给瑶儿。” “瑶儿这些时日里,可一直盘着小扬来信!” 说着,他已是马不停蹄地向着药铺外赶去。 …… 云府。 云千瑶坐在阁楼之中,一手捧书籍,一手捏着毛笔。 在静静抄写着。 玉儿坐在云千瑶身前,拖着腮帮子,慢悠悠地打着哈欠。 又瞥了眼云千瑶手中的书籍,眨巴了一下眼睛。 “小姐,你怎么总看苏公子写的诗词啊!” “都这么久了,还看不够吗?” 她无奈的撅起小嘴。 以往每逢佳节,她还会跟着小姐一起,出去参加一些文会。 可自从小姐看过苏公子的诗词之后,却是再没有外出参加文会的心思了。 云千瑶笑而不语,却自有一股文雅恬静的气质散发出来。 雪白长裙几乎及地,不似人间仙子。 玉儿撇了撇眉头,又向着阁楼外看了一眼。 “苏公子出去有半月时间了,这趟去了江南,也不知情况如何。” “小姐,都是江南好,可苏公子可别流连忘返,不想着回来了……” 砰! 只是,玉儿话音刚落,云千瑶便曲起玉指,轻轻敲击了玉儿小脑袋一下。 “玉儿,不许乱说!” 玉儿连忙护起小脑袋,又冲着云千瑶吐了吐舌头。 “小姐,我知道了!” 两人正打闹间,门外却传来一阵轻轻地敲击声。 玉儿连忙起身,跑去打开门,便见云鸣盛的身影出现在了阁楼外。 云鸣盛探头探脑地向着阁楼中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又轻咳一声,双手负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阁楼里。 “千瑶,猜猜爹这趟出去,给你带来了什么?” 只是,对于云鸣盛的话,云千瑶却似是置若罔闻。 微微抬起头,静静看着云鸣盛。 也不说话,眸子中却透露出一股平静。 云鸣盛讪讪一笑,也不卖关子,自袍袖中取出一份信件,递到云千瑶的桌前。 “瑶儿,这是苏扬来信……” 苏扬来信? 闻言,云千瑶的眼眸中,却是一下子亮起了一抹神采。 连忙向着信件看去,看着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云鸣盛前倾着身子,眼巴巴地看着信件。 “瑶儿,快看看苏扬写了什么?” 但云千瑶却并未急着打开,而是看了云鸣盛一眼,又向着门外扬了扬光洁的下巴。 云鸣盛摸了摸胡子,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只好背负起双手,迈步向着房门外走去。 这时,云千瑶才拿起手中信纸。 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 仿佛生怕牵扯到其中的信纸一般。 第567章 苏扬来信 云清郡主紧紧攥着信件,美眸中都流露出一抹迫不及待的神采。 仿佛所有的愁容,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 见此,赵艺弘轻笑着摇了摇头:“自苏扬离京之后,五哥可有许多日,未曾见到若惜的笑颜了!” 云清郡主俏脸微红,默默低下螓首。 眸光却依旧落在信件之上。 小心翼翼地将信件拆开,苏扬工整的字迹顿时便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郡主,见字如晤: 离京多日,不知郡主是否按时服药? 身体若有不适,须记得先行去太医院寻葛洪邈老太医,再差人传信与我,我势必回京,为郡主医治……” 刚一上来,便是在关心她的身体吗? 云清郡主嘴角翘起一抹明媚笑容,若是苏扬回来,知晓她的病情已经几乎痊愈。 估计也该放心了? 她有有些迫不及待地继续看下去。 苏扬一路南下,也不知晓情况如何了? 但苏扬似是早就料到了他的心思。 在一番叮嘱之后,又紧接着说起南下所见。 “江南之景,与京城迥异。” “只是天气逐寒,江南也逐渐有冬日景象。” “不过,郡主无需担忧,我这一路,经过城池,皆被礼敬有加。” “此外,更学了些江湖戏法,待来日回京。” “皆展现于郡主!” 读到此,云清郡主脸上笑容愈发明媚动人。 苏扬南下之时,还有闲暇学了戏法? 那应当也不会有什么烦心事。 她顿时放心了许多。 而后,苏扬的书信中,竟是又提及了她父亲的事情。 “朝廷召齐王殿下回京之事,我也有所耳闻。” “齐王殿下战功赫赫,此次镇压北莽入侵,更堪称不世之功。” “郡主无需过多忧虑齐王殿下的情况,待我回京。” “若届时齐王殿下有麻烦,我定会竭力相助!” 云清郡主不由轻抿起嘴唇,美眸中波光嶙峋。 这一份书信,苏扬通篇未曾提及,言语中的思念。 可她却足以看得出来,苏扬一直在心心念念地想着她! 一旁赵艺弘始终眼神关切地看着云清郡主。 看着她的神色一阵变换,心中都不由涌现出一抹狐疑。 苏兄的信中,究竟写了什么? 但随即,云清郡主便已是再度抬起头,纤细的手指依旧紧紧抓着信纸。 向着赵艺弘展颜一笑。 仿佛所有愁容,悉数敛去。 …… 苏家药铺。 李兰芝和苏悦今日皆是笑容满面。 收到了苏扬自南方发来的信件,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一旁秦青和秦远两兄弟也时常在药铺中帮忙,整个药铺中的生意,早已在蒸蒸日上。 这时,云鸣盛自药铺外走了进来,手里还亲自提着大包大包的东西。 “嫂子,天冷了,我让人置办了些用得着的东西。” “先给你放在一边。” “小扬那孩子去了南方,也不知现在情况怎样了。” “天寒地冻的,南方也不暖和。” 他搓了搓手,下意识哈了后热气。 李兰芝笑了笑,随手自桌案前拿起一张信纸。 快步迎上前去。 “我都说了,家里这边,一切都准备得妥当,你用不着带这些东西。” “今日扬儿刚来了信,我正准备去你府上,将这封信带给瑶儿。” “现在你过来了,刚好,交给你!” 苏扬来信? 闻言,云鸣盛眼前顿时一亮。 连忙自李兰芝手中接过信件,嘴角顿时咧开一抹笑容。 苏扬这小子,都在南方,还惦记着千瑶! 想了想,他又向着李兰芝招呼一声。 “那我先赶紧回去,把这封信给瑶儿。” “瑶儿这些时日里,可一直盘着小扬来信!” 说着,他已是马不停蹄地向着药铺外赶去。 …… 云府。 云千瑶坐在阁楼之中,一手捧书籍,一手捏着毛笔。 在静静抄写着。 玉儿坐在云千瑶身前,拖着腮帮子,慢悠悠地打着哈欠。 又瞥了眼云千瑶手中的书籍,眨巴了一下眼睛。 “小姐,你怎么总看苏公子写的诗词啊!” “都这么久了,还看不够吗?” 她无奈的撅起小嘴。 以往每逢佳节,她还会跟着小姐一起,出去参加一些文会。 可自从小姐看过苏公子的诗词之后,却是再没有外出参加文会的心思了。 云千瑶笑而不语,却自有一股文雅恬静的气质散发出来。 雪白长裙几乎及地,不似人间仙子。 玉儿撇了撇眉头,又向着阁楼外看了一眼。 “苏公子出去有半月时间了,这趟去了江南,也不知情况如何。” “小姐,都是江南好,可苏公子可别流连忘返,不想着回来了……” 砰! 只是,玉儿话音刚落,云千瑶便曲起玉指,轻轻敲击了玉儿小脑袋一下。 “玉儿,不许乱说!” 玉儿连忙护起小脑袋,又冲着云千瑶吐了吐舌头。 “小姐,我知道了!” 两人正打闹间,门外却传来一阵轻轻地敲击声。 玉儿连忙起身,跑去打开门,便见云鸣盛的身影出现在了阁楼外。 云鸣盛探头探脑地向着阁楼中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又轻咳一声,双手负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阁楼里。 “千瑶,猜猜爹这趟出去,给你带来了什么?” 只是,对于云鸣盛的话,云千瑶却似是置若罔闻。 微微抬起头,静静看着云鸣盛。 也不说话,眸子中却透露出一股平静。 云鸣盛讪讪一笑,也不卖关子,自袍袖中取出一份信件,递到云千瑶的桌前。 “瑶儿,这是苏扬来信……” 苏扬来信? 闻言,云千瑶的眼眸中,却是一下子亮起了一抹神采。 连忙向着信件看去,看着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云鸣盛前倾着身子,眼巴巴地看着信件。 “瑶儿,快看看苏扬写了什么?” 但云千瑶却并未急着打开,而是看了云鸣盛一眼,又向着门外扬了扬光洁的下巴。 云鸣盛摸了摸胡子,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只好背负起双手,迈步向着房门外走去。 这时,云千瑶才拿起手中信纸。 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 仿佛生怕牵扯到其中的信纸一般。 第568章 燃火航船 “千瑶,拳拳盛意,感莫能言。 南下已有半月,不知京城是否安好? 天气渐寒,注意添衣,切莫着凉。 寒日江南,自有一番风景。 只是南下半月,却因河道阻塞,在淮州停留多日,江南美景所见不多!” 云千瑶捏着信件,逐字逐句地仔细读着,唇角勾起一抹动人笑容。 天气渐寒,苏扬也该记得添衣才是。 江南虽好,可冬日时节,也该寒意刺骨。 淮州地界,过了淮江,自是也属江南。 只是,读着读着,她便又不由轻摇螓首。 “在淮州停留了多日,自该是有要事缠身?” “正事为重,何必心心念念着你于我的承诺?” 江南美景,尽赋诗词。 单只是这吟诗赋词,便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 苏扬也不知该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她深吸一口气,又继续读了下去。 看着书信下文,却又不禁眸光轻轻一颤,泛起道道涟漪。 “所幸一路所见,美景繁不胜数。 但只寥寥写下几首诗词,也不知是否合你心意?” 云千瑶看着书信后方附着的诗词,不觉读出声来。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化作相思泪! 云千瑶一双纤纤玉指紧紧攥着书信,有些痴了。 但随即,俏脸上又涌现出一抹绯红。 相思泪…… 苏扬思念的是谁? 江南美景,只这一首词作,她便已经看到了! 而后面,却不只是这一首词作。 还有着一首首同样称得上惊才绝艳的诗词! 她仔细品读着,手中书信,久久不愿放下。 一旁玉儿托起香腮,无奈地看着自家小姐。 可看着云千瑶嘴角洋溢着止不住的笑容,她也不禁跟着傻傻乐了起来。 小姐现在,应当很开心? 那苏公子也不知在书信上写了什么,竟然有这般魅力! …… 江州地界。 船头上,顾世清搬来躺椅,舒舒服服地半躺着。 目光新奇地打量着四周,手中握着折扇,却并不展开。 天气渐寒,他也不如往常那般随手轻摇折扇了! “苏大夫,你这药还真管用!” “这几日里,本公子可不晕船了!” “说起来,据传,这江州水域中可是有着水龙王!” “如今咱们乘船来到这边,也不知是否有幸一睹水龙王的风采?” 听着顾世清的话,一旁苏扬理都懒得理会。 乘船一路赶来,顾世清自晕船的情况化解了之后,完全就是一副游山玩水的做派,似乎朝廷所派遣的职责全都被他抛得一干二净。 先前他们所乘的船只,中途路经城池之时,还停船做了补给。 如今船上众人在服用了他所开出的晕船药后,倒是都未再有晕船的情况了。 苏扬又向着身后的韩韧看去:“韩统领,今日应该便能抵达江州城了?” 闻言,韩韧连忙恭敬点头。 “回禀大人,今日便能抵达。” “顺着河道,一路上行,便可直接进入江州。” “只不过,容卑职提醒大人一声。” “据说江州如今已是一片乱局,待抵达江州,一切也须得小心行事!” 他的脸上透露出一抹忧虑神色。 苏扬微微颔首,眺望着前方滔滔不绝的江水,目光逐渐凝沉下来。 先前疫患爆发之时,唯独江州与严州形势最为严峻。 二地官员皆贪赃枉法,为祸一方。 远远不是淮州城所能相比! 而经历了这场天灾,淮州百姓必定也已经民不聊生。 为求活路之下,或者落草为寇,又或者以身犯险。 这些情况,也不难猜测! 他又看了眼身旁韩韧,脸上流露出亲和笑容。 “之后入了江州,还得多多劳烦韩统领!” 韩韧脸上的担忧,是否是装出来的。 苏扬其实并不在意。 此人若是心怀歹意,那他便将计就计。 而随行的兵士之中,可还有着不少人,皆是韩韧的心腹。 此行入了江州,便该面临真正的麻烦了。 尚且还在用人之时。 他也不会现在就除掉韩韧! 韩韧连连摆手,正要推辞谢意。 可就在这时,他似是注意到了什么,凝视前方,脸色骤然一变。 “大人小心!” “速速退回船舱!” 一旁的顾世清也一下子跳了前方,凝视着前方,目光一沉。 赵铮狐疑地转头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前方的水道之中,不知何时,竟是弥漫起滚滚尘烟! 更有一艘船只,顺流而下,向着他们这边急速驶来。 只不过,那船只之上,却燃烧着熊熊烈火! 火势凶猛! 而在那艘船只后方,又隐约可见一艘并不算小的航船。 紧随其后! 见此,苏扬来不及多想,急速向着后方退去。 又放声大喝:“众将士听令,全面戒备!” 声音响彻四方,足以让航船上的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顿时间,船舱中一众兵士与官员齐齐涌了出来。 看着前方水道上的燃火航船,皆不由脸色大变! “苏太医,前方出什么事情了?” 太医陈温连忙向苏扬询问,满脸急切。 这水道之上,竟有航船被点燃! 而且行驶速度这么快,恐怕必定是出了大事! 苏扬摇了摇头,看向韩韧。 便见韩韧已然飞速向着船舱中的舵手喝令。 “快调转方向!” “避开那艘航船!” 苏扬沉下心来,又向着跟着众人赶出来的莫小刀递了个眼色。 这一路沿着水道行进而来,根本未曾遇到这般事情! 可偏偏临近江州,却出事了! 也不知,是有人暗中安排,还是突发清楚? 但无论如何,都得小心行事! 他又向着四周官员高喝:“诸位大人,暂且寻个安全地方躲避!” “若航船有闪失,记得抱紧木头!” “尽可能漂浮于水面之上!” 那艘燃火的航船来势凶猛,若躲闪不及。 以至于两艘航船相互撞击,那绝对会是船毁人亡的惨烈场面! 众人慌忙各自躲避开来,紧盯着前方的航船,呼吸都一下子凝住了! 终于,那艘燃火的航船已然临近了苏扬这边。 可此时,却有一道道呼救声与厮杀声自那航船之上响起。 “救命!” “水贼夺船!” “快救命啊!” 第568章 燃火航船 “千瑶,拳拳盛意,感莫能言。 南下已有半月,不知京城是否安好? 天气渐寒,注意添衣,切莫着凉。 寒日江南,自有一番风景。 只是南下半月,却因河道阻塞,在淮州停留多日,江南美景所见不多!” 云千瑶捏着信件,逐字逐句地仔细读着,唇角勾起一抹动人笑容。 天气渐寒,苏扬也该记得添衣才是。 江南虽好,可冬日时节,也该寒意刺骨。 淮州地界,过了淮江,自是也属江南。 只是,读着读着,她便又不由轻摇螓首。 “在淮州停留了多日,自该是有要事缠身?” “正事为重,何必心心念念着你于我的承诺?” 江南美景,尽赋诗词。 单只是这吟诗赋词,便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 苏扬也不知该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她深吸一口气,又继续读了下去。 看着书信下文,却又不禁眸光轻轻一颤,泛起道道涟漪。 “所幸一路所见,美景繁不胜数。 但只寥寥写下几首诗词,也不知是否合你心意?” 云千瑶看着书信后方附着的诗词,不觉读出声来。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化作相思泪! 云千瑶一双纤纤玉指紧紧攥着书信,有些痴了。 但随即,俏脸上又涌现出一抹绯红。 相思泪…… 苏扬思念的是谁? 江南美景,只这一首词作,她便已经看到了! 而后面,却不只是这一首词作。 还有着一首首同样称得上惊才绝艳的诗词! 她仔细品读着,手中书信,久久不愿放下。 一旁玉儿托起香腮,无奈地看着自家小姐。 可看着云千瑶嘴角洋溢着止不住的笑容,她也不禁跟着傻傻乐了起来。 小姐现在,应当很开心? 那苏公子也不知在书信上写了什么,竟然有这般魅力! …… 江州地界。 船头上,顾世清搬来躺椅,舒舒服服地半躺着。 目光新奇地打量着四周,手中握着折扇,却并不展开。 天气渐寒,他也不如往常那般随手轻摇折扇了! “苏大夫,你这药还真管用!” “这几日里,本公子可不晕船了!” “说起来,据传,这江州水域中可是有着水龙王!” “如今咱们乘船来到这边,也不知是否有幸一睹水龙王的风采?” 听着顾世清的话,一旁苏扬理都懒得理会。 乘船一路赶来,顾世清自晕船的情况化解了之后,完全就是一副游山玩水的做派,似乎朝廷所派遣的职责全都被他抛得一干二净。 先前他们所乘的船只,中途路经城池之时,还停船做了补给。 如今船上众人在服用了他所开出的晕船药后,倒是都未再有晕船的情况了。 苏扬又向着身后的韩韧看去:“韩统领,今日应该便能抵达江州城了?” 闻言,韩韧连忙恭敬点头。 “回禀大人,今日便能抵达。” “顺着河道,一路上行,便可直接进入江州。” “只不过,容卑职提醒大人一声。” “据说江州如今已是一片乱局,待抵达江州,一切也须得小心行事!” 他的脸上透露出一抹忧虑神色。 苏扬微微颔首,眺望着前方滔滔不绝的江水,目光逐渐凝沉下来。 先前疫患爆发之时,唯独江州与严州形势最为严峻。 二地官员皆贪赃枉法,为祸一方。 远远不是淮州城所能相比! 而经历了这场天灾,淮州百姓必定也已经民不聊生。 为求活路之下,或者落草为寇,又或者以身犯险。 这些情况,也不难猜测! 他又看了眼身旁韩韧,脸上流露出亲和笑容。 “之后入了江州,还得多多劳烦韩统领!” 韩韧脸上的担忧,是否是装出来的。 苏扬其实并不在意。 此人若是心怀歹意,那他便将计就计。 而随行的兵士之中,可还有着不少人,皆是韩韧的心腹。 此行入了江州,便该面临真正的麻烦了。 尚且还在用人之时。 他也不会现在就除掉韩韧! 韩韧连连摆手,正要推辞谢意。 可就在这时,他似是注意到了什么,凝视前方,脸色骤然一变。 “大人小心!” “速速退回船舱!” 一旁的顾世清也一下子跳了前方,凝视着前方,目光一沉。 赵铮狐疑地转头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前方的水道之中,不知何时,竟是弥漫起滚滚尘烟! 更有一艘船只,顺流而下,向着他们这边急速驶来。 只不过,那船只之上,却燃烧着熊熊烈火! 火势凶猛! 而在那艘船只后方,又隐约可见一艘并不算小的航船。 紧随其后! 见此,苏扬来不及多想,急速向着后方退去。 又放声大喝:“众将士听令,全面戒备!” 声音响彻四方,足以让航船上的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顿时间,船舱中一众兵士与官员齐齐涌了出来。 看着前方水道上的燃火航船,皆不由脸色大变! “苏太医,前方出什么事情了?” 太医陈温连忙向苏扬询问,满脸急切。 这水道之上,竟有航船被点燃! 而且行驶速度这么快,恐怕必定是出了大事! 苏扬摇了摇头,看向韩韧。 便见韩韧已然飞速向着船舱中的舵手喝令。 “快调转方向!” “避开那艘航船!” 苏扬沉下心来,又向着跟着众人赶出来的莫小刀递了个眼色。 这一路沿着水道行进而来,根本未曾遇到这般事情! 可偏偏临近江州,却出事了! 也不知,是有人暗中安排,还是突发清楚? 但无论如何,都得小心行事! 他又向着四周官员高喝:“诸位大人,暂且寻个安全地方躲避!” “若航船有闪失,记得抱紧木头!” “尽可能漂浮于水面之上!” 那艘燃火的航船来势凶猛,若躲闪不及。 以至于两艘航船相互撞击,那绝对会是船毁人亡的惨烈场面! 众人慌忙各自躲避开来,紧盯着前方的航船,呼吸都一下子凝住了! 终于,那艘燃火的航船已然临近了苏扬这边。 可此时,却有一道道呼救声与厮杀声自那航船之上响起。 “救命!” “水贼夺船!” “快救命啊!” 第569章 水贼追袭 水贼夺船? 听到那艘燃火航船上的急呼声,苏扬四周众人皆不由心中一紧。 这江州水域,竟然还闹了水贼! 他们又连忙看向燃火航船后方,那后方稍小一些的航船之上,分明是一群手持刀剑的身影。 “前面有艘更大的船!” “今天咱们是发达了!” “把那艘船一并给老子夺了!” 后方航船之上,一群人正在叫嚣着。 闻言,众人都不由眉头紧皱,连忙向着苏扬看去。 韩韧更是飞快跑到苏扬身前,沉声询问。 “大人,前方怕是水贼作乱!” “我等该如何?” 是否要与这些水贼作战,还是得听苏扬的! 苏扬背负双手,凝视着前后两艘航船。 眉头紧皱了起来。 才刚到这江州水域,便遇到了水贼。 而且,几乎在这水域之上,也根本看不到官府的航船。 那这江州境况,恐怕比他预料之中,还要更糟。 稍作思索,他向着韩韧沉声喝令。 “让将士们先行躲在船舱之中,不要露面!” “火速调转方向,务必避开前方燃火航船!” 话落,他又继续向着那艘燃火航船凝视而去。 那艘航船似乎早已失去了控制,火势凶猛。 只能顺着江水飞速冲下。 航船上,已有许多人在疾声向着这边高呼。 “快避开!” “要撞上了!” 在这大江之上,一旦两船相撞,势必两艘船都要沉毁! 尤其是另一艘船已经燃火,若是火势再蔓延到苏扬所在的航船之上。 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航船沉没,活下去的能有多少人? 轰隆隆! 苏扬所在的航船奋力调转方向,扬起风帆。 但在大江之上调头,极其困难。 相比起急速冲来的燃火航船,只能算是极为缓慢。 终于。 燃火航船飞速冲了过来。 但好在,苏扬所在的航船已经堪堪调转了方向。 险之又险地躲避了过去。 两艘航船各自避开,苏扬趁机打量起那艘燃火航船上的情况。 航船上,少说也有将近百人。 其中有些人身着华贵衣衫,作商人打扮。 更有一些护卫模样的人,手持刀剑,在与已经登上了燃火航船的水贼交战厮杀。 见此,苏扬心中不由涌现出一抹狐疑。 寻常商人,怎可能会带这么多的护卫? 就连先前在通往淮州城的道路上,所遇见的杜继海一行人,也远没有这么多。 更何况,这些护卫皆手持刀剑,与水贼厮杀,竟也不见落于下风! 看起来似乎极为训练有素! 那艘航船上的人,似乎并非是普通的商人! 不过,无论如何,眼下双方共同的敌人,无疑是那些水贼! 苏扬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向着那艘航船上高喝出声。 “你们尽可能调转方向!” “这河道下游百丈之外,有一座江心岛!” “速去岛上避难!” 江州水域水流湍急,一旦在这江上发生意外。 谁也难说能够活到岸边! 而后方的江心岛,苏扬一路赶来之时,已经见到了。 哪怕容纳千余人,也绰绰有余! 那艘航船上,当即有着一名老者重重应声! “这位公子,我们这便过去!” “那些水贼凶悍,你们务必要当心!” “也速速逃离!” 闻言,苏扬缓缓点了点头。 又向着后方追击而来的水贼航船看去。 一眼望去,那水贼航船之上,也不下百人。 皆各自手持兵刃,看起来极其凶狠! 落草为寇之人,皆是将脑袋拴在腰间的不要命人物。 倒也的确难缠。 而后,苏扬又向着韩韧下令。 “韩统领,命令舵手!” “回撤到后方的江心岛上躲避!” 后方的水贼航船之上,一群水贼都在紧盯着苏扬航船这边。 看着精美的航船,眼中都流露出浓浓的贪婪之色。 航船上,更有一名赤着上身的壮硕中年人,嘴角咧开一抹笑容。 手中一把铁环大刀高高举起,挥动间,铁环发出一阵金铁交织之声。 “兄弟们,这是条大鱼!” “咱们江州地界,得有多少日子,没见过这等规模的航船了?” “这艘航船,我们要了!” “放箭!” 话音落下,航船上一众水贼皆狞笑起来。 能有这等规模的航船,便足够意味着,这艘航船之上的人,非富即贵! 能干上这么一票,应当许多时日都不用再愁吃喝了! 不多时,水贼们便各自拿起弓箭,向着苏扬航船这边,瞄准而来。 见此,苏扬身边,一众随行官员都不由脸色大变。 “苏大人,快快躲避!” “不可在甲板之上久留!” 眼看着一旦水贼航船临近,那些水贼便要向着航船之上放箭了! 苏扬没有迟疑,快步向着甲板下方躲去。 “火速散开,避开箭矢!” “加快速度,向江心岛撤离!” 直到此时,航船上的随行兵士,依旧在遵从他的命令,未曾露面。 先前自淮州城出发之时,霍询私底下也指派了一些兵士,作为苏扬的护卫。 如今队伍之中,单只是兵士,便已经有足足两百余人。 这放在平时,足已称得上是一股极为不俗的战力了! 韩韧深深看了苏扬一眼,已经猜测到了苏扬这番安排的用意。 未曾多说什么,只是在催促兵士,加速划动航船。 航船顺流而下,速度远比逆流而上要快上数倍。 不多时,便已经赶回了江心岛前。 而前方,那艘燃火航船已经递到了匠心岛上。 航船上一行人正在飞快向着江心岛上避难。 先前那老者快步登上高处,向着苏扬这边高声大喝。 “诸位,快快上岛!” “水贼马上追过来了!” 闻言,苏扬向着后方看了一眼,目光沉凝。 正如岛上那老者所说,那些水贼对他们始终求追不舍。 他们的航船才刚抵达江心岛上,后方水贼航船便已经行驶而来。 但苏扬却并不急切,而是低声向着一旁韩韧嘱咐。 “韩统领,传令下去。” “让将士们严阵以待。” “待到水贼离开航船,登上江心岛。” “等本官一声令下,立即冲杀!” 在这江州水域,只是遭遇了这些水贼。 尚且还不知这些水贼的来历。 但既然为非作乱,还要杀人夺船。 那这些水贼,便不用留了! 第569章 水贼追袭 水贼夺船? 听到那艘燃火航船上的急呼声,苏扬四周众人皆不由心中一紧。 这江州水域,竟然还闹了水贼! 他们又连忙看向燃火航船后方,那后方稍小一些的航船之上,分明是一群手持刀剑的身影。 “前面有艘更大的船!” “今天咱们是发达了!” “把那艘船一并给老子夺了!” 后方航船之上,一群人正在叫嚣着。 闻言,众人都不由眉头紧皱,连忙向着苏扬看去。 韩韧更是飞快跑到苏扬身前,沉声询问。 “大人,前方怕是水贼作乱!” “我等该如何?” 是否要与这些水贼作战,还是得听苏扬的! 苏扬背负双手,凝视着前后两艘航船。 眉头紧皱了起来。 才刚到这江州水域,便遇到了水贼。 而且,几乎在这水域之上,也根本看不到官府的航船。 那这江州境况,恐怕比他预料之中,还要更糟。 稍作思索,他向着韩韧沉声喝令。 “让将士们先行躲在船舱之中,不要露面!” “火速调转方向,务必避开前方燃火航船!” 话落,他又继续向着那艘燃火航船凝视而去。 那艘航船似乎早已失去了控制,火势凶猛。 只能顺着江水飞速冲下。 航船上,已有许多人在疾声向着这边高呼。 “快避开!” “要撞上了!” 在这大江之上,一旦两船相撞,势必两艘船都要沉毁! 尤其是另一艘船已经燃火,若是火势再蔓延到苏扬所在的航船之上。 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航船沉没,活下去的能有多少人? 轰隆隆! 苏扬所在的航船奋力调转方向,扬起风帆。 但在大江之上调头,极其困难。 相比起急速冲来的燃火航船,只能算是极为缓慢。 终于。 燃火航船飞速冲了过来。 但好在,苏扬所在的航船已经堪堪调转了方向。 险之又险地躲避了过去。 两艘航船各自避开,苏扬趁机打量起那艘燃火航船上的情况。 航船上,少说也有将近百人。 其中有些人身着华贵衣衫,作商人打扮。 更有一些护卫模样的人,手持刀剑,在与已经登上了燃火航船的水贼交战厮杀。 见此,苏扬心中不由涌现出一抹狐疑。 寻常商人,怎可能会带这么多的护卫? 就连先前在通往淮州城的道路上,所遇见的杜继海一行人,也远没有这么多。 更何况,这些护卫皆手持刀剑,与水贼厮杀,竟也不见落于下风! 看起来似乎极为训练有素! 那艘航船上的人,似乎并非是普通的商人! 不过,无论如何,眼下双方共同的敌人,无疑是那些水贼! 苏扬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向着那艘航船上高喝出声。 “你们尽可能调转方向!” “这河道下游百丈之外,有一座江心岛!” “速去岛上避难!” 江州水域水流湍急,一旦在这江上发生意外。 谁也难说能够活到岸边! 而后方的江心岛,苏扬一路赶来之时,已经见到了。 哪怕容纳千余人,也绰绰有余! 那艘航船上,当即有着一名老者重重应声! “这位公子,我们这便过去!” “那些水贼凶悍,你们务必要当心!” “也速速逃离!” 闻言,苏扬缓缓点了点头。 又向着后方追击而来的水贼航船看去。 一眼望去,那水贼航船之上,也不下百人。 皆各自手持兵刃,看起来极其凶狠! 落草为寇之人,皆是将脑袋拴在腰间的不要命人物。 倒也的确难缠。 而后,苏扬又向着韩韧下令。 “韩统领,命令舵手!” “回撤到后方的江心岛上躲避!” 后方的水贼航船之上,一群水贼都在紧盯着苏扬航船这边。 看着精美的航船,眼中都流露出浓浓的贪婪之色。 航船上,更有一名赤着上身的壮硕中年人,嘴角咧开一抹笑容。 手中一把铁环大刀高高举起,挥动间,铁环发出一阵金铁交织之声。 “兄弟们,这是条大鱼!” “咱们江州地界,得有多少日子,没见过这等规模的航船了?” “这艘航船,我们要了!” “放箭!” 话音落下,航船上一众水贼皆狞笑起来。 能有这等规模的航船,便足够意味着,这艘航船之上的人,非富即贵! 能干上这么一票,应当许多时日都不用再愁吃喝了! 不多时,水贼们便各自拿起弓箭,向着苏扬航船这边,瞄准而来。 见此,苏扬身边,一众随行官员都不由脸色大变。 “苏大人,快快躲避!” “不可在甲板之上久留!” 眼看着一旦水贼航船临近,那些水贼便要向着航船之上放箭了! 苏扬没有迟疑,快步向着甲板下方躲去。 “火速散开,避开箭矢!” “加快速度,向江心岛撤离!” 直到此时,航船上的随行兵士,依旧在遵从他的命令,未曾露面。 先前自淮州城出发之时,霍询私底下也指派了一些兵士,作为苏扬的护卫。 如今队伍之中,单只是兵士,便已经有足足两百余人。 这放在平时,足已称得上是一股极为不俗的战力了! 韩韧深深看了苏扬一眼,已经猜测到了苏扬这番安排的用意。 未曾多说什么,只是在催促兵士,加速划动航船。 航船顺流而下,速度远比逆流而上要快上数倍。 不多时,便已经赶回了江心岛前。 而前方,那艘燃火航船已经递到了匠心岛上。 航船上一行人正在飞快向着江心岛上避难。 先前那老者快步登上高处,向着苏扬这边高声大喝。 “诸位,快快上岛!” “水贼马上追过来了!” 闻言,苏扬向着后方看了一眼,目光沉凝。 正如岛上那老者所说,那些水贼对他们始终求追不舍。 他们的航船才刚抵达江心岛上,后方水贼航船便已经行驶而来。 但苏扬却并不急切,而是低声向着一旁韩韧嘱咐。 “韩统领,传令下去。” “让将士们严阵以待。” “待到水贼离开航船,登上江心岛。” “等本官一声令下,立即冲杀!” 在这江州水域,只是遭遇了这些水贼。 尚且还不知这些水贼的来历。 但既然为非作乱,还要杀人夺船。 那这些水贼,便不用留了! 第570章 愿给大人为奴为婢! 水贼航船刚一登上江心岛岸畔,当即便有水贼自航船上跳入水中。 踩踏着岸畔江水,向着岛上冲刺而去。 一行人气势汹汹,眼中皆闪烁着浓浓凶芒。 水贼航船之上,那赤着上身的壮硕中年男人手中大刀奋力高举。 满脸狞笑地盯着岛上一群人,放声高呼。 “躲到岛上,刚好省得我们追击你们了!” “还想要跑?” “给我杀上去,男的敢反抗,统统杀了!” “女的,留下来,给兄弟们享用!” 在他的号令之下,四周水贼奔行速度愈发加快。 已然冲到了岛上,更是有些水贼已然将苏扬所在的航船团团围住。 见此,苏扬身后,一众随行官员皆不由脸色苍白。 吓得战战兢兢。 他们以往身在京城朝堂,享惯了清福,哪里遇到过什么山贼? 可此行南下,都说是要整治江州和严州二地。 但谁能料到,这一路上,发生了这么多的灾祸! 先是在那淮州城中,遭遇了明教伏杀。 如今刚到江州水域,竟然就有遭遇了水贼劫掠! 一群水贼临近航船,不住地打量起航船上的苏扬等人。 随即,其中一名水贼像是看出了什么,向着后方的水贼航船之上高喝。 “老大,这些人都像是狗官!” “船上竟然还有些兵!” 听到此,一众水贼的目光都不由向着苏扬所在的航船之上打量起来。 而江心岛上,那些商人护卫,也都齐齐向着航船上凝视而来。 他们神色各异,又转而询问地看向那被他们簇拥在中央的老者。 那商人打扮的老者轻捋着胡须,也在凝视着苏扬等人。 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水贼航船上,那壮硕中年人向着苏扬这边高声询问。 “你们是哪里来的官员?” “随行带了多少银子?” “把银子统统交出来,大爷可饶你们一命!” 闻言,苏扬眼中却闪过一抹精芒。 却并不急着回答那中年人,而是伸手指向江心岛上。 向着那壮硕中年人询问:“好汉,我们把银子交出来,你们能把他们也给放了吗?” 那壮硕中年人却嗤笑起来。 手中大刀重重一挥:“少废话!” “看在你们是官府来人的份上,大爷饶你们一马。” “至于那些人,可没你们这么好命!” “还不快放下银子滚?” 他不耐烦地催促着。 这时,江心岛上,一个跟在老者后方的年轻人顿时满脸不忿。 向着那壮硕中年人急切高呼:“我们也……” 只是,他还尚未说完,便被前方的老者挥手打断! 那老者又面向水贼航船上的壮硕中年人,高呼出声:“好汉,我们也愿意将银子都交出来,只求好汉放我们一马!” “放你们一马?” 那壮硕中年人却冷笑连连,“大爷有好几个弟兄,都折损在你们手里了!” “还想着要让大爷放你们一马?” “今天你们就是将银子全都交出来,也别想活命!” “倒是你们之中的女人,若是服侍好大爷,说不定,还能多活些时日!” 说着,他已是跳下航船,招呼四周水贼。 向着江心岛上冲了过去! 又随手一指苏扬所在的航船:“给我看好了他们!” “敢乱动的,先杀了!” 航船上,苏扬静静观察着眼前一众水贼。 又似有意似无意地向一旁韩彻询问:“韩统领,你可看出,这些水贼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闻言,韩韧不由一愣,眯起眼睛,疑惑地打量起四周水贼。 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这些水贼,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放火烧船,杀人夺财。 本就是这些穷凶极恶的水贼做派。 想了想,他又向着苏扬询问:“大人,是否以往未曾见过这般穷凶极恶的盗匪贼人?” 言下之意,是苏扬以往在京城中待惯了。 哪怕先前在淮州城中,经历了明教信众的刺杀。 可面对这等在江湖混迹的水贼,终究是过于生疏。 一群水贼,能有什么异常? 可这时,一旁的顾世清却似漫不经心般说道:“水贼劫掠,无非是图财。” “遇到能轻易杀的,自然就杀了。” “遇到诸如这些人一般,护卫手持刀剑,战力彪悍,分明就是硬茬子。” “却偏偏还要杀了他们,不顾自己的伤亡。” “这些水贼,有点意思!” 听到顾世清的话,苏扬赞赏一笑。 这正是这些水贼不对劲的地方。 既然是穷凶极恶之人,脑袋都拴在裤腰带上,便鲜有谈什么兄弟义气的。 就算是要报仇,也不会明摆着对面有人护卫,仍旧要不顾一切地冲杀! 听到顾世清的话,韩韧目光顿时一凝。 不由连忙仔细打量起那些水贼。 “大人的意思是,这些水贼,不是寻常人?” 苏扬未再回应,不置可否。 目光又落在江心岛上的老者等人身上。 这些人中,男女老少皆有,看起来的确如寻常行商相同,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若是这些水贼本就来路不明,那水贼所要费尽心思杀的人,也绝不会是寻常人! 这时,一众水贼已然向着江心岛上冲杀而去。 与老者身边的护卫战作一团。 那老者打量着苏扬这边,高声向着苏扬询问:“诸位大人,不知是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 听到此,苏扬与顾世清相互对视一眼,皆是流露出玩味笑容。 向着他们这边高呼,一开口,却并非是求救。 反而是先行询问来路? 那这些反常表现,已然印证了他的些许猜测。 他正要再度审视起那老者等人,却忽的听到,那一众人身边,有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 “大人,救命啊!” “您只要救了我,我愿意给您为奴为婢!” 听到此,苏扬的脸色顿时怪异到了极点! 他所在意的,却并不是那女子所说的为奴为婢。 而是那道声音,他分明极为熟悉! 他连忙循声望去,看着躲在老者等人后方的一名女子身影,嘴角顿时不自然地扯了扯。 李思卿! 这妮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第570章 愿给大人为奴为婢! 水贼航船刚一登上江心岛岸畔,当即便有水贼自航船上跳入水中。 踩踏着岸畔江水,向着岛上冲刺而去。 一行人气势汹汹,眼中皆闪烁着浓浓凶芒。 水贼航船之上,那赤着上身的壮硕中年男人手中大刀奋力高举。 满脸狞笑地盯着岛上一群人,放声高呼。 “躲到岛上,刚好省得我们追击你们了!” “还想要跑?” “给我杀上去,男的敢反抗,统统杀了!” “女的,留下来,给兄弟们享用!” 在他的号令之下,四周水贼奔行速度愈发加快。 已然冲到了岛上,更是有些水贼已然将苏扬所在的航船团团围住。 见此,苏扬身后,一众随行官员皆不由脸色苍白。 吓得战战兢兢。 他们以往身在京城朝堂,享惯了清福,哪里遇到过什么山贼? 可此行南下,都说是要整治江州和严州二地。 但谁能料到,这一路上,发生了这么多的灾祸! 先是在那淮州城中,遭遇了明教伏杀。 如今刚到江州水域,竟然就有遭遇了水贼劫掠! 一群水贼临近航船,不住地打量起航船上的苏扬等人。 随即,其中一名水贼像是看出了什么,向着后方的水贼航船之上高喝。 “老大,这些人都像是狗官!” “船上竟然还有些兵!” 听到此,一众水贼的目光都不由向着苏扬所在的航船之上打量起来。 而江心岛上,那些商人护卫,也都齐齐向着航船上凝视而来。 他们神色各异,又转而询问地看向那被他们簇拥在中央的老者。 那商人打扮的老者轻捋着胡须,也在凝视着苏扬等人。 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水贼航船上,那壮硕中年人向着苏扬这边高声询问。 “你们是哪里来的官员?” “随行带了多少银子?” “把银子统统交出来,大爷可饶你们一命!” 闻言,苏扬眼中却闪过一抹精芒。 却并不急着回答那中年人,而是伸手指向江心岛上。 向着那壮硕中年人询问:“好汉,我们把银子交出来,你们能把他们也给放了吗?” 那壮硕中年人却嗤笑起来。 手中大刀重重一挥:“少废话!” “看在你们是官府来人的份上,大爷饶你们一马。” “至于那些人,可没你们这么好命!” “还不快放下银子滚?” 他不耐烦地催促着。 这时,江心岛上,一个跟在老者后方的年轻人顿时满脸不忿。 向着那壮硕中年人急切高呼:“我们也……” 只是,他还尚未说完,便被前方的老者挥手打断! 那老者又面向水贼航船上的壮硕中年人,高呼出声:“好汉,我们也愿意将银子都交出来,只求好汉放我们一马!” “放你们一马?” 那壮硕中年人却冷笑连连,“大爷有好几个弟兄,都折损在你们手里了!” “还想着要让大爷放你们一马?” “今天你们就是将银子全都交出来,也别想活命!” “倒是你们之中的女人,若是服侍好大爷,说不定,还能多活些时日!” 说着,他已是跳下航船,招呼四周水贼。 向着江心岛上冲了过去! 又随手一指苏扬所在的航船:“给我看好了他们!” “敢乱动的,先杀了!” 航船上,苏扬静静观察着眼前一众水贼。 又似有意似无意地向一旁韩彻询问:“韩统领,你可看出,这些水贼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闻言,韩韧不由一愣,眯起眼睛,疑惑地打量起四周水贼。 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这些水贼,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放火烧船,杀人夺财。 本就是这些穷凶极恶的水贼做派。 想了想,他又向着苏扬询问:“大人,是否以往未曾见过这般穷凶极恶的盗匪贼人?” 言下之意,是苏扬以往在京城中待惯了。 哪怕先前在淮州城中,经历了明教信众的刺杀。 可面对这等在江湖混迹的水贼,终究是过于生疏。 一群水贼,能有什么异常? 可这时,一旁的顾世清却似漫不经心般说道:“水贼劫掠,无非是图财。” “遇到能轻易杀的,自然就杀了。” “遇到诸如这些人一般,护卫手持刀剑,战力彪悍,分明就是硬茬子。” “却偏偏还要杀了他们,不顾自己的伤亡。” “这些水贼,有点意思!” 听到顾世清的话,苏扬赞赏一笑。 这正是这些水贼不对劲的地方。 既然是穷凶极恶之人,脑袋都拴在裤腰带上,便鲜有谈什么兄弟义气的。 就算是要报仇,也不会明摆着对面有人护卫,仍旧要不顾一切地冲杀! 听到顾世清的话,韩韧目光顿时一凝。 不由连忙仔细打量起那些水贼。 “大人的意思是,这些水贼,不是寻常人?” 苏扬未再回应,不置可否。 目光又落在江心岛上的老者等人身上。 这些人中,男女老少皆有,看起来的确如寻常行商相同,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若是这些水贼本就来路不明,那水贼所要费尽心思杀的人,也绝不会是寻常人! 这时,一众水贼已然向着江心岛上冲杀而去。 与老者身边的护卫战作一团。 那老者打量着苏扬这边,高声向着苏扬询问:“诸位大人,不知是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 听到此,苏扬与顾世清相互对视一眼,皆是流露出玩味笑容。 向着他们这边高呼,一开口,却并非是求救。 反而是先行询问来路? 那这些反常表现,已然印证了他的些许猜测。 他正要再度审视起那老者等人,却忽的听到,那一众人身边,有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 “大人,救命啊!” “您只要救了我,我愿意给您为奴为婢!” 听到此,苏扬的脸色顿时怪异到了极点! 他所在意的,却并不是那女子所说的为奴为婢。 而是那道声音,他分明极为熟悉! 他连忙循声望去,看着躲在老者等人后方的一名女子身影,嘴角顿时不自然地扯了扯。 李思卿! 这妮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第571章 圈套 而此时,江心岛上,那老者等人的脸色也都变化起来。 纷纷瞥了李思卿一眼,可此时,却又无暇顾及。 那些水贼,已经杀到了他们这边! 航船上,顾世清眉头一挑,不紧不慢地打趣起苏扬。 “苏太医好艳福!” “这等英雄救美的差事,都能被苏太医遇见!” 闻言,苏扬嘴角一抽。 强自压下心绪,懒得理会顾世清。 李思卿这妮子,怎么会在江州? 而且,还跟着那老者一行人? 方才便曾怀疑过这些老者的身份,如今这一行人中,还有着李思卿在。 那这老者一行人,身份必定不会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了! 扫了眼四周水贼的情况,这些水贼,差不多都已经冲下了航船。 他当即低声向韩韧吩咐:“韩大人,是时候让将士们,诛杀水贼了!” 水贼都已经落入了圈套,那也该是时候收网了! 话落,他又瞥了眼李思卿,目光愈发怪异。 仍旧有些想不通,这妮子跟着老者一行人要做什么? 他暂且压下念头,其他的,待灭了水贼,再慢慢说! 韩韧当即应声,向着四周高声喝令:“众将士听令,全歼水贼!”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时间,整个江心岛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苏扬航船这边看来。 那壮硕中年人不悦地瞪了眼苏扬和韩韧。 手中大刀向着航船这边遥遥一指。 “你们找死不成?” “大爷不过看在你们是官的份上,绕你们一命!” “你们还想着在大爷面前玩什么花样?” “就凭你们这些人,再加上他们,也照样翻不起风浪!” “既然找死,那大爷就成全了你们!” 他当即喝令四周水贼,向苏扬所在的航船上赶去。 可与此同时,航船上,一众兵士已然跃了下去。 向着水贼迎击而去。 四周水贼正冲杀着,身形却又急急顿住! 脸上竟是逐渐涌现出一股浓浓慌乱! 而那壮硕中年人脸上的冷笑,更是一下子僵住了。 分明看到,原本兵士并不算多的航船之上,却不知为何,跃下航船的兵士,竟是源源不断! 只片刻间,人数便急剧增多。 数十名兵士已经跳下航船,向着水贼冲杀而来。 航船上,竟是仍旧还有兵士在航船上冲杀出来。 壮硕中年人怔怔后退,脸上在难见什么狞笑神色,反而是透露出一抹慌乱! 连忙向着苏扬凝视而去,咬牙切齿。 “你们……故意隐藏着这么多人!” “就是想要让我等落入圈套!”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看不出来? 先前这艘航船上,所展现出来的几名兵士,分明就是故意让他们误以为,航船之上,只有这些人护卫。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预料到,这航船上,都已经跳下了上百人了,竟依旧有兵士在不断冲出! 这到底是什么队伍? 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兵士护卫? 想到此,他的脸色变得愈发愤怒,怒指苏扬等人。 “你们从一开,就已经准备灭杀我们了!” 否则,这么多兵士,何必藏着掖着? 就是为了让他们落入圈套,来到这江心岛上,一时走脱不了。 从而轻易斩杀他们! 苏扬站在船头,目光睥睨而下。 刚入江州水域,就遭遇了这些水贼。 偏偏这些水贼的来意,还非同寻常。 他隐约感觉,如今遭遇的这些水贼,或许也与江州的情况有关。 至于这些水贼,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见到他们之后,更是要强行抢夺! 那他就没有必要,再留这些人性命了! 他背负双手,扫了眼那壮硕中年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尔等落草为寇之时,应当就已经做好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准备了!” “既是为非作歹,那自然少不了要面对朝廷剿灭!” “本官而今,前来清缴你们,又有何不可?” 说着,他重重一挥衣袖,向着调下航船的兵士喝令。 “众将士听令!” “所有水贼,但凡反抗者,杀无赦!” “投降者,暂且羁拿!” 此时,将近两百名兵士,已然跳下了航船。 将江心岛上的水贼团团包围起来。 那壮硕中年人满脸沉郁,连忙将一众水贼聚拢起来。 四周水贼早已惊骇欲绝,论人手,单只是这些跳下航船的兵士,便已经足以碾压他们了! 论战力,他们也绝不会是这些身着甲胄的兵士敌手! 更何况,那江心岛上,还有着那老者等人。 一名水贼慌忙向壮硕中年人询问:“头,怎么办?” 这么多兵士围困,他们若是正面交战,恐怕只能就此失败了! 壮硕中年人咬了咬牙,怒视了赵铮一眼。 心中却又惊疑不定。 这年轻人,究竟是谁? 为何以往在江州地界,从未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出行之时,竟还有着这么多兵士护卫! 他深吸一口气,振臂高呼。 “杀出去!” “逃!” 为今之计,只能尽可能求取逃命! 否则,他们今日,谁都逃不了! 一众水贼再不迟疑,纷纷向着航船逃窜而去。 见此,赵铮双眸微眯,眼中满是冷漠。 向着那艘水贼航船大手一挥。 “毁船!” “不可放他们逃了!” 兵士之中,韩韧当即带着一批人,向着水贼航船杀去。 一众水贼脸色愈发难看,几乎都是不顾一切地冲向航船。 “敢挥大爷的船!” “大爷今日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们垫背!” 壮硕中年人怒吼着,飞快向着航船上爬去。 其余一众水贼也都再顾不得其他,爬上航船。 急忙划动船桨,尽可能驶离此地。 可江心岛上,依旧有着一众水贼被留在原地。 “头儿,等等我们!” “我们还没上船!” 水贼哭喊着,可四周兵士已然杀至。 根本不给他们逃命的机会。 水贼航船上,那壮硕中年人表情狰狞。 怒视着苏扬,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小子,大爷记住你了!” “你绝对出不去江州水域!” 他嘶吼着,却半点也不敢让航船停下来。 向着江中驶去。 苏扬仍旧不慌不忙,向着四周大喝。 “放火箭!” “将他们的船烧了!” 第571章 圈套 而此时,江心岛上,那老者等人的脸色也都变化起来。 纷纷瞥了李思卿一眼,可此时,却又无暇顾及。 那些水贼,已经杀到了他们这边! 航船上,顾世清眉头一挑,不紧不慢地打趣起苏扬。 “苏太医好艳福!” “这等英雄救美的差事,都能被苏太医遇见!” 闻言,苏扬嘴角一抽。 强自压下心绪,懒得理会顾世清。 李思卿这妮子,怎么会在江州? 而且,还跟着那老者一行人? 方才便曾怀疑过这些老者的身份,如今这一行人中,还有着李思卿在。 那这老者一行人,身份必定不会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了! 扫了眼四周水贼的情况,这些水贼,差不多都已经冲下了航船。 他当即低声向韩韧吩咐:“韩大人,是时候让将士们,诛杀水贼了!” 水贼都已经落入了圈套,那也该是时候收网了! 话落,他又瞥了眼李思卿,目光愈发怪异。 仍旧有些想不通,这妮子跟着老者一行人要做什么? 他暂且压下念头,其他的,待灭了水贼,再慢慢说! 韩韧当即应声,向着四周高声喝令:“众将士听令,全歼水贼!”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时间,整个江心岛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苏扬航船这边看来。 那壮硕中年人不悦地瞪了眼苏扬和韩韧。 手中大刀向着航船这边遥遥一指。 “你们找死不成?” “大爷不过看在你们是官的份上,绕你们一命!” “你们还想着在大爷面前玩什么花样?” “就凭你们这些人,再加上他们,也照样翻不起风浪!” “既然找死,那大爷就成全了你们!” 他当即喝令四周水贼,向苏扬所在的航船上赶去。 可与此同时,航船上,一众兵士已然跃了下去。 向着水贼迎击而去。 四周水贼正冲杀着,身形却又急急顿住! 脸上竟是逐渐涌现出一股浓浓慌乱! 而那壮硕中年人脸上的冷笑,更是一下子僵住了。 分明看到,原本兵士并不算多的航船之上,却不知为何,跃下航船的兵士,竟是源源不断! 只片刻间,人数便急剧增多。 数十名兵士已经跳下航船,向着水贼冲杀而来。 航船上,竟是仍旧还有兵士在航船上冲杀出来。 壮硕中年人怔怔后退,脸上在难见什么狞笑神色,反而是透露出一抹慌乱! 连忙向着苏扬凝视而去,咬牙切齿。 “你们……故意隐藏着这么多人!” “就是想要让我等落入圈套!”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看不出来? 先前这艘航船上,所展现出来的几名兵士,分明就是故意让他们误以为,航船之上,只有这些人护卫。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预料到,这航船上,都已经跳下了上百人了,竟依旧有兵士在不断冲出! 这到底是什么队伍? 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兵士护卫? 想到此,他的脸色变得愈发愤怒,怒指苏扬等人。 “你们从一开,就已经准备灭杀我们了!” 否则,这么多兵士,何必藏着掖着? 就是为了让他们落入圈套,来到这江心岛上,一时走脱不了。 从而轻易斩杀他们! 苏扬站在船头,目光睥睨而下。 刚入江州水域,就遭遇了这些水贼。 偏偏这些水贼的来意,还非同寻常。 他隐约感觉,如今遭遇的这些水贼,或许也与江州的情况有关。 至于这些水贼,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见到他们之后,更是要强行抢夺! 那他就没有必要,再留这些人性命了! 他背负双手,扫了眼那壮硕中年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尔等落草为寇之时,应当就已经做好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准备了!” “既是为非作歹,那自然少不了要面对朝廷剿灭!” “本官而今,前来清缴你们,又有何不可?” 说着,他重重一挥衣袖,向着调下航船的兵士喝令。 “众将士听令!” “所有水贼,但凡反抗者,杀无赦!” “投降者,暂且羁拿!” 此时,将近两百名兵士,已然跳下了航船。 将江心岛上的水贼团团包围起来。 那壮硕中年人满脸沉郁,连忙将一众水贼聚拢起来。 四周水贼早已惊骇欲绝,论人手,单只是这些跳下航船的兵士,便已经足以碾压他们了! 论战力,他们也绝不会是这些身着甲胄的兵士敌手! 更何况,那江心岛上,还有着那老者等人。 一名水贼慌忙向壮硕中年人询问:“头,怎么办?” 这么多兵士围困,他们若是正面交战,恐怕只能就此失败了! 壮硕中年人咬了咬牙,怒视了赵铮一眼。 心中却又惊疑不定。 这年轻人,究竟是谁? 为何以往在江州地界,从未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出行之时,竟还有着这么多兵士护卫! 他深吸一口气,振臂高呼。 “杀出去!” “逃!” 为今之计,只能尽可能求取逃命! 否则,他们今日,谁都逃不了! 一众水贼再不迟疑,纷纷向着航船逃窜而去。 见此,赵铮双眸微眯,眼中满是冷漠。 向着那艘水贼航船大手一挥。 “毁船!” “不可放他们逃了!” 兵士之中,韩韧当即带着一批人,向着水贼航船杀去。 一众水贼脸色愈发难看,几乎都是不顾一切地冲向航船。 “敢挥大爷的船!” “大爷今日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们垫背!” 壮硕中年人怒吼着,飞快向着航船上爬去。 其余一众水贼也都再顾不得其他,爬上航船。 急忙划动船桨,尽可能驶离此地。 可江心岛上,依旧有着一众水贼被留在原地。 “头儿,等等我们!” “我们还没上船!” 水贼哭喊着,可四周兵士已然杀至。 根本不给他们逃命的机会。 水贼航船上,那壮硕中年人表情狰狞。 怒视着苏扬,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小子,大爷记住你了!” “你绝对出不去江州水域!” 他嘶吼着,却半点也不敢让航船停下来。 向着江中驶去。 苏扬仍旧不慌不忙,向着四周大喝。 “放火箭!” “将他们的船烧了!” 第573章 不好的预感 稍作思索,苏扬目光沉凝起来。 向着那老者睥睨而去:“尔等为何要来这江州?” “江州与严州两地,刚刚经历了一场疫患。” “而今两地匪患横行,你们来此,自是不会为了经商。” 听着苏扬的话,那老者却是目光一阵闪烁。 仍旧并未回答苏扬,而是先行询问:“大人似乎也不是江州人氏?” “哦?”苏扬眉头一挑。 他隐约意识到了,这老者,似乎猜到了他的身份! 随行带着这么多官员与兵士,为首的官员又是他这个年轻人。 寻常情况下,也藏匿不住身份。 想到此,苏扬淡然一笑。 “本官是自京城而来。” 闻言,那老者顿时目光惊动,仔细打量起苏扬。 他身边众人也紧跟着面面相觑。 自京城而来,又有着这么多的官员和兵士随行。 那眼前这年轻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时,老者忽的双膝一弯,向着苏扬跪拜下来。 “下官严州同知闻人红山,叩见苏大人!” “自得悉苏大人在淮州城中的事迹之后,下官猜出苏大人要赶赴江州。” “便从严州一路赶来,幸而能够见到苏大人!” 听着这老者的话,苏扬神色顿时愕然起来。 “严州同知闻人大人?” 苏扬愣了愣神,“为何闻人大人会自严州而来?” 他连忙将闻人红山搀扶起来,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些人,竟然是严州的官员! 而且听起来还是专程为寻他而来! 眼下的情况,他半点都没有预料到! 又不由狐疑地向着李思卿看了一眼,这妮子什么时候跟着官府的人,混在一起了? 闻人红山无奈长叹:“苏大人,下官前来寻您,乃是为了严州之事。” “如今,严州少詹事李莫阳,在知府和通判这朝廷下令斩首之后,已然在严州只手遮天。” “又勾结盗匪山贼,在严州城中为非作歹,为祸百姓!” “谁有不从,一并诛杀!” “下官乃是逃命过来的!” 逃命过来的?! 苏扬心中一凛,赫然明白了过来。 难怪闻人红山会不顾一切地自严州跑到江州水域,更是为了寻他! 看这严州水域之上的情况,他其实便已经能够知晓。 堂堂江州水域,放在以往,便是最为繁华的鱼米之乡。 可如今,却匪患横行! 严州的情况,必定也好不了多少! 想到这些,他又深深看了闻人红山一眼。 沉声询问:“严州少詹事李莫阳,此人一个少詹事,如何勾结山贼,在严州城中作乱?” “严州兵马何在?” “府衙之中,为何不派兵围剿?” 其实他多少已经猜到了严州的情况。 但总归需要向闻人红山确认。 听着苏扬的话,闻人红山却长长叹息。 “知府和通判,都已经被朝廷斩首。” “严州城中,群龙无首。” “这少詹事李莫阳,以往便跟随知府和通判一起,欺上瞒下。” “后来薛太医率领太医队伍,前去严州治理疫患之时。” “刚巧此人也患了瘟疫,当时未曾刻意阻挠薛太医。” “这才使得朝廷清缴之下,此人逃过了一劫。” “而严州城中的兵马大权,以往便掌握在这些人手中。” “下官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他一张苍老的脸庞上,充满了无奈,早已老泪纵横。 苏扬深吸一口气,压下心绪。 对于严州城中的情况,已经明白过来。 相较于淮州城中,有那霍询暗中把持了兵马大权。 这严州城中,通判和知府却都是相互勾结之人。 朝廷清缴了这些贪赃枉法的官员,但也造成了两地无人管辖。 因此,这才需要他这个宣谕使前来。 而后,他搀扶着闻人红山,向航船上挥了挥手。 “闻人大人,严州城中的情况,本官已然知晓了。” “不过,此事须得一点点处理。” “如今本官身在江州,也没有绕开江州,直接赶赴严州的道理。” “这两地,皆是匪患横行,民不聊生。” “此事,便交由本官来处理。” 此次赶赴江州和严州,本就是为了治理两地。 既然已经清楚了严州的情况,那便先慢慢处理。 这些麻烦,总得一点点解决。 江州也好,严州也罢。 各自肃清便是! 听到此,闻人红山深深凝视着苏扬,重重点头。 “下官早就听闻,苏大人年少有为,尚且在京城之时,便向朝廷献上了治疗瘟疫之药。” “先前大人在淮州城中,似乎也做了一桩大事。” “有苏大人在,下官便可安心了!” 先前在对付那些水贼之时,他已经看出了苏扬的手段。 对待敌人,半点也不留情! 的确是雷厉风行! 一个年轻人,便能够担任朝廷宣谕使。 这已是寻常人想都无法想象的事情了! 苏扬又看了眼航船那边,一众水贼都已经被押解了起来。 “闻人大人,这些水贼,也都是那严州少詹事派来的?” 这些水贼一路追杀闻人红山等人,更是不惜在江州水域之上,放火烧船。 追杀至此,其杀意极为明显。 闻人红山无奈的点了点头:“下官本打算,若是在江州水域,寻不到苏大人,便赶往京城告御状。” “但而今,幸而遇见苏大人。” “若无苏大人搭救,我等怕是也走不出这江州水域了!” 苏扬目光沉凝下来,如此说来,这严州的情况,恐怕极为棘手啊! 又向着不远处的李思卿瞥了一眼。 这妮子藏在闻人红山等人身后,似乎老老实实地,看不出半点不寻常。 他心中不免疑惑,这妮子跟在闻人红山这边,到底要做什么? 待之后,找个机会,还是得先问一问她! 想了想,他环顾四周,沉声开口。 “诸位,你们的航船都已经被焚毁了。” “便先行上我们的航船,一同赶赴江州。” “待到处理过江州之事,我等便立即赶赴严州。” “韩统领,控制好这些水贼,莫让他们再生事端!” 一群人各自行动,竟然有序地打扫起战场。 航船再度起航,向着江州城行驶而去。 苏扬凝视着前方,眸光深沉。 两地皆是匪患横行。 表面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些宵小之辈为非作歹。 但他心中,却莫名有着一股不好的预感。 恐怕两地的情况,远没有闻人红山所说的这么简单! 第573章 不好的预感 稍作思索,苏扬目光沉凝起来。 向着那老者睥睨而去:“尔等为何要来这江州?” “江州与严州两地,刚刚经历了一场疫患。” “而今两地匪患横行,你们来此,自是不会为了经商。” 听着苏扬的话,那老者却是目光一阵闪烁。 仍旧并未回答苏扬,而是先行询问:“大人似乎也不是江州人氏?” “哦?”苏扬眉头一挑。 他隐约意识到了,这老者,似乎猜到了他的身份! 随行带着这么多官员与兵士,为首的官员又是他这个年轻人。 寻常情况下,也藏匿不住身份。 想到此,苏扬淡然一笑。 “本官是自京城而来。” 闻言,那老者顿时目光惊动,仔细打量起苏扬。 他身边众人也紧跟着面面相觑。 自京城而来,又有着这么多的官员和兵士随行。 那眼前这年轻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时,老者忽的双膝一弯,向着苏扬跪拜下来。 “下官严州同知闻人红山,叩见苏大人!” “自得悉苏大人在淮州城中的事迹之后,下官猜出苏大人要赶赴江州。” “便从严州一路赶来,幸而能够见到苏大人!” 听着这老者的话,苏扬神色顿时愕然起来。 “严州同知闻人大人?” 苏扬愣了愣神,“为何闻人大人会自严州而来?” 他连忙将闻人红山搀扶起来,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些人,竟然是严州的官员! 而且听起来还是专程为寻他而来! 眼下的情况,他半点都没有预料到! 又不由狐疑地向着李思卿看了一眼,这妮子什么时候跟着官府的人,混在一起了? 闻人红山无奈长叹:“苏大人,下官前来寻您,乃是为了严州之事。” “如今,严州少詹事李莫阳,在知府和通判这朝廷下令斩首之后,已然在严州只手遮天。” “又勾结盗匪山贼,在严州城中为非作歹,为祸百姓!” “谁有不从,一并诛杀!” “下官乃是逃命过来的!” 逃命过来的?! 苏扬心中一凛,赫然明白了过来。 难怪闻人红山会不顾一切地自严州跑到江州水域,更是为了寻他! 看这严州水域之上的情况,他其实便已经能够知晓。 堂堂江州水域,放在以往,便是最为繁华的鱼米之乡。 可如今,却匪患横行! 严州的情况,必定也好不了多少! 想到这些,他又深深看了闻人红山一眼。 沉声询问:“严州少詹事李莫阳,此人一个少詹事,如何勾结山贼,在严州城中作乱?” “严州兵马何在?” “府衙之中,为何不派兵围剿?” 其实他多少已经猜到了严州的情况。 但总归需要向闻人红山确认。 听着苏扬的话,闻人红山却长长叹息。 “知府和通判,都已经被朝廷斩首。” “严州城中,群龙无首。” “这少詹事李莫阳,以往便跟随知府和通判一起,欺上瞒下。” “后来薛太医率领太医队伍,前去严州治理疫患之时。” “刚巧此人也患了瘟疫,当时未曾刻意阻挠薛太医。” “这才使得朝廷清缴之下,此人逃过了一劫。” “而严州城中的兵马大权,以往便掌握在这些人手中。” “下官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他一张苍老的脸庞上,充满了无奈,早已老泪纵横。 苏扬深吸一口气,压下心绪。 对于严州城中的情况,已经明白过来。 相较于淮州城中,有那霍询暗中把持了兵马大权。 这严州城中,通判和知府却都是相互勾结之人。 朝廷清缴了这些贪赃枉法的官员,但也造成了两地无人管辖。 因此,这才需要他这个宣谕使前来。 而后,他搀扶着闻人红山,向航船上挥了挥手。 “闻人大人,严州城中的情况,本官已然知晓了。” “不过,此事须得一点点处理。” “如今本官身在江州,也没有绕开江州,直接赶赴严州的道理。” “这两地,皆是匪患横行,民不聊生。” “此事,便交由本官来处理。” 此次赶赴江州和严州,本就是为了治理两地。 既然已经清楚了严州的情况,那便先慢慢处理。 这些麻烦,总得一点点解决。 江州也好,严州也罢。 各自肃清便是! 听到此,闻人红山深深凝视着苏扬,重重点头。 “下官早就听闻,苏大人年少有为,尚且在京城之时,便向朝廷献上了治疗瘟疫之药。” “先前大人在淮州城中,似乎也做了一桩大事。” “有苏大人在,下官便可安心了!” 先前在对付那些水贼之时,他已经看出了苏扬的手段。 对待敌人,半点也不留情! 的确是雷厉风行! 一个年轻人,便能够担任朝廷宣谕使。 这已是寻常人想都无法想象的事情了! 苏扬又看了眼航船那边,一众水贼都已经被押解了起来。 “闻人大人,这些水贼,也都是那严州少詹事派来的?” 这些水贼一路追杀闻人红山等人,更是不惜在江州水域之上,放火烧船。 追杀至此,其杀意极为明显。 闻人红山无奈的点了点头:“下官本打算,若是在江州水域,寻不到苏大人,便赶往京城告御状。” “但而今,幸而遇见苏大人。” “若无苏大人搭救,我等怕是也走不出这江州水域了!” 苏扬目光沉凝下来,如此说来,这严州的情况,恐怕极为棘手啊! 又向着不远处的李思卿瞥了一眼。 这妮子藏在闻人红山等人身后,似乎老老实实地,看不出半点不寻常。 他心中不免疑惑,这妮子跟在闻人红山这边,到底要做什么? 待之后,找个机会,还是得先问一问她! 想了想,他环顾四周,沉声开口。 “诸位,你们的航船都已经被焚毁了。” “便先行上我们的航船,一同赶赴江州。” “待到处理过江州之事,我等便立即赶赴严州。” “韩统领,控制好这些水贼,莫让他们再生事端!” 一群人各自行动,竟然有序地打扫起战场。 航船再度起航,向着江州城行驶而去。 苏扬凝视着前方,眸光深沉。 两地皆是匪患横行。 表面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些宵小之辈为非作歹。 但他心中,却莫名有着一股不好的预感。 恐怕两地的情况,远没有闻人红山所说的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