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从伪装者开始》 第一章 穿越之后(求投资求收藏) “我这是……在哪?” 李强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好像正处在一个巨大的空间之中,周围则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然而,还没等李强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整个空间便突然间亮了起来,紧接着一扇门便缓缓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李强小心翼翼地将那扇门推开,却惊讶地发现门的后面竟然是一间办公室,里面还坐着一个看上去十分忙碌的女职员。 “你……你好?”李强下意识地打了个招呼。 而那女职员却连头都没抬一下,“李强是?叫了你那么多遍,怎么才进来呀?过来,坐!” 尽管很好奇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的,但李强却还是乖乖地在那个女职员的面前坐了下来。 “那个……” 不等李强开口询问,那女职员便公事公办地将一张表格递了过来,“李强,祈愿单号,请再次确认一下祈愿内容,确认无误后在这里烙上你的灵魂印记。” “什……什么?” “什么什么呀?你的父母不是发生了意外,正在抢救室抢救吗?我们收到了你的祈求父母平安的愿望,所以决定帮你实现这个祈愿。” 此话一出,李强便立刻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道:“祈愿……这么说你……你是神仙?” “什么神仙?那都是封建迷信!要相信科学!我是天庭祈愿部18号业务专员,很专业的好不好?”女职员用手推了推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一时间,竟让李强无言以对! 然而很快李强就不再纠结这些了,管它什么神仙也好,上帝也罢,只要能救爸妈的命,爱谁谁! 可就在李强准备在那张表格的烙印处烙下自己的灵魂印记的时候,却又被那个女职员给收了回去。 “差点忘了,一旦烙上灵魂印记之后,你就将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只有完成了那个世界的挑战,才能真正实现你的祈愿,我说的够清楚了?” 李强顿时便有些气结,“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这不说了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不过为了表示歉意,我可以提前向你透露一下那个世界的信息……”说着那女职员便在面前的电脑上疯狂地操作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松了口气,“查到了,你将要穿越的,是一个由谍战影视剧所构成的世界。” “谍……谍战?你们天庭也看谍战剧?” “这什么话?我们平日里也是要消遣一下的嘛!当然我们也是有原则的,抗日神剧我们可不看!” 此刻的李强已经无力吐槽了,于是便将重点重新拉回到了自己最关心的几个问题上来,“穿越之后,这边怎么办?” “放心,我们会从其他世界找人穿越到你的身上,代替你奉养父母的。” “那……等我完成了那个世界的任务之后,还能再回来吗?” “李先生,我们不是慈善机构,做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有失才有得。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弃祈愿。” “那怎么行?”李强想也不想地说道,“对了,我听说穿越者一般都会随机附赠一个金手指……” “那是小说!我们可是天庭祈愿部门,很正规很专业的好不好?”那女职员气呼呼地说道,“不过你倒是可以选择两项过人的天赋,但代价就是必须在穿越前接受洗脑,把所有跟谍战剧相关的记忆全部洗掉。” “洗掉相关记忆?那岂不亏大了?我可以不选吗?” “当然,不过我建议你还是选一下,否则以你在那边死亡的概率将会非常的高!” “有多高?” “百分之九十!” “……” 经过了一番仔细的挑选之后,李强最终选择了“脑力加强”以及“体质强化”两项天赋。 而就在李强终于在那张受理表格上烙下自己的灵魂印记之后,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了出去,随即便是一阵猛烈的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然躺在了一张病床上。 紧接着,还没等他平复下来,大量既陌生又熟悉的记忆便伴随着阵阵刺痛一股脑地涌进了大脑…… 数小时前。 奉天,小西边门。 “轰!” “笃笃笃笃……” “呼……呼……” 一个少年正背靠着城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尽管已是浑身浴血,但少年的嘴角却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不由得心中暗想:自己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可就在下一秒,头上却挨了一记狠狠的爆栗! “哎呦!老根叔,你打我干啥?”少年吃痛,连忙用手揉着刚刚被打的地方说道。 打人的中年人则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干啥?你听听,小鬼子的炮声越来越近,局长他们却连个影都没有,亏你还笑得出来!” “我……” 那少年正要分辩,就听有人急声说道:“老根叔,你看!是局长他们!” 此话一出,一老一小便立刻齐齐地向城内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不抵抗”命令正式下达之后,却毅然动员了整个奉天的警察跟大举进犯的小鬼子作战的奉天警察局局长黄显声,正带着一众仅存的手下一边向紧紧咬在身后的日本鬼子还击,一边向自己这边赶来。 见此情景,那中年人便立刻用手点指了几下,“你,你,还有你,跟我去接应!” “我也……” 然而不等少年把话说完,那中年人便把眼睛一瞪,一把将他给按了回去,“你什么你,给我老实在这待着,其他人跟我走!” 可话音未落,少年便已然端着枪,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 “好你个小兔羔子!翅膀硬了,连我的话你都敢不听了是不是?”成功将黄显声等人接应出了小西边门之后,中年不顾自己额头上被流弹擦伤的伤口,瞪着眼睛对刚刚冲在最前面的少年说道。 不想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却猛然间响了起来,“老刘啊,要我看,你还是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立刻让那中年停止了说教,紧接着又挺直了腰杆,恭声应道:“是,局长!” 黄显声微微点头,随即才转头看向了少年,“小兄弟,身手不错嘛!叫什么?” “回局长的话,小的……小的姓李,单名一个强。” “李强?”黄显声满意地点了点头,“今年多大啦?” “十五……啊不,十六了!” “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就一个老叔,在大黑山上当猎户。” “大黑山上的猎户?难怪……” 然而就在黄显声陷入沉吟之际,一个接着一个的坏消息便接二连三地传了过来。 “报!北大营失守,弟兄们死伤惨重,正全力向西突围!” “报!少帅来电,鬼子大部队正在向东大营进发,意图形成南北夹击之势,现电令东北军全军及讲武堂全员即刻向西撤离!” “混账!”接到命令后的黄显声猛地一拳,重重地打在了城墙上,怒声吼道,“这是什么狗屁命令?分明就是怯战,畏战!这当兵的都走了,东四省的老百姓怎么办?” 然而即便心中如此愤慨,黄显声也知道自己身在其位,只能选择接受这道注定会让他抱憾终生的命令。 可要他就这么眼睁睁地把东四省的同胞丢下不管,他又怎么能够忍心? 难道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正想着,黄显声的目光无意间从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小李强的身上扫过,脑中顿时灵光一闪,紧接着一个计划便很快在脑海中形成了…… …… “不!我才不要留下,我要跟你们一块儿走!”得知黄显声竟然不让自己跟着队伍一块儿走,小李强便索性把脸扭向一边,赌气似的抗议道。 而他这一带头,其他几个同样被要求留下来的青年也跟着闹将起来,吵着要跟大队伍一块儿走。 这下身为临时警察总队队长的刘老根终于看不下去了,厉声呵斥道:“吵吵什么吵吵?你们也不想想,局长他为什么要把你们留下?” 只一句,便让那些年轻的小警察们面面相觑了起来。 唯独年纪最小的小李强依旧梗着脖子分辩道:“可……可是,我们也想跟你们一块儿去上阵杀鬼子啊!” 顿时便惹得刘老根脸色一黑,张口就骂,“嘿你个小兔羔子!” 说着就好像是老子教训儿子一般地就要把腰间的皮带给抽出来,好在一旁的黄显声及时拦下,这才作罢。 “弟兄们,我理解你们想要上阵杀敌,赶走日本鬼子的心情,但是有一点我想让你们明白,让你们留下并不是怕你们拖大队伍的后腿,也不是嫌弃你们的年龄小,而是有一个更重要,同时也是更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们完成。那就是留下来跟日本鬼子周旋,保护我们的同胞,让他们知道我们没有丢下他们不管,在他们的心中留下生的希望!明白吗?” 说到这,黄显声故意停顿了片刻,然后才满怀期望地问道:“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最后我再问你们一句,你们愿意留下来吗?” “愿意!”或许是被黄显声刚刚的那一番话所打动,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道。 “好!”黄显声先是忍不住赞了一声,随后才神情激动地向众人敬了一礼,“你们都是好样的,不愧是我黄显声的部下,我以你们为傲!解散!” “是!” 决定留下之后,小李强便在刘老根的唠叨声中脱下了警服,换上了一身老百姓的衣服,然后才顶着炮火,跟着其他准备留下的那些同伴分散着跑回了城里。 然而就在小李强刚刚回到奉天城内,一颗炮弹便不偏不倚呼啸着砸进了他身边的民房,不等他有所反应,爆炸所带起的冲击波便直接将他掀出去老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 剧痛过后,病床上的李强终于勉强恢复了神志,随即苦笑了一声轻声自语道:“黄显声……想不到这副身体的前主人竟有如此经历……如果这就是你最后的心愿的话,那么就请你放心,我会替你去完成它的,我发誓!” 话音未落,李强便很明显地感觉到那股一直萦绕在自己心间的执念瞬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脑海中更是隐隐约约地响起了一个声音:拜托了…… …… 八年后,暨民国二十八年,上海。 无月的黑夜,汪伪特工总部76号,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和拷打声充斥着整个地牢。 审讯室外,则坐着一个穿着海军制服,容貌姣好的女子,整个人沐浴在惨叫和拷打之声中,一脸的享受。 汪曼春,汪伪特工总部76号情报处处长,虽然长了一副犹如天使一般精致美丽的容貌,却因为心狠手辣的行事风格为自己赢得了一个76号女魔头的名号。 然而对于这个不怎么光彩的名号,汪曼春却并不在意,甚至还对拥有这样的一个名号感到很是满意。 很快,审讯室便安静了下来,紧接着一个身穿警服的青年便从里面走了出来,恭敬地向汪曼春报告道:“报告汪处长,招了!” 听到这,汪曼春满意地点了点头,很是欣赏地看了刚刚向自己报告的那人一眼说道:“很好!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就有了结果,效率蛮高的嘛!你叫什么?” “回汪处长的话,小的阿强,弟兄们都管我叫大明白。” 大明白?这算哪门子的称呼? 即便冷艳如汪曼春,在听了之后也有些忍俊不禁。 而在强忍住笑之后,汪曼春才轻咳了一声,继续问道:“听你的口音,是东北人?” “嗯呐,上个月刚刚从满铁那边调过来的。” “满铁?这就难怪了。”汪曼春听了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随即便站起身来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百元大钞,“做得不错,赏你了!” 李强也不推辞,一脸坦然地接过了钞票,恭声道:“多谢,多谢汪处长!” 汪曼春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面色一冷,连声音也变得冷冰冰了起来,“把那几个人统统拉到矿场上去!” “全……全部?那……那个转变者……” 不等李强把话说完,便被汪曼春毫不留情地给打断了,“什么转变者?你们有对那些可疑人员进行过审讯吗!” 此话一出,李强立刻会意,随即“啪”地打了一个立正,高声道:“没有进行过审讯,也没有发现转变者!” “很好!执行命令!” “是!” 半小时后。 废矿场里传来了一排密集的枪声,声声刺耳响彻天际。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随着枪声的起伏在刹那间逝去,从伤口留出的鲜血渗透了黑色矿石,尸体跌落进幽深的矿道。 而就在那些人死去的同时,距离事发地大约几百米之外的矿山顶上,一个身穿日本军服,手臂上挂着宪兵臂章的日本宪兵也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恭敬地向一旁站在身处黑暗的人影报告道:“报告课长,所有可疑人员已全部被76号的汪处长处死。” “你可看清楚了?”南造云子给自己点了一颗香烟,确认道。 “看清楚了,一共六个全部一枪命中要害,绝无生还可能!” “很好!立刻向上面报告,对于汪曼春的考察,可以结束了!” “是!” 第二章 暗潮涌动(求投资求收藏) 上海宪兵司令部,特高一课办公室。 汪曼春两腿一碰,“啪”地一个立正,笔挺地站在日本特高一课课长南造云子的面前。 “上海改组委员会还没有正式成立,就已经死了三个代理会长了!重庆分子的暗杀行动一分钟也没有停止过。还有,红党的谍报网也在上海收集了大量军事、经济的情报,他们办的红色杂志一直在叫嚣帝国的灭亡。可是我们却依旧束手无策……”南造云子一脸严肃地看着汪曼春,质问道,“汪处长,听说昨天晚上你把已经转变了的‘转变者’也一并杀了,那么请问,我们应该到哪里去找延安分子和重庆分子的线索呢?” 汪曼春则一脸的镇定,“没有‘转变者’。” 南造云子立刻眉毛一挑,“你说什么?” “上个星期,我在电讯处发现有人秘密拍摄了一卷军用密码本的胶卷,并把它藏在电讯处的3号档案柜里,被我发现后收缴了。电讯处有六个人有3号档案柜的钥匙,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南造云子没说话,而是向汪曼春递了个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我对这六个人的社会关系做了详尽的调查,秘密搜查了他们的住所,发现其中有一个人居然在法租界和英租界都租了房子,而这个人家境一般,独身一人……” 没等汪曼春说完,南造云子便截道:“显而易见,他租的是用来联络的联络点。” “不错!”汪曼春肯定道,“于是我就撒网捕鱼,为了不惊动他们,我只是悄悄地调用了警察局的几个弟兄,布置了流动观察岗。”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南造云子意味深远地问。 “我想继续制造一个‘转变者’出来,也就是红党,抑或是军统局他们口中所说的‘叛徒’。而这个‘叛徒’正在带着76号四处抓人,他们人人自危,就会有人撤出上海。如果我们运气好,成功地煽动一个‘锄奸’计划出来,他们只要一行动,我们就收网。” “好主意。”南造云子用欣赏的眼神望着汪曼春,“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但是我们知道他们是一群什么人――嗜血如狂的冷血杀手,同时也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战士,与这样一群人较量,我们绝不容有失。” “是。卑职当尽全力,效忠汪主席。”汪曼春笃定道。 南造云子则立刻纠正道:“是效忠天皇!” “是!” 听到这,南造云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自打警备处被裁撤之后,我就一直在考虑新的人选来替我去处理一些不便亲自出面的事务,所以我才会把你提到现在的位置上来,你可千万别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才是啊!” “是!南造课长的提携之恩,曼春定当涌泉以报!” “很好!”说着,南造云子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模糊的照片,缓缓递到汪曼春面前,问道:“认识他们吗?” 照片上是两个人正在走路的画面,从拍摄的角度看,很明显能看出是偷拍的。 汪曼春接过照片,诧异地盯着照片里模糊的身影,愣了一会儿才轻声回道:“认识,是我的师哥明楼和他的管家阿诚。” “他们之间关系如何?” “铜墙铁壁。” “是吗?”南造云子讪讪一笑,“你叔叔汪芙蕖,作为上海新政府金融业的首席投资顾问向新政府郑重推荐了他。” 汪曼春听了不由得一怔,连忙追问道:“他会回来吗?” 南造云子没有回答却反问道:“你觉得呢?” 汪曼春目光不自觉地一黯,“不知道。” “你跟他什么关系?”南造云子又问。 “……没关系。”汪曼春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听说,你们是曾经的恋人?” 汪曼春苦笑,“曾经的师兄妹罢了。” 南造云子则立刻给了她一个了然的神情,“明白了。现在上海的金融市场很混乱,特高课和76号还有一个重要职责,就是维持社会秩序,金融稳定了,才能稳定人心,孰轻孰重我相信你应该很清楚。” “是。” 南造云子从她手里拿过照片,又看了一会儿,笑道:“我有预感,你们师兄妹很快就能再见了。” 汪曼春看着桌子上的照片,又看了看南造云子,抿嘴浅笑一下,眼神中竟泛出一些惆怅。 …… “仪器出现机械故障,急需维修,速派技师抢修工作站。” 一串包含了重要的信息的电波,伴随着发报的嘀嗒声,从上海某处发射而出,一路向西而去…… 法租界的一间古旧的阁楼里,发报完毕之后的李强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随即又将目光落在了那一份份摊在自己面前的绝密情报上,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八月二十八,汪精卫集团已于76号成功举行伪国民党第六次,汪自任代主席,并于会后召开“六届一中全会”,成立中央党部,以便着手建立政权。」 「原76号亦于日前正式改组为伪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特务委员会特工总部,主任暂由警政部长周佛海兼任,副主任人选待定。」 「季云卿伏诛,青帮内部已然大乱,是否趁热打铁采取行动,请求指示。」 「毒蜂顺利完成掩护任务,但身份亦已暴露,请求紧急转移。」 …… 仔细看了那些情报之后,李强便一张一张地将其丢进了脚边的火盆里,直到确认完全烧毁之后才又带上了耳机,滴滴答答地将那些几乎是情报人员用命换回来的宝贵情报以最快的速度发送了出去。 时间不大,便收到了上峰的回复。 「所有上海潜伏小组即刻保持静默,擅自行动者,家法处置!另,准许毒蜂紧急转移请求,死间计划暂缓。」 而就在李强刚一摘下耳机,正准备把译好的电文烧毁的时候,便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给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多年的潜伏经历让他很快冷静了下来,只让电话响了两声便拿起了话筒,镇静地说道:“哪位?” 然而电话的另一边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是我!” 汪曼春!? 李强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个杀人成瘾的女魔头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准没好事! 可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表面上李强却立刻谄笑了一声,道:“是汪处长啊!您老有什么吩咐?” 然而电话那边的汪曼春依旧语气冰冷,“给你二十分钟,立刻到我办公室来,听到没有?” 李强也不含糊,立刻隔空打了个立正,恭声道:“是!” 第三章 秘密接头(求投资求收藏) 阴湿的街道,一个身着一袭长旗袍的中年女子撑着伞来到一家茶馆门口,谨慎地回望了一阵之后才收起伞走了进去。 由于是阴雨天,使得即便是墙上点着壁灯,却依旧很是昏暗,店里的客人自然也是十分的稀少。 女子走到一处角落,坐了下来,向伙计点了一壶茶后,一个低沉的男声便从一旁的屏风后面传了过来,“最近我们内部出了一些问题。” “严重吗?”女子一边扫视着周遭的环境一边低声问道。 “后果很严重。”屏风后面的男子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红色先锋》杂志的印刷厂可能要暂时关闭一段时间。你的印刷资金暂时存放到香港银行,以待备用。” 话音刚落,伙计便端着一壶茶走了过来,直到他离开后,男子才又继续说道:“你负责购买的医用设备已经经由香港中转,抵达了前线,任务完成得非常好,组织上让我转达对你的感谢。” “有什么具体任务给我吗?” “我们需要你继续留在现在的位置上,维持身份,保持常态,以待将来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我想参加战斗!” 男子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一直在战斗!从未停止。” “可是我并不那么觉得……” 女子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那男子给直接打断了,“那是因为你低估了自己的能量,你为我党提供的活动经费、还为前线购买了大量药品和医疗设备,已经为抗战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同时也救活了很多战士。你的身份是一把天然保护伞,我们需要你,你有很多我们不具备的优势。不过可以预见的是,日本人即将展开大规模的搜捕行动,你的第一要务,就是保护好自己,切记不可盲目行动。” 听到这,女子的脸上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轻声且坚定地说了声:“是!” “再过几天,下个月前线急需的药品清单应该就会送到了,到时我自会想办法跟你取得联系。” 此话一出,女子的眼睛便是一亮,“真的吗,那太好了!” “另外我还是要再嘱咐你一句,尽管你的身份特殊,但行事也要特别的小心,千万别让76号的人抓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女子听了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明白!” 时间不大,两人便一先一后地起身离开了茶馆。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两人接头的整个过程全部都被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了…… 从茶馆出来,男子先是扫视了一圈行人稀少的街道,随后才撑起伞向一辆停靠在角落里的黑色轿车走去。 “黎叔。”坐在驾驶位上的是一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的女子,不知在这里已经等了多久,一见男子上车便立刻招呼了一声。 而黎叔却只是微微点头,随即便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开车!” 年轻女子则直接一脚油门,径直将车子驶出了街道。 “锦云,前天晚上,我们潜伏在76号的最后几个同志也已经确认牺牲了。”车子开动后不久,坐在后排的黎叔便用低沉的声音对开着车的那个名叫程锦云的年轻女子说道。 程锦云听罢顿时便觉得有些恍惚,险些将车子撞到路边的电线杆上,好在黎叔及时开口提醒,这才险些酿成大祸。 “在哪?”好半晌,程锦云才终于稳住了心神,一脸惊诧地问道。 “废矿场。” 此话一出,车内便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寂之中,过了一会儿,黎叔才继续说道:“第一潜伏小组至今已全部阵亡,而且我们内部出了叛徒。” “谁?” 听到“叛徒”两个字,程锦云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急声问道。 不想黎叔却摇了摇头,道:“不知道,76号可能连叛徒也一起处决了。” “哼!汪曼春的一贯作风。”程锦云不屑道,“我们的联络点都不能用了,得重新找地方。” “另外最新指示,我们的新上级即将抵达上海。” “新上级?”程锦云听了不由得一愣,“那渔夫呢?” 话音未落,黎叔立刻神情一肃,“程锦云同志,作为一个坚定的潜伏者,你不应该问出这样的问题,所以我不会回答你!” “啊,抱歉!黎叔,我只是……” 程锦云刚要解释,便被黎叔抬手打断了,“好了,你用不着跟我解释,记住,永远不要把个人情感带到工作上来!” “是!我知道了,黎叔。”程锦云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要怎么跟新上级联系呢?” “他会登报找我们,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等待命令。” 说罢,黎叔叹了口气,略显疲惫地将身子向后靠了靠,随即转头看向了车窗外,外面的一切此刻都被那绵绵的细雨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就好像现如今上海的局势一般,让人深陷其中,无法看清周遭的一切。 与此同时,刚刚黎叔接头的那间茶馆里。 一只大手冷不防地拍在了李强的肩膀上,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跳将起来,“好你个大明白!上班时间竟然跑到这来躲起清闲来了,害得我好找啊!” 李强立刻转头一看,发现说话的非是旁人,赫然便是跟自己一块儿从东北满铁调过来的巡长王二柱。 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道:“我说柱子哥,你这人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想吓死我呀?” 话音未落,王二柱立刻把眼睛一瞪,“咄!我跟你说多少遍了,在外面叫我巡长!你小子怎么就记不住呢?” 李强则嘿嘿一笑,“嗨呀,这不显得咱俩关系铁嘛!” 说着便将一只胳膊搭在了王二柱的肩上,并顺势帮他点了根烟,然后才试探着问道:“我说柱子哥,你这大老远地亲自跑来逮我,不会是兄弟我又摊上啥事了?” 听到这,王二柱这才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地说道:“瞧我这脑子,被你一打岔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就在刚刚,76号的汪处长打电话过来,点名要你过去。” “什么?”李强听了立刻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呀?不行,我得赶紧过去了,你的那辆‘凤凰’就先借我一用!” “唉,我说你……” 然而不等王二柱把话说完,李强便早已经一溜烟儿地跑出了茶馆,健步跨上那辆停在门口的“凤凰”自行车,潇洒地一脚踹开车梯,向着76号的方向疾驰而去…… 十分钟后,李强便气喘吁吁地站在了汪曼春的办公室门口。 “报告!” “进来。”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汪曼春一见李强进来,便用质问一般的口吻问道:“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回汪处长的话,小的刚刚在街上巡逻的时候,无意间碰见了明氏企业的董事长,所以就……” “你说谁?明镜吗?”不等李强把话说完,汪曼春便立刻打断了他,办公桌下的右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直到李强点头确认,才似乎是咬着牙说道,“说下去,越详细越好,不要略过任何的细节!” 第四章 特殊任务(求投资求收藏) “就这么多?” 听了李强的复述之后,汪曼春难掩失望地问道。 李强则点了点头,道:“回汪处长的话,小的句句属实,真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却最终破灭,所产生的巨大心理落差使得汪曼春几乎是下意识地发起狠来,随即便将自己的手下叫了进来。 “处长!” “去,带着你的人把大亨茶楼的老板和伙计一个不落地给我抓回来!” “是!” 待手下离开之后,汪曼春心里的火这才稍微消了一些,但也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平复了心情,清了清嗓对李强问道:“上次我交给你的那些材料都背熟了吗?” “背熟了!” “哦?”汪曼春听了心情立刻转好了不少,“既然背熟了,那我就考考你,你来上海之前是做什么的?” “满铁株式会社,警察署巡警。” “你的生日是?” “民国五年腊月二十八,今年二十三。” 汪曼春接连又问了好几个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一个比一个具体,李强则一一对答如流,这让汪曼春很是满意。 “答得好,看得出来,你的确没少下功夫,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父母是谁?” “家父明锐栋,不幸早逝,家里只剩母亲一人,现旅居法兰西,二伯则是明氏企业的前董事长明锐东。” “很好!”汪曼春赞赏地看了李强一眼,继续说道,“从现在起,你的身份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明家的侄少爷,明强,记住了吗?” “是,小的记住了!” “把你的任务再重复一遍!” “打入明家内部,监视明家人的一举一动!”李强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紧接着稍微迟疑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问道,“只是……” 汪曼春听了立即眉毛一挑,“只是什么?” “只是小的应该如何打入明家内部呢?” 汪曼春似乎是在等着他问出这个问题一般,轻笑了一声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在了李强的面前,颇为得意地说道:“有他相助,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而一见到那张照片,李强的瞳孔便猛地缩了缩,他认得照片上的那个胖胖的男人,不是别人,赫然竟是在父辈的时候便已然分了家,现如今掌管香水生意的明家长房长孙,明堂! …… 几天后,静安寺路边上的一间咖啡馆里。 李强一边不紧不慢地用刀叉切割着面前的牛排,一边皱着眉头对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戴着一顶宽大的礼帽,同时又几乎将整个人包裹进风衣里的男子说道:“我说明堂大哥,你这是……” “嘘!”不等李强把话说完,裹在风衣里的明堂便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紧接着又连忙看了一眼周围,确认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之后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你说你选什么地方不好,偏偏要选这么个人多眼杂的地方,我能不小心一点么?” “那也用不着这么小心?” “你懂什么?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可不想翻在你这条阴沟里!”明堂没好气地说道。 “那就随便你好了!”说到这,李强也谨慎地扫视了一周,然后才压低了声音问道,“计划是什么?” “明天下午,我会在华懋饭店办一场接风宴。” 李强听了便不由得一愣,“接风?接谁的风啊?” “还能是谁?自然就是你咯!我明家的侄少爷回到上海,自然要高调一些啊!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至于能不能顺利过关并取得我大妹的信任,可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这……” “怎么,怕了?”眼见李强听了自己的安排之后有些迟疑,明堂的眼中便立刻精芒一闪,挑衅一般地问道,“你要是怕了,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免得到时候被人看出破绽连累我跟你一块儿倒霉!” 然而李强则摆了摆手,“那倒不是,我只是有点儿想不明白,你跟那明董事长也算是有血缘的堂兄妹,为什么要帮我们这些外人来对付自己的血亲呢?” 此话一出,明堂的脸上便瞬间闪过了一丝怨恨不甘的神色,沉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强笑了笑,“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夺回原本应该属于你的明氏企业,对不对?” 明堂却只是哼了一声,将脸扭向了一边,明确拒绝了李强刚刚的问题。 少顷,才又转过脸来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古色古香的祖母绿戒指,递到了李强的面前。 “这是……” “三叔的信物,有了它,你明家侄少爷的身份才会更有说服力。”说完,明堂便站起身来,丢下一句“别忘了,明天下午三点,华懋饭店,千万不要迟到!” “哎?不是我还没……”李强刚要再说什么,却发现明堂已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馆。 李强无奈,只得默默地将那枚戒指收好,又坐了一会儿之后才起身离开。 是夜,汪曼春的办公室。 “做得不错!接下来你只要能够顺利进入明家并取得明镜的信任,那么咱们的计划也就成功了大半了。” 听了李强的汇报之后,汪曼春便一脸兴奋地说道。 然而李强则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道:“汪处长,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那家伙一见面就祭了个接风宴出来,难道不是摆明了不想跟咱们合作吗?” 不想汪曼春听了却笑了笑,用手指了指那枚祖母绿戒指说道:“恰恰相反,如果他真不想跟我们合作的话,为什么还会把这么重要的信物交给你呢?” “这……小的愚钝,还请汪处长明示。” “依我看,他之所以这么做,实际上是想看看我们的手段如何,只有你明天顺利过关,才能让他彻底放下顾虑跟我们合作。” “那……” “放心,我自有安排,你先到外面等着,我打个电话。” “是!”说完,李强便退了出去。 汪曼春这才抓起面前的电话,一字一句地说道:“帮我接特高一课,南造课长的办公室。” 第五章 初遇童虎(求投资求收藏) “喂,说你呢!干什么的?这么晚跑到76号来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从汪曼春的办公室出来后没多久,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紧接一个穿着一件皮夹克的男子横晃着走到了李强的面前。 “回童组长的话,是汪处长叫小的过来的!”李强二话不说直接打了个立正,恭敬地回道。 然而此话一出,那人却不由得一脸诧异地问道:“你认得我?” 李强连忙摇了摇头,“不认得,但76号童组长您的威名小的却早已如雷贯耳了。” “嘿嘿,臭小子还挺会说话!不过我刚刚是在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童组长的?” “自然是从您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了,一眼就让人觉得气质非凡,所以小的就壮着胆子那么一猜,没想到还真让小的给蒙对了!” 这些当然都是假话,实际上李强之所以如此肯定他就是76号行动处处长梁仲春手下的一组组长童虎,完全是因为他身上的那件皮夹克。 根据之前掌握的情报,76号里面的人虽说是混迹于上海滩三教九流之中的混混流氓出身居多,但其内部却是规矩繁多,层级森严。 而能够在这种地方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想也只有平日里经常以梁处长的小舅子自居的童虎了。 童虎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李强刚刚的话是在逢迎自己,于是便轻哼了一声,继续问道:“别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蒙混过关,我可不吃你那一套!既然你说是汪处长叫你来的,那你倒是说说,她为什么要把你叫过来啊?” “这……” 就在李强为难之际,汪曼春的声音便很是及时地响了起来,“童组长!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我堂堂一届情报处处长,叫个人过来还要先向你打个报告不成?” “汪处长,卑职……卑职不是那个意思。卑职只是……” “够了!我懒得听你解释!你啊,有管闲事的那个功夫倒不如多研究研究如何多抓几个抗日分子!” 说完,汪曼春便向李强使了个眼色,径直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毫不客气地将那个童虎晾在了原地。 “臭娘们儿!看你能神气到什么时候!” 狠狠地咒骂了一句之后,童虎才恨恨地离开。 办公室里,汪曼春将整个计划从头到尾详细地说了一遍之后问道:“都记住了吗?” 然而李强却先是点头,而后又连忙摇了摇头。 这下汪曼春可有些看不明白了,忙问:“什么意思?到底记没记住?” “记住是记住了,只是万一明家人生疑,暗中派人去核实小的的身份的话,那岂不一下子就暴露了吗?” “闹了半天,你是在担心这个啊!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你不愚蠢到自己把它给说出去,那么你的身份就绝对不会暴露!” 听到这,李强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那小的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时间不早了,要是汪处长没有别的吩咐了的话,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嗯,去!”这话才刚一说出口,汪曼春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李强给拦了下来,“等一下,还有件事,一会儿你……” …… 再次从汪曼春的办公室出来,李强便立刻第一时间环顾了一下四周,很快便发现了那个正靠着门廊抽烟的熟悉身影,随即便快步走了过去。 “童组长。”来到近前,李强便很有礼数地躬身说道。 而童虎却只是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事办完了?办完了就赶紧滚,少杵在这里碍眼!” 李强也不生气,而是慢条斯理说道:“童组长,小的知道您现在心里不痛快,可再大的火也总得听小的把话说完不是?” 说到底童虎心里那股邪火并不是因为李强,于是在听他这么一说之后便强行把火气往下压了一压,沉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不想李强却看了一眼四周,一脸谨慎地说道:“童组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我跟你有什么可说的?”童虎一脸不屑地说道。 “当然有了!而且我敢保证,我要说的那件事童组长一定非常感兴趣!” “是吗?”说到这,童虎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好奇战胜了理性,将李强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说!”童虎舒舒服服地往皮沙发上一坐,懒懒地说道。 李强倒也干脆,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就在刚刚汪处长接到了一个电话,好像是南造课长打过来的。说是76号即将迎来一轮较大的人事更迭,让她提早做好准备。” “你说什么?”原本还懒懒地躺在沙发里的童虎听李强这么一说便立刻“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追问道,“具体内容呢?” “这个……小的也没听太清楚,只是隐约听到一句‘副主任’什么的。” “副主任?副主任……难道是……”想到这,童虎便眼珠一转,笑眯眯地对李强说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阿强。” “阿强兄弟,不瞒你说,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可真是太及时太重要了!说,你想要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小的就是想斗胆向童组长您讨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说来听听。” “相信童组长您也看出来了,小的就是个买卖情报的情报贩子,您也知道这年头做我们这行的没个好靠山可是万万不行的,所以……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童虎再怎么草包也能明白李强此举的目的了,于是便大手一挥,十分爽快地答应道:“原来如此,看来你小子还算是有点眼力!这样,看在这条情报的份上,要是日后你遇到什么麻烦事的话,就尽管来找我好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童虎向来都是说话算话!” “那今后就烦劳童组长您多多照应了!” “好说,好说!”说到这童虎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要是没别的事的话,你就先回去!还有,千万管住自己的嘴!” “童组长放心,小的明白!”说完便退了出去。 而就在房门关上的下一瞬,童虎便立刻抓起了面前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姐,是我阿虎,姐夫呢?快叫他接电话,就说我有件特别重要的事要跟他说!” 第六章 明家家宴(求投资求收藏) 翌日,做好充足准备之后的李强准时来到了位于公共租界的华懋饭店。 简单向前台说明来意之后,便在一个服务生的引领下乘电梯来到了八楼的宴会厅。 一进门,眼尖的明堂便立刻走了过来,招呼道:“来了啊?” 然而话音未落,李强却皱起了眉头,十分自然地说道:“明堂大哥,之前不是说好只是咱们明家人一块儿吃顿便饭么?你这阵仗搞得也太大了?” 老实说,即便是明堂也没有想到,李强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要知道此前自己可是故意把今天的接风宴说成是家宴的,为的就是要考一考他在应对突发变故时的应变能力。 不想李强不但三言两语便将自己设计的第一道考验给化于无形,而且还化解的如此自然,看不出任何表演的痕迹,这便让明堂不由得就是一愣,心中对他的评价也已然提高了一个档次。 短暂地愣了一下之后,明堂很快便回过神来,笑着继续说道:“既来之,则安之。这些年我们明家在上海发展的还算不错,难得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喜事,自然是要跟工商界的朋友,以及生意上的伙伴们分享,你就当帮大哥一个忙好了!” “既然明堂大哥您都这么说了,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毕竟是为了咱明家嘛!” “嗯,这话我爱听!”说着明堂便带着李强来到了一众正在谈天说笑的妇人面前,开始了第二道考验,“阿茹,大妹,你们看看谁回来了?” 此话一出,那几个妇人便立刻停止了聊天,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李强。 片刻的沉默过后,最终还是身着一袭淡紫色长旗袍出席的明镜一眼注意到了李强手上的那枚祖母绿戒指,这才率先打破了沉默,试探着问道:“你是……阿强?” 李强听了不由得眉头一皱,“您是?” “傻孩子,我是你大姐啊!” “大姐?”只一句,便让李强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紧接着又不敢相信地确认道,“大姐,真的是你吗?” “不是我还能是谁呀?你这孩子,一走这么多年,怎么连一封信都没有啊?” “大姐,我……”也许是因为太过激动所致,李强才刚开了个头便已然更咽地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明堂见状便及时打起了圆场,“大妹,看这孩子的样子,这些年应该吃了不少苦,受了太多的委屈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见明镜点头,明堂便转头对那个一直陪在明镜身边的妇人交待道:“阿茹,你先替我招呼一下客人,我们到里面说会话。” 与此同时,明镜也转头对另一个穿着得体华贵的妇人说道:“真不好意思,苏太太,我先失陪一会儿。” 说完,三人便来到了一间专门用来休息的房间。 “好了,现在这里就我们三个,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对大姐说好了。”明镜亲切地拉着李强的手说道。 “大姐,我……这一时半会儿的我还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明堂则冷不防地插了一句,“就从你们一家去了东北之后说起!” “到了东北之后,父亲就从张大帅那里争取到了开矿权,随后又倾尽所有买下了一座矿山。” “嗯,三叔一向敢想敢干,恐怕也只有他才有如此孤注一掷的胆魄。”明堂微微点头说道,“后来呢?” “后来矿里挖出了金子,家里的生意也越做越大,我们也算是在东北安定了下来,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咱们家的矿里挖出了金子的事就被日本人知道了,打那以后,日本人三天两头就会带着合作书和计划书上门,非要跟我们共同开采矿山不可!” “哼!小鬼子的惯用伎俩!不过以三叔的脾气,那帮家伙应该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明镜恨恨地说道。 “嗯,一开始的确如此,可那些日本人却并不死心,于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时不时地派人到矿区搞事,为此甚至还闹出过人命,后来雨帅身死,日本人就趁机强占了矿山,还把父亲抓了起来,一关就是三年,等他出来的时候早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没多久就一病不起,尽管母亲东挪西借地好不容易凑了一笔钱,要送他去国外把病治好,可邮轮刚走了一半,人就不行了……” “这么说三叔他……”听到这,明镜不禁轻捂着嘴不敢相信地问道。 见李强点头,明堂又问,“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系?” “父亲在世时总说对不起明家,也没脸回去,即便是咽气之前最后的一句话,也是要我跟母亲帮他隐瞒死讯,不让你们知道。” “唉!”听到这,明堂忍不住叹了口气,“三叔这个人就是这样,认准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其实我爹和二叔他们两个早就已经原谅他了。” 一旁的明镜则掏出手绢悄悄地拭去了眼角的泪珠,柔声继续问道:“那三婶呢?她现在还好吗?她也跟你一块儿回来了吗?” 不想李强却摇了摇头,“没有,她说宁愿待在国外,也不愿回来。” “这……” 明镜刚要说什么,明堂就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解释道:“什么都别说了,大妹。不回来也好,毕竟对她来说,无论是这里还是东北,可都是她的伤心地啊!” 听明堂这么一说,明镜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对李强说道:“那你呢?为什么不留在二婶身边,非要跑回来呢?” 此话一出,李强的眼神便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愤怒和仇恨就连离他几步之外的明堂都能感受得到。 “因为我要报仇!”李强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双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报什么仇?找谁报仇?该不会是日本人?”明堂听了立刻紧张地问道。 “当然!要不是那些日本人强占了我家的矿山,又强行把我父亲抓走,他也不会那么早死,所以这个仇必须算在日本人的头上!” “就算如此,你一个孩子,要怎么报仇呀?” “大姐放心,早在东北的时候,我就已经成功打进……” “咚咚咚咚!”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紧接着那个之前跟明镜站在一起聊天的苏太太便急匆匆地推门闯了进来。 “不好了,明堂大哥。76号的人来了!” 第七章 不速之客(求投资求收藏) “76号?他们来做什么?”兀自说了一句之后,明堂便转过头说道,“都别慌,我先过去看看,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明堂大哥!”话音未落,明镜和李强便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明堂一声。 然而明堂却只是给了两人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不行,我也出去看看!”明堂刚一离开,李强便不放心地说道,“大姐,您就待在这里稍安勿躁,我去去就回。” 不想话音未落,却遭到了明镜的断然拒绝,“不许去!” “大姐……” “你我虽然多年不见,但我终究还是你的大姐!怎么,你现在连大姐的话都敢不听了吗?” “我……明强不敢。”李强知道,明镜之所以拼命阻拦自己,是怕自己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干出什么莽撞的事来,于是便只好把已经踏出房门的半只脚给收了回来,只留下的一条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与此同时,宴会大厅。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硬闯我明家的私人宴会?真是好大的胆子!”明堂背负着双手怒视着一伙清一色地穿着浅灰色中山装的家伙,大声呵斥道。 可话音未落,为首那人便歪嘴一笑,“你问我们是什么人?嘿嘿,放眼整个上海滩难道还有谁不认得我们76号的这身行头吗?明总经理还真是个装糊涂的高手啊!” “年轻人,就算你们是76号的人,说话也要看看场合,这里是公共租界,不是你们新政府的地盘,你们要是敢在这闹事,就不怕惊动了工部局吗?” “嘁!”为首那人听了忍不住啐了一口,随即便向手下使了个眼色,后者则二话不说,立刻亮出了一封手令,“看好了,这是工部局警务处处长亲自签发的搜查令!明总经理,这下你应该没什么意见了?” 工部局的搜查令,明堂自然认得,于是便阴沉着脸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们要搜查什么?” “那还用问?自然是抗日分子了!” “笑话!”听了那人的话,明堂直接就被气笑了,“今天虽然是我明家的私人宴请,但来的可不单单只有我明家人,还有不少上海工商界的翘楚,怎么可能会有抗日分子?” “明总经理,这抗日分子又不会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写在脸上,我们可是已经收到了线报,有抗日分子准备趁着明家的这次宴会交接一份特别重要的情报,明总经理要是不想被牵连的话,还是好好配合我们一下!” 重要情报?难不成是…… 正想着,躲在房间里的李强便隐约听到了一声从身后传来的异响。 尽管没有回头,但李强却立刻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表反转了过来,利用镶嵌在表背的小镜子看到身后的明镜和苏太太两人似乎起了一些争执,而最终还是明镜一把将一张纸条从苏太太的手中抢了过来,塞进了自己手包的夹层中。 直到这时,李强才确认了自己刚刚的判断,很快,相应的应对计划便已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大姐,76号的人带了搜查令,咱们还是不要躲在这里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好!”明镜听了先是跟苏太太对视了一眼,然后才继续说道,“出去!” 而就在三人刚一回到宴会大厅的时候,就听76号为首那人毫不客气地说道:“明总经理,我可不是在跟你商量,我这也是在执行公务,得罪了!” 说着那人便对手下做了一个手势,“给我搜!” “是!”众手下应了一声便立刻一拥而上,将本来气氛很是和谐融洽的宴会大厅搅了个天翻地覆,鸡飞狗跳。 “哟!这不是童组长吗?您这是……” 话音未落,刚刚还站在那兀自得意的童虎便是一愣,随即便立刻循声望去,当看到说话的果然是那个前一天给自己透露了重要消息的阿强,便忍不住一脸诧异地问道:“阿强?你怎么也在这啊?”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便瞬间集中在了李强的身上,明堂更是一脸讶异地问道:“阿强,你们认识?” “当然了!明堂大哥,难道你忘了是怎么遇到我的了?” 听李强这么一说,明堂才恍然地一拍脑门,“嗨!瞧我这脑子,差点忘了你就在新政府的警务系统上班,自然要经常跟76号的人打交道了。” “你是警察?” “你是警察?” 明堂的话音刚落,明镜和童虎两人便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是啊,刚刚从满铁调过来的,在闸北分局当差。” 明堂也立刻帮忙打起了圆场,“那天我去闸北办事,刚好碰到阿强在巡街,要不是他手上那枚戒指太过显眼,恐怕我们还真就错过了。” “闹了半天,是个小小的巡警啊!”当得知了李强的具体职务之后,那童虎的言语中便立刻夹杂进了几分不屑,“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呢?” 此话一出,李强便嘿嘿一笑,“不瞒童组长,今儿个这场宴会,就是为了给我接风而举办的。” “你说什么?为你接风?” “不错!那个谁,童组长是?他刚刚说的没错,今天这场宴会确实是为了给他接风而举办的,而他除了巡警以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我们明家的侄少爷!” “侄少爷!?那你的名字是……” 不等那童虎把话说完,李强便主动向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一脸坦然地说道:“正式认识一下,童组长!在下明强,还请童队长日后多多指教!” 就在童虎还在犹豫要不要跟李强握手的时候,无意间却注意到了李强竟然偷偷在暗中一连给自己使了好几个眼色。 难道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想到这,童虎便立刻装出了一副极其大度的样子,大大方方地跟李强握了下手,随后又借口尿急,一个人跑到了洗手间,将李强假借握手之际递给自己的那张纸条掏了出来。 而纸条上,却只写了四个字:搜查明镜。 一看到纸条上的内容,那童虎便立刻如获至宝地又反复看了两遍,随即便将纸条撕碎丢进了马桶冲走。 而当他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脸上则已然蒙上了一层狠厉之色…… 第八章 一张药方(求投资求收藏) “组长!属下已经仔细搜查过了,没有任何发现!” 童虎刚一从洗手间出来,就有手下立刻凑了过来报告道。 此话一出,之前还一脸担忧的明堂便瞬间有了底气,冷着脸质问道:“童组长是?我明堂虽然只是一介商人,但也有不少朋友在新政府里做事,今天这事你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的话,哼哼!” “怎么?吓唬我啊?你以为我童虎是吓大的?不过嘛……”说到这童虎猛地话锋一转,“如果明总经理非要我给你个交代的话,那可就别怪我不顾及你们明家的脸面了!” 说完童虎便在众人讶异的目光注视下转头看向了明镜,面目凶狠地说道:“明董事长,我看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啊?怕不是心里头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明镜则冷哼了一声,“是么?那我劝你还是去医院好好看看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童虎听了也不生气,“不愧是明董事长,连骂人都要拐着弯地骂!不过没关系,我的眼睛有没有问题,咱们一会儿就知道了!” “你想干什么?”明镜猛地面色一冷,怒声道。 “没什么,就是想让大家看看,到底是我的眼睛有问题,还是明董事长你有问题!” 然而话音未落,明堂便立刻大声呵斥道:“混账!姓童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放心好了明总经理,如果一会儿搜查的结果证明是我看走了眼,我自会向你们明家认错道歉的,不过倘若真让我查出了什么,可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说到这,童虎故意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当然,不光是明董事长,在场的每个人都有同样的嫌疑,既如此,那么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男的站到左边去,女的站到右边,逐一接受搜身检查,违抗者按抗日分子同党论处!” 说罢童虎大手一挥,手下的男女特务们便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地对在场的所有人依次搜查了起来。 “报告组长,属下在明董事长的手包里发现了一张可疑的纸条!”时间不大,一个女特务便一脸兴奋地高声向童虎报告道。 此话一出,童虎便立刻来了精神,一边接过那张纸条一边得意地说道:“明董事长,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而明镜却只是哼了一声,根本没有做任何的解释。 童虎则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狞笑着将目光落在了那张纸条上,可当他看到上面的内容的时候,却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丹参、赤芍、香附…… 童虎怎么也没有想到,里面的内容竟然全部都是中药材的名字,完全没办法将其跟抗日活动联系在一起。 “这是什么?” 与此同时,原本心神还有些慌乱的明镜见状虽然心里还有些纳闷,但整个人却几乎在瞬间便冷静了下来,反击道:“童组长,你该不会连医生开的药方都不认得?” “是么?”说着童虎便点手叫来了一个手下,“去,找个懂行的郎中过来!” “是!” 时间不大,那人便带着一个穿着长衫,须发皆白的老郎中回来了。 “你来看看这是什么?”童虎一边将那张所谓的药方递给老郎中一边问道。 然而,那老郎中只看了一眼,便立刻脱口而出道:“回老总的话,这是一张药方。” “老东西,你可看仔细了,这当真只是一张药方?” “错不了!老夫行医数十载,自然是不会错的。”说着那老郎中便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摇头晃脑地背诵道,“正所谓瘀阻不通,不通则痛。此方专治寒凝胞宫,可大大缓解女子经期疼痛……” “够了!”原本被认为是明镜确凿罪证的纸条竟然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药方,这个结果实在是让童虎很难接受,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得他几乎是用吼的打断了那老郎中的话。 “童组长,现在你可以把药方还给我了?” “明董事长,我劝你还是别太得意,就算这次让你侥幸过关,下一次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我有的是耐心和时间,千万别让我抓到任何的把柄!我们走!” 说罢,童虎便将那张药方随手一丢,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直到这时,苏太太才走了过了,后怕地轻声对明镜说道:“刚刚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你留了后手,否则让那姓童的看到那份清单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是啊!”明镜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但目光却始终落在了那个正在跟明堂一块儿安抚那些受惊的宾客们的李强身上。 “好好的一个接风宴,差点让一条狗给搅和了,他们76号的气焰真的是越来越嚣张了,真是岂有此理!”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那些宾客,明堂这才终于松了口气,抱怨似的说道。 “大哥,我知道这事让你很是气愤,但是气归气,可不能乱来啊!”出于对自己大哥的了解,明镜自然知道他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于是连忙劝慰道。 然而明堂却把手一摆,“大妹,你用不着劝我,我跟那个姓童的算是结下梁子了,大哥一定找机会替你出了这口气!” 发泄过后,明堂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差点忘了,大妹,大哥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大哥,您这话就太见外了,有话您尽管说,什么商量不商量的呀!” “那……我就说了,其实在一开始,我是想把阿强接到我那去的,可是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你看能不能让阿强搬到明公馆去,毕竟过几天明台就要去香港上学了,到时候家里就剩你一个人我也放心不下,多个人也能有个照应不是?” 话音未落,不等明镜表态,李强便立刻下意识地拒绝道:“明堂大哥,要我看还是别了,我在警局宿舍里住得还蛮习惯的。” “警局宿舍?”一听到“警察宿舍”这四个字,明镜立刻就炸了,“再怎么说你也是咱们明家的侄少爷,真要是让你住那种地方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今天晚上你就搬过来,听到没有?” “这……好,既然大姐您都这么说了,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九章 兴师问罪 极司菲尔路76号,特工总部情报处处长办公室。 “汪处长,你好歹也是情报处的处长,你们的情报什么时候能准一些呢?” 办公室里,一个身穿76号浅灰色制服,手里拄着一根拐杖的行动处处长梁仲春正在用质问的口气大声对汪曼春咆哮道。 然而汪曼春并没有急于跟他争吵,也没有解释,而是静静地等他彻彻底底地发泄了一通以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情报处的情报一向很准确,还请梁处长不要把你对我个人的偏见带到工作上来。” “放心,我可是向来都把个人感情和工作分得很清楚的,不像汪处长你,时刻都带着情绪,就好像所有人都欠你的一样!” 听到这,汪曼春终于抬了抬眼皮,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上个星期,你在电讯科破获了一个红党谍报网,而被捕的六个嫌疑犯却一个不剩地全部都被你给处决了!”梁仲春话里有话,“……而且,未经审讯。一个星期,电讯科死了六个收、发报员,却连半句口供都没有。汪处长,你这种滥杀无辜的做法,即便是在咱们76号,也是史无前例啊!” 汪曼春淡淡一笑:“梁处长好像很不满意?” “当然!你的做法太过草率!” “有效率。” “你是说杀人的效率吗?”梁仲春很是不以为然,“你如此打着76号的旗号处处树敌,就不怕遭人暗算?” 汪曼春轻笑了一声,“这里是上海,树敌是常态,被人暗算也很正常。我不会给投机分子变节的机会,杀了一了百了。”汪曼春自信道,“只有让那些抗日分子充满恐惧,日夜难安,他们才不敢再与新政府为敌。” “话虽如此,不过我更希望看到有关76号‘六人小组’是红谍的有力证据,而不仅仅是你汪处长有嗜杀的爱好。” 汪曼春冷然一笑:“我想起来了,梁处长原来在中统效力,两年前变节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说过电讯科的‘六人小组’是红党了?” “你!”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梁仲春顿时被汪曼春的话给说得一时语塞,良久才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好好好,算你赢了。以后你爱怎么杀就怎么杀,只要南造课长不怪罪于你,我才懒得管你!不过下午那次行动怎么说,你的情报上不是说,有抗日分子准备在华懋饭店传递情报吗?” “是啊,怎么了?” “还怎么了?就因为你给的情报,我才让阿虎带人过去,可结果呢?非但没有查到任何的证据,还彻底得罪了明家,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我说梁处长,那明家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介商人,你好歹也是个处长,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梁仲春立刻反唇相讥,“大家彼此彼此,如若不是忌惮明家在上海商界的影响力,以汪大处长的性子恐怕早就把那明镜抓回来审讯了!” “你!哼!梁处长,说了这么多,你无非就是想把这次行动的责任推到我的头上,我说的没错?” “明明就是你们的情报有误,才让我们不但扑了个空,还得罪了明家,还用得着我推吗?” “是吗?那你敢不敢叫你那个废物小舅子过来,回答我几个问题?”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难道本处长还怕你不成?”说罢,梁仲春便仿佛早有准备似的立刻提高了自己的声调,“进来!” 话音未落,童虎便推门走了进来,“姐……” 然而刚一开口,梁仲春便立刻把眼睛一瞪,厉声道:“姐什么姐?跟你说了多少次,上班期间要叫我处长!” “是!处长,您叫我?” 梁仲春这才点了点头,“嗯,关于今天下午的那次行动,汪处长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此话一出,童虎立刻向汪曼春打了个立正,“汪处长您想问什么尽管问,属下一定知无不言。” “态度倒是不错。”话音未落,汪曼春便立刻话锋一转,“我且问你,你带人赶到现场的时候,有没有收到什么暗示?” “有的!”童虎不假思索地回道,“属下刚一亮明身份,明家的侄少爷就偷偷塞给了属下一张纸条,要我把搜查的重点放在明氏集团的董事长明镜身上。” “你等等,明家的侄少爷为什么要……” “梁处长!”梁仲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汪曼春极其粗暴地打断了,“我知道你的脑子里现在有很多的疑问,但我还是请你先耐心地听我问完我的问题,可以吗?” 尽管自己的话被粗暴打断让梁仲春感到十分的恼火,但最终还是理智让他强行把火气压了下去,做了一个示意汪曼春继续的手势。 汪曼春这才转过头对童虎问道:“既如此,那你重点搜查明镜了吗?” “搜了呀!就因为我搜查了她,才得罪了他们啊!” “结果呢?” “只搜出了一张药方。” “你确定搜出来的是一张药方?”汪曼春继续追问道。 “当然,为了验证我还专门让手下找来了一个老郎中,确认那就是一张用来治疗女子痛经的药方。” 不想话音未落,汪曼春却冷笑了一声,一下子就把那童虎和一旁的梁仲春两人都搞蒙了。 “汪处长,你笑什么?” 却见那汪曼春二话不说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不可遏地对童虎吼道:“童虎,你可知罪?” “汪处长,您……您这是……”或许是被汪曼春陡然释放出的气势所震慑,使得那童虎几乎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你以为装傻就能蒙混过关吗?” “汪处长,属下实在是不知什么地方做错了,还请您明示。” “哼!我问你,你有没有注意到当时明镜手里拿着什么?” “这……属下没有注意。” “没注意?那就让我来告诉你!是香槟,请你告诉我,一个处在生理期甚至到了要靠药物来镇痛的女人,手里为什么会有香槟?” 第十章 针锋相对 “这……” 然而不等童虎开口解释,一旁的梁仲春便终于看不下去了,“这什么这?跟你说多少次了,出任务的时候机灵着点儿!可你倒好,这么明显的破绽都看不出来?你和你的那帮混账手下都是干什么吃的?” “处长,我……我这就带人过去把人给您抓回来!” 可他这么一说,却直接把梁仲春给气笑了,“你说什么?抓回来?下次你要是再敢当着我的面说出这么不过脑子的话来,我就抽你,听到没有?还抓回来,那可是明氏企业的董事长,别说是你,就连我在没有掌握实质性的证据之前,也不是说抓就能抓的!” “那……” “那什么那!明天一早,我要是在办公桌上看不到你的检讨报告的话,你就给我卷铺盖滚出76号!听到没有?” “……是!”尽管此刻的童虎自觉满肚子的委屈,却也不敢再解释什么,只得应了一声,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而直到他离开之后,梁仲春才自顾自地往汪曼春的对面一坐,阴沉着脸问道:“好了,汪处长!戏看得差不多了,是不是也应该向我交个实底了?你如此费尽心机,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梁处长不愧是前中统的转变者,仅凭三言两语就能做出如此准确地判断,实在是让人佩服啊!” “哼!汪处长,我可没空听你在这阴阳怪气,还是拿点干货出来!” 眼见那梁仲春已然有些不耐烦,汪曼春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么跟你说!我之所以这么安排主要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为了编造出一个假的转变者造势,这其二嘛……” 说到这汪曼春故意顿了顿,一双美眸直直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梁仲春说道:“就是要在明家安插一个眼线。” “眼线?难怪我总觉得那个什么明家的侄少爷出现的时机如此凑巧,闹了半天全部都是你的安排!如此说来,你已经认定明镜是抗日分子了?” “在我眼里,她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我的仇人。至于是不是抗日分子,只能用证据说话!不过就凭她三番两次地拒绝我叔父的好意,拒不跟新政府合作的态度来看,即便她不是抗日分子,也是个红色资本家!而且据我所知,她在战争爆发之前,可没少资助红党暗中组织的工人罢工和学生游行抗议!” 听到这,梁仲春才恍然地点了点头,但保险起见却又连忙追问道:“你做这些,南造课长知道吗?” “当然!梁处长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核实一下嘛!当然,最好还是做好挨骂的准备再去。你也知道,南造课长最忌讳同事间的互相猜忌了。” “哼!谅你也不会做出这样一戳就破的蠢事。既然你已经为那个转变者造好了声势,那我这边是不是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当然可以!不过梁处长,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计划南造课长可是非常重视的,挑几个机灵一点儿的,千万可别搞砸了啊!” “这就不劳汪处长操心了,我心里有数。”说着,梁仲春便看着汪曼春办公桌上立着的那个相框,似笑非笑地说道,“对了,汪处长,听说……你的旧情人要回来了?” 此话一出,汪曼春不由得一凛,但随即面色便冷了下来,“你说话嘴巴放干净点!” 然而汪曼春如此不客气,梁仲春却笑了笑,“我收到消息,你曾经的师哥,明楼即将回沪,并且有望出任特工总部委员会副主任一职,也就是你我的顶头上司,汪处长你不知道?说不定你还会因此高升呢!” 汪曼春即便听了之后大为震惊,但还是强装镇定道:“你听谁说的?” “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来源,倒是汪处长你,多久没回家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明长官这次回沪可是汪处长你的叔父极力促成的,可你却什么都不知道!这可真是我这阵子听过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了!” 汪曼春定了定神,“梁处长,撒谎也要有个限度,我师哥是学经济的,就算是为新政府做事也是应该去经济司的……” “这世上有一句话,叫能者多劳。汪处长不会不知道?还是觉得现在这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自己,已经无法再面对那个曾经的情人了呢?” “够了!”不等梁仲春把话说完,汪曼春便狠狠一拍自己的办公桌,怒声吼道。 然而梁仲春却是一副看戏的表情看着她,奚落了一句:“作为前辈,我还是要劝你一句,改改你的态度,或许还能有个男人爱。” 汪曼春也不甘示弱,只是微微耸动了一下鼻翼,便轻声蔑视道:“梁处长,你又搞女人了?” 梁仲春一愣:“什……什么?” “干点男人的事,挺好。别总像个娘们似的,明里暗里搞争锋打压那一套!”说着汪曼春便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好走不送!” 而刚一走出办公室,梁仲春便下意识地闻了一下袖口,腹诽了一句,“臭娘们,鼻子还挺尖!” 随即便拄着手杖,一瘸一拐地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 “大小姐,您回来啦!”刚一进门,一个一身丫鬟装扮的女孩子便立刻第一时间赢了出来,虽然穿着下人的衣服,但却依旧难掩其自身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聪慧灵动的气质。 可当她注意到跟明镜一块儿回来的,还有一个陌生的青年的时候,整个人便不自觉地顿了一下。 李强见状则笑着主动对她说道:“阿香妹妹是?你好,我叫明强。” “明……”看着李强主动伸过来的手,阿香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于是连忙求助似的看向了一旁的明镜。 明镜则轻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还认生了呀?阿强是我三叔的独子,也就是我的亲堂弟,正儿八经的明家侄少爷,还不叫人?” “侄……侄少爷好!”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听了明镜的介绍之后阿香却依旧把手背向了身后,只是战战兢兢地问了声好。 李强自然不会跟她计较这些,毫无半点尴尬地将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笑道:“侄少爷这个称呼怪绕口的,不如日后你就叫我阿强哥好了。” “知道了,阿强哥。” 李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阿香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第十一章 陈年旧事 “既如此,那咱们俩今后可要好好相处才是呀!” “啊?”听李强这么一说,阿香便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最后还是明镜开口打破了尴尬,“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没听到阿强刚刚说的话吗?从今天起,他就在我们家里住下啦!别愣着了,赶快收拾出来一个房间帮他把行李放进去呀!” 直到这时,阿香才回过神来,“啊?哦,好的,大小姐,我这就去!” 然而就在她正准备转身去收拾房间的时候,明镜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对了,阿香!明台呢?家里来人也不知道出来打个招呼,也太没礼貌了?” “小……小少爷,他……”阿香低着头,一边摆弄着手指一边轻声说道。 “哼!我就知道!一定又是跟他那些同学跑出去玩了,对?” 阿香轻轻地点了下头,“对不起大小姐,我是看小少爷在家待得实在是太难受了,所以才……不过小少爷临走时答应过我,晚饭前一定会回来的。” 明镜听了则故意把脸一板,没好气地说道:“晚饭前回来?那你倒是说说,他哪次说到做到,按时回来了呀?也就是你每次都那么相信他!” “大小姐,我……” “好啦好啦,知道你是心疼明台,怕他在家闷坏了。哎呀,不说他了,晚饭准备好了吗?” 此话一出,阿香立刻俏脸微红,“应该……快到了!我……我再去打个电话催一下。” “阿香,你也别怪我唠叨,咱们明家这么大个家业,总不能天天吃包饭?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外人笑话死了?” “大小姐,我……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学了。再给我三……不,再给我一个半月的时间我一定能学会做饭的!” 说到最后,阿香的声音已经小得几乎听不到了。 而一旁的李强听了却有些哭笑不得,谁能想到,堂堂明氏企业董事长每天只能叫外卖吃呢? 或许是看出了李强心中的疑惑,于是明镜便在阿香离开之后故意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阿强,如你所见,自打日本人打进上海,家里原来那些下人散的散,跑的跑,到最后偌大的明家,就只剩下阿香了。” 说到这,明镜不由得叹了口气,很是感慨地说道:“现如今这样复杂的局势,我们明家虽说还勉强能在上海立足,但生意和影响力却早已大不如前了,否则76号那帮家伙又怎么敢欺负到咱们的头上?” 眼见明镜越说越是激动,李强便连忙将话题岔开,“大姐,烦心的事咱就不提了,倒是您刚刚提到的明台,我也曾经不止一次地听明堂大哥提到过这个名字,难不成是二伯的……” 此话一出,明镜便不由得神色一黯,仿佛陷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之中,就连眼圈也隐隐地有些发红了。 “大姐,您没事?” “我没事!阿强,你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说。”明镜掏出手帕轻轻地擦去了已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将李强拉到了沙发旁坐下,回忆道:“你们一家离开上海之后的第五年,父亲就因为中了那汪芙蕖的算计,气急攻心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了,从那时起我便接管了明家的家业。” 听到这,李强连忙掐指算了算,“不对,大姐。我怎么记得我们一家离开上海的时候您才刚满十二岁呀?那您接管明家的时候……” “不错,那时候我刚刚过完十七岁的生日。” 明镜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分量十足,让李强听了忍不住心生敬佩。 很难想象,一个本应被百般呵护的豆蔻少女,却不得不肩负起掌管家族产业的重担的时候,要面对怎样的压力和困难。 而就在这时,明镜却猛地话锋一转,言语间也瞬间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就在我接管明家的第二年,有一次我跟你明楼哥去谈生意,走到马斯南路的时候,一辆小汽车突然加速向我们撞了过来。由于事出突然,我们也来不及做出反应,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突然冲出了一个人影,将我们推了出去,而自己却被撞出了老远,当场丧命。” “大姐,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个将您和明楼哥推出去的人,应该就是明台的母亲?” “你怎么知道的?”明镜很是诧异地问道。 然而话音未落,李强便指了指客厅墙上显眼处的那副被挂在正中的女子画像。 明镜这才释然地点了点头,“是啊,她出事后,留下了一个只有四五岁大的孩子,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我和你明楼哥就决定把他留在身边,一边照顾他长大,一边帮他寻找亲人,可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却依旧毫无进展……” 说到动情之处,明镜的眼眶便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湿润了。 李强则连忙安慰:“大姐,您也别太难过了。毕竟您已经尽力做好所有能做的事了,实在不行您就把这件事交给我好了,毕竟要是论找人的效率,警局可比报社要高得多了。” 此话一出,明镜的眼睛便不由得一亮,“真的吗?那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大姐,都是一家人,互帮互助不是应该的嘛!” “你说的对,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因为这一声谢谢,是我代替明台对你说的。” “好!既然大姐这么说,那我就接受了。” 正说着,已经收拾好了房间的阿香便走了过来对明镜说道:“大小姐,阿强哥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也都放进去了。” “好!”明镜点了点头,随即又抬头看了一眼时间,“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包饭怎么还没送来呀?阿香,打个电话去荣顺馆,问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是,大小姐。” 然而时间不大,阿香便放下电话说道:“大小姐,荣顺馆的掌柜说,他们的伙计正准备带着食盒出门的时候,店里就突然来了一伙76号的家伙,所以才迟迟没有送过来。” “又是76号?怎么哪都有他们啊?真是阴魂不散!这样,你再打个电话回去,就说不用送了,至于饭钱,我会照付的。”说罢,明镜才转过头,很是抱歉地对李强说道,“看来今天晚上咱们要饿肚子了。” 不想李强却笑了笑,“放心,大姐。有我在,保证谁也饿不了肚子!阿香妹妹,家里还有什么食材么?” “冰箱里应该还有一块猪肉和六七个鸡蛋!”阿香回道。 “足够了!大姐,今儿个小弟我就露两手,让您尝尝地道的东北菜好了!” 第十二章 互相试探 “大姐!阿香!我回来啦!” 一身休闲西装,外面还搭着一件淡蓝色短风衣的青年刚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大声喊道。 然而话音未落,一声饱含着怒意的训斥便陡然响起,“谁让你出去的?亏你还知道回来!看看,看看,这都几点了?” 而那青年先是不自觉地打了一个激灵,随即便笑嘻嘻地从身后拿出了一盒早就准备好了的点心,“大姐,我这不是为了给你买你最爱吃的沈大成家的青团嘛!” “少骗我!”明镜毫不留情地拆穿道,“都这么晚了,沈大成早就关门了,撒谎你都不会撒!” 不想青年却把嘴一撅,一脸委屈地说道:“是关门了呀!但是我知道这是大姐你最喜欢吃的点心,所以我就好说歹说让他们帮我现做了一份,不信你看,还是热乎的呢!” 明镜将信将疑地接过盒子,别说,还真是热的!心里的气顿时便消了大半。 “哼,就会搞这一套,你也就能用它来讨好我,要是换作你大哥,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嘿嘿,不会的!不是还有大姐你呢嘛!” “你这孩子!在外面疯玩了整整一天,饿了?快去洗手,一会儿就吃饭了。” 不想那青年一听到吃饭脸就一下子垮了下来,“大姐,不会又是荣顺馆的老三样?” “怎么?有得吃就不错了,你知不知道租界里每天有多少人连饭都吃不饱呀?” “大姐,我知道错了……” “好啦,知道错就好!快去洗手。今天不吃荣顺馆,咱们也换换口味!” “真的?”青年听了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那我去啦!” …… “啊哈哈哈哈,好菜出锅喽!大姐,快来趁热尝尝我做的……” 一番忙活之后,李强还真的将两大盘刚刚出锅,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热菜端到了餐厅。 然而话没说完,一个充满了警惕的声音便冷不防地响了起来,“你是谁?” “明台,不许这么没礼貌,他是你阿强哥!” “阿强哥?大姐,你不是说家里有阿香就够了吗?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又雇了个厨子啊?” 此话一出,顿时便让明镜感到十分的无语,最后还是一旁的阿香及时开口解释道:“小少爷,您误会了!阿强哥可不是什么厨子,而是咱们明家的侄少爷,刚刚从东北回来的。” “侄少爷?这么说你是……” “家父明锐栋。” “明锐栋……你是三叔的儿子?” “如假包换!”说完,李强还顺带向明台展示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 可即便如此,却依旧没有完全消除明台的警惕。 “你做的啊?”明台提着鼻子闻了闻刚刚端上桌的那两盘菜问道,“锅包肉和酥黄菜?手艺不错嘛!” “那是当然!这可是我的拿手菜!”李强自信道,“来,尝尝?” 然而面对李强的盛情邀请,明台却只是微微一笑,“阿强哥,正所谓远道是客,如此色香俱佳的美味,自是应该请客人率先动筷了!” 说着便主动将筷子递到了李强的面前,“喏!” “明台!你怎么能这么跟你阿强哥说话呢?还不快向他道歉?” “大姐,您别生气,现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些警惕也没什么坏处,您就不要再责怪他了。” 说罢,李强便很是从容地接过筷子,分别从两个盘子里夹了一块,美美地吃了下去,吃完还不忘砸几下嘴巴,回味道:“酸甜多汁,酥脆可口,味道真是好极了!明台,这下你应该放心了?” 然而明台却并没有做任何的回应,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李强,直到确认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之后才终于灿然一笑,“阿强哥,非常时期需非常之举,别介意啊!” “怎么会?”李强笑道,餐厅里的紧张气氛也终于随之缓和了下来,“听说你过几天就要去香港念书了?” “嗯,后天就走!”明台一边说,一边往嘴里扒了两口饭菜,显然很是认可李强的手艺。 “哪个班次?我送你!” “不用了?阿强哥。我自己一个人过去就行了。” 不想话音未落,明镜便忍不住说道:“那怎么行?那么多的行李你一个人怎么拿呀?再说不亲眼看着你上船,我又怎么能放心得下呀!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没得商量!” “大姐!” “吃饭!” 明台知道自己这个大姐一旦做了什么决定那可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于是只好乖乖地应了一声,“……哦。” ……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 明镜很早便起来准备出门,可就在她刚一走下楼梯的时候便听到了一阵声响,仔细一听,竟然是从厨房那边传来的。 这个时候,厨房里怎么会有人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明镜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不想看到的却是阿香的身影! “阿香?!你这是……” “啊!”明镜突如其来的问话着实把阿香吓了一大跳,慌乱之下竟将面前正在煮粥的锅子打翻在地,而她本人也因为躲闪不及,被飞溅出来的热粥烫伤了手臂。 “怎么了?怎么了?”听到这边的声响,正准备将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各色蔬菜放到地窖里面的李强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阿强哥,大小姐,我……我没事……呜呜呜呜……”此时的阿香仿佛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呜咽着说道。 然而一旁的李强却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一个十分奇怪的举动,那就是在她刚刚说话的时候,竟故意将身子向右边移动了半步,一只脚则刚好踩在了掉落在地上的一根针一样的东西上面。 银针?好家伙,这是要打算银针验毒么?这也太原始点了!我要是真想下毒的话,怎么可能让你验出来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阿香身为一个丫鬟,警惕性竟如此之高,可见其真实的身份绝非一个丫鬟那么简单! 正想着,眼见阿香被烫伤的明镜便忍不住心疼地说道:“你这孩子,不会做饭就不要逞强呀!你看看,多危险啊!” “大小姐,我……我知道错了。” 明镜则摆了摆手,“嗨呀,都是一家人,什么错不错的?快让我看看你的手伤得严不严重。” “不严重,真的,大小姐……嘶!” “还说不严重!你看看,都起水泡了!不行,我得给苏医生打个电话,让他过来给你看看!”说完便不顾阿香的反对,拉着她到客厅给苏医生打电话去了…… 第十三章 新的指示 “好了!苏医生一会儿就到,在那之前你就给我乖乖地坐在这里等着,听到没有?” 放下电话,明镜便用命令似的口吻对阿香说道。 然而阿香却不放心似的看了一眼厨房,道:“可是……” 话没说完,李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别担心,阿香妹妹,厨房那边我会帮你收拾的,你就在这安心地等苏医生来好了。” 让他帮忙收拾?那自己掉落在地上的那根用来验毒的银针不就被发现了吗? 必须得想个办法才行! 想到这,阿香的目光便落在了刚刚已经准备好了要出门的明镜身上,“大小姐,您这是要出去啊?” “是啊!本想赶个早,去一趟卫生局,哪曾想……”说到这明镜看了一眼时间,“算了,反正现在赶过去也铁定来不及了,不如就索性陪你一块儿在这等苏医生好了。” “那怎么行?”阿香听了一下子就急了,“大小姐,我这点小伤真的没什么,要是为了我而耽误了您的正事,那我可真就没脸在明家继续待下去了。” 说罢,阿香又急忙转过头对一旁正在看她表演的李强问道:“阿强哥,您会开车吗?” “当然!” “那太好了!大小姐,有阿强哥开车送您,时间应该就来得及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的伤……” “大小姐,跟您要办的事情比起来,我这点小伤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我向您保证,一定乖乖地坐在这等苏医生来。” 既然阿香都这么说了,明镜也只好点了点头,“那好!不过你得答应我,就算苏医生帮你处理好了伤口,也不许你去收拾厨房,听到没有?” “知道了,大小姐!” …… 半小时后,上海卫生局附近的一个公用电话亭里。 李强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安全之后才拿起听筒,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汪处长吗?是我。” 而电话的另一边,正在制定假转变者计划的汪曼春在听出打电话的是李强之后便立刻来了精神,“说!” “报告汪处长,就在刚刚,明镜让小的开车送她去了卫生局。” “卫生局?在我的印象中,明家好像也没有这方面的生意?她去那做什么?”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 “知道了。另外,你现在虽然已经获得了明镜的初步信任,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明家的人虽少,但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所以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明白吗?” “明白!” “还有,转变者计划即将开始,在这期间明镜就是你的重点监视对象,如若发现有什么异动的话,立刻向我报告!” “是!” 电话挂断,李强的脸上便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紧接着,李强便再一次抓起电话听筒,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大约等了半个钟头,明镜才从里面出来,而从她那略显轻快的步伐便不难看出,她此行的目的多半应该是达成了。 “大姐,我们接下来去哪?”李强一边替明镜拉开车门一边问道。 不想明镜却摇了摇头,“哪也不去,回家!” “知道了,大姐。” 一路无话,将明镜送回明公馆后,李强便骑着那辆从王二柱那里“借”来的“凤凰”,悠哉悠哉地来到了位于华界,公共租界以及法租界三界交汇处的大西路分局门口。 刚一进到分局院里,远远地就看到了一群人正围在公告栏前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 就在李强还有些纳闷到底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便听到了巡长王二柱的招呼声,“弟儿啊!弟儿!来来来,快过来帮哥看看,那上面写的是啥?” 李强连忙顺着王二柱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公告栏上的一则刚刚贴上去不久,上面写满了日文的公告。 “介于上海地区的金融形势愈发严峻,经由警政部门与日方顾问团共同研究决定,即日起所有警政人员之薪水统一改发‘军用手票’,特此公告。” “轰!” 话音未落,便犹如一颗重磅炸弹一般在人群中炸开了花,一时间哀怨、咒骂之声不绝于耳,而这其中情绪最为激动的就属那个王二柱了。 “他奶奶的,这年头谁不知道那什么狗屁的军票在租界里就是废纸一张?他小日本子是穷疯了吗!连咱们那点儿可怜的薪水都要克扣,这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王二柱之所以如此激动,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当初调到上海来以后,他便第一时间把妻女安置在了法租界内,在此之前虽然薪水同样少得可怜,但也只是勉强能够糊口的程度,如果真要是改发军票的话,他们一家恐怕就不得不从租界里搬出来了。 可事已至此,他就算再怎么不瞒、愤怒、甚至是咒骂,又有什么用呢?要知道现如今的上海可是日本人说了算,所有的命令和规定自然也都要符合日本人的利益,又怎么可能会关心一个小小的伪警察一家人的死活呢? 眼见那王二柱越骂越是激动,李强便连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劝道:“我说柱子哥,你就少说两句!这要是让日本人听了那还得了?你要是出了事,嫂子和小萍他们怎么办?你不考虑自己也得为她们娘儿俩想想不是?” 别说这句话还真挺管用,刚刚还有些说不听的王二柱一听李强提到自己的妻女这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常驻分局的日本顾问永野太郎便带着几个日本宪兵从里面走了出来,见有人对公告的内容不瞒便立刻把脸往下一沉怒声吼道:“混账东西!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 说着便迈步走到了王二柱面前,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两记耳光,“你!身为巡长,连自己的手下都管不好,简直就是个饭桶!给你半天的时间整顿,要是再让我听到半句对我大日本帝国不敬的言语,我就连你一块儿收拾!我说到做到!” 说完便带着人扬长而去了…… “巡长,你没事?”永野太郎走后,所有人便立刻围了上来关切地问道。 不得不说,虽然那王二柱跟李强一样,调过来的时间不长,但在那些手下的面前还是很有些威望的。 然而王二柱却并没有说话,只是机械地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担忧。 而就在这时,李强的一句话却让他猛然回过神来,在绝望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我说柱子哥,不就是改发军票么?咱们只要想办法把这些军票变成钱不就行了吗?” “变?怎么个变法?”王二柱连忙追问道。 李强则神秘一笑,“办法倒是有,就是不知道柱子哥你们敢不敢干了!” 第十四章 出谋划策 “什么办法?” 然而面对王二柱的追问,李强却很是谨慎地摆了摆手,低声说道:“我说柱子哥,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你中午请我吃碗老正兴的红烧肉,咱们边吃边说?” “你小子!不会又是想骗我顿饭吃?” “哪能呢?柱子哥,不信你看我的眼神,多真诚呀!” “少来!”王二柱显然已经上当过多次,根本就不吃李强那一套,不过转念一想,却又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一碗红烧肉老子还是请得起的!” 此话一出,李强便立刻眉开眼笑地说道:“那就一言为定!我先去巡街,中午咱们老正兴见!” 说完李强便迈步进了警局,利落地换上警服之后便到街上巡逻去了。 一个上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转眼间,便到了午饭时间。 李强如约来到老正兴,刚一进门,跑堂的小二便立刻迎了上来,一边赔着笑一边招呼道:“这位老总,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然而李强则先是用目光扫视了一圈店里的客人,并没有看到王二柱的身影,想必应该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这才开口对那小二说道:“给我找张安静一点的桌子。” “没问题!老总请跟我来。”说着那店小二便带着李强来到了一张靠窗的桌子旁,“老总,您看这张桌子如何?” “凑合!”落座之后,李强才继续说道,“先来一盘烧圈子,一碗红烧肉,再来两大碗米饭,四两黄酒!” “得嘞!老总稍候,酒菜马上就来!” 就在李强点完菜之后不久,王二柱才姗姗来迟地出现在了饭庄门口。 “柱子哥!这里!”眼尖的李强自然一眼就看到了他,随即便起身冲着他招了招手说道。 然而刚一落座,李强就感觉到了王二柱的异样,于是便连忙一脸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柱子哥?不会又出什么事了?” “嘿!还真被你给说着了!就在刚刚,正准备过来,局长就把我叫了过去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这……因为啥呀?” “还能因为啥?还不是因为季……”话刚说了一半,王二柱的声音便猛地戛然而止,随即谨慎地看了一眼四周,直到确认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之后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还不是因为季老板的那个案子么!” 此话一出,李强的神经便立刻紧绷了起来,但表面上却装出了一副惊讶的样子问道:“不对?那季老板是在自己家门口遇的刺,就算要查,不也应该由法租界巡捕房亦或是76号的人去查吗?再怎么也轮不到咱们啊?局长骂你干嘛?” “谁说不是呢!可局长他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说是刺杀季老板的凶手并没有离开上海,而是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而他藏匿的地点就在咱们的辖区!” “人没走?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出来还不快跑,难道是要留下来过年吗?除非他脑子坏掉了,否则这种事情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是干不出来的?” 王二柱听了不由得哼了一声,“我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不但被局长臭骂了一顿,还限我在一个星期之内完成对辖区内的所有可疑人员进行排查,你说我这不是没事找罪受么?” 说到这,王二柱不禁又叹了口气。而就在这时,店小二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菜来咯!两位老总,您们的酒菜齐了,有什么吩咐随时叫我!” “下去!”李强先是抬手挥退了店小二,紧接着又给王二柱倒了杯酒,然后才开口劝道,“我说柱子哥,不就是排查可疑人员嘛!看把你给愁的,这么一点儿小事,你就交给我好了!” 此话一出,王二柱的眼睛顿时就是一亮,“弟儿啊,这种事你也有办法搞定?” “我说柱子哥,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么?我大明白的名号岂是白叫的?必须把事给你办得明明白白地了!这事啊,交给我你就擎好!” “哎呀呀呀呀!弟儿呀!你这话说得哥哥我心里热乎乎的,来,干一个!” “干!” 有了李强刚刚那一番话托底,一杯酒下肚之后,那王二柱的脸上这才终于愁云散尽,打开了话匣子,“弟儿啊!这算起来咱兄弟俩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 “打从我进满铁的第一天算起,差不多有五六年了!柱子哥,你怎么突然提起这茬了?” 王二柱则连连摆手,“说来也怪,我啊,最近没事总能响起当初咱们哥俩刚认识那会儿,好家伙就跟那上辈子的仇人似的,见面就掐,简直就是水火不容啊!可谁能想到几年之后,咱们两个竟然还能坐在一块儿喝酒呢?” “嗨呀!那还不是当年弟弟我太年轻气盛嘛!”李强一边说一边给王二柱又倒满了一杯酒。 不想那王二柱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得好像自己现在有多老成似的!老实说,我当初还真不觉得你能在我手下呆下去,没想到你不但很快就跟我那几个手下打成了一片,立功之后还愿意把功劳分给其他的弟兄,那个时候我就对自己说,你这个老弟能处!” 说到这那王二柱再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紧接着便话锋一转,“只不过有件事我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当初我们刚刚被调到这里来的时候,你到底为什么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顶撞局长,最后搞得自己上任的第一天就被免职啊?” 听到这,李强嘿嘿一笑,“还能为什么?谁让你弟弟我至今还是孤身一人,没有老婆孩子要照顾呢?” “哼!终于忍不住说出来了?我就知道你的肚子里存不住二两香油,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看不出来啦?弟儿啊,那你可就太小看哥哥我了!”说完,王二柱不等李强给自己倒酒,一把抢过了酒壶兀自倒了一杯,继续说道,“这一杯,是我替你嫂子和阿萍敬你的!谢了!” 第十五章 多重身份(求投资求收藏) 三杯酒下肚,王二柱便已然有些微醺。 李强见状连忙提醒道:“柱子哥,你这已经是第三杯了,差不多就得了,下午还得上班呢!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说正事!” 此话一出,王二柱的酒便立刻醒了大半,随即便忍不住一拍脑门,自语道:“瞧我这脑子,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说,到底要怎么把军票换成法币?” 不想李强听了却连连摇头,纠正道:“我说柱子哥,你怎么听头不听尾呀?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军票换成法币了?” 这下那王二柱可有些听傻了,“不是你说的吗?” “我说的是把军票换成钱,可没说是法币啊!” “法币不就是钱吗?” “没错!法币的确是钱,但是钱可不单单只有法币,比如说……大洋!” 此话一出,顿时便让那王二柱的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一般大小,脸上则写满了不敢相信。 要知道单单把军票换成法币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提比法币更吃香的现大洋了! 那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这要是换作别人,恐怕自己早就二话不说,上去给他两个耳光让他好好清醒清醒了,可这偏偏是从李强的嘴里说出来的,这便让他忍不住在心中暗想:难道这事真的有门? “具体的办法呢?”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王二柱终于忍不住问道。 李强也不卖关子,直接压低了声音对他耳语了起来…… “好!这个办法好!就按你说的办!”听了李强的办法之后,王二柱不禁猛地一拍桌子,一脸兴奋地说道,“什么时候动手?” “这种事自然是越快越好咯!就今天晚上下班以后!” “嗯,就这么定了!” …… 晚上五点,下了班的李强和王二柱如约在一个隐蔽的小巷子里碰面了。 “拿到了吗?” “当然!”王二柱一边说一边将那张偷偷从公告栏上撕下来的公告从怀里拿了出来,递到了李强的手上。 “没被人发现?” “当然没有了!要是被人发现了的话,我还能站在这里吗?” “那倒也是!行了,柱子哥,你先回家!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 “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去得了,两个人还有个照应!” “不用!你还是快回去!别忘了今天可是周末!” 此话一出,王二柱这才猛地一拍脑门,“你早说呀!难怪我今天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我先不跟你说了,阿萍今天回来,我得去买点儿她最喜欢吃的点心,先走了啊!” 说完王二柱立刻转身出了巷子,径直跳上了一辆黄包车便扬长而去了…… 李强则不慌不忙地将那张公告收好,然后才走出了巷子,随手拦下了一辆黄包车。 “去哪儿啊,老板?” “百乐门!” …… 大约一刻钟后,车子便在那间号称是“远东第一乐府”的百乐门附近停了下来。 “老板,我们到了!” 然而就在李强下车付钱的当口,一个穿得流里流气的青年便主动靠了过来,“老板,票子要伐?” 李强听了不由得眉头一皱,“票子?什么票?” “老板您可真会说笑,自然是舞票呀!”说着那人便犹如变戏法一般亮出了一沓不同面额的舞票,“怎么样?老板,各种面额一应俱全,假一赔十,童叟无欺,您要多少?” 不想李强却哼了一声,“像你这种骗子,我见得多了,给你三秒钟,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听到没有?” “嘁!”听李强这么一说,那人便啐了一口,走到了一边,嘴里还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啊呜乱”。 可就在李强即将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那人却突然用极快的语速低声说了一句,“贵宾211。” 而李强则跟无事发生一般,不做任何停留地径直从那人身边走过,直奔百乐门而去。 “欢迎光临百乐门,请问先生有预定吗?”刚一进门,一个服务生便主动上前招呼道。 “我找人,请问贵宾211号房间怎么走?” 然而话音未落,不等那服务生开口,一个好听的女声便响了起来,“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想必应该是头一次到我们这来?” 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性感而又不失优雅的美妇人,即便身处欢场,却能很明显地给人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令人不自觉地为其着迷。 而面对此等美女,李强则毫不怯场地回道:“是啊,小姓李,不知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想不到李公子年纪轻轻,嘴巴倒还蛮甜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毓秀,是这里的管事。李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好了。不过有句话我可得说在前头,我们百乐门虽然做的是开门生意,但也不是对什么人都笑脸相迎的,尤其是那些不怀好意,前来闹事亦或是骚扰我们的客人的家伙。” 李强笑了笑,“怎么,苏姐姐,我看上去像是那样的人吗?” “最好不是,毕竟你给我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 “苏姐姐,你这话可真是让小弟我受宠若惊啊!不过话说回来,你也用不着这么紧张,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真的不是来闹事的?” “保证?”苏毓秀听了不由得眉毛一挑,“你拿什么保证?” 李强则笑了笑,随即便手掌一翻,一枚精致小巧的徽章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青云徽章?你是青云帮的人?”一见到那枚徽章,苏毓秀的瞳孔便猛地缩了缩,难以置信地说道。 要知道自打那季云卿出事以后,上海滩的青帮便几乎是在瞬间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之中,然而任谁都没有想到,那个在此之前还名不见经传的青云帮竟然破天荒地同时获得了原青帮三大亨之一的黄金荣以及他的前妻林桂生的支持。 结果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青云帮便逆势而起,麾下的势力更是呈几何指数暴涨,大有成为上海滩第一大青帮帮派的趋势。 而那枚青云徽章则更不得了,因为它不仅仅代表着持有人的身份,还有其在帮内非同一般的地位。 因此也难怪那苏毓秀在看到那枚青云徽章之后反应如此之大了。 “苏姐姐不愧是百乐门的管事,还真是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了这枚徽章的来历!怎么样,这种程度的保证,分量应该足够了?” “既然李公子肯用青云徽章作保,那我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贵宾211号房对?请跟我来!” 第十六章 威逼利诱(求投资求收藏) “叩叩叩……” 贵宾211号房间里,沐浴在悠扬的乐曲之中,享受着佳人美酒的大通货运公司经理闵立伟正在兴头上。 不想却被一阵突如起来的敲门声打扰了兴致,于是便很是不耐烦地问了一句,“谁啊?” “不好意思闵经理,打扰您了,外面来了一位姓李的公子,说是有要事找您,您看……” 那闵立伟到底是百乐门的常客,自然认得苏毓秀的声音,而那个什么李公子既然能让她亲自为其引见,想必也应该是大有来头的主了。 想到这,那闵立伟便整了整衣衫,随后才开口说道:“既如此,那就劳烦苏小姐把那位李公子请进来!” 话音未落,房门便缓缓开启,紧接着李强便推门走了进来。 “阁下是?”闵立伟一边仔细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李强一边问道。 李强则很是不客气地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回道:“闵经理,你只需要知道我姓李就可以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明白么?毕竟有些事情你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你说呢?” “明……明白,我明白!”那闵立伟在上海滩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自然能听出李强的言外之意,于是便连忙点头说道,“只是在下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货运公司经理罢了,不知李公子找我所为何事呢?” “没什么,就是想跟你做笔交易!”李强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什么交易?” “我想让你帮我把手里的军用手票兑换成大洋……” “你说什么?”不等李强把话说完,那闵立伟便好像要吃人似的瞪着眼睛说道,“你要用军票跟我换大洋?!你这……” 老实说,这也不怪那闵立伟如此激动,毕竟这年头谁不知道日本人的军票在租界里,那就是废纸一张?可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年轻人却一开口就提出了这么个但凡是正常人都会毫不犹豫拒绝的请求,却反倒让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而李强则继续趁热打铁,“放心好了!闵经理,我只是每个月跟你兑换一次,而且数额也不会太大,就当是交个朋友嘛!” 一番话,倒是说得那闵立伟有些哭笑不得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日到我家啊!怎么听这小子话里话外的意思,自己用真金白银跟他换那些一文不值的军票,反倒还是自己占便宜了呢? 然而闵立伟这样的想法,却在他亲眼看到李强从怀里拿出的那张公告之后,彻底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这……这是……” “闵经理,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张公告意味着什么?” “你从哪搞到的?” 话音未落,李强便冷笑了一声,“闵经理,我想我应该提醒过你,有些事你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的问题问得有点太多了吗?” “李公子不要误会,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这张公告的真假,仅此而已!” “既如此,那你就当我们从来没见过好了,告辞!” 说罢,李强便起身欲走,然而还没走出几步便被那闵立伟给拦了下来,“哎呀呀,李公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我信你……信你还不行吗?” 老实说,打从李强进来之后的一系列言语和态度,就已经足以让闵立伟对那份公告的真实性做出准确的判断了。于是在好说歹说地将李强劝回到沙发旁坐下之后,便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李公子,你既然想要跟我做交易,那想必你也应该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了,我说的对吗?” “闵经理不愧是上海一等一的商人,脑子转的就是快!不错,我的确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就是不知道闵经理愿不愿意配合了!” 说着,李强便主动向闵立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而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的闵立伟虽然心里十分的不爽,最终却也只能选择接受李强的提议,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象征性地跟他握了下手。 “如此,咱们之间的交易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了,那么接下来……”说着李强便一脸神秘地冲着闵立伟招了招手,待他靠近之后才压低声音把接下来的应对办法告诉了他。 “梁处长?李公子,你这个法子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儿啊?” “正所谓风险越大,回报越大嘛!再者说,据我的了解,那梁仲春可是连做梦都想拥有一条既隐秘又靠谱的走私线路啊!你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一旦你的大通搭上了梁仲春的那条线,还用得着担心日本人即将推行的军票强制令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李公子,有一点你好像搞错了,我们大通向来做的可都是正经生意啊!哪里来的什么走私线路呀?” “是吗?那么请问闵经理,上个月十号晚十一点进港的二十箱烟土,还有二十六号午夜出港的两千石稻米,也跟你们大通无关咯?” “这……”听李强这么一说,那闵立伟便立刻乱了方寸,整个人都开始不自觉地发起抖来,再看向李强的眼神便犹如是在看怪物一般的了,“李……李公子,这种事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不想李强却淡然一笑,“闵经理,这老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些事情一旦做了,不管你再怎么小心,也必然是会留下蛛丝马迹的,你说对么?” 那闵立伟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最大的秘密都被眼前这个年轻人摸了个一清二楚,于是也只好索性把心一横,重重地点了点头,答应道:“那……就按李公子你说的办好了!” …… 从百乐门出来,李强便找了一个电话亭,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时间不大,电话接通,紧接着一个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便从电话的另一边传了过来,“您好,这里是东华影楼。” “你好,请问王先生的照片已经洗好了吗?”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您指的是哪个王先生?” “王成栋!” 短暂的沉默之后,电话那边便换了一个充满了磁性的声音,“王先生,您的照片都已经洗好了,随时都可以来取。” “那就明天上午十点,没问题?” “当然没问题。” “我可提醒你,千万别误了时间,我还要赶去香港的邮轮呢!” “王先生放心,我以我们东华影楼的招牌担保,绝对不会耽误您的行程的。” “那好,明天见!” “明天见!” 第十七章 各赴战场(求投资求收藏)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天还没亮,明家上下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阿香,别光顾着收拾,看着点时间,过半小时再上去叫一遍明台起床。” “知道了,大小姐!” “阿强,你再到外面检查一下汽车,路上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以致耽误了船期啊!” “好的,大姐!” 然而还没等李强转身,明镜便开口道:“等一下,你还是先去厨房盯着好了,等做好了早饭再去检查汽车。” “放心,大姐!我心里有数!” …… “啊——!” 前往税关码头的路上,明台一边看着车窗外快速倒退的街景,一边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而负责开车的李强见状则忍不住打趣道:“怎么,没睡好啊?” “一个早上被吵醒三次,能睡好才怪!” “谁让你怎么叫都叫不醒呢?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你那些同学……” “咳咳!咳咳咳……” 不等李强把话说完,明台便连忙咳嗽了几声,然而即便如此却依旧没有蒙混过关,顿时就把一旁的明镜给气得不行。 “好啊!我就说昨天晚上你怎么那么早就乖乖上楼睡觉去了呢!还不老实交代,昨天晚上跟你的那些同学干什么去了?” “也……也没干什么,就是……就是去百乐门跳了会舞。” “你!” “大姐,您别生气,我想明台也是想好好跟他那些同学告别,这才偷偷跑出去的,不告诉您也是怕您担心。” “哼!就因为他不告诉我,我才更担心,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世道有多乱呀?万一你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你要我我怎么向你死去的母亲交代啊?” 然而另一边,明台却也忍不住气鼓鼓地说道:“阿强哥,你不是说好会帮我保密的吗?怎么一转脸的功夫就把我给出卖了啊?” “我这是在帮你在大姐面前挽回形象!”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说到这,明台眼珠一转,随即便立刻转守为攻道,“对了,阿强哥,你不说我还差点儿忘了问,你昨天晚上怎么一个人跑到百乐门去了呀?” “不是跟你说了,我当时在执行公务吗?” 然而明台却仍旧不依不饶地追问道:“真的?那你告诉我,你在执行什么公务?” 这下一旁的明镜终于忍不住训斥了一句,“明台!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你现在唯一的要想的就是怎么把书读好,大人的事你就别再胡乱打听了,听到没有?” “哦,我知道了,大姐。对不起啊,阿强哥!” “没关系!我说过,时刻保持警惕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尤其是你一个人出门在外,凡事多留一个心眼总是好的。” …… 与此同时,远隔千余公里外的香港。 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正在向着码头飞速急驶着。 后座上,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的明楼,正面色凝重地用锐利的目光快速翻看着手上的文件。 直到看完最后一页,明楼脸上的神情才稍微舒缓了一些,随即脸上便泛出了一抹冷酷的笑容,称赞道:“想不到这个原田熊二还真有两把刷子,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我们在法国的经历了。” 说到这,明楼稍微顿了顿,随后才对正在开车的阿诚说道:“干得漂亮!” 此话一出,阿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嘴角却依旧不自觉地微微上翘起来,“他在明,我在暗。” 然而明楼却摇了摇头,“我指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处理善后的本事。记住,杀人不难,难的是如何在那之后置身事外,洗清自己的嫌疑,明白吗?” “明白,大哥!” 沉默了片刻之后,明楼看了看表,仿佛自言自语地问道:“明台是今天搭乘邮轮起航赴港?” “是!”说罢,阿诚也看了看时间,“上午十点起航,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准备登船了。” “我们两个的船期呢?” “按照您的吩咐,定在明天早上九点,以确保不会跟他碰面。” 明楼听了微微点头,“港大那边呢?” “都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人知道小少爷的真实身份。” “……但愿这个小家伙到了港大以后能够安安分分的,好好读书,千万别在出什么岔子,以免到时候惹大姐伤心。”说到这,明楼摘下了眼镜,很是头疼地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 这一幕,自然被阿诚通过后视镜看得一清二楚,于是便连忙开口安慰道:“大哥,小少爷聪明董事。您就放心好了!” 然而此时的明楼却已然重新将刚刚擦拭好的眼镜戴好,整个人的气势也陡然一变,言语间充满了威严,“听着,回到上海以后,情况就跟现在不一样了。我先把话说在前头,遇事不能私下做决定,除非遭遇生死选择。否则必须严格按计划行事,明白吗?” 阿诚立刻点头称是,明楼则继续说道:“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公众场合我们要表现得有分歧,让人觉得我和你之间并非铜墙铁壁,但也不能做的太过,要把握好分寸,日本人不是傻子,一言一行都要谨慎!” “是!”说到这,阿诚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问道,“大哥,那我们回去之后的代号是……” “毒蛇!”明楼一边欣赏着车窗外的街景一边幽幽地说道。 “那我呢?” “你也一样!我是毒蛇,你也是毒蛇,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明白吗?” “不太明白!”阿诚如实回道。 明楼则笑了笑,“那就赶在我们回到上海之前把它搞明白,毕竟这很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段平静的日子了。” …… “老师,手续都已经办好了,可以登船了!”税关码头的检票闸口外,一身灰布长衫装扮的青年恭敬地对另一个同样一身灰布长衫,头上还带着一顶礼帽的中年人说道。 然而那中年人听了却先是摆了摆手,随即用手指了指不远处正在从车上往下搬行李的李强等人,问道:“认识么?” 青年连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即便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说道:“认识,是明氏企业董事长明镜,还有明家的小少爷明台。至于那个搬行李的……学生不认识。” 而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此前还在搬行李的李强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把目光扫了过来…… 第十八章 毒蛇就位(求投资求收藏) “阿强,你怎么了?没事?” 眼见李强整个人突然冷不防地愣了一下,一旁的明镜便忍不住上前关切地询问道。 “没什么,就是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可能是我眼花了!”说着李强便一边将最后一只箱子从后备箱里拎出来,一边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大姐,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办登船手续!” “好,快去快回!” “知道了。”说完,李强便径直向办理登船手续的受理窗口走去。 此时的受理窗口前已然排起了长队,然而李强却并没有去队尾排队,而是直接通过员工通道从后门进到了与受理窗口连通的那间办公室里面。 “你是什么人?谁让你进来的?”刚一进门,一个管事模样的胖子便厉声呵斥道。 然而李强却只是随手掏出了证件在那人眼前一晃,紧接着便用一种比他更严厉的命令口吻说道:“中央捕房见习督察黄启发,正在秘密搜捕一名重要逃犯,请你们配合,把这个班次的派司拿给我看看!” 此话一出,管事的胖子便立刻被吓得不行,二话不说就叫人把派司拿了过来,颤抖着递给了李强。 他哪里知道,实际上李强只不过是随便编了一个理由罢了,就连名字和证件也全都是假的,为的就是要查看这个班次的派司。而之所以如此明目张胆,则就是算准了那人即便有所怀疑,也没那个胆子去核实的心理。 拿到派司之后,李强二话不说就开始查找了起来,直到在上面找到了一个名叫“王成栋”的乘客成功办理了登船手续的记录之后,才暗自松了口气。 而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写有明台名字的船票,一并递还给了那个管事的胖子,对他说道:“可以了,顺便帮我把这张船票做下登记。” 话音未落,那管事的胖子便忍不住小声腹诽道:“嘁,不就是想加个塞嘛!非要说什么搜捕逃犯,真是脱裤子放屁……” “嘀咕什么呢?能不能快点?磨磨蹭蹭的,难不成是想挑战本督察的耐心吗?” “小的不敢……不敢……” 那管事的胖子几乎是全程颤抖着办好了明台的登船手续,而李强在拿到船票和登记回执也没说什么,只是警告似的瞪了那管事的胖子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 “呜——!” 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响起,明台搭乘的“太古轮”便缓缓地驶离了税关码头。 甲板上,明台跟其他不舍告别的乘客一样,努力地将身子探出栏杆,一边奋力地向岸边挥舞着手臂一边高声喊道:“大姐!我走了,你要保重啊!” 而岸边的明镜则目光深邃地凝望着甲板上的弟弟,虽然没有半句呼喊,但眼中却已然写满了牵挂和不舍。 此情此景,即便是李强这个外人也不禁为之动容,默默地陪在明镜的身边注视着渐渐远去的邮轮。 这一站,就足足站了一个多钟头,直到码头上的人群散尽,明镜才终于不舍地收回了视线,对李强说道:“我们回去!” 而直到这时,李强才发现,明镜的嗓音已经变得十分的沙哑了。 …… 回家的路上,两人始终默契地保持着沉默,直到车子行驶到法租界内,李强突然毫无征兆地踩了脚刹车,将车子停了下来。 “怎么了?”尽管事出突然,明镜却依旧立刻从跟弟弟分别的情绪之中回过了神来,急声问道。 李强则用手一指街对面,“大姐您看,是76号的车!” 此话一出,明镜连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街对面看到了一辆黑色汽车,这种车原本是警局用来押送和转移囚犯的囚车,由于载客量大,遂被76号拿来用作执行任务的专用车了。 而这辆车竟然能够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法租界,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果不其然,就在李强把车子停下之后没过多久,一伙穿着浅灰色制服的76号特务便将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押上了车。 “这帮狗特务,也太嚣张了!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到法租界抓人,真不知道公董局的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然而李强却并没有做任何的表态,只是等76号的人离开之后才默默地重新发动了车子,将明镜送回了明公馆。 是夜,法租界那间隐蔽的阁楼里,以加班之名偷偷从明公馆溜出来的李强正准备将汪曼春的转变者计划进行上报,便突然接收到了一串急促的电文。 「形势危急,渔夫即刻进入休眠状态!」 电文的内容虽然很短,但却一连重复发报了七八遍,而且发报的手法一次比一次快,要知道这可是严重违背收发报纪律的,可想而知那边会是一个怎样的情境。 尽管电文上一再命令自己立刻进入休眠状态,但李强却还是尝试着用紧急暗码呼叫了两次,然而却并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应! 这便让李强的心不自觉地揪了起来,随即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桌上的那把驳壳枪上,自语道:“将军,您可千万别出啥事啊!” 说罢,李强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重新戴上耳机,手指快速地按动电键,将一条条最新获取到的情报发送了出去。 「近日有传言称,詹森完成刺杀任务后并未离沪,请求予以核实,如若属实是否立刻协助其撤离,请指示!」 「据悉,76号正在暗中谋划并执行转变者计划,意在利用一个假转变者引诱我们采取制裁行动。」 「毒蜂已于日前成功转移,掩护任务已完成。」 这一次,电报发出之后很快便收到了对面的回复,而最让李强感兴趣的则是回复中的最后一句:战略潜伏小组已就位,代号:毒蛇! “毒蛇……”听到毒蛇的代号之后,李强不禁沉吟了片刻,随后才一边将刚刚收到的电文烧掉,一边自语道,“会是谁呢?希望戴老板这次能够靠谱一点,别再像上次那样派个‘疯子’过来了!那我可就真吃不消了!” 第十九章 故人相见(求投资求收藏) 几天后,同样是税关码头。 一身休闲西装打扮的明楼跟明诚两人跟随着人流一先一后地走下舷梯。 再次踏上故乡的土地,使得两人不禁都有些感慨。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 短短几年的时间,上海已经不再是他们从小到大生活过的那个熟悉的上海了。 外敌入侵,山河破碎,多年的战争早已经将上海这座曾经的远东第一大城市蹂躏得不成样子,而生活在这的百姓更是遭受了难以想象的灾难。 然而与那些苦难的民众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偏安在租界里的那些汉奸官绅,以及那些自诩为上流人士的富人老爷们。 这帮家伙宛如一只只将头插进沙子里的鸵鸟一般,活在自己想象出来的世界里,看不到也不愿看到外面的纷纷扰扰,甚至到了“任它战火纷飞,我自逍遥快活”的程度。 而或许正是由于这样的心态,使得在上海沦陷以后实质上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岛的租界竟然呈现出了一片畸形的繁荣景象,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大哥,我们先去哪?” “先租一辆车,再去华懋订一个房间。”说到这,明楼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等你办完了这些,就送我去76号。” “不休息一下吗?”阿诚看了看刚刚经历了舟车劳顿而略显疲惫的明楼忍不住问道。 然而明楼却摆了摆手,“不了,休息这个词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太奢侈了。去!” 相交多年,阿诚自然十分了解明楼的性格,于是便不再多劝,乖乖地照办了。 极司菲尔路76号,汪伪特工总部。 汪曼春一路小跑地冲出76号总部的大门,旋即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马路对面的明楼,顿时便心花怒放地喊了一声,“师哥!” 明楼则微笑着主动向她张开怀抱,一把便将犹如风一般向自己扑袭过来的汪曼春拥入怀里转了个圈,炫目的阳光下,汪曼春看着明楼那清瘦俊逸的脸庞,不由得因为这久违了的幸福而感到阵阵晕眩,而在两人的带动下,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已经若有若无地散发出了甜甜的味道。 “长高了。”明楼轻轻摸了下汪曼春的头,满眼宠溺地说道。 汪曼春则眉目微瞪佯装嗔怒道:“别闹了,师哥!我都多大了呀!” 明楼却笑了笑,“那就可能是因为我们太久没见了。” 听到这,汪曼春不由得神色一黯,但很快便又恢复了过来,主动拉着明楼的手说道:“刚才我在办公室接到你电话,真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不知道我回来吗?”明楼讶异道。 “我又不是神仙。” 明楼打趣道:“你说这话可骗不了我。” 汪曼春笑意更浓,一点儿没有被人点破心思的尴尬:“师哥,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当面拆人家的台呀?” “怎么,生气了?” “没有。”汪曼春摇头,眼里满是真诚,“若是换作旁人我早就……唯独你,不会。”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汪曼春有意无意地问道。 “今天下午。” “第一个来看我?”汪曼春有些不相信地盯着他。 明楼反问:“重要吗?” “当然。” “那就算是。” 话音未落,汪曼春便主动挽上了他的胳膊。 “你这是……” “就算是给你的奖励!陪我走走?” 明楼听了不由得眉头一皱,“那到底是你奖励我,还是我奖励你呀?” 然而尽管嘴上那么说,但两人却依旧犹如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般,亲昵地向着远离76号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两人走远以后,门口站岗的守卫便忍不住对一旁的同伴说道:“诶,看见了吗?乖乖,想不到那汪处长竟然还有这么女人的一面,真的是……” “谁说不是呢!就刚刚那场面,简直甜到掉牙了!我跟我老婆也没这么腻乎啊!” “不过我可听说啊,当初明董事长可是极力反对他们两个在一起的,难不成已经回心转意了?” “不会?前两天陈组长不还带人到明家的面粉厂闹事去了吗?” “说的也是,可……” “咳咳!”就在两人聊得不亦乐乎的当口,不想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咳嗽给打断了,顿时便把那两个门卫给吓得不行,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背后的非是旁人,赫然竟是行动处处长梁仲春! “我说你们两个站岗就好好站岗,瞎聊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咱76号长官的那点破事是不是?混账东西!” “梁处长,我们知道错了!”那两个门卫异口同声地认错道。 “行了!这次就当是给你们一个警告,要是再有下次,我就罚你们一个二罪归一,听到没有?” “听到了!” “很好!那么现在,把你们刚刚看到的和听到的全都向我报告一遍,一个细节都不能漏掉。” “啊?”那两个门卫显然没有跟上梁仲春的思维,不由得双双愣了一下。 “啊什么啊呀?走,到我办公室去,现在!立刻!马上!” “是!” …… 与此同时,完全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的汪曼春已经挽着明楼走到了三角公园。 “你,还会走吗?”短暂的沉默之后,汪曼春有些患得患失地问道。 明楼则摇摇头:“不走了,现如今欧洲那边也是一片危局,形势混乱,经济崩溃,无处不是战火。我呢,也想好了,哪也不去了,从此倦鸟归林。” 听到这,汪曼春的嘴角便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有什么打算?” “你叔父叫我回来,要跟他一起替新政府效力,到经济司、亦或是财政部门里面混个一官半职。我答应了,我想……毕竟是跟着老师做事,怎么也能事半功倍。不过,你也知道我大姐的脾气,她向来不主张明家的子弟去搞政治,尽管她也知道,政治和经济是分不开家的。” “是啊,像我们这种靠打打杀杀混饭吃的人,就更加入不了你姐姐的法眼了,对不对?”汪曼春仿佛赌气一般恨恨地说道。 不想此话一出,两人之间气氛便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明楼看向汪曼春的眼神也在一瞬间变换了好几种情绪,就连身后开着车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二人的阿诚也不自觉地攥紧了面前的方向盘,屏住了呼吸…… 第二十章 高手过招(求投资求收藏) “我们?”明楼目光犀利地注视着面前的汪曼春,一字一句地问道,“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我即将成为你的顶头上司了?是谁告诉你的?” “师哥,我……” “回答我,是谁告诉你的?”此时的明楼仿佛换了个人,脸色阴沉得可怕,那宛如要吃人的样子就连汪曼春看了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是……梁处长。” “梁仲春?好!很好!非常好!”一连说了三个“好”之后,明楼才转过头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这次汪曼春回答的倒是干脆,“师哥,你是了解我的。我可不会像那个姓梁的那样,把如此机密的事当做筹码到处乱讲!” 听到这,明楼便不自觉地眯了眯眼,随即又却毫无征兆地转怒为笑,一脸说教地评价道:“想法不错,但是节奏和说服力差了点,否则或许还真能骗过我的眼睛。” 此话一出,汪曼春便不自觉地撅起了嘴,难掩失落地说道:“师哥就是师哥,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老实说在你面前,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小学生,什么都瞒不过你明大教授的法眼,还要被你牵着鼻子走!”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说完,明楼便好像无事发生一般轻描淡写地将话题转到了汪曼春的个人问题上,“你,还是一个人?” “是。”汪曼春将手插进风衣的口袋,很是洒脱地点头回道。 不想明楼却眉头一皱,“不对?我怎么记得,去年你在信上说,交了一个很好的男朋友啊?” 然而汪曼春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这便让明楼觉得很是奇怪,于是便试探着继续问道:“又无疾而终了?” “那倒不是,我杀了他。”说这话时,汪曼春始终神态自若,仿佛杀人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一般,让人不自觉地心生畏惧。 “怎么,想知道具体细节吗?” 明楼急忙摆摆手:“不,不。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然而汪曼春却并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而是继续吃醋一般地问道:“我听人说,你在欧洲娶了一位法国太太,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吗?” 此话一出,明楼便不由得感到一阵无语,随即便故意把脸一板,怒声道:“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是,我在法国的时候,的确是遇到了一个相处得很好的法国姑娘,但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仅此而已。” “真的?”汪曼春听了明楼的解释之后心里虽然忍不住暗自窃喜,但表面上却摆出了一副“我可不信”的样子说道。 明楼则一脸严肃地正色道:“当然!在这种事情上,我没必要对你隐瞒,如果我是那种身边没了女人就受不了的男人的话,你还会留在上海等我这么多年吗?” “谁……谁等你了?”明楼的话犹如一只小鹿,猛地一头撞进了汪曼春的心房,顿时搅得她芳心大动,甚至还有些乱了方寸。 明楼见状霸道地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肢,笑着说道:“口是心非,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汪曼春听了则忍不住冲着他扮了一个鬼脸,但随即又是一脸佩服地说道:“师哥,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拆穿我的心思呀?” “不可以!”明楼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但紧接着语气便温柔了下来,“我知道,这些年你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上海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从未改变!” “真的?”明楼那宛如深情告白的话语狠狠地撬开了汪曼春那已经尘封许久的心扉,并使其重新变得火热了起来。 “当然!” 得到明楼肯定的回答之后,汪曼春脸上的笑容终于变得真诚了许多,甜甜地问道:“师哥,我们今天去哪里叙旧啊?” “去你家!” 汪曼春则忍不住皱了皱眉,“我说明大教授,你好歹也在国外待了这么久,怎么还这么守旧啊?咱能不能不去拜会家长啊?” “到家谢师,不能免俗。”明楼故作严肃,随即便很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汪大小姐,请上车!” 话音未落,驾驶室里的阿诚便很是默契地下了车,主动替汪曼春拉开了车门,就连时间也计算得正正好好。 “好久不见了,汪小姐!” “是啊,阿诚!好久不见,这些年一直跟着我师哥在国外,一定很辛苦?” “不辛苦!” 汪曼春又道:“回头我要是问起师哥在国外的事情,你可不许对我保密啊!” “汪小姐开口问的,在下,当然是知无不言。” 这话听得汪曼春心情大好,随即便转头向明楼投来了一个得意的眼神,明楼则忍不住笑骂了一声:“吃里扒外!” …… 是夜,一场私密的谢师晚宴悄然在汪家举办。 尽管这场晚宴到场的嘉宾寥寥,却个个都是上海新政府有头有脸的人物,而这场晚宴的主角,自然就是汪家家主汪芙蕖的得意门生,也是即将上任财政部首席财经顾问,以及时局策进委员会兼特务委员会副主任的明楼了。 不得不说,这场谢师宴虽然没有大操大办,但从头到尾,氛围都十分地和谐融洽,并且一直持续到了深夜,直至主客尽欢才终于散场。 而汪曼春却在与明楼不舍道别之后,便立刻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宪兵司令部,第一时间向南造云子做了汇报。 “那么依你所见,你的这位师哥对新政府的态度如何?”南造云子一边摆弄着那张偷拍的明楼和阿诚的照片,一边问道。 “根据属下的观察,师哥他虽然有着自己的想法,但应该还是比较认同汪主席的救国理念的。” “应该?”南造云子听了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这可不是我想听到的字眼,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你们两个这么多年不见,想要摸清他的底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说到这,南造云子便神神秘秘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档案袋,递到了汪曼春的面前…… 第二十一章 重庆来人(求投资求收藏) “这是……” “这是高木刚刚掌握的情报,一间隐藏在法租界的小印刷厂,红党的《红色先锋》杂志很有可能就是出自这里。” “南造课长的意思是……利用这间小印刷厂来观察我师哥的反应?” “聪明!”南造云子很是欣赏地称赞了一句,然而紧接着却又猛地话锋一转,“不过,我并不打算让你去办这个案子。” “为什么?”汪曼春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 “因为你是76号的情报处处长,电讯情报和侦查才是你的本职工作,与成功抓获了几个抗日分子相比,我更想听到的是你又破译了多少份电文,亦或是又查获了多少部秘密电台,因为只有这些才能证明你有能力坐在现在的位子上,明白吗?” “属下明白!”尽管心里很是不情愿,但汪曼春却只能硬着头皮违心地说道。 “很好,那这份情报就以你们情报处的名义转交给梁仲春好了,免得再被别人说三道四的。” “是!” “另外,我会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明楼所在的酒店,至于你,现阶段唯一的任务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接近明楼,查清他的底细!” …… 于此同时,位于法租界霞飞路上的一个公用电话亭里的电话突然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然而三声铃响过后,电话亭便重新归于了安静。 大约过了十秒钟左右,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而这一次,全身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李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进电话亭,直接拿起了电话听筒。 “请问,是张公馆吗?”电话的那头传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不,这里是孙公馆,你是哪位?”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然后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叫‘疾风’,是来收拾残局的。” 然而此话一出,这边的李强也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你来晚了。” “什么意思?” “前天晚上,刺杀了季云卿的詹森已经被76号抓捕归案了。” “这……消息可靠吗?” “当然!” “好,那么第二件事,‘毒蛇’已经到位了。” “嗯,知道了。” “还有最后一件事,电话里说不清楚,还是等我们见了面之后再说!” 话音未落,李强便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道:“不必了。” “可是长官……” 电话那边的疾风还要再说什么,就被李强毫不留情地给打断了,“不管你要说的事有多重要,我都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跟你见面!现在,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考虑要不要说,三……” “长官,您这个态度真的让我很难做啊!” “二……” “长官,如果您继续一意孤行的话,我可就直能如实向上峰报告了,到时候……” “一……”说罢,李强便毫不犹豫地将电话挂断,转身离开电话亭,消失在了忙忙的夜色之中,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毫无半点的拖泥带水。 而电话的另一边,见面的第一个回合就吃了李强一招下马威的疾风却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的恼怒,嘴角反倒浮现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紧接着便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再度抓起电话听筒,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号码…… ……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华懋饭店贵宾套房的巨大落地窗前,明楼手端着一杯红酒,俯瞰着楼下滚滚的车流,又抬眼望了望穿梭往来在黄浦江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不由得心生感慨道:“一别经年,我最喜欢的还是这座城市,生于斯长于斯,自然也想葬于斯。我想,对我来说,这便是最好的归宿!” 说到这,明楼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同样端着一杯红酒的阿诚,问道:“你呢?” “我还没有考虑过这些,我现在只想活着。”说到这,阿诚顿了顿,随后又很是郑重其事地补充道,“因为只要我活着,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死在我的前面!” 此话一出,明楼便深深地看了阿诚一眼,笑着向他举了举杯,说了声,“谢谢。” 说罢两人便对笑着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而后阿诚这才言归正传,“大哥,你的直觉很准,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有人一直在监视我们。” “你怀疑是汪曼春?” “是,从她昨天的一举一动来看,我觉得她不是在怀旧,而是在怀疑。” “别忘了,她是我的师妹,又是学情报出身,就算是暗中派人监视也不足为奇,我担心的是……” “南造云子?” “这是我最担心的。” “大哥,你该不会是……” 然而不等阿诚把话说完,明楼便面色一肃,沉声道:“怎么,难不成你是觉得我跟汪曼春的个人感情影响了我的判断么?” “阿诚不敢。” “不敢……”明楼听了不禁冷哼了一声,“可别告诉我你从来没这么想过!是,我和汪曼春的确是有过一段感情,可她现在已经不再当初我的那个小师妹了,而是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刽子手,浑身上下一股血腥味……我只是在看到她之后不自觉地想到,或许有朝一日,我们也许也会变得跟她一样,越来越凶残,丧失理智,直至万劫不复。” 就在明楼越说越是激动的时候,阿诚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只要能打败敌人,就够了,不是么?” 听到这,明楼也终于冷静了下来,感激地看了阿诚一眼,道:“没错,只要能打败敌人,就够了!谢谢你,阿诚!” 阿诚则只是笑了笑,随即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左右,然后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大哥,特别潜伏小组的a组组长已经主动跟我取得了联系。” “这么快?”明楼听了不由得一愣,“别是敌人设下的圈套?” 阿诚则是一脸的笃定地回道:“不会!” “这么肯定?理由呢?” 不想这一次,阿诚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在默默地酝酿了许久情绪之后,才缓缓地开口说道,“因为对方的代号,是‘烟缸’!” 第二十二章 烟缸青瓷(求投资求收藏) “你说谁,烟缸?她不是已经……” 不想话没说完,阿诚便摇头反问道:“大哥,您知道当初在烟缸出事之后,我为什么没有跟您一块儿回国,而是执意要留在巴黎么?” 此话一出,明楼便立刻做出了一个极其精准的猜测,“你要替她报仇?” “不错,因为我发现整件事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一定有一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在暗中推动整个事件的发展。” “不用问,最终你一定成功查到了那个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对不对?” 听到这,阿诚便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吃惊的神色,而明楼则只是笑了笑,继续说道:“别那么惊讶,我毕竟是你的大哥,对你的性子还是比较了解的,要是你没有解决那个幕后黑手,想必也是不会按照组织上的安排动身前往莫斯科受训的?” “大哥就是大哥,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是谁?” “烟缸的丈夫,同时也是她的上线,沙漏!” “沙漏!?”听阿诚这么一说,明楼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我听过这个代号,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中统特务,代号‘影子’。” “中统?这么说,开枪杀害烟缸的那个家伙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咯?难怪当初那个疯子一枪打死杀害烟缸的中统特务的时候,我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不到千算万算还是中了那家伙的算计。”说到这,明楼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问道,“既然那个影子隐藏得这么深,那你又是怎么确认他的真实身份的?” 听到这,阿诚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气,无不佩服地说道:“我早说过,烟缸不是一般的女人,在她出事以前,或许就已经感觉到了什么,于是便留下了一本日记,而这本日记则在她牺牲之后不久便落在了她同父异母的哥哥阿平手上,很快,阿平便解开了日记上的密语并按照上面的指示,率先与我取得了联系。” “率先?看来烟缸很信任你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两个应该是单线的联系?”见阿诚点头,明楼才继续说道,“这就难怪了,你说的没错,那个烟缸的确不是一般的女人,恐怕除了那个拿到日记的阿平,就连她的丈夫也不知道你这只‘青瓷’的存在?” “没错,就因为他不知道我的存在,我才能逃过一劫,因为就在我和阿平准备重新集结与烟缸同组的其他三个组员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那三个前来与我们接头的家伙与日记上的描述并不相符……” “好一招偷梁换柱!”不等阿诚说完,明楼便忍不住说道,“如此一来,你们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那条从西欧到莫斯科的交通线,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了通往地狱的死亡线了!而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惜杀害自己的妻子,果然是中统的一贯作风啊!” 说到这,明楼稍微定了定神,“后面的事,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个大概了,只是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呢?” “因为时机未到。” “那么现在呢?” “时机已至,阿诚自然要如实相告。” “如此说来,那个烟缸……” “不错,他就是阿平,不过他这次是以军统上海特别潜伏小组a组的组长的身份回到上海的,代号‘疾风’,直属‘财神’领导。” 一听到“财神”这个代号,明楼的眼睛便不自觉地眯了眯,要知道自己可是自打复兴社时期就加入的军统,在军统内部也算是有一些资历了。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依旧是只闻其名,从未见其人,甚至连高矮胖瘦、模样长相都是一个谜,因此一听到阿平的直属上级竟然是“财神”,便一下子勾起了他的兴趣。 “既如此,阿平应该已经跟那个‘财神’接过头了?” “接是接过了,不过是在电话里,阿平也请求过与他见面,但是却被他当场拒绝了。” “如此高的警惕性,真不愧是成名已久的老牌特工,我有预感,我们这次真的遇上难缠的对手了!” 阿诚听了却忍不住打趣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自信了?这可一点儿都不像你啊!” “正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有自信是好事,但要是自信过了头,那就是自负,绝对是要坏事的!”说到这,明楼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问道,“还有其他事么?” “根据我们的小组成员报告,76号手上好像有一个‘转变者’,这段时间正在利用这个‘转变者’正在大肆搜捕抗日分子。”阿诚神情凝重道。 明楼思索片刻之后问道:“能确认这个‘转变者’的真实身份吗?” “不能。”阿诚摇头说道,“不过还有传闻称,所有的嫌疑犯都被汪曼春一并处决了。” “那就是说,这个‘转变者’也有可能是一个透明人了?” “可以这么说。” “我们可不可以假设,汪曼春先是处决了所有的嫌犯,然后又捏造了一个‘叛徒’,而真正的目的则是用这个不存在的人来钓鱼呢?”明楼一边将目光看向远处不断起伏的江面,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大哥,以您现如今的官阶头衔,可以直接让他们向您说明真相。” “不行。”明楼想也不想便一口否决道,“我们初来乍到,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所以绝对不能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那……起码要让我们的人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个圈套?” “可以。另外找机会向上峰报告一下这件事,问问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指示。至于黎叔那边,还是按照原计划,登报警示一下!” “知道了,大哥!我这就去办!” 然而话音未落,门口便陡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第二十三章 突发事件(求投资求收藏) “南造课长!” 阿诚拉开房门,发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上海特高一课的课长南造云子,便立刻恭敬地招呼了一声。 而南造云子则先是仔细打量了阿诚一番,然后才笑着的对他说道:“你就是明先生的管家兼秘书阿诚?果然是一表人才。” “南造课长过奖了,您请!”说罢,阿诚便将南造云子请了进来。 “明先生,别来无恙啊?” 明楼则淡笑着回应道:“云子小姐,南京一别,差不多也有四五年了!想不到会在这里与云子小姐重逢,实在是让我喜不自胜啊!” 南造云子也回以微笑,“我听周佛海先生说了,明先生是金融界和情报界的一颗明珠,这次把您盼来,实在是汪主席之幸,也是76号之幸啊!” 说罢,南造云子先是看了一眼明楼手中那只早已空空如也的酒杯,便笑着走到了酒柜前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紧接着又把正要准备去帮明楼倒酒的阿诚拦了下来,随后竟主动示意要把自己杯中的酒分给明楼,试探意味慢慢地说道:“不介意?” 明楼自然明白她此举的含义,于是便始终保持着微笑地回道:“当然不……我来,就是要分一杯羹的!” 语毕,两人碰杯,随即将各自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而就在明楼应酬南造云子的同时,远在几公里之外的明公馆,明镜千盼万盼的电话铃声也终于响了起来。 “大姐!电话来了!” 随着李强的一声招呼,一串急切的脚步声便立刻响了起来,紧接着明镜便几乎是一路小跑地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一边下楼嘴里还一边急声道:“不要接不要接,我来接,我来接,阿强,你去上班!” “好的,大姐!我先去上班了!”说完李强便离开了家门。 然而此时的明镜已然将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部还在“铃铃”作响的电话上,以至于连“路上小心”都忘记跟李强说了。 “喂?是明台吗?” “大姐,我到港大了!” 直到真切地听到明台的声音,明镜那颗悬着的心这才总算是落了地,但嘴上却还是忍不住唠叨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到香港就会跑出去玩,一定不记要打个电话回来跟我报平安!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晚上连觉都睡不踏实呀?” “我……” “你什么?我问你,我给你拿出来的厚衣服你是不是故意落在家里的?你这孩子,不是跟你说了香港的冬天一样是会下雨很冷的你知不知道呀?沈大成家的青团你也忘记拿了,你万一想吃了怎么办呢?回头我让阿强给你捎过去!喂?喂?明台!你怎么不说话呀?你听到了没有啊?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讲啊?” “……大姐,你让我说话你也得让我插得进嘴啊!”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说!为什么现在才打电话回来?” “大姐,我坐的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浪,耽搁了不少时间,昨天进港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怕打扰你休息,所以才没有打电话。另外,沈大成家的青团我可不是忘记带了,而是专门留给大姐你的!” 听到这,明镜不由得心下一暖,自动忽略了明台故意把厚衣服落在家里的“罪行”,很是欣慰地说道:“好,你最懂事了!平安到达就好!在那边你要好好读书,别忘了每个月要给我写信回来!” “我知道,每个月一封信,半个月一次电话,我不会忘记的……大姐,我先不跟你说了,后面还有同学在排队等着打电话呢!大姐再见!” 说完不等明镜回话,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尽管明镜还有一大堆叮嘱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对明台讲,但听着耳边传来电话断线后的“嘟嘟”声也只能轻轻地叹了口气,而后才很是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然而就在这时,正走在上班路上的李强却通过一份刚刚创刊不久的《中华日报》的最新一期报纸,并通过上面的密语接收到了一个坏消息:明家的小少爷刚一下船就被一伙神秘人劫持,并没有去港大报道! 而李强则在获知这个消息之后,脑海里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王天风!因为只有他,才有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动声色地将这位明家的小少爷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个疯子,不给我惹点事心里就不舒服是?行,那这次我还真就不管了,我就看着你疯,看你能不能把天捅一个大窟窿出来,到那时候可别哭着来求我啊! 李强就这样一边在心里咒骂着那只“毒蜂”,一边来到了警局,可前脚刚一迈进警局大院,迎面就撞见巡长王二柱带人全副武装地从警局大楼里走了出来。 一看这架势,不用问李强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于是连忙紧走两步来到王二柱面前问道:“柱子哥,出啥事了?” 王二柱则用极快的语速回道:“一听说刺杀了季老板的凶手被抓,金宝师娘就纠集了一众徒子徒孙把周公馆给围了,局长亲自下令,要咱们即刻赶到现场去维持秩序,你赶紧去把警服换上,还有,别带枪啊!” “知道了!” 情势紧急,李强也不多废话,应了一声便跑进警局大楼换好了警服,随即便跟警局的弟兄们一块儿在王二柱的带领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位于愚园路749号的周公馆。 此时的周公馆已经被黑压压一片的人群给围了个水泄不通,那帮家伙或手持棍棒,或高打着“杀人偿命,惩治凶手”标语,或奋力高呼口号,声势之浩大着实让人震撼不已。 而在人群的最前面,则是一把足足由六十四人抬着的楠木交椅,而交椅之上,摆出了一副睥睨众生的架势的那位,不用问也知道赫然便是季云卿的遗孀,有着“花会女王”之称的金宝师娘了。 见此情景,李强便忍不住说道:“好家伙,这娘们好大的排场!想当初洪秀全出行也就是这样的排场了,她这是自比洪天王啊!看来今儿个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柱子哥,要不……咱撤?” 第二十四章 控制局面(求投资求收藏) “撤?你也不想想局长为啥把咱们给派过来,真要是撤了还会有咱们的好果子吃吗?” 王二柱这话虽然或多或少地带了一些夸张的成份,但却依旧让众人不自觉地神色一凛。 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对那些警局里的那些所谓的老人来说,自己这些刚刚从满铁调过来的新人打从根儿上跟他们就不是一路人,平日里在警局只能做最苦最累的巡警也就罢了,一旦遇到有风险的行动,每次第一个顶上去的却还是自己这帮人,想想就让人心寒。 眼见着一股悲观的情绪正在弟兄们的心中快速蔓延,身为队长的王二柱便主动扛起了队长的责任,冲着正在围着周公馆不停叫嚣的人群猛地吹了一声哨子,紧接着又顶着随之而来的百余道敌对的目光带头挤进了人群。 而直到这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李强,嘴角才慢慢勾起了一抹欣慰的微笑:相信经过这件事之后,王二柱就应该能够在大家伙的心目中建立起足够的威望了。 想到这,李强便随即大手一挥,招呼道:“都愣着干嘛呀!还不快跟上去?” 话音未落,众人便“呼”地一下跟了上去,硬生生地在那些混混群中开辟出了一条路,成功挤到了周公馆的大门口。 “诸位,你们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就这么一直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对不对?真要是把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不是?” 然而话音未落,打头的那个穿着黑绸衫的混混便撇着嘴呛道:“你谁呀?” “大西路分局巡长,王二柱!” 此话一出,便立刻引来周围人的哄笑,而就属刚刚那个穿着黑绸衫的家伙笑得最凶。 “别说你这个小小的巡长,就算是你们局长亲自来了,我们也不会卖给他半点面子!今儿个我就把话放这了,他周佛海要是不严惩杀人凶手,就别想出这个门了!大伙说对不对?” “对!”那人身后的混混齐声应和道,紧接着便是又一轮的抗议和叫骂,甚至比之前还更加变本加厉了。 这下可真让那王二柱感到有些束手无策了,而就在这时,李强却走了过来对他轻声耳语了几句,顿时便让他把本就不小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小了。 “你疯了?” 李强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放心,柱子哥。听我的准没错,老弟我什么时候害过你啊?” 听到这,王二柱稍微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小老弟一次,于是便再次将哨子放进嘴里用力地吹了一声,命令道:“全体都有,解皮带!” 这道命令一出,不光是王二柱的那些个手下,就连另一边闹事的混混都不自觉地停止了抗议,好奇地看了过来。 而在所有人都将自己的皮带解下来之后,王二柱便下了第二道命令,在周公馆的大门口和那些闹事的混混之间拉起了一条由十数条皮带以首尾相连的方式系在一起的带子。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刚刚跟王二柱对话的那个混混显然也被他这一手给搞蒙了,忍不住问道。 王二柱则很是耐心地向他解释道:“警戒线!我宣布从现在起,这条线的另一边就是警戒区了。你们不就是想要抗议吗?没问题,看到这条警戒线没有?只要不过这条线,你们想怎么抗议就怎么抗议,但是倘若有人想要越界的话,不好意思,那将被视为公然与新政府作对,后果自负!” “少特么拿新政府来唬人,你以为我黄金彪是吓大的?” 然而王二柱却二话不说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警棍作为回应,紧接着身后的李强等人也都将腰间的警棍拿在了手上,瞬间爆发出来气势竟然一时间压过了那些刚刚还在不停叫嚣抗议的混混们一头。 短暂的惊讶过后,那黄金彪也发起狠来,梗着脖子就要不信邪地往里闯。 就在这时,一直高高在上地坐在交椅上的金宝师娘终于发话了,“金彪!别冲动,小心着了他们的道!”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那金宝师娘一眼就看穿了李强这一招的用意,这才及时开口制止了那黄金彪的莽撞之举。 这下双方便又再一次陷入了长时间的对峙之中。 而与此同时,周公馆内,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脚步匆匆地来到书房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少顷,周佛海的声音便从里面响了起来,“进来!” 话音未落,管家便推门而入。 只见书房里并不单单只有周佛海一人,而是身为特工总部委员会主任丁默邨以及两个副主任李士群和明楼三人齐聚。 于是管家便先向那三人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后才压低了声音在周佛海的耳边说道:“老爷,外面的情势差不多已经被控制住了。” “哦?是吗?”听了管家的报告,周佛海心下便是一喜,随即又颇为赞赏地环视了一下对面的丁、李、明三人,很是欣慰地说道,“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控制住局面,看来诸位平日里的工作做得还是颇具成效的嘛!” 话音未落,不等其他两人开口,李士群便抢在最前面奉承道:“周先生过奖了,要我看,这都是周先生您领导的好。正是有了您老人家的指示,才让我们有了努力的方向啊!” 这话说得虽然极其肉麻,但却让那周佛海极其地受用,而丁默邨和明楼两人虽然对那李士群极尽跪舔之能事的马屁功夫极为不耻,却也只能相互看了一眼,随便应和几句。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管家却忍不住说出了事情,“那个……老爷,怪我刚刚没说清楚,稳定了外面情势的……并不是76号的人,而是从大西路分局赶过来的一队巡警。” 此话一出,整个书房便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管家的话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周佛海和李士群的脸上。还好这不是在公开的场合,否则一向好面子的周佛海恐怕真的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最终还是明楼轻咳了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周先生,既然外面的情势已经被控制住了,那咱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讨论一下该如何结案!” 第二十五章 多方博弈(求投资求收藏) 明楼的话,不但成功打破了书房里的死寂,还起到了缓和气氛的作用。 周佛海也就坡下驴,将刚刚被狠狠打脸的事统统抛在了脑后,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似的,面无表情地说道:“明副主任说的没错,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拿出一个结案方案出来。不过在正式讨论之前,我还要再说两句。” 说着周佛海便看了一旁的管家一眼,后者则立刻会意,很是识趣地退了出去。 周佛海这才继续说道:“经过调查,这个刺杀了季云卿的军统杀手名叫詹森,真名尹懋萱,其父尹定一是重光堂重点拉拢的对象;另外,重庆的方面已经通过杜先生向我们传达了愿意花重金将其赎回的意愿。所以这个案要怎么结,诸公还是要谨慎一些,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才行啊!” 话音未落,明楼便率先开口说道:“明楼初来乍到,对现如今上海局势的了解自然比不上丁主任和李副主任两位前辈的,故此就不妄加发言,以免贻笑大方了。” 在场的个个都是人精,自然知道明楼这是在踢皮球,但却并没有人觉得此举有任何的不妥,反而觉得这个新来的同仁很懂分寸,进而不自觉地在心中对其生出了几分好感。 “既然明副主任都这么说了,那么丁主任,作为前辈就由你率先发言,说说你的想法!” 丁默邨则似乎对此早有准备,只是稍微思索了片刻便开口说道:“既然日本人和重庆都有意保这个杀手,那我们何不就顺势做个顺水人情呢?” “这么说……丁主任是打算放人了?”周佛海眯缝着眼睛问道。 然而话音未落,一旁的李士群便有些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丁主任,我听说你最近刚刚结识了一个红颜知己……” “李副主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等李士群把话说完,丁默邨便直接把脸往下一沉,面色阴翳地问道,“难道我堂堂一个特务委员会主任,做什么决定还会被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片子所影响不成?” 面对丁默邨的质问,李士群却依旧笑眯眯地说道:“丁主任误会了,我只是突然想起了这茬,随口问问罢了,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丁主任大可不必如此激动。” “你!” “够了!”丁默邨还要再说什么,便被周佛海猛地一拍桌子给打断了,“李副主任,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现在我们讨论的是该如何处置那个军统的杀手,而不是什么红颜知己,明白吗?” “是!” 听到这,周佛海的脸色才终于缓和了一些,“说说你的想法。” “卑职对待抗日分子的态度是一贯的,凡是与新政府为敌的,亦或是图谋不轨的家伙必须予以最严厉的雷霆手段予以制裁,这样才能起到震慑敌人的作用,让他们不敢造次!” “这么说……李副主任的意思是……” “杀!”李士群杀气腾腾地说道。 然而丁默邨对此却似乎很是不以为然,话音未落便忍不住轻哼了一声,紧接着更是模仿起了李士群刚刚的语气和神态,阴阳怪气地说道:“李副主任,我想我应该不止一次地提醒过你,不要把个人的感情带到工作上来,整个上海谁不知道你曾经拜了季云卿当‘老头子’?要是真杀了他,你就不怕被人扣上公报私仇的帽子?当然了,或许这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会给咱们76号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且不说重庆方面,日本人那边你如何交代?” “交代?”李士群冷笑了一声,“为什么要给他们交代?不就是一个拉拢对象嘛!只要咱们稍微使些手段,逼那个救子心切的老家伙公开表态,加入新政府,那就相当于断了他的后路,到那时候即便咱们反悔,他又能奈我们何?” 此话一出,周佛海那眯缝着的眼中便立刻精芒连闪,脸上则依旧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 而丁默邨则丝毫不觉得意外地撇了撇嘴,眼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倒是明楼在听了李士群那一番惊人之语之后,明显地流露出了惊讶和不敢相信的神色。而这样的反应看在丁、李二人的眼里,则自然而然地在心里给他打上了一个喜怒见形于色,城府不深的标签。 进而得出了一个“此子不足为虑”的结论。 而这,正是明楼想要的结果。 短暂的沉默之后,周佛海终于拿定了主意,“这样好了,我会把你们两个的意见汇总一下,呈报给重光堂,就让日本人自己考虑采取哪种解决方式好了!” 说到这,周佛海稍微顿了顿,随即便转头对李士群说道:“李副主任,在这期间,我希望你能够确保那些围在公馆外面抗议闹事的家伙不把事情闹大,但也不要直接镇压,要将事态掌握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明白吗?” “卑职明白!” “嗯,去!” 李士群听罢先是向周佛海打了一个立正,又向丁默邨和明楼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之后,这才迈步离开了书房。 “周先生,外面的那些闹事的地痞和混混明明就是那姓李的在背后撺掇的,您怎么还……”李士群刚一离开,丁默邨便立刻忍不住说道。 然而周佛海听了却只是淡淡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丁主任,不要那么激动嘛!大戏才刚刚开演,精彩的还在后头呢!我有预感,季云卿的死只是一个开始,一场更加猛烈的风暴即将来袭!” “那……依周先生您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静观其变就好。” “可是……” “好了,说了半天我也有些乏了,你也先回去!我还要跟明副主任交待一些经济司的工作!” 话说到这份上,丁默邨知道自己要是再纠缠下去,可就真是自讨没趣了,于是也只好乖乖地告退,离开了书房。 然而,就在丁默邨也离开之后,周佛海便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怎么样,有几成的把握?” “三成。” “只有三成?”周佛海听了不禁眉头一皱,“我相信你的判断,看来这种事还是急不来啊!” 说着周佛海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明楼耳语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各怀鬼胎(求投资求收藏) 周公馆外,李强等人已经在巡长王二柱的带领下与闹事的青帮混混对峙了半个多钟头的时间。 直到这时,几辆76号标志性的箱式汽车才终于姗姗来迟。 而头一个从车上下来的,便是拄着一根拐杖的梁仲春。 “阿虎!立刻带弟兄们把公馆周围一百米的范围内全面戒严,我倒是要看看,谁还敢继续在这里闹事!” “是!” “陈亮!让你的人把眼睛都放亮一点儿,倘若发现有人意图不轨,就立即将其拿下带回76号,如有违抗,就地正法!” “是!” 不得不说,梁仲春的到来的确在极大程度上震慑住了那帮闹事的家伙。 这也难怪,即便那些家伙人数众多,所营造出声势也不可谓不大,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群挤在一起抱团了的混混,而且还是一群处在群龙无首的状态下的混混。说难听点,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自然没有足够的勇气和血性与早已恶名昭昭的76号作对了。 于是那百十号青帮混混便都不由自主地齐齐看向了刚刚还稳坐在交椅上的金宝师娘。 殊不知那金宝师娘此刻也在暗自在心里叫苦,其实她一开始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通过营造声势给周佛海施压,替夫报仇。可谁曾想对方的反应竟如此的激烈,真要是再继续抗议下去的话,事态便很有可能朝着失控的边缘发展,其结果肯定是自己无法承受的,可要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收手,那么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可就要前功尽弃,更别说要替夫报仇了! 早知如此,自己当初就不应该轻易听信李士群的话,急不可耐地跑到这来带头闹事了! 正想着,周公馆大院的铁门便猛然开启,紧接着一个身着米白色欧式西装,梳着分头的中年便信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正处在进退两难的煎熬之中的金宝师娘自然一眼就认出了那人的身份,赫然便是那个怂恿自己的李士群!于是便连忙眼巴巴地看了过去。 然而李士群却好像没看到似的,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这便让那金宝师娘不自觉地心下一凉。 “李长官!”梁仲春一见到李士群便立刻紧走了两步,来到他的面前恭敬地说道。 然而李士群却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回道:“梁处长,你好大的威风啊!难怪咱们76号最近的名声越来越差了!” “李长官,您听我解释……” 梁仲春刚要解释,李士群便直接把眼睛一瞪,“你叫我什么?” “李……李副主任,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此时的梁仲春犹如一个犯了错的小孩,红着脸满头大汗拼了命地解释,与刚刚那颐指气使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而与其他那些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在一旁看戏的人不同,李强却始终在暗中默默地观察着二人的每一个举止和神态,并且在确认了两人并不是在演戏之后做出了自己的判断:看来76号的那些叛徒汉奸也并非是铁板一块啊!若是利用得当的话…… 正想着,就听李士群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摆出了一副说教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教训道:“不是我说你,现如今新政府刚刚成立,最需要的可不是什么打打杀杀,而是和平共进,安定繁荣,懂吗?远的不说,三个月前金陵毒酒案的教训还历历在目,这么快就忘啦?” “卑……卑职不敢……” “不敢?哼!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郑重地警告你,再让我听到你的下属未经审讯就擅自处决可疑分子,我就连你一块儿处分,听到没有?” “是是是……” 在李士群的面前,梁仲春自然不敢造次,只能连忙点头称是。 李士群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将目光转到了陈亮等人的身上,“谁让你们把枪掏出来的?人家只不过是在向政府表达自己的意见和立场,就要被你们用枪指着,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咱们汪主席毫无容人之量吗?都给我收回去!” 这话说出来虽然连李士群自己都不相信,却还是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尽管极不情愿,但陈亮等人却还是不得不乖乖地把枪收了起来,而另一边原本已经准备打退堂鼓的青帮混混们则仿佛被注射了兴奋剂一般,重新喊起了抗议口号。 就在这时,周公馆的大门再次开启,紧接着一个满面病态,干瘦如骷髅一般的中年便一边拍手一边走了出来。 一见来人,那梁仲春便瞬间来了精神,几乎是盼到了救星一般,一路小跑地跑了过去,完全忘记了自己还瘸着一条腿。 “丁长官!” 一看梁仲春那一副犹如受了气的小媳妇一般的样子,丁默邨就知道他一定是受了那个先于自己出来的李士群的气了,于是便向他使了一个了然的眼色,随即才缓步走到了李士群的面前。 “李副主任刚刚的那一番慷慨陈词说得实在是精彩至极,让人忍不住拍案叫绝啊!” “丁主任,我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你可千万别介意啊!”李士群笑道。 “能够当面聆听你李副主任的教诲,是他们的福气,我又怎么会介意呢?只不过,这下属做错了事,自有我这个做上司的负责管教,就不劳李副主任操心了。” “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先走一步了!”说罢李士群便向丁默邨微微鞠了一躬,随即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丁长官,我……”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做好你自己的事。”说到这丁默邨稍微顿了顿,然后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另外,看住你的手下,别再给我搞出像上次那样‘未经审讯就直接杀人’的事情出来!” 说完丁默邨也不等梁仲春如何回应,便直接拂袖而去了。 “奶奶的,老子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倒他娘的大霉了!”骂了两句该觉得不过瘾的梁仲春随即又转头瞪了一旁的陈亮等人一眼,“都看着我干什么?没听到刚刚李长官的话吗?还不快给我滚去维护和平共进,安定繁荣?” 而就在梁仲春还在冲着自己的手下发火的时候,一身秘书装扮的阿诚便已然站在了巡长王二柱的面前…… 第二十七章 破格提拔(求投资求收藏) “你就是大西路分局派来的领队?”阿诚一边快速地打量了王二柱一眼,一边问道。 王二柱则是“啪”地打了一个立正,恭声回道:“是的长官,卑职王二柱,是大西路分局的巡长。” “巡长?”阿诚听了不禁眉毛一挑,随即便十分赞赏地称赞道,“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巡长竟然能在没有增援的情况下,只用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控制住了即将失控的局面,只让你当一个巡长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这个……”听了阿诚的称赞,王二柱不禁老脸一红,随即便有些吞吞吐吐地解释道,“报告长官,您误会了,那个控制住局面的办法并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我们巡逻队的‘大明白’想出来的!” 说着王二柱便一把将李强拽了过来,用手指着他仿佛在推销一件商品似的说道:“就是他!” “大明白?这个称呼倒是蛮别致的!”阿诚同样打量了李强一眼,强忍住笑意说道。 而李强则立刻纠正道:“那是外号!我的名字叫阿强。” “阿强?这个名字听上去正常多了。”阿诚点头说道,随即便用手指了指王二柱和李强两人,“那就你们两个一块儿跟我来!” “去哪?”李强和王二柱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阿诚则神秘一笑,“别急,到了自然就知道了!两位,请跟我来!” 时间不大,李强和王二柱两人便跟着阿诚来到了周公馆的后花园。 然而刚一进到花园里面,眼尖的李强便立刻注意到了不远处正坐在凉亭之中的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人……是明楼? 尽管那个男子的相貌跟摆在明公馆的相片里的样子看上去多少有一些出入,但李强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就是明镜的亲弟弟,明楼! 可是……根据汪曼春给的资料上说,他不是应该在港大做金融系教授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而且还出现在周佛海这个铁杆儿汉奸的家里? 尽管脑海里接连不断地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问号,但表面上李强却表现得十分的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简单听阿诚说明了情况之后,明楼便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很是赞赏地称赞了二人一句,“做得好!多亏了你们两个,才没让局面继续恶化下去。周先生对此很是满意,因此王二柱,阿强鉴于你们两个的出色表现,特命你们二人为特别巡查队的队长和副队长,专门负责愚园路一带的巡查以及秩序的维持工作。” 此话一出,王二柱和李强两人便忍不住对视了一眼,要知道明楼口中的愚园路指的就是周公馆门前的那条路,虽然整条路全长不足三公里,但是却将百乐门那样灯红酒绿的繁华商业街区,新政府军政要员的宅邸以及犹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兆丰公园统统囊括其中,可以说是整个上海除租界以外最为繁荣热闹的街道。 可即便如此,那周佛海却依旧将这条路的管制权放心大胆地交给了王二柱和李强两人,就足以看出其对他们两个的赏识和信任了。 “怎么,不愿意啊?”眼见两人迟迟没有回应,明楼便半开玩笑地问道。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回道:“愿意!卑职当然愿意了!” 然而明楼却轻咳了一声,“愿意就好,那么从明天起你们就正式隶属于财政部保卫股了。” “保……保卫股?”一直在最底层摸爬滚打的王二柱显然对这样的隶属关系很是陌生,不由得一脸懵懂地问道。 明楼正要开口解释,不想却被一旁的阿诚抢了先,“你们只需要知道,你们的上级只有一个,那就是明先生,其他人都管不着你们就可以了。哦,对了,薪水是每人每月四十块,队长和副队长一样,都是五十五块。” “真的?”听了阿诚的解释之后,王二柱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道。 这也难怪,毕竟在此之前他早就受够了那个永野太郎的欺负了。而如此一来,不但可以彻底摆脱那个家伙的欺负,每个月的薪水也翻了一倍,虽然到时候到手的很有可能依旧还是军票,却也足以让他觉得跟着眼前这位长官,一定大有前途,并因此又惊又喜了。 而为了不让明楼和阿诚看出破绽,李强也故意装出了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甚至还用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来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不是在做梦。 直到两人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明楼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听着,我的权力有限,所以只能给你们二十个人的编制,并且除了按月发放薪水之外,不会给你们拨发半毛钱的经费。所以,你们不但要自行招募人员,还要自负盈亏。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如果你们能够把这支队伍带上正轨,那就说明你们有能力吃这碗饭,以后大把升官发财的机会,否则你们就是庸才,而我的身边是没有庸才的位置的!明白吗?” “卑职明白!”王二柱和李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很好!阿诚!” 话音未落,阿诚便将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上的皮箱放在了凉亭内的石桌上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沓崭新的军用手票和一把勃朗宁手枪。 “这是明先生为你们提前发放的一个月薪水,至于这把枪,就配发给王队长你了。” “多谢明先生!”尽管对明楼用军票来提前发放薪水略有微词,但王二柱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枪和钱收好,千恩万谢地说道。 明楼又简单交待了两句之后,便吩咐阿诚将两人送出了周公馆。 临别之时,阿诚还不忘再一次叮嘱道:“你们两个可以走了!别忘了那一个月的期限。” 王二柱则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阿诚先生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报答明先生的。” 听到这,阿诚才笑着点了点头,“好,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第二十八章 出言献策(求投资求收藏) 从周公馆出来,王二柱就立刻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回到警局交差,紧接着便又拉着一大票弟兄上演了一出集体辞职的戏码,搞得局长和那个永野太郎差点儿以为他们这是因为承受不住对他们的压榨和欺负,进而引发了哗变! 然而就在他们正准备下令进行武力镇压的时候,阿诚的电话便及时地打进了大西路分局的局长办公室,这才消除了双方的误会,让王二柱顺利地把人从警局里带了出来。 如此一来,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这支刚刚成立的队伍算上王二柱和李强便已经有了十七个人了。 是夜,王二柱不顾李强的反对,说什么也要请他好好吃上一顿。 李强也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于是便索性顺着他的意思,跟他一块儿来到了老正兴饭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已是满面红光的王二柱便一边用力拍打着李强的肩膀,一边很是感慨地说道:“弟儿啊,不瞒你说,自打咱们被调到这以来,今儿个可是哥哥我最痛快的一天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曾经一度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什么太大的前途了,甚至都有些后悔当这个差了!” “柱子哥,你这也太悲观了?” “悲观?哼!你又不是不知道局长和永野那俩王八蛋是怎么对待咱们的?完全就是把咱们弟兄当驴来使唤啊!” 眼见王二柱越说越是激动,李强便连忙端起自己的酒杯劝道:“柱子哥,今儿个可是咱哥俩即将翻身的好日子,过去的糟心事咱就不提了,明长官不是说了吗?只要咱们好好干,今后大把升官发财的机会!来,喝酒!” “说得好!什么狗屁局长顾问,在明长官面前那就是个屁!来,为了咱哥俩的大好前途,干!” “干!” 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之后,李强稍微顿了顿,然后才试探着对王二柱说道:“柱子哥,弟弟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王二柱听了连连摆手,“弟儿啊,你我虽说不是亲兄弟,但却跟亲兄弟一样啊!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好,我难道还能挑你的理不成?说!放心大胆地说!” “我是这么想的,虽说咱们目前的人员招募工作进展得十分顺利,但是这最后的三个空缺是不是应该再多花些功夫,仔细挑选一下?” 此话一出,王二柱便立刻明白了李强的用意,“你是打算将其他人进行分组管理么?” “是的。如果我们能招募到合适的组长人选的话,就绝对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你看看,我就说你比我更适合当这个队长?” “柱子哥你又来了,不是说好不提这茬了吗?不就是一个队长嘛!咱们哥俩谁当不一样呢?你说对?” “怪我了!我自罚一杯!”说罢王二柱便端起酒杯罚了自己一杯,然后才继续说道,“不过现如今整个上海都乱哄哄的,咱们上哪去找合适的人选呢?” “用不着那么麻烦,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把咱们的薪资待遇一亮,还怕没有合适的人选上门么?” “说的也是!那就照你说的办!”说到这,王二柱先是有意无意地看了李强一眼,然后才继续说道,“弟儿啊,你之前不是说已经找到将军票兑换成大洋的门路了吗?要不咱先用这些军票试试,看看你那个门路走不走得通啊?” “柱子哥,不是我在找借口推脱,而是就目前的形势来讲,现在还不到时候。你想啊,巡查队刚刚成立,那明长官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他都会派人暗中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咱们要是因为这件事给明长官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的话,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说的也是!”王二柱听了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你的意思是?” “最快也要等过了第一个月,咱们站稳了脚跟再说。” “好,我听你的!”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各大报纸便不约而同地在醒目位置刊登了一则招募启事:新政府财政部保卫股特别巡查队新立,现招募组长三名,每月薪水四十五块,提供食宿,希望广大有志青年踊跃报名,为国出力。报名地点…… 尽管只有寥寥数语,却依旧引来了各方的关注,以至于还没等李强出门,就接到了王二柱要他尽快赶到报名地点的电话。 而就在李强准备出门的时候,不想却被明镜给叫住了,“阿强,你这要去上班么?” 在得到李强的肯定回复后,明镜才继续说道:“那正好,开车送我去正金银行办点事。” 李强不疑有他,立刻点头答应道:“知道了,大姐。我去备车!” 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李强便又快又稳地将车子停在了正金银行的门口。 “阿强,我先进去了,你去上班!车子放在这里就好,一会儿阿忠会送我回去的。” 尽管来到明家的时间不长,但李强对明镜口中的那个阿忠却已经很熟悉了。 阿忠姓洪,具体的职位是明氏企业的董事长助理,业务能力很强,是明镜当年花重金从吴凯声律师事务所挖来的,这么多年一直勤勤恳恳地替明家做事,堪称明镜在管理家族产业方面的左膀右臂,深受明镜的信任。 既如此,问题就来了,如果这是明镜的既定行程的话,为什么没有提前通知阿忠,而是让自己送她过来呢? 是一时疏忽?还是临时起意?亦或是另有深意呢? 而就在李强的大脑正在极速思考着各种可能性的时候,却无意间听到了一个几乎微不可查的声响。 尽管明镜已经足够小心,但李强却依旧准确地判断出刚刚的那个声响是从她手上的那只小皮箱里面发出来的。 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至于让明镜如此神神秘秘、遮遮掩掩? 带着这样的疑问,李强目送着明镜走进了金正银行,然后才下车离开。 然而李强却并没有立刻前去上班,而是找了一个相当隐蔽的电话亭拨通了汪曼春的电话号码…… 第二十九章 真实意图(求推荐求投资) “什么事?说!”电话接通,汪曼春那阴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好家伙,这娘们怎么连说话都跟个冰块似的? 狠狠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之后,李强便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口吻向汪曼春汇报道:“报告汪处长,小的刚刚送明镜去了金正银行。” “金正银行?她去那做什么?” “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她还随身带着一只小皮箱,想来她应该是在里面开了一个保险箱。” “嗯,合理的猜测。还有么?” “还有……啊,小的想起来了,明镜在下车的时候,手上的小皮箱不小心撞了一下,随即便从里面传来了玻璃容器碰撞的声音,我想里面应该装着不少瓶瓶罐罐的东西。” “瓶瓶罐罐的东西?”听到这,汪曼春不禁冷笑了一声,“我想我已经猜到那只小皮箱里装的是什么了!” 然而话音未落,汪曼春便突然猛地在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对!”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李强也小心翼翼地在电话里说道:“那个……汪处长,对于这件事,小的……小的倒是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就……就是如果明镜是真的想要在银行的保险箱里存放什么违禁的东西的话,大可以选择更加稳妥可靠的银行来存放这些东西,为什么偏偏要存放在有着日本背景的金正银行呢?” 此话一出,汪曼春便忍不住微微一怔,因为李强刚刚所说的,竟然与自己做出的判断不谋而合了! “所以呢?” “所以小的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您说那个明镜这么做,有没有可能是在试探小的呢?” “呵呵,根据我对她这么多年的了解,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她就是在试探你!” “啊?”听汪曼春这么一说,李强便立刻慌了神,“那……那怎么办啊?” “慌什么?”电话那边的汪曼春没好气地教训道,“她在明,你在暗。只要她存放在金正银行里的东西平安无事,对你的怀疑不就自动解除了吗?” 听到这,李强才恍然大悟地说道:“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真不愧是汪……” “够了!”不等李强把话说完,就被汪曼春粗暴地打断了,“我一向最讨厌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人,你还是把精力多放在交代给你的任务上面!” “汪处长教训的是,小的知道错了!” “那就好!对了,我听说你被调到财政部了?” “还真是什么都瞒……咳咳,呃……是……是的,小的刚刚被调到财政部保卫股,担任特别巡查队的副队长一职,专门负责维持愚园路一带的秩序。”说完,李强又接着补充了一句,“而且是明长官亲自任命的。” “这么说,你跟我师哥已经见过面了?” “见过了。”李强如实回道。 “那你的身份?” “明长官应该不知道我的身份,否则应该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任命了。” “嗯,有道理。”说到这,汪曼春稍微顿了顿,随后又冷不防地问了一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把招募的地点设在涌泉坊了,对?” “是的!”尽管不清楚汪曼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李强却还是如实地回道。 “好!趁着这个机会,我给你派个帮手,相信凭借他的能力应该会对你大有帮助的。” 帮手? 李强听了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说的倒是好听,不就是想在老子身边安插一个眼线么? 然而即便心里这么想,李强却只能欣然同意地说道:“那敢情好,只是小的应该如何确认他的身份呢?” “用不着这么麻烦,你就当没有这回事就好,他自会想办法通过考核,让你们录取他的。” 真的假的?这也太自信了?电话挂断之后,李强便忍不住在心中暗想。 尽管李强深知这个汪曼春耍手段很有一套,但是这事听上去也太玄乎其玄了,她为什么会那么肯定自己派过来的人一定会通过考核呢? 是单纯的对那人的能力有信心,还是暗中使了什么手段以确保最终能过获得她想要的结果? 比起前者,李强更倾向于后者,而如果真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已经暗中把王二柱给收买了! 不行,得想个法子确认一下! 想到这,李强便离开了电话亭,随手拦了一辆黄包车向着愚园路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就在李强正在飞奔赶往愚园路的招募地点的时候,明镜则刚好从正金银行的正门走了出来。 “大小姐!”早就等在一旁的阿忠一见到明镜出来,便立刻恭敬地问候了一声,随即又熟练地替明镜拉开了车门。 “派人盯着这件银行,一旦发现有可疑人员,尤其是76号的人在这附近活动,立刻向我报告!”刚一坐进车里,明镜便立刻用命令的口吻对阿忠说道。 “知道了,大小姐!”说罢,阿忠便发动了车子,“咱们现在去哪?” “大通货运公司。” …… “老总,涌泉坊到了。”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的光景,黄包车夫才小心翼翼将车子靠在路边停好,点头哈腰地对车上的李强说道。 付好了车钱之后,李强便敏捷地跳下了黄包车,不紧不慢地向目的地走去。 此时的涌泉坊已经围了不少人,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人之中绝大多数都是跑来看热闹的。 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进行招募的地点,是因为这里的建筑是愚园路上唯一一处骑楼建筑,即:建筑物底层沿街面后退且留出公共人行空间,是一种典型的外廊式建筑物。 此时的骑楼下廊,两边的出入口已经被王二柱下令封锁,这样一来就为这次招募提供了一个还算理想的场地了。 “弟儿啊!你咋才来啊?等你半天了都!”好不容易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李强的身影,那王二柱便直接一个箭步蹿到了他的面前略带埋怨地说道。 李强则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解释道:“都怪我这个破脑子,记错了地方,直接让人给拉到警局去了,你瞧这事闹的,对不住啦,柱子哥!” “好了好了,你也别解释了,赶紧的!就等你了!” “等我?”李强听了便不由得一愣,“等我干嘛呀?” “还能干嘛?自然是对那些前来应征的人进行考核呀!”王二柱一边说一边连推带拉地将李强拉到了一张桌子后面,然后才高声宣布道:“好了好了,下面我宣布,招募考核正式开始,被念到名字的就到前面来,第一个,孙大钟!” 第三十章 无畏牺牲(求推荐求投资) “有!” 王二柱的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粗布坎肩短裤的壮汉便应了一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你就是孙大钟?”王二柱一边打量着那个壮汉一边问道。 见那壮汉点头,王二柱又问,“拉车的?” “是。” “有什么特长啊?” “啊?”此话一出,那孙大钟便是一愣,随即才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道,“什……什么是特长?” “就是问你有什么过人的本事没有?”一旁的李强补充道。 孙大钟听了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报告长官,我力气大!” “哦?”王二柱听了不由得眉毛一挑,“有多大呀?” “小的只用一只手就能举起一辆黄包车。” “光说不练假把式。”说着王二柱便转头对一个手下是说道,“去,给他找辆黄包车过来。” 时间不大,那个手下便找来了一辆黄包车,停在了孙大钟的面前。 只见那孙大钟缓步来到车前,深深地吸了口气,紧接着右手猛然发力,竟然真的单手将那辆黄包车举过了头顶!顿时便引得围观的人们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要知道一般的黄包车少说也得有百十余斤,而这个孙大钟不但能够用单手将其举起,而且看上去似乎还留有余力,足见他刚刚所说的并没有夸大的成分。 “好!你通过了!”说着王二柱用手指了指身后的房间,“进去!” 尽管有些不明所以,但那孙大钟却还是乖乖地照做,迈步进了房间。 紧接着,王二柱的目光便再一次落在了手上的报名表上,高声喊道:“下一个……” 然而,或许是因为刚刚孙大钟的表现太过惊艳,以至于接下来的几个前来报名的应征者连在现场看热闹的人的那关都过不了,更别提作为考官的王二柱和李强那关了。 “弟儿,这么下去可不成啊!”王二柱趁着考核的间隙压低了声音悄悄对李强说道。 李强则暗道一声:机会来了! 于是便摆出了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耸了耸肩,“我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可……” 正说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便猛然响起,紧接着从车上便下来了一伙穿着76号浅灰色制服的特务,顿时便在人群之中引起了一阵骚乱。 “这么多人聚在一块儿,想造反啊?立刻散了听到没有?不然的话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你们抓回去!” 此时的76号已然是上海滩上人人谈及色变的魔窟,因此这样一番话说出来,效果还是比较立竿见影的。 功夫不大,原本围在涌泉坊周围的人群便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了。 “陈亮?他带那么多人到这来做什么?”尽管离得比较远,但李强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带队的那个人就是76号行动二组的组长陈亮。 “管他呢!弟儿啊,这家伙来者不善,一会儿说话可得加点儿小心啊!” “放心,柱子哥!我心里有数。” 说话间,陈亮已然带着人来到了近前。 “咦?你们几个不是大西路分局的巡警吗?不好好在辖区当差,跑到这来做什么?” “陈组长,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就在昨天,咱们这些人已经被明长官调到财政部保卫股了,现在叫特别巡查队,专门负责维持愚园路及其周边的秩序的。” 李强一边解释,一边熟练地从兜里掏出一根高档香烟递了过去,然后又殷勤地为其点燃,最后更是直接将整合烟极其自然地塞到了陈亮的手里。 正所谓“拿人手短”,那陈亮见李强如此“懂事”,脸上凶恶的神色便缓和了不少。 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陈亮才继续说道:“我可不管你们是巡警还是什么巡查队,从现在起,这条路就由我们76号接管了!” 此话一出,李强便好像被吓到了一般缩了缩脖子,随即又看了一眼左右,然后压低声音问道:“陈组长,您这是……” “不该问的别问!”陈亮猛地把眼一瞪,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李强,自顾自地向自己的手下布置起了任务。 与此同时,法租界的一间很不起眼的小印刷厂里面,几名印刷工人正在里面紧张地忙碌着。 突然一辆汽车开来,猛地停在了印刷厂的门口,紧接着便从上面下来了一伙特务。 “就是这!”随着为首的那个身穿长衫的青年大喊一声,特务们便一拥而上冲了进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里面的工人们统统抓了起来。 其间那些工人虽然不住地大叫,拼命地挣扎,引来周围经过的人们纷纷驻足注目,但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止,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这特务们将他们押上汽车,扬长而去。 然而就在车子刚刚开出法租界,来到百乐门附近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路旁的小巷子里斜穿上来。 事出突然,司机来不及细想便下意识地踩了一个急刹车,车里的人没有准备,自然被晃了一个踉跄。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人便掏出手枪先是一枪打爆了车胎,紧接着又连开数枪,子弹轻而易举地射穿了车窗玻璃,不偏不倚正中了刚刚那个在印刷厂门口大喊的长衫青年,引得现场一片混乱。 一击得手,那人并没有恋战,而是立刻转身撤离,不想后路却被听到枪声之后蜂拥赶来的特务给堵死了。 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沿着愚园路拔腿狂奔。 不得不说,那人既然敢单枪匹马地袭击76号的汽车,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仅仅几分钟之后,便凭借着过硬的身体素质以及强大的运气躲过了特务们的射击,并将他们落出了老远。 然而就在他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又一声枪声响起,自己的身子便猛地随之一震,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腿部中弹,那人便知道自己这次一定是逃不掉了,于是便索性把心一横,从怀里掏出了一颗手榴弹,蔑视地看了一眼正在向自己围拢的特务们,拉开了引信…… 第三十一章 真的勇士 “轰!” 剧烈的爆炸所造成的冲击波直接掀飞了那些靠得最近的特务们,其余人则被当场吓得直接趴在了马路上。 血光过后,姗姗来迟的梁仲春便狠狠地踢了一脚正趴在地上的陈亮,怒声呵斥道:“人都死了,还趴在地上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滚起来?” “处长,我……” “你什么你!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不等那陈亮把话说完,梁仲春便直接抬手打断了他,“给我查的身份,姓名,住址,家庭成员还有社会关系统统给我挖出来!听到没有?” “是!”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个隐秘的拐角处,一个年轻女子在听到爆炸声以后,先是向着这边深深地望了一眼,然后才趁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弟儿啊,这些个抗日分子也太疯狂了?到死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看得我心惊胆战的!直到现在心里还突突的呢!”尽管事情已然告一段落,但目睹了那人牺牲全过程的王二柱却仍旧心有余悸地对李强说道。 然而李强却只是耸了耸肩,“比起那个,我更担心的是,出了这档子事之后,咱们还能不能招到人了!” “弟儿啊,放心好了,这年头还有什么比票子更能打动人的么?只要有钱拿,别说是巡查队了,就连敢死队也有大把的人抢着干你信不信?” 听王二柱这么一说,李强便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同样是一条生命,有人选择奉献,奉献给了自己的理想和信仰;有人却选择将其出卖,跟魔鬼做了交易;当然还有更多的人,为了生存就已经被残酷的现实折磨得筋疲力尽,只能每天漫无目的,浑浑噩噩地“活着”。 想到这,李强便忍不住咒骂了一句,“这该死的世道!” 一旁的王二柱也跟着叹了口气,“唉,谁说不是呢!这就是命啊!不过要我说啊,咱们还是幸运的,起码还有个能够养家糊口的差事,起码用不着担心受冻挨饿,你说呢?” 见李强并没有言语,王二柱便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算了不说这些了,刚刚你跟那个姓陈的套近乎的时候,我就已经通知了那些之前进行过登记的人下午再来了。” “你觉得还会有人来么?”李强不无担心地问道。 “当然!要不咱俩打个赌?” “好啊,赌什么?” “谁输了,就由谁去负责寻找合适的设立办公室的地点,怎么样?” “好!” …… “咚咚咚咚……” 法租界,幽深僻静的弄堂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猛然响起。 黎叔刚一打开院门,神色匆忙的程锦云便立刻闪了进来,紧接着便一边脚不停步地往里面走一边用急促的声音说道:“不好了,黎叔!李成出事了!” 此话一出,黎叔立刻关上了院门,随即快步带着她进到了屋里,然后才很是意外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差不多……差不多快到中午的时候。”或许是因为跑的太急,程锦云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别着急,慢慢说。” “今天上午,我正准备去静安寺附近的那家小印刷厂去拿最新一期的《红色先锋》杂志,可还没等我走到地方,就听到了枪响,等我赶到现场的时候,发现整条愚园路上到处都是76号的特务,李成则已经中弹倒在了地上,随即便拉响了怀里的那颗手榴弹,牺牲了。” “蛮干!”听到这,黎叔便忍不住喝道,“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们,76号手上可能有叛徒,正在带着他们四处抓人,整个小组这段必须保持静默么?还有,《红色先锋》杂志不是已经暂停印刷了吗?谁让你们开工的?简直无组织无纪律!” “锦瑜姐收到情报,日本人打算在沦陷区强制发行军用手票,并妄图借此手段对沦陷区进行疯狂的资源掠夺,经过小组讨论,我们一致认为必须尽快将揭穿他们的阴谋,将他们的险恶用心公之于众,这才……” 听到这,黎叔的脸色便已经缓和了一些,但还是语气严厉地追问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向我报告?” “我们是想报告的,可是昨天晚上李成来找您的路上在附近遇到了好几辆电波探测车,这才没有贸然上门向您报告。” “你说什么?”听程锦云这么一说,黎叔顿时便不自觉地惊出了一身冷汗,“看来这地方也不安全了。这么说,李成之所以如此莽撞地出手,是为了提醒你不要落入76号设下的圈套了?” 听到这,已经眼含热泪的程锦云便重重地点了点头,“实际上,他不光掩护了我,还亲手击毙了那个‘叛徒’,这样一来76号那帮人便没法在那人身上做文章了!” “看来我得收回之前的话了,李成他……是一个值得让人尊敬的勇士,更是一个让人敬佩的汉子!”说到这,黎叔深深地向着李成牺牲时所在的方向鞠了一躬,短暂的沉默过后才继续问道,“李成的家人呢?” “事发后,我就立刻通知了他的妻儿,并让董大哥护送他们离开上海,现在应该已经出城了。” “那就好!”听到这,黎叔才稍微放下心来,随即仿佛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对程锦云说道,“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了,必须立刻转移!” “去哪?”程锦云下意识地问道。 “贝勒路!” …… 愚园路,涌泉坊。 李强等人足足等了一个下午,却依旧没有等到半个折返回来应征的人的影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李强便已然觉得自己已经胜利在望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极其沙哑难听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甚至还吓了一旁的王二柱一大跳。 “请问,你们这还招人么?” “招!当然招了!”一听那人真是来应征的,王二柱便立刻来了精神,用手指了指身后的那个房间说道,“小兄弟,先到里面等着!一会儿再统一进行最后的考核!” 第三十二章 招募手下 俗话说得好:凡事有一就有二。 原本以为这次招募就这样草草收场了的李强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还真的有人回来了! 而且还不是一个,而是五个! 当然,这是算上了最开始的那个孙大钟之后得出的数字,虽然从五个人里面挑出三个也没有多少挑选的余地,但总归是聊胜于无! “孙大钟、赵胜、周平、朱子乾、郝进,首先我要恭喜你们五个,成功通过了初选。” 然而王二柱的话才刚一说出口,李强就立刻注意到了那个孙大钟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随即便直接把脸一沉,一字一句地问道:“孙大钟,你有话要说?” “没……没有。”孙大钟立刻矢口否认。 “没有?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这样的决定对你很不公平啊?” 孙大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李强的话。 李强则极其自然地张开了双臂,“既如此,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这么做就是要告诉你,所谓的公平,不过是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现实中可没那么多公平而言,明白吗?” “小的明白!” 李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明白就好。那么事不宜迟,咱们就开始!很简单,只要你们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第一个问题,你们之中有人认字吗?”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 “一个认字的都没有啊?”李强很是失望地说道,“那就没办法了!” 说着李强便使了个眼色,随即便有人拿来了警棍,分发给那五个人。 “本来呢,我还想用一个比较和平的方式来进行筛选,但是没想到效率却如此的低下,所以还是直接一点比较好!” 话音未落,一旁的王二柱便已然站起身来,很是从容地脱下了制服外套,走到了那五个人的面前。 见此情景,那五个人便不由的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疑问,就差开口质问李信:不是说好只是回答几个问题么?怎么一转脸的功夫就变卦了? 然而李强却依旧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问道:“怎么,有意见?” 此话一出,刚刚被李强警告过的孙大钟便第一个开口说道:“长官的话就是命令,小的只是觉得有些意外,没有意见!” “很好,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李强听了很是满意地对他说道,“既然知道这时命令,那就由你来第一个跟队长过招!” “这……” 那孙大钟稍微迟疑了一下,李强便看出了他心中的顾虑,笑着对他说道:“放心,就你现在那点能耐而言,还远不是咱们队长的对手,所以用不着顾虑什么,放开了打就是了,只要能你能撑过五招,就算是合格了。” 说是那孙大钟,就连其他四人也觉得李强刚刚那一番话水分十足,然而只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众人便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又高又壮的孙大钟被王二柱放到在地,顿时便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李强则并没有留给他们太多惊讶的时间,“下一个,赵胜!”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王二柱的身手,那就是迅猛高效。 可以说,对付眼前的这五个应征者对有着多年的抓捕经验的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短短几个照面便轻轻松松地将其一一制服。 “看看,我没说错?”李强满意地看着已经被王二柱放到的那五个人说道,“至于结果,相信各位也已经心里有数了,那么我宣布,孙大钟、周平、朱子乾,恭喜你们被录取了。” 说到这,李强稍微顿了顿,然后才对另外两个落选的人说道:“至于你们两个也别太沮丧了。来人,给他们俩每人发一块大洋,以资鼓励!” 一听到落选还有大洋拿,那两人脸上的失落顿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千恩万谢地走了。 “呼,总算是没白忙活一趟。辛苦你啦,柱子哥!”安顿好了留下的那三人之后,李强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一旁的王二柱则一边活动自己的肩膀一边说道:“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不瞒你说,我都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像这样放开了跟人动手是什么时候了!” “民国二十六年,奉天货栈。”李强一字一句地说道。 此话一出,王二柱便不由得一愣,随即便自顾自地给自己点了颗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缓缓说道:“是啊,那一次可真悬啊!我还以为咱俩都得交代在那了呢!” …… 就在李强和王二柱回忆往事的时候,法租界贝勒路上,程锦云和黎叔两人便已经大包小裹地站在了一幢三层小楼前。 轻轻地敲了敲门,时间不大,便有人拉开了房门,赫然竟是苏太太! “黎叔,您这是……” 然而话没说完,就被黎叔谨慎地打断了,“进去再说!” 苏太太听了则二话不说,立刻将两人让了进来,随即又小心地探出头左右看了一眼街上,确认了安全之后这才又关上了街门。 “锦瑜姐,李成牺牲了!”刚一进门,程锦云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带着哭腔说道。 相比之下,苏太太听了虽然也很难过,但却要冷静得多,“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上午,76号去了静安寺的印刷厂,李成为了掩护锦云,主动出击了。虽然成功击毙了‘叛徒’,却也落入了76号设下的陷阱,于是他就拉响了那颗一直随身带着的手榴弹,跟那些特务同归于尽了。” “唉,又失去了一位好同志。”听了黎叔的讲述之后,苏太太便不自觉地叹了口气,随即目光便又落在了他们带来的那些行李上,很是费解地问道,“黎叔,就算是李成牺牲,您也用不着这么急着转移?万一被76号的特务发现,岂不是此地无银了么?”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听锦云说,这几天我家附近时不时就有电波探测车出没,我担心电台会暴露,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这样啊……”听到这,苏太太才缓缓地点了点头,“那你们就先在这里住下,至于别的事以后再说好了!” 第三十三章 汉奸大会(求推荐求投资) 苏太太的家,是一栋红砖白柱的三层沿街楼房。 一层是苏医生平日里坐诊的诊所,二层则是夫妻俩的卧室,和几间能够随时用来充当临时病房的客房,三层则是一间小阁楼,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是设立秘密电台的绝佳地点。 而实际上,苏太太也曾不止一次地建议黎叔将电台转移到这来,可是每次都被黎叔以“鸡蛋不能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为由给拒绝了。 若不是这次情况危急,黎叔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而在听说了黎叔和程锦云两人要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之后,苏医生便二话不说,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腾出了两间客房让两人住下,苏太太更是亲自下厨做了几样拿手小菜,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然而黎叔却始终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细问之后才得知,经过了刚刚那一番折腾之后,已经错过了跟组织取得联系的时间。 于是众人便立刻放下碗筷,所有人一齐上阵,以最快的速度将电台重新调试组装了起来,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接收到任何信号。 而这一等,就一直等到了凌晨两点。 突然,一阵电波传送的声音从耳机传来,使得原本已经瞌睡得不行了的程锦云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连忙抓起笔,在纸上抄录起了电码,抄完又仔细地核对了两遍之后才放下了耳机飞奔到了楼下,急忙忙敲开了黎叔的房门。 “黎叔,上面说的什么?是不是上级又有什么新指示了?”好不容易等到黎叔译好了电文,程锦云便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 而听到了动静的苏医生夫妇也急忙从床上爬起,直接穿着睡衣跑了过来。 在场的都是自己最亲密的同志,黎叔自然无需隐瞒,先是清了清嗓,随后才继续说道:“据可靠情报,汪精卫正在为‘还都’南京做准备,并决定先行筹备召开一个所谓的‘和平’大会为其造势。上级命令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予以粉碎!” “具体的时间呢?”苏太太问道。 “不清楚,但最多也就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太短了,根本来不及安插人手,况且李成同志牺牲以后,我们的人手已经严重不足了。”说到这,苏太太稍微顿了顿,随后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要不向渔夫请示一下,让他给我们增派一些人手过来?” 不想黎叔听了却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行,渔夫已经进入休眠状态,上级指示,我们这个小组现在划归眼镜蛇领导。” “眼镜蛇?”一听到这个代号,一旁的苏医生便眼睛一亮,“我听说过这个代号,在南方局内部的级别很高。黎叔,你跟他联系上了吗?” “目前为止,还没有跟我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我也没有办法联系。” 此话一出,程锦云便点头说道:“新来的上线不联系我们,一定有他的难处,看来我们也只能耐住性子,等他主动联系我们了。” 不想黎叔却摇了摇头,“不行,我们可不能在这里傻等,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才行!根据情报,这次汪伪参加‘和平大会’的特使,有一大部分会从南京出发,至于承担护送任务的,则一定会是特高课以及76号的特务们,只要行动成功,必将会对汪伪政府,特高课以及76号予以极其沉重的打击,因此即便是孤注一掷,我们也要完成这个任务!” 听到这,众人便齐齐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即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起了具体的对策…… …… “大小姐,苏太太来了。”这天上午,明镜正悠闲地翻看着手里的相册,阿香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话音刚落,苏太太便紧跟着走了进来。 明镜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相册,极其热情地起身迎接道:“苏太太,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苏太太则叹了口气,“唉,几个牌友叫我过去打牌,谁知道有人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三缺一,这牌自然是打不成了。我就打算去听一场音乐会,看看时间还早,就顺道过来看看你。你要没什么事,一会儿跟我一起去听听?” “好啊,反正我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怪闷的,出去听场音乐会解解闷也不错。” 说着,两人便互相牵着坐下,随即苏太太便很是关心地问道:“最近怎么样?胃病好些了吗?” 明镜则一边拉着苏太太的手一边说道:“老毛病了!得亏有苏医生替我看病,我这病呀,才一年比一年好起来。” 说完,明镜便亲自帮苏太太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了她的面前。 “说起这老毛病啊,我记得你跟我大弟一样,都有偏头疼的毛病,就在几天前,他从巴黎来信说,自打吃了一个老中医开的方子之后,病情已经大有好转了,我已经回信要他下次写信的时候把那个方子给我,到时候我亲自给你送过去。” 苏太太听了很不好意思地说道:“真的吗?那可真是太谢谢了,总这么麻烦你我都有点过意不去了。”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难道我麻烦你们的地方还少么?” “那……一会儿听音乐会的时候,你可不许抢着付账,也让我请你一次嘛!就当做是谢礼了。” “好!”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之后,苏太太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今天不是公休日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呀?阿强呢?” 不提还好,苏太太刚一提到李强的名字,明镜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呀,自打干上那个什么副队长的差事,天天早出晚归的,简直比那个周佛海还忙!” “说到周佛海,我听说这几天季云卿的遗孀正纠结了一大批徒子徒孙,天天在他家门口闹事呢!” “狗咬狗,一嘴毛,没一个好东西!哼!” “我还听说呀,那些人之所以闹事,是为了给那周佛海施压,处死刺杀了季云卿的刺客!” “后来呢?” “后来呀,愚园路上便突然多了一只巡逻队,没日没夜地在路上巡逻,这才没让那帮混混把事情闹大!不然的话,那个刺客恐怕早就被下令枪决了!” 听苏太太这么一说,明镜才终于明白李强这几天为什么早出晚归的了,于是便笑着纠正道:“苏太太,那可不是什么巡逻队,而是特别巡查队,而阿强,就是那支队伍的副队长!” 第三十四章 身份成谜(求收藏求投资) “真的假的?我记得阿强不是大西路分局的巡警吗?怎么当上巡逻队的副队长了?” “是特别巡查队的副队长,苏太太。”明镜再次耐心地纠正道,“听他说,好像是在执勤的时候立了功,才被破格提拔的。” “这样啊……那应该就是因为青帮混混围困周公馆的那件事了。难怪你的态度突然转变了这么多呢!”说到这,苏太太先是看了一眼左右,随即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咱们的人?” “老实说,我看不透他。”明镜摇头说道。 “可是从他上一次在华懋饭店,还有这次及时阻止事态失控,为营救刺客争取有利条件的表现来看,他就算不是我们的人,也应该是跟我们同一战线上的呀?” “如果这些全部都是设计好的呢?”明镜幽幽地说道。 “不会?” “老实说,我也希望不是,但是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是有风险的,而我们冒不起这个险。” “那……” “别担心,我已经给他设下了一个考验,稍微测试他一下,当然如果组织需要的话……” “不,千万不要冲动!”苏太太立刻阻止了明镜那略显疯狂的想法,“还是先等等测试的结果再说!” “嗯,我知道了!” 听到这,苏太太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对了,上次组织委托你采购药品的事,进行得还顺利么?” “顺利,已经在路上了,根据闵经理的估计,差不多再过半个月,应该就到了。” “那就好!”说话间,苏太太的眼睛便落在了刚刚明镜放在茶几上的那本相册上,不由得满眼欢喜地叫道:“哟!这小男孩真可爱,是明台?” “是。”明镜得意地笑笑,随即用手指了指照片上的另一个青年说道,“这个是明楼。那天是明台第一天上学,他哥哥刚把他送到校门口,鞋带就松了,于是他哥哥就蹲下来给他系鞋带,正巧被一个摄影记者给拍下来了,登在报纸上。” “这照片拍得真好,真是太贴心了。”苏太太听了不禁夸赞道。 “可惜没有底片,报纸都已经发黄了。”明镜叹道,“不知怎么的,时不时就想起从前了。” “你啊,是想两个弟弟了?”苏太太一语道破了明镜的心思,随即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试探道,“对了,你大弟明楼不是有名的经济学者吗?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回上海,为新政府工作呀?我可听说最近汪精卫正在四处招揽这方面的人才呢!” 话音未落,明镜便立刻干脆地说道:“不可能!” 苏太太则笑了笑,“其实……回来也好,一家人在一起彼此也有个照应。” 明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有接苏太太的话茬。 直到放下茶杯,才继续自顾自地感慨道:“有时候想想啊,弟弟们也都大了,也该放手过自己的生活了。可是,我就是想管着他们,放心不下呀!” 苏太太则笑着劝道:“说句实在话,你越是不肯放手,反倒是越束缚了他们。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到处都是战火,处处也有机遇,你总不能管他们一辈子呀!” 明镜点点头,“是这个理。” 紧接着两人又聊了几句,苏太太看了一眼手表,惊讶已经快要到中午了。 于是便赶忙起身对明镜:“如果不想错过音乐会的话,我们现在就得出发了。” 明镜也跟着站身,可就在她即将出门的时候,却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一般又折返了回来,小心翼翼地将苏太太随意搁下的相册合上之后,这才放心地转身追了上去…… 华懋饭店,719号贵宾套房。 “大哥,有结果了。”阿诚怀抱着一个文件夹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说道。 明楼则依旧单手托着酒杯,注视着远处的黄浦江面,淡淡地回了一句,“说!” “经过调查,那个王二柱没什么背景,在调来这里之前,在东北满铁只能算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不过那个阿强可就……” “就什么?”明楼猛地转过脸来,阿诚跟了自己这么久,如此吞吞吐吐地向自己汇报工作的情况可不常见。 组织了好半天的语言之后,阿诚才艰难地开口说道:“这么说!那个阿强现在就住在咱们家里。” “你说什么?他怎么会住在咱们家里?” “据说是以明家侄少爷的身份搬进咱们家的。”阿诚如实回道。 “侄少爷?”明楼听了先是一愣,随即脑海里便立刻回闪出了此前自己跟那个阿强在周公馆见面时的情景,紧接着便求证一般地对阿诚问道,“那天在周公馆,你有没有留意到他戴在左手上的那枚戒指?” “好像有点儿印象。”阿诚努力回想了一下之后确认道。 “还记得具体的样式么?” “银色戒圈,正中还嵌着一颗祖母绿宝石。” “那就没错了,是三叔的戒指。” “这么说,他真是咱们家的侄少爷?”尽管知道明楼不可能骗自己,但阿诚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 “没这么简单,知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咱们明家搭上关系的?” “好像是明堂大哥最先认出他的,为此还专门举办了一场接风宴。”说罢,阿诚便又补充了一句,“就在八楼的宴会厅。” “你说谁?明堂大哥?” “是!” “这么说明堂大哥已经认定了那个阿强的身份了?怪不得大姐会允许他住进咱们家了。” “大哥……” 见阿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明楼便故意把脸一板,用教训的口吻对他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在我面前还用得着这么吞吞吐吐的么?” “大哥,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这些都是明堂大哥做的局呢?” “阿诚!”此时的明楼已经不是故作生气,而是真的有些动怒了,“你是想告诉我,这个阿强其实是我的堂哥故意编造出来蒙骗我们的,是么?” 第三十五章 兄弟之争(求推荐求投资) “大哥,我的意思是可能……” 见明楼动了真怒,阿诚便立刻解释道。 然而话没说完,明楼却直接大手一挥,“可能什么?阿诚,你知不知刚刚那番话意味着什么?” “大哥,我这是就事论事。” “什么就事论事?你告诉我,如果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能相信的话,还能相信谁?我发现你怎么变得越来越像那个疯子了?” “大哥……” “够了!家人在我心里有多重要,你应该清楚。所以,不要让我再听到类似的话,明白吗?” “……明白。” 就在两人的争执稍稍平息了一些的时候,门口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紧接着汪曼春便推门走了进来。 “师哥,什么事吵得这么凶啊?”说着,汪曼春又转头看向了阿诚,“又惹你大哥生气了?” 然而阿诚却只是默默地向汪曼春欠身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你看看,说了他两句就这个态度,我真是越来越管不了他了!”阿诚前脚刚走,明楼便立刻用手扶着额头,头疼地向汪曼春抱怨道。 汪曼春则淡笑着将他拉到沙发旁坐下,一边体贴地帮他按揉着太阳穴,一边问道:“到底因为什么事啊?发这么大的火。” “还不是因为阿诚的职务问题?你说他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做我的跟班?所以我就提议,给他在新政府里找个合适的差事,可他却觉得我这是在赶他走,你说这事闹的!” “都是误会,说开了不就好了?你们两个从小感情就那么好,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彻底翻脸?” “唉!阿诚这孩子,从小就爱钻牛角尖,一根筋。有空的话,你帮我去跟他好好解释一下!” “不要!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我才不去呢!”汪曼春小嘴一噘,撒娇似的说道。 “曼春,现如今能帮我们解开误会的,就只有你了,算我求你。” 一听到明楼竟然主动开口央求自己,汪曼春的心便立刻软了下来,“那好!我去帮你解释,不过有没有用,我可不保证!” “你一定能够做到的,对此,我深信不疑。” 汪曼春听了顿时忍不住俏脸微红,但内心却还是十分欢喜的,就好像受到了表扬的小孩子一般,脸上则泛起了一丝既得意,又满足的笑容。 “曼春,你不是说最近特工总部有很多工作要忙吗?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你不希望我来啊?” “当然希望了!我恨不得每天都跟你待在一起!” “违心话!” “是真心话!”明楼纠正道。 此刻的汪曼春宛如一个热恋中的少女一般,哪里还有半点76号女魔头的样子? 开心过后,汪曼春才有意无意地问道:“师哥,你都回来这么久了,怎么还在酒店里办公啊?” 明楼则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是带着目的来的!消息还挺灵通的嘛!” “哪有?”汪曼春娇嗔道,“我是怕你吃亏,人家丁主任和李副主任接到将办公室搬到政府办公厅的通知以后,就立刻派人过去抢办公室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呀?” “一个办公室而已,有什么好抢的?在哪不都一样办公吗?”说到这,见汪曼春明显已经有了一些小情绪,明楼也就没有把话给说死,“不过,你说的也对,再怎么说我也是特工总部的副主任,要是在人前落了风头,也有损我的威信和形象!这样,一会儿你去找阿强,要他带两个人过去,也算是向他们表明一下咱们的态度。” “阿强?哪个阿强?”汪曼春故作惊讶地问道。 “刚刚从大西路分局提拔到财政部保卫股的,现在是特别巡查队的副队长,专门负责维持愚园路附近的秩序。你到了那,应该就能找到他了。” “好,我一会儿就去。” 正说着,原本已经离开房间的阿诚却突然去而复返,神色仓促地闯了进来,甚至连门都忘记了敲。 这下明楼原本还带着些许笑意的脸便直接猛地沉了下来,然而训斥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阿诚便抢先开口汇报道:“先生,刚刚收到的消息,刺杀了季云卿的军统刺客,已于昨晚秘密枪决了!” “你说什么?!”明楼不听还好,听了阿诚的汇报后便几乎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不敢相信地说道,“消息从哪来的,可靠么?” 阿诚则先是有意无意地看了同样一脸惊讶的汪曼春一眼,然后才将手上的文件夹递到了明楼的面前。 “特工总部的工作简报?”看到文件夹里的那份文件之后,明楼便猛地转过脸看向了汪曼春,“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不想那汪曼春此刻也是一头雾水,连忙解释道:“师哥,这件事我……我真的不知情啊!” “是吗?”明楼一边说,一边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面前的汪曼春,但没过多久便柔和了下来,深情地说道,“我相信你!” “师哥……”对汪曼春来说,没有比明楼的信任更能让她感动不已的了。 “什么都别说了,我得去一趟周公馆,剩下的等我回来再说!” 汪曼春则连连点头,“嗯,路上小心。阿诚,路上开稳一点儿!” “知道了,汪小姐。” 说罢,明楼和阿诚两人便急匆匆地走了,然而汪曼春却并没有离开,而是拿起了房间里的电话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喂?帮我接财政部保卫股特别巡查队……阿强吗?是我,带两个人到华懋饭店跟我汇合。对!现在,立刻,马上!” …… “立刻派人去东北,再给巴黎的艾玛发一封电报,务必最短的时间内查清那个阿强的底细!”一上车,明楼便沉声对阿诚吩咐道。 “大哥,您怎么突然又变得这么冷静了?”阿诚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忍不住调侃道。 明楼则依旧面容冷峻,“我向来都是这么冷静!你以为只有你发现刚刚有人在外面偷听吗?别忘了,我可是你半个老师!开车!” “是,老师!”说罢,阿诚便猛地一踩油门,将车子极速驶离了华懋饭店,直奔周公馆的方向而去了…… 第三十六章 面子之争 “妈了个巴子的!这个臭娘们!还真会给老子添乱!” 刚一挂断汪曼春打来的电话,李强便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因为就在今天早上,他也收到了那个刺杀了季云卿的军统杀手詹森遇害的消息! 然而比起这个消息本身,更让李强在意的,则是那个消息的传递方式:居然是用最原始的方式,把一个装有消息的信封夹在了那辆自己新买的自行车上! 要不是信纸上画着自己跟上级约定好的紧急联系暗号,他甚至差点以为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用假消息来试探自己呢! 可是采取如此随意的传递方式,就不怕出问题么?还是说……对方有足够的把握,消息在传递过程中,不会发生意外?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因为就在那个消息的最后,还给了他一个任务,就是秘密调查76号这么急于杀害詹森的真相! 一想到这个任务,李强便不由得在心中苦笑,自己才刚刚被调到这里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别说是情报网了,连一个信得过的帮手都没有,上哪去调查真相啊? 再说之前组织不是还发报让自己立刻进入休眠状态吗?怎么才过了几天就又派了任务过来啊? 是因为事情实在紧急,还是对方也知道自己在军统的卧底身份,打算让自己通过军统的情报网来秘密调查呢? 不过自己的军统身份不应该是绝对保密的吗?对方怎么会知道的?难道说将军他真的…… 一想到黄显声很有可能已经身陷险境,李强便忍不住的心烦意乱,想要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却又无可奈何,那种强烈的无力感简直快要把他给折磨疯了。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汪曼春打电话过来,这才让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狠狠地骂了一通。 “弟儿,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啊?谁来的电话?” 老实说,李强突然的情绪失控,着实吓了那王二柱一跳,两人共事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听到他爆粗口,于是连忙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走过来关切地问道。 而此时的李强在发泄过后也冷静了下来,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我没事,柱子哥,真的!” 正说着,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刚刚被任命为二组组长的周平便走了进来。 “阿平?你怎么跑回来了?我不是叫你盯着周公馆门口的那帮混混吗?”王二柱忍不住问道。 “报告队长,那帮家伙已经撤了。” “你说什么?撤了?什么时候撤的?” “就刚刚。” “这……”听到这,王二柱不由得看向了李强。 李强则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撤就撤了呗!阿平,你回来得正好,借两个组员给我,我要出去一趟。” “啊?副队长您这是要去哪呀?” 然而此话一出,不等李强开口,一旁的王二柱便猛地一拍桌子,教训道:“要你做什么就麻溜地去做,哪来那么多的废话?副队长要去哪还好向你汇报不成?赶紧去,挑两个动作麻利点儿的过来!” …… 二十分钟后,华懋饭店。 刚一进到饭店大堂,李强就一眼看到了汪曼春正坐在贵宾区悠闲地喝着咖啡,于是便立刻走了过去恭敬地说道:“汪处长!” “来啦?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汪曼春轻轻地抿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问道。 “小的不知。” “这么跟你说!根据最新的指示,特工总部的高层必须将办公室设在政府办公厅,所以……” “汪处长的意思,是想替明长官在政府办公厅里,找一间合适的办公室作为办公地点?”不等汪曼春把话说完,李强就立刻猜到了她的用意,毕竟自己之前也在满铁混了这么多年,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而汪曼春见李强居然一点就透,虽然也感到有些意外,却还是由衷地称赞了一句,“聪明!不过现在的问题是,特工总部的丁主任和李副主任也有着同样的想法。你说……我们要怎么才能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呢?” 不想李强却立刻诚惶诚恐地说道:“这个……恕小的才疏学浅,此等大事小的那点儿小聪明实在是拿不上台面,不过王处长您若有命,小的自当任凭驱使,绝无二话!” 此话一出,使得李强在汪曼春里立刻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于是便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称赞道:“有自知之明,是好事。忠心也表得恰到好处,明副队长前途不可限量啊!” 李强则连忙躬身回道:“小的不才,就认准一条:无论做什么事光靠自己是不够的,一定要有贵人相助才能成事!而汪处长您,就是小的的贵人!” 一番话听得汪曼春频频点头,“嗯,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备车,是时候让那些人好好见识一下我汪曼春的手段了!” “是!” 午饭时间刚过,一辆崭新的酒红色凯迪拉克轿车便稳稳地停在了政府办公厅的门口,顿时便引来了不少人为之驻足侧目。 当然这么拉风的车李强可买不起,而是花了大价钱从汽车公司租来的。 然而汪曼春刚一从车上下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便立刻响了起来,“哟!我当是哪家的少奶奶这么有排场,闹了半天原来是汪处长啊!抱歉抱歉。” 汪曼春则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回怼道:“梁处长,你用不着在那含沙射影的,我可不吃你那一套!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您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动作还挺快的嘛!” “那是当然!我一向很讲究效率!”说到这梁仲春顿了顿,然后才继续得意地说道,“尤其是在替长官办事的时候!” 话音未落,一个粗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两位处长在聊得这么起劲儿,能不能加我一个呀?” 此话一出,汪曼春和梁仲春两人的脸上便不约而同地闪过了一丝厌恶的神色,紧接着便好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一般,很有默契地停止了争吵。 然而李强在见到来人之后,却忍不住大吃了一惊…… 第三十七章 霸道跋扈(求收藏求投资) 是他!? 哪怕光听声音,李强也能听出来人不是别人,赫然便是李士群的左膀右臂,有着“小儿不敢夜啼”恶名的警卫总队副队长吴世宝! 尽管来上海的时间不长,但李强却也早已领教过了这位号称“76号第一杀手”的野蛮跋扈的手段了。 远的不说,就说几天前,李强等人刚刚在愚园路上选好了一处绝佳的办公地点,然而房东前脚刚走,身材高壮,满脸横肉的吴世宝便带着一众手下踹门走了进来。 “管事的呢?出来!” 知道来人不好惹,王二柱便立刻陪着笑上前回道:“特别巡查队队长王二柱,见过吴队长,不知吴队长亲自到访有何指示啊?” 吴世宝却只是瞥了他一眼,随即便用警告的口吻说道:“王二柱是?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们是巡查队也好,巡逻队也罢。百乐门一带是我的地盘,过去是,现在也是;还有西边的赌坊和烟馆,也是我的场子,如果我是你,就绝对不会打它们的主意,免得给自己找不痛快!你说呢?” 能够在满铁立足,那王二柱自然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于是在听了吴世宝的话后,便二话不说直接点头称是,这便让吴世宝听了很是满意。 不过满意归满意,但是这个下马威该给却还是要给的。 于是那吴世宝便直接命人将李强等人轰了出去,美其名曰“暂借一段时间”,可实际上就是直接强行霸占了巡查队刚刚租下的办公室。 无奈之下,只好又重新找了一处,自然少不了又是一番折腾,尽管队里现在所有人都对这个吴世宝恨得牙根痒痒,但却迫于他的淫威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而现如今,为了给自己争面子,那李士群竟然把吴世宝给派了过来,不用问也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了!只是这么一来,汪曼春还能应付得过来吗? 正想着,那梁仲春便已然率先一脸和气地对那吴世宝说道:“吴队长,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我跟汪处长刚刚只不过是闲聊了几句罢了,仅此而已。” “这样啊……”听了梁仲春的解释,吴世宝不禁露出了一个失望的神色,但随即又猛地话锋一转,“对了梁处长,听说最近我那个徒弟陈亮给你惹了不少麻烦,有这回事吗?” 闹了半天,那个陈亮原来是吴世宝的徒弟,怪不得梁仲春平日里那么不待见他了! 而面对吴世宝那质问一般的问话,梁仲春却依旧不慌不忙地装起了糊涂,“麻烦?什么麻烦?” 吴世宝咧嘴笑道:“梁处长还真是装糊涂的高手!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有些事可以不是装装糊涂就能轻松过关的!” “这个不劳吴队长担心了,梁某自然心中有数。” 然而话音未落,就见到童虎急匆匆地从楼上下来,压低了声音对梁仲春急声道:“不好了姐夫,咱们之前选中的那间办公室被人强占了!” “你说什么?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被人强占了?” “我也不知道呀!我就出去吃了个午饭,回来的时候办公室就被强占了,连办公桌都搬进去了!” “混账!”听到这,梁仲春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火气,彻底爆发了,“吃吃吃,你说你一天天的除了吃还能干嘛?连一个房间都看不住,简直就是一群饭桶,饭桶都不如!” 将童虎臭骂了一顿之后,梁仲春便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正在一旁看戏的吴世宝,狠狠地咒骂道:“也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混蛋王八蛋,连丁主任的办公室都敢强占!给我查,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梁处长,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不好,但再怎么气愤也不能辱骂同僚不是?”吴世宝紧了紧自己的手套,慢悠悠地说道。 “这么说,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 梁仲春冷笑,“吴队长,之前你还说我是装糊涂的高手,想不到自己装起糊涂来也不遑多让啊!既如此,那咱们就不妨直接把话挑明好了,你说还能承认什么?自然是承认你派人强占了丁主任的办公室啊!” “哎哟哟!梁处长,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没错,东西是我让人搬进去的,不过请问梁处长,你凭什么说,那间办公室是丁主任的呢?” “你!”面对吴世宝那近乎无赖一般的狡辩,梁仲春顿时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眼看双方的情绪都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李强便偷偷看向了一旁的汪曼春,后者却只是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静观其变。 倒是一旁的童虎见到自己的姐夫吃了亏,便立刻就要上前去跟那吴世宝理论。 他哪里知道,那吴世宝之所以不断地用言语刺激梁仲春,就是想将他彻底激怒,最好再干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来,这样自己强占办公室的理由便更加充分了。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梁仲春却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及时将童虎给拦了下来,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吴世宝,一字一句地说道:“吴队长,我劝你还是别太得意了,这件事我一定会如实上报给丁主任的!” “梁处长,有时候我还真是佩服你的天真,我做都做了,还会怕你上报么?而且就算你上报了又能怎么样?他姓丁的能不能继续在主任的位子上坐下去还不一定,哪还有心思管这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梁仲春也不傻,自然听得出那吴世宝话里有话,于是便阴沉着脸追问道。 “梁处长,我看你是聪明人,才一次又一次地给你机会。否则要是按我以前的脾气,早就一枪把你这个不懂规矩的手下给崩了你信不信?” 说这话时,吴世宝一脸的平静,好像对他来说,杀人就跟宰猪杀羊一般稀松平常似的。 “你到底想怎样?”梁仲春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子不要发抖,色厉内荏地问道。 而吴世宝见时机已然成熟,这才缓缓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很简单,跟那姓丁的划清界限,转投我们李主任的门下,我想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第三十八章 非常手段(求推荐求投资) “吴队长,我想你应该知道,丁主任对我有知遇提拔之恩。可你现在却要我跟他划清界限,甚至倒戈相向。你把我梁仲春当成什么人了?” 不想那吴世宝听了却轻蔑一笑,毫不留情地揭穿道:“算了,梁处长!什么狗屁的知遇提拔之恩,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当初你被我抓进76号,是怎么出卖你的上线和整组成员的,梁处长不会是忘了?” “哼!我那是出于自保!”梁仲春黑着脸说道。 “这样啊……”吴世宝听了很是玩味地笑了笑,“那我就再多给你几天时间,好好考虑一下,不过可千万别考虑得太久,免得到时候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了!” 说罢,吴世宝才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汪曼春的身上,装模作样地嗅了嗅鼻子,“一股子内鬼的味道,真不知道南造课长为何会那么信任你!不过我会一直盯着你的,千万不要抓到任何的证据!另外,回去告诉你师哥,这里只有两间闲置的办公室,没有他的位置!” 然而面对吴世宝赤裸裸的威胁和警告,汪曼春却只是淡然一笑,“吴队长,你什么时候也开始靠证据抓人了?这可不像你的一贯风格啊!” “哼!你用不着激我,还是那句话,千万不要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说完那吴世宝便极其嚣张地扬长而去了…… “傻愣着干嘛?还不快把丁主任的东西搬到另一间办公室去?”趁着众人还在愣神的功夫,梁仲春便率先回过神来小声对童虎说道,生怕让一旁的汪曼春听见,让她抢了先。 然而汪曼春却非但没有表现出半点跟他争抢那最后一间办公室的意思,反倒是不紧不慢地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随后才冲着同样有些一头雾水的李强招了招手,待他靠近之后才低声对他耳语了几句…… “知道了,汪处长!小的这就去办!”尽管不清楚那汪曼春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让自己去办这件事,但李强却还是二话不说,直接应了下来,快步离开了政府办公厅。 大约过了半个多钟头的光景,李强才终于归来。 梁仲春立刻看了过去,只见归来之后的李强手上拿着一块长方形的木牌,而且木牌的上面好像还有字。至于上面具体写了什么,就看不清了。 这样一块普通的木牌能有什么用?值得专门派人折腾一趟?梁仲春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童虎兴冲冲地跑来报告道:“姐夫!丁主任的办公室已经收拾好了。” “全都收拾好了?” “嗯,全都收拾好了!” 听到这,梁仲春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才算是落了地,虽然最好的那一间被吴世宝给抢了,但是如此一来,自己回去之后也算是有个交待了。 然而,就在那童虎话音未落之际,汪曼春却突然猛地站了起来,带着李强和那两个手下径直向一间挂着“训练部”门牌的办公室走去。 梁仲春知道,这可是训练部次长的办公室,同样也是整个政府办公厅内部装潢最为豪华的办公室。 难不成这娘们想打它的主意?胆子也太打了?那可是训练部次长的办公室,就连日本人也得给他几分薄面,她怎么敢的? 满脑子的疑问加上强烈的好奇心使得梁仲春几乎是下意识地在汪曼春等人进去之后悄悄地来到办公室的门口,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给我出去!” “别这么激动嘛,郭次长!我们既然敢硬闯你的办公室,自然有硬闯的理由。我劝你还是配合一下,免得遭受皮肉受苦。” 直到这时,那个郭次长才终于认出了汪曼春,“你……你是76号的汪曼春?” “想不到我在这里竟然这么出名,连郭次长这样的大人物都能把我给认出来,真是让小女子受宠若惊呢!”汪曼春颇为得意地笑道,随即猛地话锋一转,“不过,我这次来可并不是代表76号,而是受我的师哥,也就是新任财政部首席财经顾问明楼明长官的委托,前来彻查你贪污受贿,以及利用职务之便,巧立名目,骗取财政补贴的罪行的!” “就凭你?”郭次长听了很是不屑地说道,“别说你只是个小小的处长,就算是那个姓明的也没那个资格!你要是真铁了心要查的话,那就把周佛海给我叫过来!还想让我配合你们,做梦!” 不想话音未落,汪曼春却开心地笑了,笑得那郭次长浑身汗毛直竖,毛骨悚然。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想到过会儿你跪地求饶时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笑!”汪曼春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了一份写满了字的文书冲着他晃了晃。 “这是什么?” “建议书。”汪曼春轻描淡写地回道,“鉴于近来沿海水域动荡不安,事件频发,运往上海的军需物资更是经常被红党的小股游击队袭击,故此兹建议,急调两千预备人员加强沿海水域防备力量。郭次长,你觉得这个建议如何呀?” “你!”不得不说,汪曼春此举直接精准地扣住了郭次长的命门,使得他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语言来进行反驳。 因为现如今别说是两千预备人员了,训练营里能不能凑齐五百人还是未知之数,而且绝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这要是漏了馅,被日本人发现那还得了?恐怕最轻也要被停职反省了! 想到这,那郭次长便索性把心一横,沉声说道:“我承认你赢了,汪处长!说罢,你要我怎么配合?” 汪曼春等着就是他这句话,于是便立刻冲他招了招手,压低声音对他耳语了起来…… 然而那郭次长听了却是一脸的为难,“这个……” “怎么,不愿意啊?” “不不不,当然不是了,我只是……唉,好!就按你说的办!我会全力配合你们的。” “对嘛!这才是正确的态度嘛!”说着,汪曼春这才转过头对李强说道,“去,把你手里的那块门牌换上去,然后告诉在外面偷听的梁处长,这间办公室,归我们了!” 第三十九章 替罪羔羊(求投资求收藏) 愚园路,周公馆。 “周先生。”书房里,明楼躬身向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周佛海施了一礼,恭敬地说道。 对面周佛海却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即便又将视线拉回到了手中的报纸上,慢悠悠地说道:“就知道你会过来找我,坐!” “是!” 然而刚一坐下,眼尖的明楼便发现周佛海手上的那份报纸竟然是《新华日报》! 要知道那可是红党的机关报,在汉口创刊,而后被迫迁往重庆继续出版,在别说是在沦陷区,就连租界里也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违禁刊物。 可现如今那份报纸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周佛海的手里,难不成……有同志不幸落入敌手了么? 或许是察觉到了明楼那异样的眼神,周佛海便笑着说道:“差点儿忘了,你也是跟我们一块儿从重庆过来的,自然知晓这份报纸的来历。既如此,不妨猜猜看,这份报纸是从哪来的?” “属下以为,这份报纸要么是从某个抗日分子的身上搜查出来的;要么……要么就是有人奉命从那边带回来的。” 此话一出,那周佛海便立刻给了他赞赏的眼神,“知道我为什么要力排众议把你推到副主任的位置上来么?就是看好你那优秀的分析还有准确的判断力,而从你回到上海之后的种种表现来看,我并没有看错人,这让我很是欣慰。” “多谢周先生栽培!明楼自当竭尽所能,以报先生知遇提拔之恩。” “好了,你我之间就用不着这么客套了。”说到这,周佛海稍微顿了顿,然后才又把话题拉回到了那份报纸上来,“你说的没错,这份报纸的确是我专门派人从重庆那边搞回来的,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这上面说,随着战局的扩大,战线的延长以及长期的战争消耗,日军的财力、物力、兵力都已经被大量消耗,无力再发动大规模的战略进攻了。对此,我深以为然,所以我才会把财政大权牢牢地攥在手里,因为接下里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经济,就是新政府乃至日本人的命门所在!你明白我的意思?” “属下明白!只有掌控了经济,手上才有足够的筹码,才能在日本人面前有更多的话语权。” “不错!所以,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秘密下令枪决那个刺客了?” “是……为了激化重庆和76号以及日本人之间的矛盾,引发混乱的局面,进而搅动上海的金融市场,然后再重拳出击,将历经多年形成的固化格局彻底打破,然后重新洗牌?” “呵呵呵……”听到这,周佛海开心地笑了,“你啊,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属下惶恐!只不过……” 周佛海自然知道明楼在担心什么,于是便摆出了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安慰道:“放心,我已经想好让谁来为这件事情负责了。记住,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作主张,我们则从头到尾都被他蒙在鼓里,所以毫不知情,明白吗?” “明白!只是敢问先生,那个人该不会是……” “不错!就是现任特工总部委员会主任,丁默邨!”周佛海冷笑着说道。 尽管将丁、李二人其中一个排挤出特工总部,是自己在回到上海之前就已经跟周佛海制定好了的既定计划,却也没有想到那周佛海会这么快动手,不由得就是一愣。 而周佛海则摆出了一副说教的模样,语重心长地说道:“记住,这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计划,也没有一成不变的计划,无论看起来多么完美的计划,只要无法进行灵活的变通和调整,那就是一个蹩脚的计划,明白吗?” “先生教训的是,明楼明白了。” 周佛海这才点了点头,“嗯,明白就好!那就辛苦你跑一趟了。到了那以后……” …… “阿诚,立刻想办法把家里的股票全都抛出去!”刚一回到车里,明楼便立刻对阿诚吩咐道。 “全部?” “对,全部!一张不留!” “出什么事了?” “上海的金融市场要地震了!” “知道了,大哥!一会儿我就去找田律师。”阿诚一边说一边发动了车子,“大哥,咱们现在去哪?” “去76号!” 此话一出,阿诚便不由得一愣,随即便通过后视镜偷看了一眼坐在后座上的明楼。 “看我干嘛?出发呀!” 阿诚这才“哦”了一声,将车子开出了周公馆…… 不得不说,那丁默邨不愧是资历高深的老派特务,即便已经坐上了特工总部的头把交椅,却依旧从未放松过半点警惕,就连吃饭睡觉都要尽可能地在76号内部解决,与同样从中统叛逃过来,高调张扬的李士群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顺带一提,虽然跟丁默邨一样,李士群在76号里面也有一间卧室,但他却基本不会住在那里,而是在周公馆的隔壁占了一栋花园别墅,作为自己的老巢。 因此,即便是公休日,他也一定会待在76号里面。 果不其然,明楼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在一间休息室里找到了丁默邨。 “我就知道,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的,坐明长官!”一见明楼进来,丁默邨就好像猜到了他的来意一般,客气地招呼他坐下。 “丁主任,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先生的原话是:丁主任是个体面的人,他要是体面,你就让他体面,他要是不体面,你就帮他体面。” 明楼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了一份供词和一支钢笔,最后又从腰间抽出了一把上了膛的手枪,默默地放在了丁默邨的面前。 “我能问个问题吗?”丁默邨将那支钢笔拿在手里,一脸平静地问道。 “当然,丁主任请问!” “到底是谁的主意?周先生?日本人?还是李士群?” “这很重要吗?” “对我很重要,我可不想做个糊涂鬼。” “那我就只能对你说声抱歉了!” “明白!”见明楼拒绝得如此干脆,丁默邨也不再强求,在那份口供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便一把抓起那只手枪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狠狠地扣动了扳机…… 第四十章 随风摇摆(求推荐求投资) “咔!” 尽管想象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但此刻的丁默邨整个人全已经犹如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大汗了。 而对面明楼则一便慢慢地将那把枪收了回去,一边说道:“丁主任,恭喜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其实先生他还有话要对你说,想听吗?” …… 就在丁默邨还在面临周佛海的生死考验的时候。 政府办公室的一楼大厅,梁仲春一见到李强从次长办公室里出来便立刻主动迎了上去,笑眯眯地对他说道:“小兄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阿强?” “正是,不知梁处长有何指教?” 梁仲春则连连摆手,“谈不上什么指教,我就是想请小兄弟你帮我个忙。” “梁处长找错人了?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副队长,您那么大的一个处长怎么还找我帮忙啊?” “处长算个屁啊!在新政府,一个砖头下去能砸倒一片处长!这年头,大家最讲实际,谁不讲实际谁完蛋啊!比得就是谁有后台,谁的后台更硬。不然那个吴世宝区区一个警卫队的副队长敢对我吹胡子瞪眼?反了他了!” “梁处长的意思是?” “刚刚你也在场,吴世宝的话你也都听到了,虽然话是说得难听了点,但话糙理不糙,甚至还让我觉得他们的手上好像真有丁主任的把柄似的,所以……” “所以,梁处长这是打算转头明长官的门下?那你应该去找汪处长啊?怎么舍近求远找上我这么个小人物了?” “小兄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跟那个汪曼春虽然同为处长,但严格来说我还是比她高出半级的。”说到这那梁仲春先是看了一眼左右,随即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再说那娘们的后台可并不是明长官,而是南造课长,你说我要是找她帮忙的话,岂不是自讨苦吃么?” 听到这,李强才恍然地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就算我愿意帮你,那明长官也不是我说见就见的啊!” “见不到明长官不要紧,只要能跟他的秘书阿诚见上一面,也是一样的,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 “那么敢问梁处长,我要愿意帮您的话,会得到什么好处呢?” “放心,事成之后,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 不想话音未落,李强便冲着他摇了摇手指,“梁处长,您刚刚不是还说,这年头最讲实际的吗?就这么几句空话,实在是很难让我看到您的诚意啊!” 听到这,梁仲春便冲着一旁的童虎使了个眼色。 “不是姐夫,真给啊?” “哪那么多废话,赶紧拿来!” 童虎这才极不情愿地从兜里掏出了一张支票。 “怎么样,小兄弟!这下应该能让你看到我的诚意了?只要你肯帮忙,这三千块大洋就是你的了!” “三千块大洋?梁处长出手还真是大方啊!” “正所谓‘千金求贤士,万金赏客卿。’,小兄弟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自当重谢。” “好!既然梁处长这么有诚意,那我答应你也就是了。” 然而就在李强伸手去拿那张支票的时候,梁仲春却猛地将它收了回去。 “梁处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想再提醒你一下,这张支票可以先给你,但是只能在事后才能去银行支取,没问题?” “当然没问题!”李强满口答应道。 梁仲春这才将那张支票交到了李强的手里,随后便心满意足地带着童虎离开了。 “姐夫,你没事?不就是帮咱传个话、表个态嘛!怎么给他这么多钱啊?” 梁仲春则阴恻恻地一笑,“你懂什么?我这一招,名叫偷梁换柱!” “偷……这么说,刚刚那张支票是假的?” “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蠢得连支票是真是假都分不出来吗?” “我……” “你什么你?好好学着点!那支票虽然是真的,但是却只能在华兴银行支取,而据可靠消息,用不了多久华兴就将改制为中储银行,到时候之前的那些支票自然也就自动作废了,到时候咱们再来一招上屋抽梯,他一个小小的副队长,能奈我何?” “高!姐夫就是姐夫,这招简直绝了!” …… “怎么这么久?梁处长都跟你说什么了?”办公室里,汪曼春颇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李强也不隐瞒,“没什么,就是想让我找机会跟阿诚见上一面。” “哼!看来那个吴世宝还真没说错,这个梁仲春简直就是一条变色龙!这么说,他这是打算转头我师哥的门下了?” “是的,而且一出手就是三千块大洋,大方得很!”说着李强便掏出了那张支票,恭敬地递到了汪曼春的面前。 不想汪曼春却连看都没看一眼,“留着!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你能力的一种体现,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梁仲春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我可不觉得他会这么轻易就让你拿到这么一大笔钱!” “梁处长要我答应他,事后再去银行支取这笔钱。难不成他这是准备利用这段时间在暗地里做文章,好让支票无法兑现?” “谁知道呢?”汪曼春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说道,“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可以回去了!” “是,小的告退!” 直到从政府办公厅里出来,李强依旧眉头紧锁。 然而让他如此大伤脑筋的,并不是那张梁仲春给的支票,而是因为组织上交给自己的那个任务,到底该如何调查事情的真相呢?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那一个办法了,虽然比较冒险,但迫于形势,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是夜,一道紧急的命令随着一串“滴滴答答”的发报声从一个隐蔽的阁楼发射了出去。 很快,远在千里之外的重庆罗家湾19号花园公馆的一个房间里,一个身着军统制服,梳着一头利落多发的清丽女子放下了头上的耳机,随即便抓起了面前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局长,‘财神’来电,特工詹森恐已惨遭毒手,请求总部紧急支援……” 第四十一章 生死搭档 “具体的要求呢?”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终于有了回复。 “请求核查刚刚到任的伪财政部首席财经顾问兼伪特务委员会副主任的明楼及其秘书明诚,是否系我方所派?还有,请求总部尽快为其调配一名交通员。” “核查的事汇报给毛主任,让他自行斟酌好了。” “是!” “至于交通员的人选……我再考虑考虑。” 听出对方的语气很是犹豫,那个女译电员便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才鼓足了勇气说道,“局长,海棠愿往。” 又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那个声音才终于又响了起来,“还记得上一次为什么把你从‘财神’的身边调回来么?” “记得。” “那你现在还要去上海?” “是!” “理由呢?” “您说过:生死搭档,两个人,一条命。” “说得好!既如此,我让你去,不过你要是再犯同样的错误……” “愿领家法!” “收拾东西,天亮出发!” “是!” …… 几天以后。 果然如自己所料,明楼就是毒蛇! 看着面前刚刚译好的回电,李强不自觉地攥了攥拳。 要知道这种直接向高层核实潜伏人员真实身份的做法,可是犯了大忌的,要不是死间计划需要自己在其中穿针引线的话,别说是核查身份了,恐怕早就被调回去受领家法了! 不过,此时的李强却并没有心思庆幸,因为在那份电报的最后还有四个字:电到人到! 也就是说,自己在收到这份回电的时候,交通员也应该到位了。 可是自己从傍晚一直等到深夜,却依旧没有等到半个人影,难不成是路上出了什么变故? 正想着,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李强来不及细想便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将电台藏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门外响了起来,“别忙活了,是我!” 此话一出,之前还在忙着藏电台的李强一下子就愣住了,紧接着心中便是一阵狂喜。 迫不及待地拉开房门,就看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短发美女,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强忍着内心地激动,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她说道:“好久不见了,海棠!” 海棠则嫣然一笑,“好久不见,组长!” “真没想到,戴老板竟然会派你来。”将海棠让进房间之后,李强才忍不住说道。 “怎么?你不希望我来?”海棠毫不见外地往床上一坐,反问道。 “当然!自打你被调回总部之后,我已经损失了三个交通员了。而且比起东北,这里的形势也要复杂严峻得多。” “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成为第四个的。说,任务是什么?”生死搭档之间的默契自然无需多言,聊了几句之后海棠便立刻直奔主题。 李强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早就准备好了的字条和一张阿诚的照片,“明天一早,你去一趟华懋饭店,想办法将这张纸条交给这个人。” “好!” ……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 阿诚正准备端着一壶刚刚煮好的咖啡回房,不想却被一个从迎面走来的年轻女子“不小心”撞了一下,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托盘里便已然多了一只信封,而那个女子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然而就在阿诚看到那信封里的那张纸条的时候,额头上的冷汗便“唰”地一下流了下来。 于是在强装镇定地将咖啡送进房间之后,阿诚便立刻转身离开了房间,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前台,快速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香港大学,学生管理处。 “叮铃铃——!” 电话响起,管理员刚一接通电话,阿诚的声音随着电波传了出来。 “麻烦您,请帮我叫一下金融系的学生明台……对,我等着。” 然而奇怪的是,对面的管理员应了一声之后,竟然直接将电话挂起,紧接着电话里便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这下便让阿诚更加心神不宁了,以至于不得不用手指敲着桌子来稍微缓解内心的急躁。 “喂?”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里终于传来了明台的声音,阿诚这才暗自长出了一口气,“明台,最近好吗?没遇到什么事?” “我好着呢,阿诚哥……我大哥还好?” “还好,大哥很忙,叫我多关照你。”说到这阿诚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不放心地问道,“……香港那边今天天气怎么样?” “有点冷……在下雨呢!” “雨大吗?你带伞了吗?”阿诚继续追问道。 “小雨,不用伞。” “住在哪?” “我还能住哪啊?学生公寓呗!” “门牌号码?” 明台有些不耐烦了:“阿诚哥,你烦不烦啊?” 阿诚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又问了一遍,语气较之前更是严厉了许多,“门牌号码?” “五栋!317!”明台噘着嘴说道,显然已经有点儿被问得不高兴了。 “吃的怎么样?” “还行。” “过几天我替你请个保姆,给你做饭。” “我不要!”明台连忙一口拒绝,“我吃学校食堂。” “食堂你吃得惯吗?” “阿诚哥,我不要请保姆,同学们看见会笑话我的。” “不准跟我犟!长途电话很贵的,三天之内,我给你请个做饭的保姆,她只管做饭,不影响你的生活,好?” 明台无奈道:“……好。” “好好上课,不准贪玩,注意保暖,多保重。” “知道了,阿诚哥。” “我先给你汇一千块钱过去,不够花了,你再跟我说。” “谢谢阿诚哥!”一听阿诚要给自己零花钱,明台便立刻喜笑颜开地说道,就连刚刚那些不愉快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电话挂断,阿诚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确认了明台平安无事之后,阿诚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殊不知电话的另一端,王天风也如释重负地摘下了耳机,对一旁的副官郭骑云吩咐道:“通知香港站,提前安排好一切。” “是!” 王天风这才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明台,命令道:“上课去!” 明台则先是打了个立正,随后便二话不说地离开了房间…… 然而就在阿诚付完长途电话费,正要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忽然猛地转过身子,再一次拿起了电话…… 第四十二章 神秘之约(求收藏求投资) “接香港大学教务处,谢谢。” 片刻之后,电话接通。 阿诚便立刻开口问道:“香港大学教务处吗?我找教务主任,对,我是学生家长。钱主任马?是我阿诚,我想查一下金融系的学生明台的上课签到情况。” 然而,在得到对面的回复之后,阿诚却既惊讶又疑惑,“您说什么?每天都有签到?确定是每天吗?” 电话另一边的钱主任则坚定地回道:“是的,刮风下雨从未间断。” “谢谢。”阿诚机械地挂断电话,整个人都不好了,看来那张字条上说的是真的,明台他……真的出事了! 想到这,阿诚便连长途电话费都忘了付,转身跑了出去,坐进车子就一路飞奔到了轮船公司。 “我需要查询半个月前搭乘‘太古轮’前往香港的所有旅客名单!”刚一来到轮船公司的前台,阿诚就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证件,急切地对工作人员说道。 那人看了一眼阿诚的证件,自然不敢怠慢,随即便乖乖地找出了旅客名单递到阿诚面前。 阿诚则从第一个名字开始,一点一点地向下捋着。 然而,才看到一半,阿诚就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吓了那工作人员一跳。 从轮船公司出来,阿诚的车便开得越来越快,快得四个轮子几乎都快要同时离地了。 回到华懋饭店,阿诚顾不得其他人投来的讶异目光,来不及等电梯下来便一口气爬了七楼,一头撞进了明楼的房间。 “阿诚?出什么事了,这么慌慌张张的?”房间里,明楼正坐在办公桌前审阅着刚刚送来的文件,一见阿诚脸色煞白地闯了进来,便立刻意识到了些什么,连忙放下手中的文件关切地问道。 “大哥,明台出事了!” “你说什么?”一听到明台出事,明楼便猛地站了起来,神色严峻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今天早上,我去煮咖啡的时候,不小心跟一个女的撞了一下,然后托盘里就多了一只信封。”阿诚一边说一边将那只信封从怀里拿了出来,递到明楼面前。 明楼打开信封一看,发现里面的内容竟然是用一个个从报纸上裁剪下来的小字块拼凑而成的! 大概的意思就是明台在抵达香港之后并没有到港大报到,而是被人给带走了。 “立刻给港大那边打电话!” “我打过了!” “怎么说?” “有人替他签到,风雨无阻!这对明台来说,根本就不可能!” “那纸条上说的就是真的了。”明楼摘下了眼镜,头疼地用手抚了抚额头,“去向呢?知道他被谁带走了吗?” “是‘毒蜂’!我在轮船公司的乘客记录上查到了他曾经使用过的化名‘王成栋’!”阿诚一边将那张乘客登记表交到明楼手上,一边说道,“明台去香港搭乘的是‘太古轮’,而‘毒蜂’也在那艘船上……” “你是干什么吃的?!”不等阿诚把话说完,明楼终于忍不住将那张乘客表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大声吼道,“都已经半个多月了,你怎么才知道?” “大哥……大哥您先别急。” “我不急,不急,我……”此刻的明楼显然已经乱了方寸,因为他已经隐隐猜到‘毒蜂’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一想到这,明楼便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因为他真的害怕,害怕这样下去,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迎来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局面。 真要是到那个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阿诚头一次见到明楼如此失控的样子,心里顿时充满了内疚,要是自己早点发现……不,要是自己更谨慎一些,派人在香港码头接船保护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想到这,阿诚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转身就向外走。 可没走两步,就被明楼给叫住了,“你要干什么?给我站住!” “我去找‘毒蜂’,把明台带回来。” “训练班的地点都是严格保密的,你去哪找?” “那……我就去重庆。” “回来!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还去重庆?你以为去了还能再回来啊?” “那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台被拉下水吗?大哥,那‘毒蜂’可是个疯子!要不是因为他,烟缸也不会……” “够了!”提到烟缸,明楼终于忍不住断喝了一声,随即又仿佛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般地自语道,“冷静,越是这个时候就越需要冷静……” “大哥……” 阿诚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明楼直接抬手打断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救他出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他要想活着回来,只能靠他自己了。” 然而阿诚虽然没有再说话,但是心里却仿佛已经有了什么计划一般,紧紧地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明楼也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般,对阿诚说道:“使用紧急联络频道,以我的名义给‘毒蜂’发报,请求他把明台给放回来。” 此话一出,阿诚便忍不住一愣,要知道这么多年,这还是明楼第一次开口求人,对象还是那个疯子,可见此刻的明楼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知道了,大哥,我这就去办!” “等等!”就在阿诚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不想却再一次被明楼给叫了回来。 “大哥?” 然而明楼却并没有说话,而是用手指了指办公桌上的那只信封。 阿诚不明所以地看了过去,这才注意到信封的背面竟然还画着一枚铜钱,铜钱中间方孔处还写着一串神秘的数字。 “这是……” “这是‘财神’的联络记号,看来刚刚留下信封的那个女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他的人。” “抱歉,大哥!刚刚我满脑子都是明台出事了,连这么重要的记号我都没有发现!”阿诚惭愧道。 “用不着道歉,我还不是跟你一样?咱们都太紧张明台了。” 为了不让明楼继续难过,阿诚连忙将话题岔开,“大哥,这串数字有什么特殊含义么?” “我想……前面的五位数字应该是电话号码,后面的两位则是时间。” 听到这,阿诚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么说,对方想要咱们在晚上十二点拨打这个电话号码?” 不想明楼却摇了摇头,“不,据我所知,‘财神’行事向来十分谨慎,可谓神龙见尾不见首,所以这件事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意思是要我们通过电话号码找到那部电话的位置,然后在晚上十二点钟的时候,在那里接听他打来的电话。” 第四十三章 连锁反应(求推荐求投资) “知道了大哥,我这就去电话局。” 不想明楼却摇了摇头,纠正道:“先发报!” “是!” …… 是夜,公共租界派克路。 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阿诚躲在一处阴暗处,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一个公用电话亭。 九月的上海虽然正式秋风送爽的好节气,但到了晚上却已然能够让人感受到些许的凉意了。 “阿嚏!”或许是低估了秋老虎的威力,阿诚显然穿得有些单薄,不小心打了个喷嚏,而几乎是同一时刻,电话亭里的电话也响了。 阿诚连忙吸了吸自己的鼻子,快步走了进去。 “代号?”电话接通,不等阿诚开口,一个女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毒蛇。” “上峰有令,立刻调查清楚特工詹森遇害的真相,三天内上报甲室。” “知道了!”阿诚稍微顿了顿,“如何保持联络?” “电台,我在香港银行用假身份开了一个保险箱,放了一本新的密码本进去,新的联络频段和时间都在上面,很快你们就能收到钥匙和印章,到时候自己去拿!” 说完,不等阿诚回复,对方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 两天以后,阿诚果然收到了一个匿名寄来的包裹。 与此同时,76号也迎来了一波巨大的人事变动:原特工总部委员会主任丁默邨因擅自做主,草率处置重要人犯而被停职查办,暂由副主任李士群代为行使主任职责,主持特工总部委员会。 而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士群刚一坐上代主任的位子,就立刻在76号内部增设了机要处、总务处、电务处以及督查室、审讯室、化验室等好几个职权部门,并且基本上全都是由自己的亲信负责,大大分化削减了梁仲春和汪曼春两人手上的权力。 然而这件事并没有因此告一段落,反而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为了给詹森报仇,军统便在痛失了爱将的戴笠那无边的怒火之下,展开了一系列的报复行动。 带着仇恨的报复,必然有些疯狂。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包括公共租界总督察长陆连奎在内的二十余名新政府官员,全都死在了军统特工的手上。 李士群也不示弱,专门组建了一个租界突击队,并亲任总队长,几乎天天都要让手下的吴世宝,马啸天等人带队到租界去搜捕抗日分子。 一时间,整个上海都笼罩在了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老百姓天天提心吊胆,汉奸走狗们则日日胆战心惊,就连那些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日本宪兵,也不敢独自一人招摇过市了,只能成群结队地出行来为彼此壮胆。 而这段时间过得最惨的,就属李强他们这些天天要在路上巡逻的人了。 不到十天的时间,巡查队已经被人打了好几次的黑枪,足足损失了一半的人手,就连三组的组长朱子乾也稀里糊涂地倒在了黑枪之下。 搞得王二柱不得不硬着头皮跑到政府办公厅,向明楼汇报了队里的情况,这才终于得到了暂停上街巡逻的许可。 得知了这个消息,巡查队的众人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这件事虽然解决的还算圆满,但是却还有另一件事始终困扰着李强。 那就是自己的直接上级,黄显声的现状。 尽管在报告特工詹森被秘密枪决的真相的同时,李强也一并询问了一下他的近况,但是得到的回复却是“不甚了解”,这便让李强更加担心了起来。 当然,李强心里也清楚,自己再怎么担心都无济于事,要想搞清楚真相,只能靠自己。 于是李强便将调查的重点,转移到了那个接替黄显声,跟自己取得了联系的那个神秘的新上线身上。 如此一来,那个利用自行车来传递消息的交通员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破局的关键。 至于那个交通员的身份,仅仅通过这两次传递消息的方式,李强便已经能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但要怎么通过她确认自己那个新上线的身份,这才是现在最让李强头疼的问题。 而就在李强还在为了打探黄显声近况而头疼不已的时候,明楼却已然顺利地进入了自己的角色,成功打入了新政府的内部,凭借着出色的才能成为了一颗耀眼的政坛新星。 这天一早,一支由三辆汽车组成的小型车队鱼贯驶入了政府办公厅的大门,稳稳地停在了办公大楼前。 紧接着从前面两辆车上下来了七八个身强体壮的保镖,清一色地穿着黑色中山装,显得格外气势逼人。 可即便如此,那些早就等候多时的记者们却依旧一股脑地围了上来,个个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了最后一辆汽车。 少顷,阿诚先行下车,随即拉开车门,明楼这才缓缓地走下车来。 顿时便引得那些记者们疯狂地找着各种角度进行拍照,闪光灯霎时间亮成一片。 尽管那些保镖们极力阻拦,但却仍旧有几名身强力壮的男记者、亦或是娇小玲珑的女记者“幸运”地通过冲破了防线。 但却依旧被阿诚礼貌而又不乏强势地挡了下来,一边跟随着明楼的步伐向里面走,一边回答着记者提出的问题。 “请问明先生,上海的金融业什么时候能够恢复元气?” “明先生,请问您对上海金融市场的发展有什么展望?” “明先生,有人认为政府经济司已经无力控制上海的经济,对此不知您有何看法?” 阿诚则边走边答,“你们问的都是上海经济现存的实际问题,而且由来已久,而不是我们新政府经济司的现行决策。” “那么请问明先生,新政府经济司的决策是什么?” “无可奉告!” “经济司会在短时间内出台新政策吗?” “这是政府的机密。” “您想看见明天全上海报纸上的经济头版头条是无可奉告吗?”记者继续咄咄逼人地追问道。 阿诚则淡然一笑,面色从容地回道:“你是干新闻的,如果你认为无可奉告是头条新闻,你照登好了,不用通知我,我不关心这个。” 可即便阿诚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记者却仍旧不死心,“明先生,那请问连日来的多起暴力暗杀事件,是否会导致上海的经济崩溃?明先生、明先生?” 刚刚那几个问题显然已经耗尽了阿诚的耐心,于是并没有做任何的回应便直接转身进了办公大楼。 而这一切,则全都被正站在三楼的窗边,居高临下地关注着事态发展的南造云子看在了眼里,脸上则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第四十四章 是敌是友(求收藏求投资) “这个阿诚,还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南造云子缓缓地将视线收回,称赞道。 说完便对一旁的高木使了个眼色,随即便快步向楼下走去。 远远的,就看到明楼在一群秘书和拿着文件的机要人员的簇拥之下,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地向这边走来。 作为秘书长的阿诚,在接过那些文件之后先是直接在走廊上随手签了几份,然后才将其中一份比较重要的文件递到了明楼的面前,“明先生,兴华银行改制为中储银行执行案。” 然而明楼却连看都没看,“你看着办!” 说罢便继续脚步不停地向着南造云子所在的方向走去,其实早在自己刚刚下车的时候,明楼就已经注意到,她在远远地观望着自己这边的情况了。 “早啊,明先生!”待明楼来到近前,南造云子便主动招呼道。 明楼则微微颔首,面带微笑地回道:“南造课长早!想不到会在这碰到您。” “我是来拿上海航运的报告的。” “拿到了吗?” “拿到了,谢谢,你们的工作效率很高。”南造云子满意地说道。 “多谢南造课长夸奖。不过说到航运,最近上海附近的水域安全问题实在是让我头疼,军用物资时不时地就会遭到红党小股游击队的袭击,使得如今不少运送军用物资的货船都改运杭州湾了。” “明先生,你也知道,上海那么大的一片水域,仅凭我们特高课和76号那点人手,实在是鞭长莫及啊!” “我明白。”明楼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现如今上海的局势,简直可以用‘动荡’来形容了,我担心这样下去,上海的经济坚持不了多久。” “那……明先生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明楼谦虚道,“不过在我看来,要想稳定局势,就得先稳定经济。毕竟经济是一切的基础。而要想稳定经济,就得先稳定人心。只要上海的民众跟我们站在一块儿,那么区区几个抗日分子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您说对,南造课长?” “有些道理,我会把明先生这番话带回给藤田长官的。”说到这,南造云子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下午两点在周公馆有一个政府高层会议,明先生会去吗?” “难说。”明楼紧皱着眉头说道,“您也看到了,我这还一大摊子事等着我去处理。这样,我争取赶过去!” 南造云子很是理解地笑了笑,“好,下午见。” “再见!” 然而,就在南造云子从两人身边走过的时候,却有意无意地回眸看了一眼阿诚。 这一反常的举动自然立刻引起了有着多年特工经验的明楼和阿诚的注意,而多年形成的默契也让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保持沉默,配合着装出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一先一后地走进了办公室。 “上海工商界人士。”一进门,阿诚便简洁明了地在明楼耳边耳语道。随即便转过身来准备关门,却发现南造云子和高木两人并没有揍,而是远远地站在走廊上好像是在谈论着什么。 可就在下一瞬,南造云子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突然看了过来,顿时与他四目相接,紧接着嘴角便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微笑。 而阿诚却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微微地点头示意了一下,便缓缓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此时的办公室里,那十几个工商界代表一见明楼进来,便立刻迎了上来,将他围在了中间。 明楼也没有跟他们过多地客套,而是一边向自己的办公桌走去一边说道:“尊敬先生们,我长话短说,上海的经济一旦崩盘,死得难看的并非只有我们这些搞经济的,还有sh市民以及各租界的经济利益都将遭受到史无前例的打击……” 此话一出,众人便纷纷点头称是,随声附和起来。 然而就在明楼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却惊讶地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强?你怎么在这?” 没错,那个熟悉的身影,就是李强! 只不过此时的李强身上穿着的并不是特别巡查队的制服,而是一套深灰色的欧式西服,活脱脱一副成功商人的模样! “不好意思,明先生!是我工作上的疏忽。”阿诚见状一边道歉一边就要将李强拉走。 不想李强只是一个侧身,便轻轻巧巧地躲开了阿诚伸过来的右手,随即便略带调侃地对他说道:“诚秘书长,有话好说,不要动粗嘛!” “你!” “阿诚,别冲动!”就在阿诚准备对李强动真格的时候,好在明楼及时开口将他拦下,这才没把事情闹大。 控制住局面之后,明楼这才转头看向了李强,问道:“既然有话好说,那你就说说!为什么穿成这样出现在我的办公室?” 然而话音未落,李强却嘿嘿一笑,“明长官,瞧您这话问的,不是你主动邀请我来参加这次碰头会的嘛!” 明楼也笑了笑,“我邀请的是上海工商界的朋友,你是工商界的从业人士么?” “不是。”李强摇头道。 “那你是我的朋友?” “也不是。” “既然你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为什么还说是我主动邀请你来的呢?” “因为我是受人之托,代人赴会的。” “所代何人?” “明氏企业董事长,也就是明长官您的胞姐,明镜明董事长!” 李强语出惊人,顿时便引得众人低声议论了起来。 明楼则眯了眯眼,面色平静得看不出半点喜怒,好半晌才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到底是谁?凭什么代替我大姐赴会?” 李强却卖了个关子,“这个嘛……明长官还是自己去问明董事长好了,只不过眼下她人还远在苏州,而我只是过来开会的,没办法回答您这么多问题。” 听到这,明楼才暗自松了口气,紧接着便责怪地看了阿诚一眼,仿佛是在质问他为什么没有提前核查与会人员名单? 阿诚也是一脸的惭愧,要知道他们姐弟两个要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阿诚连想都不敢去想! 一想到这,再看李强便已然顺眼了许多。 然而即便如此,明楼的心里却已然画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个阿强,到底是敌,还是友呢? 第四十五章 疑云重重(求推荐求投资) “好了各位,今天的会就先开到着!还是那句话,要重振上海的经济,光靠我明楼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希望各位能够同心协力,帮助上海度过这段最为困难的时期!” 经过了一个半小时的分析和讨论之后,明楼终于宣布了散会。 然而李强却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起身告辞,而是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时间不大,房间里便只剩下明楼,阿诚和李强三个人了。 紧接着,随着“咔”的一声落锁声响起,明楼才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缓步走到李强面前,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强却并没有说话,而是缓缓地解开了自己衣领上的扣子,把手伸了进去。 “你要干什么?”这一举动显然刺激到了早已处在全神戒备状态下的阿诚,随即便忍不住大喝了一声。 李强却笑了笑,“别那么紧张嘛,阿诚!” 说话间,李强便已然从脖颈处拉出了一条隐藏在衬衫里面的项链,顿时让明楼大吃了一惊。 倘若只是一条普通的项链,明楼也不会如此惊讶,但是这条项链的下面竟然还拴着一枚大有来历的戒指,这便很难不让他感到吃惊了。 “这是……三叔的戒指,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不想李强听了却很是失落地叹了口气,“原来那天在周公馆,你不是在装样子,而是真的没有认出我来啊?明楼哥!我是明强啊!” “你说你姓明?这么说……你真是三叔的……” “这还有假?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劲,帮你把大姐哄去苏州,代替她过来开会啊?”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咯?” “那是当然!要不大姐今天还不把你这的房盖给掀了?” 明楼知道,这可不是李强在吓唬自己,真要把明镜给惹急了,天晓得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想想明楼就觉得有些后怕。 “好,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这总行了?” “喏!这可是你说的啊!走了!”说罢,李强便站起身来迈步就向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阿诚刚要伸手阻拦,便被明楼用眼神给制止了,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东北那边有结果了吗?”李强前脚刚走,明楼便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问道。 “有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 “虽然从调查的结果来看,这个阿强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我却还是不太相信他的身份。” “保持怀疑不是件坏事,更何况他的身上,也的确藏着太多的谜团。”说到这,明楼便顿了顿,然后才继续问道,“巴黎那边呢?” “同样没查到任何可疑之处。”阿诚如实回道。 “看来要么的确是我们多疑了,要么就是这一次我们真的遇上难缠的对手了!” “我们该怎么办?” 不想明楼却叹了口气,“静观其变!记住,要看清一个人,不要听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只有行为才是硬逻辑!” “那……要是他跟大哥你一样,连行为都是伪装的呢?”阿诚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就说明他是一个真正的伪装者,并且已经做好随时为了这层伪装而牺牲的觉悟了!” …… 时间来到下午两点。 周公馆的门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停在门口的汽车数量之多、品牌之杂,甚至都可以媲美一个小型的国际车展了。 阿诚和明楼先后下了车,一眼就看到了李强正带队在公馆门口负责接待和维护秩序。 然而双方却仿佛互不认识一般,并没有过多的交流,阿诚和明楼两人便在李强的鞠躬致意之下走了进去。 “明先生,周先生正在等您。”一进门,周公馆的管家便立刻迎了上来恭敬地说道。 “南造课长来了吗?” “来了。特高课对此次汪主席提议的‘和平大会’非常重视,您这边请……” 说罢,那管家便主动为明楼引路,阿诚则紧随其后。 然而没走几步,便好巧不巧地撞见了刚刚从会议室里出来的南造云子。 于是明楼便满是歉意地解释道:“紧赶慢赶,还是迟了半个钟头。南造课长已经跟周先生谈完了?” 南造云子点了点头,“谈完了,正好有件事情想跟你谈谈。你先上去,我在小客厅等你。” “好,回头见!” 说完,明楼便侧身上楼,可正当阿诚也准备跟上去的时候,却被楼梯口的守卫给拦了下来。 “阿诚,你就在这里等我!”尽管心里跟阿诚一样有些不爽,但理智却还是让明楼冷静了下来,吩咐道。 阿诚则会意地点了点头,将已经快要迈出去的脚给收了回去。 南造云子看到眼前这一幕,便微微一笑,待明楼上楼之后便主动向阿诚走了过去…… 不得不说,不光是汪精卫,就连周佛海对于这次所谓的“和平大会”也是十分地重视,以至于单单向明楼交代一些会议相关的琐事和注意事项就足足说了一个多钟头。 好不容易从书房出来,明楼便径直向一楼的小套房走了进去,而南造云子则早已等在了那里。 “我想就汪先生召开‘和平大会’的安保事宜,跟明先生达成一份具体的合作计划。”客气地请明楼坐下之后,南造云子便开门见山道。 “南造课长,我现在首要任务是稳定经济,防止上海的经济崩溃。不难您说,我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实在是精力有限,分身乏术啊!” 南造云子听了却轻笑了一声,“我知道明先生很忙,但我不到火烧眉毛,也不会这么急着来找你商量。” “根据周先生的安排,我负责的特务工作是详尽地安排各省要员前来参会的时间表。您知道,光这一项的工作量都是难以想象的巨大,而且与会者的身份个个都很重要,不仅重要还很敏感,绝对容不得半点差错,老实说我刚刚还想请南造课长来帮忙分担一下呢!” “明先生真是太厉害了,我要找你做帮手,却还要替你分担工作。既如此,那就各自分工负责!” 明楼微微颔首,“明智的选择。” 说完,明楼便不打算多做停留,站起身就要离开,不想却又被南造云子给叫住了…… 第四十六章 挑拨离间 “等一下,明先生!” 听到南造云子的阻拦,明楼便停下了脚步,满脸疑惑地回头问道:“还有什么别的事吗,南造课长?” “是这样的明先生,你的秘书阿诚……” 然而不等南造云子把话说完,明楼便立刻皱起了眉头,打断道:“他怎么了?” “他很优秀。”南造云子连忙说道,“我看了他的简历,很欣赏他的能力。如果……你需要给阿诚在新政府找一个更优越、更合适的职位,我可以……” 明楼再次截住了她的话,“好啊!” “啊?”明楼答应得如此干脆,直接打了南造云子一个措手不及。 而明楼见状则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说好啊!” 南造云子这才回过神来,一脸不解地问道:“可是我听说你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阿诚十岁就来到我明家。毫不夸张地说,他是吃我明家的饭,喝我明家的水长大的。诚然,是明家一手培养了他,而且我也不喜欢别人挖我的墙角,但长兄如父,自然也要为他的前途着想,我想南造课长也应该是这么想的,是?” 一番话说得那南造云子脸上发烫,却也只能顺着明楼的话往下说道:“真想不到,明先生竟然有如此广阔的胸襟,实在是让人佩服不已,既然你我都有同样的想法,那……” 话音未落,明楼便重重地叹了口气。 “明先生为何叹气?” “实不相瞒,这件事我已经不知道跟阿诚提过多少次了,可他就是不愿意!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前几天我还为了这事跟他大吵了一架。这不,到现在还跟我别别扭扭的呢!” 南造云子了然一笑,“我懂。” “多谢理解。”说着,明楼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还有不少事等着我回去处理,告辞了!” 然而明楼刚走到门口,南造云子却又忍不住问道:“明先生,我听说你跟76号的汪曼春处长的感情非同一般,有这回事么?” 话音未落,明楼便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犀利地反问道:“……难道在南造课长眼里,我明楼就是那种因私废公的人么?” “当然不是!” “最好不是!否则,那将极大地破坏南造课长你在我心中还算不错的印象!”说到这,明楼稍微顿了顿,“南造课长,你还有其他问题么?” 南造云子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耽误了你这么久,明先生。我没问题了!” “那好。”说完明楼这才走了出去。 然而明楼前脚刚走,南造云子便拉开了套房里的另一扇门,“阿诚君,看来你反其道而行之的办法并没有奏效。” 阿诚则笑着摇了摇头,“不管怎样,我都还是要感谢南造课长您愿意帮我这个忙。” “乐意之至!”南造云子满眼欣赏地走到阿诚的近前,暗示意味满满地说道,“其实,我觉得我们还有更多可以合作的地方,如果你肯为我工作……” 话没说完,阿诚便想也不想地直接拒绝道:“抱歉,南造课长。我的工作计划已经排满了。不过如果只是一次性的合作的话,那我也是很乐意为南造课长效劳的。” “阿诚君,你知道我的胃口很大,一次性的合作可是满足不了我的。不过话说回来,你对明家如此忠心耿耿,可明先生却一门心思地想要将你一脚踢开,你难道就不觉得心寒吗?” 不想阿诚却反问了一句,“南造课长,您愿意和高木分享利益吗?” 南造云子一愣,并没有说话。 阿诚则笑了笑,“利益是不会分享的,更不要说是荣誉和地位。而这,就是您跟我大哥的区别。” “我不明白,阿诚君,既然你连事业和地位都看不上眼,那你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阿诚沉寂了一会儿,“或许是亲情,亦或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的归属感!不知道我这么说,南造课长能不能明白。” “我明白。”南造云子微笑着将手搭在阿诚的肩上,替他整了整衣装,“阿诚君是个重感情的人,这也是我如此看重你的原因之一,我们之间虽然没有亲情,但是我会想办法让你在我这里找到归属感的。” “是吗?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阿诚不着痕迹地将南造云子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挪开。 “我有信心。”南造云子自信满满地回道。 “告辞了!”阿诚说完,便径自走了出去。 看着阿诚离开的背影,南造云子的脸上便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阿诚虽然没有同意跟自己合作,但也没有严词拒绝。 而这,就已经达到了她安排这场谈话的目的了。 想到这南造云子便拍了拍手,随即高木便推门走了进来,“找个机会,把我们今天的谈话内容透露给汪处长。” “是!” …… “南造云子开始拉拢你了?” 回去的路上,明楼一边看着手上的报纸一边问道。 阿诚笑笑,“是啊,而且还口口声声地说,会让我在她那里找到归属感,真的是……” “不要轻敌,这个女人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知道了,大哥!”然而阿诚尽管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不以为然,“对了大哥,您跟周佛海谈话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阿强在跟特高课的一个特务聊天,说汪曼春的‘钓鱼’计划很是成功,上海地下党已经有人落网了。” “又是那个阿强?你觉得他是故意跟那个特务聊天,好让你听到的吗?” “不好说!”阿诚如实回道。 “知道具体细节吗?” “不知道,只知道人已经牺牲了。” “必须想个法子,中断汪曼春的计划。”明楼皱着眉头,“再这样下去,假的就变成真的了。上次不是让你去报馆登报,提醒黎叔他们了吗?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想,他们应该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被迫选择主动出击的,毕竟他们是暗线中的最前线。”阿诚解释道。 “我们已经损失了一个潜伏在76号内部的行动小组了,不能再有任何无谓的牺牲了!”明楼沉思了片刻,“‘夜莺’到位了吗?” 阿诚则立刻神色一肃,回道:“到位了!” 第四十七章 新人报道 特工总部76号,情报处处长办公室。 汪曼春正拿着一份新晋人员的履历表格,仔细打量着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女子。 “你叫朱徽茵?”汪曼春低头扫了一眼履历表上的姓名栏,问道。 “是!” “知道为什么调你来吗?”汪曼春又问。 朱徽茵则如实回道:“知道!76号电讯科缺人手,政府办公厅电讯科特意给卑职做了工作,叫卑职过来帮忙的。” “不是帮忙,是做事!跟我做事!”汪曼春立刻纠正道。 朱徽茵再次打了个立正,“是!” 不想汪曼春却摆出了一副审讯的架势,狠狠地将手上的履历表甩倒了她的身上,盛气凌人地问道:“回答我,你是怎么混进新政府的?又是如何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做到电讯组组长的?” 然而面对汪曼春的质问,朱徽茵却不慌不忙地将自己的履历表捡了起来,重新放回她的面前,然后才开口解释道:“回处长的话,卑职是在通过了招募考核之后,才被招进新政府的。至于卑职为什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当上电讯组的组长,我想应该是上级基于卑职的能力所给予的认可以及肯定!” “说得好,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自信的嘛!”说到这汪曼春猛地话锋一转,“不过跟我汪曼春做事,风险可是很高的!我的眼里可容不得沙子,一旦出了差错,我就会不留情面地处置你!” “就跟之前电讯科的那六个人一样?” 汪曼春则很是玩味地说道:“那六个人是抗日分子,活该落得那样的下场!至于你……是抗日分子吗?” “当然不是!” “那就好!我最痛恨的,就是吃里扒外的家伙了!”说到这,汪曼春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问道,“现在,你还愿意跟我做事么?如果你不能胜任就直说,我会找其他人来做。” 话音未落,朱徽茵便连忙说道:“我做!” 汪曼春听了不禁眉毛一挑,“哦?这么干脆?理由呢?” “卑职听说,76号这边的薪水要比政府办公厅高得多,所以就……” “这倒是句实话。”说着汪曼春又扫了一眼面前的履历表,“你需要更多的钱贴补家用,而我则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帮我重建电讯科,咱们两个也算是各取所需了。不过,76号不比政府办公厅那种官僚机构,我做事向来要求效率第一。现在电讯科大换血,我需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电讯科所有功能,我要看到所有的仪器设备正常运转,找到上海地下电台,不管是商业的还是秘密的,只要是有重庆亦或是延安背景的,你就给我把它们一个一个地挖出来!听到没有?” “是!” …… 时间来到傍晚五点。 带队在周公馆门口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李强正准备收队下班,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特别巡查队的么?” 此话一出,众人便立刻齐齐地回头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俊俏的面庞在一身猎装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英气。 “请问,你们是特别巡查队的么?”见迟迟没有人回应,那女子便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话。 李强这才轻咳了一声,回道:“不错,我们就是特别巡查队的。不知这位小姐,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你是?” “这是我们的明副队长!”不等李强开口,一旁的孙大钟便抢着做起了介绍。 那女子听了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向李强施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明副队长好,我叫姜筝,古筝的筝,我是来应征的!” 此话一出,众人便不由得面面相觑,就连李强对此也感到惊讶不已,“等一下,我没听错?你想加入我们特别巡查队?” “是!”那姜筝则一脸郑重地点头说道。 这下身后的孙大钟等人便更加兴奋了,更有甚者甚至已经开始幻想她换上执勤制服时的样子了。 然而李强却始终眉头紧锁,迟迟没有给出任何的答复。 按理说这年月女警虽然极为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只是这个姜筝出现的时间实在是很耐人寻味,偏偏选在重庆和76号双方特工大战,致使队里大量减员的时候,很难不让李强有所怀疑。 难道汪曼春之前说的那个给自己派来的帮手,并不在之前招收的那三个人之中,而是眼前的这个人吗? 想到这,李强便对她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跟我回办公室再说!” 于是李强就这样将那个姜筝带回了办公室。 “咦?弟儿啊,你不是带队去周公馆门口维持秩序了么?怎么还……”一见李强竟然带了个女人回来,王二柱便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然而不等李强开口,那姜筝便主动开口说道:“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不想王二柱听了却连连摆手,“去去去,咱们这的活可都是给大老爷们干的,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跑来凑什么热闹啊?赶紧回家去!” 哪曾想话音刚落,姜筝便一个箭步蹿到了王二柱的面前,一把抓住了王二柱的手并将其死死地扣在了他的背后。 “嘿,丫头!还有挺有两下子的嘛!”尽管右手被死死扣住,但王二柱非但没有生气,反倒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容,随即便看向了一旁的李强,“弟儿啊,你怎么说?” 见李强点头,王二柱这才转过头对身后的姜筝说道:“丫头,只要你能在我的手下走过三招,我们就给你一个应征的机会,怎么样?” “哼!我看你还是先想想如何脱身!” “臭丫头,够狂!我还真有点欣赏你了,不就是脱身么?看好了!” 话音未落,王二柱的那只被死死扣在背后的手便仿佛抹了油一般,“呲溜”一下便从姜筝的手中滑了出去,紧接着一记势大力沉的手刀便朝着她当头劈来。 而尽管对王二柱如此轻易就挣脱了自己的束缚很是惊讶,但那姜筝却还是及时地反应了过来,一个侧身躲开了王二柱的攻击。 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王二柱的第二招便已然后发先至了。 然而自知已经避无可避了的姜筝却并没有放弃,而是拼着受伤的风险,在下意识地闭上眼的同时,高高抡起了自己的大长腿,朝着王二柱的胯下狠狠地踢了过去…… 第四十八章 护弟心切(求收藏求投资) “嘭!”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袭来,姜筝诧异地睁开眼睛,发现王二柱的拳头已然在距离自己的鼻尖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而自己的那记“撩阴腿”也已然被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两人中间的李强给挡了下来。 “丫头,不就是说了你两句嘛!怎么还下死手啊?”说罢,王二柱便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拿来!” 姜筝不由得一愣,随即下意识地问道:“什……什么?” “履历啊!你不是想加入我们巡查队吗?自然要先看看你的履历了!” “可是……我刚刚并没有在你手下撑过三招啊?” “是,你是没撑过三招,但刚刚要是没有阿强替我挡下那一腿,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所以就算你勉强合格了!” 姜筝听了立刻眼睛一亮,“真的吗?这么说我可以留下来了?” “那可以不一定,你还是先把履历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姜筝这才“哦”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提前准备好了的履历表递了过去。 然而那王二柱却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便将那份履历表递给了一旁的李强。 可就在李强看到履历表上的出身一栏的时候,瞳孔便猛地缩了缩,“龙华孤儿院?你是在那里长大的?” “是。”尽管在听到李强的问话之后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姜筝却还是如实回道。 “据我所知,龙华孤儿院早在战争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毁于战火了?” “副队长放心,我虽然是在那里长大,但是对我来说,那里所承载的痛苦远远大于快乐,所以……毁了也好!” 听到这,李强缓缓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将话题岔开,“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履历竟然这么丰富啊!” 姜筝则无奈地耸了耸肩,“没办法,人总归是要吃饭的。” “根据这份履历的记录,你的最后一份工作是安乐宫舞厅的酒保,做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做了?” “因为我用酒瓶敲破了一位客人的头。” “我想那位客人一定来头不小?” “‘马龙特务班’副探长石康的弟弟。”姜筝一脸平静地说道。 李强听了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难怪!这么说你这是跑到我们这避难来了?” “随你们怎么说都好,我只想混口饭吃。当然如果你们也害怕得罪他们的话,就当我没来过好了!” “激将法!”此话一出,李强便立刻毫不留情地将其点破,但紧接着又话锋一转,“不过就冲你敢用酒瓶敲破华捕探长儿子的头的这股胆气,就已经有资格留下来了!欢迎你的加入,从今天起你就是特别巡查队的一员了!” …… 幽暗狭长的通道里。 明楼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的明台手里拿着一把枪,颤抖着对准了一个被绑在行刑架上的人,嘴里不停惊恐地念叨着:“不,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凶狠的声音却一直在他耳边喊着:“开枪!开枪啊!杀了他!” 可即便如此,明台却依旧狠狠地摇着头拒绝道:“我……我做不到……我不杀人!” 明楼见状立刻大喊:“明台别怕,大哥在这!明……” 然而不管明楼喊多大声,明台却始终都好像没听到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明台终于猛地看了过来,哭喊道:“大哥,救我……” 不想就在这时,却突然“砰”的一声,枪响了! “啊!”明楼大叫一声,猛然从沙发上惊醒,一场噩梦,使得他整个人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大汗淋漓。 “大哥,您没事?”一听到这边的动静,阿诚便快步推门走了进来,关切地问道。 明楼则单手扶额,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没事……我没事。可能是头疼病又犯了,疼得厉害!把药给我。” 阿诚立刻起身拿药,又倒了一杯水,一并送到明楼的手上,“……大哥,已经很晚了,要不我先开车送您回酒店休息!” “‘和平大会’的政治经费预算表还没送来吗?” “没有,估计还需要一两个小时才能做完,您还是……” “我再等等。” 阿诚低声问:“大哥,您刚刚是不是梦见明台了?” “我说梦话了?” 阿诚摇头,“那倒没有,您已经很多年都没说过梦话了。是我猜的,能让大哥如此挂念的,恐怕也只有明台了。” 不想话音未落,明楼便立刻纠正道:“你错了,阿诚!不单单是明台,对我来说,任何一个家人都同样重要,当然也包括你在内,因为你也是我的家人。” “大哥……您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把明台完完整整地给您带回来!” 此话一出,明楼便立刻察觉出了不对,连忙追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毒蜂’那边已经给你回电了?” 阿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怎么说?” 然而阿诚酝酿了半天,最后却只说了两个字,“不行!” “原话。”明楼沉声道。 见阿诚嗫嚅着还是不敢说,明楼便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也比之前加重了不少,“我要听原话!” 阿诚无奈,这得如实回道:“我们都可以死,唯独你兄弟不能死?” “混账!”明楼脸色铁青,震怒之下一拳砸向了面前的茶几,顿时便将上面放着的水杯打翻在地。 阿诚则默默地找来簸箕,一言不发地收拾起了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 “事关明台一生事业、人生、信仰,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他往火里跳,我不能……不能坐以待毙。”不知过了多久,明楼才终于忍不住自语道。 听到这,阿诚便立刻停止了收拾,试探着建议道:“大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火中取栗。” 明楼则猛地看了过来,急声道:“时间不等人,有重点没有?” “经过调查,明台所在的军校应该设在黔阳县的一座荒山上,为了隔绝山下的道路,曾经一度封山毁路。只留下了一个小型飞机场用来接收给养,我们只需要派一个战术小组上去,借用送给养的飞机,秘密潜入军校,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明台给带回来!” 第四十九章 艰难抉择 “我们的人,多快能到位?” “还有三个小时。”阿诚看了看表,“只需要您点头,我就让他们开始行动。” 明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震怒道:“还有三个小时?这么说,你早就拟定好了营救计划,是吗?我要是不问你,你也不打算告诉我,是吗?” “我们不能把明台的命交到一个疯子手上!” “你怎么敢?谁给你的胆子?!”明楼再次暴怒,冷着脸问道,“临来上海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 “您说遇事不能私下做决定,除非遭遇生死选择。”阿诚倔强地回道,“现如今明台命悬一线,在我眼里,就是遭遇了生死选择!” “你!” 阿诚则继续道:“大哥还说,凡事必须按计划行事。而我现在就是在向您汇报整个行动计划,等待您的命令!” 尽管被阿诚顶撞,但实际上,明楼却只是表面愤怒,心里则在感到暖心的同时又十分的欣慰。 然而时间不等人,阿诚见明楼迟迟不语,连忙又看了看表,提醒道:“还有两小时五十一分钟,飞机就要从重庆起飞了。上,还是不上?您说了算!” 上,还是不上? 明楼依旧保持着沉默,暗自思忖着。 对他来说,自打听了阿诚的营救计划之后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明楼缓步走到办公室的窗前,凝望着窗外那星星点点的夜空,自语道:“是啊,自抗战以来,多少人毁家纾难,前赴后继。打光了那么多的部队,多少人家的孩子都填了进来,为什么就我明家的孩子不能死呢?可是……可他是我的弟弟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 “大哥,我这就下令把明台给带回来!”说罢,阿诚转身就向外走,然而还没走两步就被明楼给拦了下来。 “你给我回来!” “大哥!再晚就真来不及了!” “取消行动,把我们的人都撤回来!” “大哥?” “执行命令!” “……是!”阿诚沉默良久,才终于低着头应了一声,“我这去通知。” 然而明楼却再一次不放心地叫住了他,“等等!怎么通知他们取消行动?” 此话一出,阿诚就知道,明楼已经看穿了自己刚刚是打算瞒着他,擅自行动的意图了,于是只得如实地回道:“他们会在正式出发前,给我打一个匿名电话,回答‘打错了’,就取消行动。” “让他们一会儿把电话接过来,我陪你一块儿等!” “知道了。”说完阿诚才拖着沉重的身子离开了办公室。 明楼则看了看表,心情前所未有地沉重。 …… “喏!”小阁楼里,海棠将一份刚刚译好的长电文往李强的手上一递,随后便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月光透过窗子洒落在海棠身上,为其本就已经很是玲珑曼妙的身姿又平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然而此刻的李强却并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样一副如画般的美景,而是几乎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那份长长的电文只上。 “你怎么看?”良久,李强才放下了手中的电文,边烧边问道。 “假的!”海棠几乎是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 “我当然知道这是假的,我想问的是,你觉得是谁替他伪造了这么多的假档案?”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能够接触并修改特工档案的,只能是毛主任、郑副厅长亦或是侍从室的唐组长的亲信,看来这小子来头不小啊!这哪是来支援我们的,分明就是来镀金捞功的嘛!真不知道上面那帮人是怎么想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晾着他么?” “不。”李强摇了摇头,“再晾下去,那小子背后的大人物应该就会察觉到异样了。这样好了,你以我的名义,先交给他几个外围侦查和情报收集任务,一来消除一下那小子心中的疑虑,二来则是要试试他有没有进组的本事!” “好!” 李强点了点头,随后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档案袋,“再过几天,会有一个商会的考察团从香港过来,为即将在上海设立的分会选址考察。而你的身份就是这个考察团团长顾翰生的千金,相关的资料全部都在这里面了,你抓紧时间熟悉一下。” “嗯,我知道了。”说罢,海棠便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继续说道,“对了,组长。那个姜筝我查过了,基本跟她所说的都能对应得上。只不过……” “不过什么?” “只不过对于一个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女人来人,她会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李强听了却微微一笑,调侃道:“你不也是?” 海棠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正因如此,我才怀疑她跟我一样,是接受过长时间的特别训练的!” “我倒觉得,你们两个不一样,她的身上江湖气息更重一些。” “你是说……她是野路子出身?”然而这话刚一说出口,海棠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李强同样也是野路子出身的。 然而李强却并没有在意,而是继续做着自己的推断,“我怀疑她是汪曼春的人。” “那……要不要派人监视一段时间?” “可以,不过倘若她真是汪曼春的人,一般人恐怕难以胜任,就让那小子去!” “是!” …… “叮铃铃……” 就在远处的天边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明楼办公桌上的电话终于准时地响了起来。 “大哥……”阿诚立刻用手抓住了电话听筒,看了一眼明楼,最后确认道。 见明楼点头,阿诚才接起电话,等对方说完之后才心有不甘地回了一句,“打错了!” 电话挂断,阿诚真个人便直接瘫倒在了沙发上,喃喃自语地说道:“大哥,从现在起,咱们兄弟就全都站在悬崖边上了。” 明楼则走过来拍了拍阿诚的肩膀,“我相信明台,我相信他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出军校,即便是身处悬崖之边,最终也能够全身而退。更何况,还有我们这两个做哥哥的在呢!” 短短一句话,便让阿诚内心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随即便重重地点头说道:“大哥放心,只要我一息尚存,就绝对不会让明台受到任何伤害!” “不光是你,还有我,别忘了我才是你们的大哥!” 直到这时,阿诚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缓缓地打了一个立正,“是,大哥!” 第五十章 神秘电波 “是,大哥!” 然而办公室的气氛却非但没有因为两人刚刚的对话而有所缓和,反倒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作为你的上级,我要警告你,以后要是再敢背着我私下拟定行动计划,我就立即解除你的一切职务。听好了,是一切职务!明白了?” 不想阿诚听了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十分的怪异。 “怎么,你觉得我是在吓唬你?” “不,我对大哥的话深信不疑,只不过要是没有‘渔夫’点头,恐怕即便是大哥您也……” 话没说完,明楼便直接把眼一瞪,“好哇,连你也学会跟我对着干了是不是?” 阿诚则笑了笑,“大哥,我这也是实话实说,别那么生气嘛!” “哼!我是想要你明白,做人做事,大局为重。别再耍小聪明,关键时刻小聪明可救不了命。记住了!” “知道了,大哥!” 而就在阿诚准备继续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的时候,明楼却猛地话锋一转,问道:“倘若真的按照你的计划行动的话,计划在什么时候对甲室与军校的通讯进行干扰?” “早上八点。”阿诚想也不想地回道。 “那就按照原定的计划,八点开始通讯干扰,等到晚上八点的时候再恢复通讯。我要让那只‘毒蜂’明白,即便我人不在重庆,一样可以控制他的通讯设施,我虽然放弃了营救计划,但不等于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是!”阿诚兴奋地应了一声,随即便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办公室。 直到这时,明楼才终于抬头望着头顶的吊灯,祈祷一般似的自语道:“明台,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大哥等你平安回家!”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唤醒已经沉睡了一夜的黄浦江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黔阳县却依旧狂风大作,暴雨如注。 可即便是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却还有一个青年正骑着马在山间一路狂奔,任凭风雨如何摧残,都始终无法阻挡他冲上山顶的决心。 此时的明台,无论是风雨声、马蹄声还是在穿过树林时所发出的沙沙声都已经听不到了,只有一个声音在脑子里不断地重复着,“如果你在雨停之前不能及时赶回去,你的生死搭档就肯定看不到之后的太阳!” 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该顶撞那个“疯子”,尽管明台不清楚自己要是没有及时赶回去的话,那个“疯子”会不会真的动手,但现在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在雨停之前赶回去! 哪怕……会落入那个“疯子”设下的圈套! 山顶的刑场上,无情的风雨肆虐依旧。 王天风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个被绑在行刑柱上的女子,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然而实际上,此时王天风的内心却十分的焦灼,因为他在赌,赌明台会赶回来,赌他不是一个只顾自己,不顾他人死活的庸常自私之辈! 其实之前的那次考核行动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这一次才是真正的考验,只有通过了这个考验,自己才会对其毫无保留,全力将他培养成一名优秀的特工,代替自己重新杀回上海! 对他来说,明台身份特殊,出身富贵,从小娇生惯养,心高过天,眼过于顶。仅凭一次的机缘巧合很难坚其心志,让他心甘情愿地走上这条充满危险,随时都可能牺牲的特工之路。可谓是一匹烈马,野性难驯。 因此,王天风才狠心下了这剂猛药,寄希望于短时间内拿下这匹野马。因为抗战形势危急,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正想着,王天风那紧皱的眉头突然松了下来,原来是一阵若有若无的马蹄声正远远地从山下传来! 王天风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紧接着便一字一句地喊道:“开始行刑……上膛……瞄准……预备……” …… “叩——叩叩叩——叩叩——” 随着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时间不大,海棠便一脸紧张地打开了房门。 要知道现在可是白天,要是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的话,李强是绝对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跑到这来的!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李强刚一进门,海棠便立刻急声问道。 李强则比她更急,“快!把电台打开!” 尽管有些不明所以,但海棠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把电台抱了出来。 两人七手八脚地组装调试好了之后,李强随手将耳机递给了一旁的海棠,便开始调频,很快一串神秘的电波便从耳机里面传了出来。 “抄录!” 其实用不着李强下令,海棠便已经开始在电报抄录纸上飞速抄录起来了。 第一次抄录完毕之后,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耐心地等着,一个小时后,神秘电波再次传来,海棠便立刻开始了第二次抄录,直到把电文完整地抄录下来之后,两人才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我说组长,你是怎么知道特高课会在这时候接收密电的?”海棠看了一眼电台上的接收频段问道。 “本来我是去76号找汪曼春的,结果却扑了个空,听她的手下说,是被叫到南造云子那帮忙接收电报去了。” “叫汪曼春帮忙收报?难道特高课的人都死光了么?” 李强则耸了耸肩,“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就在我回来的路上,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南造云子身边的那个叫高木的跟班,这几天好像请了病假。而根据我的判断,他很有可能就是南造云子的密电专员。也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南造云子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放着特高课那么多收发报员不用,急忙把汪曼春叫过去帮忙了。” 听到这,海棠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可是,就算我们现在已经成功截获了电文,但要是没有密码本的话,也不可能知道上面的内容啊!” “放心,我已经计划好了,至于能不能成功,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掉链子啊!” 第五十一章 狠心修理 政府办公厅,经济司秘书处。 尽管已经忙了整整一个通宵,但处里的那些个秘书们却依旧丝毫不敢怠慢,一刻不停地忙碌着。 “刘秘书,这里是中储银行筹备委员会的详细资料,将所有重点都找出来,标记清楚,我要看你的笔头。” “李秘书,和平大会的预算经费,我已经让明先生看过了。明先生地意思是,还要再在总数的基础上压缩20,安保、航运、行政经费也要做同样的处理,记住,就低不就高。” “陈秘书,给我下个星期明先生需要参加的会议时间表。每个会议都先拟一个讲话稿出来让我看看。” 阿诚井然有序地安排着秘书处其他人的工作,同时快速准确地将一份份文件和一袋袋档案资料分类整理得整整齐齐,清清楚楚。 可当他看到陈秘书递过来的时间表的时候,却不由得没有一皱,奇怪道:“和平共建新上海舞会?主办单位:76号?76号办舞会?这事听着倒是新鲜啊!” 说罢,便带着那张时间表起身敲开了明楼办公室的房门。 然而听了阿诚的报告之后,明楼却一点儿都不惊讶,“这场舞会虽说名义上是由76号主办,但实际却是特高课授意的,否则也不会举办地点设在海军俱乐部了,其意就是要加强日本人和汪伪政府的团结合作。也算预祝所谓的‘和平大会’圆满召开。” “哼!”阿诚听了冷哼了一声,“妖魔鬼怪,集体亮相。真想趁机把这帮狗汉奸给一锅端了!” 明楼则笑了笑,“想法值得鼓励,不过这次舞会是临时性质,到场的也都是些小鱼小虾,就连我们不也是作为周先生的代表去参加的么?好钢要用到刀刃上才行。” 说到这,明楼顿了顿,然后才继续吩咐道:“你去老凤祥银楼给汪曼春挑一件首饰。除了戒指,买什么都行。” “价格呢?” “你看着办。” “好的。”阿诚点点头。 “另外……”明楼故意压低了声音,“登报,约黎叔下个礼拜六晚上八点,在多伦路咖啡馆见面。” “是!” 话音未落,明楼办公桌上的电话便猛然响起。 “喂?是我……是……嗯……好的……先生放心,明楼一定尽心尽力做好接待工作的!” 电话挂断,阿诚便立刻投来了一个询问的目光。 明楼也不隐瞒,“总部位于香港的劝业商会考察团即将抵达上海,周佛海指定由我们经济司负责接待,具体的成员名单稍晚会派人送过来。” “汉奸商会?” “不要什么事都往政治上扯,我想应该只是一次纯粹的商业行为。” 然而对于这样的解释,阿诚却很不以为然,“可是大哥,你不是常说,经济和政治是分不开家的吗?再说,如果只是商业行为的话,周佛海那只老狐狸又怎么会这么上心地专门打电话过来?” 听到这,明楼才笑着点了点头,称赞道:“不错,有进步!” “这么说,他们是打算公开投靠汪精卫的伪政府了?” “难说,谁知道他们是真的打算曲线救国,还是另有所图呢?我想,这也是周佛海让我们经济司负责接待的重要原因。表面上是出于对他们的重视,但实际上却是让我们去调查他们的真实意图的!” 阿诚点了点头,“既如此,就不能把他们安置在租界范围以内,那样可不利于监视和观察。” “那就愚园路!”明楼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说道,“找一栋合适的房子让他们住进去,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测试,看看他们愿不愿意配合。” “知道了,我这就去办!”说完,阿诚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 疾风猎猎马长嘶,人未到,声已至。 随着一声响亮的嘶鸣声,早已浑身湿透的明台终于顶着狂风暴雨赶到了山顶。 此刻的他,犹如一叶逆流而上的扁舟,迎着激流摇摇摆摆地冲到了刑场中央。 然而,已经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救人上面的明台却并没有注意到,长时间的山路狂奔早已将体力消耗殆尽,马是如此的,人亦是如此。 于是就在明台准备飞身下马的时候,胯下的马儿却突然毫无预兆地轰然倒地,连同明台一起,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行刑柱上的于曼丽猛地睁大了眼睛,就连原本已经浑浊不清的眼睛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明了起来。 王天风见状连忙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然而最终却还是强忍着把已经快要伸出去的手给收了回来,用讥讽的语气居高临下地对摔倒在地上的明台说道:“明少爷去而复返,有何指教啊?” “我……我想归队。”明台虚弱地回道。 “归队?”王天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军校!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菜市场!你既已踏出校门,你我之间的师生情分也就已经尽了,还什么归队?真是笑死人了!” “老师……” “老师?谁是你的老师?” “我……我的老师是……是王天风。” 然而话音未落,王天风那饱含对眼前的这个学生深深的失望的一脚,便狠狠地踹在了明台的身上,将他踹出老远,浑身上下沾满了泥浆。 尽管此时明台已经连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但王天风却依旧“不依不饶”地走了过去。 “你不知道什么是坚持,什么是毅力,什么是锲而不舍,什么是尊师重道!”每说一句,王天风都会狠狠地踢上一脚,“你凭什么特殊?凭什么顶撞教官?又凭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根本不配做一个军人。” 说着王天王揪着明台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随即又狠狠地打了他一拳,将他再次打翻在了地上。 “山河破碎,国将不国!我们现如今要面对的是亡国,是灭种!可你却成天的在我面前谈自由?跟我要自由?好,我给了你自由,可你现在又跑了回来,回来做什么?回答我,你回来做什么?” 明台此刻虽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但嘴里却依旧轻声念叨着:“救……人……我……我是回来救……救人的……” 第五十二章 生死相托(求收藏求投资) “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 “我是回来救人的!”明台卯足了力气大声吼道。 不想王天风却再次冷笑了一声,讥讽道:“哎哟喂,明少爷还真是心善,既然你这么见不得别人死,那你在执行考核任务,遭遇重庆大轰炸的时候,满街的同胞鲜血,为什么没有唤醒你的斗志?反倒是一个风尘女子的生死,却唤起了你的同情心呢?” 只一句,便直接将明台问得无言以对,羞愧难当,以往的自尊和自负在这一刻也终于被王天风彻底粉碎。 然而,王天风似乎并没有感到满足,而是继续趁热打铁地骂道:“可耻!我为自己有你这样的学生而感到可耻!我王天风训练的,是意志坚定,悍不畏死的勇士,而不是整天儿女情长的多情浪子!” 王天风的话说得很重,重到足以将明台内心的骄傲、虚荣以及狂妄统统击垮,彻底涤荡得干干净净。 此时的明台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了,于是在远远地望了一眼于曼丽那俊俏的面庞之后,便再次用尽全身的力气,咬着牙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眼神却变得坚定了许多。 见到这样的眼神,王天风心中便是一喜,但嘴上却冷冷地对他说道:“你可以走了!” 不想明台却摇了摇头,“不,我不走!我发过誓,绝不让任何一个人因我而死!更何况,她还是我的生死搭档!您说过,生死搭档,两个人,一条命!” “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你不觉得有点晚了吗?”王天风虎着脸问道。 明台再次回望了一眼身后的于曼丽,而后又深深地吸了口气,语气坚定地说道:“老师,我知道错了。整件事皆因我而起,如果您一定要罚的话,就请罚我好了!” “罚你?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里是军校,不是讲道义的地方,你真的愿意用自己那高贵的少爷命去换那个低贱的风尘女子的命吗?” “老师,你错了!在我眼里,命就是命,没有什么高贵低贱之分。我只知道,她是我的生死搭档!如果我的命真能换她一条生路的话,就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 “哼!说得好听,可要是我不同意呢?”王天风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问道。 “那您就把我们一块儿毙了好了!”说罢,明楼便转过身子踉跄着向于曼丽走去。 此时的于曼丽早已在刑台上崩溃大哭了起来,两人刚刚的对话,狠狠地撬动了这个连死亡都不曾害怕过的女人的心房。 看着已经缓缓走上刑台的明台,她忍不住地哭喊,“明台……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我……我真的不值得……不值得你这么做。” 明台则笑着掏出了早已经湿透了的手帕,温柔地替她擦去了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轻声说道:“我知道,在你心里,有些痕迹是很难像刚刚那样轻易抹掉的,但即便如此,你依旧是我的生死搭档,是让我能够放心地将背后交给她的人,同样也是值得我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的人!别害怕,不就是死吗?我陪你!” 说罢,明台便猛地转回身将于曼丽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同时又挑衅一般地对王天风说道:“开枪!” 看着明台那并不算坚实的背膀,于曼丽竟感受到了一股自己从未感受过的安全感,打从心底油然而生。她知道,打从这一刻起,自己的命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了! 刑场之上,王天风依旧伫立在风雨中,看着刑台上面的两人,面色铁青。 但说句实在话,王天风是打心眼里欣赏明台这股子“犟”脾气的。 不过欣赏归欣赏,该行刑却还是要继续行刑的,于是便冷冷地对他说道:“既如此,那我就送你们一块儿上路好了!全体都有!举枪!上膛!瞄准!” 最终,随着王天风大手一挥,山顶的刑场上便想起了一排密集的枪声,不停地在山间回荡,久久不息…… …… 上海,铁路局。 黎叔穿着铁路制服信步走进了铁路局的大门,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厅和走廊,直奔早已经踩好了的列车调度值班室,一个闪身敏捷地闪了进去,轻车熟路地取下了一个挂在墙上的文件夹板,很是随意地往腋下一夹,随即便很是从容地离开了房间。 而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刚刚吃完午饭的值班员才姗姗来迟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另一边,轮船公司。 一身时髦打扮的程锦云跟同样打扮时尚的苏太太一起走进了轮船公司。 两人先来到了人员最为聚集的询问台假装咨询船期,随即程锦云便在期间借口去洗手间,并在苏太太巧妙的掩护之下,偷偷潜入了洗手间旁边的那条走廊,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而根据之前获取到的情报,这条走廊的最里间,就是轮船公司的调度室了。 程锦云站在门口,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便直接推门而入,脱口而出道:“刘先生,我……” 话没说完,程锦云便“惊讶”地发现调度室里坐着的竟然是一个生面孔! “您找谁?”那名工作人员先是打量了程锦云一番,见其身上衣着光鲜便很是客气地问道。 程锦云的临场反应也不慢,连忙按照备用的计划,微笑着说道:“我找刘先生。” “哦,我想,您找刘助理对?”工作人员恍然道。 见程锦云点头,那人便继续说道:“那可真是太不凑巧了,他刚刚被调去航运组,现在正在休假呢!” “这样啊……”程锦云很是犯愁地说道,“那这可就难办了,他还说要帮我订制冬季旅行的计划呢!这可怎么办啊?” “小姐,您先别着急,不就是订制冬季旅行的计划吗?我也可以帮您,不知小姐您准备预订去哪里的船票啊?” “先到香港,再去欧洲!刘助理上次跟我说,应该有折扣可以拿的!” “是的,是有折扣。不过请问您需要多少张船票呢?”那人一边搓着手一边问道。 “三十多张!” “三……三十多张?”那人怎么也没想到,程锦云一开口就是三十张,顿时激动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随即整个人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您稍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说完那人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调度室,程锦云则手疾眼快地从办公桌上将一份几乎快要写满了的调度单塞进了自己的皮包。 可即便程锦云的整个动作都十分的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却还是被一双躲在暗处的眼睛远远地透过窗子,敏锐地捕捉到了…… 第五十三章 命悬一线 法租界贝勒路,苏氏医馆。 黎叔等人正在灯下仔细核对着分别从铁路局和轮船公司拿到的班次表。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一无所获。 这让黎叔很是失望,“看来这次咱们是白忙活了啊!” 然而程锦云却有不同的看法,“黎叔,我倒是觉得这两张表格看似杂乱无章,但实际上却是被掩盖得滴水不漏。我怀疑……” “你是说……他们早就料到会有人打班次表的主意,然后提前做了手脚?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黎叔,您怎么了?”见黎叔的面色越说越是沉重,程锦云便忍不住关心地问道。 “我在想,既然他们已经提前做了准备,那我们的行动是否也已经被对方发觉了呢?” “应该不会?”苏太太终于忍不住说道,“真要是暴露了的话,恐怕他们早就已经找上门了!” 听到这,黎叔赞同地点了点头,“看来我们得另想办法,获取情报了!” 说罢,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份在回来的路上刚买的晚报,“另外还有件事,我们的新上级‘眼镜蛇’,已经约我见面了。我想,到时候应该可以向他请示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眼镜蛇?”刚一听到新上级的代号,苏太太便很是诧异地说道,“我在北平工作的时候,听说过这个代号,而且级别很高。” 听到这,黎叔才了然地点了点头。 而一旁程锦云则忍不住问道:“黎叔,我还是想不明白!好端端的,组织为什么非要给我们派一个新上级过来啊?” 此话一出,黎叔和苏太太两人便忍不住对视了一下。 “黎叔,我想……也是时候告诉她了。” 黎叔则先是叹了口气,随即才语重心长地对程锦云说道:“锦云,我知道,‘渔夫’曾经救过你父母和大哥一家人的命,所以你一直对他既感激又尊敬,甚至还有些崇拜。这是人之常情,也无可厚非。但是你要知道,人总归是会变的……” 然而不等黎叔把话说完,程锦云便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他怎么会成为转变者?我不相信!” “唉!”黎叔叹了口气,“不光是你,我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但是这一次,咱们的损失真的太大了,先是地下交通站暴露,再到潜伏在76号内部的小组整组牺牲,‘渔夫’都难辞其咎,再加上其他一些突发状况,所以组织才会让他暂时休眠一段时间,派一个新上级过来领导我们。” “可是……” 程锦云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黎叔直接抬手打断了,“程锦云同志,作为你的领导,我希望你能给予组织足够的信任,你放心,组织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同样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当然就算最终的结果不是我们想要的,也很有可能是……” 说到这,黎叔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但聪明的程锦云却已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默默地点了点头。 …… 街角的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馆里,两个女人相对而坐。 “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手,很不错的伪装。” 海棠看着那个坐在自己对面,一副女人装扮的“疾风”,称赞道。 “谢谢!” 不光是外表,就连声音也都跟正常的女人一般无二。 “你的反应比我预想中的要淡定得多。” 海棠则淡淡一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这个词听上去倒是蛮新鲜的。” 然而海棠显然没有心情跟他闲聊,“我们还是先说正事!你这么急着把我约出来,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疾风”点了点头,“我发现有人在航运打班次表的主意。” “你确定?” “我亲眼所见!只是离得太远看不清楚那人的样子,但经过确认,那人的确是冲着班次表来的。” “看来这是有人按捺不住,开始确认与会来沪人员的出行方式了。”海棠思忖道。 “我跟你的想法一样,不过从对方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早有准备,否则不会表现得这么安静。” “这并不奇怪,此次前来参加‘和平大会’的代表无论是级别还是人数规模都是空前的,再怎么谨慎小心都是不为过的。” “那……我们要不要也……” “千万不要!”不等那“疾风”把话说完,海棠便立刻警告道,“涉及特高课的机密,普通的调查手段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反而会增加暴露的风险。记住,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把隐藏身份放在第一位,明白吗?” “明白!” …… “他怎么样?”医务室外,王天风一脸关切地向医生询问着明台的情况。 那天在刑场上,行刑队虽然已经按照自己之前的命令故意全部射偏,明台却还是在枪响之后一头栽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王天风见状立刻冲了上去,一把将他背了起来,一口气跑了十多里的山路将他送到了医务室。 可是一晃两天过去了,明台却依旧高烧不退,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于是王天风情急之下便向上峰请示,专门从重庆请来了一位很有名的医生替明台诊治。 “初步诊断,病人是由于贫血加之疲劳过度致使自身免疫力下降,引起高烧,进而诱发了肺部感染。”医生缓缓地摘下口罩对王天风说道。 “很严重吗?” “如若放任不管,很有可能发展成极其严重的肺病,甚至有可能威胁生命。” 这下王天风可真有些急了,“多余的话我不想听!我只问你一句,这病你能不能治?你要是治不了,我就换其他人来!” “长官,恕我直言,就病人现在的状况而言,您换谁来都是一样的,我已经让他服用了两片阿司匹林,让他退烧,只有把烧退了,才能作进一步治疗。至于病人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就只能靠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是吗?” “如果非要做些什么的话,就给他喂点米粥之类的东西,这样或许能让他好受一些。” “我去!”话音未落,一直躲在角落里偷听的于曼丽便主动揽下了煮粥的职责,随即便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向伙房跑去…… 第五十四章 舞会准备 “咳!咳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明台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地咳嗽。 恍惚间,明台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于是便强忍着浑身的酸痛,用沙哑的嗓音呢喃道:“曼……曼丽,是你吗?” 于曼丽立刻握住了明台的手,梨花带雨地回应道:“是我,明台!我是曼丽!” 直到这时,明台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虚弱地说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完,明台便再次失去了意识,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脸上已然挂上了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 再次醒来,明台便感觉自己已经好了许多,人也精神了不少,可当他看到于曼丽手中的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汤药的时候,却立刻皱起了眉头,任性道:“我不喝!” 然而话音未落,王天风的声音便突然响了起来,“你必须喝,这是命令!” 语气之中,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就算要喝,好歹也放一勺蜂蜜嘛!” “不许跟我讲条件!你喝不喝?不喝我可让人直接灌了啊?” 此话一出,一旁的郭骑云便立刻跃跃欲试地就要上前,吓得明台一个劲儿地摇头,“别别别!我喝,我喝还不行嘛!” 明台无奈只得捏着鼻子将一整碗的汤药喝了下去。 直到盯着明台把碗里的汤药统统喝光,王天风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开始处理这些天积攒下来的公务。 “通讯中断?什么时候的事?”王天风看着面前的一份报告,很是奇怪地问道。 “五天前。”郭骑云如实回道。 “具体时间呢?” “早上八点中断,晚上八点钟恢复。” 王天风听了很是玩味地笑了笑,继续问道:“‘毒蛇’那边,有回话了吗?” “有。” “也是同一天收到的吗?” “是!” “那我就明白了,看来这是‘毒蛇’给咱们发来的警告,警告咱们即便他不在重庆一样可以控制我的通讯系统。”说到这,王天风顿了顿,“他是怎么说的?” “他……向您全家问好!” 听到这,王天风哼了一声,随即便似笑非笑地吩咐道:“给总部打个电话。” “老师,您这是……打算告他一状吗?” 不想王天风却摆了摆手,“局长最讨厌的就是部下告状,我会打个电话夸夸他,夸他亲自把弟弟送到我这来,最好再给他发个嘉奖令!跟我斗,那就让他好好尝尝度日如年的滋味好了!” …… 千里之外的上海,政府办公厅。 尚且不知明台刚刚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的明楼,正拿着一份报纸边说边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一个和平的缔造者,公众形象不错!” 阿诚则紧随其后,随口接了一句,“汉奸形象!” 明楼回头看了一眼阿诚,后者则很是机智地改口,“西装不错!” 明楼也很是客气地回道:“谢谢。” 随即两人便相视一笑。 “说正事。今晚76号的舞会,你提前去。一来照顾一下汪曼春的情绪,二来争取跟南造云子有进一步实质性的接触。” 阿诚犹疑道:“我不确认自己是否能够获得南造云子的信任。” “信任是一步一步慢慢积累而成的,切不可急于求成。记住,突如其来的信任背后,往往都是阴谋和圈套!据我对南造云子了解,她很有可能会把你跟她秘密会谈的内容出卖给汪曼春,好让汪曼春提醒我注意,造成你我之间的不信任。” 阿诚笑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对。”明楼说,“看来我们之前演的那些戏,已经成功让她意识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并非铜墙铁壁,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开始。所以,这次舞会就是一次获取她更多信任的绝佳机会。另外,你还要想办法让她终止汪曼春的转变者计划。” “明白。” “这很重要,你得多动动脑子。” 阿诚点了点头,“放心,大哥!我会努力塑造一个视财如命的财迷形象的。” 不想明楼却忍不住揶揄道:“那还用塑造吗?你收敛点不就行了?” “大哥,您的报复心真是越来越重了。”阿诚没好气地说道,“再说我那可是君子爱财,取……” 然而话没说完,明楼便瞟了他一眼,把话接了过去,“取之有道是?那你这个月的工资就别拿了!” “不是大哥,干吗都冲着我来呀?还不让人说话了!”阿诚委屈道。 “你不是说我报复心重吗?那我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报复心。” “别别别,大哥,我刚刚就是拿您练练手,别那么较真好不好?” 听他这么一说,明楼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好!看在你今天晚上还有重要任务的份上,我就暂且放你一马,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耍贫嘴!” …… 愚园路753号,坐落着一幢占地三百余坪的花园别墅,尽管房子的主人几经更迭,但人们却依旧还是习惯称之为“洛公馆”。 而这,就是阿诚为了接待劝业商会的考察团而精心挑选的地点。 上午十点,接到命令的李强便带着手下早早地等候在了洛公馆的门口。 时间不大,一支由清一色的别克轿车所组成的车队便浩浩荡荡地从码头方向开了过来。 待车子停稳之后,李强便立刻主动迎了上去,恭敬地向为首那人欠了欠身,自我介绍道:“想必您应该就是顾翰生,顾团长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阿强,受明长官之命,专门负责为贵团在来沪期间提供安全保障的。另外贵团要是有什么需求的话,就尽管跟我讲,能满足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满足的,还请顾团长千万不要客气才是啊!” 顾翰生听了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既如此,那就有劳阿强长官了!” “应该的。”说完,李强才转过头对身后的手下说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帮我们尊贵的客人把行李搬进去?” 不想话音未落,顾翰生便摆了摆手,“不必了!此次来沪,我们只带了一些私人物品,就不劳阿强长官您费心了。” 说罢,顾翰生招呼了一声,随即便带着人高视阔步地走了进去。 第五十五章 刻意为之(求投资求收藏) 晚上七点,由76号主办的舞会准时在海军俱乐部开始。 贵宾室里。 阿诚将一串耀眼的珍珠项链呈到汪曼春面前,而看到这串如此精致通透的项链,即便冷艳如汪曼春,脸上也不禁流露出了一丝欢喜的神色,当即便将其从首饰盒里拿了出来,走到穿衣镜前比划了一番。 “需要帮忙吗?”阿诚见状极为绅士地问道。 汪曼春没有说话,而是轻轻点了点头,示意阿诚可以上前。 “有人说,做我这行的……就不应该太引人注目。” 阿诚却只是笑笑,并不答话,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串珍珠项链的上面。 汪曼春也不在意,而是一边从首饰盒里找出一副跟项链相配的耳环戴上,一边从穿衣镜里看了看阿诚,继续问道:“我师哥最近很忙?” 阿诚戴好项链退到一边,随后才简短地回道:“是。” “忙什么?” “工作。”阿诚惜字如金。 “听说周先生特别看好我师哥,你说他一个学经济的,放着经济司司长不做,为什么要接手特务委员会呢?” 阿诚迟疑了一下,“也许……他是想帮汪小姐。” 汪曼春淡淡一笑:“这我可没看出来,我总觉着他这是故意要压我一头。就像在学校时一样!” “汪小姐多虑了,先生没有这个意思,他总说汪小姐能干,有魄力,是他的好帮手。” “是吗?”汪曼春回过头来,“那……师哥在巴黎时的那个红颜知己……” “她叫艾玛,是一个贵族女孩。”阿诚知道她想问什么,主动道。 “然后呢?”汪曼春立刻追问道。 “大小姐不同意。” 此话一出,汪曼春的眼睛便瞬间变得冰冷了起来,“理由呢?” “大小姐不允许先生跟一个外国女人有过多的交往。” 听到这,汪曼春便不由得哼了一声,带着些许的气愤,但更多的则是如释重负,“呵,那我这次倒应该谢谢她咯?” “汪小姐。”阿诚面露不悦,沉声提醒道。 哪曾想汪曼春却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继续恶狠狠地说道:“我每次想到那个老女人,就恨不得用手撕碎了她!” 话音未落,阿诚便猛地面色一肃,“汪处长!” 然而汪曼春却依旧不以为然,“我知道你们怕她,但我可不怕!我可以杀掉所有挡我路的人,却唯独杀不了她!所以我就只能盼着哪天老天爷开眼,让她死在我的眼前!” 听到这,阿诚终于忍不住断喝道:“汪!曼!春!” “汪曼春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就在阿诚即将被彻底激怒的时候,明楼便“刚好”从门口走了进来,沉着脸没好气地教训道。 此时的阿诚也意识到了刚刚自己的失态,于是连忙垂手站在了一旁,认错道:“对不起,先生。” “你没对不起我。”明楼依旧不依不饶地说道。 阿诚无奈,只得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转过身对汪曼春说道:“对不起,汪小姐。” 汪曼春则十分大度地笑道:“算了,再怎么说你也是明家的人,自然是要时刻都向着主人说话的,我能理解!” “谢谢汪小姐。” 明楼这才挥了挥手,对阿诚道:“出去。” …… “你没事?阿诚先生,怎么看上去像一只霜打的茄子似的,无精打采的呢?” “少来烦我!”本就因为明楼那不问青红皂白的训斥而心烦意乱的阿诚一见说话的是李强,便索性发泄一般地怒声说道。 然而李强却并没有“知难而退”,反倒直接把明楼给搬了出来,“我也不想烦你,但明长官说了,要给予这支考察团足够的重视,所以还请阿诚先生跟我过去应酬一下!” 尽管阿诚现在心情不佳,但是孰轻孰重心里还是很清楚的,于是在听了李强的话之后便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便跟着他来到了顾翰生等人的面前。 “顾团长,请允许我为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新政府财政部经济司秘书处秘书长,阿诚先生。” 话音未落,顾翰生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自我介绍道:“鄙人顾翰生,是这次考察团的团长,早就听闻阿诚先生年轻有为,精明能干,是明长官的左膀右臂,今日一见果真是一表人才,幸会!” “顾团长客气了,毫不夸张地说,贵团的到来对重振上海的金融市场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在此,我谨代表明长官以及整个经济司的同仁向你们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以及由衷的感谢!” 然而话音未落,一个好听的声音便猛然间响了起来,“嘁!假惺惺的!说了半天全都是空话套话,就不能来点实际的吗?” 周围的气氛顿时便有些尴尬了起来。 短暂的尴尬过后,顾翰生便直接把脸往下一沉,转头瞪了刚刚那个口不择言,一袭酒红色晚礼服装扮的美女一眼,训斥道:“没规矩!” “这位是?”阿诚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对那个美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让阿诚先生见笑了,这是小女海棠,刚刚从德意志留学回来。被我给宠坏了,还请阿诚先生千万不要介意。” “不会!”阿诚笑着说道,随即便转头看向海棠,说了一句德语。 这下可把那顾翰生给吓坏了,自己千算万算,却还是没有算到阿诚竟然还懂德语,这要是回答不上来的话,岂不一下子就露馅了吗?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大大出乎了顾翰生的意料,只见海棠不但没有表现出半点慌张的样子,还十分从容地用德语回应了一句,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危机。 “丫头,你们刚刚……说的是德语吗?”危机过后,长出了一口气的顾翰生便下意识地问道。 海棠则点了点头,“是的,阿诚先生刚刚问我在哪所学校就读。不过我没告诉他!” “你这丫头!既然阿诚先生问了,你就告诉他嘛!”数落了女儿一句之后,顾翰生才转过头抱歉地对阿诚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阿诚先生,小女实在是太不懂规矩了!” 阿诚则摆了摆手,十分大度地说道:“无妨!” 然而话音未落,一个轻佻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海棠妹妹!原来你在这啊!不是跟你说了这里很乱,一定要跟紧我的吗?怎么一转眼就跑到这来了,害得我好找!” 第五十六章 小小插曲 人未到,声先到。 听到那个轻佻的声音之后,众人便立刻循声望去。 随即便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色条纹西服,打着一条花花绿绿的领带,嘴里还叼着一根雪茄的青年正向着这边走来。 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他身前挂着的那条差不多足有小指头粗细的怀表链了。 “孙大雷,香港孙家的大少爷,考察团的副团长。”李强小声对阿诚说道。 说话间,孙大雷便已然来到了众人面前,旁若无人地对海棠说道:“海棠妹妹,你刚刚不是说想要尝尝这边的点心吗?我在那边发现了一样名叫‘蟹壳黄’的,虽然无论从卖相还是制作工序的精细程度都远不及我孙家出品的糕点,但也还说得过去。走,我带你过去尝尝!” 说着伸手就要去牵海棠的手,不想却被一只男人的手给拦了下来。 “你谁啊?”孙大雷斜了一眼那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嚣张地问道。 “孙大雷,孙副团长是?经济司秘书处秘书长,明诚!请多指教!” “嘁!”话音未落,孙大雷便忍不住啐了一口,随即便把手抽了回来,“听你刚刚那口气,我还以为是多大的官呢!闹了半天只是个跟班!我发现你们经济司还真是,派你这么个芝麻大点的小角色过来,究竟是已经穷酸到无人可派了,还是看不起我们劝业商会啊?” 此话一出,阿诚便立刻皱起了眉头。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始反击的时候,李强却站了出来说和道:“哎呀呀,误会!孙副团长,您误会了!阿诚先生不单单是经济司秘书处的秘书长,还是明长官的管家,明长官待他可是如亲兄弟一般,因此明长官派阿诚先生过来,足见其对贵商会有多么的重视了。” 听到这,那孙大雷才恍然地点了点头,“哦!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闹了半天某些人是靠着裙带关系才上位的啊!难怪……” 说完,那孙大雷更是挑事一般地看着李强说道:“阿强兄弟!说句老实话,比起某些人,你才更适合做这个秘书长!麻烦回去告诉你们明长官一声,之后的谈判,我不想再看到这个人的脸!我说的够不够清楚?” “这个……” 李强很是为难地看了一眼顾翰生,然而后者却始终一言不发,更别说反对了。 于是李强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孙副团长放心,您的话我一定带到,只不过……” 然而不等李强把话说完,孙大雷便直接大手一挥,“你只要把我的话一字不落地带给明长官就可以了,剩下的用不着你管!他明楼要是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到的话,那接下来的谈判,不谈也罢!”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 贵宾室里。 明楼和汪曼春两人拥坐在沙发上,相互望着对方,眼中充满了浓浓爱意。 “你不问问我刚才跟阿诚说了些什么?”深情对视良久,汪曼春才终于忍不住幽幽地开口问道。 “说了什么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明楼这样的态度让汪曼春满心欢喜,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护着自己的。 而这,也是她刚刚故意激怒阿诚的目的,为的就是试探一下自己在明楼的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真漂亮。”明楼用手轻抚这那串戴在汪曼春欣长的玉颈上的项链,动情地说道。 汪曼春听了则连忙反问道:“你说的是项链?还是我?” “当然是你!再美的绿叶也只是陪衬,远不及花朵的百分之一。” 尽管明知这是明楼在用话哄自己,但汪曼春脸上却还是不自觉地洋溢出了娇媚的神彩。 但是很快,却又消散不见了,整个人也随之黯淡了起来。 “怎么了?”明楼敏锐地察觉到了汪曼春内心的变化,连忙关心地问道。 汪曼春却重重地叹了口气,“每次跟你在一起,我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为什么,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何要进入76号?你也不问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不问我为什么至今不肯嫁人?” “因为我都知道,并且感同身受,你以为我真的是因为大姐的反对,才不跟艾玛继续交往的吗?” “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离开?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里?” “曼春,对不起!” “你知道的,我想要的并不是一句道歉。” “但是现在的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除非……你如实地告诉我,你到底对谁效忠?是新政府、日本天皇还是……我?” 此话一出,汪曼春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还带着些许癫狂。 良久,才缓缓地说道:“从你丢下我离开那天,到现在为止,我都是在为自己而活。那么师哥你呢?你效忠谁?” “权力,还有家人。”明楼想也不想便直接脱口而出道。 “如果硬要你在两者之中做出选择呢?”汪曼春追问道。 “权力!”明楼继续不假思索地回道。 “真的吗?”汪曼春显然对这样的回答很是怀疑。 然而明楼却依旧笃定地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这一点你可以回去问问老师。” “我叔父?” “不错,其实当初安排我离开上海的,并不是我大姐,而是老师!” “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在恰当的时机重返上海而铺路,就像现在这样!” “可是……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为什么从来没有……” “我想,可能是怕你再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来!” “我……”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了“砰、砰”两声异响。 明楼立刻下意识地一把揽住了汪曼春的腰肢就地一滚,同时另一只手也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拔出了手枪,迅速地指向了门口。 同样听到异响的阿诚风一般地冲了进来,确认明楼安然无恙之后才终于放下心来,长长地松了口气。 直到这时,明楼才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个满脸无辜的小男孩,这才恍然明白了刚刚那两声异响并不是枪声,而是小男孩手上的两个气球爆了。 不由得自嘲道:“草木皆兵。” 然而就在他准备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却被汪曼春紧紧地抱住,吐气如兰地在耳边说道:“抱紧我,哪怕一次也好……” 第五十七章 表明身份(求收藏求投资) “警报解除了。” 明楼轻轻拍了拍汪曼春的美背,温柔道。 “就不能再多抱一会儿么?” 然而面对汪曼春的娇嗔,明楼却只是笑笑,随即便站起身来,用力地把汪曼春也拉了起来。 阿诚则很是识趣地微微向明楼点了点头,随即便又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汪曼春则看了一眼门口,有意无意地说道:“对了,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是关于阿诚的,想听么?” “什么事?” “听说南造课长非常欣赏阿诚的才干,为此还专门找阿诚做了一次秘密会谈,并给了他一个独一无二的合作机会。” 听到这,明楼的脸便猛地沉了下来,然而却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没有接话。 汪曼春则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红酒,递到他的面前,“看来你是真不知道。” “阿诚是百里挑一的人才,被人挖墙脚,太正常了。”明楼接过红酒没有喝,而是放在了桌子上。 “那我呢?” “你啊……万里挑一。” “也没见你挖我墙脚。” 明楼贴近汪曼春的耳边,“那你得先告诉我,你这堵墙是谁家的,不是么?” 只一句,便引得汪曼春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师哥,你又来!难道我不说,你就不知道么?” 明楼则微微摇头,“我知道归我知道,你说归你说,这可是两码事!” 说到这,明楼故意顿了顿,见汪曼春无意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便也不强求,笑着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臂,“走。” “去哪?” “应酬一下那个新来的考察团,你没看刚刚阿诚的样子?每次把事情办砸的时候,他都会露出那副表情。” “真想不到,他也有把事情办砸的时候。”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就连机器也有出故障的时候,更何况是人呢?” 说罢,明楼便让汪曼春挽着自己的胳膊离开了贵宾室…… 会场里,阿诚正带着那个刚刚在门口吓了明楼一跳的小男孩四处寻找他的母亲。 很快,一个年轻的美妇人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确认孩子安然无恙之后,那美妇人便激动地一个劲向阿诚道谢,“……啊呀,先生,真是给您添麻烦了,谢谢,谢谢啊……先生贵姓?” “不必客气,我姓明。” “原来是明先生,真是太谢谢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不过孩子小,您可千万看紧了……这年头到哪都是乱哄哄的,可得小心点。” “是的,是的。” 说话间,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怎么了?” “这孩子瞎跑,多亏这位明先生……” 那人听了便主动向阿诚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梁仲春。” 阿诚也伸手握住,“初次见面,梁处长,我叫阿诚。” “你是……明长官的私人助理?” “兼秘书处秘书长。”阿诚补充道。 梁仲春示意妻子带着孩子离开,然后才很是客气地对阿诚说道:“我在76号,可是久闻明先生的大名啊。” “哪位明先生?” 梁仲春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大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 “过奖了。”阿诚随即也大笑起来,两人不再多话,彼此心照不宣。 …… “明长官,刚刚……” 明楼和汪曼春互相挽着刚一走出贵宾室,李强便立刻迎了上来将刚刚发生的小插曲简单向明楼做了报告。 然而明楼听了之后却只是一脸平静地吩咐道:“既如此,那就由你来负责接下来的谈判,怎么样?” “明长官,您这……玩笑开的也太大了?小的就是一个小小的巡警,哪里懂什么谈判啊?” “就因为你什么都不懂,所以我才让你去。” “您这……这不是逼张飞绣花嘛!” 不想明楼却直接把眼睛一瞪,“哪那么多废话,你去不去?” “大哥……” “大什么哥?我现在是以上司的身份在命令你,你要是敢抗命,我现在就立刻开除你!” “我……” 就在李强被明楼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的时候,一旁的汪曼春便装出了一副惊讶的样子问道:“等一下,师哥,刚刚他叫你什么?” 明楼也不隐瞒,却还是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才小声说道:“曼春,实不相瞒,阿强他……是我三叔的儿子,也就是我们明家的侄少爷,分家之后三叔一家就去了东北,但是兜兜转转,阿强还是回来了,现在就住在明公馆。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知道,你可千万不要外传啊!” 汪曼春听了不禁笑道:“想不到明大长官也有害怕的时候啊!放心,我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的。” 然而话音未落,一旁的李强便忍不住问道:“大哥,这位……该不会是我未来的大嫂?眼光不错嘛!” “什么大嫂?不许乱说!”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汪曼春的内心却是十分欢喜的,尤其是见到明楼并没有立刻否认那个称呼之后。 而这一幕,则让一旁的李强看了大为震撼,他哪里会想到,那个平日里冷得跟一座冰山似的汪曼春竟然还有如此女人的一面!简直就像是一个有着双重人格的人似的。 “咳咳,阿强,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她叫汪曼春,76号情报处处长。”明楼轻咳了一声介绍道。 此话一出,李强便立刻瞪大了眼睛,一脸兴奋地说道:“曼春姐,你也太厉害了?不但人长得漂亮,还是处长,那以后我在上海岂不是能横着走了?” “你可以试试,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明楼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满满都是威胁的意味,吓得李强连忙缩了缩脖子。 “好了,说正事,考察团的人现在在哪?” “点心区。” “带我过去。”说完,明楼便向身边的汪曼春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后者则立刻心领神会,放开了挽着明楼胳膊的手。 李强则先是应了一声,随即便引着明楼在点心区找到了考察团的顾翰生等人。 可奇怪的是,明楼并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在距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良久,才指了指不远处的海棠对李强问道:“她是谁?” 第五十八章 因势利导(求投资求收藏) “她是谁?” 听明楼这么一问,李强便不由得心下一紧,心想:难道是海棠露出了什么马脚不成? 当然,如果只是被明楼看穿倒也没什么,可要知道这会场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但凡有人同样看穿了海棠的身份,后果都将是致命的! 好在多年的潜伏经验使得李强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尽可能平静地说道:“哦,那个是考察团顾团长的千金,顾海棠小姐。刚刚从德意志回来的,所以并不在随行人员的名单里。” 明楼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这样啊,难怪……不过,虽然她不在随行人员的名单里,但直觉告诉我,她才是这支考察团的主心骨。这一点,你在谈判的时候可以多加利用一下。” “哦。”李强下意识地点了下头,然后才反应过来,“不是,大哥!你真打算叫我去跟他们谈啊?” “那当然,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吗?” “可是……我可什么都不会啊!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明楼笑了笑,“就因为你什么都不会,我才叫你去。至于谈不谈得成,都没关系。” “大哥,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这一出啊,叫《群英会》!”明楼故作神秘地说道。 说罢,明楼这才换上了一副笑脸,迈步走了过去…… 不得不说,尽管这场舞会的主办方是76号,举办的地点还是海军俱乐部,但由于受邀参加的几乎全都是一水儿的汉奸商人和伪政府的官员代表,致使舞会的气氛看上去倒也十分的融洽。 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身为新政府财政司副司长的汪芙蕖便开始逐一向亲自到场的官员以及金融界人士介绍起了自己的学生。 “罗宾逊先生,这就是我之前跟您提到过的那个学生,明楼,巴黎金融证券业的翘楚,刚回国不久……” “我学生,明楼;远东贸易总裁山本先生。” “中储银行改组委员会主任,张远桥。” …… 待明楼游刃有余地应付完场面,汪曼春才挽着明楼走向了舞池。 一曲结束后,明楼和汪曼春并肩向阿诚走了过去。 “阿诚。” “先生。” “我觉得你不应该站在这里,而是应该请南造课长跳一支曲子,以示感谢。”明楼提议道。 阿诚恍惚,恍惚之中隐约夹杂着一丝紧张,“谢……谢什么?” “知遇之恩。” 阿诚脸色仓皇,随即就要开口解释。 然而明楼却快速地看了一眼汪曼春,继续道:“叫你去跳舞,又不是叫你去跳楼!” “先生,您听……” “去!”明楼的口吻直接由提议变成了命令。 阿诚无奈,只好答应:“是。” 音乐再次响起,阿诚径直向南造云子走去…… …… 射击、掩护、体能、车技、伪装、侦查、爆破、攀援,跟踪与反跟踪…… 看着办公桌上那一份份明台和于曼丽两人这段时间以来的训练报告,王天风心里倍感欣慰。 这两把利剑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变得如此协作有力,默契十足,即便是身为老师的王天风,也不得不为两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如此巨大的训练成果而感到惊讶。 然而王天风知道,这也就意味着,自己除了多年的经验之外,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教给他们的了。 想到这,王天风猛地一拍桌子,“来人!” 话音未落,一直守在门口的郭骑云便立刻推门走了进来,“老师!” “立刻给重庆发报,申请调派临澧特训班吴敬忠、沈醉两位教官来我处任教。” “老师,一次性申请调派两位上校教官,恐怕上峰是不会同意的。”郭骑云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想王天风却摆了摆手,“不!你只要在电报上说,调他们过来是为了给明台和于曼丽两人进行专门的情报学以及格斗术训练的,上峰就一定会同意的。” “这……” “这什么这?执行命令!” “是!” …… 舞池中,南造云子和阿诚翩翩起舞,明楼和汪曼春也伴随着舞曲步入舞池,和众人一起脚踏着音符,翩然起舞。 “海棠妹妹,可否请你跳一支舞呢?”点心区附近,孙大雷自认为优雅地主动向海棠发出了邀请。 然而海棠的回答却十分的高冷,“没心情!” 说完,便随手拿起了一块“蟹壳黄”,优雅地咬了一口。 而就在这时,李强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顾小姐,你看气氛都哄到这了,不下场感受感受,岂不太可惜了?” “你……”原本那孙大雷还以为李强是跑过来截胡的,哪曾想难听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到李强偷偷向自己眨了眨眼,随即便立刻会意,改口说道,“你看!连阿强兄弟都这么说了,难得这么好的舞会气氛,海棠妹妹你就赏个脸,跟我跳上一曲,如何?” 海棠这才勉为其难地说道:“好!不过事先声明,你要是跳的不好,我可不会迁就你!” “放心,我一定全力配合,全力配合!走走走,进场进场……” 孙大雷迫不及待地拉着海棠进入舞池,同时还不忘向李强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而此刻舞池之中,最为显眼的一对,就属阿诚和南造云子了,因为即便参加舞会,南造云子也依旧穿着一身军装,实在是很难不引人瞩目。 “很意外啊,阿诚君前倨后恭。”南造云子丝毫不在意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旁若无人地说道。 阿诚则笑了笑,“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何况是人。” 南造云子则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跟汪曼春跳舞的明楼,问道:“明先生对于汪主席的‘和平大会’有什么看法?” “明先生认为‘和平大会’最好能在共存共荣、祥和平安的局面之下进行,因为只有持续的安定,才有可能实现持续的繁荣。上海繁荣了,新政府也就稳定了;新政府稳定了,天皇陛下也就能放心了。您说呢,南造课长?” 南造云子赞同地点了点头,“嗯,有道理。可是,现在的上海并不安定。” “是啊,这也是明先生眼下最为头疼的一件事。据我所知,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新政府就已经损失了大大小小二十三位官员,就连宪兵队也频频遭遇袭击,再这样下去的话……” 阿诚点到为止,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倒是南造云子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对阿诚问道:“依你所见,倘若我们这边率先停手的话,重庆那边也会跟着一块儿罢手吗?” 第五十九章 互相利用 “这个……卑职不敢妄言。”说到这阿诚稍微顿了顿,“不过如果南造课长真有此意的话,不妨在停手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你的意思是说……找个人居中调停?” “南造课长英明!” “具体的人选呢?” “恒社,杜月笙!此人不但跟76号的李主任有旧,还与重庆的戴笠私交不错,在青帮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卑职以为,实乃上佳之选。” 然而南造云子听了,却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跟汪曼春亲密起舞的明楼,试探着问道:“这些都是明先生教给你的?” 阿诚摇头,“不,这纯粹是卑职的一点个人的浅见,实不应该在南造课长面前卖弄,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南造云子则摆了摆手,“阿诚君过谦了,我觉得你分析得很对,这段时间76号的行动以及跟重庆方面的开战的确让市民感觉到了不安,就好像抗日分子无处不在一样,实在是得不偿失。” 阿诚见状连忙趁热打铁,“如果南造课长能够率先停手的话,那么不但能够为‘和平大会’换来一个相对稳定的空间,还能在藤田长官面前彰显您的能力,远见,大局观,以及御下有方。” “说得好!只不过……” “不过什么?” “既然你已经想到了解决麻烦的办法,那为什么明先生却迟迟没有行动,依旧为此头疼不已呢?” “很简单,明先生不知道卑职的这个想法。”阿诚笑道。 “哦?你们之间的关系不是犹如铜墙铁壁,无话不谈的吗?为何偏偏在这件事上……” 不等南造云子把话说完,阿诚便突然提起了一件看似与两人当前谈论的话题毫不相关的事来,“南造课长,请恕卑职冒昧,想必您应该还记得,周先生与土肥原中将的第一次秘密接触?” 此话一出,南造云子瞬间脸色突变,沉声道:“当然!当时我正受困于南京的提篮桥监狱,为了救我脱困,老师才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找到了周先生,阿诚君的功课做得不错啊!” 阿诚则摇了摇头,“不是功课,我想南造课长应该是忘了,当初秘密将你送上回国邮轮的,就是我。” “是你?”南造云子显然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只是当初我还不知道,自己秘密护送的那位廖小姐,就是大名鼎鼎的帝国之花。” 听到这,南造云子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一路上那么顺利……这么说我之所以能够越狱成功,全都是阿诚君的功劳了?” 阿诚连忙摆了摆手,“不敢当。卑职当初只是奉命行事罢了,整个营救计划实际上则是明先生的手笔。” “是吗?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那时应该只是周佛海身边的一个文字秘?” “不错!正因如此,明先生才迫切期望能够在周先生的面前表现得鹤立鸡群,却又不能表现得比周先生还聪明。于是他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利用时任高法检察官的李巴彦来南京的机会,明先生将自己的想法透露给了他,并请他帮忙委婉地转述给了周太太。” 南造云子恍然,由衷地赞道:“够聪明!我明白阿诚君的意思了!” …… 另一边,汪曼春看着正在共舞的阿诚和南造云子,不禁笑道:“我看阿诚这是如鱼得水了。” 然而明楼却只是向两人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笑而不语。 “自己的亲信被人利用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能被人利用,证明他还有价值。”明楼自信满满道,“……至于是不是如鱼得水,那要看我的心情。” 汪曼春点头,便不再说什么了。 “这些信息很有价值,谢谢你,阿诚君!合作愉快!” “仅此一次。” “为什么?”南造云子不解道,“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因为你出卖了我,而且是恶意的。” “那是为了加速我们合作的进程,以后……” 南造云子话没说完,便被阿诚截断:“那要看还有没有以后了,明先生在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亲自去向明先生解释。” “越描越黑,南造课长与其替我去跟明先生解释,倒不如帮我在香港银行开一个户头。” “明白。”南造云子会意,笑着说道,“今晚你要是被明先生打成瘸子,我保证你明天就能够拿到买轮椅的钱。” “成交。”一曲结束,两人的谈话也暂且告一段落。 明楼刚一走出舞池,便有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向他汇报。 此时,音乐再次响起。 而这一次换南造云子邀请道:“介意跟我再跳一曲吗?” “不介意。” 然而刚说完这句,阿诚就看见明楼给自己打了一个离开的手势,随后便步履匆匆走出了会场。 阿诚对南造云子抱歉地一笑,“您知道的,有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告辞。” 说罢,阿诚礼貌地向南造云子行了一礼,随即也急匆匆地跟了出去。 南造云子远远地目送两人离开之后,便来到了汪曼春的面前。 “周佛海先生有紧急事务,需要明先生过去处理,所以就先走了。”不等南造云子开口,汪曼春便主动报告道。 南造云子接过侍应生送来的鸡尾酒,喝了一口。 随即便突然对汪曼春命令道:“汪处长,从现在开始,停止转变者计划。” 汪曼春诧异,“为什么?” “为了给‘和平大会’创造一个安全稳定的局面,我需要在筹备会议及召开会议期间,街面上不再有枪声和鲜血,新政府需要亲善的面孔,维持和平共荣的局面。” “可是……这并不矛盾啊!” “我不是跟你商量,而是命令!” 汪曼春依旧不死心,继续争取道:“您上次还很赞成……” “此一时彼一时。” 说着,南造云子便转身,趾高气扬地走开了。 汪曼春气愤,可又不知该如何挽回。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其实……我和南造课长的想法是一致的。” 第六十章 搬石砸脚(求投资求收藏) “梁处长!你还是那么喜欢偷听别人讲话。”汪曼春没好气地说道,“如果你是专门跑过来看我的笑话的话,那么恭喜你,你的目的达到了!” 梁仲春则虎着一张脸沉声道:“汪处长,严格来说,我虽说不是你的顶头上司,但无论是资历还是职级都是你半个长官,可是每次跟你说话的时候,我都感觉不到半点的尊重!如此傲慢且目中无人,汪处长就不怕被所有人孤立吗?” “梁处长,你这是在教我做事吗?”汪曼春反问道。 “我这是善意的提醒,改改你的态度,多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不要仗着有日本人撑腰就什么事都想插一手!” “你说过,能者多劳!” “你能记住我说过的话,这很好!既如此,那我再送你一句话,叫‘多做多错,过犹不及’。” “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仲春笑了笑,“知道终止转变者计划,是谁提的建议吗?” 汪曼春望着梁仲春,沉默不语。 “一个汪处长你看不上的人。”梁仲春自顾自地说道,“乱世之中,千万别看不起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包括你的属下。” “谢谢你的指点。” 梁仲春则笑了笑,“帮到你就好。对了,明天上班,到我的办公室来,有事!” 说完,梁仲春便也转身离开,任由汪曼春一个人待在原地,猜测着他的用意。 “嘁,这帮家伙!一个比一个鬼,连说话都打着哑谜,真的是……” 会场的另一边,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的李强终于忍不住说道。 然而话音未落,海棠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搞政治的嘛,正常!” “你不是应该已经回去了么,怎么又跑回来了?”李强奇怪地看着去而复返的海棠说道。 “回来拿包!”海棠一边冲着李强晃了晃手上那只精致小巧的手包一边说道。 “故意的?” 海棠则嘿嘿一笑,随即便用最快的速度,将刚刚在舞池里偷听到的阿诚跟南造云子两人之间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好,我知道了。”说到这,李强稍微顿了顿,随后便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件事办妥了吗?” “当然!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那就好!” 会场外面,明楼边走边对阿诚说道:“周佛海提议参与‘和平大会’的重要骨干,坐船从南京过来。” 阿诚急问:“是最后决定吗?” “现在就把风声放出来,很可能是个幌子。我猜他这么急着叫我过去,应该是打算做两手准备。” 听到这,阿诚恍然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便猛地转过头大喝了一声,“什么人?出来!” 话音未落,便见到李强笑嘻嘻地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别那么紧张嘛,阿诚,是我呀!” “有事吗?”此刻阿诚可没心思跟李强闲扯,于是便直截了当地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帮76号的梁处长传个话给你,希望在方便的时候能请你喝杯咖啡,聊一聊。” 此话一出,阿诚先是偷看了一眼一旁的明楼,随即才皱着眉头说道:“梁仲春?我跟他有什么好聊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传话。既然话已经带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啊!” “等等!”就在李强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一旁的明楼给叫住了,“收了多少好处?” “不多,就一张三百块大洋的支票!”李强如实回道。 “都说那个梁仲春是出了名的铁公鸡,怎么偏偏对你这么大方?一出手就是三百块大洋?” “可能是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让我拿到那笔钱!”说着李强便从怀里掏出了那张三百块大洋的支票。 “我就知道。”只看了那张支票一眼,明楼便了然地笑道,“现如今,华兴银行已正式改制更名为中储银行,也就是说你现在手上的支票已经是废纸一张了,看来你这次是白忙活了。” 不想李强听了却并没有表现出半点不甘,亦或是懊恼的情绪,而是神神秘秘地把明楼拉到一旁小声说道:“大哥,这正式的改制文件不得等到明天一早才下发呢嘛!所以……我就想请大哥再拖两天,等我把这笔钱支出去之后再……” 话没说完,一旁的阿诚便立刻又惊又恐地质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改制文件具体的下发时间的?你听谁说的?” 不怪阿诚如此紧张,要知道文件的具体下发时间可是绝对的机密,李强一个小小的巡查队副队长是怎么知道的?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天晓得在自己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已经被泄露出去多少机密文件了! 一想到这,阿诚便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 相比之下,明楼倒是十分的淡定,“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但是你得告诉我你的消息来源。怎么样,很公平?” 李强则似乎早就料到明楼会这么问似的,想也不想地说道:“上个星期,中储银行改组委员会的张主任悄悄在愚园路上的涌泉坊里安置了一房外室,出于好奇,我就找机会跟他聊了聊。” “只是聊一聊吗?”明楼轻笑道,“算了,我也没兴趣知道具体的细节,正式的改制文件我会帮你压后两天,但是两天后,我要看到确凿的证据。” “用不着那么麻烦!”说着李强便随手掏出了一样东西丢给了阿诚,“接着!” 阿诚接过一看,发现竟然是一把钥匙! “这是……” “那个姓张的很聪明,那栋房子看似是用来金屋藏娇的,但实际上却是用来存放自己的罪证的!”说到这,李强便故意看了看表,“友情提示,如果想抓他的现行的话,最好抓紧点时间了。” “为什么?” 不想李强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因为就在刚刚的舞会上,我已经提前向他通风报信,并且安排他连夜跑路了啊!” “你!” “别那么激动嘛!我这也是为了多劳点好处,实现利益最大化嘛!没办法,谁让咱这个小小的巡查队穷得连经费都没有了呢?非常时期就得采取非常手段,你说对,阿诚?” “那……那你也不能……” “算了,阿诚!立刻进去找梁仲春,命令他即刻带人去……” 说到这,明楼看了李强一眼,后者则立刻接话道:“洞庭山码头。” “对,去洞庭山码头抓捕中储银行改组委员会主任,张远桥!抓不到人,我就撤他的职!” “是!” 第六十一章 寻求帮助(求收藏求投资) “大哥……” 去周公馆的路上,阿诚偷偷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明楼,小心翼翼地说道。 然而才刚刚开了个头,明楼便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阿诚啊,记住我说的话。无论何时何地,你永远都是我的家人,所以你用不着跟我解释什么。” “谢谢你,大哥!谢谢你对我的信任。”阿诚激动地说道。 “好了,不说这个,明天的预定行程都已经排满了么?”明楼又问。 “已经排满了。” “想办法空出两个小时的时间,我打算亲自处理张远桥的那个案子。” “稍等。”说着,阿诚便将车子停靠在了路边,可就在他正准备去掏自己的口袋的时候,却发现里面除了自己那本随身携带,从不离身的小本子以外,还有一张字条! 阿诚连忙打开一看,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画着的特殊记号。 “这是……财神的字条?什么时候……” 相比之下明楼倒是十分的淡定,“显然,他的人应该也出席了刚刚的舞会。” 紧接着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那个阿强?” “绝无可能!”阿诚笃定地回道, “这么肯定?” “是的。” “看得出来,从头到尾你对他都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有什么特殊理由吗?” “没有,但是我总觉得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阿诚如实回道。 明楼听了则笑了笑,“我说过,保持警惕不是件坏事。好了,先别纠结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了,还是先看看上面说了什么!” 说着,明楼便接过了那张字条,可下一秒眉头便皱了起来。 “大哥,上面说什么?”阿诚见状连忙问道。 “什么也没说,只有一串未破译的电文,看样子应该是想让我们帮他们破译。怎么样,有把握么?”明楼一边说,一边将那张字条递还给了阿诚。 然而阿诚在看到字条上的内容之后便几乎是立刻脱口而出道:“这个频段……是特高课收发密电的专用频段,他们是怎么截获到的?” “你先别管他们是如何截获的,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破译?” 阿诚摇头,“不行,上个星期特高课刚刚更换了一次密码本,这种级别的密电,要是没有密码本的话,想要破译几乎是不可能的。” “难怪财神会向我们求助了。”明楼恍然地说道,“你觉得谁的手上可能会有密码本?” “特高一课的课长南造云子,特高二课的课长川田伦也,以及他们两个人的密电专员,除了这四个人以外,其他人是绝对不可能接触到这样的机密的。” “那就从这四个人身上下手,尽快拿出一套具体的行动方案出来。” “知道了,大哥。” “这个财神,还真会给我出难题啊!”做好了安排之后,明楼便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很是头疼地说道,“大姐,现在在哪里?” “大姐这些天一直在苏州,估计这两天应该就会回来了。”说到这,阿诚稍微顿了顿,然后才试探着问道,“要不要先给大姐打个电话?” “不用!”明楼想也不想地说道,“要是让大姐知道咱们两个跑去为新政府工作,还不把她给气死?”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能瞒一天算一天!再说万一要是大姐提起明台,我又该怎么说?所以还是再拖一段时间!” 听到这,阿诚便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地重新发动了车子,向周公馆驶去…… …… “老师,这是今天刚刚收到的文件!” 一大早,郭骑云便抱着一只分量十足的补给箱一脸兴奋地跑到王天风面前说道。 “这是什么?” “哦,送补给的说,这是总部发给教官的罐头。” 王天风听了先是点了点头,随即便随手掀开箱子看了一眼,但紧接着却皱起了眉头,“那人有没有说,一人几个?” “一人两罐。” “新来的那两位教官也都有份吗?” “都有!” 王天风轻笑了一声,“把那两罐牛肉的给明台拿去!” 郭骑云不解,“为什么呀?” “你真以为是总部发的啊?是‘毒蛇’送的!而且你没看到那么多的罐头里只有两罐是牛肉的吗?那可不是给我的,而是给明台的!” 说着王天风便翻开了郭骑云刚刚送来的文件夹,随即便不出所料地说道:“看看这是什么,嘉奖令!‘毒蛇’这是在报复我呢!” 直到看到那张嘉奖令,郭骑云这才相信了王天风的话,随即便不由得感叹道:“这有钱人出手就是大方啊?” “你去不去啊?” “去!我这就去!” …… “大小姐,您回来啦?” 明镜刚从车上下来,阿香便立刻迎了出来,随即伸手就要去接她从车里拎出来的那只玉兰花锁的皮箱。 然而明镜却并没有把箱子交给她,而是自己拎着径直走了进去。 “大少爷有信来吗?”明镜一边上楼一边问道。 阿香则如实回道:“没有。” “小少爷呢?” “有的!小少爷每个星期都会给您寄一张卡片,上面写的都是洋文,小少爷可真有学问!” “嗯,他还算懂事。”明镜很是欣慰地笑道,“一会儿把这段时间的报纸都给我拿到楼上去。” 说完,便提着箱子上了楼。 一进房间,明镜就直接把手上的那只箱子放进了保险箱。 时间不大,门口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阿香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大小姐,我把报纸都给您拿来了,还有船务公司给您的一封信。” 阿香一边说,一边将报纸和信,连同一块儿带上来茶点逐一摆放在了明镜面前的茶几上。 明镜则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 阿香走后,明镜便一边悠闲地喝着茶,一边拆开了那封船务公司的信。 然而当他看到信上的内容的时候,却忍不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焦虑以及不安…… 第六十二章 山雨欲来(求收藏求投资) 信封里面,是一封禁止提货的通知单! 短暂的慌乱过后,明镜才稍微稳了稳心神,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身边的电话。 “喂?闵经理吗?” 话音刚落,电话的另一边便传来了大通货运公司经理闵立伟的声音,“是明董事长啊,您好!有事吗?” “闵经理,我们货运单上的那两箱货,为什么不让提货啊?” “哦,是这样的,明董事长,您那两箱货装的都是医用品,光是医用棉纱就是禁止买卖的。” “可是闵经理,你知道的,那些货可都是从美国订购的,走的也是他们的渠道,就算在日本人眼里是违禁品,也管不了运往租界的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日本人虽然管不了运往租界的货,但人家手里还握着海关不是?实不相瞒,您那两箱货根本就没到租界,而是在吴淞口压着呢!人家说了,看不到批条是绝对不会放行的。” 听到这,明镜便更加糊涂了,“批条?我不是已经把批条给你了吗?还要什么批条?” 电话那边的闵立伟听了笑了笑,“明董事长,您给我的那张是海关总署的批条,现在不管用了,还要加盖特务委员会的公章才能放行!” 这下可把明镜给难为坏了,要知道那两箱药品可是关乎在前线上浴血奋战的战士们的命啊! 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半点差错! “闵经理,您能不能通融通融啊?我们也是熟客了……” “这个真不行,我也是受人管制,不敢越权啊!”闵立伟抱歉道。 明镜则继续争取道:“闵经理,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多加一成运费给您……” “那可不敢,现如今挣钱事小,要是被发现了可是要坐牢、吃枪子的!”闵立伟坚持道,但随即又猛地话锋一转,“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您明董事长要盖个特务委员会的公章,还不简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哟,您没看报纸吗?令弟高升了!” 明镜不再说话,随即便索性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才又将那张扔在茶几上的报纸拿了起来。 刚一翻到时政专版,就一眼看到了上面那张明楼高就汪伪政府要员时的照片。 紧接着“哗”的一下,那张可怜的报纸被明镜愤怒地揉成一团,狠狠地丢在了地上,而后更直接拿起茶几上的茶杯摔了个粉碎。 “大小姐,您……您没事?”听到动静的阿香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明镜强压着内心的怒火,问道,“阿香,咱们有多久没有收到大少爷的来信了?” “差不多……一个半月了。” “一个半月?好,很好!”明镜狠狠地眯了眯眼,吩咐道,“去,把阿强给我叫回来!” …… 与此同时,大通货运公司的经理办公室里。 “阿强先生,您看我刚刚的表现……还行?”闵立伟一边搓着手,一边讨好似的对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面的李强说道。 “马马虎虎!”李强毫不客气地评价道,“节奏把握上还欠点火候,还有进步的空间。” “阿强先生放心,小的一定勤加练习,努力提高演技。” “行,那你努力!我先走了!” “您慢走!” 出了大通货运公司的大门,李强看了看表,暗自在心里说道:差不多应该已经开始了!汪曼春,你不是想看看小爷的手段么?那就别怪小爷我直接下狠手了啊! 想到这,李强便随手招了一辆黄包车。 “去哪儿啊,老板?” “华懋饭店!” …… 时间拉回到一天前。 汪曼春如约来到梁仲春的办公室。 一眼就注意到了到了办公桌上放着的那张印有明楼就任照片的报纸上,被人用红色的笔画了一个大大问号,不禁眉头一皱,问道:“梁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多月前,日本军部即将派遣到上海经济司担任要职的经济学家、法学家原田熊二在香港遇刺。” 梁仲春说着,便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香港的报纸,往前一推,继续说道:“而他遇刺那天,明楼就在香港!” “呵,你的意思是说,是我师哥杀了他?好取而代之?”汪曼春轻笑了一声问道。 “不然呢?”梁仲春反问,“原田熊二死了,对谁最有好处?原田可是日本军部钦定的新政府经济司负责人,他要活着,明楼还会如此受到各方器重吗?” “恕我直言,梁处长,你这样的想法我实在是不敢苟同。难道死了一个熊二,日本人就不能再派个熊大过来么?更何况,以我师哥的能力,就算那个原田熊二活着,对他也构不成任何威胁,根本不需要靠杀人来上位。” 梁仲春耸了耸肩,“或许你说的没错,但那个阿诚又该怎么解释?身手矫健,来去无踪,你师哥把这样一个人带在身边,可不是什么学者风范啊!” “梁处长,我想我之前跟你说过,这里是上海,树敌是常态。像我师哥这样的身份地位,难道身边不应该有人时刻在一旁护卫么?” “你!”梁仲春强行压了压怒火,“汪处长,我知道他是你的旧情人,但我也希望你能够清醒一点,不要被往日的旧情影响自己的判断。” 汪曼春却冷笑了一声,“我很清醒,只是觉得梁处长怀疑我师哥的理由十分的牵强,仅此而已。而且我还要向你说明一点,我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工作的时候可是从来不谈私人感情的!你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那好!”梁仲春直接向汪曼春摊牌道,“我想让你给他设个套,试一试。” “你想利用我?” “你又不是第一次被人利用。直觉告诉我,你师哥不是情报贩子,他更像是一个中间人。我感兴趣的是,他的情报会分销到哪里?特高课?重庆?还是延安?” “梁处长觉得呢?” “重庆。”梁仲春几乎脱口而出地说道。 “别忘了,我师哥跟周佛海,包括汪主席都是从重庆投诚过来的。” “正因为如此,他的掩护身份非常有效。你可以找个人假扮情报贩子……”梁仲春压低声音对汪曼春耳语道。 “你真以为这样的试探有效?” “不管有没有效,也比毫无根据的乱猜要强,你说呢?” 汪曼春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答应道:“明天我叔父将在华懋饭店举行一次‘救市沙龙’,我师哥也在被邀请之列。” 梁仲春听了点了点头。 “派谁去?”汪曼春又问。 “你想叫谁消失就叫谁去。比如说……那个阿强?” 第六十三章 设下圈套(求投资求收藏) “梁处长,你知道我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把阿强安插进明家吗?”汪曼春沉声道。 然而梁仲春却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汪处长!这可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汪曼春听了气极反笑,“那么请问,梁处长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要我派阿强去试探我师哥呢?” “很简单,两个字,‘自保’!”梁仲春笑着说道,“你知道的,自打秘密处死军统杀手那件事之后,丁主任虽然还挂着特务委员会主任的名头,却已经不再过问76号的日常事务,转而把工作重点都放在了社会部那边。至于李副主任那边,则是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新政府还都南京这件事上,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汪主席还都南京之际,便是他动身前往南京之时,到那时候,这76号除了明长官之外,手上握有实权的可就剩下你我两个人了。” “这么说,你是打算给外人营造出一个76号二春不和,相互争权暗斗的假象,对么?” 梁仲春开心地笑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南造课长虽然对你很是器重,可她毕竟是日本人,即便是信任,也是有限度的。而说到底,76号才是我们自己的地盘,守得住守不住,就要看你我之间的对手戏演得如何了。”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们保持互相牵制的关系,就能让日本人对我们76号放心?” “当然!否则日本人要是再派一个所谓的顾问过来,汪处长难道还要像上次一样,假借交往的名义,将其除掉吗?” 此话一出,汪曼春的眼中便立刻闪过了一丝阴狠,“梁处长,请注意你的用词!别忘了,田中一郎暗通重庆的铁证可是你们行动处掌握并报告给南造课长的,我只不过是送他上路罢了!” 梁仲春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不管怎样,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76号变成咱们自己的地盘,绝不容许外人横加干涉!所以……” “……好,我去安排。”汪曼春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同意了梁仲春的提议,“不过,万一上面怪罪下来,我可不替你担着。” “成交!” …… “老板,我们到了!” 时间回到现在,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李强乘坐的那辆黄包车便已然来到了华懋饭店的门口。 从车上下来,付好了车费之后,李强便迈步走了进去,径直来到了酒店的前台。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前台的工作人员很有礼貌地说道。 “请问一下,1号沙龙包间的沙龙活动已经开始了吗?”李强问道。 “请稍等。”工作人员连忙查看起了记录,很快便有了结果,“不好意思,先生。您刚刚咨询的那场沙龙还没有开始。” “是吗?难道是我记错时间了?”李强自顾自地说道,“大概还要等多久?” “大概还要等半个小时左右。” “好的,谢谢。” 说罢,李强先是看了一眼时间,然后便找了个距离前台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时间不大,酒店前台上面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喂?您好!这里是华懋饭店……李副队长?哪个李副队长?” “不好意思,我想应该是找我的。”李强一边说一边从工作人员的手里接过了电话听筒,“喂?是我啊,柱子哥!有事么……嗯,好的,我知道了!” 说完,李强便挂断了电话,紧接着又拿起听筒,拨通了自己家的电话号码…… …… 跟所有上流人士的聚会一样,沙龙包间里,到处都充斥着惺惺作态的表演做戏以及虚伪的称赞应和之声。 人们或高谈阔论,或低声细语,或两两结成一对,或个抱成一团。 谈论的内容则涉及经济、政治、时事等各个领域,可谓无所不包,不所不谈,俨然已经远远超出了财经范畴。 当然,也还是有人记得这次沙龙的主题的。 “我觉得,我们应该替新政府尽快拿出一个详尽的金融改革方案。”一个银行家主动倡议道。 “问题很多。新政府要看政绩,通常先看经济。所以现阶段的政治是有必要为经济让路的。您说对,汪老?”另一个证券业的精英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呢,人老了,胆子也就小了,步子也就慢了。”汪芙蕖呵呵一笑,反问站在自己身边的明楼,“明楼,你说说看,当前这道摆在我们面前的经济题目应该怎么做?” 明楼缓缓放下酒杯,随即用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那副金丝眼镜,不疾不徐地说道:“经济,里来就是一个既难做又诱人的题目。当前大家最为关切的问题,就是新政府会不会推出一系列的金融政策,来刺激经济,复苏低迷的股市。” 听到这,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一旁的汪芙蕖也满意地用眼神鼓励明楼继续说下去。 然而明楼却直接话锋一转,“不过,不论在任何时期,经济政策都不应该靠‘堵’来建设新秩序,而是要想办法‘疏通’。只有让市场恢复正常流通运转,那么股市的复苏自然就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了。所以,我个人认为,新政府的金融改革,宁可保守,不宜冒进。” “高见!高见!”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应和。 不远处,汪曼春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目光始终注视着明楼,一刻也未曾移开。 又应酬了几句之后,明楼便来到了汪曼春的身边,悄声说道:“你今天很反常啊!我记得你不是最讨厌这种虚伪的聚会的吗?” 汪曼春笑道:“想听真话?” 明楼点点头。 “我就是……想来陪陪你。” 明楼笑了,笑得很是满足,“幸亏你来陪着我,要不然我真待不下去了!” 汪曼春则回应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明楼见状便忍不住坏笑道:“我去一趟洗手间……要不要一起去?” 汪曼春笑着推了他一下,露出了羞涩的表情。 明楼笑着起身离席,随即,汪曼春便暗使了一个眼色,紧接着一个人影便从门后闪了出来,跟着明楼走进了洗手间…… 第六十四章 身份甄别(求投资求收藏) 洗手间里。 明楼嘴里哼着小曲走到洗漱台前,随手摘下眼镜放在了上面,看上去心情不错。 然而就在他拧开水龙头准备洗手的时候,一个人影便从身后的隔间里走了出来。 尽管明楼早就敏锐地注意到有人跟着自己进了洗手间,但当他看清楚来人的时候却还是吓了一跳。 “阿强?你在这做什么?” 李强则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先将水龙头拧到最大,以确保两人的谈话不被外面的人听到。 做完这些之后,李强才一脸神秘地对他说道:“大哥,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是军统局戴局长派来的。” 然而明楼却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李强,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李强见他不说话,便继续说道:“戴局长让我跟您直接联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的车就在下面,请您现在就跟我走。” 说着,就要拿起明楼的眼镜。 “放下!”直到这时,明楼终于说话了,“告诉我,你究竟是在替谁做事?” “我替钱做事!”李强笑着回道。 明楼则二话不说直接从怀里掏出了支票本,“你收了多少?” “一辆别克!” 明楼轻笑了了一声,随即大手一挥,在一张支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撕下来往李强胸前的口袋里一塞,“这笔钱足够你买两辆别克了。说!谁派你来的?” “嘿嘿,大哥就是大哥,连出手都比别人大方。”一见到那张支票,李强便立刻眉开眼笑地说道。 “你说不说?不说就把支票还给我!” 说着明楼伸手就要抢回那张支票,而李强却只顾着后退,全然没有注意到洗漱池里的水早已漫到了地上,顿时脚底打滑,不但没有躲开明楼的手,还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坐在了地上。 而几乎就在李强摔倒的同时,阿诚也撞开了洗手间的门,一个箭步冲了进来,“您没事?大哥。” 明楼却并没有回应,而是看了一眼正坐在地上哼哼的李强,用教训的口吻对他说道:“现在你应该明白,有些钱不是那么好拿的了?” “嘁!”李强很不服气地把脸扭向一边。 这下一旁的阿诚终于看不下去了,怒声呵斥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然而话音未落,就被明楼抬手打断了,“阿诚!你先出去。我还有话要跟他说。” “大哥……” “放心,没事的!” 听到这,阿诚才很不情愿地退了出去。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汪曼春派你来试探我的,对不对?”明楼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问道。 李强则笑了笑,“我说大哥,你怎么总喜欢用间谍的思维去解决问题呢?对你来说,是谁想要试探你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不重要吗?”明楼反问。 “当然不重要!” “那你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自然是结果咯!” 李强语出惊人,明楼听了则是一愣,思考了片刻之后才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这么说,你能让我获得想要的结果?” “只要价格公道!” “成交!”说着,明楼便重新签了一张支票,塞进了李强的口袋…… 从洗手间出来,明楼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才气定神闲地回到座位上,对汪曼春报以歉意的微笑。 “怎么去了这么久?碰见熟人了?”汪曼春有意无意地旁敲侧击道。 不想明楼却并没有做任何隐瞒,而是点头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刚刚在洗手间碰到阿强了!” 汪曼春顿时心下一紧,“而后呢?” “而后啊?”明楼看了看她,“我给了他一个教训。” 汪曼春听了身子便猛地一颤,“你……该不会把他给……” “怎么会?那小子再怎么犯浑,终归也是我的家人。不过既然做错了事,那就要受罚。这,就是我明家的规矩!只是有时候我真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把自己保持在工作状态呢?” “师哥,我……” 汪曼春刚要解释,便被明楼抬手打断了,“你要对每一个进入新政府的人员包括我进行身份甄别。我不反对,因为这是你的工作,但是你的做法却让我很是生气。” 只一句,便将汪曼春说得粉面通红,连忙认错道:“对不起,师哥,我知道错了……” 然而明楼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你不知道。你犯的错误并不是对我进行身份甄别,而是错在识人不明,用人不当!” 汪曼春眨了眨那双已经有些微微泛红了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明楼,脸上写满了疑惑和不解。 “我跟阿强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却也能看出他绝非一般的财迷,金钱至上只不过是他的伪装,保命才是头等大事,这样的人精你却只把他当做进行身份甄别的炮灰,你告诉我,这不是识人不明,用人不当是什么?” 说到这,明楼稍微顿了顿,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才继续问道:“知道你最让我生气的是什么吗?” 汪曼春听了不禁一怔,茫然地摇了摇头。 “气你心甘情愿地被别人利用,调转矛头来对付我!”明楼语气沉重,言语间满是失望。 这下汪曼春彻底慌了,连忙主动将身子靠在明楼的肩膀,仿佛要拼命挽回两人之间的关系一般地带着哭腔说道:“对不起,师哥,我向你保证,今后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明楼则趁势一把搂住了汪曼春的蜂腰,霸道地说道:“好,我相信你!记住!我明楼心仪的女人,决不允许被其他人利用,即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嗯!”尽管被明楼狠狠地说教了一顿,但此刻的汪曼春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 而两人看似亲昵的举动,汪芙蕖看在眼里,脸上便不自觉地露出了温馨的笑容,轻咳了一声,走过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 明楼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回道:“曼春在向我认错呢。” “呵呵,难得啊!”汪芙蕖感叹道,“曼春呐,一直是我们家的一匹小野马,从小到大也只有你明大少爷能够拉得住缰绳。可惜啊,当年要不是你大姐反对,那你们两个早就……” 不想话没说完,一个极具穿透力和震撼性的同时,又饱含着怒火的声音便猛然地响了起来,“早就怎样呀?” 第六十五章 大姐发威(求投资求推荐) “早就怎样啊?当年要不是我反对,汪家大小姐现在已经是明家大少奶奶了,对吗?” 哪怕只是听到那个声音,明楼就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将身子站得笔直。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大姐来了! 时间不大,明镜便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尽管看得出来,一旁的阿诚已经尽力阻拦,但显然是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 而在场众人则似乎全都被明镜盛怒之下所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所震慑,整个沙龙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变得鸦雀无声了。 唯独始终对明镜抱有敌意的汪曼春,厌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便故意把脸转了过去。 尽管汪明两家素有嫌隙,但汪芙蕖却也不得不承认明镜的大家长风度,气场十足,不自觉地也站了起来。 明楼快步走到明镜跟前,低低地喊了一声:“大姐。” 明镜却只是扫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反问道:“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大姐?”。 一旁的汪芙蕖见状连忙打起了圆场:“哎呀!大侄女啊,火气不要这么旺嘛!毕竟时过境迁了,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好好说嘛!何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的亲弟弟难堪呢?来,请坐。” 这话看似是在替明楼说情,可实际上却是在暗讽明镜出现得不合适,无理取闹。 而这样的小心思,自然骗不过明镜的眼睛,笑着对汪芙蕖说道:“汪董事长,不,新任财政部汪副部长,我是专程过来跟您请安的。” “不敢当,不敢当。”汪芙蕖连忙笑着回应道。 然而话音未落,明镜便猛地话锋一转,“顺带告诉您一声,您不必三天两头叫人拿着企划书、合作书来敲我的门。您可别忘了。我父亲死的时候,留有家训,我明家三世不与你汪家结盟、结亲、结友邻。还有,您可以无视从前的罪恶,但是那件事您忘了,我可没忘……” “大姐。”眼见局面越来越僵,明楼便试图截住明镜的话。 不想明镜却头也不回地呵斥道:“不准打断我的话!” 而后才继续说道:“我提醒你们一句,千万别再打我们明家人的主意。我明镜十七岁接管明家,多少次死里求生活过来的!我什么都不怕!” 汪芙蕖此时的脸色已经非常的难看了,想要反驳,却被明镜怼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镜则继续发难,不留任何一丝喘息的机会给他,“你们新政府,随随便便就给我扣上一顶帽子,说我是什么红色资本家。好啊!想整垮我,吞掉明氏企业?你们拿出证据来,别净背地里耍一些跳梁小丑一般的把戏!” 说着,竟从挎包里拿出两颗子弹,“啪”地一声重重地拍在汪芙蕖面前的餐桌上,顿时惹得众人面面相觑,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连刚刚还表面上一团和气的汪芙蕖脸上也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而在看到那两颗子弹之后反应最为强烈的,就属明楼和阿诚了,两人锐利的目光几乎是同时扫向了藏身于人群之中的汪曼春,只是一个带着疑问,而另一个则带着些许的愤恨。 明镜自然也注意到了人群中的汪曼春,于是便轻笑了一声转身看向明楼,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回上海多久了?” “一个多……” “啪!” 明楼的话还没说完,明镜扬手就是一记耳光,将他嘴里的那个“月”字硬生生地给打了回去。 整个沙龙顿时一片哗然,这下汪曼春可看不下去了,连忙站了出来质问道:“你凭什么打人?” “我在管教自己的亲弟弟!”明镜刻意加重了“亲弟弟”三个字的语气,连看都没有看汪曼春一眼,“碍着你汪大小姐什么事了?你是我们明家的什么人啊?” 明镜的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痛了汪曼春的心,尽管此刻她很想当场翻脸,但碍于明楼的面子却也只能强忍着没有发作,但是一张俏脸却也因此而涨得通红。 好半晌,才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敬道:“您要管教自己的弟弟,就回家去管教,您跑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我知道,您无非就是借着我师哥打我叔父的脸!可是您别忘了,今天是我汪家请客,不是您明家做东!” “说得好,汪大小姐!”明镜眯了眯眼,“承教了!我是要回家去管教的,谢谢你的提醒。” 说罢,明镜这才转身看向了虽然挨了一记耳光,却依旧毕恭毕敬地站在自己身旁的明楼,“你都听见了?” 明楼低声道:“是,听见了。” “我告诉你,今天晚上你要是不回来,明天你就不用再姓‘明’了,你改姓‘汪’!” 说这话时,明镜的声音十分的平静,但明楼知道,自己的大姐看上去有多平静,内心就就多生气,连忙回道:“明楼不敢。” “那就好!” 然而就在明镜已经准备离开的时候,汪曼春却终于忍不住急声道:“师哥!你不能回去!” 这下不光是明镜,就连她极力维护的明楼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向她投来了一个责备的目光。 只见明镜慢慢地转回身瞥了一眼汪曼春,冷笑道:“汪小姐,我想给你一个忠告。过去的事情,你还是忘了好。你只不过是我们家明楼翻过的一本书而已。当然,也许他兴致来了,还会重新再翻上一遍。但是我向你保证,只要我明镜活着,你这本书,永远都不会落在他的床头上!” 汪曼春从小就在长辈的溺爱中长大,哪里受到过如此的羞辱,激愤之下便口不择言地回击道:“您话可别说绝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 “汪曼春!”汪曼春话没说完,就被明楼用一声断喝给硬生生地打断了。 明镜则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笑着对她说道:“你终于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我告诉你汪曼春,我明镜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明楼会让你活过明天吗?我们家明楼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大侄女,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是何必……” 明镜截住他的话。 “哎呀,汪叔父,这是您的侄女在开口咒人,她在这里自取其辱,都是拜你们汪家长辈所赐!我对你们汪家的家教实在是不敢恭维。”说着便看了一眼自己搁在餐桌上的挎包。 这相当于一个暗号,一直守在门口的李强见状立刻主动上前替明镜拿回了挎包,递到了她的手上。 明镜接过挎包,对众人微微颔首,抱歉道:“对不起,打搅各位的雅兴了。” 说罢便昂然迈步就向外走。 明楼见状连忙吩咐一声,“阿诚!” 阿诚则立刻会意,一边快步上前一边对明镜说道:“大姐,我送你!” 不想明镜却瞪了阿诚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是真听明楼的话呀!阿强,我们走!” “是,大姐!” 第六十六章 新的难题(求投资求收藏) “诸位!抱歉,真是非常抱歉!明楼回沪,因公务缠身,没有来得及时回家告禀家姐,所以才有了刚刚这场风波。再加上家姐素来脾气火爆,让大家见笑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明楼率先开口,主动打破了尴尬的局面,沙龙里的气氛也随之恢复了过来。 汪芙蕖也来替门生打圆场道:“诸位,咱们继续,继续啊!哎呀,明家这个大小姐啊,从小就是这么个脾气,得理不饶人。大家可千万别见怪啊!只是难为了我这个得意门生啊……来来来,我们继续,服务生!再拿点酒来!” 听到这,众人纷纷点头都表示理解。 明楼这才走到已经双眼含泪的汪曼春面前,未及开口,汪曼春便执拗地把头转向了一边,随即眼泪便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住地从脸颊滑落。 明楼见状连忙将她拉到一旁坐下,随即掏出随身的手帕,体贴地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柔声道:“曼春,好了别哭了。我们两家的关系,我会想办法慢慢去化解,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只是……委屈你了。” 听明楼这么一说,汪曼春的心便软了下来,轻声说道:“你快回家去!省得她再数落你。” “即便大姐这么说了,我还是不能现在就回去!等一下我会给你跟梁处长开个会。”明楼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什么会?” “周先生的意思,从今天起,我就正式接过特务委员会副主任的差事了,于情于理,我都得把你和梁处长这两位76号的得力干将,叫在一起谈一次?” 话音未落,阿诚便走了过来,“大哥,大姐已经回去了。” “知道了。”说完,明楼便注意到了阿诚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没好气地说道,“有什么话就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是!”阿诚抱歉似的看了一眼汪曼春,然后才继续说道,“大哥,您难道就不觉得大姐这次来的实在是太巧了么?” “你怀疑是阿强向大姐告的状?” “不错!除了他,我想不到第二个人。”阿诚笃定地说道。 “看来,我们都小看那个臭小子了。”明楼很是感慨地说道,“他这是在向我们抗议示威呢!” 明楼的话听得汪曼春脸上发烫,因为她很清楚,明楼口中的“我们”自然也包括了自己。 “好了,今天这事就到此为止!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说到这,明楼稍微顿了顿,“阿诚,一会儿你开车去梁处长家,接他到我的办公室去。” 此话一出,阿诚便不由得一愣,要知道今天可是公休日,到底有什么紧要的事不能等明天上班以后再说呢? 然而尽管心里满是疑问,阿诚却依旧干脆地应了一声,“是!” …… 小诊所里。 程锦云一边给黎叔拿药,一边关切道:“黎叔,您得注意保暖,这咳嗽得及时治疗。否则万一细菌感染,再引起呼吸道感染就麻烦了。” “好,我知道了。”说完黎叔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程锦云连忙上前轻轻地帮黎叔拍了拍后背,这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黎叔来不及喘口气便将手上的一份报纸放在了桌子上,轻声说道:“‘眼镜蛇’约我见面了,在和他见面之前,我们小组暂停一切行动,希望他能够为我们多提供一些有关‘和平大会’的具体信息。” “知道了,黎叔。我下午就去通知董大哥他们。”说到这,程锦云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最终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黎叔,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说。” “你说过,一旦掌握了足够的情报之后,就得立刻布局‘粉碎计划’,可是‘粉碎计划’最终要使用到一定数量的炸药,我们手上别说是炸药了,就是子弹的数量都极其有限。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该如何完成任务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黎叔不由得感叹道,“锦云,你能考虑到这些,说明你还是蛮有远见的,不过你也知道,这炸药比磺胺还要棘手,一般人别说是提供了,恐怕连接触都接触不到。” “那……怎么办呀?总不能把宝都压在‘眼镜蛇’的身上?” 不想此话一出,黎叔便立刻把脸给板了起来,“锦云,你该不会又想去向‘渔夫’求援?” 黎叔不愧是老资格的地下党,一眼就看穿了程锦云的小心思。 程锦云低头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地点了点头,争取道:“您不是常说,凡事都要有两手准备,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确保完成任务吗?” 听到这,黎叔陷入沉思,但考虑再三却还是摇头拒绝道:“不行!组织对‘渔夫’的考察还未结束,我不能让你们冒这个险。” “那……” 程锦云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黎叔抬手打断了,“好了,这件事我们就讨论到这!我虽然反对你向‘渔夫’求援,但不得不说你的提议还是不错的,我会跟苏太太好好商议一下的!” …… “阿强!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明楼回来了?” 回家的路上,坐在后排的明镜冷不防地开口问道,直吓得李强不自觉地打了一个激灵。 “大姐,您怎么冲着我来了?” “不许打岔,回答我的问题!” “这个……”李强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本想等您从苏州回来以后再跟您说,哪曾想……” “你说这个明楼,放着好好的学者不当,跑去给新政府卖命;还有那个阿诚,跟他大哥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明楼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一点儿主见都没有;还有你,对待那个什么巡查队的事比家里的事还上心,成天成宿地往外面跑;真是没有一个能让我省心的!到头来,还是明台最乖巧懂事。” 听明镜这么一说,李强便不禁开始心疼起明台来了,万一要是被明镜知道,她眼中最乖巧最懂事的宝贝弟弟被军统的人带走了的话…… 想到这,李强便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真要是被她知道的话,天晓得她会为了明台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后怕。 于是便连忙讨好道:“大姐,您就别生气了,都是我们不好,晚上明楼哥回来,我多做点好吃的,向您认错?” “不许做!”明镜赌气道,“你们不是那么爱吃新政府那碗饭吗?还回来吃什么?做了这种汉奸狗官,就只配吃白粥咸菜!” 李强则苦笑了一声,应道:“是,大姐!” 第六十七章 正式约谈 阿诚将车子停下,刚好赶上梁仲春出门。 而就在他正准备要上车的时候,一个小男孩便从家里跑出来。 梁仲春见状笑着抱起小男孩,很是宠爱地亲了一口,然后才把他交给随后跟出来的太太。 阿诚则先是微笑地跟梁太太打了个招呼,而后才主动替梁仲春拉开车门,请他上车。 “您儿子真可爱。”路上,阿诚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梁仲春,闲聊道。 梁仲春则笑道:“每天都粘人。” 阿诚笑笑:“看得出来,您是个好父亲。” “我是家庭至上主义者。”梁仲春问,“你结婚了吗?” “没有。”阿诚如实回道。 “女人呢?” “以前倒是有一个。” “不是我说,男人,就应该有个家,这样才有社会责任感。” 阿诚却只是笑笑,并没有答话,而是话锋一转,“听阿强说,您想请我喝咖啡?” “就是不知阿诚先生肯不肯赏脸。” “照理说梁处长如此盛情的邀请,我没有理由拒绝。但是您却暗中授意汪处长在今天的经济沙龙上搞了这么一档子事出来,实在是让我很难做出决定啊!” “阿诚先生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明白啊?”梁仲春故意装傻道。 阿诚也不点破,“您真糊涂也好,装糊涂也罢!总之,咱们这杯咖啡恐怕是喝不成了?” “是吗?我倒是觉得未必!”梁仲春笑道,“我想咱们之间还有很多事可以聊,不是么?” “比如呢?” “比如明长官这么急着召开特务委员会会议,究竟是出了什么新情况,还是……准备兴师问罪呢?” “梁处长,希望您能明白,我只是明先生的私人助理,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所以很抱歉,您这个问题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明白!”梁仲春微微一笑,随即便拿出了两根明晃晃、沉甸甸的金条塞进了阿诚身边的公文包。 “梁处长,您这是在逼我犯错误啊!” 然而尽管阿诚嘴上这么说,但却并没有明确拒绝,这便让梁仲春觉得这事有门,于是连忙笑着说道:“小小意思,就当做是阿诚先生帮我照顾苗苗的谢礼!” “梁处长您太客气了。”说到这,阿诚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老实说,我还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不过在我看来,明先生自上任以来,还没有正式约见过您和汪处长,所以,我觉得这应该只是一次正式的约谈,只不过受财经沙龙那件事的影响,先生现在的心情可能不是太好,梁处长还是要提前做好挨骂的准备才是啊!” “了解,了解。”梁仲春听了连连点头,“你看,我就说咱们还有不少事情可以聊?不过话说回来,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打个电话过来,我自己过去就好,也省的麻烦你亲自开车来接了。” “我亲自来接您,不更显得明先生诚意十足嘛!”阿诚客气道,“再者说我要是不亲自过来,恐怕咱们就不会有刚刚那一番谈话了,您说对么?” 听到这,梁仲春的脸上挂起一丝得意的笑容,“说的没错,那从今往后,就请阿诚先生多多关照了啊!” “不,应该是我要多多仰仗梁先生才对!” “合作共赢?” “互惠互利!” “成交!” …… 即便是公休日,新政府办公厅宽阔的走廊上依旧是人来人往,一派繁忙的景象。 所有人都在为那个所谓的“和平大会”加班加点,没日没夜地忙碌着。 阿诚引着梁仲春走了进来,远远地就看到了同样军装整齐地站在明楼办公室门口的汪曼春。 于是便连忙紧走两步,上前招呼道:“汪处长。” 相互打了个招呼之后,阿诚便礼貌地请他们稍等,自己则率先敲门走了进去向明楼复命去了。 而阿诚刚一离开,梁仲春便立刻向汪曼春投来了一个询问的目光。 见后者轻轻地摇了摇头,梁仲春便已然大概猜到这次试探的结果了。 然而梁仲春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站就站了半个多钟头,终于忍不住略带埋怨地对汪曼春说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呐!” 不想汪曼春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话。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忽然传来了一声鬼哭狼嚎的求饶,紧接着便看到两名护卫将一个中年人从房间里拖了出来。 尽管那人已经被护卫牢牢地制住,但却依旧不停地挣扎着,一边挣扎还一边扯着嗓子喊道:“明长官!我知道错了明长官!求求您在给我一次机会!明长官!明长官……” “是他?”一见到那人,梁仲春便下意识地说道。 汪曼春则转过脸来问道:“梁处长认识他?” “原中储银行改制委员会主任,我亲手抓的他。”梁仲春点头说道,“这家伙利用职务之便,私自侵吞了大量华兴银行的股票,据说整个银行都快被他贪成空壳子了,简直就是在找死!” 然而又过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求饶声便又一次从办公室里面传了出来。 “长官,您饶了我,长官!我下次不敢了!您饶了我!你们……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要见郭次长!我要见郭次长……” 这一次,换到梁仲春诧异了,连忙转头对汪曼春问道:“郭次长?哪个郭次长?” “自然是训练部的郭次长了,刚刚那人是他的侄子。”汪曼春理所当然地说道,“两个月前,他以教官的身份在训练营里侮辱了一名女兵。日本人碍于他伯父的面,一直没有处理他,想不到……我师哥不怕事。” 梁仲春听了不由得一时间有些噤若寒蝉,良久才终于说了一句,“今天的这次约谈,恐怕不好过关啊!” 然而话音未落,阿诚便从办公室里面走出来,对两人说道:“两位,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明先生还有一件公务需要处理。不过,你们现在可以进去等了,请!” 第六十八章 狠狠敲打 “两位处长,请!” “有劳。” 随即,梁仲春和汪曼春两人便在阿诚的引领下走进了明楼的办公室。 此时的明楼正坐在办公桌后面,一只手扶着额头,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他的对面秘书处的秘书们则全员在岗,齐整整地站成了一排,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本子,随时准备着记录明楼接下来的命令与安排。 不知过了多久,明楼才终于停止了思考,抬头吩咐道:“关税的总数,每个月至少要保证两千万。” 众秘书飞快地将明楼的话记在本子上。 紧接着明楼又问:“统税多少?” “一千三百多万。”李秘书回道。 “一千三百多万……现在连半数都不到。”明楼沉吟着端起阿诚刚刚端过来的咖啡喝了一口,“通知新任中储银行改制委员会的马主任,我们可能要调用他们的预备金。” “是。”刘秘书一边做好记录,一边回应道。 待明楼做好了安排之后,阿诚这才开口报告道:“先生,梁处长和汪处长到了。” 明楼听了微微点头,随即便向对面的秘书们使了个眼色,待他们全部退出去之后,这才将视线落到两人的身上。 梁仲春与汪曼春同时立正,敬礼。 “特工总部行动处处长梁仲春。” “情报处处长汪曼春。” “觐见明长官!” 明楼先示意两人坐下,而后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昨天晚上,南造课长找我谈了一次话。我呢,虽然名义上挂着特务委员会副主任的头衔,但真正干实事的,还是你们。” 说到这,明楼便从抽屉里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文件,一人一份分发给了梁、汪二人。 “这是上个月新政府官员被暗杀的人员名单。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新政府就损失了大大小小的官员二十一名,二十一条人命。几乎每天都在死人,闹得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梁处长,对此,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说这话时,明楼的脸上几乎全程都看不到任何表情,尽管声音听上去很是平静,但无形中所散发出来的威严和愤怒却极大地震慑了梁仲春,连忙开口解释道:“明长官,对此,我们76号已尽全力进行补救了。不仅如此,我们还枪决了在押的抗日分子四十五名,以示报复。我们还会……” “报复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我们的目的是要有效控制住‘刺杀’。”明楼眼中寒光点点,看得梁仲春不寒而栗,“说到抗日分子的枪决名单,四十五个人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卖花女孩,罪名则是‘破坏案发现场,扰乱治安’?请问梁处长,她是红党,还是重庆分子?这就是你所谓的报复?这是草菅人命!还有,我记得,梁先生是中统转变人员?” “是。”尽管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但此刻梁仲春的声音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发颤了。 “那就难怪了。这份枪决名单里,有十八名原中统人员,其中更是有不少已经公开发表声明,退出了中统的人,而据我所知,这些人只是与梁处长素有嫌隙,就被你千方百计地捉来,定了死罪。所以说,你的心根本就没放在保护新政府官员上,而是一心都在抓旧政府的宿敌!公报私仇!是也不是?” 明楼的话字字如刀,毫不留情地揭露了梁仲春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直把他问得脸色铁青,却说不出半句狡辩的话来。 然而明楼却并没有咬着这件事不放,因为这次的谈话意在敲打,而不是给梁仲春定罪,于是便猛地话锋一转,“当然,你也有你的难处。做咱们这行,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不认同你的做法。从今天起,我希望在办公桌上看到的,不再是什么‘报复杀人’的名单,而是成功挫败了哪些抗日分子行动的报告,梁处长以为如何?” 这是一个狠角色。 梁仲春在心中暗道,然而嘴上说的却是“我保证。” “好,我要的就是梁处长这句话!”说着,明楼放下了手上的文件,“新政府正在用人之际,大家一定要达成一种共识,保护新政府的安全为第一要紧之事。举世瞩目的‘和平大会’召开在即,而这,才是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重点,明白吗?” “是,请明长官放心。我代表76号全体同仁向您保证,一定尽心竭力,确保‘和平大会’顺利召开!” “好!这才是我希望看到的。”听了梁仲春的保证,明楼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即便有人送来了一份紧急文件。 阿诚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之后不敢怠慢,立即快步走到明楼身前,一边将文件递了过去一边汇报道:“明先生,军官训练团的刘团长紧急请批军费的条子来了。” 只看了一眼,明楼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四百万的军费?他刘夷想干什么?谁开的条子?” “说是周佛海先生开的。”阿诚小声回道。 听到这,明楼便陷入了沉默,好半晌才勉为其难地说道:“既然是周先生开的条子,那就……从中储银行改制委员会那边拨一笔款子给他!” “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等一下!”就在阿诚准备领命离开的时候,不想却又被明楼给叫住了,“我考虑再三,预备金还是不能轻易动用,先压他两天再说。” “好的。”阿诚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可是周先生那边……” “没关系,我去跟他说。还有其他事吗?” “藤田长官亲自打电话过来,邀请您明天晚上出席汤姆号邮轮的开业典礼。” “知道了!”说到这,明楼便很是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旋即转过头对汪曼春说道,“汪处长,我看过你的工作档案,老实讲,我实在是不敢恭维。76号情报处至今非但未曾破译过敌方任何一套密码,而你,身为情报处处长还三天两头地往特高课跑,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六十九章 推心置腹(求推荐求投资) “明长官,我……我是在执行公务。”面对明楼犀利的质问,汪曼春立刻辩驳道。 “哪里的公务,76号?还是特高课?” 不想这一次,却是梁仲春开口替她回道:“这个明长官就有所不知了,汪处长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是特高课一课的课长南造云子的弟子了,所以才会经常把她叫过去帮忙,就比如前几天,南造课长的手下高木因病休假,汪处长就被叫过去帮忙了。” 这话看似是在替汪曼春解释,实则却暗藏杀机,几乎是直接点破了汪曼春跟南造云子之间的关系。 汪曼春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明长官,我跟南造课长确有师生之谊,但是请您相信,我汪曼春绝对不会因此就怠慢自己的本职工作。” “我当然相信你了,但我还是希望能够在短时间内看到你的实力和效率。” “这个……”面对明楼的期许,汪曼春明显有些为难,“实不相瞒,明长官,最近一段时间虽然刺杀事件频出,但是我们已经掌握的那些隐藏在租界的秘密电台却异常的安静,我想这足以证明我们76号在梁处长的带领下,打击是有效的。” 一句话,惊得梁仲春冷汗直冒,要知道汪曼春表面上是在为自己分辩,实际上则是把全部的责任一股脑地都推给了自己。 然而明楼显然并不关心两人的暗斗,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汪曼春,一字一句地说道:“安静,代表危险。你难道就不觉得这不同寻常的安静背后,很有可能正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阴谋吗?” 此话一出,梁仲春便立刻问道:“明长官的意思是……和平大会?” 明楼赞赏地点了点头,“梁处长不愧是中统的老牌特工,嗅觉敏锐、一语中的。汪处长,在这一点上,你可要多多向梁处长学习啊!” 听到明楼的称赞,梁仲春的脸上便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得色,而汪曼春却紧咬着嘴唇,一语不发,显然是对明楼刚刚否定自己的工作感到十分的不满。 汪曼春的小情绪,自然逃不过明楼的眼睛,于是便笑着对她说道:“曼春,你在76号,可以心情轻松地看打看杀,甚至是亲杀亲埋,身体力行,证明你是新政府强权下的铁翼。但是,你要记住,再强的个人于乱世之中都是依附于强权下的一翼而已。而随着新政府的羽翼渐渐丰满,你就必须要懂得收翼放翼,甚至是剪翼。否则就会像之前的丁主任那样,被排挤孤立,甚至踢出核心利益圈子。而我,就是在替你剪翼,只有当面泼你冷水的人,才是亲人。你,明白我待你的心吗?” 恐怕就连汪曼春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在明楼的面前,自己的情绪总是会随着他的话语,语气,甚至是一个微小的表情而发生剧烈的变化。 尤其是在听到从他口中说出的“亲人”两个字。 在她眼里,这个男人似乎有一种能够把难听的话瞬间转化为肺腑良言,而且还能让人对其产生一种莫名的信任的神奇能力,让她不自觉地为其倾心着迷。 “师哥,我从没想过要跟你起争执。”汪曼春的脸上微微泛红,小声说道,“我只是……只是在替梁先生抱不平。” 梁仲春则连忙故意把脸一板,“汪处长,你这么说我可不领情。明长官对你如此关怀备至,你应该好好感谢才是,至于我,还是默默地在一旁做个见证就好,就不掺和进来瞎搅和了。” 此话一出,三人相视一笑,一直充斥着三人间的火药味也终于渐渐散去了。 “回去后,你们商量一下,尽快拿出一套有关‘和平大会’的安保以及护送的方案出来。” 梁、汪二人立刻起身打了个立正,遵命道:“是!” …… 时间来到傍晚,一辆汽车由新政府办公厅大院驶出,阿诚手握着方向盘看了一眼身后的明楼,问道:“去咖啡馆吗?” “不,直接回家!”明楼沉默了片刻回道。 “我们约了黎叔。”阿诚连忙提醒道。 “我觉得现在见面的时机还不成熟。”明楼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再说,今天我要是不回去,大姐能饶得了我吗?” “要不……我去?” “你也别去了。我们不出现,他们就会意识到我们正时刻处于被人监视的状态,应该也会让他们提高警惕了。” 阿诚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便不在说话,全神贯注地驾驶着汽车直奔自家公馆而去…… 天色渐暗,汽车终于缓缓驶进了明公馆的大门,稳稳地停在了公馆门口。 轻轻地推开公馆的大门,一股熟悉又亲切的感觉便瞬间扑面而来,三年了,整整三年的时间过去,即便外面早已是风云变幻,沧海桑田,家里的一切却依旧一如往昔,顿时让明楼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个好听的声音将明楼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大少爷!您回来啦!” “是阿香啊,几年不见长高了。”明楼满眼宠溺地看着欢欢喜喜地跑出来迎接自己的阿香说道。 阿香则回了一个甜甜的微笑,乖巧地接过了明楼手上的公文包。 “还不赶紧帮大少爷倒杯茶?”一旁的阿诚温柔地提醒道。 明楼却连忙摆了摆手,满眼疲惫地说道:“不用了,我现在啊!就想坐下歇一会儿!” 然而话音未落,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便想起来了,“大哥,要我说您就先别歇着了,也没空喝茶。大姐可说了,让您一回来就得去一趟小祠堂呢!” 一听到“小祠堂”这三个字,明楼和阿诚两人便齐齐变了脸色,看来大姐这一次是真的被气坏了。 “阿强,一定是你小子搞的鬼对不对?你都跟大姐说什么了?”短暂的惊讶过后,阿诚便将矛头直指李强,质问一般地说道。 然而不等李强开口,一旁的阿香便忍不住说道:“阿诚哥,这你可就错怪阿强哥了。自打大小姐回来,阿强哥就在不停地替你们说好话,否则你们现在恐怕就只能在外面罚站,连门都进不来了呢!” 第七十章 姐弟对峙(求投资求推荐) “这么说,我们还得谢谢他了?”阿诚没好气地说道。 李强则摆了摆手,“自家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啊!我呀,只希望你别老用那种充满敌意的目光看我就好。”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要是真的问心无愧,还用得着在意别人用什么样的目光看你?” 然而话音未落,明楼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好了阿诚,不要再说了。阿强说的没错,都是一家人,别总是吵来吵去的,传出去让人笑话。” “知道了,大哥。”阿诚先是应了一声,随后才转头对阿香说道,“歇着!” 阿香则微微点头,十分机灵地退了下去。 “阿强,你老实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在替汪曼春做事?”阿香一走,明楼的目光便猛然变得犀利了起来,死死地盯着李强问道。 然而李强却依旧不慌不忙,慢悠悠地回道:“明楼哥,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是在替钱做事么?” “这么说,只要给钱,你什么都肯做咯?”明楼继续问道。 “我承认我是财迷,但财迷也是有原则有底线的,杀人绑票、开赌贩毒、买卖人口的缺德事我可不干。” “这么说,你还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财迷咯?”明楼笑道。 “那是当然!” “既如此……”说到这明楼便冲着李强招了招手,待他来到近前便压低了声音对他耳语了几句。 李强不听还好,听了明楼的话后便一脸为难地说道:“不是,大哥?那可是日本人的地盘。” “不是你说的,只要不违背你的原则底线,什么都肯做的吗?怎么,害怕了?” “大哥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这件事风险太大,搞不好可是会坐牢,吃枪子的呀……得加钱!” “可以,只要事情办得干净利落!”说着,明楼便打了个响指。 一旁的阿诚虽然十分的肉痛,但最终却还是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支票本递了过去…… “谢啦!” 李强心满意足地将明楼刚刚签好的支票塞进自己的口袋,随即便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就向外走。 “干什么去?”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只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是么?”明楼笑了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放心好了,明楼哥,我会让你看到什么是真正的中间人。”说罢,李强便穿上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阿强,我真是越来越猜不透他了。”目送着李强离开之后,明楼才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 而阿诚此刻最关心的显然不是这个,而是失落地看着明楼还给自己支票本喃喃地说道:“我说大哥,这可是南造云子给我买轮椅的钱。” 明楼故意把脸一板,“什么你的我的,咱们两个还有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吗?” “那你怎么不用自己的支票本啊?”阿诚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那就好!”明楼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便抬头望了一眼小祠堂的方向。 “大哥,你真要上去啊?” “这一关总是要过的。”说着,明楼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才一脸凝重地向小祠堂走去…… 然而,就在明楼刚一走进小祠堂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次麻烦大了。 此时的明镜已然换上了一身庄重大气的湘绣旗袍,正冷着一张脸坐在主位上,左手边的方桌上供奉着明家祖辈以及父母的牌位,牌位的正前方则祭着一根马鞭。 而这,就是明家的“家法”。 “跪下!”就在明楼还在想着该如何平息自己大姐的怒火的时候,明镜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震怒道。 明楼也不争辩,二话不说便乖乖地跪在了明镜的身前。 “我今天要是不去找你,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住在酒店里?” “大姐你误会了。”明楼辩解道。 “误会?”明镜冷笑一声,“你当着父母的面,老实告诉我,你心里是不是还惦念着那个汪曼春?”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明楼一字一句地回道。 明镜这才缓缓点头,“好!看来你还分得清善恶忠奸!那你回到上海以后,却一头扎进新政府,投到汉奸走狗的门下,这难道不是附逆为奸吗?不是卖国求荣吗?” “大姐,明楼从小受姐姐教养,只知道精忠报国,岂敢附逆为奸!明楼若是有半点卖国求荣之心,愿意听姐姐发落!” “好一个精忠报国!好一个不敢附逆为奸!”明镜居高临下地质问,“那么请问新任财政部首席财经顾问兼经济司司长明楼先生,对于你的官阶头衔,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面对明镜的质问,明楼极为平静地回道:“还不止这些,还有新政府海关总署督察长,新任时局策进委员会兼特务委员会副主任。” “你不要告诉我,你这是在曲线救国。”明镜更加平静地说道,“接着说!” “说什么?”明楼反问。 “你不打算解释吗?” “解释什么?还能怎么解释?您把我要说的话全都给堵上了,除了曲线救国,我还真没第二句话可说。” 明镜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弟弟,缓缓地点了点头,随即便站起身子,伸手就要去拿祭台上的马鞭, 明楼连忙开口阻止道:“大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您又何必非要追根究底呢?” 然而明镜却根本就不吃他那一套,“差点忘了,我们明大公子讲话,历来喜欢点到即止。可我却不同,只要是我想知道的事,就必须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说着,明镜便已然把马鞭拿在了手上。 “大姐,明楼……明楼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见明镜真的要动真格的了,明楼连忙解释了一句。 不想这话不说还好,刚一说出口就把明镜给彻底惹火了。 “好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分明就是一条‘变色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着我说身在曹营心在汉;当着周佛海就会说效忠新朝,努力国事;当着汪曼春,就该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了?你要落到军统手上,你会不会说,你来自抗日统一战线?” “真是知弟莫若姐……” 然而话音未落,明镜直接“啪”地就是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了明楼的胳膊上…… 第七十一章 有事相求 出了明公馆,李强便径直来到了愚园路上的百乐门舞厅。 现如今的百乐门,虽然名义上只是一座舞厅,但却不仅仅是一座舞厅,俨然已经成为了上海最大的情报黑市以及绝佳的死士招募场所。 连年的战乱加上外敌入侵,早已经把本就困苦不堪的老百姓折磨得苦不堪言,不少人为了活命,不得不把自己的命当做赌注,为的就是搏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久而久之,竟逐渐形成了一个产业,进而便催生出了大量像李强这样的中间人,专门负责接受雇主委托、死士的招募,以及在委托过程中的联络与沟通。 然而,有句老话说得好: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尽管这个行当是典型的僧多肉少,但是由于那些所谓的死士平日里不是拆白党,就是吃绝户的,要么就是在帮派里过得不如意的地痞混混。 因此要想在数量如此之多、同时素质水平又参差不齐的死士之中,挑选出合适的人选并顺利完成委托,自然就成为了一项极为考验眼力和判断力的挑战。 而这,则恰恰是李强的强项。 “哟!这不是李公子吗?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刚一进门,眼尖的苏毓秀便立刻主动迎了上来招呼道。 “没办法,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说着,李强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银质徽章。 “没想到,李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二级中间人了,前途无量啊!” 李强则摆了摆手,“秀姐,闲话就说到这!我赶时间。” “好!”说罢,苏毓秀便带着李强沿着员工通道直接来到了一间位于后台的化妆间,并按照他的尺寸找了一件大小合适的兜帽披风和一张银白色的面具。 “对了秀姐,差点忘了问,你们这里每单要抽多少水?”李强一边换装一边问道。 “一成!”苏毓秀的回答很是干脆。 “太贵了?” “这已经是优惠价格了,你要知道三级的中间人在我们这可是要抽一成五的!” “没得商量?” “当然没有,除非你有金质徽章。”苏毓秀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道。 “算了,一成就一成,只要物有所值。” 苏毓秀笑而不语,待李强换装完毕之后便带着他来到了位于地下一层的酒馆。 如果把上面的舞厅比作阳春白雪,那么下面的酒馆就只能用下里巴人来形容了。 昏暗的灯光下,就其规模而言并不算小的酒馆里早已挤满了人,就连那条极具标志性的加长台的边上都座无虚席。 人们或三两个凑在一起,吵嚷个没完,或独自一人兀自找个角落,一声不吭地观察着四周,亦或是厚着脸皮主动去找台前的那个一脸凶相的酒保搭话,唯一出奇一致的,就是那些人的手上几乎都拿着一只同样款式的酒杯。 即便杯子里早已空空如也,也没有人会放下,因为只有手上拿着杯子的人才有资格成为死士。 这,就是百乐门定下的规矩。 李强的到来,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纷纷投来了渴望的目光。 倘若换作旁人,被如此多的目光注视,难免会感到有些不自在,而李强却依旧神情自若,仿佛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一般,缓步走到那个凶脸酒保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麻烦你,帮我发一个委托。” …… 与此同时,明公馆小祠堂。 明镜那一鞭又快又猛,打得明楼猝不及防,紧接着一阵剧痛便从手臂上传来,狠狠地刺激了一下自己的大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居高临下的明镜见状先是下意识感到十分地心疼,但很快便又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硬生生地把已经快要到嘴边的那些关切的话给咽了回去。 “明大公子,清醒些了吗?”明镜收回马鞭,冷着脸问道。 “大姐,有话好说。”明楼连忙说道。 明镜这才微微点头,“好!你清醒了就好,千万别在我这里冠冕堂皇的做演讲,我不吃可那一套!你在外面嚣张跋扈也就算了,到了家里就给我规规矩矩地说人话!听到没有?” 明楼连忙点头称是。 明镜这才勉强将马鞭放回到了祭台上,阴沉着脸问道:“说,你这次回上海做什么来了?” “做中国人该做的事。”明楼真心诚意地回答。 “拿什么来证明?”明镜又问。 “时间,时间可以证明这一切。” “多久?” “可能会很久。” “很久是多久?” “也许年,也许七八年。” “这么长的时间……给足了你改弦更张的机会。”说到这明镜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终于引入了这次谈话的正题,“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立辨忠奸!” “姐姐请讲。” “我打算过段时间去一趟香港。” “去香港?”明楼听了不由得一愣。 “是啊,一来呢,我有两笔款子要到香港的银行去转账;二来嘛,明台一个人在那里读书,又辛苦又没人照顾,我想去看看他;这第三……我要带两箱货出去。可问题是,我的货现在都压在吴淞口呢!我需要两张从吴淞口出入关的免检货物特别通行证!” 直到这时,明楼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第三桩事才是大姐把自己叫到小祠堂的真正目的,之前的那些全部都是铺垫! 可虽然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明楼却突然觉得自己刚刚那一鞭子挨得实在是太冤了。 “大姐,您早说啊,您这求人办事还……” 然而不等明楼把话说完,就被明镜狠狠的一眼给瞪了回去。 连忙改口问道:“您什么时候要?” 话音未落,明镜便掏出了两张提前准备好的通行证递到了明楼的面前。 明楼接过去一看,发现上面的其他内容都已经填好,就差一个特务委员会的盖章了。 “那……我这就回去帮您盖章?” “不用了,我已经让阿强替我问过了,即便没有特务委员会的公章,有你明长官的签名也可以。”说着明镜缓缓坐下,深深地看了明楼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明长官,你签,还是不签?” 第七十二章 始作俑者 “你签,还是不签?” 面对明镜的“逼迫”,明楼只得点头答应,随即便从口袋里掏出一直派克金笔,小心翼翼地请示道:“大姐,您看,我还跪着呢,要不……” 说着,明楼就准备站起身子。 这倒不是明楼在姐姐面前拉不下脸来,而是他的确是累了一天,然后又跪了这么久,所以便想借机放松缓解一下,仅此而已。 不想明镜却偏不买他的账,故意把脸板了起来说道:“谁叫你站起来的?跪下!你做了这种汉奸狗官,就只配跪着签!” 见明镜的态度如此鲜明强势,明楼便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重新跪了下去,迅速地在那两张特别通行证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递还给了明镜。 然而就在明镜准备伸手去接的时候,明楼却一把将其收了回来,问道:“大姐,您总该告诉我,这批货的去向?您是打算运往重庆,还是运往延安呢?” 明镜则淡淡一笑,学起了明楼刚刚的腔调,“运往抗日前线!” 说罢,便“啪”地一声将两张通行证从明楼手中夺了过来,确认无误之后,才淡淡地说了一句,“起来。” …… 李强离开百乐门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可他却并没有像其他客人那样,为了赶在宵禁前回家而叫上一辆黄包车代步,而是独自一人紧锁着眉头,慢悠悠地在路上走着。 忽的一阵冷风袭来,顿时让李强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也让脑海中繁乱的思绪变得清明了许多。 而这,正是李强此刻需要的,他需要足够的时间思考,思考那个被自己高度怀疑是汪曼春派来监视自己的姜筝,为什么会出现在地下酒馆,到底是她的个人行为,还是…… 李强就这样一边不停地做着各种假设,然后再逐一将其推翻,不知不觉明公馆的大门便已然隐约可见了。 然而李强却并没有继续向着明公馆的方向走下去,而是转头钻进了路边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翌日一早,黎叔轻手轻脚地爬上阁楼,生怕发出半点声音,打扰到苏太太手上的译电工作。 殊不知苏太太早就已经将电文译好,一见黎叔推门进来便转过头对他说道:“黎叔,您又去买旧报纸啦?” 黎叔轻轻地点了点头,一边把左手抱着的那一沓旧报纸放下,一边将右手拿着的袋子放到了苏太太的面前,“我还给你带了早点,趁热吃!” “谢谢。” “不用客气。”黎叔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问道,“有什么新的指示?炸药有眉目了吗?” “还没有。”苏太太顾不得吃早点,轻轻地摇头说道,随即便把刚刚译好的电文递了过去,“上级指示,根据地急需奎宁、磺胺,还有预防霍乱和伤寒的疫苗,希望我们能尽快送去。” “嗯,我知道了,我会马上安排。”黎叔接过电文,一脸凝重地说道。 苏太太则从袋子里拿出一只还冒着热气的生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问道:“对了黎叔,您跟眼镜蛇接上头了吗?” “没有,他失约了。” “看来不光是我们,他现在的处境应该也是十分的凶险,否则也不会这么久都不跟咱们接头的。”苏太太分析道。 黎叔赞成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上海的斗争形势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峻。只是这么一来,我们该如何确认那些参加‘和平大会’的骨干们,到底是走水路还是陆路呢?” “我收到消息应该是走水路。”苏太太肯定地说道。 黎叔听了眼睛不由得一亮,但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谨慎地确认道:“哪来的消息,可靠吗?” “之前76号在海军俱乐部办了一场舞会,明家的侄少爷阿强无意间听见了明家的大少爷明楼跟他的管家阿诚有关要如何接待那些前来参加‘和平大会’的汉奸官员们的对话,随后便转述给了明董事长。” “又是那个阿强?”黎叔听了不由得奇道,“现如今,明家的大少爷明楼不但是新政府大力吹捧的政坛新星,还刚刚兼任了特务委员会副主任一职,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可信度很高!”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现在就要开始着手准备‘粉碎计划’了?” “关键还是炸药的问题。还是那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黎叔很是头疼地说道。 苏太太见状则忍不住提议道:“要不……我去找明董事长,让她帮忙想想办法?” “明镜的身份太过特殊,否则上级也不会迟迟没有批准你吸收她加入组织。我想上级这么做,也一定是从大局的角度考虑的,所以我们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把她牵扯进来的好。” “那……去香港运送药品的事呢?”苏太太又问。 “这个倒可以请她帮忙走一趟,毕竟上面要得急,她又是新政府官员的家属,可以把这个任务交给她,就当是组织对她的一次考验好了。” 苏太太连忙开心地答应道:“好!” …… “呵——!”一大清早,几乎一夜未眠的李强便盯着一副大大的黑眼圈,哈欠连天地来到了愚园路上的办公室。 王二柱见状则一脸关切地问道:“我说弟儿啊,你这是上哪儿打更去了?咋一点儿精神头儿都没有了呢?要不……我给你弄俩烟泡品品?” “别!柱子哥,你成心的是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那玩意儿了。”说到这,李强才猛然反应过来,“不对,柱子哥,好端端地你提这茬干嘛?该不会是……” 话音未落,就见那王二柱神神秘秘地从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两只做工十分精美的锦盒,递到了李强的面前。 “别说,还真是高级货,哪来的?” “大通货运公司。” “看样子,那个闵经理应该已经跟梁仲春勾搭在一起了。难怪海关那边好端端地突然要求加盖特务委员会的公章了。” 梁仲春啊梁仲春,这可是你自己往小爷枪口上撞的,那就别怪我下狠手了! 第七十三章 锁定目标 华灯初上。 伴随着海关大楼的钟声,一艘被装扮一新的中型豪华邮轮沿着黄浦江缓缓地停靠在了税关码头。 不过与其称之为邮轮,倒不如叫它赌场,是的没错,一座建在水上的高级赌场。 “怎么样,还不错?”甲板上,仍旧是一身军装的南造云子端着一杯红酒走到正在享受着徐徐晚风的明楼面前说道。 不想明楼却依旧眉头紧锁,望着远处笼罩在黑夜之中的混混江水,无不担忧地说道:“比起这些,更让我感到担忧的是我们之间的合作前景。” “合作?”南造云子不解,“截至目前,我跟明先生之间好像并没有什么合作?” “南造课长,您知道我在说什么,如果现如今帝国都要靠经营赌场来维持作战经费了的话,对我们汪主席乃至整个新政府而言,可是一次十分沉重的信心打击啊!” “明先生多虑了,虽然我也很不是赞成这样的决定,但是请你相信,我们大日本帝国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听到这,明楼才终于展颜一笑,“听南造课长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实不相瞒,我现在已经开始头疼要如何应对周先生明天一早的质询了。” “周先生那边,藤田长官自会去安抚,明先生大可放心。” “是啊,一个‘和平大会’就把你我忙得焦头烂额了,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精力去应付其他事了。” 然而听明楼这么一说,南造云子的脸上便很明显地闪过了一丝怨恨和不甘,这便让明楼更加确认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于是便故意挑事一般地问道,“对了南造课长,我听说特高二课的川田课长以前好像是您的部下?” “很久以前的事了,明先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明楼则笑了笑,随即便压低了声音说道:“没什么,就是对藤田长官的这个决定比较意外罢了,南造课长不会是哪里得罪了他?” “明先生误会了,任命川田接受邮轮是军部的决定,与藤田长官无关。”尽管嘴上这么说,但南造云子的眼中却依旧透着隐隐的不甘。 “哎呀,那这可就难办了。”明楼见状一脸为难地说道。 “什么事让明先生如此为难啊?”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听得南造云子一头雾水。 明楼这才解释道:“本来呢,我是打算借南造课长之口给那个川田课长提个醒的。你知道的,他对中国人向来都抱有极大的敌意,如果我直接去说,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可是在听了南造课长刚刚那一番话之后,便让我觉得这么做的话有些不妥,甚至还很有可能会影响特高课内部的和谐与稳定,所以……” 明楼越犹犹豫豫,南造云子就越是好奇,于是不等他把话说完便立刻表态道:“只要是事关帝国利益的事,就请明先生有话不妨直说,至于特高课内部的和谐与稳定,那是藤田长官才应该考虑的事情。” “既然南造课长这么说,那我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说着,明楼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据可靠消息,有人在打特高课密码本的主意。” “哦?”南造云子听了眉毛一挑,“重庆的?还是延安的?” “不清楚。” “密码本是特高课的最高机密,那些人想打密码本的主意,只能在我和川田课长以及我们的密电专员这四个人的身上做文章。你觉得他们把谁当做主要目标呢?” “高木。”明楼几乎是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 “理由呢?” “因为如果他们的目标是川田课长,亦或是他的密电专员的话,大可以换个不是那么容易引人瞩目、同时又容易脱身的时间点动手,所以我才断定,他们所选定的目标一定是只有在今天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 “有道理,但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是高木呢?” “很简单,因为今天晚上,我会寸步不离地待在南造课长的身边,不会给那些人半点可趁之机,到时候南造课长只要提前做好布置,就可以来个瓮中捉鳖了!” “好计!”南造云子毫不吝啬地称赞道,“不过很可惜,明先生千算万算却还是算漏了一件事。” “什么事?” “高木他,根本就不在这艘船上!” “什么?”南造云子的话彻底打乱了明楼之前的计划,但是很快,明楼便稳住了心神建议道,“那……他岂不是更加危险了?还请南造课长尽快派人过去予以保护。” 不想南造云子却依旧不慌不忙地说道,“明先生,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前段时间我就密派高木去了南京,我想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回来的火车上,那些想打密码本主意的家伙再怎么能耐,也做不了什么?” “原来如此,那要不要我派人到火车站去接应一下?” “多谢明先生的好意,不过不必了,我已经派了一只宪兵小队过去,就不麻烦明先生了。”南造云子委婉地拒绝道。 “南造课长行事缜密,考虑周到,明楼佩服。”说到这,明楼故意顿了顿,随后才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川田课长那边……” “明先生,我想你也不希望跟一个向来都对中国人抱有极大敌意的家伙公事?” “那当然!”明楼笑道,“您要是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说罢,两人便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轻轻地碰了下酒杯。 就在这时,阿诚便走了过来,提醒道:“明先生,南造课长,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知道了。”说着,明楼便很是绅士地向南造云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南造课长,请!” 南造云子则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即三人便一同回到了即将举办开业典礼的宴会厅。 然而就在那个川田伦也正准备宣布典礼正式开始的时候,却没想到一个手下突然闯了进来,很是不合时宜地向他报告道:“不好了,课长!不知从哪突然来了一伙不明身份的家伙,正在外面大肆阻挠骚扰前来给咱们捧场的客人呢!” 第七十四章 浑水摸鱼 “混账!连这么一点儿小事都处理不好,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如此重要的场合搞了这么一出,别说是台上的川田伦也,就连台下的藤田也都被气得面色铁青,脸上写满了愤怒和失望。 于是那个可怜的手下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川田伦也的出气筒,狠狠地被他甩了几个耳光。 然而气愤归气愤,其实川田伦也心里也清楚,要不是真的遇到了棘手的麻烦,自己的手下也不会这么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找自己了。 想到这,川田伦也便抱歉地向台下的到场的宾客们欠了欠身,抱歉道:“不好意思各位,我们的典礼还要再推迟几分钟,我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 说罢便带着人急匆匆地走了。 这下会场里可热闹了,有川田伦也出去一探究竟的,也有趁机跑到甲板上透气的,而更多的人则选择留在原地三两个凑在一块儿议论了起来。 而阿诚则趁着这个当口压低了声音对明楼问道:“情况怎么样?” “出了一个小插曲,高木并不在船上。” “那……要不要取消行动?” “不用,按原计划行动,记住,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一旦超过五分钟无论成功与否都必须撤回来,即便任务失败也不能暴露身份。” “明白!”阿诚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便一个闪身,借着身后石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希望能够一切顺利! 明楼面向着阿诚离开的方向,不自觉地在心中默念道。 可就在这时,南造云子的声音却险些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明先生,你看到阿诚君了吗?” 尽管那个犹如鬼魅一般神出鬼没的南造云子吓了一跳,但明楼却还是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转过头说道:“刚刚还在这里的,这会儿可能已经出去了!毕竟这小子从小就喜欢凑热闹。” “是吗?”南造云子顿了顿,颇为玩味地说道,“我刚刚从外面进来,怎么没看到他呀?” “这个……” 就在明楼还没想好应该如何应对,才不会引起南造云子进一步的怀疑的时候,一个好听的声音便突然响了起来,“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两位刚刚是在谈论阿诚先生吗?” 顾海棠?她主动跑过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来替自己解围的? 就在明楼这一愣神的功夫,南造云子便已然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海棠一番,问道:“明先生,这位是?” “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此前从香港来沪考察的劝业商会考察团团长顾翰生的千金,刚刚从德意志留学回来的顾海棠,顾小姐。” “原来是顾小姐,幸会!” 话音未落,明楼便继续介绍道:“顾小姐,这位是上海特高一课的南造云子课长。” “海棠见过南造课长。” 简单的客套过后,南造云子便直奔主题,“顾小姐,不瞒你说,我有点急事要他去办,你有在哪里碰到过他吗?” 海棠则俏脸微红轻声说道:“阿诚先生刚刚还约我到甲板见面,南造课长要是有急事的话,应该可以在那找到他。” 听到这,南造云子不由得会心一笑,随即便看了一旁的明楼一眼,揶揄道:“想不到这个阿诚君除了爱财,还爱好女色啊!” 明楼则笑着回道:“这不奇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既然阿诚君与佳人有约,那我就不便打扰了。顾小姐,你先上去!不过帮我给他带句话,让他一会儿过来找我,我有事情要交待给他。” “好的。”说完海棠便告罪了一声,转身向甲板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她离开后不久,南造云子便冲着正在场内巡视的汪曼春使了个眼色,后者则立刻会意,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这下明楼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一边极力保持着镇定,一边默默地盘算着计划败露之后的应对之法。 时间不大,汪曼春便回来了。 然而明楼怎么也没有想到,汪曼春竟然点头确认了阿诚此刻正在甲板上跟海棠约会!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汪曼春这是在替自己打掩护么?还是说…… 事情的发展远远脱离了自己所能掌控的范围,这样的局面让明楼感觉十分的糟糕,因为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一个微小的差错都将是致命的。 而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五分钟的时限便到了,阿诚也准时准点地回到了会场。 “大哥,我回来了。” 见阿诚准时归来,明楼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连忙问道:“得手了吗?” “密码不对,他们应该又更换了一次密码本。” “难怪那个南造云子这么淡定。”明楼恍然,但很快便意识到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阿诚,你离开的时候南造云子一直都在找你。” “暴露了?” “应该没有,考察团的顾小姐替你打了掩护。” 阿诚听了就是一愣,“顾小姐?” “具体的等你过了这关再说,现在立刻去找南造云子,如果她要是问你,你就一口咬定自己刚刚一直都在甲板上跟顾小姐约会就可以了。” 明楼的吩咐,阿诚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应了一声就去找南造云子了。 而与此同时,甲板上。 “这么高级的化妆术,你跟谁学的?”海棠背靠着栏杆,对站在自己对面的“阿诚”说道。 然而那个“阿诚”却并没有回答的意思,而是找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当着海棠的面来了一手“大变活人”,直接从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变成了一位身着长裙的少女。 “海棠姐,现在你应该认可我的能力了?” 海棠直接向“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笑着说道:“当然!从今天起,你就是财神小组的一员了。” 阿平连忙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了上去,随即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海棠姐,既然我已经加入了小组,那你总可以告诉我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了?” 不想海棠却两手一摊,“什么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所有的行动计划不都已经完成了吗?” “完……完成了?” “是啊!” “全部?” “没错!”海棠再三确认道,“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剩下的,就交给组长好了!” 第七十五章 偷天换日 就在明楼还在邮轮上跟日本人周旋之际,一列由南京开往上海的“京沪专列”缓缓地驶离了苏州车站。 而下一站,便是这趟专列最终的目的地——上海站了。 “先生,请问需要喝点什么吗?” 一个年轻的女乘务员推着一辆满载酒水的小车走进了头等车厢,习惯性地对坐在靠近门边,刚刚上车不久的李强问道。 “火车上也有的饮料吗?” 尽管李强开口就是一句日语,但那个女乘务员显然是接受过专门的语言训练的,因此两人的交流并没有任何的障碍。 “是的,先生。根据规定,每位乘坐头等车厢的乘客都可以随意享用自己喜欢的饮料。”女乘务员礼貌地回道。 “那……就给我到一杯清酒好了,谢谢。” 很快,一杯加了冰块的清酒便送到了李强的手里。 李强接过酒杯,随即便将头转而看向了窗外,一边品尝着冰镇过的美酒一边看着车窗外的茫茫夜色,似乎是在思念着遥远的故乡。 女乘务员则继续推着小车逐一为车厢里的其他乘客服务。 头等车厢虽然跟普通车厢的规格一般无二,但是两者内部装修的豪华程度却是天差地别,而且偌大的车厢里,只设了十八个座位,因此车厢里的每位乘客都会享受到足够大的个人空间,这也是绝大部分人选择乘坐头等车厢的最主要的一个原因。 时间不大,女乘务员便已然推着小车来到了坐在车厢尾部的高木面前。 “先生,请问需要喝点什么吗?”女乘务员依旧照例询问道。 尽管此时的高木是便装出行,但举手投足却依旧是一副军人的做派。 用如鹰般锐利的眼神仔细打量了那个女乘务员一番之后,才终于惜字如金地说道:“清酒。” “好的!” “等等!”就在那女乘务员打开瓶盖,准备倒酒的时候,不想却被高木强行阻止了,“已经开过封的酒,我是不会喝的,换一瓶。还有,我胃不舒服,就别放冰块了。” 尽管觉得高木的要求很是奇怪,但是那女乘务员却还是乖乖地重新拿了一瓶未开封的清酒,当着他的面把酒启封,倒在杯子里递了过去。 啧啧,这常温的清酒跟冰镇的比起来就是少了一些滋味啊! 将手上的那杯清酒一口倒进嘴里之后,高木便忍不住暗自在心里说道。 再忍忍! 高木努力忍耐着肚子里的酒虫对自己说道,并且暗下决定,回去向南造云子交了差之后一定要美美地喝上一顿。 然而没过多久,一阵浓浓的困意便猛然袭来,自己的眼皮也越来越重,不停地打起了瞌睡。 奇怪,自己的酒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恐怕连高木自已也没有想到,这便是自己在失去意识之前,脑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先生,您没事?先生?”女乘务员显然被高木一杯就倒的样子给吓坏了,连忙呼唤了了几声。 见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便壮着胆子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确认了他只是不胜酒力之后,这才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随即又很是周到地帮他调整到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最后才把那只已经掉落在地上了的酒杯收了回来,推着小车原路返回。 “先生,需要再来一杯吗?”再次回到李强的面前,女乘务员依旧照例询问道。 “不了,谢谢。我可不想跟后面的那位一样。还是给我换一杯可乐!”李强一边笑着打趣,一边将手上的杯子递还给了那个女乘务员。 而那个女乘务员则在可乐递给李强之后,不动声色地跟李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便推着小车离开了车厢。 紧接着,李强也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径直走进了车厢外面的洗手间。 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轻薄小巧的小本子正安静地躺在洗手台上。 时间紧迫,李强不敢有片刻耽搁,连忙掏出了海棠抄录的电文,对照着那个密码本开始译电。 “波兰之鹰……” 李强看着手上刚刚译好的电文,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短短数息之间,眼中已充满了杀意。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那个女乘务员的声音,“就是这里了,陈医生。” 话音未落,李强便立刻从洗手间出来,悄悄地将密码本交还给了那个刚好带着一个医生从洗手间的门口经过的女乘务员。 然后才跟着他们一块儿回到了头等车厢。 “陈医生,就是那个人,刚刚还好好的,麻烦您帮忙看一下。”一进到车厢,那个女乘务员便用手一指还在沉沉昏睡的高木说道。 一见出事的是日本人,那个姓陈的医生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快步上前仔细检查了起来。 “陈医生,他怎么样,没事?”女乘务员关切地问道。 “没事,你去倒杯浓茶,再找一只桶来。” 尽管有些不明就里,但那个女乘务员却还是照办了,时间不大便端来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浓茶。 一杯浓茶下肚,没过多久高木便开始剧烈呕吐起来。 吐过之后,神奇的一幕便发生了,之前还在沉沉昏睡的高木竟然真的清醒了过来,引得众人纷纷称赞那个陈医生的医术。 “我这是怎么了?”尽管已经醒了过来,但高木的意识却依旧有些模糊。 女乘务员见状连忙上前解释道:“先生,您醉得已经失去意识了,好在有陈医生妙手回春,这才把您救醒。” “这不可能!才一杯而已,怎么可能让我醉得这么厉害?” 见高木越说越是激动,那位姓陈的医生终于看不下去了,冷着脸对高木说道:“先生,难道您是在怀疑陈某人的医术不成?” 直到这时,高木才认出了眼前这个面色铁青的陈医生的身份,“您是……陈立仁陈医生?” “哼!难为你还记得我,高木君!”陈医生没好气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撞见你在执行公务的时候喝酒了?” “这个……陈医生,我……” “高木君,你用不着跟我解释,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怎么跟南造课长解释!告辞了!” 第七十六章 藤田召唤 “别别别,陈医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眼见那陈立仁就要拂袖而去,高木连忙起身相拦。 陈立仁则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这件事我可以不告诉南造课长,不过你要是再有下次……” “没有了,我向您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 听到这,陈立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提醒道:“记住,下不为例啊!快看看身上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有?” 一语点醒梦中人,听陈立仁这么一说,高木才后知后觉地检查了起来,直到确认了包里和身上的重要东西都在之后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怎么样,东西都在?” “都在都在,多亏了陈医生您的神医妙手啊!要不回去之后南造课长可饶不了我!” “知道就好!没什么事我就先回自己的车厢了。”说着,陈立仁就要转身离开,然而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随即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对高木说道,“对了,劳烦高木君回去之后,帮我带个话给南造课长,叫她明天一早到陆军医院,商议合作医院的事。” “陈医生放心,我一定帮您带到。” “马上就要到站了,你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少说点话!免得被南造课长看出马脚。”陈立仁看了一眼时间嘱咐道。 “哈依!” …… 半小时后,高木所乘坐的这趟专列终于缓缓开进了上海站。 紧接着,不等火车停稳,一队已经在月台上待命多时了的宪兵小队便立刻冲上了头等车厢,并以最快的速度层层护卫着高木迅速离开了车站。 整个过程极其的迅速,以至于直到那帮家伙所乘坐的军车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不少人还依旧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在火车停稳之后,李强却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又去了一趟洗手间。 “干得漂亮,锦云。”一进门,李强就故意拧开了水龙头,对已经换掉了乘务员制服,提前等在里面的程锦云说道。 “比起您对我们一家人的恩情,这点小事,根本算不得什么。再说我也只是按照您的计划行事,所以……” 不想话没说完,李强便立刻纠正道:“不,这可不是件小事,日本人正在暗地里谋划着一个惊天的大阴谋,必须予以粉碎!而刚刚那本密码本,就是其中的关键!” “真的?那太好了!”听李强这么一说,程锦云便开心地笑了,然而笑着笑着,眼角竟有些湿了!那是夹杂着激动和喜悦的泪水。 为了自己终于为抗战尽了一份力而激动,同时也为能够报答李强的恩情而喜悦。 而看到程锦云如此开心,李强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时间不早了,快回去!要是被黎叔发现你偷偷跑了出来,估计又要对你说教了。”说罢,李强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有件事……” “什么事?”程锦云忽闪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李强问道。 然而话到嘴边,李强最终却还是没能说出口,其实李强原本是打算拜托程锦云帮忙打听一下黄显声的近况,但想想最终却还是作罢了。 “算了,说起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回去!” …… 与此同时,“汤姆号”邮轮上。 尽管因为有人前来闹事,使得开业庆典不得不一度中断,但是很快,川田伦也便通过强硬的手段将那些前来闹事的家伙统统抓了起来,为此甚至不惜大打出手,还当场打死了四五个,这才勉强控制住了局面。 而在那之后,虽然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致使不少来宾的兴致全无,但好在没有再出什么岔子,船上的气氛这才慢慢地恢复了过来。 宴会厅里,明楼正端着酒杯跟考察团的团长顾翰生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看到南造云子从一间贵宾休息室里走了过来。 “明先生,藤田长官在贵宾休息室等你。” 明楼先是点了点头,随即便抱歉地对顾翰生等人说道:“不好意思各位,失陪一下。” 说罢,明楼便整了整衣服,径直来到了贵宾休息室。 休息室里,藤田芳政坐在沙发上,似乎正在专注于品鉴杯中的茶水,以至于直到明楼进来近前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明楼也不以为意,不卑不亢地说道:“藤田长官,您叫我?” 说完也不等藤田如何回复,便自顾自地往他对面的沙发上一坐,提起鼻子看似随意地闻了一下,继续说道:“碧螺春,想不到藤田长官连喝茶都这么讲究啊!” 然而藤田却并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兀自说道:“我是一个军人,不喜欢客套,也不懂什么经济,明先生的身上除了财政部经济司的职务之外,应该还有一个身份,就是特务委员会的副主任!我叫你来,就是想交流一下这方面的工作。” “不敢当。”明楼自谦道,“明某人只是个学经济的,搞情报工作并不在行,我想汪主席和周先生之所以如此安排,应该是想让我帮忙梳理一下76号的内部问题,毕竟外面已经把76号内部‘丁、李不合’,‘二春争权’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了。再这么放任不管的话,对76号的工作效率可是大有影响的。” 藤田听了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轻轻地摇了摇头,“明先生不必谦虚了。在我看来,如果把你放到这个位子的目的只是让你来梳理内部问题的话,那可真是大材小用了。” 说到这,藤田故意顿了顿,然后才若有所指地说道:“听说,明先生刚上任不久,就把那个训练部次长的侄子给军法处置了,还有那个中储银行改制委员会的主任,从抓捕到定罪只用了两天的时间,明先生的办事效率可不是一般的高啊!” 此话一出,明楼不由得神色一凛,沉声道:“藤田长官把我叫来,该不会是要兴师问罪?” “怎么会?”藤田连忙摆了摆手,“明先生严肃军纪,秉公执法,何罪之有啊?你的做法,给情报部门做了表率。” “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然而明楼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清楚得很:两人刚刚的对话不过只是客套罢了,是当不得真的,而接下来藤田要说的,才是重点! 第七十七章 虚与委蛇(求投资求收藏) “我很喜欢,古籍《三国志》中的一句话:强挚壮猛,并作爪牙。我希望能够与明先生共勉,希望明先生能够成为真正的帝国之鹰犬、之爪牙,为帝国开疆扩土,建立不朽之功勋。” 果不其然,这,才是藤田此次召自己过来的真正目的! 想到这,明楼沉吟了片刻,道:“汪主席致力于中日满三国相互提携,建立政治、文化、经济方面的互助关系。我相信,今后我们特务委员会和你们特高课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你们不方便出面的事,大可交由我们来完成。” 藤田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想明楼却忽然猛地话锋一转,“不过同时我也希望藤田长官能够明白,我刚刚说的合作,跟您讲的鹰犬爪牙论,并不是一回事。” 此话一出,藤田的脸当即便沉了下来,站起身子愤怒地呵斥道:“你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吗?” “当然!”明楼笑着回道。 这下藤田的脸色变更加阴沉了,“别的我不管,我对手下的要求,首先就是忠诚,对大日本帝国无限的忠诚!我想明先生应该不会那么天真,以为新政府是他汪精卫说了算?明先生持有这种态度,使我不得不重新考虑,你是否适合这个位置了。” 威胁,而且是赤裸裸的威胁。 然而即便如此,明楼却依旧神态自若,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的慌乱。 而这,在藤田的眼中,则自然而然地就变成了挑衅。 “明先生觉得我是在吓唬你么?” “恰恰相反,我一向认为藤田长官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诚然您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免去我现在的职务,可然后呢?您打算让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李代主任么?” 藤田听了不由得哼了一声,尽管很不情愿,但他却不得不承认,明楼说的都是事实。 如果不是身边实在是无人可用的话,原本打算给原田熊二预留的职位也不会空闲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无人递补上位了。 而明楼见时机已然成熟,便立刻反客为主,主动对藤田说道:“藤田长官,还请您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向您详细阐述一下我的看法。” “既如此,我洗耳恭听。不过,我希望明先生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五月二十号,日本宪兵在邮船码头扣押了三艘货轮,并与码头工人发生了激烈冲突,冲突中打死打伤了十七人,并直接导致了工人罢工长达三十余日,十余家船运企业因此停摆,造成的损失难以估计;同月三十号,宏济善堂的仓库存放的数百箱烟土被烧,还是日本宪兵,当即冲进租界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几天前带头上街游行的复旦学生抓了起来,直接导致学校的学生集体罢课,差点逼得整个教育界人士集体出走!我想这两件事的原委,藤田先生应该比我更清楚?” 藤田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我承认,这两件事的确是我们请报上的失误,明先生这是打算向我的情报部门问责吗?” “不,当然不是。”明楼连忙摆了摆手,“情报工作本就是真真假假,百分之百准确的情报部门是不存在的。我说这些,就是想跟您探讨一下是否还有更加妥当的处理方式,以免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藤田听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说,凭你们76号的那群流氓打手,就可以做得更好吗?” “没错!因为只有中国人才最了解中国人,也只有您口中的那些‘流氓打手’才最了解这个五方杂处、华洋共居的上海。” 说到这,明楼偷眼看了一眼藤田,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继续说道:“远的不说,就说刚刚外面那场骚乱,听说起因就是川田课长前些天亲自带队查封了一家饭店!说出来您可能不信,那家饭店虽然看上去很不起眼,但据我所知其背后却有着极深的青帮背景,甚至其本身就是一处青帮的主要据点,您再看看川田课长最后的处理方式,我敢打赌,明天一早,就会有几十个青帮人士站到他的家门口了。” “难道在明先生看来,我一个堂堂帝国军人会怕这些吗?”藤田十分不屑地反问道。 “您当然不怕,因为您不但掌握着权力,还掌握着武装,您大可把这三十人通通杀掉,但是之后呢?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相反,这样的高压政策所带来的的反噬却已经渐渐开始显现出来了。上个月,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就已经有二十余位中日同僚死在了抗日分子的手上,就连宪兵队也损失了两个分队长。而这种杀手横行,人人自危的局面,恰恰是我们自己造成的,我想应该不是藤田先生希望看到的?” “说下去!” “砸人饭碗,犹如杀人父母,您让谁活不下去,谁就会跟您拼命,高压政策固然会实现短期的利益,但是若想长治久安,实现大dy新秩序,就必须让民众看到生存的希望,这个工作日本人做不了,而我则是帮您约束和整合76号同时带给民众希望的最佳人选,所以,从稳定上海局势的角度出发,我认为您不应该无故免除我的职务。” 直到这时,藤田才终于赞同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希望尽快看到你的工作成绩。” 明楼则笑着回道:“感谢藤田先生的支持。明楼一定竭尽全力,稳定住上海的局面!” “好!” …… 就在明楼离开后不久,藤田芳政便再一次把南造云子给叫了进来。 “藤田先生,您叫我?”南造云子毕恭毕敬地站在藤田的面前说道。 藤田则直接开门见山,“南造课长,你对那个明楼,怎么看?” “藤田先生怀疑他有问题?” “不准反问!只讲你的看法就好。”藤田的语气瞬间变得严厉了起来,教训似的对南造云子说道。 “是!”南造云子立刻“啪”地打了个立正,随后才继续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第七十八章 相互猜疑(求收藏求投资) “在属下看来,这个明楼很精明,能力也很出色。无论是搞金融,还是搞情报,都不像是个生手。我派人调查过他的背景,没发现什么问题。” “就这些?”藤田显然对南造云子说的这些很不感冒,他想听的可不止这些。 于是南造云子便立刻补充道:“但是,凭我的直觉,此人的背景绝没有档案上写的那么简单。” “我想知道你的调查计划的全部细节!” “是!属下之前曾经委托当时跟明楼同在上海的原田熊二暗中对其进行过调查。” “结果呢?”藤田连忙追问。 南造云子则摇了摇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藤田却依旧不死心,“那原田熊二最后一次向你报告是什么时候?” “遇刺身亡的两天以前。” “两天?”听到这,藤田不由得沉吟了许久,然后才继续说道,“倘若他的死跟明楼无关也就罢了,可如果不是,那就说明他已经触及到了敏感的情报,所以才被人灭了口。” “那……要不要立刻通知香港那边重启调查?” “不必了,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这个时候重启调查,只会打草惊蛇。而且我记得你之前不是我汇报过,已经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替代人选,随时可以开启对明家的调查吗?” “是的,孤狼已经进入了待命状态,随时可以启用。” “不急,让我再观察他一段时间,需要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是!” …… “阿诚,原田熊二最后一次向他的主子汇报是什么时候?” 回家的路上,明楼有些不放心地对正在开车的阿诚问道。 “刺杀行动的两天以前。怎么了,大哥?” “那个藤田芳政给我的感觉很不好,似乎是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明楼沉声说道。 “要不要放几个烟雾弹出来?”阿诚建议道。 “想法不错,但太过刻意的话,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说到这,明楼顿了顿,“得找个人化妆成情报贩子,去香港把烟雾弹放出来。” “大哥,你该不会是想让那个阿强去?” “有问题么?”明楼反问道。 阿诚则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忍不住说道:“大哥,您是不是太信任那个阿强了?” “我不是信任他,而是信任我的判断。”明楼纠正道,“我跟你说过,要判断一个人是敌是友,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起码根据我的观察,他不像是我们的敌人。” “可是大哥,您还说过,有些事光靠判断也是没办法确定的。” “这么说,你打算试探他?” “是。” “怎么个试法?” “明天大姐会去吴淞口提货,到时候……” …… “叩——叩叩叩——叩叩——” 直到那个熟悉的敲门声响起,从‘汤姆号’游轮回来之后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的海棠才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随即便迫不及待地拉开房门,将门外的李强让进了自己的房间。 “得手了吗?” “当然!”李强自信地笑道,“你那边怎么样?” “还算顺利,但中间出了点意外,不得不执行了第二套方案。” “这样啊……”李强听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以毒蛇的精明程度,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猜到你的身份了。” “那怎么办?” “事已至此,依我看就用不着再藏着掖着的了,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未必事件坏事。起码能在你的身上多加一道保险。明天你去趟政府办公厅,找机会把这封密电交给阿诚。” 李强一边说,一边将那份已经译好了的电文交给了海棠。 而一看到上面的内容,海棠便不由得大吃了一惊,“波兰之鹰?他什么时候跑到香港去了?日本人大老远地把他叫回来想干什么?” “不管想干什么,哪怕是去拜寿,我也不能让他活着离开香港!” ……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李强便载着明镜来到了吴淞口海关。 “你好,我们是来提货的!”被门口的守卫拦下之后,李强便摇下车窗说道。 不想那守卫却只是斜了他一眼,爱答不理地问道:“有条子吗?” 尽管那人的态度十分的恶劣,但李强也懒得跟他计较,二话不说就将那张带有明楼亲笔签字的通行证递了过去。 哪曾想那守卫却只是扫了一眼,便直接把通行证给丢了回来,冷冰冰地丢下一句,“你这张条子失效了,不能放行,回去!” 此话一出,不等李强开口,坐在后座上的明镜便忍不住开口说道:“不可能!这张通行证明明是我……是我刚刚找人开的,怎么可能失效呢?叫你们管事的过来!” 那人则冷笑了一声,“你叫谁来也没用!这是海关总署最新的规定,只要是没有加盖特务委员会公章的,一律不准放行!” “你!”那人的话,顿时把明镜气得不行,然而就在她准备下车好好跟他理论理论的时候,却被李强给拦了下来。 “大姐,这种小事就不劳您亲自出马了,交给我来处理好了。” 说罢,李强便推开车门下车来到了那个守卫的面前,似笑非笑地对他说道:“兄弟,知道车上坐的是什么人么?” 那人却直接摆出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说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就是个小小的门卫,只按规矩办事,没有条子,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让过!” “按规矩办事是?那好,我就跟你好好讲讲规矩。”说着,李强便再一次掏出那张通行证在那人眼前晃了晃,没好气地说道:“看好了,这上面虽然没有特务委员会的公章,但却是有明长官亲笔签名的!难道在你眼里,明长官的签名还不如一个小小的特务委员会的公章吗?” “这……”听李强这么一说,那人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但最后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什……什么明长官,我不认识!再说我又怎么知道你这上面的签名是不是伪造的呢?所以还是那句话,没有公章,我是绝对不会放你们过去的。” “你!”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便从远处开了过来,停在了明家的汽车后面。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便从车上走了下来…… 第七十九章 提货风波 梁仲春?! 他怎么来了? 尽管觉得梁仲春的出现十分的蹊跷,但李强却还是第一时间迎了上去,招呼道:“早啊,梁处长!想不到竟然会在这碰到你,真是太巧了。” 梁仲春则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对象似的,向他倒起了苦水,“没办法!我啊,天生就是个劳碌命,这边不是压着几船的违禁品吗?也不知道特高课的那帮家伙抽了什么疯,限我三天之内查清楚那些违禁品的去向。” “这个……扣都扣了,谁还会傻乎乎地跑来自投罗网啊?”李强听了忍不住说道。 “谁说不是呢!你说这不是摆明了要逼公鸡下蛋,难为人吗?”说到这,梁仲春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哎,阿强兄弟,你这一大早的跑到这来做什么啊?” “陪我家大姐过来提两箱货。”李强看了一眼身后的汽车回道。 梁仲春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才继续问道:“既然是来提货的?那你干嘛堵在这里不进去啊?” 李强则摊了摊手,“我倒是想进去,可前面那个守卫他不肯放行啊!” “为什么?” “鬼知道为什么!”说着,李强便没好气地把那张带有明楼签名的通行证递给了梁仲春,“您看看,好好的一张通行证,到了那个混蛋的手里竟然无效!还口口声声地说只认特务委员会的公章,我就不明白了,特务委员会难道比明长官还大吗?简直就没把我大哥放在眼里,不行,我得去找大哥好好说道说道!” 李强说完便转身就要离开,不想却被梁仲春给拦了下来。 “阿强兄弟,这一大清早的,火气不要这么大嘛!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再说明长官每天那么忙,这点小事我看还是不要惊动他了,交给我来处理,怎么样?” 李强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不由得暗想:这死瘸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精啊!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意图,如果自己就这么回去了的话,铁定会被他认定为做贼心虚的?可要是让他发现,那两箱违禁的医疗用品最终流向了明镜的话,该怎么办? 然而就在李强还在左右为难的时候,梁仲春却索性当他默认了,于是用手一指那个守卫,“你!过来!” 待那人来到近前,梁仲春才指了指自己,“认识我吗?” “认……认识,您是76号的梁仲春梁处长。” “好,现在我命令你,立刻放行!” 这下可把那人给难为坏了,连忙低声下气地解释道:“梁处长,您就别为难我了,上面有规定,没有加盖特务委员会的公章,是一律不得放行的。” 不想却直接把梁仲春给气笑了,“好好好,一定要看到特务委员会的公章你才肯放行,是不是?” “是!” “好!”梁仲春点了点头,随即便转头对身后喊了一声,“来呀!把我的公章给我拿过来!” “处长,印章。”手下不敢怠慢,连忙下车一路小跑地将印章送了过来。 然而梁仲春却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转回头对那个守卫说道:“你不是只认章不认人吗?那我就让你一次认个够!” 说完便大手一挥,命令道:“去,用你手上的印章把他的脸给我扣满了!” “是!”梁仲春的手下应了一声,随即便不由分说,一把将那个守卫放倒在地,任凭他如何挣扎求饶都不予理会,坚决地执行着梁仲春的命令。 然而梁仲春却只是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拿着根鸡毛当令箭,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这要是换我以前的脾气,我直接把印章换成烙铁,印在你的脸上!” 话音未落,李强便连忙拍手称赞道:“梁处长不愧是行动处的处长,办起事来就是干脆利落,雷厉风行。我相信大哥在听到您坚决地惩治恶吏的事迹之后,一定会很欣慰的。” “既如此,那梁某人就多谢阿强兄弟了!” “好说好说,那……我就先进去了?” “请便!”然而还没等李强把车子开远,梁仲春便立刻示意手下上车,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而直到确认了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之后,一个身影这才终于缓缓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原本还躺在地上的守卫一见来人,便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阿诚先生。” 阿诚则点了点头,随手掏出一沓钞票,塞进了那守卫的手里,丢下一句“演得不错!”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大姐,刚刚您都听到了,那个梁仲春,来者不善啊!您有预备什么后手吗?”李强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即便故意放慢了车速对明镜问道。 “什……什么后手?我听不明白,他查他的违禁品,与我们何干?” 李强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大姐,您回头看一眼后面,咱们减速也不见他们超车,这哪是来查违禁品的?分明就是来查咱们的!” 听到这,明镜连忙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梁仲春的车子正远远地吊在后面,这才相信了李强的判断。 然而即便如此,明镜也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的慌乱,而是及其镇定地说道:“那就让他查好了!” 听明镜这么一说,李强的心便放下了一半,随即便猛踩油门,加速向提货区驶去…… 与门口的那个守卫截然不同,提货区的人一看到李强手里的那张通行证便立刻为其大开绿灯,使得本应最少也要耗时半个钟头的提货流程只用了十分钟不到便走完了。 “等一下!”就在李强帮忙将那两只沉甸甸的木箱抬进车里,准备开车离开的时候,梁仲春的声音便毫不意外地响了起来。 “有事吗?梁处长?”李强明知故问地说道。 “例行公事,例行公事罢了!”梁仲春笑着说道,随即便看了一眼车上的那两只木箱,“里面装的什么?” “梁处长,这您可就难为我了,这是我家大姐订的货,我哪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啊?要不,你去问问我大姐?” “不不不,不必了!”梁仲春连忙摆手,“我刚刚不是说了,只是例行公事嘛!再说你大姐的手上不是还有明长官亲笔签名的货物免检通行证吗?有明长官的担保,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你说是?” “这么说,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当然!”说完,梁仲春便主动把路让开。 可就在李强的车子离开之后,梁仲春却不动声色地向手下使了个眼神,后者则立刻会意,当即发动车子悄悄滴跟了上去…… 第八十章 计算之内 “大哥,大姐的车已经出来了。”电话亭里,阿诚打电话向明楼报告道。 “有‘尾巴’吗?” “有,应该是梁仲春的人。” “让你的人跟紧了,免得发生意外。” “知道了!” 电话挂断。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76号的监听室内,一个女子也放下了头上的耳机,随即便熟练地找到了刚刚那通电话的录音,利落地将上面记录的内容抹得一干二净…… “大姐,梁仲春的人好像已经被我们甩开了。”开着车子七拐八拐地绕了好几圈之后,李强终于松了口气对明镜说道。 “想不到你的车技竟然这么好!”确认后面的确已经没有了“尾巴”之后,明镜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夸奖道。 “没有,都是大姐您路线规划的好,这老城厢的弄堂就跟迷宫一样,别说是他们了,就算是我,要是没有大姐的指点恐怕也会搞得晕头转向的。” “你啊,就别再奉承我了!我们已经耽搁不少时间,接下来你得开得快一点了。毕竟每多耽搁一分钟,就多一分的危险。” “知道了,大姐。那咱们的目的地是……” “法租界,济世大药行!” “收到!” 半小时后,李强便将车子稳稳地开进了济世大药行的仓库,而到了那才发现,洪秘书已经在那等候多时了! “谢天谢地,董事长您总算是来了!” 尽管不清楚明镜这次为什么执意要带那个尚不清楚底细的李强前去提货,但是多年相处所产生的信任却并没有让他提出任何的异议,因为在他看来,明镜这么做,一定是有这么做的道理的。 因此,对于李强的到来,洪秘书只是微微向他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再无其他,表现得十分的淡定。 “车准备好了吗?”刚一下车,明镜便立刻问道。 “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洪秘书回道。 “抓紧时间!” “是!”说着洪秘书看了一眼李强,“阿强少爷,来搭把手?” 李强则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跟洪秘书一块儿将那两只很有分量的箱子搬上了一辆小型货车。 然而就在洪秘书准备上车的时候,却被明镜给拦了下来。 “董事长?”洪秘书很是不解地说道。 明镜用手指了指李强,“这一趟,就让阿强去送!” “可是……”洪秘书显然还是有点不放心。 明镜则似乎心意已决,“别可是了,别忘了一会儿我们还要参加一个行业酒会,如果让你去送的话,时间肯定是来不及的。所以,就让阿强去!” “这……好!”短暂的犹豫之后,洪秘书最终还是接受了明镜的安排,将车钥匙递给了李强,交待道,“阿强少爷,您把车开到宝山杨家村村口的石桥下面就可以了。” 李强也不推辞,接过钥匙之后便翻身上车,拉着那两只沉甸甸的箱子离开了仓库…… 与此同时,接到消息的梁仲春终于姗姗来迟地赶到了位于南市的一间破旧的仓库门口。 “就是这里吗?” “就是这!姐夫,我亲眼看到明家的汽车开进去的。”负责尾随跟踪的童虎言之凿凿地说道。 梁仲春点了点头,随即便命令道:“立刻安排人手,对仓库周围进行全天候监视,发现任何可疑人员无需上报,即刻抓捕!” “是!” …… 政府办公厅,明楼的办公室。 “大哥,鱼上钩了!”阿诚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一脸兴奋地说道。 明楼却故意把脸一板,“这么一点小事,还值得你这么兴奋?一点儿城府都没有!” 不想阿诚却摇了摇头,随即便笑着将一张纸条递到了明楼的面前。 只见纸条上用一行娟秀的字迹写着:特高课密电,波兰之鹰到港,不日即将作为天皇特使,从香港启程来沪,参加和平大会。 “波兰之鹰……”看到那张纸条,明楼便不由得眉头一皱,沉吟了片刻之后才对阿诚问道,“这张纸条,你是从哪得来的?” “考察团顾团长的千金送来的。” “顾海棠?” “是!” “这么说……” “不错,她就是之前通知我们明台出事了的那个神秘女人,而她的真实身份,则是财神的生死搭档。” 听到这,明楼才恍然地点了点头,“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昨天在‘汤姆号’上她会替你打掩护,看来她应该也已经知道咱们的身份了。”明楼分析道。 “可是,特高课的密码本不是已经更换了吗?他是怎么拿到跟电文匹配的密码本的?” “密码本是换了没错,但你却算漏了一个人……” 听到这,阿诚这才恍然大悟地说道:“高木?” “不错,就是他!想必这一切包括我们的行动在内,全部都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而打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高木!” “大哥,您的意思是说,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吗?也太离谱了?我不相信!” “坦白讲,我也不信,但结果已经摆在这了,我就算不信也得接受,或许我们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听到这,阿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才把两人的对话拉回到了正题:“对了大哥,这个波兰之鹰到底什么来头啊?” “此人名叫长谷川刚,日本议会贵族院的成员,曾经派驻波兰使馆做武官。所以,日本军方称之为‘波兰之鹰’。而据我所知,此人还秘密参加过对华的细菌战,同时还是日军参谋本部作战课课长。日本人这次大老远地把他给叫回来,绝不仅仅是让他作为天皇代表,出席‘和平大会’这么简单!” “不用问,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阿诚笃定地说道。 明楼则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便起身看向了窗外,一脸平静地说道:“那就做了他!” “我去!”阿诚立刻自告奋勇。 不想明楼却把手一摆,“不!这一次,我要小题大做……给毒蜂发报,波兰之鹰即将离港,执行狙杀任务。让明台去!” 第八十一章 深夜谈话(求投资求收藏) “让明台去?” 阿诚很是诧异地问道。 毕竟刺杀日本高官这样重要且危险的任务,让尚未完成特工训练,也没有太多实战经验的明台去执行,风险实在是太大了,这万一要是有个闪失…… “凡事总有第一次,他越早成长起来,就能越早回到我们身边,等他平安回来,再作打算。”明楼语重心长地说道,“……或许在你看来这样的决定太过冒险,但是作为他的大哥,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所以必须逼着他开出这第一枪!” 阿诚仔细的品味了一番明楼的话,然后才点头答应道:“好,我去安排。” 然而就在阿诚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不想却被明楼给叫住了,“那个海棠姑娘还在外面吗?” “在!” “叫她进来,我有话要跟她说。” “知道了,大哥!” …… 是夜,明公馆。 客厅里,明楼一边削着苹果一边陪明镜说着话,姐弟俩有说有笑,一派和谐亲睦的景象。 “我让你去查的明台上学期在巴黎索邦大学的期末考试成绩有回音了吗?”明镜问。 “有了。”明楼脱口而出地回道,“古希腊研究、欧洲与国际关系史考得不错。” “嗯。”明镜听了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而明楼却猛地话锋一转,“不过,考古学和拉丁语不及格。这孩子被您给惯坏了,一点打击都受不了,心气高,不听劝。我在巴黎多说了他几句,他抬腿就跑到图尔去了,打电话跟我说他不读了,说是要去图尔读法律。把我给气得……” 明镜笑起来,说道:“咱们家的孩子啊,就是心气高,你从前心气不也高吗?” “我的棱角早给您磨平了。”明楼一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明镜一边说道。 “我寻思着香港那边也不是保险箱,得想个法子让明台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学习环境,像这样隔三岔五地换学校、换教授,甚至换专业,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大姐放心,有机会我找他好好谈一次。” “不是我说你,你能拿出替新政府做事的一半精力去关心一下明台,我就谢天谢地了。”明镜趁机没好气地数落道,明楼也不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点头应和着。 “你不要在这里敷衍我,我可告诉你,上次那件事还没完呢!”说到这,明镜谨慎地看了一眼左右,随即才压低了声音对明楼问道,“那两箱真货呢?” “大姐,阿诚办事您还不放心啊?” “我不是不放心阿诚,我是不放心你俩!谁知道你们两个有没有背着我搞什么猫腻?” “大姐,这您就多虑了,我们骗谁也不敢骗您啊!” “哼!谅你们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明楼连忙陪着笑问道:“大姐,杨家村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自然是平安抵达了,真不知道你怎么会怀疑阿强!当初要不是他,上次在华懋的时候我就……咳咳,算了!不说这些了,还是那句话,这是我第一次帮你去试探他,同样也是最后一次,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楼连忙点头说道,随即便刻意换了一个话题,“对了大姐,您之前不是说要到香港去转账,顺便看看明台吗?具体的行程已经定下来了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明镜警惕道。 “没什么,就是想替您提前打点一下,比如订个酒店什么的。” 明镜则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打算花钱,让我住你安排的酒店?” “怎么样?” “明大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明镜听了忍不住揶揄道,“还有什么花样,一块儿说!” “届时,我有一位朋友会到您下榻的酒店,递送一封信。您只要把那封信原封不动地帮我带回来就行。” 明镜想了想,一字一句地说道:“听起来惠,而不费。” “那当然!怎么样,大姐?” “等价交换?” “不敢。” 明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便很是干脆地回道:“成交。” 姐弟俩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 从杨家村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然而就在李强前脚刚一踏进明公馆的时候,明楼的声音便猛然响了起来,“回来了?跟我到书房来!” 语气之中充满了不容拒绝地味道。 李强无奈,只得乖乖地跟着明楼进了书房。 待两人落座之后,明楼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大姐准备后天去一趟香港,我想让你跟着她一块儿去,一来保护她的安全,这二来嘛……我收到消息,有人想拿原田熊二的死做文章。如果他没有在香港遇刺的话,现在应该就已经出任上海经济司的经济顾问了,所以……” 说着,明楼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递到了李强的面前,“我希望你化妆成情报贩子,把这份情报拿到香港的情报黑市上散出去,没问题?” “当然!只是这收益……” “都归你!我一分不要,至于能赚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成交!只不过……” “不过什么?” “这份情报上面的‘毒蝎’,究竟是大哥您杜撰出来的,还是确有其人呢?” 明楼自然知道,这是李强在探自己的口风,于是便索性笑着说教道:“这情报啊,只有价值的高低之分,没有真假之别,明白么?” 听到这,李强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大哥就是大哥,看问题就是透彻,我明白了!” 说完,李强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明楼说道,“对了大哥,考察团的顾团长前两天跟我说,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商会的管理层一直决定,要把分会设在洛公馆,您以为如何?” “问题不大,具体事宜我会亲自跟他们谈的。另外,到了香港你还要抽空以我的名义去拜访一下劝业商会的总部,有来有往,这才不算失了礼数。” “知道了,大哥。”李强满口答应,但随即便话锋一转,“这……算公差吗?” “有区别么?”明楼反问道。 “当然有区别了,我总不能空着手去?关系到新政府的脸面,你总不能让我自掏腰包?” “好!只要是合理的开销,回来之后就可以找我报销,这总行了?” 不想李强却连连摇头,“大哥,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副队长,兜里比脸还干净,哪里负担得起那么大的开销哇!要不……你先提前支援我一点,然后等我回来多退少补,怎么样?” 第八十二章 抽丝剥茧 “不怎么样!”明楼没好气地说道,“你从梁仲春那刮来的三百块大洋就不说了,光是在我身上,你就敲了两笔,还跟我在这哭穷?” “大哥,天地良心,你可以质疑我的能力,但是请不要质疑我的职业操守。作为一个专业的中间人,我向来都是收一分的钱,做一分的事。就拿上次收买混混去‘汤姆号’闹事来说,开价开到三块大洋才有人肯干,被抓了的,我不但要花钱去捞,还要给十块大洋的安抚金,那些被打死打伤的每人还要发几十块大洋不等的抚恤金。” “真要是像你说的那样,你岂不是赔了?”明楼静静地听着李强说完,然后才调侃似的问道。 “可不是赔了嘛!”李强恨恨地说道,“我忘了这里是上海,行情要比东北那边高太多了,所以就只能是哑巴吃黄连,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 “这种事,你倒是看得挺开的!”明楼将身子向后靠了靠,打趣道,“说,这次你要多少?” “不多,十万法币应该就差不多了!” “十万?你小子胃口不小啊!” 李强则耸了耸肩,“没办法,谁让我是以大哥您的名义代表新政府登门拜访的呢?要是出手太过寒酸的话,丢的可就不光是我一个人的脸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然而明楼却在沉吟了许久之后才终于开口说道:“五万!” “大哥,你给都给了,就不能大方一点吗?” “就五万,多一毛钱也没有,你要不要?” “当然要了!反正你给多少钱,我就办多少钱的事,只要你别跟我秋后算账就行!” “明天你去香港银行开个户头,我让阿诚把钱存进去。”明楼下意识地用手揉了揉额头说道。 “知道了,大哥,没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嗯,去!” 从书房出来,李强并没有回房休息,也没有上楼去向明镜复命,而是转头向厨房走去。 然而刚一进到餐厅,李强就听到了一阵从厨房传来的切菜声。 此时的阿香正在厨房里忙活,全然不知李强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想不到,阿香妹妹竟然还有这么一手好刀功,果真是深藏不露啊!” 李强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顿时就把阿香给吓得“哎呀”一声,差点切到自己的手指。 “是你啊,阿强哥!吓死我了,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啊?”直到看清来人是李强,阿香才一边用手拍着胸脯一边说道。 李强则耸了耸肩,“这可怨不得我,谁让你切菜切得那么投入的啊!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不会做饭吗?怎么会有那么好的刀功?”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以前桂姨和荣叔在的时候,我就给他们打下手,时间长了就练出来了呗!”阿香摆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 李强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这样啊……那你刚刚这是给谁在打下手啊?” “阿诚哥啊!你以为家里除了你以外就没人会做饭啦?” “阿诚?”一听到阿诚的声音,李强便自动忽略了阿香后面的话,连忙向四下里看了一眼,奇道:“我怎么没看到他人呢?” “别找了,他是在电话里说的,估计这会儿正在往回赶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听阿香这么一说,李强便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而就在这时,院子里便传来了停车的声音,不用问也知道,是阿诚回来了。 李强连忙看了一眼手表,默默地记下了时间,随即便装出了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挽起袖子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准备好了早饭之后,李强才上楼向明镜复命。 然而等他做完了这些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去吃早饭了。 李强无奈,只得饿着肚子“吭哧吭哧”地蹬着自己那辆自行车去上班,一边蹬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 其实,早在从明楼那里敲来第一笔钱之后,李强就有给自己买一辆汽车的打算了。 可是也不知是不是出于报复的心理,这样的决定却遭到了明楼的坚决反对,还威胁说要是敢买车,就把他赶出明公馆! 话说到这份上,李强就算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也只能无奈放弃了买车的想法。毕竟自己真要是被赶出了明公馆,汪曼春那边可就不好交待了。 来到班上点了个卯之后,李强便直接转身出了办公室,随便在街边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到洛公馆去找海棠。 “那份密电已经送到阿诚的手上了吗?”一进门,李强便立刻问道。 海棠则点了点头,“我亲手交给他的。” “有没有一个具体的时间?”李强又问。 “下午三点。” “确定吗?”李强再次确认道。 “当然!” 听到这,李强便不再继续追问,而是默默地掐算了一会儿便冷不防地喊了一声,“地图!” 尽管有些不明所以,但海棠却还是找来了一张最新的sh市区图,铺在了李强的面前。 只见李强先是找到了政府办公厅的位置,紧接着又以那个位置为圆心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出来,然后便再次陷入了沉思。 好半晌,李强才抬起头对海棠问道:“他们在看到那份密电之后,有跟你说什么吗?” 海棠也不隐瞒,“有,明先生的意思,是想请我们小组派人去香港协助毒蝎,以确保狙杀波兰之鹰的任务能够顺利完成。” “毒蝎?”一听到那个代号,李强便立刻眉头一皱,但是很快便又释然了,因为能够让一向独来独往,从不假手他人的毒蛇低声下气地向其他小组求援的,除了明家的小少爷明台以外,就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然而在确定了“毒蝎”就是明台的同时,李强也终于确认了自己之前的猜测:不论是那个对自己百般刁难的守卫,还是突然出现的梁仲春,以及尾随在自己车后突然消失的“尾巴”,这所有的一切如无意外的话应该全部都是明楼的杰作!不仅如此,恐怕就连自己最后送到杨家村的那两箱货都是假的,而真货则应该是由阿诚亲自运送出去的,不择他也不会回来的比自己还要晚了! 想到这,李强便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庆幸,庆幸自己不是真的汉奸,否则现在可能连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然而就在李强还在心里感慨的时候,门口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第八十三章 道明原委 “这个孙大雷,还真挺执着的啊!” 听到敲门声,海棠丝毫不为所动,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淡淡地说道。 “这么说,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准确地说,是每天一次,简直比闹钟还要准时。”说到这,海棠稍微顿了顿,随即便似笑非笑地揶揄道,“怎么,吃醋啦?” “我可没那个闲工夫。”李强没好气地回道,“我长话短说,明天我就要启程去香港了,短则一个星期,长则半个月,这期间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阿平盯紧那个巡查队的女组长。” “那个姓姜的?” “嗯,我之前在百乐门的地下酒里碰到过她,似乎是在等什么消息的样子,让我很是在意。” “我也觉得这事的确是挺蹊跷的。”海棠点头说道,“放心,我会让阿平盯紧她的。” 此话一出,李强便不由得眉头一皱,这才注意到门口的敲门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了。 “他还要敲多久?” “二十多分钟!”海棠歪着脑袋说道。 “好家伙,你这是给他下了多少迷魂药啊?” “你也太小看我的个人魅力了?”海棠很不服气地说道,“别忘了老师可说过,美貌是女人天生的武器!” “好!那么海棠小姐,现在能不能请你使用一下你的武器,帮我开一下路呢?” “乐意之至!”说完,海棠便笑着起身,迈步向门口走去…… 与此同时,明楼缓步从自家公馆走了出来,脸上满是倦容。 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用问阿诚也知道,自己的大哥肯定又是一夜没睡。 “大哥,您没事?” 明楼则用手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我没事,大姐这次去香港不光是转账,看明台,还要带一整箱药品过去,我昨天偷偷看了一眼,磺胺占了半数,其他的还有奎宁以及预防伤寒和霍乱的疫苗。” 阿诚听了不由得一愣,惊讶道:“这种药,在黑市上可是要以黄金计价的,而且还常常有价无市,大姐从哪搞到那么多磺胺的?” “我想应该是苏州。”明楼猜测道,“现如今上海的斗争形势这么复杂,大姐又缺乏对敌斗争的经验,我担心,那些企图对我们不利的家伙,会把主意打到大姐的身上。” “大哥您的意思是……”阿诚连忙问道。 “从现在起,派人对大姐进行全天候的暗中保护,务必要确保她的人身安全。” “是!”阿诚应了一声,可随即又不无担心地说道,“可是,万一要是让大姐发现了我们派人监视她的话,肯定饶不了你!” “没关系,就是再挨一百鞭子那也比大姐出事要强!” “知道了,大哥。我一会儿就安排下去!” 明楼点了点头,随即又问,“轮船公司那边都打点好了吗?” “全都打点好了,届时他们会派一辆专车过来,不用安检,直接登船。” “给明台的电报发了吗?” “发了。我一共发了七个字:姐不日到港大,兄。另外,香港皇家酒店的房间我也订好了,一共两间房,509和421。” “跟目标的距离?” “最佳射程!” 明楼欣慰地点了点头,“好!” 阿诚则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身后的明楼,“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明楼想了想,摇头说道:“没了,接下来就只有一件事了,到底是他波兰之鹰率先离港,还是我们的人抢先到位。” “大哥,您该不会是向财神小组求援了?”阿诚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问道。 “这种时候就不要纠结这些了,只要是能帮助明台完成狙杀任务的事,我都会做!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的,专心开车!” “是,大哥!”说罢,阿诚便加快了点儿油门,汽车风驰电掣般而去。 …… 从洛公馆出来,李强正准备回去补上一觉,然而没走几步便迎面撞见了一个黄包车夫。 “这位老总,敢问您是特别巡查队的明强明队长吗?” 此话一出,李强便立刻警惕地看了那人一眼,“有事么?” “有位小姐托我给您带个话,说是在街角那间咖啡厅里你等您。” “小姐?”李强听了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随即便按那个黄包车夫说的,向街角那间咖啡厅走去。 然而来到咖啡厅门口之后,李强却并没有进去,而是选择过门不入,径直从咖啡厅的门前走了过去。 而就在李强刚刚转过街角,准备离开的时候,汪曼春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看来之前是我小看你了,如此谨慎的行事风格,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小小的巡警所能够具备的。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话间,汪曼春已然掏出了手枪,将李强逼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 然而面对着黑黝黝的枪口,李强却依旧淡定地说道:“专门帮人办事的人,也就是外人眼中的中间人。” “好一个中间人!不过据我所知,做你们这行的可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而你却心甘情愿地按照我的吩咐,跑到明家去做内应,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中间人该有的举动?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么做会给你带来远超于金钱利益的好处,而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好处,到底是什么?” “汪处长就是汪处长,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您说的没错,作为一个合格的中间人,自然是要把金钱放在第一位的。但是一个专业的中间人,却通常会将两样东西看得比金钱还重。” “那两样?”汪曼春下意识地问道。 “信誉,还有手上的资源。” “这么说,你之所以答应帮我,是看中了明家在上海商界的地位?” “正是!”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说辞。”汪曼春一边说,一边缓缓地把枪收了回去,“我听说你明天就要跟那个老女人一块儿坐船去香港了,是么?” 李强也不隐瞒,“汪处长不愧是搞情报的,消息就是灵通啊!不错,是有这么个事。” 此话一出,汪曼春的眼中便猛地闪过了一丝狠厉,“我想让你趁着这次去香港的机会,帮我做一件事,你可愿意?” 第八十四章 香港之行 “当然可以,只要不是杀人绑票、开赌贩毒亦或是买卖人口之类的缺德事,小的都愿意为汪处长分忧,只要价钱合适。”李强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原则!”汪曼春冷冷地说道。 李强则耸了耸肩,“没办法,这年头无论做什么,一旦失去了底线,那就是在刀尖上跳舞,早晚有力竭的时候,您说对,汪处长?” “用不着你来对我说教!”汪曼春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据我所知,李代主任派往香港的密使已经在那边逗留半个多月了,却始终没有机会跟同在香港的杜月笙见上一面……” “我说汪处长,您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要是有杜老板的门路,还用得着冒那么大的风险帮您去明家做内应吗?” 不想汪曼春听了却把眼睛一瞪,恶狠狠地说道:“下一次,你要是再敢不听我把话说完就随便插嘴,我就把你的舌头给割下来!听到没有?” 一句话说得李强脊背发凉,随即连忙换上了一副笑脸,讨好似的说道:“听到了听到了!我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汪曼春这才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这么跟你说!我要你做的并不是想办法促成这次秘密接触,恰恰相反,我希望你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给我搅黄了,我想这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此话一出,李强便嘿嘿一笑,“别说,汪处长,这您还真是找对人了!别的我不敢夸口,但是制造混乱,搞点破坏什么的可是我阿强的强项,只是这事说起来容易,真要是办起来这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的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你说个数!” “五万!” “胃口倒是不小,万一事情办砸了怎么说?” “简单,双倍退还佣金!” “再加一条,一旦失败,你就必须给我立刻消失,并且永不得再踏进上海半步!怎么样?” “那您得先给钱!”李强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地说道。 “钱不是问题!” “成交!我这就去香港银行开一个户头,到时候您派人直接把钱存进去就好。此外……”说到这李强稍微顿了顿,“我还需要那个密使的全部资料。” 汪曼春则谨慎地看了一眼四周,“那就下班之后,在这等我。” “好!” …… 汪曼春离开之后,李强便立刻马不停蹄地去了一趟香港银行,以个人的名义开通了一个账户。 办好手续之后,李强便拿起银行前台的电话,经过了多次转接之后,电话终于接通了,“喂,杨医生吗?是我,上次跟您跟我说的来上海坐堂的那件事,能不能缓一缓啊?” 短暂的沉默过后,对面便传来了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当然可以!刚好我这边还有几件要紧事要处理,推迟个天也没什么。” 听到这,李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那我就先谢谢杨医生您了,我这边也会抓紧时间准备的,到时候咱们再联系?” “好的!” “再见!” “再见!” ……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李强便早早地来到了跟汪曼春约好的那间咖啡厅。 时间不大,一身风衣墨镜装扮的汪曼春便提着一只公文包走了进来。 “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了,银行账户呢?”来到李强面前,汪曼春也不落座,而是直接把手中的公文包往他的面前一放,开门见山地说道。 李强也很配合,直接将早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的纸条递了过去。 默默地将那张纸条收好,汪曼春便直接转身离开,整个过程甚至都没有超过一分钟的时间。 “好家伙,这应该就是传闻中所说的做事雷厉风行的样子?” 默默地吐槽了一句之后,李强也站起身,拎着那只公文包离开了咖啡厅,向明公馆的方向走去……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李强便陪着明镜乘坐着轮船公司派来的专车,一路畅通无阻地登上了即将开往香港的“太古轮”。 历经了三天三夜的海上颠簸之后,两人所乘坐的“太古轮”号邮轮终于缓缓地停靠在了维多利亚港的码头上。 “您好,大小姐,阿强少爷,我是小李,阿诚哥吩咐我过来接您们的。”明镜和李强刚一走下舷梯,就有一个头戴鸭舌帽的青年第一时间迎了上来自报家门地说道。 明镜听了很是满意地冲着他点了点头,“谢谢你。” “大小姐您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车子就在那边,请跟我来。”说着小李就要伸手去接李强手上箱子。 不想却被李强一个闪身轻轻巧巧地闪开了,“小李兄弟不必客气,行李我们自己拿着就好,带路!” 小李听了不由得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点头说道:“哦,好的,那……就请跟我来!” 上车之后,小李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道:“明先生的安排是:直接送您去香港皇家酒店。” 不想明镜却摇了摇头,“还是先去香港大学!我想先看看明台。” “是,大小姐!”说罢,小李便踩下了油门,将车子驶出了港口,直奔香港大学的方向而去……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明台和于曼丽所乘坐的飞机也已然平稳地在香港机场着陆了。 两人刚刚走出航站楼,就被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急三火四地拉上了一辆汽车。 还没等两人搞清楚状况,那中年人就把两套学生装给递了过来,一边飞速驾驶着汽车一边说道:“时间来不及了,赶紧换衣服,时间已经不多了!” “什么来不及了?难道‘波兰之鹰’已经准备离开香港了?可……就算是要抢时间,也用不着换学生装?难不成目标在学校里?” 尽管现在的明台满脑子都是疑问,却还是按照那个中年人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学生装,一旁的于曼丽自然也是一样。 不想那中年人听了却摇了摇头,“不是,我们现在并不是去执行任务,而是去处理一个突发状况。” “什么突发状况啊?” “你大姐马上就要去学校看你,而我的任务,就是要抢在你大姐的前面,把你安全地送到港大去!” 第八十五章 难得重逢(求收藏求投资) “大姐?我大姐来了?”明台又惊又喜地说道。 “对。” “太好了。”说着,明台继而转头看向了于曼丽道,“我大姐最疼我了,找个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于曼丽则先是赧然一笑,但随后却还是鼓起勇气坚定地点了下头。 一个钟头之后,一先一后两辆小汽车几乎是同时抵达了香港大学。 “坏了,我大姐的车先到了!”明台隔着车窗刚好看见明镜在港大门口下车,于是便忍不住叫道。 那中年人则临危不乱,连忙道:“我们绕到后门去。” 于曼丽则立刻推开车门,“我帮你争取五分钟。” “两分钟就够了!”明台道。 “这就是港大啊,环境真是不错!”即便是用后世的眼光来看,港大校园里的环境也是一流的,故而李强才有些情不自禁地说道。 明镜听了也忍不住连连点头,“是啊!是个做学问的好地方!我们进去,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明台是不是在上课……” 然而李强却摇了摇头,谨慎地说道:“大姐,我就不进去打扰你们姐弟俩叙旧了,再说这边也得留个人看着不是?” 李强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车后座上的那只箱子。 明镜赞同地点了点头,“好,那就辛苦你了。” “应该的。” 正说着,一副学生打扮的于曼丽便怀抱着课本没头没脑地撞了过来。 “嘭!” “哎哟!”原本是冲着明镜而去的于曼丽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好像是撞到了一堵墙似的,巨大的反弹力道使得她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紧接着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怀里的课本也散落了一地。 原本已经快要走进学校大门的明镜听到这边的动静便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到于曼丽摔倒在地,便动了恻隐之心,连忙又走了回来,关切地问道:“你这孩子,跑这么急做什么呀?快看看,伤着没有啊?” “不不不,都是我不好,走路没有看路,对不起啊……”于曼丽艰难地站起身子道歉道。 话音未落,李强便开口说道:“大姐,这里交给我处理就好,您快进去!” 明镜点头,但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道:“好,看看这位小姐,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立刻送她去医院!” 然而话没说完,于曼丽便急道:“我真的没事,那个……我还有课,就先走了!” 可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不想却被不知什么时候绕到她背后的李强给拦了下来,“这位小姐,要我看还是先送您到医院检查一下好了,免得让我大姐担心。” “这个……不用了?我真的没事,没必要去医院的!”于曼丽嘴说着,一双眼睛则不停地打转,快速思考着脱身之法。 然而李强就好像牛皮糖似的牢牢地将她黏住,目送明镜走进学校的大门之后便亲自为于曼丽拉开了车门,“小姐,请上车!” 尽管李强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但却隐隐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暴露了? 这是在于曼丽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紧接着右手就下意识地向腰间摸去,然而却摸了个空。 该死!这么关键的时刻,竟然在换衣服的时候把防身的匕首落在了车上! 无奈之下,于曼丽只得乖乖地坐进了车里。 “小李,我记得这附近应该有一家杨氏医馆?”紧跟在于曼丽身后的李强刚一坐进车里,便对负责开车的小李问道。 “是的,阿强少爷。” “那就到那去检查一下好了,免得耽误了这位小姐的课程。”李强一瞬不瞬地盯着身边的于曼丽,似笑非笑地说道。 “知道了,阿强少爷。” …… 校园里。 明镜挽着明台在学校草坪的长椅上坐下,直到注视着明台把手里的书本和笔记搁在椅子上,这才很是欣慰地笑了出来。 随即便一边打开手里的包装袋一边说道:“姐姐专门托人,从国外给你带了一件风衣……” 然而不等明镜把话说完,明台便皱着眉头,噘嘴说道:“我不喜欢这颜色。” 这倒让明镜感到十分的意外,“哎?你不是最喜欢穿浅色的吗?” 明台则故意把脸一板,“你刚刚说我晒黑了!皮肤黑穿浅色不好看!” 明镜知道,明台这是在向自己撒娇,不由得笑了起来,满眼宠溺地说道:“哪里就黑了?姐姐刚刚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你倒当真了。你穿什么都好看!” 听到这,明台也开心地笑了,姐弟俩真心流露出来的浓浓亲情此刻也似乎与那如画般宁静祥和的校园氛围融为了一体,引得周围路过的人们都不自觉地投来羡慕的目光。 “姐,这衣服太好了,我在学校穿,会被同学笑话的!” 看得出来,明台心里是很喜欢这件衣服的,但是最终却还是说出了那样一番董事的话,这便让明镜听了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自己这个宝贝弟弟总算是长大了,懂得照顾别人的想法了。 想到这,明镜便故意说道:“买都买了!真不穿?” “还是算了!”明台摇头说道。 “那好!”明镜说着便作势就要收回那件风衣,“我拿回去,给你大哥穿!” 这下明台可不干了,连忙一把把那件风衣给抢了回来,“别别别,拿回去他又要唠叨我了,他总是说我挑三拣四的事多!我可不想让他叨叨!” 看着在自己面前依旧孩子气十足的明台,明镜不自觉地笑出了声,但是很快便又联想到了另一个弟弟,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 “阿强少爷,我们到了。”小李将车子稳稳地停在了一间挂着苏氏医馆牌匾的小诊所门前说道。 李强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转头笑着对于曼丽说道:“不就是看个医生吗,你紧张什么呀!” “谁……谁紧张了?” “那就请!放心,等看过了医生我就放你走。”说完便一手拎着明镜的箱子,另一只手拉着于曼丽下了车,径直走进了诊所。 “好久不见了,杨医生,别来无恙啊!”一进门,李强便犹如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向坐在问诊台后面的一个穿着白大褂,生得端是星眉剑目的帅气青年打起了招呼。 然而,那人奇怪的反应却让李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随即更是在心中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第八十六章 薪火相传 “额……” 此话一出,不光是李强,就连对面那个杨医生也不自觉地愣了一下。 但是很快便又冷静了下来,换上了一副笑脸招呼道:“哟!这不是明家的侄少爷吗?怎么不好好在上海带着,跑到我这座小庙来了啊?” 李强则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呀!大姐刚好要来香港办事,我就跟着过来了!再者说我亲自过来,岂不显得更加有诚意吗?” “那倒也是!”杨医生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才看了一眼李强身边的于曼丽,“这位是?” “刚刚在港大门口,不小心撞到的,正好我也准备过来找你,就带过来让你帮忙看看。” “这样啊……是这里受伤了吗?”杨医生只看了一眼,便用手指了指于曼丽的右手手臂问道。 见于曼丽点头,杨医生便轻柔地将她的袖子褪到了手肘处,将伤口露了出来。 “还好,不是很严重,擦上点药水应该就没事了。”说着杨医生便转身从身后的药柜里拿出了药水,涂抹在了于曼丽的伤口上,一边上药还一边嘱咐道:“虽然不是很严重,但这几天伤口也不宜沾水,万一要是感染了,可就不好办了。” “谢……谢谢医生。” “不用客气。”说话间,便已然利落地帮于曼丽处理好了伤口。 “那……要是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明公子,谢谢您带我来看医生;还有杨医生,谢谢您替我处理伤口。” 说完便头也不回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真是个有礼貌的女孩子!”李强看着于曼丽匆匆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说道,但却并没有继续阻拦。 不想那个杨医生却接话道:“只可惜,是个特工!” “眼力不错嘛!” “这年头,普通的女孩子,小臂上的肌肉可不会这么紧实。”杨医生缓步走到洗手台前,一边洗手一边说道。 然而李强却趁机把诊室的门从里面反锁了起来,阴沉着脸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么你呢?你又是谁?” 不想那杨医生却只是微微一怔,随即便一言不发地再一次打开药柜,从藏在药柜最下面的一只保险箱里拿出了一封信,默默地递到了李强的面前,随后便瘫坐在了椅子上面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拆开那封信,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段熟悉的字迹:亲爱的大哥,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替你,替父母,替姐姐,去了日本茶室。 我要向徐玉真讨回家国的血债。 我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可能此生永无再见之日。 望大哥保重身体,切勿过度悲伤。 阿次不孝,自小认贼作父,长于仇家,性格莽撞,几番冲撞大哥。 蒙大哥不弃,数度援手,救我于危难之中。阿次感念在心,不敢辜恩忘情。 阿次此去殉国,还有一个任性的请求,我希望大哥你能够以我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代替我完成尚未完成的任务…… “阿次……”即便坚强如李强,在惊闻自己曾经的组员的噩耗之后,拿着那封信的手也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良久,才艰难地从嗓子眼中挤出了一句话,“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前。”瘫坐在椅子上的杨医生缓缓睁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三年前?这么说,你是阿次的……” “不错,我就是阿次的孪生哥哥。” 听到这,李强才恍然地点了点头,“难怪我总觉得你是在有意无意地躲着我,想不到真相居然是这样!”说到这,李强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不过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愿意帮我去想办法拖住那个‘波兰之鹰’呢?” “很简单,因为那个家伙,就是当年害得我家破人亡的幕后黑手!要不是他,我们的父母就不会死于那场大火,我和阿次也不会天各一方,所以,就算是让你看破了我的身份,我也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替我的亲人报仇!” 此时的杨医生一改之前温文尔雅的形象,紧攥着双拳,眼中复仇的怒火更是几欲夺眶而出,目眦欲裂,仿佛瞬间换了个人一般。 “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李强走到杨医生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不过在那之前,你必须控制住内心的愤怒,按照计划行事,明白吗?” “我是一名医生,而医生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 …… “姐,您没事?”港大的校园里,明台见自己的大姐好端端地突然叹了口气,便立刻关心地问道。 明镜则轻轻地摇了摇头,“说起你大哥啊……真是……” “我大哥怎么了?”明台很是诧异地追问道。 “你大哥回上海了。” “回上海不好吗?可以在家陪你啊!”明台理所当然地说道。 “他要是能在家帮我做事倒好了!”说到这,明镜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他进了新政府做官了。” 这话不说还好,明台听了立马就急了,“他给新政府当官!?” “你说姐姐我有多堵心啊!放着家里好好的正经生意不闻不问,成天帮着日本人和汉奸政府做事,还……还美其名曰跟我说是什么,曲线救国!这要依着我从前的脾气啊,早把他赶出家门了!” 听到这,明台的心便猛地一沉,但还是立刻安慰道:“姐,姐你别生气……” “不生气才怪,我只是……”明镜越说越是生气,差一点把心里想的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好在猛然间清醒了过来,含糊了一句,“我只是想着,他应该是有别的难处,要不然……” “我也觉得大哥不是那种人。”明台替明楼开脱道,“大哥他可能只是想恢复上海的经济,而且大哥他向来为人正直,平素里教我的也都是如何精忠报国的,所以我相信他不会做那些苟且的事的!” “好了,不提他了。”明镜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连忙摆手说道,“你啊,你给我好好读书,千万别学你大哥,非要搞什么政治,你将来啊,就踏踏实实地做个学者,听到没有?” 看着姐姐那充满期许的眼神,明台虽然表面上重重地点了点头,但却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大姐!” 第八十七章 欢迎归队 “……大概的经过就是这样了。” 杨氏医馆里,杨医生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把自己是如何跟弟弟相认,又是如何跟弟弟一起查清兄弟俩的身世,再到最后又是如何跟弟弟天人永隔的经过毫无保留地向李强讲述了一遍。 “难怪你在替阿次完成了重建上海站的任务之后就跑来了香港。”李强恍然地说道,“为的就是等待手刃仇人的机会,对不对?” “不错!根据我的调查,那个所谓的‘波兰之鹰’,是现任日本驻香港的总领事中村丰一的学生,所以每次回国都会辗转香港,并逗留一段时间,所以……” “所以,即便我不找你,你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他干掉,对不对?” “是!为了这个机会,我已经等了将近三年的时间了!” 不想话音未落,李强便缓步走到一辆小推车前,伸手拿起了一把手术刀。 还没等那杨医生反应过来,便一个闪身绕到了他的身后,将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是我想打击你,或许你在治病救人这方面很是在行,但是恕我直言,论杀人,跟阿次比起来你的身手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说着李强便将那把手术刀从他的脖子上拿了下来,递到了他的手里,“你又怎么能杀得了他?” 然而那杨医生听了却很是不以为然地说道:“明少爷,不是我跟你在这夸口,我要杀他,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现在唯一困扰我的问题,是得手后该如何脱身。” “哦?”李强听了不由得眉毛一挑,“为什么这么说?” “那个长谷川刚本身患有严重的头疼病,用他自己的话说,犯起病来恨不得用脑袋去撞墙!所以不得不服用大量的阿司匹林来缓解,但是这种药不但有着极大的副作用,时间长了,人体自身还会对其产生耐药性,所以要想起到同样的药效就必须加大药量,若不加以节制,光是副作用就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有那么严重吗?”李强有些不太相信地问道。 “当然有了,听说他在波兰的时候,有一次就吃了过量的阿司匹林,结果当晚就胃出血了,小命差点就交待在那了。打那以后,他就学乖了,每次吃药的时候都会找一个医生在旁边把握剂量。” “这么说,你已经获得了他的信任?” “当然,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成为了那个中村丰一的私人医生,老师亲自推荐,那长谷川刚这个做学生的敢拒绝吗?” 直到这时,李强才恍然明白了过来,他为什么能够在之前电话里那么有把握拖住那个波兰之鹰,不让他离开香港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杨医生终于问出了此刻他最关心的问题。 然而李强的回答却让他大吃了一惊,“今天下午!” “今……今天就动手?可是你刚刚还要我保持耐心……” “此一时彼一时,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你想,就连你也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动手,那对方就更想不到了,你说对?” “可是……” 见那杨医生还有些迟疑,李强便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道:“杨医生,不知道阿次在出事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小组里的规矩?” “是绝对的服从吗?”杨医生问道。 不想李强却摇了摇头,“不,是信任,无条件的信任。就像我毫不怀疑你刚刚说的故事那样,因为我相信阿次,相信他的每一句话,留下的每一个字,进而相信你讲述的那些故事,只是你,是否已经做好准备,回应这份信任了呢?” 李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每一句话都直击杨医生的内心,狠狠地触动了他的心灵。 沉默良久,杨医生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坚定,“当然!因为我也跟你一样,同样对阿次深信不疑!” 然而话音未落,李强便已经主动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欢迎归队,阿次!” 虽然仅仅是一个称呼的改变,但其中却包含了太多的含义,一时间竟让杨医生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也只能伸出自己的右手,紧紧地握了上去…… 香港大学,明镜挽着明台在一条林荫小道上有说有笑地散着步。 “我来的时候,你大哥叫我给你带好,还嘱咐你在学校里要好好读书,不要贪玩、偷懒。还有,不要见着漂亮的女同学就追。” “我哪有!大哥最喜欢造我的谣!”明台连忙急着否认道。 明镜则抿嘴微笑,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样子。 然而明台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明镜的脸上瞬间笑意全无,“姐,其实……我不想在这里读了……” “不要胡说!”不等明台把话说完,明镜便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不想明台却有着他自己的考量,“你们把我送到这里来,无非就是觉得这安全。其实香港也是一样乱啊,成天的封锁交通,到了晚上就分区停电、戒严,学校里有的时候甚至连水都没有!你看看我,已经好几天没洗头了。”说着明台索性就把头垂下来,指给明镜看。 明镜连忙看了一眼,别说,明台的头发的确是有些脏了,看得她很是心疼。 于是便开口问道:“你下午还有课吗?” “没有啊!” “那这样,一会姐姐带你先回酒店,让你好好洗个澡,晚上再带你出去吃饭,怎么样?” “就吃饭啊?”明台撒娇似的说道,“那可不行!我还要吃桂花年糕,还有老婆饼、杏仁饼、龙须糖、叉烧包、鱿鱼酥,香港有好多好吃的呢!” “你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吗?”明镜嗔道。 “我吃不了,我给我同学吃啊!” “男同学?女同学?”明镜很是敏感地试探着追问道。 “不告诉你。” “你敢不告诉我!?”明镜伸手点了一下明台的脑袋,故作生气地说道。 两人就这样说说笑笑地向着校门口走去…… 第八十八章 提前行动 “明台,几个月不见,你好像晒黑了不少啊?”等在门口的李强一见到明台便忍不住打趣道。 明台则耸了耸肩,“没办法,香港这边实在是太热了。别说是我了,换了是你,说不定比我还黑呢!”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似的斗起嘴来了?上车!” “哦。”明镜发话,两人自然不敢不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声之后,便乖乖地上了车。 时间不大,车子便在香港皇家酒店的门口停了下来。 一下车,明台便立刻敏锐地扫视了一圈酒店周遭的环境,尤其重点关照了酒店对面的那间日本人开的招待所。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李强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瞬间便把明台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穷学生,住不起这么好的酒店。” 李强则撇了撇嘴,“这话可千万别让你的同学听见。” “为什么啊?” “要是让他们听见了,还不骂你虚伪啊?” “你!”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呀,一转眼的功夫怎么又吵起来啦?” 明台立刻打起了小报告,“姐,阿强哥老是针对我!” “我是对事不对人。” “我看是对人不对事?” 眼见这两人又要吵起来,明镜便直接把脸往下一沉,佯装生气地说道:“你们两个要是再这么吵来吵去的话,午饭就别吃了!然后把你们两个锁在房间里,让你们一次吵个痛快,怎么样?” 只一句,就让李强和明台两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一个个乖巧的像只人畜无害的小猫似的。 “大小姐,您在509号贵宾套房。”负责安排接待的小李在酒店的前台办好了入住的手续之后,将一把挂着带有“509”字样牌子的钥匙递给明镜说道。 “嗯,好的!你去歇着!不要忘了晚上还要送明台回学校。”明镜接过钥匙对小李说道。 “好的,那行李……” “没关系,我们自己拿上去就好了。” “是,大小姐。”说完,那小李便转身离开了。 午饭时间,三人是在酒店的西餐厅里度过的。 席间,明台时不时地说些在港大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事”,惹得明镜开怀大笑。 即便是李强也不得不承认,明台哄明镜开心的确是有一套的,也难怪明镜会这么疼他。 酒足饭饱之后,明镜看了一眼手表,说了一句“我去打个电话。”便离开了餐桌。 李强见状也借故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去了洗手间。 而直到这时,一身服务生打扮的于曼丽才走了过来,一边装模作样地收拾餐桌一边俯身对明台说道:“计划有变,行动提前了。” 明台听了不由得一愣,“提前?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目标窗口的窗帘上会系上红色丝带。” 尽管心里十分的诧异,但明台却依旧重重地点了点头,“明白。” 话音未落,于曼丽便压低了声音轻声念了一句诗和一个房间号码,“北畔是山南畔海,只堪图画不堪行。421!” “北畔是山南畔海,只堪图画不堪行。421!嗯,我记住了!”明台重复了一遍,点头说道。 于曼丽这才笑着站直身子,“好的,先生!” 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没过多久,李强和明镜便一先一后地回来了。 “明台,姐姐一会儿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先上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等我晚上回来带你去吃大餐!” “嗯,知道了。”明台十分乖巧地应了一声,随即便转头看向了李强,“阿强哥你呢?” “临行前大哥交代了不少事,要是办砸了他准得骂我,所以啊,下午你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待着了。” “哦。”明台很是失落地点了点头,“那……你们回来得时候可别忘了给我带杏仁饼、鱿鱼酥、老婆饼还有……” 眼看着明台又开始报起了菜名,李强便连忙开口打断了他,“知道,知道。忘不了,你就乖乖地在房间里等着就好,千万不要乱跑啊!” “阿强哥,我发现你是越来越像我大哥了,那么爱唠叨!”明台噘着嘴说道。 “明台,不许这么说你阿强哥,他也好,你大哥也好,说你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是是是,是为了我好,我知道!”明台态度敷衍地说道,“那你们就去忙!我先上去洗澡去了!” 说着明台便起身就要离开,不想却被李强给叫住了,“等等,行李!” “知道啦!”明台嘴上答应着,但是却还是不忘在伸手去拎行李箱的时候冲着李强做了一个鬼脸。 然而李强却好像在故意捉弄他似的,直到他的手快要碰到那只小行李箱的时候,才“好心”提醒道:“不是这只小的,是那只大的!” 直把明台给气得哼了一声,随即一把拎起那只大箱子就往电梯那跑,跑到一半还差点一跤摔在地上,吓得明镜连忙又嘱咐了一句,“好好走路!” 然而,就在电梯门关闭之后的下一瞬,明台便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身上的孩子气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优秀的特工才具备的沉着与冷静,就连眼神也几乎在这一瞬变得无比的坚定。 电梯在五楼停了下来,明台先把行李箱送进509号贵宾套房,然后才边松开衣领的扣子边走到了窗前,稍微透了一口气之后便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撩开窗帘的一角,透过窗子观察起了对面的招待所里面的情况。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的光景,房间里的电话忽然响起,但响了两声便没有了动静,过了一会,才又响了起来,只是这一次只响了一声。 此时的明台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已经紧绷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这就是开始行动的暗号! 于是,在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之后,明台便迅速离开了房间,通过楼梯间悄无声息地下到了四楼,走到421房间门口,用一根别针轻松打开了房门,悄悄地潜进了房间。 进门后,明台便立刻将门反锁,随即便径直走到了房间里最大的一幅油画面前,将画框摘下,紧接着便顺利地从画框于墙壁的夹层中找到了一支德国产的新式狙击步枪…… 第八十九章 天人交战 明台伏身于窗棂之下,仅将枪管探出少许,目光则沿着枪管看了过去,并且逐一在心默默地测算着从自己这里道对面的每一扇窗户的距离和角度。 此时的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房间里的钟摆以及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而与此同时,与明台所在的香港皇家酒店仅一街之隔的招待所里,一个手下小心翼翼地敲了敲身后的那间贵宾套房的房门,恭敬地向套房里的人说道:“长谷川先生,杨医生求见!” 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请他进来!” 听到这,守在门口的那人这才放行。 此时的长谷川刚正坐在沙发上看报,一见杨医生进来便索性放下了报纸,十分热情地招呼道:“杨医生,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哦,是这样的,我最近刚刚从一个江湖郎中的手里得到了一个偏方,据说对缓解头疼十分地有效,所以我就去药铺照着那个方子配好了药,给您送过来了。” “偏方?” “是的。” “还是从一个江湖郎中手里得到的?”长谷川刚又问。 “不错,此方虽说是出自江湖郎中之手,但无论是从配伍还是用量的角度来看都是一张神奇的药方,效果应该是有的。退一步说,即便没有见效,也不会有太大的毒副作用,这一点您大可以放心。” 听到这,长谷川刚才缓缓地点了点头,“难为杨医生了,还挂念着我的老毛病,想不到杨医生你不光是英国皇家医学院的博士,连中医也有所涉猎,果真如老师说的那样,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杨医生自然不会傻傻地相信那长谷川刚名为夸奖,实则生疑试探的话,连忙笑着回道:“长谷川先生您过奖了,中医博大精深,我只是略懂一些皮毛罢了。实不相瞒,这张药方我是找有着‘活扁鹊’之称的张老帮忙看的,所以在用药安全方面您大可以放心。” 说着,杨医生便将身上的药箱往长谷川刚面前的茶几上一放,随即便准备将里面的药锅拿出来替他煎药。 不想却被那长谷川刚给拦了下来,“等一下,杨医生!这药啊,我看还是咱们等上了船之后再煎!” “上船?长谷川先生,您该不会是要启程去上海了?可是您的头疼病还……万一在半路犯病了可怎么办啊?” 话音未落,长谷川刚便摆了摆手,“不是我,而是我们。军部那边催得紧,我也没办法。所以之好委屈一下杨医生你,随我去一趟上海了。” “您说什么!去上海?这个……” 见杨医生听了自己的决定之后有所迟疑,长谷川刚便不自觉地眯了眯眼,一字一句地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不,长谷川先生您误会了,我只是有点担心要是自己就这么走了,诊所那边……”杨医生连忙解释道。 长谷川刚则大手一挥,“这个你用不着担心,你的诊所我会派人帮忙照看的。” “如此,我就放心了。那……敢问长谷川先生,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不想长谷川刚却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地说道:“事关机密,杨医生还是不要打听为妙,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明白吗?” “明白明白。”杨医生连忙点头称是,但心里却已然暗下决心,狙杀任务一旦失败,哪怕是拼着跟他同归于尽,也绝不会让他登船的! 想到这,杨医生便继续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对他道:“长谷川先生,既然要乘船,那我还是建议您提前服用一些晕船药,以减小您头疼的老毛病在船上复发的几率。” “还是杨医生想得周到,放心,我已经吃过了。” 此话一出,杨医生便立刻心下一紧,要知道两人口中的晕船药一般只在登船前十五到四十分钟左右服用,也就是说,哪怕是最最乐观的情况下,留给狙杀任务的行动时间也不会太久。 该怎么办?情况紧急,杨医生之得硬着头皮向窗户走去。 然而没走两步,便被长谷川刚的手下给拦了下来。 “杨医生,你这是?” “新鲜的空气,有助于药效的挥发。”杨医生淡定地回道。 “是吗?”长谷川刚将信将疑地说道,“这种事情,就不劳杨医生亲自动手了。” 说着便向手下使了个眼色,“去,叫个服务生过来。” 那手下应了一声便离开了房间,时间不大便叫来了一个女服务生,而一见到她,杨医生便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因为那个女服务生不是别人,赫然便是之前在诊所里见过一面的于曼丽! “去!拉开窗帘,然后把窗户打开。” 于曼丽一一照做,就在她用手轻轻地推开窗户的瞬间,对面的始终保持着精神高度集中的明台也立刻发现了她。 奇怪,不是说好以红色丝带作为标记信号的吗?怎么突然变成于曼丽了?难道是事情有变? 迟迟没有看到“信号”,明台的脑海中便顿时涌现出了无数种假设,不停地猜测着此时对面房间里的情况。 不知不觉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连手心里都已经出汗了。 通过枪上的瞄准镜,明台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个房间里一个人正坐在沙发上,甚至连那人脸上的汗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尽管在这期间,明台不止一次地暗示着自己,对面那个家伙是日本人,是侵略者,是残害了自己无数同胞的恶魔,是死有余辜的战犯,然而却依旧迟迟没有开枪。 当然,这并不是明台在害怕,亦或是畏惧“杀人”,而是他没办法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自己要暗杀的目标,对他来说,扣动扳机不是一件难事,但是倘若因为自己的草率而误伤了一条无辜的人命的话,那他恐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 巨大的压力和心理负担使得明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终于,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之后,明台终于还是没有选择冒险,缓缓地把枪撤了回来。 第九十章 诡异枪声 拉开窗帘,推窗,搜寻,锁定位置,浅笑,回头…… 房间里,明台背靠着窗台蹲坐在地上努力回想着刚刚于曼丽出现在对面窗口之后的每一个动作,仿佛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个细节似的。 突然,一道灵光从明台的脑海中闪过,紧接着回忆便定格在了于曼丽最后的那个回头的画面之上。 本就有着超强记忆力的明台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于曼丽当时回头看向身后的视线并没有落在那个坐在沙发上的人身上,而是看向了一处射击瞄准的死角方向。 所以,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一定不是波兰之鹰,而十有八九是那个家伙找来的替死鬼! 想到这,明台的眼中便已然没有了犹豫,重新把枪端了起来,借着窗帘与帷幕的掩护再一次气定凝神地瞄向了对面。 与此同时,对面的房间里,狡猾的长谷川刚故意让杨医生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坐了大概十分钟后,才终于开口用日语对手下说道:“现在几点了,差不多该出发了?” “还有三分钟。”手下回道。 长谷川刚听了微微点头,随即便对还在整理房间的于曼丽说道:“你可以出去了。” 然而于曼丽却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于是长谷川刚便索性把枪掏了出来,又重复了一遍,见于曼丽依旧不为所动,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说了最后一遍,只不过这一次说的是中国话。 于曼丽这才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过身来,但紧接着便被长谷川刚手上的枪给吓了一跳,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长谷川刚的手下立刻瞪了她一眼,恶狠狠地说道:“鬼叫什么?这里没你的事了,还不下去?” 听到这,于曼丽这才如蒙大赦一般地跑了出去,连自己推进来的手推车都给忘在房间里了。 “女人就是麻烦!总喜欢大惊小怪,大喊大叫的。”长谷川刚撇着嘴说了一句,然后才转过脸来对沙发上坐着的杨医生说道,“你说是,杨医生?” “长谷川先生说笑了,您要是问我药理我或许还能答出个一二三四,但要是换做对女人,我可就一窍不通了。” 杨医生的话听得长谷川刚哈哈大笑,“放心,只要杨医生你踏踏实实地为我做事,我保证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无障碍地深入讨论这个话题了。” 正说着,手下看了看时间,提醒道:“长官,时间差不多了。” 长谷川刚点了点头,随即一边穿上手下递过来外套,一边说道:“走,杨医生,该上路了!” 杨医生点头起身,默默地在心里回了一句,“别太得意,就算到了最后,对面的兄弟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将你射杀,我也会亲自送你上路的!” …… 招待所外,于曼丽脚步匆匆地坐进了一辆停在街角的汽车,一边换衣服一边对坐在驾驶室里的中年人说道:“那家伙太狡猾了,始终锁在射击死角里,明台根本没机会开枪。” “该死的小日本。”中年人听了忍不住骂了一句,“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取消这次行动吗?” “我听到他们的对话,两分钟后他们好像要去什么地方,明台可以在他走出招待所门口,上车之前开枪。” “从出门道上车只有几秒钟的开枪时间,明台能做得到吗?”中年人很是不放心说道。 “我相信他!” 中年人很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随即便一脸怀疑地问道:“你能确定,刚刚明台到底是没机会开枪,还是不敢开枪吗?” 此话一出,于曼丽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而那中年人也毫不示弱,“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怀疑你的生死搭档根本就没有做好执行任务的准备!真不知道上峰是怎么想的,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万一要是失败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知道吗?” “这我当然知道了,而且不光是我,明台心里也很清楚!我承认,杀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觉不相信明台会因为害怕杀人就不敢开枪!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了!” 说着于曼丽抽出了腰间的手枪,“而且就算一会儿他真没机会开枪,我也会冲上去,确保狙杀行动万无一失的!” 然而话音未落,于曼丽便猛然觉得手上一空,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上的枪已然被那个中年人给夺走了。 “你干什么?”于曼丽急道。 “干什么?”那中年人轻笑了一声,“我林某人干了这么多年的特工,还从没让一个小丫头片子抢在前头过!妹子,想抢我的风头,你还是再多练几年再说!” 说完便推门下车,紧接着便将车门反锁,任凭于曼丽如何拍打车窗都不予理会,毅然决然地迈步向招待所走去…… 于曼丽说的没错,就在明台第二次举起枪的时候,内心便已然坚定的无比,托着枪身的手也不再发抖,就连思维也变得异常敏捷,很快便从杨医生起身背上药箱的动作中分析出长谷川刚很有可能会离开招待所。 于是便立刻调转枪头,瞄向了招待所的门口。 时间不大,果然看到了被层层护卫在中间的长谷川刚从招待所里走了出来,随即一辆小汽车便停在了那些人的面前。 见此情景,明台就知道,这应该就是自己完成任务的最后机会了。 想到这,明台长吸一口气,紧接着谨慎地退掉了枪膛里的第一发子弹,重新装弹上膛。 随即便犹如平日里在军校里训练的时候一般,屏息凝神,侧耳辨听着风速,耐心地等待着合适的射击时机。 此时的明台,双眼已变得如刀锋般锐利,只等那长谷川刚低头上车的瞬间,猛地扣动了扳机。 “砰!” “砰!” 枪响过后,招待所的门前顿时便乱做了一团,尖叫声,呼喊声响成了一片,然而开枪之后的明台虽然立刻就撤了回来,但是心里却始终画着一个大大的问号:“为什么会有两声枪响?” 第九十一章 沪上闻人 “为什么会有两声枪响?” 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了刚刚还准备代替于曼丽,冲上去近距离射杀长谷川刚的那个中年人的脑海里。 当然,作为一个老资格的特工,他自然清楚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于是来不及细想便趁乱混进了人群,回到了街角的车上。 “刚刚的枪声?”一见那中年人回来于曼丽便立即迫不及待地问道。 那中年人则一边将手枪递还给了于曼丽一边说道:“看来你是对的,任务完成了!” 说完便发动车子,迅速地离开了事发现场…… 酒店里。 尽管也很在意那一个诡异的枪声,但明台却还是第一时间将那把狙击枪放回了远处,而后又将那副油画重新挂好并把房间里的一切都恢复如初之后,便快步离开了房间,回到了五楼的贵宾套房。 关上房门,明台接连做了三次深呼吸,这才让此刻依旧狂跳不止的心脏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如释重负般地脱掉外衣,这才发觉外套里面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湿,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简单地洗了个澡之后,已是身心俱疲的明台便一头扎在了床上,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而此时,酒店与招待所之间的那条街上,很快就被闻讯赶来的巡捕给围了起来,甚至还像之前的王二柱那样拉起了警戒线,尽可能地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可也只能是在勉强维持罢了,长谷川刚遇刺之后,他的那些个手下就好像疯了似的,一边不断地叫嚣着要搜捕凶手,一边对路过的人大打出手,简直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而那些被隔离在警戒线以外的人们则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又重新围拢了过来,将原本还算宽敞的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甚至还有记者们拿着相机不断地拍照,那场面真是要多混乱有多混乱。 这样的场面直到日本驻香港总领事中村丰一亲自带着一众不明身份却身手敏捷的手下赶来之后,才稍微控制住了局面。 然而就在这时,中村丰一却又接到了有人在距离案发现场足有两个路口以外的教堂附近听到了枪声的报告,于是便不得不分出人手前往调查。 等那帮家伙赶到教堂附近调查的时候,却只在教堂的楼顶上发现了一支加装了高倍瞄准镜的狙击步枪,其他的别说是人了,就连鬼影子都没见到一个! 就在那个中村丰一带着人又是维持秩序又是四处捉拿刺客的时候,故意将狙击枪留在教堂楼顶的李强却早已坐着黄包车来到了有着“小上海”之称的北角。 之所以被称作“小上海”,则是因为这一带住着的,大多都是为了躲避战乱,从黄浦江畔南下的上海移民。 杜月笙、张爱玲、宋淇、孟小冬等等形形色色的人们全都汇聚在这里。 而随他们一同到香港的,不但有巨量的资本和大量的专业技术,还有“十里洋场”的生活习惯——上海面馆、理发厅、裁缝店、上海菜、夜总会等在英皇道和春秧街遍地开花。 就比如北角最着名的丽池餐厅,就是由着名的上海德兴馆大厨主理,号称上海味道正宗,到了香港之后没过多久便名噪一时,引得无数港人趋之若鹜。 作为曾经的上海闻人,青帮三巨头之一的杜月笙,其府邸的规模和豪华程度虽远不及上海的杜公馆,但是论气派程度,在整个北角却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距杜月笙的住处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李强便下了车,独自步行前往。 按下门铃后不久,便有一个老管家前来应门。 那老管家先是打量了李强一眼,然后才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你家老爷的故人。”李强一边说一边摊开自己的手掌。 “青云徽章?”那老管家一看到李强手上的那枚徽章,便立刻变了脸色,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你从哪得来的?” “这我可不能说。”李强故作神秘地说道,“还请老伯代为通传一声,奉天阿强求见。” 听到这,那老管家先是一愣,随即又看了李强几眼,然后才丢下一句“稍等片刻”,转身走了进去。 时间不大,那老管家便回来了。 “阿强兄弟,请跟我来!” 说着便把李强请了进去,随即便带着他径直来到了一间会客厅。 一进门,李强就在主位上看到了一个五十岁上下,身形消瘦的男子。 此人身着一袭长衫,面色平和,乍一看就好似一个读书人一般,只是那双仿佛能将人看透的眼睛无形中出卖了他身上的那些伪装。 不用问,李强就断定此人就是那个曾经叱咤上海滩的青帮大佬——杜月笙! “杜先生!一向可好?”来到近前,李强向杜月笙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说道。 而那杜月笙却先是仔细打量了李强一番,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久闻阿强兄弟的大名。在我的印象里,你应该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想不到真人竟然如此年轻,年轻到……令人生疑!” 然而面对杜月笙的质疑,李强也不跟他废话,而是直接开启了清算模式,犹如机器人一般机械地说道:“民国二十一年,陆先生策划刺杀关东军高官的计划泄露,遭到逮捕;民国二十二年,高老板的货船在旅顺口被扣;还有民国二十四年,‘花园全根’怒杀日军少佐……” “好了好了,阿强兄弟,你不用再说了,我信了!”不等李强把话说完,杜月笙便连忙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不怪杜月笙的反应如此夸张,要知道李强刚刚说的那些事,可都是恒社最机密的秘密,就连恒社内部都很少有人知道,却被李强如数家珍一般地说了出来,也不由得他不信了。 “阿强兄弟,你这次大老远地跑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沉默许久,杜月笙终于忍不住主动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 李强则看似随意地问道:“没什么,就是想向您打听个人。” “什么人?”杜月笙下意识地问道。 “您老的得意门生,夏世明。” 第九十二章 情报贩子 “爷!请上车!” 刚从杜月笙的寓所出来,一个穿着马甲的青年便主动迎了上来。 李强也不客气,径直坐进了车里。 “爷,您看咱是先吃点东西垫垫饥,还是……” “饭就不吃了。”李强摆了摆手,“直接过去!” “得嘞,爷!您坐稳了!”说着那马甲青年便发动了车子,快速驶离了杜月笙的寓所。 时间不大,车子就停在了一间位于油麻地佐敦附近的夜总会门口。 “爷,咱们到了。”将车子挺稳之后,那个马甲青年才转回头对李强说道。 而李强却很是疑惑地问道:“这就是杜先生口中的情报黑市?也太明目张胆了?” “爷,这您就有所不知了。”那马甲青年解释道,“这就是所谓的大隐隐于市,而且为了安全起见,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换一个新的场所进行交易,最夸张的时候曾经连续三天每天都要换一个地方呢!” 听到这,李强才恍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看了一眼夜总会那紧闭的大门,道:“难怪你刚刚问我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原来是还没到开市的时间啊!大概还要等多久?” “快了,还有不到二十分钟!”马甲青年看了一眼时间说道。 然而话音未落,李强却无意间在街对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明镜!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难不成也是为了交易情报而来的吗? 此时的明镜刚刚从夜总会傍边的一个茶楼里出来,看上去一脸轻松的样子。 而细心的李强则很快便注意到了,明镜离开时手上拎着的那只玉兰花锁的箱子,此刻早已不见了踪影。 不用问也知道,明镜已经把那只箱子交到了某个人的手上。 李强一边暗中观察,一边将身子压低,生怕被明镜发现。 只见明镜先是在街边买了一盒鱿鱼酥,然后便随手拦了一辆黄包车,向酒店的反方向去了。 “刀仔,从这边过去,应该就是尖沙咀了?”李强用手指了指明镜离开的方向故意问道。 刀仔则连忙摇头,“不不不,爷,您指反了,那边是去旺角的,尖沙咀在这边。” 听到这,李强便确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那么问题就来了,明镜大老远地跑去旺角做什么呢? 就在李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刀仔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爷,时间差不多了,要开市了!” 李强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夜总会的方向,果然如刀仔所说,原本还紧闭的大门此刻已经敞开,不少人都已经开始进场了。 简单向刀仔交代了几句之后,李强便推门下车,径直走了进去。 尽管才刚刚开始营业,里面却已然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了。 柔美的灯光、悠扬的舞曲、再加上舞池里翩翩起舞的男男女女,几乎所有的要素都跟普通的夜总会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就是时不时地就能看到三两个人聚在一起,跑到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切切私语。 李强径直来到台,点了一杯金汤力。 别说,刀仔这一招还真灵,还没等酒保把酒调好,便有一个青年主动凑了过来对李强说道:“这……位公子您……好,请……问您是有情报打算出……出手吗?” 李强转头看了一眼那个略微有点口吃的青年,略带调侃地说道:“这位兄台不愧是吃情报饭的,观察力就是非同一般啊!” “过……奖了,公子进……来之后既不跳舞,也不找朋友,而是直接到台点一杯烈酒,摆明就是来办……办事的嘛!”那青年说着主动向李强伸出了自己的手,“认……认识一下,小姓谢,您叫我小……小谢就……就行!要……要不咱们找个安……静的地儿聊……聊聊?” 面对小谢的邀请,李强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随即便端着那杯刚刚调好的金汤力跟着他找了一个无人的卡座坐了下来。 “你的感觉不错,我手上的确有几份情报想要出手。”一开口,李强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小谢听了眼睛就是一亮,连忙追问道:“哪方面的情报,重庆?延安?还……还是南京?” “猜猜看。”李强故意卖了个关子。 不想那个小谢竟然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之后,便一脸笃定地回道:“我猜是南京的。” 这下轮到李强惊讶了,“理由呢?” “直觉。” “这个理由可没有什么说服力。”说到这,李强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三个月前,日本军部顾问原田熊二在香港被杀,而香港警方却迟迟未能破案,令日方大为恼火。而我前段时间则通过关系,搞到了一份能够让调查取得实质性进展的证据,不知小谢兄弟感不感兴趣啊?” “兴趣自然是有……有的,只不过……”小谢谨慎地看了一眼四周,“得先验货!” 不想此话一出,李强却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口面前的鸡尾酒,笑而不语。 而那小谢反应也不慢,连忙点了点头,说道:“明……明白了!” 随即便伸出了两根手指,“两……两条小……黄鱼。”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小谢笑了笑,“放……放心,我会让你看……到什么叫专业交易人的。” 李强则摆了摆手,“口说无凭,我这个人向来喜欢用事实说话。” 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递到了他的面前,“今天下午在尖沙咀,有一名日本高官遇刺的事你应该听说了?” “略……有耳闻。”小谢点头说道。 “这里有一份假证据,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如果你能把它变成真的,那么我就相信你有本事挣这份钱,如果你做不到,就请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 此话一出,那小谢先是一愣,随即便笑着说道:“是……个谨慎的人,老实说,我最喜欢跟公子您这……样的人做交易了!实话跟你……说,这造假啊……也是我们这些吃情报饭的必……必修课,您就瞧……好!” 说完便一把抓起那个信封,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第九十三章 平地风波 临近傍晚,华灯初上。 “爷,您回来了?” 等在夜总会外面的刀仔一见李强出来,便立刻招呼了一声,并殷勤地帮他拉开了车门。 “刀仔,我刚刚进去之后照你说的方法试了一下,果然十分灵验,很快便有人主动跟我搭话了,只是……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姓谢的情报贩子?”一上车,李强便开口问道。 “姓谢的情报贩子?光是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个,不知道爷您说的是哪一个?” “口齿不太伶俐的那个。” “哦,您说他呀!我知道。”听了李强的描述,刀仔恍然地说道,“那人名叫谢若琳,老家是热河的,来这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已然混得风生水起了。您别看他口齿不灵,但心思却格外地敏捷,办事也干净利落。只是有一点,但凡是经他手的情报都要比行情价高出一倍。” 想不到还真让我捡到宝了! 暗自在心里说了一句之后,李强才对刀仔说道:“开车!送我回皇家酒店。” …… “站住!干什么的?” 明镜乘坐的黄包车刚一来到皇家酒店附近,就被一个穿着日本领事馆制服的家伙给拦了下来。 对待日本人,明镜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甚至连车都没下,便怒声质问道:“谁给你的胆子,敢拦我的车?你们长官是谁?给我把他叫过来!” 那人可能怎么也没有想到,明镜竟然比自己还要霸道,顿时心里就不自觉地开始打鼓,连语气也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了下来,“这位小姐,您是?” 不想明镜却直接把脸扭向一边,“我不想跟你说话,要么把路让开让我进去,要么就把你们长官给我叫来!听到没有?” “你!混蛋!” “你才混蛋!”那人才骂了一句,李强便很是及时地从明镜的身后走了出来直接骂了回去,紧接着便甩了那人两记耳光,“再敢对我大姐出言不逊,信不信我就直接弄死你?” 那人大概是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些,顿时便红着眼就要伸手去摸枪,不想却被李强一把扣住了脉门,抬起一脚将他整个人踢出老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而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却发现腰间的枪套里早已是空空如也了。 “八嘎!”接连的吃瘪,已经使得那人快要失去理智,连家乡话都飚出来了。 “等一下,小野君!别冲动!”就在那人即将失控的时候,一个充满了威严的声音猛然响起,顿时便让那人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李强则立刻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跟刚刚那人一样制服的中年人,身材算不上高大,看上去也就一米六左右的样子,微微有些发福,脸上还留着一撮小胡子。 可即便如此,李强却依旧摆出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因为他已经从那人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危险的信号。 “小兄弟,有话说话,为什么要打人呢?” “不为什么,他刚刚对我大姐出言不逊,就该打!”李强一边说,一边将刚刚那人的手枪丢还给了那个小胡子。 不想那小胡子听了非但没有生气,反倒露出了一丝欣赏的神情,“好一个霸道的理由!不过我认可了。毕竟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只要你拳头够硬,实力够强,那么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说着那小胡子便主动向李强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认识一下!领事馆警察署行动课课长,失川大辅。” “明强!”然而李强却只是惜字如金地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然后便象征性地跟他握了下手。 “明?”而那个失川大辅则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连忙确认道,“这么说车上的那位小姐,应该就是上海明氏企业的明董事长了?” “哼!”李强冷哼了一声,“算你还有点眼力!” 此话一出,失川大辅便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哎呀呀,你看这事闹的,误会!都是误会!两位可能还不知道,就在今天下午,这条街上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所以我们才会把这条街给戒严了。” 话音未落,黄包车的上明镜终于发话了,“失川课长是?我可不管什么凶杀案,我现在就想回酒店,你放不放行?” “放行!当然放行了!明董事长请便。”说着竟然真的主动让开了道路。 想不到这次冲突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别说是明镜,就连李强也颇感意外。 两人刚一进到酒店大堂,就看到了一群人正围着酒店的前台激烈地争吵着什么。 明镜见状便忍不住问道:“怎么连酒店里都这么乱?到底出什么事了啊?” “听说是今天下午,有一个日本人在这附近遇刺了。”李强回道。 “日本人遇刺?这事听着倒是新鲜。”明镜奇道,“知道是什么身份吗?” “不清楚,不过看样子应该来头不小,您看连领事馆警察署都惊动了,搞不好还可能上升到外交层面呢!” “没想到现香港这边也不是那么太平啊!难怪明台要吵着回上海呢!”明镜很是感慨地说道,“看样子,这个酒店恐怕是住不安生了。” “大姐放心,我一会儿就去跟他们打个招呼,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是啊!我倒是忘了,我还是新政府要员的亲属呢!”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之后,明镜才转过头吩咐道,“阿强啊,我先上楼看看明台,你去找小李把车准备好,一会儿我们一块儿出去吃大餐。” “啊?我也要一块儿去啊?” “那当然!你也是我的弟弟啊!我总不能只带明台一个人去,把你丢在这不管?” “大姐……” 然而不等李强把话说完,明镜便摆了摆手,“好了,别傻愣着了。赶紧去准备车!抓紧一点时间的话,或许还能带你们看一场电影。” 说罢,明镜便迈步进了电梯,只留下李强怔怔地站在原地,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第九十四章 李代桃僵 “太……君,就……就是这家酒店!” 就在李强还在愣神的功夫,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便猛地将他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说话间,那个刚刚在酒店外面差点跟自己起冲突的失川大辅便已然带着一众手下闯进了酒店大堂。 后面还跟着一个人,赫然便是刚刚那个声音的主人小谢,谢若琳! “你看清楚了,确定是这家酒店吗?”那失川大辅虽然有日本领事馆撑腰,却还是保险起见确认似的问了一句。 而那谢若琳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一脸笃定地说道:“就……就是这,错……不了,小的看……得真真儿的!” “几楼?” “四……四楼!” “小野君?” “课长!” “立刻带人上去封锁楼层,逐一搜查每一个房间,不得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是!” 那个叫小野的家伙应了一声便不顾酒店大堂经理的劝阻,执意带着人上了电梯。 “失川课长,您这是?”李强缓步走到失川大辅的面前,一边递给他一颗名贵的香烟一边好奇地问道。 那失川大辅也不客气,接过香烟点燃之后便自顾自地吸了一口,然后才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谢若琳说道:“我接到举报,有人在案发的时候,有人刚好看到了凶手开枪的瞬间。” “不是?真有这么巧的事?”说着李强便若有所指地说道,“我可听说当局为了尽快抓捕凶手,已经开出了极高的悬赏价码的,重赏之下,难保不会有见钱眼开之徒跑来浑水摸鱼,失川课长还是要多加防范才是啊!” “是吗?这年头还真有这样要钱不要命的愚蠢之人吗?”这话虽然是在回应李强,但那个失川大辅却全程都在看着谢若琳,语气中满满的威胁意味。 不想那谢若琳被他这么一吓,说话也变得利索了不少,“太君,小的可是一等良民,绝对不是什么见钱眼开之徒,跑来浑水摸鱼的。我跟您说的可是句句属实啊!” 失川大辅听了点了点头,“最好是这样!” 正说着,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铃声响起,小野便兴冲冲地跑过来报告道:“课长,有发现!” 失川大辅听了立刻就来了精神,“什么发现,快说!” “我带人刚已封锁楼层,就发现了一个人神色慌张,行为举止也十分的反常于是我们就第一个搜查了他的房间,结果竟然真的在一幅油画的后面找到了一把狙击枪。” “真的?太好了!”听到这,失川大辅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哪个房间?” “421。” “枪的型号?” “您放心我已经仔细看过了,跟下午咱们在教堂楼顶上找到的那把枪的型号是相同的。” “做得好!”失川大辅满意地点了点头,“人呢?” “已经控制住了。” “带我上去!”说罢,失川大辅便抱歉似的冲着李强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即便跟着小野快步走进了电梯。 时间不大,便押着一个戴着眼镜,满脸横肉的中年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会相信,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你们不能抓我!我……” 那人越是挣扎分辨,失川大辅的脸色便越发的难看,到最后更是忍无可忍直接甩了他一记耳光,直打得他鼻口窜血,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再这么大呼小叫的,我直接就毙了你,证据都摆在你的脸上还跟我狡辩?原本你要是老实交代的话,我还会考虑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儿,不过现在看来,我得让手下好好招待招待你了!带走!” 说罢,失川大辅便从兜里掏出了一沓钞票随后丢给了谢若琳,随后便押着那个戴眼镜的家伙扬长而去了。 谢若琳接过钞票,不等那些日本人走远,便立即迫不及待地数了起来。 反复数了几遍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将钞票揣进兜里,随即还不忘小人得志地看了李强一眼,然后才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酒店。 又过了一会儿,明镜和明台两人才互相挽着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上海,明公馆。 “大哥!”阿诚猛地推开书房的门,一脸兴奋地向明楼报告道,“成了!” 此话一出,只见明楼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便不自觉地将身子向后靠了靠,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 “大哥,看来这第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不想明楼却依旧面容严峻,“这一关是过去了,以后呢?” “以后?”阿诚听了十分地不解。 “从今天起,明台就再也无法回头了,他会一直生活在黑暗里。”说到这,明楼重重地叹了口气,感叹道,“人的命运有的时候,真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这个世界有时候会卷着你走,身不由己。对此,你我应该都深有体会。” “明台既然能够跨出这一步,就说明他有能力,面对以后的局面,他现在也长大了,我们也不能总把他当小孩子看待是不是?” 明楼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了解他,我也相信他的确是有能力。但是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就这样亲手把自己的弟弟推上残酷的战场,是对还是错!会不会在不久的将来,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我甚至感到有些害怕,害怕有一天他只有一线生机的时候,我也只能袖手旁观,眼睁睁地在一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明楼边说边低下了头,似乎是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而阿诚看着明楼那痛苦的样子,犹豫了许久,但最终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大哥,您放心。真要是有那么一天,我……” “住口!”不等阿诚把话说完,就被明楼厉声打断了,“如果你还把我当大哥,就不许你有这样的想法!听到没有?” “大哥,我……” 阿诚还想再说什么,却再一次被明楼抬手打断了,“好了,什么都别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不管是你还是明台,都是我手心手背上的肉,没有轻重之分,亦没有亲疏之别!再让我从你的嘴里听到那样的混账话,别怪我拿鞭子抽你!” 第九十五章 不舍离别 吃过晚饭,夜已经深了。 再想带两个弟弟去看场电影,时间已然来不及了。 于是明镜只好作罢。拉着明台在空旷的大街上漫步走着,李强则细心地开着车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给了姐弟俩一个独处的时间。 “明台。” “嗯?” “我们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在一块儿走走了?”明镜看着前方被夜色笼罩,仿佛没有尽头的街道,幽幽地问道。 “姐,等我回上海以后,我就天天像这样陪你散步,好不好?” “好!姐姐记着了,到时候你可别不认账啊!” “姐姐放心,答应您的,我一定做到!” “那就好!”明镜一边宠溺地帮着明台整理外套一边说道,“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凡事都要小心。跟同学相处,要懂得谦让,还要懂得尊重老师和教授。缺钱了,就给家里打电话。学校用水不方便,可以一个礼拜去住一次酒店,洗洗澡……” 不知不觉又唠叨了一大堆,就连明镜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唠叨了,然而明台却是一副怎么听都听不厌的样子,静静地听着,眼中似乎还闪动着点点泪光! 明台这孩子,真是长大了! 默默地感慨了一句之后,明镜才继续说道:“姐姐明天还要去一趟汇丰银行进行转账,处理一下公司的业务。明天晚上,就要登船回上海了,你功课忙,就不要来送了。” “那怎么行?”明台不依地说道。 明镜则故意把脸一板,“怎么不行呀?姐姐我又不是第一次跑来跑去的了,再说不是还有阿强在一旁帮衬着嘛!没事的。” “姐,您说阿强哥他……”明台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他可靠吗?您怎么就那么信任他啊?” “放心,我跟你大哥都已经明里暗里试探了他好几次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起码对我们明家而言危险性不大。更何况,他的身份可是经过明堂大哥确认过的,他要是有问题,那明堂大哥岂不是也有问题了吗?所以啊,你就放心好了,没事的!” “哦。”明台听了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双手抓着明镜的手站到了她的对面,没一会儿鼻尖就已经开始泛红了。 “怎么了?”明镜见状也不由得心中一酸,连忙吸了吸鼻子问道。 “我舍不得姐姐。” 只一句,便把明镜打算压在心底的眼泪给引了出来,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但是最终坚强的明镜还是没有让眼泪夺眶而出,而是强忍着对明台说道:“你是男孩子,要学会凝重和稳健。” 明台低着头,好半晌才忍不住叫了一声,“姐姐……” “怎么啦?” “上海和香港离得这么远,我不能常常陪着您,您自己也要多保重啊!” 听到这,明镜抿了抿嘴,很是欣慰地说道:“知道心疼姐姐啦?” 但是紧接着便神色一黯,“眼下战事吃紧,说不定什么时候,战火就会蔓延到这里来,你要保护好你自己。” 明台则立刻回道:“您放心!香港这边虽然有些人心惶惶的,但总体上还是挺安全的,倒是大姐和大哥待在上海,才叫我不放心呢!” 一说到明楼,明镜便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跟你大哥呀,成天忙来忙去的,在这乱糟糟的世道里,也是没有办法,即便是想要抽身,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姐姐只希望,在这个家里,至少能够让你安心地念书,政治的事情,能回避就回避,千万不要卷进来。” “姐姐,我……” “你怎么啦?”明镜听出了明台的语气有些不对劲,连忙追问道,“你不会是已经……” “怎么会呢?您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到大,我最听姐姐的话了,我记住了!” “你吓死我了!”听明台这么说,明镜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随即便微微昂头看了一眼茫茫的夜空,感慨道,“你大哥我是看不透了,只希望他好自为之。至于你,千万千万不要走你大哥的路,答应姐姐,好好读书,好好生活,知道吗?” “姐,其实……我到现在都不相信大哥会去做汉奸!”明台坚定地说道。 “姐姐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可是你大哥这次回来,我觉得他好像变了,他说的话,做的事,总让我觉得不那么简单。” 明台则连忙劝道:“姐,您也别太担心了。等我回上海,帮您好好劝劝大哥。” 明镜又叹了口气,微微地点了点头,“天不早了,姐姐该走了。” 说着便冲着车上的李强招了招手,后者则立马将车开了过来,并从后备箱里取出两大件包装好的袋子,递到了明台的手上。 “这里面都是专门大姐买给你的,全部都是你喜欢吃的。” 听着李强那有些嫉妒的话,明台很是得意地说道:“那还用说,姐姐她最疼我了!” 说着便给了明镜一个大大的拥抱。 “真的不用送你回宿舍啦?”临别前,明镜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明台则摇了摇头,“不用了!这离得不远,我走两步就到了。” 说到这,明台不舍地看了面前的明镜许久,才艰难地开口说道:“姐姐再见!” 明镜的脸上虽然始终都带着淡淡的微笑,但是却也酝酿了许久才回应了一声,“再见。” 随即便扭过脸直接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而就在李强重新发动车子的时候,明镜不自觉地犹豫了片刻,但最终却还是缓缓地摇下了车窗,对明台说道:“明台,我知道我跟明楼终究是代替不了你的父母的,你心里还是一直惦记着他们的,你放心,姐姐从来没有忘记过,要寻找你的父亲。” “姐姐……”明镜的话直接触动了明台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以至于连说话都不自觉地带起哭腔了。 而明镜则继续说道:“如果有一天,他回来了,姐姐……姐姐会让你们……” 说到这,明镜已经有些说不下去了,随即便索性摇上了车窗对李强说道:“开车!” 其实不光是明镜,此时的明台也已经泪眼婆娑,眼看着明镜的车越来越远,便好像突然发了疯似的将手上的东西丢在了地上,疯狂地追着车子跑了起来,口中还不停地喊着,“姐姐!姐姐!……” “大姐……”李强看了一眼后视镜中不顾一切追赶着汽车的明台,忍不住说道。 “不许停车,继续开!”此时明镜的眼泪已然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落,可即便如此,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让车子停下,在这个问题上,自己必须狠下心来,否则真要是到了不得不分别的那天,自己一定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彻底崩溃的! 尽管只是听了一些只言片语,但李强却也已然理出了个大概,随即便一脚油门,将明台远远地甩在了后面,直至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第九十六章 外生枝 眼看着姐姐的车扬尘而去。 明台整个人便犹如失了魂一般,失心落魄地在街上晃了许久之后,才慢悠悠地按照事先制定好的计划,来到一条僻静的小巷。 而巷子里,负责接应的中年人和于曼丽显然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上车。”一见明台,那中年人便立刻低沉着声音说道。 刚一上车,于曼丽便立刻注意到了明台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连忙关切地问道:“没事?” 明台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没事。” “我还以为你最后是怕了呢!”这时候,那中年人好像也看出了明台的异样,于是便打趣一般地说道,“第一次锄奸的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明台说着,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直到这时,车里的气氛才终于为之一松。 而就在所有人都在为顺利完成了狙击任务而高兴的时候,于曼丽却突然无意间透过车窗玻璃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裹着一件破棉袍,脚步匆匆地从一旁走了过去。 一看到那个身影,于曼丽便好像瞬间变了个人似的,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而这一次,则是明台第一个注意到了她反常的举动,于是连忙讶异地问道:“怎么了?” 然而于曼丽却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推开车门追了上去。 “她想干什么?”那中年人见状立刻把脸沉了下来,急声道,“快!拦住她!” 其实用不着他提醒,明台就已经跳下车追了过去,只用了两三个呼吸便成功把于曼丽给拦了下来。 直到这时,明台才注意到,于曼丽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你疯了!?”明台死死地拉着于曼丽的手轻声呵斥道。 “我没疯!”于曼丽眼角泛着泪花,神情激动地说道,“我要杀了他!” “杀谁?” “我养父!” “你确定是他?”明台听了便更加诧异了,“没看错?” “错不了,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于曼丽咬牙切齿地说道。 “可是……这里是香港,你养父是湖南人。” “他祖籍广东!” “你确定?” “确定!” 就在这时,那中年人也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喝令道:“你们……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是公然违抗军令,赶紧上车!这是命令!” “曼丽!”明台自然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便劝说似的拉了拉于曼丽的手。 不想于曼丽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带着哭腔祈求一般地对明台说道:“明台,老天开眼,才让我碰见他!我宁可玉石俱焚,也要杀了他!” 然而话音未落,明台便不由分说一把将于曼丽手中的匕首给夺了过来,随即便在她略带诧异和绝望的眼神的注视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去!” “不行!我不能让你……”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我刚立了功,大不了拼个功过相抵。别忘了,我们可是生死搭档,两个人,一条命!” 说罢不等于曼丽有所反应,便提着刀冲了出去。 然而就在明台刚一冲出小巷的时候,却好巧不巧地撞上了两个正在巡逻的巡捕。 其中一人看见明台那杀气逼人的样子之后,立刻下意识地举起了警棍,质问道:“干什么的?手里拿的什么?证件拿出来!” 一边说,一边向明台这边走来。 明台无奈,只得待那两个巡捕靠近之后,调转手中的匕首,猛然间暴起,用匕首柄狠狠地砸向了他们。 那两个家伙虽说是巡捕,但在受过特工训练的明台面前,显然还不够看,三两下便被打倒在地,无法起身了。 明台连忙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刚刚那个家伙此刻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可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已经倒地的巡捕竟然吹响了身上的哨子! 这下可不得了,那哨声就好像拉响了警报一般,眨眼间便传来了好几个警车在行进时所发出的警笛声,急速向这边靠近着…… “快走啊!警察马上到了!”此时那个中年人终于追了上来,急声说道。 然而于曼丽却还要继续追杀,不过这一次,却被明台死死地拉住了。 三人重新回到车上,那中年人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件事,我一定会报告给王处长,简直目无军纪!第一次任务就敢公然违抗命令,反了你们了!” 明台看了一眼阴沉着一张脸,沉默不语的于曼丽,然后才转而对那个中年人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多少钱?” 中年人听了不由得一愣,“什……什么?” “你要多少钱,才能提我们瞒着这件事。”明天重复道。 “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 然而话音未落,明台便索性从口袋里把明镜留给自己的钱全部一股脑地掏了出来,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而那中年人先是瞄了一眼肩膀上的钞票,随即便二话不说,把钱揣进了口袋里…… 与此同时,刚刚那条巷子里,明台的车前脚刚走,便有一个身影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赫然竟是李强! “强哥,都搞定了!增员的巡捕也都撤了,不会有人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时间不大,便有人跑了过来向李强汇报道。 “那个老男人呢?” “抓到了!” “做得好!打个包,送到重庆去,然后给‘毒蜂’发报,让他亲自去接!还有……措辞要严厉一些!”李强面无表情地交代道。 “是!我这就去办!”说着那人就要转身离开,不想却被李强给叫住了。 “等一下,办好这些之后,回去告诉‘老算盘’,我明天过去的时候,会给他带一份大礼,到时候……”李强故意压低了声音对那人耳语道。 而那人听了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便转身离开,不多时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李强也没有做过多的停留,而是趁着夜色来到了距离酒店不远的一间酒。 而一进门,坐在台边的谢若琳便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冲着李强远远地敬了一下,紧接着,便将杯中的美酒直接一饮而尽了…… 第九十七章 刺杀之后(求收藏求投资) “心情不错嘛!” 李强走到谢若琳的身边坐下,笑着说道。 “那是!日……本人出手大方,随随便便就……就是一千多块的赏……钱,足够我潇……洒一阵子了。”说着,谢若琳索性又要了一杯酒,然后才相继说道,“我已经去领……领事馆做过证了,人……证物证俱全,时间、地点严……丝合缝,那小子就算有一……一百张嘴,恐怕也说……不清了!” “做得不错,看来你还真有两把刷子。”说罢,李强便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到了谢若琳的手上。 不想那谢若琳只是用手掂了掂,便微微一笑,神神秘秘地对李强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从延……延安来的,对不对?” 此话一出,李强不由得暗吃了一惊,但表面上却尽力装出了一副淡定的样子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从延安来的?” “很简单,这……年头像我们这些做情……报生意的,根本就不受重庆那边待……见,南……京那边呢,又小气的很!只有延安肯在这上面上花大……价钱!” 李强则耸了耸肩,“我相信,这是你的经验之谈,但凡事总有例外,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是从延安来的。” “那……咱们就更得交个朋友了,你说呢?” “我交朋友的标准可是很高的。” “巧了,我……也一样!”说着便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合……作愉快?” 然而李强却并没有做任何的回应,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推到了谢若琳的面前,“我在汇丰银行开了一个保险箱,你可能会需要的东西我都在里面了,不过别怪我提醒你,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是搞砸了,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有办法找到你!我说的够清楚了?” “清楚!” “很好!如果我们还有机会再见的话,或许我会好好跟你喝一杯的!” 说罢,李强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酒…… …… 上海,宪兵司令部。 特高课的走廊上,梁仲春和汪曼春两人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 “这个时候,把我们一起叫来做什么?”汪曼春看似无意地说道。 “你不知道?”梁仲春面沉似水地说道,“昨天日本天皇特使和日本驻香港总领事的私人医生一块儿在香港遇刺了。” 汪曼春诧异:“香港?跟我们有关系吗?” “跟‘和平大会’有关。”说着,梁仲春便压低了声音,“反正就是出了事,主子要拿奴才是问,出口气。” “那76号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把我们两个叫过来挨骂啊?” 此话一出,梁仲春连忙四下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在一旁偷听之后才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个呀,我也是听说,香港那边已经抓到其中一个凶手了,你猜猜这个人是谁啊?” “是谁?”汪曼春很是配合地问道。 “刚刚上任不久的外事秘书夏世明!” “真的假的?”汪曼春显然有些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说道。 “当然是真的了!听说一开始他还坚称自己是生意人,但在上了刑之后就什么都说了。” “难怪……”汪曼春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一次,可够李代主任喝一壶的了。” “谁说不是呢!”梁仲春感慨道,“碰到这种事啊,一会儿你就真诚点,跟他们道个歉。总之,就是让上头原谅你。” “那你呢?”汪曼春反问。 “我跟你一样啊!” “那进去你先说!” 听到这,梁仲春连忙换上了一副笑脸,讨好似的对汪曼春说道:“这个这个……汪处长啊,这按理说我的官阶头衔比你高,应该是我先说,但是……前几天我不是去海关跟踪那批违禁药品了嘛!” “我听说了,你那个小舅子在一间破仓库前蹲守了将近一个星期,结果非但没有发现那批药品已经被人暗中掉了包,还误抓了宏济善堂的二掌柜嘛!” 此话一出,那梁仲春连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哎哟我地小姑奶奶,你就不能小点儿声吗?我好不容易才把那件事给摆平了,这要被南造课长听见了,我不就白忙活了吗?” “那你想我怎么样?” “我是想啊,一会儿南造课长万一要是问起那批违禁药品的事的话,汪处长能够帮我遮掩一二,说几句话,怎么样?” “这倒不难,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这……汪处长,大家同僚一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指不定哪天就会求到对方的头上,丁、李二人互斗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我想只要咱们两个能在关键的时刻相互拉一把,就一定能走得更远,你说呢?” 不得不说,梁仲春这一番话倒是说得挺诚恳的。 然而话音未落,就听到了南造云子的咆哮从办公室里传了出来,“……这些个抗日分子,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可能引爆,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绝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两人来到门前,梁仲春便耸了耸肩,示意汪曼春敲门。 “记着,你欠我一个人情。”说罢,汪曼春便率先敲了敲门,喊了一声:“报告!” 而后便硬着头皮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 “我代表军事委员会,祝贺两位,杀敌建功!于香港,击毙日本天皇特使——长谷川刚。” 因为是战时,授勋仪式不得不采取秘密的方式进行,只有少数几个军统局情报部门的代表参加。 明台和于曼丽穿着笔挺的军装,笔直地站在那些出席仪式的军政长官面前。 “明台,你这次出手不凡,可谓一鸣惊人。总裁电令嘉奖,根据海陆空军勋赏条例,特授于你五等云麾勋章一枚,晋升中尉军衔。” 说罢那人又看向了于曼丽,“于曼丽,从即日起,特赦免除你死囚的身份,予以恢复人身自由,此特赦令即日起生效,破格晋升少尉军衔。” 小房间里顿时掌声再起。 然而就在两人带着立功受奖的喜悦回到军校的时候,却听郭骑云说,王天风正在吃饭,要他们回来以后直接去食堂报到。 听到这,两人先是莫名地感到了一阵不安,但在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却还是鼓起勇气,跟着郭骑云走进了食堂…… 第九十八章 毒蜂发飙(求投资求收藏) “老师,他们回来了!”郭骑云带着明台和于曼丽两人进了食堂,便径自走到正在吃面的王天风桌前报告道。 王天风听了缓缓地放下碗筷,明台和于曼丽则趁机走上前立正,敬礼。 “老师,我们回来了。” 不想王天风却冷笑了一声,慢悠悠地说道:“抱歉,没有放礼炮欢迎大英雄回家。只有在这简陋的食堂里祝贺你们了。” 明台一下子就听出了王天风口风不对,连忙下意识地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于曼丽。 而此时的于曼丽也跟自己一样,小脸煞白,神情紧张得不行。 “你挺有本事的,居然拿钱去贿赂林参谋,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王天风说着又吃了口面,“他是军事委员会的人,谁教你的?我可没教。” 一番话仿佛一把锋利的匕首一般,刮过明台和于曼丽两人的心尖,让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哆嗦了一下。 怎么办?明台先是跟于曼丽迅速交换眼神,而后便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刚佩戴上的军衔肩章和勋章统统给拽了下来,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放在王天风面前的小桌上。 可王天风却连正眼都没看一眼,冷笑道:“你是立了功,可你知道不知道你这功劳的背后,有多少人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才制定出这么周密的计划?” 见明台不说话,王天风便索性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几乎是面贴面地教训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替你担着死亡的风险,替你搜集情报,替你打掩护,替你善后,甚至是替你永远消失?你不知道!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这是一次经过精密策划的刺杀行动,也是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行动。原本我不必派你这个新手去,我派一个训练有素的狙击手就可以完成,你有什么可沾沾自喜的?” 明台被训得难受,虽不敢明着为自己分辩,眼里却还是隐约透着一丝不甚服气的神色。 这下可把王天风给彻底激怒了,声色俱厉地呵斥道:“怎么,不服气?实话告诉你!这一次,你是踩着无数弟兄的肩膀上去的!你不知感恩回报也就罢了,居然还舔着脸要拿弟兄们拼了命为你换来的功劳去抵你因为自己的愚蠢而犯下的错误,真亏你说得出口!我都替你感到惭愧!” 此话一出,明台的身子便猛地一震,嘴唇也紧紧地抿了起来,就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而王天风却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紧盯着明台的眼睛继续大声训斥道:“说话!你哑巴了?” “事……事出意外。”明台结巴道,“……我们碰见了……她的养父。” “谁的养父?” “……我。”于曼丽刚要开口回答,就被王天风给怼了回去,“没问你!” 王天风断喝了一声,继续质问明台,“谁的养父?” “她……于曼丽的养父!”明台说,语气中充满着愤懑,“那家伙就是个人渣!是祸害!能把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卖到……卖到那种地方的人,不是畜生是什么?” “所以呢?”王天风淡淡地问道。 “所以我要杀了他,替天行道!” “这么说,你很有正义感啊,替天行道……你知道什么是天道吗?”王天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语气也变得越来越重,“军人的天道就是服从!阵前抗命,就是死罪!天道?我看,不如说是你的黄泉道!” 说完,王天风这才走到于曼丽身边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旧照片,“我在旧档案里,找到了这张照片。” 于曼丽定睛一看,竟是自己小时候和养父的合照!顿时便好像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般,脸上瞬间笼罩起了一股恐惧的神情。 王天风见状则继续说道:“于曼丽,如果你摆脱不了以前的记忆,走出军校的大门,见到他就想杀了他,那好,照片送你,你好好地记住他!” 说着便将那张照片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脸上。 “您说的对,是我的错。要想把自己变成武器,要让自己的心变冷,我也愿意承担任何后果……” “混账!这个时候,你以为我想听到的是这个吗?”不等于曼丽把话说完,就直接被王天风打断了,“一个特工,需要冷静的判断,和理智的分析,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任何突发状况都会给你们带来危险!最后的结果就是失败!” 说到这,王天风又瞥了一眼一旁还是有些不服气的明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丢了性命,那是咎由自取!可你们知道前线有多少将士,会跟着你们一起丢了性命?我提醒你们,你们是党国的军人,你们是特工!而你,叫于曼丽,不是锦瑟!一个仇人就能让你乱了方寸,忘了自己应有的身份,你配从这里毕业吗?” 此时于曼丽的眼中已然噙满了泪水,但却还是强忍着不让它夺眶而出。 而王天风却依旧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你痛苦,你的搭档就会产生同情,产生怜悯!你的冲动,就会给他带来危险!而他的死,就是你一手造成的!” 说着王天风竟然直接掏出了配枪,拉栓上膛之后重重地拍在了两人面前的桌子上…… …… “阿嚏!阿嚏!” 就在王天风发了疯似的疯狂训斥明台和于曼丽的时候,远在香港的一间古玩店里的李强却突然毫无预兆地连打了两个喷嚏。 一旁的古玩店老板见状连忙关切地问道:“公子,您没事?” “没事没事。”李强揉了揉鼻子说道,“这一对汝窑笔洗我要了,多少钱?开个价!” “嘿嘿嘿,公子您眼光真好,这对笔洗可是我们店里最好的笔洗了,您看一千块怎么样?”那店老板搓着手说道。 李强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商老板是?你也算是我今天遇到的众多古玩店老板之中最实诚的一个了,既如此,那我就再多给你五百块,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着李强便压低了声音对那个商老板耳语了一句,而那商老板尽管一开始很是为难,但最后却还是没有抵挡住那五百块的诱惑,重重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九十九章 毕业考验 军校食堂。 看着王天风拍在桌子上的那支手枪,明台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就连呼吸也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老师……我承认,我做错了。可这次于曼丽的行为事出有因,我的确行事鲁莽,但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我们全员都安全返回了。” “于曼丽的确事出有因,那么你呢?”王天风依旧阴沉着脸,“你特工的本能,还有搭档的职责哪里去啦?她要杀她的养父,你就莽撞地冲上去,脱离行动计划,袭击香港巡捕?你怎么向我解释?开口口声声地说,没有造成严重后果?那我问你,什么才是严重的后果?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在香港暴露了你们的身份,算不算后果严重?!” 直到这时,明台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所犯的错误究竟有多么的严重,同时也理解了王天风为什么会如此暴跳如雷,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王天风则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大不了功过相抵嘛,对不对?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因为在我这里,功是功,过是过,既然犯了错,哪怕你带着勋章,也必须死!你们两个,阵前违抗军令,事后贿赂上级,按照军校里的规矩,一人殉法,一人上前线,二选其一,自己挑!” 此话一出,明台和于曼丽两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桌上的手枪上面。 而就在下一秒,两人就好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几乎同时扑向了桌子,最终还是明台眼疾手快,抢在了于曼丽的前面一把按住了那支枪。 即便如此,于曼丽却还想着从明台手里把枪给夺过来,不想却被一旁的郭副官给牢牢地制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台把枪抵在太阳穴上,浑身不住地颤抖,努力地想说什么,却仿佛被人卡住了脖子一般,怎么也说不出来,痛苦万分。 而明台却只是举着枪一瞬不瞬地看着王天风说道:“老师……您是铁了心,想要明台一命?” “是。” “既然老师真心想要明台的命,那为何还要拿一支没有弹匣的枪出来?” 此话一出,一旁的郭骑云立刻脸色大变,于曼丽也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明台手中那支枪的弹匣处,竟然是空的!这么说…… 然而就在于曼丽以为之前那些都是王天风在考验自己和明台两人的时候,王天风却依旧淡定地拍了拍手,“不得不说,你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还能保持如此敏锐的观察力的确让我很是意外,不过别忘了,你手里的那支枪已经上过膛了,即便是退掉了弹匣,里面还会留有一颗子弹,而这一颗子弹,就足以要了你的小命了!” “真的?我可不信!” “不信的话可以试试。”说到这,王天风猛地话锋一转,“不过,看在你发现了手枪里没有弹匣的份上,我再给你个机会。来啊,把人给我带进来!”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一件破棉袍,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老男人便被两个卫兵带了进来。 而一见到那个老男人,于曼丽的脸霎时间便扭曲了起来,此时的她面目狰狞,一双眼睛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就连牙齿也被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直接扑上去用嘴将其撕成碎片! “明台,你不是不相信这枪里有子弹吗?那咱俩就赌一把,如果你还认为枪里没有子弹,那就对着自己的脑袋开一枪,如果这一枪过后你还平安无事,那我可以对你网开一面。当然,要是你改变了主意的话,就把枪交给于曼丽,让她亲手毙了这个老男人,该怎么选,你自己拿主意!” 说罢,王天风便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而于曼丽则立刻拼了命地把手伸向明台,“把枪给我!明台!把枪给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不想明台却想也不想就走到于曼丽的身前教训似的对她说道:“冷静点,曼丽!难道你忘了老师刚刚说的话了?” 听到这,于曼丽便不自觉地一愣,明台则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仿佛催眠一般地继续说道:“看着我,曼丽。你叫于曼丽,你是党国的军人,你是一把即将插入敌人心脏的利刃,你是一名优秀的特工,还是我的生死搭档!” 不知为何,原本已经快要情绪崩溃的于曼丽,在听了明台的话后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神情木讷地重复着他的话,“我叫于曼丽,我是党国的军人,我是一把即将插入敌人心脏的利刃,我是一名优秀的特工,我还是……你的生死搭档!” “没错!生死搭档,两个人,一条命!” 两个人,一条命……,我不能……不能再让明台因为我而犯错!! 想到这,于曼丽的眼中竟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丝清明,紧接着再看向那个老男人的目光中虽然依旧夹杂着些许的仇恨,但却已然理智了许多,随即便缓缓收回了伸向明台的手。 明台见状,则先是欣慰地一笑,随即便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地朝着自己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随着“咔嚓!”一个空枪声音响起,明台这才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王天风也转过身来老怀欣慰地说道:“每一个走出军校大门的战士,我都会对他们进行一次终极考验,而你们两个则是头一对看出了我的真实意图的生死搭档,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说着,王天风缓步走到于曼丽的面前,俯身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于曼丽,尽管考验已经结束,但我还是要问你一句,这个家伙,你希望我如何处置啊?” 然而于曼丽却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步走到那个老男人的面前,举起右手狠狠地打了他两巴掌,面色平静地说道:“这两巴掌,是我替锦瑟打的,从今往后,我于曼丽跟你再无任何瓜葛!” 听到这,王天风才很是感慨地说道:“报仇容易,释恨难啊!你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就说明你是真的放下了,从今天起,这世上就只有一个于曼丽,再没有什么锦瑟了!” 说着,王天风稍微顿了顿,然后才语重心长地对明台和于曼丽两人说道:“记住,你们不光是党国的军人,优秀的特工,生死搭档,还是我王天风最引以为傲的学生!恭喜你们,可以毕业了!” 第一百章 危机将至 “老师,明台这小子真不错!学校有史以来第一个反客为主,还将了您一军的。”从食堂里出来,副官郭骑云便忍不住称赞道。 王天风也不禁感慨,“是啊,是个好苗子。这次香港之行,让他成长了不少啊!难怪那条‘毒蛇’这次非要小题大做!” 说到这王天风便停下了脚步,“不过,他越是这么急着想让明台尽快回到上海,我就越不能遂了他的意,明台虽然优秀,但也只接受了三个月的训练,现在就让他离开军校还为时过早。” 此话一出,郭骑云便是一愣,“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可是老师您刚刚在食堂里不是……” “是啊,我是说了他们可以毕业了,但要是他们在临走之前又犯了什么错误的话,可就怪不得我了。”王天风阴恻恻地说道,“郭副官,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两……啊不,三年了。”郭骑云如实回到。 “三年……”王天风沉吟了片刻,随即便用手轻轻地拍了拍郭骑云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 …… 香港中环,皇后像广场。 “爷,咱们到了,这里就是劝业商会了。”刀仔稳稳地将车子停在了一栋气派的哥特式建筑门前之后,才转过头对坐在后座上的李强说道。 然而李强却并没有立刻推门下车,而是将手腕上的那块手表摘了下来递给了他,“这两天辛苦你了,这块表就送给你留个纪念!” 那刀仔连忙受宠若惊地推辞道:“不不不,爷,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受不起,再说我也只是奉了杜爷的命令行事罢了,实在是……” 不想话没说完,李强便直接把眼睛一瞪,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霸道地说道:“要你拿着就拿着,本少爷送出去的东西,可从来都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把表往刀仔的手里一塞,“日后要是遇到了难处,你就把它卖了,然后去上海找我。” “爷……” “好了,大老爷们,别总像个娘们似的动不动就自我感动!这块表是你应得的,这里就是我此次香港之行的最后一站了,所以你可以回去向杜老板复命了,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李强便推门下车,径直走了进去。 “先生,您好!欢迎来到劝业商会,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唐,是这里的大堂经理。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刚一进门,就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主动迎了上来对李强说道。 李强则一边环顾着商会的内部装潢一边说道:“唐经理是?我姓明,昨天打过电话来的。你们会长呢?” “原来您就是明先生啊!失敬失敬,我们会长已经在会客厅等您了,请跟我来。” 时间不大,李强便跟着那个唐经理来到了二楼的一间会客室门口。 “会长,明先生到了。” 话音未落,里面便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请进来!” 一进门,李强就注意到了偌大的会客室里,只有一老一少两个人,显得整个房间空荡荡的。 然而李强却并未在意,而是径自向坐在主位上的那个看上去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拱了拱手,问候了一句,“魏会长,许久不见,一向可好啊?” “明公子远道而来,魏某未曾远迎,还望明公子莫要怪罪,快快请坐!” 然而就在李强准备落座的时候,却敏锐地从那个青年的嘴里听到了一个极为不屑的声音。 可即便如此,李强却依旧面色平静地看了一眼那个青年,问道:“魏会长,这位是?” 那魏会长显然也听到了刚刚那个青年发出的声音,于是便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之后才笑着对李强说道:“明公子,我来给您介绍一下,这是犬子青书,青书,还不快向明公子问好?” 不想那魏青书却只是哼了一声,便很是叛逆地把脸扭向了一边,嘴里还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尽管这一次那青年没有出声,但是仅凭口型,李强也不难猜出他刚刚其实是骂了自己一句“狗汉奸”! 然而不等李强有所反应,一旁的魏会长便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你干什么?我让你想明公子问好,听到没有?” 眼见自己的老爹动了真怒,那魏青书再怎么不愿,也只好硬着头皮向李强抱了抱拳,就当是向李强见礼了。 “你!” “魏会长不必如此,小孩子不懂规矩,慢慢教就是了,何必如此动怒呢?”说着,李强便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两只做工极其精美的锦盒,递到了魏会长的面前。 “明公子,你这是?” “哦,我这次来的匆忙,没什么准备,听说魏会长喜欢这种东西,我就连夜去古玩市场淘换来的一对汝窑笔洗,据说是北宋的……” 然而不等李强把话说完,一旁魏青书便又忍不住“嘁”了一声,脸上写满了轻蔑和不屑。 “混账东西!亏我把你送到国外读书读了那么多年,一点礼貌规矩都不懂,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啦?滚出去!” “父亲……” “我叫你滚出去!听到没有?” “滚就滚!”说罢,那魏青书便愤然起身,狠狠地瞪了李强一眼之后才摔门而去。 这下,便让会客室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安静之中。 而最终,还是李强主动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我说‘老算盘’,你这儿子怎么跟你年轻的时候一个德行啊?” “废话!我的儿子不像我,难道像你啊?”说着,那魏会长便直接把手往李强的面前一伸,“拿来!” “什么?”李强明知故问地说道。 “拜托,我好歹也是一会之长,要是连一对笔洗的真假都看不出来,也太丢人了?再说咱俩合作了这么多年,你肚子里那点弯弯绕我还不知道?赶紧的,把支票拿出来!” “嘿,你个老家伙,怪不得都叫‘老算盘’呢!还真是能掐会算啊!”说着,李强便很是干脆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提前准备好了的支票,递了过去,“老规矩,一成归你,九成上交。” 那魏会长接过支票一看,“好家伙,五万?南京那边出手够大方的啊!” “是啊。”李强耸了耸肩,“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从这段时间伪政府和日本人在金融方面实施的一连串的举措来看,还真就被你给说中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上海的金融战,就要拉开帷幕了,所以,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才行啊!” 第一百零一章 一场虚惊 是夜。 返程的途中,“太古轮”号邮轮的甲板上。 李强缓步走到独自站在甲板上的明镜身后,小心翼翼地将手上的披肩搭在了她的肩上,关切地说道:“大姐,这里风大,别着凉了。” 然而明镜却依旧注视漆黑一片的海面,良久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明台说的没错,现如今的上海啊,就如同这海水一样,漆黑一片,深不见底。而我们却又深陷其中,你说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大姐,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人曾经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纵使身处黑暗,只要心向光明,就会有希望。” “说得真好!”明镜由衷的称赞道,“我想,那个人应该对你很重要?” 李强则毫不隐瞒地说道:“是的,我很尊敬他。” 明镜听了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懂得尊敬他人,是一个人最难能可贵的品质。也难怪明堂大哥会那么放心地把三叔的信物交给你了。” 此话一出,李强便立刻如遭雷击地呆愣在了原地。 难道说,打从一开始,明镜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假冒的了? 可是,如果她一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明强的话,那她为什么迟迟没有揭穿自己的身份呢? 刚刚那一番话,到底是她在试探自己,还是…… 然而就在一个又一个问号接连不断地浮现在李强的脑海中的时候,明镜便好像勾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一般,沉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脑子里一定满是问号,但实际上,早在三叔身故之前,阿强就已经在他们一家出国看病的途中不幸落海失踪了。只是事出突然,又发生在公海,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即便是我和明堂大哥,也是在三叔病故的三年后,才在三婶的来信中知道这个噩耗的。” 此时的李强,已经被明镜刚刚那一番话给彻底震惊了。 明镜则轻轻地拍了拍李强的肩膀,安慰似的说道:“放心,即便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没什么,因为我相信明堂大哥,而事实也已经证明了,我的选择并没有错!你的确有足够的能力,胜任阿强这个角色。” 听到这,李强便不自觉地松了口气,看样子事情似乎没有自己一开始预想的那么糟,自己还没有彻底暴露身份,也就是说,明堂并没有把自己跟汪曼春的那层关系透露给明镜。 尽管不知道这其中的原由,但是单从结果上来看,对自己还是有利的。 而明镜见李强迟迟没有回应,以为他被自己刚刚那一番话给吓傻了,于是便忍不住继续问道:“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跟你说这些?” 李强依旧沉默不语,明镜也不在意,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因为回去之后,我就会立刻带你去做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算是我对你最后的考验!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我也不会逼你,从现在开始到靠岸前,你有充分的时间考虑,如何选择,你自己拿主意!” …… “啵!” 明公馆的客厅里,伴随着悠扬典雅的乐曲,明楼饶有兴致地开了一瓶刚刚冰好的香槟,一股清冽的酒香顿时飘散到了空气中,溢满开来。 兀自将瓶中的香槟倒进酒杯,美美地喝了一口之后,明楼的脸上便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享受着,这难得的好心情。 阿诚显然也兴致颇高,正背对着他站在画架前画画,画布上的风景别致,一派田园风光,阿香也站在一旁看着,脸上则写满了敬佩和憧憬。 “很久没见你画画了……怎么又画上了?”明楼端着酒杯优哉游哉地走到阿诚身边问道。 阿诚也不看他,而是专注地盯着面前的油画反问道:“那你呢?怎么又想起来喝酒了?” 明楼浅笑,“画好了,打算挂哪里啊?” “挂客厅里怎么样?” “客厅啊?”明楼想了想,“你这幅画小了点。” “精致啊!” “精致?”明楼喝了口香槟,认真地看了一眼阿诚的“大作”,评价道,“颜色和光线调得还不错,空间层次弱了点。” “我就是想弱化层次,突出色彩。” “不谦虚。” 阿诚笑而不语。 “你这幅画叫什么名字?” “一幅风景画要什么名字啊?无题!”阿诚随口回道。 “无题?”明楼撇了撇嘴,“我想管它叫……家园。” “家园?”一旁的阿香听到这忍不住说道,“大少爷,谁的家……是这个样子的呀?” 明楼则笑了笑,“我想我以后的家,应该就是这个样子,湖畔旁,树林边!” 阿香和阿诚听了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阿香则更是下意识地回了一句,“那您啊,就自己住!这大小姐和小少爷,肯定不去!或许阿强哥可能会喜欢……” 此话一出,明楼和阿诚两人便齐齐皱了一下眉头。 “阿香,你跟阿强好像走得很近,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阿诚一边继续画着,一边看似无意地说道。 “他呀,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但做起事来却格外的认真,就拿之前他说要叫我做饭那件事来说,我以为他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可谁知道,他竟然真的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很认真地教我。” 听到这,阿诚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调侃道:“难怪你最近的厨艺进步得这么厉害,我听明台说,之前你们每天可都是只能吃老正兴的包饭的。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他跟大哥住一块儿也不是一件坏事,起码不用担心大哥饿肚子了不是?” “别别别!”明楼听了连连摆手,“我可不要!你们谁都不来才好呢!我一个人住着清净!你看我这几天多清净啊!” 此话一出,阿诚便忍不住偷笑了起来,而阿香更是“咯咯咯”地笑得格外开心。 待两人笑过之久,明楼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说到阿强,他跟大姐是不是这两天快回来了?” “大姐说要先去趟苏州,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去苏州……”明楼听了沉吟了片刻,“那我还能再多清净几天。” 说着便又喝了一口手中的香槟,而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 狮子张口 “喂?是,是明公馆,您找谁?听到电话铃声,阿香便立刻跑过去拿起了电话听筒,“找明诚先生啊?” 说着请示一般地看向了阿诚,见他打了个手势,便立刻会意继续对电话那边的人说道:“先生您贵姓啊?哦,梁先生啊!” 阿香故意加重了“梁先生”三个字的语气,好让阿诚听清楚,见他点头,才继续说道:“好好好,好的,您稍等。” 说罢阿香便放下电话听筒,很是聪慧地退出了客厅。 阿诚这才将手上的画笔交给明楼,走到电话旁拿起电话听筒,放在了耳边,“喂,梁先生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什么?吴淞口的货?哦,一船水果……你那是一船金水果啊?整船都压满了,瞎子也知道是什么?” 电话的另一头,正急得火烧眉毛的梁仲春连忙改口道:“海鲜,海鲜行了?我跟你说啊,阿诚兄弟,这货可真的是压不得啊!你就帮帮忙!” “要真是海鲜、水果、甚至是香烟倒也没什么,关键你那可是一整船的鸦片膏!梁先生,您这明面上和暗地里的利润加起来,都可以重建一个76号了。” 即便阿诚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梁仲春却还是不得不装傻道:“我……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我说什么?那你还给我打什么电话呀?”说着阿诚就要挂断电话。 吓得那梁仲春连忙在电话里嚷嚷,“等等,等等,阿诚先生,有话好商量嘛!” “那就等你想好了再给我打电话。”阿诚的话里话外,却几乎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电话那边的梁仲春便只好忍痛说道:“一成怎么样?我分你一成的利!” “一成啊?”阿诚沉吟道,随即便偷看了一眼正在自己那幅画上忙活的明楼,故意抬高声音说道,“明先生要是知道了,他会生吞活剥了我的!” 听到这,明楼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两人四目相对,不禁相视一笑。 而电话的另一边,梁仲春还幻想着讨价还价,“阿诚兄弟,我还有上上下下通关的兄弟要打点……” 不想话没说完,就被阿诚给打断了,“你打点了我,还要再打点谁啊?” 只一句,便怼的那梁仲春没了言语,良久才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两成!” 不想阿诚却依旧还不满足,直接开价道:“三七开!” 这下可把那梁仲春的脸都憋红了,就连手中的电话听筒都被他攥得咔咔作响,但最终却还是只能把心一横,答应道:“成交!” “明天我给你提货。”交易达成之后,效果自然是立竿见影。 不想那梁仲春似乎是真的着急,“啊不,我今天晚上就得提。兄弟,辛苦你一下。” 这么急?难怪这老小子连“三七开”都会答应。 默默地在心中腹诽了一句之后,阿诚看了看表,答应道:“那好!” “那我一会儿去接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去。正好,我有一份市政府的公函要送给你。”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然而就在阿诚准备回房间去拿文件的时候,手里拿着画笔正跃跃欲试的明楼便忍不住调侃了一句,“狮子大开口啊?” 阿诚则不放心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大作”,边走边嘱咐一般地说道:“我走啦!别弄坏我的画啊。” 不想明楼却理直气壮的反驳道:“画的是我家,又不是你家!” 阿诚无奈,轻轻地摇了摇头便径直离开了房间…… 军校的一角。 劈啪作响的篝火前,于曼丽一件一件地将手上的东西丢进火中,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沾染了过去锦瑟痕迹的物件一个一个地在烈火中化作飞灰,感受着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而从始至终,一旁的明台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不断用眼神鼓励着她跟自己的过去做个了断。 “从今往后,便再没有锦瑟这个人了!”将最后的那张自己跟养父的合影丢进篝火之中以后,于曼丽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道。 可就在这时,王天风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你以为一把火,就能把心中的旧恨和自己的过去通通烧得一干二净吗?” 于曼丽一看见王天风,身子便本能地哆嗦了一下,整个人也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好在明台及时上前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这才给了她一些勇气,微微挺直了身子回道:“我……我正在努力。” “愿意努力,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王天风出人意料地没有继续用言语打击于曼丽的决心,言语之中甚至还带着些许的鼓励,“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替你处置了那个老家伙,你会感激,还是会憎恨我呢?” “……我不知道。”片刻的沉默之后,于曼丽缓缓地说出了自己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不想王天风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你不知道,就说明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但是在我看来,没有人能够跟自己的过去彻底决裂,只有坦然接受,才能把握住自己的未来,明白吗?” 于曼丽很认真地听着,但最终却还是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说罢,王天风这才转头看向了明台,“陪我去走走?” 明台则立刻打了个立正,“是!”随即便跟着王天风向树林的幽静处走去…… 几天以后,大雨倾盆。 狂风卷积着乌云,伴随着暴雨肆无忌惮地蹂躏着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即便是在白天,天色却也因此而变得犹如黄昏一般,阴沉、昏暗。 随着76号的铁门缓缓开启,一辆专门押送重犯的囚车便驶进来。 车子还未停稳,上面的特务们便迫不及待地跳将下来,呵斥推搡着就要将车上的人强行拉下来。 车上的人自然不从,于是一时间雨声、人声、枪栓声以及恶犬的狂吠便混在了一块儿,充斥着整个76号的院子。 就在这时,阿诚碰巧打着伞从76号的西华棚出来,梁仲春陪着他,边走边说着什么。 可当他看到那个正在被一个特务推搡着从车里下来的赫然竟是明镜的时候,便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紧接着便发了疯似的冲了过去…… 第一百零三章 被捕始末 “大姐!你这是怎么了?告诉我,是哪个混账王八蛋把您弄成这个样子的?我这就帮您去扒了他的皮!” 此时的明镜,从头到脚已经被暴雨淋得透湿,就连脚上的鞋子也只剩下了一只。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傲然地挺直着身子,犹如一棵松柏一般笔直地站在雨地里。 看得阿诚是既心疼又气愤,这才一时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愤怒,当即发起飙来,狠狠地吓了那一众小特务一跳。 …… 时间拉回到两天以前。 苏州的一家古玩店里。 身为76号行动二组组长的陈亮一把揪住店老板的衣领,指着柜台上刚刚被搜出来的满满一箱炸药,恶狠狠地问道:“私藏炸药,想干什么?” 老板吓得直哆嗦:“长官,不敢不敢,我……我只是做一点黑市小买卖,快,快过年了,卖点烟……烟烟花爆竹,赚点过年的钱啊!” 然而话音未落,那老板便被陈亮一把按在了柜台上,并顺手从腰里掏出手枪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这他娘的是烟花爆竹吗?仅凭这一箱货,就能把桥给炸了!老实交代,干什么用的?”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说假话啊!” “还嘴硬?那我问你,刚刚进来的那个家伙是什么人?” “长官,我真的……真的不认识那个人啊!” “真不认识?”陈亮再一次确认道。 “真不认识!” “看来你还真是不见不棺材不落泪啊!” 说罢,陈亮便直接抬手就是一枪,那老板的尸体便扑倒在柜台上血流了一地。 顿时就把一旁的伙计给吓得面如土色。 而这,就是陈亮想要达到的效果,于是便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带过来!” 随即便有人将那个活计一把拎到了陈亮的面前。 那伙计顿时便抖的跟筛子一样,哆哆嗦嗦地说道:“长官,我是他雇来的,我是他雇来的,他,他卖爆竹,额不是,是卖炸药给、给……” “给什么人?”陈亮连忙逼问,“快说!” “……给提前预订过的客人。” “他卖过几次?” “三……不,不,五六次。” “客人都是些什么人?” “我……我也没见着,他……他每次有客人上门都放……放我假。” “每次都放?”陈亮疑道,“那刚才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回长官的话,那……那人没有提前预订,而是经人介绍过来的。” “哦?”听到这,陈亮的眼睛不由得滴溜溜地乱转,时间不大,心里便已有了计较,“这么说,这些炸药并不是刚刚那个人预订的了?” “不是,不是……” “那这两天他答应放你假了吗?” “放,放的。” “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他放了我一,一天假。” 听到这,陈亮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便立刻命令手下,“马上把这里打扫干净,等那个客人上门!” “是!” …… “呜——呜——” 伴随着两声长长的汽笛声响起,李强和明镜所乘坐的“太古轮”号邮轮终于缓缓地停靠在了税关码头。 “欢迎回来,大小姐,车子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两人刚一走下舷梯,洪秘书便立刻迎了上来恭敬地说道。 明镜则微微颔首,边走边问道:“阿忠,药房的事进展如何?” “已经开始走程序了,您也知道,现如今要想开一间药房需要的手续和流程都十分的繁琐。” “我可不想听你的抱怨!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你平日里的工作也不少,这样!苏州你就不要跟我一块儿去了,让阿强开车送我过去好了,你就趁着这个机会抓紧时间把药房的事情处理妥当好了!” “……知道了,大小姐!”尽管对明镜这样的安排很是诧异,但洪秘书却还是点头应了一声,目送着明镜和李强两人开车离开码头,直奔苏州而去了…… 一路无话。 大约经过了半天的车程,两人便来到了苏州的一条十分热闹的商业街附近。 然而还没等李强把车子停稳,坐在后座的明镜便忍不住惊叫了一声,“糟了!紧赶慢赶还是没来得及,古玩店出事了!” 此话一出,李强也不禁心下一紧,其实两人之所以下了船,便马不停蹄地往这赶,就是因为在香港的时候,明镜收到了一条可靠的线报:有人正在苏州重金求购大量的炸药,并且已经引起了76号的注意! 而明镜原本的计划,则也是要在回到上海之后,转道苏州去黑市上购买炸药的,如果真如情报所说,苏州的炸药交易已经引起了76号的注意的话,那么势必就会对接下来的行动造成一连串无法预料的影响,后果可是十分严重的。 想到这,李强便连忙转过头问道:“大姐,您确定吗?古玩店真的出事了?” 明镜则用手一指街角的那间古玩店,“你看那边,根据情报,如果一切正常的话,店老板会提前在门口挂上一面八卦镜,可是现在我跟他约定的时间已经快到了,门口却依旧空空如也,所以我敢断定,这家古玩店一定出事了。” 听到这,李强才恍然地点了点头,“那……接下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回上海吗?” “不!”明镜摆了摆手,随即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对李强耳语了几句。 然而不等明镜把话说完,李强便坚决地摇了摇头,断然拒绝道:“不行!我怎么眼睁睁地看着大姐你……” “阿强……” “大姐,您什么也别说了,就算是要深入虎穴,也是我去!说什么我也不会让您去的……” “阿强,你难道忘了在船上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了?” “可是……” “别可是了!”李强还像再说什么,却被明镜极为强势地打断了,“我意已决,你就不要再劝我了,不过你也用不着担心,毕竟我再怎么也是新政府官员的家属,晾他几个小小的76号特务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说完,明镜便推门下车,走了几步之后又不放心地转回身叮嘱道:“记住我交代你给的事,一会儿我被76号的人带走之后,你就开始行动,这件事成功与否就全靠你了!” “大姐放心,我一定帮您把那件事办好!” 明镜听了不禁莞尔一笑,随即便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对李强说道:“嗯,姐姐相信你!” 说罢,便潇洒地转身,从容地迈步向古玩店走去…… 第一百零四章 阿诚发威 明镜走到古玩店的门口,先是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便深深地吸了口气,推开店门,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早已提前埋伏在店中的陈亮一见有人进来,便立刻笑脸相迎上去,“小姐,请问需要点什么?” “家里的新店开张,打算买一只大一点儿的紫檀金蟾,讨个好彩头,所以就进来看看。” 不想那陈亮却嘿嘿一笑,所答非所问地说道:“我看小姐不像是来买什么紫檀金蟾的,倒像是来买炸药的!” “莫名其妙!”说罢,明镜转身就向外走。 可就在这时,那陈亮却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拦住了明镜的去路。 “滚开!” 然而话音未落,那陈亮竟然直接动手,一把拉住了明镜的手腕,而明镜也不客气,直接反手狠狠地甩了他一记耳光。 这一下就好似捅了马蜂窝一般,将之前埋伏在古玩店周围和店内的特务们全部都给炸了出来,直接就把明镜给包围在了中间。 而那个被打的陈亮更是恼羞成怒,直接从腰间拔出了手枪,怒冲冲地指向了明镜,“臭娘们!老子崩了你!” 其他的特务一见陈亮亮了枪,也纷纷跟着把枪掏了出来,一时间,便是十几个枪口齐齐地对准了明镜。 可即便如此,明镜却依旧表现得十分的淡定,并且还故意抬高了声调,对为首的陈亮说道:“你敢开枪吗?你敢开枪的话,上面有人饶不了你!到时候恐怕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明镜这一番话说得字字铿锵,竟然真的将那一众特务给震慑住了。 然而那陈亮却偏偏不信邪,依旧叫嚣着要给明镜点厉害尝尝,好在一个手下及时凑了上来小声劝了一句,“组长,这人看起来来头不小,别真惹出事来!” 这才终于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却还是恶狠狠地放了一句狠话,“我不管你是谁,进了76号,我要你好看!给我押走!” …… 直到远远地看着明镜被陈亮押上了囚车,李强此前一直紧攥着的双拳才终于缓缓放开,紧接着便就近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海棠吗?是我,听好了,立刻去通知阿诚,苏州古玩铺被查,让他务必帮忙调查清楚被捕人员的具体情况。对,现在就去!我这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办完之后我就赶回去!” 挂断电话之后,李强又很是担心地看了一眼明镜离去的方向,随后才甩了甩头,向商业街的深处走去…… 时间回到现在,暴雨依旧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注地往下落,很轻易就能将人的脸打得生疼。 然而明镜此刻的内心却已然在见到阿诚之后踏实了不少,心中的底气也随之增加了不少。 阿诚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明镜面前,脱下自己的外套,仔细地披在明镜的身上,随即才转回头大叫了一声,“伞!” 梁仲春虽不认识明镜,但是看到阿诚那个样子就已经让他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自己的手下可能是闯祸了! 于是便连忙跑过去亲自替明镜打伞。 然而即便如此,阿诚却也只是斜了他一眼,根本没心情跟他说话,而是柔声细语地对明镜问道:“大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明镜则先是故意咳嗽了两声,然后才满是委屈地说道:“我好端端地想要给咱们家的新店买一只紫檀金蟾,结果却碰上了这些76号的人,然后就被抓到这里来啦!什么事情……我怎么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呀?” “大姐,别生气,别生气。”阿诚见明镜越说越是激动,于是便连忙上前好言安慰了几句,随即便转过头怒声质问道,“谁干的?你们谁抓的我大姐?” 阿诚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隐隐地透着杀气,顿时就把那一众特务给吓得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可即便如此,却偏偏还是有几个不开眼的,脸上的表情很是不屑,这其中便以那个陈亮的反应最为嚣张,“抓了又怎么样?我们是在执行公务……” “砰!” 不等那陈亮把话说完,阿诚便猛地扑了上去,一拳将其砸倒在了水坑里,打完还不解气,便又上去补了几脚,直把他给踢得嗷嗷直叫,其他的特务有心相帮,却被梁仲春及时地用眼神给拦了下来。 于是一时间,陈亮那杀猪一般的惨叫便响彻了整个76号。 眼见迟迟没有人上来帮手,那陈亮也发起狠来,把手伸向了腰间就要掏枪,不想却被阿诚眼疾手快地一把拧住了手腕,反手夺过手枪,紧接着又补了一脚,将他踹了一个跟头,刚好跪在了明镜的面前。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阿诚手上的枪便已然抵在了他的脑袋上,杀气腾腾地说道:“给我解开!” 见那陈亮还想挣扎反抗,梁仲春终于忍不住开口打起了圆场,“哎呀呀,大水冲了龙王庙,阿诚兄弟,咱们是一家人,可不能伤了和气,快快快,把手铐给我解开!” 梁仲春发话,那陈亮自然不敢不听,即便很是不情愿,也不得不把钥匙掏了出来,丢给了阿诚。 而阿诚在替明镜解开手铐之后,便二话不说转回身用那个铐过自己大姐的手铐给陈亮来了一下狠的,直把他打得鼻口窜血,连牙都掉了好几颗。 紧接着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恶狠狠地警告道:“混账东西,要不是看在梁处长的面子上,我今天非宰了你不可!我虽然只是一个秘书,但要弄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说完,阿诚这才缓步走到梁仲春面前把陈亮的枪和那副带血的手铐一并交还到了他的手上,然后才潇洒地转身走到明镜身边,温柔地说道:“大姐,我们走!” 大大小小的特务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阿诚搀扶着明镜走出了76号的大门,偌大一个76号,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而就在两人即将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的时候,汪曼春这才姗姗来迟地从里面走了出来,问道:“出什么事了,闹成这个样子?” 梁仲春则斜了一眼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的陈亮,没好气地说道:“事闹大了!”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派人送他们回去,或许……能熄了这位大小姐的火。” “有道理。”梁仲春听了连连点头,随即便连忙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喊着,“阿诚兄弟,阿诚兄弟!我亲自送明董事长回家……” 第一百零五章 明镜之托 李强静静地趴在一幢二层小楼的房顶上,任凭暴雨如何冲刷也丝毫不为所动。 一双机警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一家杂货铺的门口,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又过了大约半个钟头左右,就看到一个家伙怀抱着一只箱子,鬼鬼祟祟地走到了那家杂货铺的门前,敲了敲门。 李强见状则二话不说掏出了一部袖珍相机,“咔嚓咔嚓”地一连拍了三张照片。 拍好之后,李强便翻身下楼,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了那间杂货铺的窗根儿底下,支起耳朵仔细听着里面人的谈话。 只听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阿炳兄弟,这次又有什么好关照啊?” 话音未落,那个叫阿炳的家伙便嘿嘿一笑,“自然是好东西了!” 而随着一个箱子被打开的声音响起,那个沙哑的声音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辣块妈妈的,这东西你……你从哪搞到的啊?” 那个阿炳却很是不耐烦地说道:“我说郝掌柜,这买卖你也不是头一天做了,怎么还那么多废话呢?收还是不收,给句痛快话!” “收!这么紧俏的东西我当然收了!只不过我收了之后,不会给自己招惹什么麻烦?” 此话一出,那个阿炳便哼了一声,“能有什么麻烦?别忘了,这苏州可是我们的地盘,哪个不开眼的赶在太岁头上动土?不过这东西你收归收,可有一样,一旦出手,就必须立刻把详细的去处报告给我,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那您看我出这个数怎么样……” 趁着两人讨价还价的时候,李强小心翼翼地探了下头,确认安全之后,便又拿出了那部袖珍相机,隔着窗户拍了起来…… 上海,明公馆。 “到底怎么回事?说话!” 接到消息之后便立刻赶了回来的明楼刚一进门,就忍不住对阿诚大声呵斥道。 “大哥,您先消消气……” “消气?你让我怎么消气?我那么信任你,可你呢?你是怎么做事的?跪下!” “大哥……” “我让你跪下!” 阿诚知道明楼正在气头上,于是便不在继续解释,乖乖地跪了下来。 可即便如此,明楼却依旧不依不饶地说道:“回答我的话!到底怎么回事?” “大姐被人设计了。我以为大姐只是去苏州的厂子看看,所以……我就把咱们的人给撤了。” 此话一出,刚刚换上了一套干爽的衣服,刚巧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明镜听了便忍不住快步走到了两人的面前,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道:“你们……你们竟然敢派人跟踪我?” 然而明楼却仿佛没听到一般,瞪着眼对跪在地上的阿诚说道:“你怎么做事的?连这种事也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阿诚被训得无言以对,只得犹如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似的向明镜道歉,“对不起,大姐!” 这下明镜便好像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般,将矛头对准了阿诚,“对不起是?我谢谢你们派人跟着我。连我你们都敢监视,你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接下来,明楼和明镜便开始各说各话,不但声音越来越大,语速也越来越快。 “76号里面有人想拿我做文章,外面有人想拿我家人下手!你不知道吗?” “是不是我每走一步,身后都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我跟你说过,大姐出了任何状况,都要第一个想我汇报!你全当耳旁风了。” “哎?你的意思,你监视我,就是在帮我。” 就在这时,明楼却突然转头看向了明镜,脱口道:“你觉得你不需要我的帮助吗?” 姐弟俩突如其来的正面交锋让明镜不由得就是一愣,但很快便更加气愤地说道:“好好好,原来我真该谢谢明长官,我能活着真是万幸了!” 明楼见状则继续苦口婆心地说道:“大姐,他们想对你开刀,其实是想放了我的血!” “你什么意思啊?我听不懂!”明镜索性直接把脸扭向了一边,“什么开刀放血的,我不过就是不小心误闯了黑市嘛!你搞那么复杂干什么呀?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一句话便把明楼怼得没了言语,而一旁的阿诚则趁机应和道:“……大哥,大姐说的没错,事情应该没有您想象的那么严重。” “应该没有?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我……”这下阿诚便答不上来了。 可一旁的明镜却看不下去了,“你干什么?拜托你搞搞清楚,是76号的人抓的我,你不要拿阿诚撒气,好不好呀?有本事,你拿76号的人出气去!” 两姐弟都在气头上,听明镜这么一说,明楼便立刻怒发冲冠,“好啊!我现在就去76号!” 说完,明楼便杀气腾腾地转身冲出了家门。 “他……他干什么去了?”明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好半晌才有些瞠目结舌地问道。 而阿诚则看了一眼明镜,小心翼翼地回道:“他说他去76号给您出气去了啊!” “哎呀,那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呀?”明镜一边说一边将阿诚扶了起来,“快跟过去替我看着他,别让他在惹出什么别的事来呀!” 可当阿诚拖着两条已经跪麻了的腿追出去的时候,明楼却已然开着家里唯一的一辆汽车冲出了大门,直奔76号而去了。 然而就在明楼和阿诚两人一先一后地离开明公馆之后不久,李强便开着车子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大姐!?呼,看到您没事真是太好了!”一进门,李强就看到了正坐在沙发上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明镜,心里的石头这才算是终于落了地。 而直到李强已经走到自己的面前,明镜才猛然回过神来,一脸讶异地问道:“阿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刚,大姐,您没事?” “我没事。”说到这,明镜便先是谨慎地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才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件事怎么样了?” “大姐放心!您要的东西,全都在这里面了。” 说着,李强便从怀里掏出了那部袖珍相机,递还到了明镜的手里…… 第一百零六章 无名之火 接过相机,明镜的脸上便短暂地闪过了一丝安慰的神情,但很快便又被担忧所取代了。 “大姐,您没事?”李强见状立刻关切地问道。 明镜则甩了甩头,急声对李强说道:“你快去!快去76号!” “去76号?”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顿时让李强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去那干嘛呀?” “你大哥,你大哥见我在76号受了委屈,就怒气冲冲地跑过去兴师问罪去了,你赶快过去拦着他点,千万别让他因为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呀!” “哦,好的,我这就去!”说完,李强便立刻转身冲出了家门。 然而就在李强风驰电掣一般地赶到76号的时候,不想却在大门口碰上了一张新面孔,紧接着便自然而然地被那个新人守卫给拦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我76号?” 李强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开口问道:“明长官呢?” 不想那守卫却轻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可警告你,识相的就赶紧走,否则我手上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听到没有?” 然而李强却根本就不吃他那一套,“你警告我?我还警告你呢!不让我进去是?好,一会里面要是出了什么大事,可别怪我把责任全都推到你的身上了啊!” “你!你唬我啊?”那守卫虽然嘴上那么说,但心里却已然开始掂量起了李强刚刚那一番话的分量。 就在这时,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阿诚也终于赶到了。 一见到阿诚,那个守卫便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不等他开口便主动让到了一边,还顺手为两人拉开了一道小门。 情况紧急,李强也懒得跟那个家伙计较,只是用眼神简单地跟阿诚互相交流了一下,便一块儿冲了进去。 可就在两人刚刚跑到梁仲春的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就听里面传来了那个陈亮极其嚣张的声音,“76号抓人不需要证据!” “砰” 不等那陈亮把话说完,办公室里便传来了一声枪响。 阿诚听闻枪声立刻抢步进去。 李强则守在门口,将外面那些闻声而来的特务们通通挡在了门外。 而当众人看到陈亮那已经扑倒在地的尸体的时候,场面便立刻死寂般静下来,谁也不敢说话。 而作为当事人的明楼,却只是慢悠悠地把枪收了起来,对梁仲春说道:“梁处长,依我看……你们也没什么证据?” 梁仲春连忙点头如捣蒜地回道:“是,是,是没什么证据。” “既然没有证据,那就怪不得我了。”说着,明楼看了一眼陈亮的尸体,一字一句地说道,“身为下属,以下犯上,简直就是找死!你说对么,梁处长?” 梁仲春自然知道明楼刚刚那一番话,看似是在说陈亮,实际上却是说给自己听的,于是便连忙应和着说道:“对对对,明长官说的是,这个陈亮啊,平日里跋扈惯了,我都不知道说了他多少次,可他就是不知悔改,落得这样的下场,纯属他咎由自取,活该!” 听到这,明楼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那就给他发阵亡抚恤金,你打报告,我批条子。” 说完便带着阿诚和李强头也不回地走了。 “姐夫……”就在三人离开之后,一旁的童虎便终于很是不服气地喊了一声。 不想却让梁仲春把刚刚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全部都发在了自己的身上,“住嘴!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在76号,叫我梁处长!” 狠狠地骂了童虎一顿之后,梁仲春的心里这才稍微好受了一些,然后才转头看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好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的汪曼春,“汪处长,你跟明家走得近,要不……你给出个主意?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啊?” 不想汪曼春却耸了耸肩,“这件事,我不参与,我可不想背黑锅。不过,抓到的那个家伙,让我来审,我有办法让他开口说话!” 梁仲春听了不由得眉头一皱,“你当真怀疑明镜?” “青天白日的,苏州那么多店铺,她怎么就正巧闯入了做黑市军火生意的古玩店呢?” “你是说……这不是巧合?” 汪曼春笑了笑,“我甚至怀疑,她是故意出现在那,好让我们的人抓住的。” “故意的?那她这么做得目的是什么呢?” “现在我还不能给你答案,不过,但是我绝不相信她是无辜的!” …… 是夜,76号审讯室。 汪曼春“照例”坐在自己的御用宝座之上,沉浸在从隔壁传来的受刑者发出的惨叫声中,仿佛正在欣赏一场美妙的音乐会一般,让人看了忍不住心底发凉。 时间不大,隔壁的动静便已然小了许多,随即便有人向汪曼春汇报道:“汪处长,招了!” “说!” “是军统的人,军统上海站行动组a组的组长。他会把货送到菲尔德路三号,蒲兰芳裁缝铺。” “军统?”汪曼春听了沉吟了片刻,“那他的上级是谁?” “毒蛇。” “毒蛇……毒……难不成是之前那个‘毒蜂’的继任者吗?”汪曼春暗忖了片刻,随即便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得不错,看来你审讯犯人的本事是一点儿都没有退步啊!阿强少爷!” 此话一出,李强立刻诚惶诚恐地回道:“在汪处长您面前,阿强不敢妄称少爷。” “不敢就好,记住自己的身份,千万不要因为穿了几天龙袍,就真把自己当成太子了。” “小的谨遵汪处长教诲。” 听到这,汪曼春便邪魅一笑,随即便猛然起身在李强的耳边吐气如兰地说道:“别说我不照顾你,现在,我就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从现在起,我要你派人对那间裁缝铺进行全天候不间断的严密监控,但是没我的命令,决不可打草惊蛇,听明白了吗?” “是,小的明白!” 然而就在李强准备告退的时候,汪曼春却又冷不防地问了一句,“对了,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不是跟明镜一块儿从香港回来的吗?那她这次去苏州,你怎么没有跟她一块儿去啊?” 第一百零七章 姐弟夜话 “回汪处长的话,小的无能,至今尚未完全获得那个明镜的信任,所以……” “好了,我知道了。”李强的话还没说完,汪曼春就很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随即便恨恨地说道,“那个老女人向来就是如此,无论你怎么对她掏心掏肺,她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末了还要狠狠地踩上一脚。” 李强则连忙应和着点头称是,不想汪曼春却突然话锋一转,“夏世明的事,你办得不错!尽管采取的手段是有点见不得光,但是我很满意!” 汪曼春说着,便掏出了一样东西丢给了李强。 李强接过去一看,便不由得一愣,“这是……” “76号的特别通行证,有了这本证件,你就不会像下午那样被门口的守卫拦在外面了。” “既如此,那小的就谢谢汪处长了!” “不必谢我,这是你应得的!”说罢,汪曼春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免得让那个老女人生疑,另外要是有人问起今天的审讯内容……” “汪处长放心,小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那就好!你是个聪明人,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千万不要在我的面前耍小聪明,否则可没你好果子吃!” “明白明白!” …… “叩叩叩。” 书房里,明楼正在批阅从办公室带回来的公文,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进来!” 话音未落,阿诚便推门走了进来,“大哥,刚刚收到的消息,被抓的那个,是阿耀。” “能确定吗?”明楼听了不禁皱起了眉头,就连手上的那份文件也放了下来。 “能,因为消息是从夜莺那传出来的。” “夜莺?看来那小子十有八九是当了转变者了。”说到这,明楼立刻当机立断地吩咐道,“立刻安排他的组员连夜转移,切断跟他的一切联系。” “知道了,大哥!我这就去办!” “等等!”就在阿诚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明楼给叫住了,“按照计划,他们会把炸药送到哪去?” “菲尔德路三号,蒲兰芳裁缝铺。”阿诚不假思索地回道。 “蒲兰芳?” “对,就是蒲兰芳,有什么问题吗?” “据我所知,那个裁缝铺是上海站的万里浪经营了多年的老联络点,此人向来自视甚高,犯起浑来连他们站长的面子都不给,更别说是你了。”明楼很是犯愁地说道。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联络点的弟兄被76号给一锅端了?” 听到这,即便是明楼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唉!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咱俩分头行动,你去安排行动小组的组员转移,我去给上海站发报,只希望那姓万的能够顾全一次大局!” “也只好如此了!”阿诚点头说道,“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一点。” “知道了。” 阿诚走后,明楼便出了书房,蹑手蹑脚地来到了自家公馆的阁楼,从一只老旧的箱子里搬出了一个已经落满了灰尘的大家伙,赫然竟是一部电台。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自顾自地说了一句之后,明楼便开始熟练地组装调试了起来。 功夫不大,电台便顺利地通电运转了起来,紧接着一串包含了重要情报的电波便猛然从明公馆的小阁楼里发射了出去,瞬间划过夜空,传向了四面八方…… 然而就在明楼发完报之后,一身轻松地从阁楼上下来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原本早就已经歇息了的明镜不知为何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好像是在等待自己出现似的。 昏黄的壁灯搭配着壁炉里的火光,将明镜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看不清楚是何表情。 “大,大姐,您不是已经歇息了吗?怎么又起来了?”明楼很是心虚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有件事忘了跟你说。”说到这,明镜便顿了顿,随即便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你忙完了?” “啊!”不知为何,明楼竟然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再想改口便已然来不及了,于是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完,完了。” 然而明镜则仿佛没有察觉一般,指了指自己边上的沙发,“过来坐。” 姐姐有命,明楼自然不敢不从,于是便乖乖地走过去坐了下来。 “这是我去香港的时候,有人专程送到酒店,托我给你带的信。”明镜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只信封放到了明楼面前的桌上。 “谢谢大姐。” 闹了半天,明镜是想跟自己说这件事。 搞清楚了状况之后,明楼谢了一声便拿起了那只信封,只看了一眼,便掏出打火机当着明镜的面将它烧掉了。 “哎,你都不拆开看看吗?”明镜见状忍不住问道。 不想明楼却笑道:“您不是已经替我看过了吗?” “你,你在我面前炫耀什么?炫耀你手段高明?”似乎是被明楼冒犯了自己作为姐姐的威严,明镜便故意把脸一板,教训似的说道。 明楼则见好就收,忙说:“不敢!” 明镜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下来,“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接下来就是正事了。” “正事?”明楼听了不禁一愣,“什么正事?” 然而明镜却并没有直说,而是从身边的手包里拿出一卷十分袖珍的胶卷,再次放到了明楼面前的桌子上,“就是这个。” “这是……”明楼当然认得这是什么,真正让他感到疑惑不解的是里面的内容。 “证据。” “什么证据?” “76号监守自盗,克扣自肥的证据。我想用这些证据,跟你们新政府做笔交易。”明镜眯缝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大姐,您不是一向都最讨厌跟新政府打交道的吗?这次怎么……”明楼很是意外地问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 “那……大姐您也总得让我知道你打算从新政府这边得到什么?”明楼摊了摊手说道。 “很简单,我需要一张能够参加‘和平大会’的邀请函!” 第一百零八章 樱花专列 “大姐,您该不会是要……” 一向不屑于新政府为伍的大姐竟然主动想自己所要“和平大会”的邀请函,明楼不由得大吃了一惊,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明镜则很是淡定地说道:“放心,我还没有愚蠢到当着那么多汉奸鬼子的面,大闹会场的程度。我只是想看看你们新政府打算搞什么花样罢了。我想,一张邀请函而已,总不至于让你太过为难?” “这个……” 见明楼还有些犹豫,明镜便继续加码道:“我知道你有顾虑,这很正常。但是你要知道,这个决定可不是我临时起意,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想听听吗?” “愿闻其详。” “自打你回到上海,坐上现在的位置,不少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还是很不服气,尤其是那个跟着李士群一块儿从中统那边转变过来的梁仲春,对?” 明楼听了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示意明镜继续说下去。 “不过鉴于你已然身居高位,又是周佛海身边的红人,所以除非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脑子瓦特了,否则就会想办法从你身边的人下手,而身为你大姐的我,不但是你的至亲胞姐,手上还有掌握着偌大的明家产业,所以无论你承认与否,我都已然无可避免地成为了他们的重点关照对象了,对么?” “不错!正因如此,我才会让阿诚派人暗中保护您。” “是啊,有人想拿我做文章,去放你的血,整整一个晚上我满脑子都是你下午那一番话,所以才做出了去参加‘和平大会’的决定。这一来呢,可以帮你在新政府,尤其是那个周佛海面前减轻压力,也算是对他们有个交代;二来呢,还能断了那些必有用心的家伙们的念想;这第三嘛,则是能够给我自己增加一层保护色,日后做起事来也免得到处受人掣肘了。至于那个梁仲春,只要你牢牢地攥住他的把柄,他就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了。” 其实明楼心里清楚得很,尽管明镜说了那么多,但最关键的一点却连提都没提,那就是一旦自己同意让她参加和平大会,那就相当于变相向她透露那些汉奸鬼子们在和平大会起见的具体行程安排了。 大姐,就是大姐!手段果然高明! 想到这,明楼便假装犹豫了一下,很是为难地说道:“大姐,您这笔交易做的……真是让我很是为难啊!理性告诉我,无论从哪方面考虑,这笔交易我都没有理由拒绝,但是您毕竟是我的大姐,我总不能……总不能让您跟我一样每天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整日提心吊胆的日子?” 说到激动之处,明楼差一点就把实话说了出来,但最终却还是连忙改了口。 不想明镜听了却只是微微一笑,“明楼,我十七岁接管明家,这么多年了,前有那汪家虎视眈眈,后又日本人垂涎三尺,除此之外还又不知道多少人躲在暗处觊觎着咱们明家的家业,等着看咱们的笑话,你可曾见我怕过什么?” “没有。” “那就是了,可是今天我跟你说句实话,这么多年了,恐怕即便是你也想象不到我身上担子究竟有多重,压力有多大,所以不必替我担心,死我都不怕,害怕那些个跳梁小丑吗?在我眼力,他们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听到这,明楼就知道明镜的心意已决,自己无论再说什么也没办法改变了,于是只好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大姐!既如此,那我这就帮您准备车票。” “车票?”此话一出,明镜便不由得一愣,“我要车票做什么?” “自然是参加‘和平大会’啊!”明楼理所当然地说道,“所有的与会和随行人员都会在两个月后乘坐樱花号专列从上海出发去南京。” 这下明镜便更加意外了,“南京?可报纸上不是说‘和平大会’是在上海召开的吗?怎么突然改去南京举办了?” 明楼则笑了笑,“大姐,这报纸本质上就是一个宣传工具,很多时候要如何报道,完全取决于上面的要求,所以还是不要尽信的好。实际上,那不过是我们放出来的烟雾弹罢了。” 听到这,明镜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随即便立刻活学活用,“那我怎么知道,这个樱花号专列,不是你拿出来的另一颗烟雾弹,专门来糊弄我的呢?” “大姐,您是了解我的,在您的面前,我从来都没说过半句假话!过去是如此,现在亦是如此。”明楼很是认真地正色道。 “那我希望将来也是如此。” “那当然!”明楼笑道,“不过您得答应,让阿诚跟着您,这样我才能放心。” “阿诚就不必了,让阿强去!” “大姐,您怎么就那么信任他啊?”明楼很是不解地问道。 明镜则立刻反问道:“难道在你眼里,他不值得我的信任吗?” “倒也不是,只不过……” “不过什么?上次你提议利用去吴淞口提货的机会试探他的时候,我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希望你也能尝试着去信任别人,别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成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 “可是……” “别可是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想再谈论下去了!说正事,车票你什么时候给我。” “发车当天,会由76号派专人送到您的手上。” 听到这,明镜便不由得轻笑了一声,“76号专送?呵,这差事倒是蛮适合他们的。” 明楼听了并没有说话,而是尴尬地陪着笑了几声。 姐弟俩的谈话就在这样略显冷场的氛围中结束了…… 与此同时,洛公馆。 “快!立刻给上海站发报,要他们安排蒲兰芳裁缝铺的我方人员即刻转移!快!”一进门,李强便立刻对房间里的海棠吩咐道。 然而话音未落,海棠却轻轻地摇了摇头,“组长,你来晚了,在这之前已经有人给上海站发报了。” 听到这,李强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便好像猜到了什么似的自语道:“那应该就是毒蛇那边也收到了消息,想不到他们那边的消息倒是蛮灵通的。对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什么发现吗?” 不想李强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却意外地从海棠嘴里得到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回复,“有!” 第一百零九章 计划安排 “什么发现?” 听了海棠的回复之后,李强便立刻追问道。 “两天前,龙华孤儿院的吴院长被人发现死在了法租界的家中。而就在她出事的那天上午,阿平亲眼看到那个姜筝去过她家,还在里面逗留了半个多钟头。” “这样啊……”李强听了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巡捕房怎么说?” “我去查过结案报告,上面死因是:自缢而亡。” “自缢?恐怕没这么简单。”李强沉吟着说道,“除了这件事以外,还有其他发现吗?” “目前还没有其他发现。” “嗯,我知道了,让阿平盯紧一点,发现任何异常立刻想我报告。” “好的,我会通知他的。”说到这,海棠稍微顿了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组长,我听说波兰之鹰遇刺的时候,一旁的阿次也受了重伤,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不要紧?” “放心,只是看上去伤得比较严重而已,子弹穿肩而过,并没有留在身体里,也没有伤及要害,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那就好!”听李强这么一说,海棠才终于松了口气,继续问道,“那‘粉碎计划’呢?” “给毒蛇的那封信我看过了,信封上面用楷体写着‘明楼兄启’。” “什么意思?”海棠很是不解地问道。 “楷体字,代表一切顺利;写兄启,代表“粉碎计划”正式启动。如写弟启,则代表暂停一切计划。老复兴社时期的暗语联络手段了,不新鲜。” 听到这,海棠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再看向李强的眼神便已然多了几分崇拜,但随即又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不对呀!既然上峰已经决定启动‘粉碎计划’,那这几天的电台怎么那么安静啊?” 李强则耸了耸肩,“这不明摆着吗?要么是现在实施计划还为时尚早,要么就是咱们小组根本就不在计划之内!” …… “叩叩叩……”阿诚回来得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轻轻地敲了敲书房的房门之后,阿诚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里面半天没有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方面,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明楼又在书房里睡着了! 阿诚见状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便从衣架上取下了明楼的外套细心地披在了明楼的身上,然后便熟练地整理起了散落在办公桌上的文件。 然而很显然,即便是打瞌睡,明楼的警惕性也比常人高出了不少,还没等阿诚整理完桌上的文件,便已然睁开了眼睛。 “回来了?交代给你事办得怎么样了?” “放心,大哥!都已经办妥了,估计这会那些人应该都已经安全地转移出去了。” 明楼听了这才微微颔首,随即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问道:“什么时候了?” “凌晨四点。”阿诚连忙看了一眼手表回道,“大哥,要不您还是回房休息一下!” “不了,睡不着了!你去帮我煮一杯咖啡好了!” 阿诚应了一声,随即转身离开了书房,时间不大便端着一杯刚刚煮好的咖啡走了进来。 “大哥,咖啡。” “谢谢。”明楼接过咖啡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然后才对阿诚说道,“阿诚啊,就在刚刚你离开的时候,大姐突然找到了我,你猜她找我做什么?” 阿诚则很是茫然地摇头说道:“做什么?” “她竟然主动要求参加‘和平大会’,还要我给她弄一张正式的邀请函!” “这……”阿诚显然也跟明楼一开始的反应一样,很是摸不着头脑地说道,“大姐这唱的又是哪出啊?” “要我看,她这是打算效仿穆桂英,亲自挂帅出征了。” “那你是怎么劝她放弃这个念头的?” “我答应了。” “那就好……”阿诚下意识地说了声好,但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说道,“不是,我没听错?你答应了?” “是啊!大姐一口气说了三四个理由,还愿意用那梁仲春监守自盗,克扣自肥的罪证进行交换,让我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所以就答应她咯!” 不想此话一出,阿诚立刻就急了,“不是大哥你……” “我怎么了?”明楼瞪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想说什么就说,用不着这么吞吞吐吐的。” “我本不应该质疑大哥您的决定的,但是作为下级,以大姐的性格,知道太多恐怕会有危险。”阿诚一脸郑重地说道。 然而话音未落,明楼便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看着阿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我知道,你说这些都是好心,但是你要知道好心也有办坏事的时候,你刚刚说了‘以大姐的性格,知道太多恐怕会有危险。’对?” 阿诚点头。 “那你倒是说说,大姐的性格是怎样的?换句话说,你真的,有你自己认为的那样了解大姐吗?” “我……我不确定……” “这就是了,其实我在一开始也跟你一样,以为大姐只是一个向往自由、民主、平等的理想主义者,希望通过革命的手段去实现心中的目标,而且还会很容易因为这样的理想,冒险去做一些冲动、亦或是不理智的事。但是我错了,而且错得非常离谱。” 说着,明楼便将自己跟明镜的谈话原原本本地向阿诚复述了一遍。 而阿诚脸上的表情则从一开始的疑惑,转变为了震惊,最后则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看来大姐身上的伪装要比我们高明得多,要不是因为‘和平大会’,恐怕我们直到现在还被她蒙在鼓里呢!” 明楼则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而后又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发送警惕,别忘了,大姐想参加‘和平大会’,就必须要乘坐樱花号专列的。” 听到这,阿诚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要不,让我跟着大姐上车?” 不想明楼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行!为了确保‘粉碎计划’成功,必须要有人在外围进行策应,这个任务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只能交给你去完成。而且,大姐心里已经想好了随行的人选了。” “谁?” “还能是谁?自然是咱们家的侄少爷,阿强了!” 第一百一十章 乞丐月儿 “不是,大哥?让阿强去?他能行吗?” 阿诚不听还好,一听说明镜要让李强随行,乘坐樱花号专列前往南京,便立刻犹如连珠炮一般地一口气抛出了好几个疑问。 不想明楼却只是耸了耸肩,“你别问我,问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姐已经打定主意,让阿强随行了。你要真的那么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她好了。” “别别别,我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我还想再多工作两年呢!” 看着阿诚那害怕的样子,明楼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随即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说到阿强,这小子昨天怎么神出鬼没的,回来之后转眼就不见了人影,而且一晚上都没回来,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清楚,应该是回巡查队了?” “看不出来,那小子对巡查队倒是还挺上心的!”说到这,明楼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问道,“对了,明台那边的情况你打探清楚吗?” “打探清楚了,原本早就应该已经离开军校的明台和他的生死搭档不知怎的,竟然在临走的前一天报复性地殴打了一个姓郭的副官,‘毒蜂’一气之下就关了两个人的禁闭,还扬言不把他们关足一百天,是绝对不会放他们离开的。” “这个‘疯子’,怎么这么喜欢游离于计划之外,不按常理出牌啊?” “大哥,要不要我……” “不用。”阿诚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明楼直接抬手打断了,“那个家伙的性子我太了解了,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要是真打电报去求情的话,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那怎么办?” “一个字,等!那家伙虽然向来行事乖张诡异,却也有他自己的原则和底线的,尽管有的时候,他的原则和底线低得令人发指。但我相信,他这么做应该有他的道理,只希望明台能够过了这最后一关,平安归来!” 听到这,阿诚便不再说什么,轻轻地点了点头…… …… “阿嚏!” 尽管就寒冷的程度而言,上海的冬天远远不能跟东北相比,但李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大清早的小风还是很有点冬天的味道的。 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李强便揉了揉已经有些微微冻红了的鼻子,来到街边的一个早点摊坐了下去。 随便点了一些吃食之后,李强便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热乎乎的早点下肚,整个身子便也暖和了起来。 可就在李强吃得兴起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了有人好像在看着自己,于是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回头一看,就看到了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半大小子正用渴望的眼神盯着自己面前的早点,一边看还一边不停地咽着口水。 于是李强便冲着那个孩子招了招手。 尽管那孩子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最终却还是没有抵挡住食物的诱惑,怯生生地走到了李强的面前。 “想吃吗?”李强用手指了指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馄饨问道。 那孩子先是迟疑了一下,紧接着便疯狂地点了点头。 “那你吃完了可得帮我做件一事,怎么样?” 不等李强把话说完,那孩子就一把将那碗馄饨抢在了怀里,也不嫌烫,蹲在地上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看样子应该已经饿了很久了。 李强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把一大碗馄饨送进肚子之后,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月儿。” 直到这时,李强才发现那孩子竟然是个女孩! “好,月儿。之前说好的,你吃了那碗馄饨,就得帮我做一件事,没问题?” 小月儿抹了一把嘴上的馄饨汤,重重地点了点头。 “跟我来!”说着李强便起身带着她来到了菲尔德路上,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间裁缝铺说道,“看到那间裁缝铺了吗?” 小月儿连忙顺着李强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即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只要帮我盯好了那间裁缝铺,到了晚上,再把你白天看到的人和事通通说给我听,我就带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真的?”一听到有东西吃,那小月儿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就连说话声音也比之前大了不少。 “当然是真的了!而且你记住的东西越多,好吃的也就越多,听明白了吗?” “嗯!” “那……我就先走了,晚上见!”说完,李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实李强之所以要找个不起眼的乞丐去监视蒲兰芳裁缝铺,完全是为了应付汪曼春交代给自己的差事,毕竟自己跟她之间的关系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再说那间裁缝铺可是自己人的联络点,自己总不能真的去帮敌人去对付自己人不是? 正因如此,李强这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天色刚一擦黑,李强便回到了菲尔德路,可奇怪的是,原本应该守在这的小月儿却已然不见了踪影。 找了一圈无果之后,李强这才不由得苦笑了一声,“看来还是自己是把人想得太好了啊!” 而就在李强准备离开的时候,目光却无意间落在了街角的那个正准备收摊了的报摊上。 于是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走了过去问道:“这位老哥,跟你打听点事啊?” “什么事?” “你今天有没有在这附近看见一个小乞丐,大概有这么高。”李强一边比划一边问道。 话音未落,那报摊摊主便立刻点头说道:“有啊,刚刚还在这附近转悠呢!” “那你有看到她往哪边走了吗?”李强连忙继续追问道,一边说还不忘一边四处张望着寻找小月儿的踪迹。 不想那摊主却摆了摆手,“小兄弟,别找了。人已经不在这了。” “老哥何出此言呢?” “就在刚刚,来了两个红头阿三,把她给带走了。” 红头阿三?那多半是被带到最近的捕房去了! 想到这,李强便向那摊主道了声谢,随即便转身迈步向着距离这里最近的静安寺捕房走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亲自招揽 说来也巧,这公共租界的静安寺捕房,就在李强所在的巡查队办公室的对面,中间仅隔了一条极司菲尔路,都是在愚园路上。 然而就在李强距离捕房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却远远地看到捕房的门口围了一大群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于是便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快步来到近前,就看到人群正中躺着两个缠着红头巾的锡克族巡捕,旁边则站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青年,而那个叫月儿的乞丐则是怯生生地拉着那青年的衣角,躲在他的身后。 别看那两个锡克族巡捕生得人高马大,身形魁梧,但此刻却只能躺在地上不停地哼哼。 还没等李强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王二柱的声音便突然响了起来,“弟儿啊,你不是已经回去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哦,回来拿点东西。”李强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一下,随即便朝着事发现场努了努嘴,问道,“咋回事啊?” “嘁!”不想那王二柱听了却先是忍不住啐了一口,然后才压低声音对李强说道,“你说这阿三,平日里骄横霸道,欺软怕硬也就罢了,竟然还兽性大发,对那个女娃动手动脚的!你看那女娃才多大呀,亏他们还下得去手!” 即便早就听闻这些锡克族巡捕劣迹斑斑,被老百姓恨得牙根直痒痒,但李强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两个家伙竟然嚣张到了这种地步。 于是便忍不住问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得见啊!我跟你说弟儿,刚刚要不是那小子抢先出手,哥哥我就上了,什么他妈玩意儿!” 正说着,便有一个巡长模样的家伙带着人从捕房里冲了出来。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听到没有?再磨磨蹭蹭的,看我不把你抓回去吃大餐!” 此话一出,顿时便引来了不少周围人愤怒的目光,然而相较于愤怒,更多的人则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屈服于那人的淫威之下,主动让出了一条路来。 然而就在那人带着手下来到人群当中,看见那个闹事的青年的时候,便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仿佛是见到了瘟神一般地说道:“铁……铁公子!你这是?” 不想那青年却只是看了那人一眼,便嘲讽似的说道:“哟!我当是谁,这不是小钱吗?半年不见,都当上巡长啦?难怪你们公共捕房的巡捕素质下降得怎么厉害!竟敢公然对个女娃动手动脚的,谁给你们的胆子?” 此话一出,那姓钱的巡长直接就把脸给沉了下来,翻脸道:“那也轮不到你来多管闲事!姓铁的,别他妈给脸不要脸,叫你一声‘铁公子’是给你面子,你现在不过就是个废了一只手的残废,少在我面前摆探长的臭架子……” “啪!” 那钱巡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青年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反了你了!” 然而话音未落,钱巡长的那几个手下见他吃了亏便立刻一拥而上,将那个青年围了起来。 不想那青年的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慌乱的神情,反倒很是轻蔑地哼了一声,那些个巡捕在他眼里就好像是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似的。 “慢着!” 就在双方拉开架势,冲突一触即发之际,李强却突然喊了一声,随即便排众而出,来到那个刚刚挨了一巴掌的家伙面前。 “钱巡长,是?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和你的这些手下跑到我的地盘上来,想干什么?” “你的地盘?”那姓钱的听了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这公共租界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地盘了?你是英吉利女王,还是美利坚总统啊?” 李强也不跟他废话,而是直接用手指了指那青年脚下的标线,“我不认识什么英吉利的女王,跟美利坚的总统也不是很熟,我只知道标线的这边是我的地盘,那边才是你们公共租界,你们越界了!” 直到这时,那姓钱的才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那个青年计算好的,难怪他刚刚那么有恃无恐了。 怎么办? 那姓钱的脑中一下子涌现出了无数个念头,但最终还是强忍着内心的不甘恨恨地对那青年丢下一句,“姓铁的,我警告你别太得意,这事没完,咱们走着瞧!” 说完。便命人将躺在地上的那个两个锡克族巡捕架了起来,灰溜溜地走了。 而那个青年却好像没听到一般,先是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小月儿的脑袋,又嘱咐了两句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李强并没有上前阻拦,只是默默地看着那青年离开,若有所思…… …… 是夜,位于法租界华龙路上的一间名为“民生”的小车行正准备打烊,店里便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好像知道我会来?”刚一落坐,来人便忍不住问道。 车行老板则淡淡地回道:“我当然知道今天晚上会有人来找我,但没想到会是你!” “很意外?” “有点!”说着那车行老板便点了一颗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才开口问道,“这么说,今天晚上除了你,不会有其他人来了?” “当然!” 那车行老板又吸了一口,“即便如此,我也是不会感谢你的。” “我不需要你的感谢,你救了月儿,我帮你善后,仅此而已。” “月儿?挺不错的名字。”说到这,那车行老板稍微顿了顿,随即便直接把话挑明了说道,“我这人不喜欢绕圈子,直说,找我做什么?” “我想要你来帮我做事。” “帮你做事?”那车行老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 “略有耳闻。” “那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日本人和汉奸二鬼子了。” “这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会来找你!因为我的身边……需要一只疯狗,一只发起疯来谁都敢咬的疯狗。而你,只需要发挥你的强项,凡是看不过眼的,便直接出手就可以了。” 听到这,那车行老板便陷入了沉默,良久,才终于缓缓地开口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个条件……” 第一百一十二章 愚蠢行径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应了这个差事,势必会得罪不少人,所以,你必须保证我家人的安全。” “我可以将他们安置在涌泉坊的洛公馆。” “这算什么,扣押人质么?” “不,是保护!” …… 与此同时,极司菲尔路76号。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进来!” “报告处长,就在刚刚,行动处的童组长带着人往蒲兰芳裁缝铺去了。” “你说什么?”听了手下的报告,汪曼春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二次确认道,“你确定他们的目标是裁缝铺?” “确定,我们的人一路跟着他们过去的,估计这会已经开始行动了。” “一群蠢货!”盛怒之下,汪曼春挥起一拳,重重地打在了面前的办公桌上,恶狠狠地骂道,“谁下的命令?” “是梁……梁处长!” “不行,这件事我得立刻向上面报告,备车!” “是!” 半小时后,宪兵司令部。 已经跑得满头大汗的梁仲春忐忑不安地来到特高课课长办公室的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终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紧接着,从里面便传来了南造云子的声音,“进来!” 然而一进门,梁仲春的心便猛地“咯噔”了一下,因为办公室里除了南造云子以外,明楼和汪曼春竟然也在,顿时心里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梁处长,你最近好像挺忙嘛!”果不其然,还没等他站定,明楼便率先发难,有意无意地问道,“苏州古玩店事件还没有个结果,又派人去法租界查抄裁缝铺,要不是公董局的电话打到我家里,我都不知道我竟然会有梁处长这么敬业的属下,实在是让我欣慰的很啊!” 不得不说,明楼这一手明褒暗贬实在是厉害,直听得那梁仲春冷汗直流,不一会儿的功夫后背就被汗水给浸透了。 好半晌,才艰难地开口解释道:“明……明长官,您听我解释,古玩店事件我已经都调查清楚了,原本是打算明天一早就向您汇报的,可谁知……” 然而不等梁仲春把话说完,明楼就直接打断了他,“是吗?想不到梁处长不光敬业,办案效率也这么高啊!既如此,那你就说说,调查出了什么结果好了。” 听到这,梁仲春在心里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开口说道:“明长官,南造课长,经过我的调查,这间古玩店,确实是一家地下军火走私据点,在抓捕行动的当天,明董事长误入抓捕现场,起了误会,底下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明董事长,卑职是寝食难安,自责不已啊!如果要是因为卑职的原因给明董事长带来什么身体疾恙,那真是……” “好了好了,梁处长,差不多就行了,再说下去可就过犹不及了!”眼见梁仲春越说越是夸张离谱,明楼便连忙截住了他的话,“我家大姐,从十七岁开始执掌明家,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就你手下的那些阿猫阿狗,还不至于把她给吓病了!梁处长大可不必这么自责。” 然而就在梁仲春稍微松了口气的时候,明楼却突然猛地话锋一转,“不过,梁处长说了半天,却只说了我们之间的那个误会,可我要的,是这次事件最终的调查结果!我且问你,既然你已经查出那间古玩店确实是一家地下军火走私的据点,那么他们的货是从哪来的?有多少同伙?还有更重要的,那些货,都卖给谁了?” “这……这个……”不得不说,明楼那三个问题问得是既刁钻又犀利,顿时就把那梁仲春给问得哑口无言,半天说不出话来。 可即便如此,明楼却还是不依不饶地继续发难道:“梁处长,你知不知道,光是那些炸药,就足以把整个宪兵司令部炸个底朝天?可你现在却一问三不知,万一要是出了事,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属……属下……属下……” “够了!”眼见那梁仲春的双腿已经开始发软,身子也不自觉地哆嗦了起来,一旁的南造云子终于看不下去,用手重重一拍面前的桌子沉声道:“梁处长,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们76号就是这么查案的吗?那间古玩店的店老板呢?” “被……被卑职手下的行动组长陈亮给……给崩了……” “你说什么?崩了?谁给他的胆子?那个陈亮人呢?立刻把他给我叫来!” 听到这,梁仲春又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回南造课长的话,那个陈亮……已经……已经被卑职就地正法了。” “你说什么?”此话一出,南造云子便直接拍案而起,用手点指着梁仲春,暴跳如雷地训斥道,“行啊,真行啊!把所有的责任都往死人的头上推,自己是推得一干二净,梁处长果然好手段!可你怎么就不能把你那点小聪明都用到正确的地方去呢?” “正确的地方?”梁仲春听了不由得一愣,随即便小心翼翼地回道,“卑……卑职愚钝,还请南造课长明……明示。” 不想南造云子却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这还用得着我明示?我问你,谁让你派人跑到法租界去查封裁缝铺的?” “卑职……卑职知道自己犯了错,所以就想着戴罪立功……” “好一个戴罪立功,那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个愚蠢至极的想法,彻底打乱了我的‘引蛇出洞’计划,我甚至有些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们这边的,不会是重庆那边派过来的内鬼?” “这……南造课长,卑职对汪主席和天皇陛下的忠心苍天可鉴啊!”这一番话可把那梁仲春给吓坏了,连忙表起了忠心,同时还不忘求助似的看向了一旁稳坐钓鱼台的明楼。 后者这才“勉为其难”地替他说了一句好话,“南造课长,要我说这个梁处长啊,蠢是蠢了点,但是忠诚度还是很可靠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被他这么一搅和,我们再想抓那条‘毒蛇’可就难了。” 不想话音未落,那梁仲春便语出惊人,向南造云子和明楼两人报告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讶不已的消息…… 第一百一十三章 倒戈卸甲 “两位长官,我承认我的这次行动确实莽撞了些,但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是吗?”看梁仲春的样子不像是在作假,南造云子便重新坐了下来,很是好奇地问道,“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是为什么不得不采取行动啊?” “卑职收到消息,那裁缝铺里的重庆分子今晚就要转移,所以才……” 然而不等那梁仲春把话说完,明楼便直接开口打断了他,“你从哪得到的消息?” 不想那梁仲春却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反问了一句,“不知明长官对两个月前,时任法租界总华探长的程海涛遇刺一案是否还有印象?” “那么轰动的案子我当然有印象了,不过据我所知,公董局对此虽然大为震怒,但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那个案子却没有半点进展,只知道是军统锄奸队干的,却连个怀疑对象都没有。你突然提起这个案子,难道是跟你派人去搜查裁缝铺有关?” “明长官英明,就在今天下午,一个中年人主动跑到76号,并亲口承认了他就是成功刺杀了程海涛的杀手,暨军统上海站第四行动大队副队长,万里浪!”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偌大的一间办公室也随之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 而在震惊过后,明楼便第一个回过神来,满是怀疑地问道:“主动跑到76号承认自己杀了人?梁处长,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 “确实蹊跷,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的确确就是刺杀了程海涛的杀手。” 听到这,南造云子便立刻来了兴致,“哦?梁处长何以如此肯定?” “因为他准确地说出了自己在刺杀了程海涛之后,在一旁的电线杆子上留下的那张字条上面的内容:汉奸爪牙程海涛伏诛。” 南造云子听了这才点了点头,“据我所知,公董局为了减轻刺杀事件的影响,便命人赶到现场之后第一时间揭掉了字条,而现如今那人既然能准确无误地说出上面的内容,即便他不是真正的杀手,最起码也是个知情人。” “南造课长说的是,卑职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便很客气地招待了他,这才让他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他想脱离军统,转投76号门下,而那间裁缝铺就是他的投名状!” “用一个联络点的弟兄作为自己的投名状,的确是个狠角色,可即便如此,我也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地跑过来向我们投诚,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军统设下的苦肉计呢?” “明长官就是明长官,考虑问题就是全面,其实不瞒您说,不光是您,就连属下也对那小子转变的动机很是怀疑,所以我就把他给带过来。” 听到这,明楼先是跟南造云子对视了一眼,见后者点头,便清了清嗓子对梁仲春说道:“既如此,那就让他进来!” “是!”梁仲春连忙应了一声,随即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时间不大,一个身着长衫,中等身材,还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人便跟在梁仲春的身后走了进来。 南造云子先是仔细打量了自己面前的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一番,然后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回长官的话,小的姓万,万里浪。” “职务?” “军统上海站第四行动大队副队长,” 南造云子听了忍不住说了一句,“第四行动大队?看来你们人数不少嘛!” 不想那万里浪却摇了摇头,“还不止这些,现如今的上海军统站已经在上海各处设置了5个办公点,22个联络点,并在原有的七个行动大队的基础上增设了第八行动大队,锄奸队和抗日团。” 此话一出,南造云子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这也难怪,毕竟在此之前,南造云子只知道上海的特务活动猖獗,但具体猖獗到了什么程度,对她来只是一个极其模糊的概念,因此才会在听到万里浪的话后表现得如此震惊。 而或许是看出了南造云子内心的惊讶,万里浪便适时地补充了一句,“长官勿虑,这些个数字虽然看上去吓人,可大多都是用来唬人的,就拿我们行动队来说!名义上是有八个行动大队,但每个大队最多也就十几个人,第一、第二、第六大队更是早已经名存实亡,只是挂了个名,吃吃空饷罢了。抗日团大部分是学生,真正能够策划并实施行动的只有我的第四大队和刚刚成立的第八大队以及锄奸队了。” 听到这,南造云子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而一旁的明楼则忍不住问道:“比起这些,我倒是更想知道你主动脱离军统,改投76号的原因。” “长官明鉴,小的之所以如此,完全都是被给他们逼的。”万里浪恨恨地说道,“在我眼里,功就是功,过就是过。谁立了功,谁就应该授奖,刺杀程海涛的时候,是我带着人辛辛苦苦在那里侦查、踩点,人也是我亲手杀的,可到了分钱的时候,我那个基本上什么也没做的刘时雍却还要分走我一半的钱!我不服就去找他理论,可他却索性把钱全部扣下不说,还跑到站长那里告了我一状,害得我忙前忙后结果半毛钱都没有拿到,还不明不白地挨了一顿家法。” “刘时雍是谁?”明楼眯缝着眼睛问道。 万里浪则如实回道:“第四行动大队的队长。” “摊上这样的家伙做搭档,你也是够倒霉的了。”说到这,明楼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继续,后来呢?” “就在昨天,他找到我说接到了上峰发来的电报,说是特别潜伏小组的人出事了,要我立刻从蒲兰芳裁缝铺撤离,您不知道,那间裁缝铺可是我净经营了多年的联络点,不到万不得已我自然是不肯放弃的,可这下却惹恼了那姓刘的,不由分说上来就是对我拳打脚踢,我一开始并没有还手,可他却没完没了,所以我就跟他新仇旧恨算了笔总账,一刀结果他!” 说着,那万里浪竟然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沾染着血迹的证件,一脸平静地放在了南造云子面前的办公桌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可怕猜想 “大哥,您的脸色这么难看,到底出什么事了?” 回家的路上,阿诚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座上面沉似水的明楼,忍不住问道。 好半晌,明楼才看着窗外茫茫的夜色,幽幽地说道:“上海站,有人变节了。” “变节?”尽管一开始很是惊讶,但是很快阿诚便恢复了过来,劝慰道,“大哥,说句不该说的话,这种事情,我们见得还少吗?您怎么……” “是啊,这种事情,我们本应该见怪不怪才是。可是一句‘见怪不怪’并不能解决问题,不知为何,我竟在那个转变者的身上,看到了汪精卫的影子,同样的年少热血爱国,不畏生死,最终也是同样的变节失贞,为虎作伥。” “这不奇怪,尤其是对于一个没有,亦或是失去了信仰的人来说,更是犹如喝水一般轻松。” “信仰?说得好!”明楼缓缓地收回了目光看了过来,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你呢?你的信仰是什么?” “报国!”阿诚很是认真地回道,“大哥你呢?” “我?我信仰家庭。”明楼笑道,“毕竟我是个家庭主义者。” “大哥,你这也太狭隘了?”阿诚听了不禁撇了撇嘴,“顺带一提,那个梁仲春好像也一直都在自我标榜是家庭主义者来着。” “臭小子!竟然把我跟那家伙相提并论?”明楼忍不住笑骂了一句,“我说的家庭可不单单指个人的小家,自然还包括将我们团结在一起的大家。说我狭隘?我看是你的境界不够才对!” 听到这,阿诚笑着摇了摇头,并未答话。 “好了,不说这些,上海站刚刚恢复不久,就出了这样的事,无论对士气还是意志都是一记沉重的打击,我担心会引起连锁反应,一会而去之后你就立刻……不,等到明天晚上再给上海站发报。” “知道了,大哥。”说着阿诚便猛踩了一脚油门,向着自家公馆而去了。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清早,李强就把特别巡查队的所有人集合到了一起。 “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即将担任我们特别巡查队警卫组组长的铁林,铁组长。” 话音未落,众人便齐齐地说道:“铁组长!” 依旧是一身黑色中山装的铁林则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李强也不在意,继续带着他走到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三位组长面前,介绍道:“铁林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一组组长孙大钟,而这位美女则是二组的代组长姜筝,最后那位,则是三组组长朱子乾。今后大家就要在一起工作了,你们可要好好相处才是啊!” “是!”众人便异口同声地说道。 可就在这时,一个极其不和谐的声音便突然猛地响了起来,“去去去,哪来的臭乞丐,没看到我们副队长正在训话吗?赶紧给我滚远点,听到没有?再敢往前半步信不信我……” “慢着!”不等那人把话说完,李强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人的身后,开口阻止了他。 那人一看是李强立刻立正、敬礼,“明副……副队长!” 然而李强却并没有理会,而是蹲在那个小乞丐的面前,问道:“有事找我?” 那小乞丐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便趴在李强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李强不听还好,听了那小乞丐的话后边猛地站了起来,将那个小乞丐交给铁林照看,随即便大手一挥,对众人说了一句“解散”之后,便急匆匆地朝着76号的方向去了。 时间不大,李强便来到了76号,汪曼春的办公室门口。 轻轻地敲了敲门之后没过多久,汪曼春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进来!” “汪处长,裁缝铺那边出事了!就在昨天晚上,有一伙不明身份的家伙过去封了铺子,还抓走了不少人。”一进门,李强便直接开门见山地向汪曼春汇报道。 不想那汪曼春听了之后却格外地平静,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知道了”,便没有了下文。 这便让李强心里很是纳闷:这个汪曼春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难不成她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还是说…… 就在李强还在那胡乱猜测的时候,汪曼春却有意无意地提起了另一件事,“对了,我听说明镜那个老女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想要参加和平大会!有这回事吗?” 李强则如实回道:“是有这么个事,而且她还要我我作为她的随行人员跟她一块儿去出席和平大会。” “出席?呵!”汪曼春听了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我看是去捣乱才对!她不是向来都不屑与新政府为伍的么?怎么突然间就转性了?很难不令人生疑啊!” “这个……” 见李强有些迟疑,汪曼春便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想说什么就说,用不着这么吞吞吐吐的。” “小的愚见,明镜此举很有可能跟之前她被76号的人误抓有关。” “你是说她被那个陈亮吓破胆了?那你可就太小看那个老女人了,她虽然可恶,但不得不承认她的内心和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很强的,区区一个陈亮还不至于把她吓到。” 话音未落,李强便连连摆手,“不不不,汪处长您误会了,小的是觉得,明镜很有可能是受到了自己刚刚经历过的误抓事件的启发,所以对新政府的态度才会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你是说?她这么做是为了给自己增加一层保护色?”汪曼春听了不由得沉吟道,“有道理,真要是有了这层保护色的话,那她再想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来的话,就用不着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了。这个老女人,算盘打得真是精明啊!” 不想话音未落,李强却忍不住说道:“汪处长,其实……其实除了这个,小的还想到了一个可能,只是……” 汪曼春直接把脸往下一沉,“不是跟你说了,有话就说吗?推测而已,有什么不敢说的?说!” “那……那小的可就说了。”说到这,李强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然后才继续说道,“汪处长,您说有没有可能,那明镜参加和平大会只是个幌子,其真正的目标,则是那些与会的各方代表以及随行人员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兄弟阋墙 “你的意思是,那老女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汪曼春一边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一边说道,“好思路!” 说到这,汪曼春稍微顿了顿,然后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追问道:“那我师哥呢?他什么态度?” “自然是求之不得,毕竟明氏企业要是能跟新政府和解甚至只合作,他对周先生和汪主席也算是有个交代了,只是那个阿诚……” “阿诚怎么了?” “他好像特别反对,为此两人还大吵了一架。” “有意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说着,汪曼春便向李强招了招手,待他靠近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从今天起,你的首要任务,就是挑拨我师哥和那个阿诚之间的关系,明白吗?” “这个……汪处长,您也知道他们两个虽然名义上是主仆,但实际上跟亲兄弟一般无二,您让我挑拨他们的感情,恐怕……” “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否则我也不会让你去做,当然,这种事情最讲究方式方法,切不可贪功冒进,暴露自己真正的意图,一旦发现事不可为,就要以安身为主,明白吗?” 李强连忙点头如捣蒜地回道:“小的明白。” “很好!”说着,汪曼春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支巴掌大小的手枪,“我知道我师哥当初在巡查队成立的时候给了你们队长一支手枪,让你十分的羡慕,所以我就想办法弄来了这只手枪,虽然这把枪看上去十分的袖珍,但威力可不小,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掌心雷’。” 此话一出,李强便不由得一愣,“这……该不会就是……” “没错,就是杀死青帮大亨季云卿的那个军统杀手所用的手枪!说起来要不是这支枪太过特殊,我们也不会那么快破案,真可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我把这支枪送给你,也是想给你一个警示,你可千万不要犯下跟那个家伙同样的错误啊!” “汪处长良苦用心,小的一定铭记于心!”说罢,李强才将那支手枪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随后才欢欢喜喜地离开了汪曼春的办公室。 而就在李强和汪曼春谈话的同时,梁仲春也敲开了财政司秘书室的房门。 “阿诚兄弟,忙着呢?”一进门,梁仲春便笑眯眯地对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处理文件的阿诚说道。 阿诚却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一边继续处理手上的文件,一边明知故问地问道:“梁处长?真是稀客啊!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阿诚兄弟,你可真会开玩笑,今天早上,不是你在我家门前留下的字条,说明长官今天会召见我,要我早做准备的嘛!” “哎!梁处长,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什么时候在你家门口留字条了?”尽管阿诚嘴上这么说,但却一边说一边快速看了一眼左右,随即便暗中向梁仲春招了招手。 后者则立刻会意,连忙抱歉似的说道:“啊对对对,没有字条,可能是我看岔了?嗯,一定是看岔了。” 说完便连忙紧走两步,把头伸了过去。 阿诚立刻则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我们中计了!” 这下那梁仲春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中计?中谁的计了?” “当然是中了明长官的计了!实话告诉你!我家大姐是故意闯进黑市让你们抓他的!” “啊?故意的?这……”梁仲春的脑子显然已经不够用了,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最后还是阿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用急快的语速对他说道:“这么跟你说!就你那点猫腻,早就被人捅到明长官那里去了,之所以没有治你的罪就是因为手上没有证据,可这一次,他却利用大姐,一次就把我们两个的把柄全都攥在手里了。” “阿……阿诚兄弟,什么又是猫腻,又是证据的,怎么最后还扯到把柄了?我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懂啊?” “梁处长,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在跟我装糊涂啊?你要是就这个态度的话,那行,我就什么都不说了,你自己进去跟明长官说!” “别别别,别呀!阿诚兄弟,你消消气,我是真有些听糊涂了,要不……你再给点提示?” “我问你,这次行动缴获的军火,只有炸药吗?” “当然了!阿诚兄弟,我可以对灯发誓……” “行了行了,我可没心情听你赌咒发誓,既然全部都是炸药,那你如数上交了吗?” “这个这个……阿诚兄弟,我这也是按照规矩行事……”梁仲春一边搓着手一边悻悻地解释道。 “规矩?什么规矩?谁给你定的规矩?” 一句话,就把那梁仲春给问得没了言语,阿诚则立刻趁热打铁,“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交一半留一半嘛!对不对?” “阿诚兄弟,这种事情大家心照就好,你又何必非要把它给捅破呢?” “梁处长,拜托你搞清楚,现在想要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是明长官,不是我!你竟然还埋怨我?我都不知道该埋怨谁去!上次我为了维护大姐大闹76号,可回去之后却被明长官狠狠地骂了一顿,还说我破坏了他的计划,为此罚了我半年的工资不说,还用这件事逼我搬出明公馆!” 阿诚越说越是激动,说到最后,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怨恨的神情。 梁仲春见状立刻化身成了“知心大哥”,劝慰道:“我说阿诚兄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以你的能力,即便离开了明家,也能在新政府里谋个更好的差事,你又何必……” “我给明家当了那么多年仆人,就算是走,我也得先拿回本应属于我的那部分东西之后再走!明家想就这样一脚把我踢开,这算盘未免打得也太好了。” “既如此,那如果日后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还请阿诚兄弟千万不要客气,尽管开口便是,我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有梁处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着阿诚便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梁仲春说道,“一会儿你进去之后……” 交代完这些之后,阿诚才带着梁仲春来到了明楼的办公室门口,轻轻地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连锁反应 “明先生,梁处长来了!”阿诚站在明楼办公室的门口恭敬地说道。 话音未落,明楼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让他进来!” 而就在阿诚准备帮梁仲春开门的时候,却被他神秘兮兮地拦住了,“别走啊,一会儿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阿诚则立刻把眼睛一瞪,“你!刚刚为什么不说?” 然而梁仲春却只是陪了一个笑脸,给了阿诚一个“你懂的”的眼神,然后才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 尽管阿诚表面上很是不满,但在替他关门的时候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梁仲春缓步走到明楼的办公桌前,刚要开口,却发现明楼正在伏案奋笔疾书,好像是正在处理一件紧急的公务似的,于是便很是识趣地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耐着性子等着。 可谁知这一等,就足足等了有半个多钟头。 站得他是腰酸背疼,腿也似乎有些抽筋,就连拄着拐杖的手也不自觉地哆嗦了起来。 明楼看了不禁心里暗笑,这才抬头对梁仲春说道:“梁处长,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叫你来吗?” “明长官,属下……” 梁仲春才刚开了个头,明楼便拿起了面前的电话,“阿诚啊,给梁处长泡杯茶来。” “不不不不,明长官,不用,我不渴,我……” 不想明楼竟然当了真,直接又说了一句,“那就不用倒了,梁处长不渴。” 说完便重重地挂断电话,吓得那梁仲春心头一颤,办公室里顿时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明楼才终于开口说道:“我问你话呢,梁处长?你这是什么态度?” “啊?哦,属下……属下确实不知明长官为何召见,还请……还请明长官您明示。” 明楼也没再继续刁难,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丢到了梁仲春的面前,“自己看!” 梁仲春颤颤巍巍地拿起那个信封,拆开一看,整个人顿时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当场晕倒在地,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 “明长官,这……” “需要我把他叫来跟你当面对质吗?” “不不不,不需要……明长官,属下……属下知错了。” 明楼听了这才点了点头,“不得不说,你这个人虽然有时候脑子不大灵光,还时不时自以为聪明地做点蠢事,但是认错的态度倒是蛮积极诚恳的,实话告诉你,你刚刚要是没有及时认错,而是跟我拉东扯西的话,我就直接把你扭送军法处了!” “属下……属下多谢明长官网开一面,您放心,从今往后属下一定……” 然而不等那梁仲春把话说完,明楼便摆了摆手,“先别急着表忠心,这次我虽然没有把你扭送军法处,但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明长官请讲!” “你想捞外快,我不反对,说直白一点,出来做官,不都是为了那点权力和钞票嘛!不过,即便如此也要捞得有原则有底线,知道哪些外快可以捞,哪些是碰不得的,大清朝有个和珅你知道?” 梁仲春连忙点头。 “论捞钱的本事,古今中外恐怕没有人能出其右,可结果呢?捞了那么多的家产,最后不还是便宜了嘉庆皇帝?所以啊……” “明长官教训的是,从今往后,属下一定谨遵明长官教诲,鞍前马后,唯明长官之命是从!” “很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说完明楼便潇洒地划燃了一根火柴,当着梁仲春的面将那些照片连同底片烧了个一干二净,“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希望梁处长你好自为之。” “一定,一定!”梁仲春连忙点头称是,直到这时,心中的那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然而就在这时,明楼却突然冷不防地说了一句,“对了,南造课长最后给那个万里浪安排了一个什么职务?” “接替陈亮担任行动二组的组长。” “那还好,还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明楼了然地说道。 这下便让那梁仲春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明长官,您这是……” “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但是那家伙给我的感觉是个很有野心的人,恐怕不会甘心久居于人下,梁处长可要多加小心了。” “多谢明长官提醒,属下会加倍小心的。” 然而话音未落,阿诚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面色凝重地看了梁仲春一眼,然后才急声报告道:“明先生,刚刚收到的消息,根据那个万里浪提供的线索,76号已经连夜捣毁了军统ah站,还成功抓捕了南京站的正副站长。” “什……什么什么?”此话一出,梁仲春便立刻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地说道,“阿诚兄弟,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好歹也是76号行动处的处长,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代主任亲自下的令,命令警备大队的吴世宝和张鲁连夜采取的雷霆行动,别说是梁处长你了,就连我们明先生,也都被他们蒙在了鼓里。” 听到这,梁仲春连忙转头看向了明楼,“明长官,这……” 不想明楼倒是十分的淡定,“老实说,对于这个消息,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毕竟香港那件事搞得李代主任十分的被动,他想趁机表现一下也无可厚非,但是这样的做法实在是有些不够厚道啊!” 正说着,明楼办公桌上的电话便突然响了起来,然而就在电话接通后不久,明楼的脸便突然猛地沉了下来,挂断电话之后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一旁的阿诚壮着胆子问道:“明先生,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侍从室来的电话,鉴于76号此次取得的卓越功绩,汪主席打算亲自接见李代主任和万里浪。” “这……明长官……” 梁仲春一听就有些傻了,刚要再说什么,却被明楼抬手打断了,“梁处长,你先回去!回去之后,你只要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好,至于那个万里浪,他想干嘛你就让他干嘛,千万别拦着他,也不要跟他对着干,明白吗?” “属下……属下明白!”尽管不清楚明楼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要,但梁仲春却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而就在梁仲春离开之后,明楼便立刻抓起了面前的电话,“喂?巡查队办公室吗?立刻叫你们副队长过来听电话!” 第一百一十七章 拖延战术 愚园路,特别巡查队办公室。 “弟儿!弟儿!你快来看看这女娃这手字写的,横是横竖是竖的,就跟过去的秀才似的,是比咱们这帮没念过几天书的大老爷们那两笔狗爬字儿强多了哈?” 刚一挂断明楼打来的电话,王二柱就拿着一张写满了娟秀字迹的纸走了过来说道。 然而李强听了却不由得心中苦笑,自己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生,不就是字写得难看了点吗?怎么就被这家伙给自动归拢到他们这些半文盲的行列去了? 而更让李强不能理解的,则是那王二柱一见那小月儿写得一手好字,竟然动了想要把她留下的念头! “柱子哥,你不是?你真要把她留下来,她才多大啊?” “不把她留下,难道让她继续露宿街头,沿街乞讨?” “不是,柱子哥,我的意思是,咱们真要接济她,那凑点钱把她送到女校里就好了,将来毕业之后也就能够自力更生了。你把她留在这,难不成是打算让她一辈子与咱们这些大老粗为伍啊?” 不得不说,相比之下李强的考虑可比那王二柱要周到得多,引得众人在听了之后都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不想那王二柱却把嘴一撇,很是不服气地说道:“弟儿啊,不是做哥哥的当着这么多人说你,你既然能说出刚刚那一番话,就说明你对上学念书这方面的事情根本一点儿都不了解。我问你,现在是几月份了啊?” “十二月底,怎么了?”李强没好气地回道。 “还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再有一个月,学校就放寒假了呀?再说就算你硬着头皮把这女娃送过去,你又怎么知道她跟不跟得上学校的学业啊?” “这个……”别说王二柱刚刚说的那些,李强还真没有仔细考虑过,看不出来这个王二柱平日里看着五大三粗的,竟然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啊! 想到这,李强才终于勉强地点头答应道:“好!柱子哥,算你赢了!我刚刚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些,不过你得答应我,只要条件合适,就把她送到女校去。” “放心,我心里有数,交给我就好!”正说着,王二柱就看到李强正向着衣架走去,于是便随口问了一句,“弟儿啊,你不是刚从外面回来吗?怎么又要出去啊?” 李强也不隐瞒连忙走到王二柱身边压低了声音把刚刚的电话内容向他复述了一遍。 那王二柱不听还好,刚一听说了刚刚那通电话的内容当场就急了,“你说啥?去拦76号的车?弟儿,你疯啦?” 然而李强却只能耸了耸肩,“你以为我想啊?明长官亲自打电话过来,无论如何都要我想办法拖住他们半个钟头,我能有啥办法?” “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那76号的车说话可就到了,知道你还有一家老小要养,这事交给我就好,你就别掺和了!”说着李强便招呼了一声,“铁林!带上你的人跟我走!” “是!” …… 上海火车站,一号站台。 一个穿着亚麻色西装,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人刚一走下头等车厢,立刻就有一群穿着76号制服的特务迎了上来,为首的则是一个同样有些发福,竖着分头的圆脸中年。 “属下万里浪,恭候李主任大驾!” 没错,负责接站的这个圆脸的就是刚刚投靠了76号的原军统上海站第四行动大队的副队长万里浪,而那个穿着亚麻色西装的,则是刚刚接到消息,从南京赶回来的76号幕后真正的主人,李士群! 李士群很是满意地看了万里浪一眼,随即便吩咐道,“汪主席召见,我们还是不要再耽搁了,有话咱们路上说。” 万里浪听了连忙点头称是,随即便引着李士群出了站台,上了一辆黑色的林肯轿车,径直向汪精卫的寓所开去…… “万老弟,李某此次之所以能够连建奇功,说到底还是多亏了你提供的准确情报,一会儿到了汪主席面前,我一定会多多为老弟你美言几句的。” 此话一出,万里浪连忙诚惶诚恐地说道:“不敢,属下初来乍到,只求能够安身立命,其他便再无奢求了。再说此次之所以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连破坏军统在ah和南京两处站点,在属下看来,情报所起到的作用简直就是微乎其微,能够取得这么大的成果则全都是因为李主人您调度有方,正是有了您的运筹帷幄,我们才能决胜于千里之外啊!所以属下以为,这次的功劳应该是属于主任,属于整个76号的。” “嗯,说得好!一会儿见了汪主席,你就这么说。”李士群听了很是满意地点头说道,“放心,从今往后,只要有我李士群一口肉吃,就一定会给你留一口汤喝的!” “多谢李主任栽培!小的今后一定竭尽全力,以报李主任大恩。” “好说,好说!” 正说着,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所产生的巨大惯性差点儿让坐在后座上的李士群和万里浪两人从座位上飞出去。 “混账东西!你怎么开车的?”好端端地突然出了这么个岔子,让万里浪的脸上瞬间就挂不住了,刚一爬起来就对那个负责开车的特务破口大骂了起来。 而那个特务也是满脸的委屈,“组长,前面有人设置了路障,小的以为他们会让开的,谁知道他们好像不认得咱们的车,所以……” “快快快,下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万里浪一边说一边殷勤地向一旁的李士群问道,“李主任受惊了,您没事?” 李士群虽然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但从他阴沉的脸色却不难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应该也很不美丽。 “你们是干什么的?知道车上坐的是什么人吗?还不快给我把路让开?”同样也是生了一肚子气的特务刚一下车,就立刻叫嚣了起来。 不想话音未落,一个很是不耐烦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哪来的狗子这么吵,连句人话都不会说?看不见这条路已经被戒严了吗?” “你是谁?连76号的车也敢拦,你小子活的不耐烦啦?”或许是被那人的气势所震慑,那特务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色厉内荏地说道。 “我叫铁林,奉命驻守此处哨卡,我不管你是76号还是86号,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给我哪来的回哪去!我说的够清楚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相互博弈 “你!” 那特务刚要再说什么,铁林便二话不说直接抽出了自己的警棍。 “你想干什么?公然使用武力胁迫正在执行公务的新政府工作人员,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好你个臭小子,竟然敢这么跟老子说话,看我不……” “慢着!”就在那个特务准备跟铁林动手的时候,却被不知什么时候从车上下来的万里浪给拦了下来,“小吴啊,我让你下车过来交涉,怎么吵起来了?” “组长,是这小子……” “好了!”万里浪此刻显然没有心情听手下的抱怨,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后便迈步来到了铁林的面前,客客气气地说道,“这位小哥,我叫万里浪,是新任76号行动处行动二组的组长,车上坐着的,则是我们76号的李主任,不瞒你说,此次我们是受到汪主席的召见,前去汇报工作的,还请小哥给我个面子,行个方便可好?” 听到这,铁林先是打量了万里浪一眼,随即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还像句人话,不过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什么千里浪,万里浪的,我只知道我收到的命令是:任何人不得从这里经过,要么你就去找我的上级,只要上面下令,我立刻放行,绝无二话!要么就请打道回府好了!另外顺便说一句,你在我这里,没有面子!” 此话一出,万里浪脸上的肌肉便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但还是强压着怒火,咬着牙问道:“你的上级是谁?” 话音未落,已经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李强才慢悠悠地走了过来,“铁林,我怎么大老远地就看到你这边乱哄哄地,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报告副队长,有人意图强行闯卡,被属下拦了下来!” “强行闯卡?这青天白日的,那人脑子得有多不好使,才能干出这么愚蠢事来?我可得好好见识见识。”说着,李强便走到了万里浪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才开口问道,“就是你啊?” “这里是你负责是?我是新任76号行动处……” “行了行了,打住打住!”不等那万里浪自报家门,李强便索性冲着他摆了摆手,“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这么跟你说,我们刚刚收到的一个匿名电话,说是有人在汪主席的寓所附近安置了炸药,所以我才不得不派人把这附近戒严起来,然后等专业的排爆小组过来,再进行地毯式的搜索排爆,直到完全解除隐患之后,才能放行,明白吗?” 万里浪听了很是不以为然地说道:“匿名电话?保不齐是有人在恶作剧呢?” “你也说是保不齐了,不过这万一要是真的,这个责任谁来承担?”说着李强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早就准备好了的文书,“喏,你们要是非过去不可的话,就把这份文书签了,到时候无论造成什么后果全部都由你们76号承担,我立刻就放行,怎么样?”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万里浪也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于是便在深深地看了李强一眼之后转身回到了车里向李士群说明了情况。 “……情况就是这样,李主任,您看我们要不要先签了那份文书?毕竟汪主席那边可是一刻都不能耽搁的啊!” 不想话音未落,李士群便瞪了他一眼,“糊涂!这种背黑锅的文书怎么能签呢?” “可汪主席那边……” “先等等,看看情况再说。毕竟除了这种突发事件,耽搁了一些时间也是情有可原的,汪主席大人大量应该不会与我们计较的。” 万里浪听了顺从地点了点头,随即便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哨卡前的铁林,暗自在心里说道:铁林是?好小子,我记住你了,拿着鸡毛当令箭,看把你给牛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是?等这件事过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想就在这时,一旁的李士群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警告道:“我说,你刚刚是不是在心里想着,等这件事完事之后,就去报复人家啊?” “李主任,我……” “好了,你用不着跟我解释,我只想让你明白,我不是在阻止你报复,而是在防止你犯错。” “犯……犯错?”这下那万里浪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而李士群则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点拨道:“你也不想想,要是没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他一个什么小小的巡查队队员敢跟咱们叫板吗?” 听到这,那万里浪才恍然地说道:“李主任就是李主任,看问题果然不是一般地透彻,只是属下愚钝,还是想不出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李主任您作对啊?” 不想此话一出,那李士群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怎么没有?从前是那个丁默邨,至于现在嘛……你不会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巡查队,实际上是隶属于财政部的?” 李士群语出惊人,直接就把那万里浪给听傻了,好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一句,“您的意思是说,是明副主任?” “呵呵。”不想那李士群听了却笑着摇了摇头,“小万啊,你想在这新政府里立足,就这么点眼界可不行啊!” “属下愿拜李主任为师,还请老师不吝赐教!”说罢,万里浪竟然直接倒头便拜,整个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还真就把那李士群给吓了一跳。 “也罢,看你如此心诚,我就认你这个学生了。”说到这,李士群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你刚刚说暗中跟我较劲的是明副主任,其实只说对了一半,因为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人才是我们真正的对手。” “谁啊?” “现任财政部兼警政部部长,周佛海!” “这……”即便是那万里浪,也知道周佛海可是在新政府内部地位仅次于汪精卫和陈公博的第三号人物,被这样的人物盯上,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想到这,万里浪便开始有些后悔一时冲动,拜李士群为师了。 而李士群则再一次一眼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可就在他正准备给万里浪吃一颗定心丸的时候,一辆黑色的道奇车便缓缓从远处驶来,并排停在了他所乘坐的车子旁边。 紧接着,坐在汽车后座上的明楼便主动下车,缓步走到李士群的面前笑着说道:“哟,李主任!这么巧啊?您不是应该在南京筹备‘和平大会’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百般刁难 “汪主席亲自召见,我就算再忙也得赶回来啊!”李士群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明楼听了这才恍然地点头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正好,我刚好也有点事要向汪主席汇报,要不你们上我的车,咱们一块儿过去,如何?” “坐你的车?”李士群听了不禁眯了眯眼,“不必了!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只要不是自己的车,坐上去心里就会很不舒服。” 说到这,李士群突然猛地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明副主任,你我同为新政府和日本人做事,论官阶我还要比你高出一级,可凭什么你的车就能放行,而我的车就要被拦在这里,是何道理啊?” 明楼则笑了笑,“因为我不光是特务委员会的副主任,还是他们在财政部的顶头上司,就这么简单。当然,倘若即便如此,李主任还是不屑与我共乘一辆车的话,那我就只能先行一步了,你知道的,汪主席最讨厌不守时的人了。” 说完,明楼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车上,淡淡地对负责开车的阿诚说了一句,“开车。” 眼看着明楼的车就要扬长而去,李士群的脸色在变了数变之后终于放下了自己主任的架子,一边推门开车门一边拦道:“等一下,明副主任。我……”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阿诚便一脚油门窜了出去,只留下了李士群那孤零零的身影尴尬地站在原地。 “老师,那姓明的摆明了是在耍您啊!” “废话!难道我连这看不出来吗?还用得着你再给我重复一遍?”憋了一肚子气的李士群仿佛终于找到了出气口一般,将自己肚子里的怨气一股脑地全都撒在了万里浪的身上,“去,把刚刚那份文书给我签了!” “这个……”万里浪听了立刻面露难色,“老师,您刚刚不是还说那种背黑锅的文书是不能签的吗?” “是,我是这么说过没错,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咱们的首要任务,是不能让那姓明的抢了先,否则指不定会在汪主席面前怎么编排咱们呢!明白吗?” “道理我都懂,可是您让我替您签……” 话没说完,李士群的眼睛便立刻瞪了起来,“怎么,作为学生,你难道不应该替老师分忧吗?这种时候,你要是连这点风险都不愿意替老师承担的话,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万里浪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回到李强面前伸手说道:“拿来!” “什么?”李强明知故问地笑道。 “刚刚的免责文书啊!你不是说只要我签了那份文书,你们就放行吗?” 不想话音未落,李强却冲着他摇了摇手指,“我是说过没错,不过恕我直言,你一个小小的行动组组长,还没有资格在这份文书上签字。” 此话一出,那万里浪非但没有被激怒,反而好像如释重负一般地松了口气,二话不说就拿着那份文书回到了车上,这倒是大大出乎了李强的意料。 又过了一会儿,万里浪才拿着那份刚刚签好的文书回到了李强的面前,“给你,现在你们可以放行了?” “当然,我这个人向来说到做到。”仔细检查了一遍文书上的签名之后,李强便大手一挥,“放行!” 然而就在李士群的车通过之后不久,一个混混打扮的男子便拎着一只箱子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转了出来,冲李强微微点了点头,便快步向着汽车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汪精卫的寓所距离哨卡并不远,也就一个路口左右的距离,于是几分钟后,李士群的车便在寓所门口停了下来。 可就在两人从车上下来,走到寓所门口的时候,却又一次被人拦住了去路。 而更让两人感到无语的事,拦下他们非是旁人,赫然竟是刚刚在哨卡上嚣张至极的铁林! “你……” “不错,又是我!万组长,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不等万里浪开口,铁林便抢在了他的前面说道。 “姓铁的,我警告你别欺人太甚!文书我们已经签了,你还想怎样?” “万组长,别那么激动嘛!炸弹危机尚未解除,所有进入寓所的人员一律不得携带任何武器,所以还请两位配合一下。” “配合?怎么配合啊?”万里浪撇着嘴说道。 “自然是要搜身了。” “就凭你,也配搜我们的身?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是?” 不想铁林却只是笑笑,“你看不起我没关系,但是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你要是继续拒不配合的话,那可就是公然违抗汪主席的命令了啊!” “嘁!”万里浪听了忍不住啐了一口,很是不以为然地回敬道,“你以为你把汪主席搬出来,我就会怕你吗?笑话!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你一个小小的巡查队队员能奈我何!” 铁林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抽出了自己的警棍,轻描淡写地说道:“试试看?” 就在两人之间的冲突一触即发之际,一旁始终保持着沉默的李士群终于发话了,“算了,万组长,没必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有失咱们的身份。他要搜,就让他搜好了!” 尽管那万里浪的心里对李士群此举颇有微词,却也不得不照他说的去做,于是便极其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是!” 铁林也不客气,直接挥了挥手上的警棍,对手下命令道:“搜!” 别说,这一搜还真搜出了不少东西。 “啧啧啧,手枪、刀片、匕首、开锁器……看不出来,你这身上还挺能藏的啊!你这哪是准备去接受召见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要进去行刺呢!” 然而面对铁林的调侃,万里浪这次倒是学乖了,也不跟他做任何的争辩,只是黑着一张脸,沉声说道:“你0也搜了,查也查了,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 “当然!”铁林也没有继续纠缠,侧身一步让出了一条路来,“两位,请!” 第一百二十章 连环手段 “特务委员会代理主任,李士群,见过施秘书。” 汪精卫寓所内的一间书房里,李士群一进门便恭恭敬敬地向着坐在主位上的美女秘书见礼道。 尽管对于汪精卫没有亲自接见自己心中颇有微词,但明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因为负责接见自己的这位虽说是一介女流,但却是汪精卫身边为数不多的心腹亲信,甚至于整个侍从室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在这样的大人物面前,李士群自然不敢造次,温顺的像一条狗一般。 “李主任不必多礼,请坐!”施秘书轻启朱唇,客气地对李士群说道。 此话一出,李士群便立刻心下狂喜,尽管只是一个小小的称呼上的改变,但却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了。 “实在抱歉,原本汪主席是打算亲自接见你们的,但是南京那边却突然送来了一件紧急公务要去处理,所以就命我代他过来,还望李主任能够以大局为重,多多体谅。” “施秘书言重了,汪主席心怀天下,日理万机,自当以大事为重,李某个人的事情再大,在家国天下面前,也不过是小事一桩,理当以大局为重。” 听到这,那施秘书点了点头,随即便看了一眼在李士群身边站着得万里浪,“想必阁下便是为此次抓捕行动提供了准确情报的万里浪,万组长?” 万里浪连忙躬身施礼,“小的万里浪,见过施秘书。其实小的不过只是提供了一些情报而已,而真正在背后调兵遣将的则是……” “好了,可以了,万组长!”就在那万里浪准备按照事先说好的那样,将功劳全部让给李士群的时候,那施秘书却直接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们这次的行动报告我已经看过了,虽然从结果来看收获颇丰,但是小女子心中却始终有一个疑问,不知万组长可否为我解答一下呢?” 此话一出,那万里浪的心便猛地“咯噔”了一下,连忙下意识地偷眼看了一眼一旁的李士群,哪曾想此时的李士群也被那施秘书刚刚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直接就呆愣住了。 于是便只好硬着头皮回道:“施秘书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好,我且问你,你在转变过来之前,身居何职啊?” “回施秘书的话,小的在转变之前是军统上海站第四行动大队的副队长。” “哦……”施秘书听了微微点头,随即便猛地神色一肃,不怒自威地质问道,“那你为何提供的都是其他站点的情报,却对有关上海站的情报只字不提呢?” “这个……”万里浪不知该如何回答,不得不又看了一眼李士群。 不想后者正要开口替他解释,那施秘书便直接转过脸来先发制人地问道:“李主任,虽然从你们开始实施抓捕行动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但是已经有不少风言风语传到汪主席的耳朵里了,说你们76号这样是想要养寇自重!当然了,汪主席还是很信任李主任你的,当场就驳斥了那些毫无根据的言论。所以,身为汪主席的贴身秘书,我决不允许他老人家的名誉因为这件事受到任何一丝的损伤,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卑职明白,请施秘书放心,也请汪主席放心,卑职知道该怎么做了!” “很好!看来李主任是个聪明人。”施秘书笑道,“既如此,那我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来打破那些流言,如何?” “施秘书放心,也请汪主席放心,卑职一定会好好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的!” “好!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被正式任命为特务委员会的主任了!” 此话一出,李士群连忙眉开眼笑地起身向施秘书深施一礼,千恩万谢地说道:“多谢汪主席栽培!” …… “老师,您说那些所谓的风言风语,会不会是……”刚一从书房出来,万里浪就忍不住问道。 而李士群脸上的笑容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那还用问?除了那个明楼,还能是谁?本以为就是个绣花枕头,想不到仅凭两次行动就看穿了我真正的意图,看来是我大意了啊!” “那……咱们接下来……” “放心,我已经……” 话没说完,就听外面突然传来了“轰”地一声巨响,就连整栋房子都好像被震得晃了三晃。 而随着爆炸声响起,李士群的脑袋便不自觉地“嗡”了一下,心中立刻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便二话不说,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出去。 此时的寓所门口,已然因为刚刚那突如其来的爆炸而乱做了一团,尽管闻讯赶来的李强已经在努力和寓所的守卫一块儿维持着现场的秩序,但场面却依旧混乱不堪。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李士群奋力地挤开了人群,可是让他最担心的一幕却还是发生了:处在爆炸正中的那辆还在熊熊燃烧着的汽车,果然就是自己的座驾! 然而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闻讯赶来的李强便第一时间带着人围了上来。 “你……你们想干什么?”万里浪一见形势不好,便立即警告似的大喝了一声,随即便下意识地向腰间摸去,不想却摸了个空。 李强则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万组长,我发现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我还没问你,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在车底下藏了那么多的炸药,想干什么?难不成是打算冲击汪主席的寓所吗?” 直到这时,万里浪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上当了!从最开始的炸弹威胁,到免责文书,再到最后的搜身检查,全部都是明楼设下的圈套!甚至连这场爆炸保不齐也是他的杰作! 想到这,万里浪的内心便不自觉地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恐惧。 相比之下,李士群倒是镇定许多,“小兄弟,凡事都要讲个证据,你口口声声说是我们在车底下藏了炸药,意图不轨,可有证据?” “甭管有没有证据,两位都有重大的作案嫌疑,所以还请两位配合一下,跟我回去协助调查!”说着李强便直接大手一挥,“带走!” 第一百二十一章 激将计划 “阿……阿强兄弟,你这是……” 原本已经做好了羊入虎口的准备了的李士群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强在将自己和万里浪两人带回特别巡查队的办公室后非但没有进行任何的审讯盘问,也没有任何的刁难,反而对自己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的,客气的不得了,这下可把那李士群给整不会了。 而直到这时,李强才笑着说道:“李主任,事出有因,兄弟我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得罪之处还请您多多担待啊!” 见李士群和万里浪两人听了自己的话后依旧还是一副一头雾水的样子,李强便耐着性子继续解释道:“李主任,其实我们心里清楚,炸药的事情您并不知情,甚至还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而那些个抗日分子之所以将炸药安装在您的座驾下面,用明长官的话将,就叫‘杀人不用刀’,无非就是想嫁祸于您,甚至是挑起我们之间的内讧罢了。” “哦?是吗?”李士群听了不自觉地眯了眯眼,“这么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明副主任安排的?” “是的。” “目的呢?” “自然是保护李主任您了,否则万一要是让特高课抢了先,纵然是李主任您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也免不了被他们盘问,到时候不光是76号,就连周先生和汪主席都脸上无光,您说对?” “嗯,是这个理。”李士群听了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又猛地话锋一转,“不过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李主任就是李主任,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您。”李强笑着说道,“实不相瞒,刚刚那个理由不过是对外公开的说法,实际则是借此次爆炸事件来麻痹军统上海站的人。” “继续,说下去。” “76号以雷霆手段一举捣毁了军统在ah和南京的两处工作站,势必会引起其他站点的警觉,尤其是上海站,虽然还不至于到人人自危的地步,但是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否则也不会趁着汪主席召见您的机会采取行动,还要嫁祸于您了。” 直到这时,李士群才恍然地点头说道:“嗯……一旦我成了怀疑对象,那么不论我能否洗清自己的嫌疑,短时间内都无法再继续策划任何抓捕和破坏行动了。这就相当于变相给了他们转移和伪装的时间,对?” “是的。” “那……明副主任有没有交代给你,我们两个什么时候能够离开?” “凌晨三点,通常是一个人最疲倦的时候,如果在这个时间段采取行动的话,想必一定会有不错的收获。您说呢,李主任?” 李士群听了先是沉吟了片刻,然后才点头答应了下来,“好,我可以等到那个时候,不过我要先打个电话。” “当然可以,李主任请便。” …… 就在李强按照明楼的吩咐,将计划向李士群“和盘托出”的时候,法租界的一家很不起眼的报馆里,一个记者模样的青年神色匆匆地敲开了主编办公室的房门,急声汇报道:“报告站长,毒蛇来电!” 坐在办公桌后面,刚刚到任不久的军统上海站站长陈恭澍听了手下的报告立刻坐直了身子,“这个时候发报,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电报上怎么说?” “万里浪叛变,ah站、南京站覆灭!” “你说什么!?”陈恭澍听了立刻站起身来,又惊又恐地说道,“消息确认过了吗?” “事出紧急,属下擅自启用了ah和南京的紧急联络频段,但是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基本可以确定消息属实!” “万里浪……那第四行动大队呢?派人去联络过没有?” “联络过了,除了留守蒲兰芳裁缝铺的三个队员和刘队长尚不知所踪以外,其余人员均安然无恙。” “唉,看来刘队长和那三个队员应该是凶多吉少了……”陈恭澍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即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毒蛇那边给出什么建议没有?” “有,建议我站立刻采取行动转移相关人员。” “这是电报上的原话?” “后面还有两个十万火急。” 这下那陈恭澍便再也没办法淡定了,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吼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不早说?立刻通知站内所有外勤小组暂停一切任务,保持静默,有条件的,立刻离开上海,去香港站报道。另外,即刻关闭所有联络站点,中层以上干部务必要在晚上十二点之前赶到广慈医院与我汇合!” “站长……不就是出了个叛徒吗?您是不是太过敏感了?” 那青年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句话便将陈恭澍给彻底惹火了,“你说的倒是轻巧,不就是出了个叛徒?你知不知道,那姓万的虽然只是个副队长,但资历却是站里最老的。毫不夸张地说,整个上海站差不多有一半的人都或多或少地跟他打过交道,虽然我不清楚他们为什么率先对ah站和南京站下手,但是我敢肯定,如果我们我立刻采取行动的话,我们上海站也一定会重蹈他们的覆辙!所以你现在必须立刻把我的决定通知下去,如有不从者,家法处置!” “是!” …… 是夜,明公馆的书房里。 明楼站在窗前略微有些出神地凝望着窗外那布满了阴云的夜空,心情说不出的沉重。 就在刚刚,他接到了李强打来的电话,李士群和万里浪已经准时带着人出发了。 尽管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但明楼心里却很清楚,今天晚上还是会有不少人会不幸落入76号的魔爪。 而这一切,则全都是拜自己制定的那个“激将计划”所赐,这便使得明楼的头疼病发作得更加厉害了。 “大哥,您没事?”一旁的阿诚见状立刻拿来了止痛药,递到明楼手中,关切地问道。 然而明楼却并没有服下药片,而是强忍着头疼说道:“阿诚啊,我怎么发现我的行事风格越来越像那个‘疯子’了呢?” “大哥,你这不是‘发疯’,而是两害相较取其轻,如若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势必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是啊,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不正是那个‘疯子’的处事原则么?”说到这,明楼便顿了顿,紧接着原本还有些迷茫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给那个‘疯子’发报,他手上的那把利刃,该出鞘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师生别离 清晨。 寂静的山林里,山间的雾气凝结而成的水珠时不时地从树梢滴下,湿润的空气中混杂着泥土的芬芳。 落叶铺落而成的小径上,有两个人影并排走着,彼此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不知走了多久,其中一人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对另一个人说道:“明台,明天你就要离开这里了,恨我吗?” “谈不上,我理解你的苦心,但不认同你的做法!”明台由衷地说道。 王天风听了则轻笑着摇了摇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 “记得,在邮轮上,老师盛气凌人。” 王天风则立刻瞪了他一眼,“你也好不到哪去,目中无人!” “彼此彼此!”明台笑道。 “会想念军校的生活吗?” “当然!毕竟是我挥洒过汗水的地方。” “那……军校里的人呢?” 明台则笑而不语。 不想王天风却叹了口气,很是感慨地说道:“我在这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孩子。有的送上了抗战前线,有的送去了敌后战场,还有的送进了坟墓。这些孩子有的敦厚,有的清婉,有的温和,有的烈性,即便是有贪生怕死的,也都是些好孩子。只可惜,他们生错了时代,来错了学校,投错了老师。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但有时候却不得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不求能够得到你的理解,只求你能够记住在这里学到的东西。” 话音未落,明台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此刻他的内心感受到了一股冲动,一股将自己此前积攒的不解和怨恨通通发泄出来的冲动!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把我们送到战场上去磨练?反而偏要采取这种极端残忍的方式来考验我们?” 不想王天风却反问道:“你知道如果我把一个贪生怕死的孩子送出去,会带来什么后果吗?他将会毁掉一次行动!为求自保,他会出卖自己的同志,出卖组织,甚至是调转枪头与昔日的同窗战友为敌!” 明台显然从来都没有从角度去考虑过这个问题,因此在听了王天风这番话之后便不由得愣住了。 王天风则继续趁热打铁,“明台,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其实按照我的标准,你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勉强合格的外勤人员,距离顶级的特工还有不小的差距,但是明天一早,我却不得不把你送出军校的大门,知道为什么吗?” 明台轻轻地摇了摇头。 “就因为上海站出了一个叛徒,短短一个月的时间,ah、南京两处站点覆灭,上海站虽然因为及时获取到了关键情报躲过了一劫,却也遭受了重创,五个办公点以及二十二个秘密联络点全部被毁,还有大批人员不幸被捕。可以说现在的上海站,已然是名存实亡了!” 此话一出,明台整个人都有些听傻了,此前虽然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哪曾想上海的地下斗争形势竟然比他预想的还要艰难、残酷数倍! “这种情况下,想要让上海站重新恢复运转,就只能派一个生面孔过去,因此上峰就想到了你。” “我?” “不错!在上海,你们明家是世家,你大哥明楼又是周佛海面前的红人,有了这两层伪装,你就可以完成许多常人无法完成的任务,因此你才会成为去执行这个重新恢复上海站运转的任务的不二人选!” 不想明台听了却眯了眯眼,“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你当初之所以把我从香港绑到这来,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觉得呢?”王天风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随即便神色严肃地嘱咐道,“明台,你记住,一旦走出了军校的大门,你所碰到的所有危险就都是真的了。此去上海,行动中无所依凭,没有后援,精神上人格分裂,备受摧残,时时刻刻处于危险境地,死亡,对你来说就是家常便饭。稍有不慎就会自我毁灭,即便如此,你还要去执行这个任务吗?” “当然!”明台想也不想地说道,“老师,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出风头,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放过呢?” 听到这,王天风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就算你想出风头,那也得活着才行,死人可出不了风头。记着,一个优秀的特工,唯一的生存根基,就是不畏死,唯一的生存法则,就是谁也别信,除了你自己!” 王天风说着从手腕上把手表摘下来,递到了明台面前,“这块表,是我所有家当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礼物,送给你。” 明台则立刻把嘴一撇,“我说过的,我从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手表自然也不例外!” 尽管明台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却是因为他觉得这块手表太过珍贵,所以才不敢轻易接受。 王天风则一眼看穿了明台的心思,随即便不由分说地往他手里一塞,霸道地说道:“那就留着,做个纪念!” “这可是您压箱底的,不介意吗?” “不介意。” “好,那我收下了。”尽管明台表面上是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但内心却还是十分欢喜的。 而这,自然也没能逃过王天风的眼睛,只见他先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许对眼前这个自己的得意门生的无奈,然后才轻咳了一声,正色道:“此去上海,需要在香港辗转,到了那之后,一切都要听从香港站的李惟恭,李站长的安排,他会负责将你们平安送到上海,不过即便如此,路上你们也一定要多加小心,明白吗?” “老师放心,学生一定会让您为我而感到骄傲的!” “好,那我就在这静候你的佳音!” …… 是夜,一组电波声划破夜空。 「上峰有令,鉴于上海站之危机事态,特委任毒蝎为特别行动小组组长,赴沪协助上海站最大程度地恢复运转,该小组暂归毒蛇小组直接管辖,请务必在接到命令后,五日内赴任。」 第一百二十三章 顺水人情 “老师,我们走了!军服和勋章麻烦老师替我们收着,若战死,就替我们埋了;若胜利回来,我们还要穿着授勋。学生,毒蝎。” 王天风看着手上那封简短的留言,恍惚间仿佛回想起了自己当初给老师第一次留书时的情景,竟然如出一辙。 “真不愧是我王天风的学生!” 王天风欣慰地说了一句,随即又看了一眼两人留下的衣物,然后才很是不舍地将那封留书连同两人的档案一起,丢尽了面前的火盆之中。 整个过程,王天风都只是默默地注视着那团升腾的火焰,纵然每每烧毁一份学生的档案,他的心里都会不自觉地生出丝丝怆然的心酸,但他却依旧别无选择,不过却也从未后悔。 …… 翌日,重庆机场。 “哎,我说这位兄弟,我们的飞机都已经延误了快一个钟头了,什么时候才能登机啊?” 候机大厅里,明台眼看着航班已经严重晚点,外面的狂风暴雨却依旧没有半点减弱的迹象,不由得心里着急,于是便忍不住对那个负责把守登机口的特务问了一句。 不想那个特务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机械性的回复道:“长官莫要心急,这山城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相信飞机很快就可以起飞了。” “真的?我怎么看不出这雨有半点要停的意思呢?”明台无奈,只能嘟囔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等待。 一旁的于曼丽则体贴地为他端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劝慰道:“组长,飞机晚点的事,我已经知会香港那边了,就目前的天气条件而言,的确不符合起飞的条件。”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不知怎的,我这心里也不知怎的,就是静不下来。”明台一边说一边接过了于曼丽递过来的咖啡,“谢谢。” “要我看呀,你就这就是报国立功心切,所以才静不下心来!” 听于曼丽这么一说,明台先是一愣,然后才喝了一口咖啡,淡淡地说了一句,“也许!”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听着就很有喜感的声音,“哥几个忙着哪?看看兄弟我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来了?牛肉,还有酒!见者有份,千万别客气啊!” 此话一出,不光是候机大厅里的那些特务,就连明台的注意力也不自觉地被他吸引了过去。 只见来人是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却故作成熟地将头发抹得油光发亮,梳成了一个标准的“汉奸式”发型,还操着一口浓浓的东北口音,使得明台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家里那个同样说话带着东北口音的李强,于是便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然而就在明台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却见那人悄悄地对管事的耳语了几句,又远远地用手指了指自己,随即便在那人的默许下,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明同学,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明长官才对,还记得我么?” “你是?” “是我啊!老许,许忠义!你的同窗,上次你病倒之后,天天给你送饭的那个,想起来了没有?” 听到这,明台才终于回想了起来,“原来是你,我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闹了半天你不是炊事班的啊?你怎么也跑到这来了,有任务?” 不想那许忠义先是摇了摇头,随即便很是难为情地挠头说道:“其实,我这次来,是专门来找明长官你的。” “找我?找我做什么?” “那个……大家都是同窗,我就有啥说啥了。”许忠义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然后才继续说道,“自打我因为考核成绩未达标,被老师送去息训班之后,我是打算奋发图强来着,可是结果却……好在我平日里跟教官们相处的不错,所以吴副主任就建议我去找我的第一任恩师,也就是现任香港站站长的李惟恭帮忙跟上面说句话,把我从学员部调到班本部去,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 此话一出,明台便立刻警觉了起来,“你是怎么知道我今天会从这里出发,取道香港的?” 那许忠义则嘿嘿一笑,我想办法从后勤那里搞来了两箱美国罐头和五千发训练弹给老师送了过去。 直到这时,明台才终于明白了王天风为什么要这么安排了,闹了半天原来是收了这家伙的好处。 想到这,明台不由得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说,要我怎么帮你?” 许忠义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一只颇有些分量的档案袋,递到了明台手上,“明长官,这里面有我给恩师的一封信,以及我的全部家当,烦劳明长官将信和金条一并带给他,至于剩下的,就算是兄弟我的一点心意好了。希望明长官能够看在你我同学一场的份上,帮我这个忙,忠义感激不尽。” “老许,看不出来啊,你在这方面倒是挺有本事的啊!”明台掂了掂手上的档案袋,略带调侃地说道,“让你去搞情报,做特工还真是太屈才了。成!我答应你了,谁让咱们同学一场呢?” 听到这,许忠义正要开口道谢,却见明台只把档案袋里的那封信和金条收了起来,剩下的则分文不动地还了回来。 “明长官,你这是……”许忠义很是不解地问道。 不想明台却只是哼了一声,“我之所以愿意帮你作个顺水人情,不为其他,只因为我们之间的同窗之谊。至于你那点家当,还是自己留着慢慢花!” …… 与此同时,上海明公馆。 “明台的飞机,现在应该已经起飞了?”明楼看了一眼手表,自顾自地说道。 一旁的阿诚也在看了一眼手表之后说道:“重庆那边正在下暴雨,明台的飞机多半应该是晚点了。” “出师不利啊!” “或许能给他提个醒,让他明白自己的任务有多艰巨。”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乐观了?”明楼笑道。 阿诚并没有回应,而是兀自倒了一杯红酒,一边摇晃着酒杯一边反问道:“大哥,那个阿强的身份我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摊牌?”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事出反常 “什么叫调查得差不多了?那你倒是说说,那个阿强究竟是何身份啊?”明楼一边将自己的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一边问道。 “经过这一个月的调查跟踪,我发现那个阿强每隔三天都会去一趟劝业商会,即便是刮风下雨也从未间断,虽然公开的解释是在追求那个顾海棠,但在我看来多半只是个幌子,实际上他们两个就是在以恋爱为名,行接头之实!所以,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是财神的人。” 听到这,明楼先是点了点头,随后才继续慢悠悠地说道:“身为一个特工,如果被人连续调查跟踪了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任何察觉的话,那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特工。你觉得那个号称是全员精英的财神小组里面,会有这样的人吗?” “大哥,您的意思是,那小子是故意的?” “不然呢?”明楼似笑非笑地说道,“还记得上一次那场商业沙龙吗?我在洗手间里面曾经问过他是在替谁做事,你知道那小子是怎么回答的吗?” 阿诚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说他是在替‘钱’做事,其实一开始我并未放在心上,觉得他就是个崇拜金钱主义的家伙,现在想想,他说的‘钱’可能指的并非是通常意义上的货币,而是‘财’,财神的财!” “大哥,照您这么说,那小子不但是财神小组的成员,还主动向我们挑明了身份,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应该和这次‘和平大会’有关。”明楼沉吟了片刻之后猜测道,“我甚至怀疑,大姐突然改变主意,想要参加‘和平大会’也很有可能就是他在背后撺掇的。” “所以呀!我们就更得弄清楚那小子的真正目的了不是吗?” “不!”明楼淡定地摇了摇手指,“正因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在搞清楚那小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之前,一定要沉得住气,这样才能以不变应万变,明白吗?” “知道了,大哥!”阿诚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道,“那劝业商会那边……” “自然是一切照旧了,我想要不了多久,那小子就会主动来找咱们了。” …… 与此同时,洛公馆。 “明副队长,又来找我们顾小姐呀?”商会里的那个出了名爱打听的朱理事一见到李强从外面进来,便忍不住调侃道。 李强则只是微笑着点头说道:“大光明剧院刚刚上映了一部新电影,我想顾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是吗?那可真是太不凑巧了。” 李强听了便不由得一愣,“为什么这么说?顾小姐不在?” “刚走。” “去哪了?”李强又问。 “新雅粤菜馆。” “上海有名的饭庄那么多,其中也不发百年老号,为什么偏偏要去那呢?” “明副队长,这您可就有所不知了,我们商会的少东家今日刚刚抵沪,吃不惯上海菜,所以顾会长不得不选在那里为少东家设宴接风了。” 少东家?那不就是老算盘的宝贝儿子,魏青书那个愣头青吗? 真不知道那老家伙是咋想的,好端端地把儿子送到上海来做什么?真的是…… “明副队长?明副队长?您没事?”见李强有些愣神,那朱理事便忍不住唤了两声。 李强这才回过神来,“啊?哦,我没事,既然顾小姐不在,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从洛公馆出来,李强先是用余光瞥了一眼墙角,确认了“尾巴”还在之后,才伸手拦了一辆黄包车,坐了上去…… “哎?你不是去找顾小姐看电影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李强刚一回到明公馆,正在客厅里跟阿香闲聊的明镜便很是诧异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惹人家顾小姐生气了?” “怎么会呢?”李强很是无奈地说道,“劝业商会的少东家来了,今天晚上要给他接风洗尘,所以约会就不得不取消咯!” “那就好!我可告诉你,那顾小姐我见过,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可千万不能欺负人家啊!” “放心,大姐!我知道了。” 听李强这么一说,明镜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大哥和明台什么时候也能带个女孩回来,你说他们也都老大不小了,这根弦怎么好像断了似的,一点儿都不着急呢?” “不对,大姐。我怎么听说我大哥之前可是有过一个相好的……” 然而不等李强把话说完,明镜的脸便立刻沉了下来,“阿强,看在你不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的份上,这一次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你给记住了,从今往后,在我面前,不许提起那个疯子,听到没有?” “大姐……” “我问你听到没有?” “是,大姐,我听到了!” “很好,我有点累了,先回房了。厨房里我给你留了碗汤,你要是饿了就自己热热喝了!”说完,明镜便起身上楼,将李强独自一人丢在了客厅…… …… 经过了数个小时的颠簸之后,明台和于曼丽两人所搭乘的飞机终于安全地在香港机场着陆了。 而两人刚一走出航站楼,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胖脸,正站在一辆黑色的林肯轿车前等着他们。 “许久不见了,林参谋。” “是啊,明台,上次一别,虽然不过月余,但是看得出来,你比之前看上去要成长了不少,想必回去之后没少受苦?” “那是当然,毕竟我老师的眼里可容不得半点沙子!不过即便是我有错在先,你拿了钱却不办事,也太不讲究了?”明台眯缝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想那林参谋却只是笑笑,“这可怨不得我,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没有搞清楚状况了。” “什么意思?” “那些钞票在你眼里或许是买通我的‘贿金’,但在我的眼里却是你贿赂上级的‘证据’,明白吗?” “现在明白了,看来老师说的没错,还真是谁都不能相信!” “看来你的确是成长了不少,上车!”林参谋一边说一边帮两人拉开了车门。 明台也不跟他客气,二话不说就跟于曼丽两人一先一后地坐进了车里。待那林参谋发动车子之后,才仿佛突然响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 然而林参谋却只是淡淡地回了两个字,“医院!” 第一百二十五章 紧急任务 “不是香港站吗?难到你们把站点设在了医院里了?”明台奇道。 “当然不是了!带你们去医院是为了执行一个紧急任务。”林参谋一边开车一边回道。 “紧急任务?”此话一出,明台便不自觉地跟于曼丽两人对视了一眼,“看来我们这位新上级很讲究效率嘛!这么快就给我派了任务过来!” “那是当然,毒蛇对属下的要求向来都是效率第一。时间紧急我挑主要的说,你们的任务,就是将医院里的一个病人平安地护送到上海。” “这个人的身份很特殊吗?”明台继续问道。 “公开的身份,是日本驻香港总领事中村丰一的私人医生,杨慕次。” “实际呢?” “军统高级特工,代号:骤雨,隶属财神小组。顺带一提,上次狙杀波兰之鹰的计划,就是财神小组负责策划以及善后的。”说着便将一个文件夹往两人的面前一递,“具体的,任务简报上都有,你们自己看!到了医院,必须立刻开始行动!” …… 时间拉回到两个小时之前。 上海,明公馆。 莫名其妙地挨了明镜一顿训斥李强正准备回房,阿香便走了过来,“阿强哥,今天下午,顾小姐派人捎了一个口信过来。” 李强连忙追问道:“什么口信?” “她说晚上七点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饭局,实在推脱不开,所以只能下次再跟你一块儿出去了。” 此话一出,李强的脸上便立刻写满了失落,但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对阿香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阿强哥,要我看你先别急着失落。顾小姐虽然没办法赴约,但却还是专门派人捎了口信过来,说明人家心里还是有你的。” 阿香的话,让李强的脸色顿时就好看了许多,“听你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好受多了。谢谢你了,阿香。” 阿香则回以甜甜的一笑,随即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而就在阿香前脚刚走,李强便立刻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原来海棠派人送来的那个看似平常的口信,实际上是一段暗语,真正的含义只有她和李强两个人知道。 现在距离七点该有两个小时,应该还来得及! 想到这,李强便快步走到了明楼的书房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紧接着,明楼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进来。” “大哥,我有件急事,需要你的帮助。”一进门,李强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明楼则不紧不慢地喝着咖啡,慢悠悠地问道:“是公事,还是私事?” “公事!” “我想我应该跟你说过,在家里不许谈公事,如果你真有公事要谈,那就等到明天,打电话跟阿诚预约。” “我等不了明天,最多还剩下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听到这,明楼终于放下了手上的杯子,正色道,“那你可得老实告诉我,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请求我的帮助?” …… 十分钟后。 李强前脚刚一离开书房,阿诚便迫不及待地闯了进来问道:“大哥,那小子刚刚都跟你说了什么?跟你摊牌了没有?” 然而明楼却有些答非所问地吩咐道:“阿诚,立刻给香港的林参谋发报,有个紧急任务要交给明台去执行。” 此话一出,阿诚也立刻进入到了工作状态,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回道:“知道了,大哥。任务的具体内容是?” “从香港护送一位特殊的病人,到上海来……” …… “嘎——” 随着一个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明台乘坐的那辆黑色的林肯轿车终于在医院的大门口停了下来。 “记着,尽量不要惊动暗中盯梢的家伙,还有,就算动起手来也不能伤到他们任何一个人,明白了吗?” “明白!”明台和于曼丽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很好!”林参谋说着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二十分钟,就是换药时间了,我已经提前把你们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都放在了一楼的杂物间里,剩下就看你们的了!记住,负责接应你们离开的急救车只会在后门停留半个小时的时间,一旦超时,任务就失败了!而任务失败意味着什么,我想你们应该清楚?” “当然清楚!” “对表!” 对表完毕,就意味着行动正式开始。 明台和于曼丽只是对视了一眼,便几乎同时推门下车,快步向医院里面走去。 很快,两人便按照林参谋的指引,偷偷溜进了一楼的杂物间。并在里面找到了两套医护人员的制服,于是两人便二话不说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简单过了一边计划之后,便分头向三楼的住院部走去。 刚一上到三楼,明台便径直来到了护士站。 由于距离换药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住院部值班的护士们大多都聚在护士站里聊天,一见穿着医生制服的明台走了过来,便立刻不自觉地安静了下来。 而对面的明台此刻也没有闲着,虽然表面上看只是在向众人点头示意,但实际上却是在用犀利的目光快速扫视这那些护士胸前的名牌。 向众人微微点头示意一下之后,明台便直接走到了其中一个护士的面前,“曹护士长,你好。我姓周,黎医生今天有事,叫我过来代班,可以麻烦你能把病人的病例拿给我吗?” “啊?哦,好的,周医生。”那姓曹的护士长听了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了明台。 “谢谢。”明台接过文件夹,一边翻看一边闲聊似的问道,“你们这里晚上一般几点钟换药?” “八点。” 明台听了看了一眼手表,“还有时间,走,跟我去查房。” 别说,这明台扮起医生来还真是像模像样,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便已然赢得了那些护士们的信任,乖乖地跟着他查起房来。 不想就在查房刚刚查到一半的时候,走廊里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手推车的声音。 听到声音,明台立刻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对一旁的曹护士长说道:“不是说八点钟换药吗?怎么还提前了?” 然而那曹护士长对此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下明台便更加起疑了,“走,过去看看!” 第一百二十六章 转移伤号 “喂!小姐!” 不知为何,还没等明台和曹护士长靠近,那个女护士竟猛然转身,往两人所在的反方向走去,于是明台便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不想那个女护士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走得更快了。 于是明台便又喊了一声,见她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便立刻追了上去。 然而就在明台追上那个女护士,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的时候,忽地心生警兆,随即便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闪了一步。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于曼丽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小心!” 话音未落,明台便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随即便极其真切地感受到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从自己的鼻尖猛地划了过去。 堪堪躲过了那个女护士的偷袭之后,明台不由得暗道了一声“好险!”,倘若要不是自己提前向后闪了一步的话,恐怕自己的喉咙已然被她给划开了! 而那个女护士见一击不中,竟然还要继续向明台发难。 然而这一次,明台自然没有给她出手的机会,抢在她的前面一个垫步上去就是一记“顶心肘”,一下子就将那个女护士顶出了老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看样子一时半会应该是很难再爬起来了。 要不是行动之前林参谋叮嘱明台留手,挨了这一下,那女护士即便是不死恐怕也得残废! 放倒那个女护士后,明台立刻压低了声音对赶来的于曼丽说道:“看样子是冲着我们来的,不能再耽搁下去了,目标人在312号病房。” “这边!”已经悄悄摸清楚了医院布局的于曼丽听了立刻带着明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312号病房。 然而两人刚一进门,一个虚弱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明台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快步来到病床前,确认了那人就是自己这次的任务目标之后,才开口说道:“骤雨是?我们是受财神之托,护送你去上海的。” “你们……总算是来了,可是我的伤还……” “没关系,我背你走,你忍着点疼就好!” “那就有……有劳了!” “好说!”明台说着便一把将杨慕次背了起来,“曼丽,后面就交给你了,记着,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伤人!” “好!” “走!” 然而就在明台拉开房门准备一口气冲出去的时候,走廊里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好在明台没有冒然出去,否则这一枪能不能躲过去还真就不好说了。 这一声枪响,犹如向平静的湖面狠狠地砸下了一块巨石一般,瞬间激起了轩然大波。 短暂的沉默过后,瞬间响起的无数枪声便几乎将整座医院淹没,不用问也知道,应该是负责盯梢的香港站特务跟驻守在医院的日本人交上火了。 “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时间要来不及了!”于曼丽看了一眼时间焦急地说道,“我去引开他们!” 不想却被明台给拦了下来,“你回来!这么危险的事我怎么能让你去呢?我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是命令!”于曼丽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明台一句话给怼了回去。 然而就在这时,房门却突然被人撞开,紧接着一小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便闯了进来。 一见到那些日本宪兵,趴在明台背上的杨慕次便不由得心下一凉,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惊得他瞪大了眼睛。 只见明台既没有上去跟那些日本宪兵拼命,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的慌张,只是从容地用日语对领头的那个说了一句,“富士山清酒!” 后者便立刻点头,随即便招呼手下簇拥着三人离开了病房。 走廊里,激烈的枪战依旧持续着,而明台等人却已然在那支日本宪兵小队的护送下来到了医院后门。 而直到上了那辆等在后门的救护车,那杨慕次还依旧处在巨大的震惊之中,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就在这时,林参谋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杨医生,不必惊讶,日本人肯为了你做到这种程度,就说明你对于他们十分的重要,看来财神的苦肉计应该是奏效了。” “他这么……这么急着让我去上海,是不是……是不是计划出……什么意外了?”担架上的杨慕次虚弱地问道。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等你平安到了上海,再自己去问他!” 此话一出,明台便立刻听出了林参谋话里有话,于是便连忙问道:“林参谋,听你的意思,这回上海的路上不是很太平啊?” “那是一定的,不然刚刚你们在医院里的时候,岂不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给偷出来了?” 这下明台便更摸不着头脑了,“林参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这么跟你说!这日本人呐,也并非铁板一块,内部争斗的激烈程度远超我们的想象,特高课隶属宪兵司令部,大使馆则隶属于外务省,此外还有个日益壮大的梅机关,这三方相互之间的关系不说是你死我活,起码也是水火不容,我这么说你应该就明白了?” 听到这,明台才终于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最后护送我们出来的不是大使馆的人?” “当然不是了!” “既如此,那不用想也知道,明天的登船检查一定非常严格,再说杨兄弟的特征又那么明显,恐怕不想点非常手段出来,是过不了关的啊!”明台很是伤脑筋地说道。 就在这时,此前一直都没有说话的于曼丽终于忍不住说道:“要我说呀!咱们与其在这想破了脑袋,倒不如去问问香港站的李站长,他在香港经营多年,门路和办法怎么也应该比咱们要多得多,你说对,组长?” “这倒是句实话。”明台说着便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林参谋。 “别看我,我跟那个李站长可没什么交情,别指望我能替你们说上话,不过估计这会,那家伙说不定正在大发雷霆呢!一会儿到了那,你们说话可得多留点神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关键之人 “大哥,香港那边有消息了,行动成功了!” 刚刚收到消息的阿诚一脸兴奋地推开书房房门,便立刻脱口而出地说道。 然而说完之后,才略显尴尬地发现,书房里除了明楼,李强竟然也在! 这下房间里便立刻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之中。 而最终,还是明楼率先开口,才终于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我想……是时候让你们重新认识一下彼此了。” 此话一出,李强便主动上前,向阿诚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交通员李强,隶属财神小组,代号:大明白。” 阿诚听了不禁皱了皱眉,“阿强兄弟,你这代号……还挺别致啊!” 李强则笑着回道:“是代号,也是绰号,做咱们这行不就是讲究个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吗?” “倒也是!”说着,阿诚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跟李强的手握在了一起,“明强,隶属毒蛇小组,代号:毒蛇。” “你也是毒蛇?有意思。” 阿诚则笑了笑,“你刚刚不是也说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吗?” “原来阿诚兄弟在这等着我呢啊!”说着,李强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了!阿强,既然话已经说开了,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何那么急着要我帮忙转移那个伤号了?” “自然是为了阻止‘和平大会’了!” “阻止‘和平大会’?”明楼听了不禁眉毛一挑,“这个想法可不太现实,你知道为了筹备‘和平大会’,汪精卫政府动用了多少资源,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吗?现在形势,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除非……” “除非遭遇重大的变故,对?”说到这李强故意顿了顿,见明楼的态度不置可否,便继续说道,“比如说,与会代表所乘坐的专列半路遭遇袭击,致使大批人员不幸遇难,我想应该算得上是重大的变故了?” 听到这,一旁的阿诚便忍不住哼了一声,“阿强兄弟,你觉得你刚刚说的这些,我们都想不到吗?” 不想李强却摇了摇手指,“想到是一回事,做到是另一回事,这可是两码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被76号在苏州古玩店抓住的那个前去买炸药的家伙,应该就是你们的人?” 此话一出,阿诚便立刻没好气地说道:“说话放尊重一点!” 李强则笑了笑,“阿强兄弟,对于像他那样还没等用刑就叛变投敌的转变者来说,我没骂娘就已经是看在你们的面子上了,尊重?他也配!” “你!” “阿诚!”阿诚正准备好好跟李强理论理论,就被明楼给一声喝止住了,“阿强说的没错,贪生怕死之徒,的确不值得尊重。小组里出了叛徒,就是我们的失职,没什么可说的。” “可是大哥,那也轮不到让他……” “好了,阿诚!不要再说了,面子上的事还是留到以后再说!”说到这,明楼才转过头对李强说道,“炸药的事的确是我计划不周,这才导致了组员被俘,以及后面一系列的连锁反应,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自会写一份详细的报告,向上峰请罪的。” 不想李强听了却摆了摆手,“我看请罪就不必了!大哥,这件事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你也没必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实话告诉你,你那个组员其实早就已经暗中投靠76号了。” “你说什么?” “我说阿诚兄弟,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把眼睛瞪那么大啊?不怕眼珠子掉下来吗?你们也不想想,要不是有他通风报信,那个陈亮怎么会那么巧,刚好在你们的人前去买炸药的时候到黑市上去抓人呢?” 听到这,明楼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嗯,有道理。不过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没想明白,你让我帮忙从香港转移伤员跟阻止‘和平大会’这两件事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必要的联系啊?” 然而李强却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大哥,我知道以你的能力,即便在苏州受挫,也已经通过其他途径成功搞到了炸药,对?” 明楼听了眯了眯眼,并没有说话。 “想好具体的行动方案了吗?”李强又问。 明楼依旧保持着沉默,但结果却已然不言自明了。 “我想也是,毕竟大姐到时候也会在那些与会的代表之中,你有顾虑,很正常!” 这下阿诚可忍不住了,用手指着李强的鼻子质问道:“是你!一定是你小子搞的鬼,对不对?” 不想李强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那是她自己的决定!你们都太小看她了。” “不可能!大姐她……” “阿诚!”阿诚还要再说什么,却再一次被明楼给直接打断了,“阿强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是太小看大姐了。还有什么,比我们的大姐跟那些与会代表一块儿遇袭更能洗脱我们身上的嫌疑吗?” 此话一出,阿诚整个人都愣住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相比之下,李强倒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不错,这才是大姐执意要参加‘和平大会’的真正意图,不过即便如此,想要炸毁一列满载着汉奸和日本高官的列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是当然!”短暂的惊讶过后,阿诚也终于回过神来说道,“这趟专列的安保等级,已经升至绝密。而且专列上,除了与会人员、还有日本宪兵以及76号的特务所组成的安保人员,不要说是一个人,就是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不仅如此,整条铁路的沿线也都安排了人手进行警戒,不说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也差不了多少。因此想要炸毁一列这样的专列,基本上可以算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阿诚兄弟,你总算是把话说到点子上了,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请求你们的帮助,因为那个伤员,就是我们破局的关键!” 这下不光是阿诚,就连明楼也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阿强,实不相瞒,我曾经暗中调查过你们那个组员,虽说曾经为党国立过一些功劳,但你要是将他看做是我们破局的关键的话,我还是有所保留的。” “大哥,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我之所以说他是我们破局的关键指的并不是他的个人能力,而是他在这次任务中所起到的作用。”李强纠正道。 “那你倒是说说,他能对这次任务起到什么作用啊?” “差不多就是类似于药引的作用!” “药引?这么说,真正的破局者另有其人了?” “大哥英明!” “是谁?” …… 就在李强还在书房里向明楼和阿诚摊牌的时候,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便已然来到了广慈医院的地下仓库,站在了已然被万里浪搞得有些焦头烂额了的上海站站长陈恭澍的面前。 “大哥,我来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军统老六 “老六!哎呀,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陈恭澍一边说,一边热情地招呼来人坐下,甚至还亲自给他沏了一杯热茶。 此举顿时便让他的那些手下看得目瞪口呆,差点连下巴都掉到地上了。 要知道陈恭澍那军统第一杀手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平日里不但治下甚严,而且还不苟言笑,成天板着个脸,无论什么时候,看上去都是杀气腾腾的。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竟然也有人情味的一面! 也难怪他的那些手下个个都好像是见了鬼似的了。 “大哥有难,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有召必应了!”说着,来人也不客气,随手将手上拎着的那只箱子往办公桌上一放,自己则大咧咧地坐在了陈恭澍的位子上喝起茶来。 陈恭澍见状也不生气,反而一脸诧异地继续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老四呢?” “你说四哥啊!半路在苏州下车‘拜码头’去了。随后就到!” 这下那陈恭澍可有些听不明白了,不由得在心中暗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拜哪门子的码头啊? 然而或许是看出了陈恭澍心中所想,那人便笑着解释道:“大哥,实不相瞒,我和四哥这次过来,除了帮你渡过难关之外,还是有其他任务在身的,否则戴老板也不会同意让我们过来了,您说对?” 听到这,陈恭澍才恍然地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你和老四在,我这心里可就踏实多了,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想办法满足。” “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那……就先想办法帮我从日本人那里搞两颗毒气弹过来!” …… “啪!” 明家的书房里,李强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刚一提到那个“八人众的老六”,一向城府颇深的明楼竟然罕见地情绪失控,当场破功! 只见那明楼直接拍案而起,额头上的青筋更是条条绽出,好半晌才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念出了那人的名字,“郑!耀!先!” “大哥,你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了?” 然而此刻明楼显然还沉浸在无边的怒火之中,以至于根本就没有听到李强的问话。 最后还是一旁的阿诚开口解释道:“七年前,大哥刚刚加入军统的时候,那姓郑的就已经是行动队的副队长了,在一次秘密行动的过程中,那家伙擅自更变行动计划,险些导致大量的平民伤亡,就连大姐也差点被牵扯其中!不久之后,淞沪抗战爆发,因不满政府在战后的《上海停战协定》上对日本人做出的妥协,大哥的导师麦教授带领学生上街抗议游行,就被他给抓了起来,诬陷成了红党,受尽了折磨,最终逼得他不得不在狱中自杀明志……” “麦教授与我情同父子,却命丧那郑耀先之手,我曾经在教授的墓前发过誓,不报此仇,我明楼誓不为人!”说罢,盛怒之下的明楼便挥起一拳,重重地打在了面前的办公桌上。 或许是心中的恨意得到了发泄,明楼终于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抱歉,我失态了。不过你的反应比我预想的要淡定得多。” “我虽然跟着组长他们常年都在关外活动,但是对于那个‘八人众老六’不按常理出牌以及乖张的行事风格还是略有耳闻的,也听说过那家伙对付红党的手段,有的时候甚至比对付日本人还要残忍,所以他能做出那样的事来,我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 “既然你知道那家伙的德行,为什么还要让他掺和进来?”明楼不解地问道。 李强则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没办法!组长说,这是总部的安排,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是没有发言权的,只能服从命令。” “好!那具体的计划呢?你准备如何利用他来破局?”明楼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问道。 “很简单,根据线报,为了能够确保有足够的人手在专列行进的沿途进行警戒,特高课已经是全员出动了,对?” “不错!” “那么大哥,如果换做是你,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得知有人意图袭击海军俱乐部的话,该怎么办呢?” “袭击海军俱乐部?”明楼听了不禁眯了眯眼,“他郑耀先有没有这个胆子暂且不论,即便是有,就上海站现如今仅剩的那点人手和武器装备,别说是发动袭击了,恐怕就连冲击海军俱乐部的大门都未必能有足够的把握?” “非常时期,自然要用非常手段了,否则总部也不会把那个郑耀先作为破局者,千里迢迢地从重庆派过来了不是?” “非常手段?什么非常手段?”明楼继续刨根问底。 李强则笑了笑,神秘兮兮地说了两个字,“毒气!” …… “胡闹!老六,你要是再这么没正经,我可真发飙了啊!”见那郑耀先一开口就让自己帮他搞毒气弹,陈恭澍便误以为他是在消遣自己,于是便故意把脸一板,佯装生气地说道。 不想那郑耀先却并没有就此收敛,反而将自己的两条大长腿看似随意地往桌子上一搭,靠着椅背“嘎吱嘎吱”地一边摇,一边反问道:“大哥,消消气,我老六消遣谁也不敢消遣大哥你啊!不过嘛……” 说到这,郑耀先的声音便猛地戛然而止。 陈恭澍则立刻会意,毕竟这么多年的兄弟,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于是便对自己的手下说道:“你们先出去!我们兄弟俩有话要说。” 站长发话,那些手下自然不敢不从,于是时间不大,偌大的仓库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老六,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然而郑耀先却并没有说话,而是朝着自己带来的那只皮箱努了努嘴,示意陈恭澍打开看看。 而就在那陈恭澍莫名其妙地打开皮箱,看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整个人当场就傻了眼,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忍不住骂了一句,“老六!你小子他妈的不要命啦?!”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大功劳 陈恭澍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皮箱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只掷弹筒! 倘若只是一只掷弹筒,陈恭澍的反应也不会如此强烈。 可偏偏在那只掷弹筒的旁边,还有两枚榴弹,其中一枚的弹体上带着一条黄色标线,而另一枚则是红色。 要知道这可是日本人用来区分普通弹药和特殊弹药的标记方法,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两枚榴弹就是刚刚郑耀先口中的那种能够造成大规模杀伤的毒气弹! 即便是号称军统第一杀手的陈恭澍,在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样的大杀器的时候,心里也不免感到些许的紧张,不知不觉,冷汗就冒了出来。 “老六啊,老六!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这这这种东西你也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带在身上?你不要命了你!?万一在路上磕了碰了怎么办?” 不想郑耀先却邪邪地一笑,“大哥,在你眼里,我老六是那种毛手毛脚的人吗?” “好好好,就算你足够小心,那要是万一半路被日本人或者是汉奸走狗查了出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郑耀先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拉着他们一块儿下地狱呗!能跟我郑耀先在黄泉路上作伴,算是便宜他们了!” “你!” “好了大哥,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是心疼这两颗毒气弹!” 对于自己这个大哥,郑耀先还是很了解的,向来都是嘴硬心软,因此即便他嘴上这么说,郑耀先也没往心里去,而是自顾自继续说道:“大哥,你先消消气,其实我这次过来身上除了这只箱子,还给有四哥留给你的一封信,看了之后,你就全明白了。” 说着郑耀先还真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到了陈恭澍的面前…… …… “林参谋,你这是不打算送我们去香港站了?” 眼看着那林参谋把救护车开出了市区,似乎并没有按照计划将自己等人送去香港站的意思,明台便忍不住问道。 “抱歉,我没办法确定刚刚在医院里有没有人看到你们的脸,所以不能带你们去香港站,万一在那里被人给认了出来,派你去上海潜伏的计划就泡汤了,这个险我可冒不起!” “那你现在准备拉我们去哪?” “安全屋,军统专门为落难特工准备的落脚点,吃的用的一应俱全,此外还配有一个医疗急救包,可以用来简单处理伤口。” “听上去倒是蛮不错的,上海也有这样的地方吗?” “当然有了,只不过经过了那场风波之后,应该也已经被破坏得七七八八了。” “可惜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惜的,像这样的安全屋,就算没有遭到破坏,每隔一段时间也是要换一个地方的。” 说话间,车子便已然来了一处十分隐秘的所在。 “就是这了,下车!”林参谋将车子停下之后说道。 明台却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先观察了一圈四周的情况,才点头说道:“嗯,不错!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说着便从行李箱中翻出了一个档案袋,递给了林参谋。 “干嘛?又想贿赂我啊?”林参谋用手掂了掂那个档案袋,打趣道。 “拜托,我再怎么也不能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这是我的一个叫许忠义的同窗拜托给我的,让我到了香港把里面的东西交到他的老师,香港站的李惟恭李站长的手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事到如今,我想我应该是见不到那个李站长了,所以就只有拜托林参谋你了。” “这么信任我?”林参谋话里有话地问道。 “我不是信任你,而是相信自己的判断,我断定你是个聪明人,是决计不会做出这种见财起意的蠢事的。” “哈哈哈,你这话说的,还真让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点那个疯子的影子了!”说着,那林参谋便将那个档案袋仔细地收好,“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来接你们,直接送你们去码头!” …… 与此同时,日本驻香港大使馆。 “废物!一群废物!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了!你们要我怎么向即将上任的有田外相交代?” 办公室里,总领事中村丰一正怒不可遏地用手拍着桌子,大声咆哮着。 而对面的一众手下则一个个畏畏缩缩,噤若寒蝉,有的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又骂了一会儿,那中村丰一便感到了一阵口干舌燥,这才重新坐了下来,气呼呼地喘起了粗气。 而就在这时,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留着一撮小胡子的失川大辅见状便立刻上前,殷勤地倒了一杯热茶,送到了那中村丰一的面前。 “领事,您消消气,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那中村丰一听了虽然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接过了茶杯,喝了一口。 失川大辅这才继续说道:“领事,您听我解释,事出突然,我们也没想到特高课竟然如此嚣张,发起狠来竟然连自己人也抢,而且还偏偏选在军统那边动手跟我们抢人的时候从背后下手,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我们人手有限,实在是没办法做到两头兼顾,所以才……” “哼!特高课那帮混蛋!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见到到功劳就跟那恶狗看到了骨头一般,不管不顾,发了疯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上扑!” “领事,说句泄气的话,现如今那特高课仗着有内务省撑腰,别说是咱们外务机构了,就连军部那边……” “等等!”不等那失川大辅把话说完,那中村丰一便突然灵光一闪,紧接着便计上心来,“失川君,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咱们吃了亏拿他们没办法,可不代表没人能收拾他们,立刻想办法联系上梅机关的影佐机关长,就说有一件天大的功劳即将从香港出发,不日便会抵达上海,请他务必做好‘头跳’准备。” “是!” 第一百三十章 孤独圣诞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汪曼春端着一杯红酒,背靠着自己办公桌,出神地看着窗外。 算起来,这已经是汪曼春独自度过的第四个圣诞节了。 尽管叔叔汪芙蕖曾经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过,不管怎么样,身为一个中国人,还是少过一点那些洋节的好,但是汪曼春却从未将那些话放在心上,因为对她来说,圣诞节不只是一个节日,更多的则是承载着她为数不多快乐时光的精神寄托。 原本以为今年的圣诞节自己终于不用像往年那样形单影只地度过了,可是自己的师哥,那个让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却因为明镜突然生病,不得不待在家里,没办法陪在自己身边。 “该死的老女人!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下来求我,求我做你们明家的大少奶奶!” 恨恨地说了一句之后,汪曼春便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将杯子狠狠地往地上一丢,顿时便将其摔得粉碎! 就在这时,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叩叩叩!” 汪曼春深深地吸了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中的怨气之后,才坐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缓缓地开口说道:“进来!” 话音未落,刚刚重新组建了侦听组的组长朱徽茵便推门走了进来,“报告汪处长,属下……” 话说到一半,朱徽茵便注意到了地板上那已经被摔得粉碎的玻璃残渣,整个人就是一愣,甚至连自己的后半句话也都被吓了回去。 而打从那朱徽茵进门开始,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的反应的汪曼春见她的反应还算自然,这才微不可查点了点头,佯装生气地沉声说道:“不就是一只被打碎的玻璃杯子嘛,看把你吓得!你不是有事要向我报告吗?继续说!” “啊?哦!是这样的汪处长,属下刚刚监听到了一个可疑的电话,是从香港打来的。” 此话一出,汪曼春便立刻来了兴致,“从香港打来的?打给谁的?” “属……属下不敢说。” 汪曼春听了不由得脸色一沉,“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不敢说的?说!” “梅……梅花堂。” 即便是汪曼春在听到“梅花堂”三个字的时候也不免心生忌惮,因为这个“梅花堂”还有一个更加为人所熟知的名字——梅机关! 这个梅机关的主要职责,便是负责扶植、监视以汪精卫为首的新政府各个部门及官员。其中自然也包括自己所在的76号。 直觉告诉她,这通电话并不简单,于是便立刻追问道:“电话的内容呢?” “很奇怪,说是有一船海鲜即将于三天后抵沪,叫他们这边做好‘头跳’准备。” 听到这,汪曼春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问道:“嗯,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 “有的,属下最近监听到了两组不明电波,虽然多在深夜发报,位置也不固定,但是收发的频率非常稳定。” 此话一出,汪曼春的眼睛便是一亮,“想不到你的工作能力这么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但重新组建了侦听组,令其恢复了运转,还取得了如此重大的成果,看来我没有看错人!从下个月起,我会给你发双倍的薪水。” “多谢汪处长!” “先别急着谢我,监听到了电波只是第一步,而接下来,我要你想尽一切办法,锁定电台的位置,以及电波的去向,我要知道,这两组电波到底是发往重庆,还是延安的,明白吗?” “是!属下一定竭尽全力,不负汪处长厚望!” “很好!去忙!” “属下告退!” 然而就在那朱徽茵离开之后不久,门口便再一次传来了一阵诡异的敲门声。 即便心中十分的诧异,但汪曼春却还是说了一句,“进来!” 话音未落,就见到一个身影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赫然竟是李强,手里还抱着一束玫瑰花,足有二十一朵。 “我师哥叫你送过来的?”尽管在看到那束花之后,汪曼春的心里便已然好受了许多,却还是故意板起一张脸,没好气地问道。 “是的,大姐身体抱恙,大哥实在是脱不开身,并非有意失约,还请汪处长能够原谅。”说着,李强又从身后拿出了一只做工精美的礼盒,跟那束鲜花一并递到了汪曼春的面前。 汪曼春则一边摆弄着那只锦盒一边说道:“你小子还挺入戏的,还一口一个大哥,叫得那么亲,别怪我没警告你,千万可别入戏太深,忘了自己是谁!” “汪处长,您这可就太难为人了,那明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可没有省油的灯,我要是入戏不深的话,恐怕早就死上十回八回的了!” “这话倒也没错,好,那这其中的分寸,今后就由你自己来把握!”说完,汪曼春才将注意力转到了手上那只锦盒上面。 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副上等的鹿皮手套! “这是大哥特意提前半个月在先施百货为您从法国订购的,他说他至今还记得你们当初第一次见面时,您在舞台上弹奏的那首肖邦的曲子,还说您有着一双艺术家的手,理应得到更好的呵护。” 此话一出,汪曼春整个人都怔住了,是啊,如果没有战争,自己或许已经遵循小时候的理想,成为一名钢琴家了?可是现在,本应在琴键上起舞的双手却已经沾满了鲜血,就连自己也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触碰琴键是什么时候了。 这该死的战争! “谢谢,回去告诉我师哥,他送的这份礼物,我很喜欢!”好半晌,汪曼春才终于回过神来,对李强说道。 “汪处长放心,您的话,小的一定带到。”说着,便又好像突然响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啊,差点忘了!大哥还说,明天中午,他在玫瑰饭店定了位子,向您赔罪,还请汪处长务必赏光。” “知道了!” 然而就在李强准备告退离开的时候,却被汪曼春给叫住了,“等等,听说你们巡查队新招了一个叫铁林的疯子,是怎么一回事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商议对策 “回汪处长的话,我们巡查队的职责,便是维持愚园路上的治安,这个差事虽然看上去十分的轻松,但实际上我们每天打交道的不是政府高官,就是富商巨贾,一个个都跋扈的很,所以小的才迫切需要这么一个疯子,一个发起狠来连日本人都不怕的疯子,这样才能震慑住那些家伙,让他们不敢造次。” 听了李强的解释,汪曼春才微微点头,“嗯,你这个理由倒也说得通。不过据我所知,那家伙可是个不服管束的人物,你,镇得住他吗?” “小的已经把他的家眷迁到了洛公馆内,不怕他不听话!” 汪曼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明为保护,实则以人为质,你小子的手段还真是卑鄙啊!” 李强则很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没办法,对付那样的家伙,要是不用点非常手段,想镇住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了,在我面前就不要卖弄你那点小聪明了,要是没有其他事的话,就回去!一会儿我还要去一趟宪兵司令部。” “汪处长,都这么晚了,您还忙着工作,实在是让小的肃然起敬呀……” 汪曼春则连忙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行了,我说过,我最讨厌别人奉承我了。就此打住!” “是是是,那汪处长您忙,小的告退了。”李强连忙点头称是,随即便退了出去。 然而汪曼春却并没有动身前往宪兵司令部,而是抓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喂?帮我接特高课南造课长的办公室……” …… 半小时后,明家书房。 “大哥,夜……”阿诚兴冲冲地推门进来,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向明楼汇报刚刚收到的情报,却发现李强竟然也在,于是便硬生生地把后半句给咽了回去,没好气地对他说了一句,“你也在啊?” “阿诚兄弟,瞧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是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似的。” 阿诚则没好气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哼,知道就好!” 声音虽小,却依旧没有瞒过明楼的耳朵,不由得责备地看了他一眼,训斥道:“你怎么回事,阿诚?不管怎么说,阿强都是跟我们站在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对待战友你就这个态度?还不快道歉。” “大哥……” “我让你道歉!” “……对不起。”阿诚无奈,只得应付差事般地向李强道了一声歉。 “你!” “算了大哥,你就别再为难阿诚兄弟了,凡事都有一个接受的过程,我想他会慢慢适应的。” 听李强这么一说,明楼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随后才没好气地说道:“看在阿强的面子上,这次我不跟你计较,你刚刚不是有话要说吗?说!” “……大哥,刚刚收到消息,有人从香港打电话到梅花堂,说是‘有一船海鲜三天后抵沪,请他们务必做好头跳准备。” 此话一出,明楼便不由得眉头一皱,“梅机关……影佐祯昭!还有那个‘头跳’,是什么意思?” 不想阿诚正要开口解释,一旁的李强便抢在了他的前面说道:“这个‘头跳’呀,是日本麻将里面的一个‘术语’,简单来说,就是‘截胡’的意思。” “截胡?”明楼先是求证似的看了一眼阿诚,见后者点头便忍不住沉吟道,“这么说,日本人这是打算狗咬狗了?” “大哥,日本人狗咬狗也就罢了,可是您别忘了,负责护送那个伤员的可是我们的人,万一……” 不等阿诚把话说完,明楼就抬手打断了他,随即便转头看向了李强,“倘若一切顺利的话,那个伤员会被送到哪家医院?” “大西路上的宏恩医院,不,现在应该称之为‘中日合作医院’才对。”李强回道。 “伤员所乘坐的邮轮将会在租界码头靠岸,那个影佐祯昭再怎么也不会愚蠢到在租界里动手,所以……”说到这,明楼便暗示意味满满地看向了李强。 李强则苦着脸说道:“大哥,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们巡查队前去接应?” “不然呢?难道还有比你们巡查队更合适的人选吗?”明楼反问道,“放心,那梅机关虽然名头唬人,但实际上最大的依仗就是那个李士群,而现如今那家伙已经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和平大会和搜捕潜伏人员上面,即便是那个影佐亲自下令,也不会倾尽全力,充其量也就是派那个张鲁带人意思一下,以你的能力,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区区一个张鲁自然不足为惧,我是担心万一事情闹大了,上面怪罪下来,这个责任我可承担不起。再说就这么冒然行动,即便挫败了梅机关的阴谋,特高课那边难道就不会起疑吗?所以啊,这件事我觉得还是得从长计议,绝不可冒然行动。” “那你说该怎么办?” “现如今这样的局面,该着急的不应该是南造云子才对吗?眼看就要到手的功劳,她会眼睁睁地看着被梅机关给抢走而无动于衷?显然不会的!所以我觉得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 不想阿诚听了却不禁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嘁!什么上策,你该不会是怕了?” “我当然怕了!我可只有一颗脑袋,不想尽一切办法保留有用之身,还怎么开展地下工作啊?你知道组织为了安排一个人打入敌人的内部,要做出多大的牺牲吗?” 只一句,便把阿诚给说愣了,因为他知道,李强说的都是事实。 或许是感觉到了房间里的气氛发生一丝微妙的变化,明楼便及时开口接过了话茬,“阿强说的没错,主动接应的计划实在是有些欠妥,要不这样,明天你想办法跟你们组长沟通一下,看看他那边能不能拿出一个稳妥的方案出来,怎么样?” “我可以代为转达,但是会有什么结果,我可不能保证。” 明楼听了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而就在李强离开之后,明楼便立刻对一旁的阿诚说道:“我听说劝业商会的少东家来到上海了?” “是,下午刚到。” 听到这,明楼便有意无意地问道:“你说,那个小子有没有可能,就是财神本尊呢?” 孤勇者——致敬那些奋斗在隐蔽战线上的英雄们 都是勇敢的 你胸前的伤口你的信仰你的自由 都必须深藏 你内心的颤抖你的恐惧你的自我 他们说要相信光能赶走财狼和野兽 他们说要缝好你的伤感情不能外露 为何孤独也能坚守 哪怕背上骂名也不回头 谁说污泥满身的不算英雄 爱你孤身走暗巷 爱你不屈的模样 爱你直面过绝望 不肯哭一场 爱你破烂的衣裳 却不畏倭寇的枪 爱你和我那么像 理想都一样 去吗?去啊!这敌后的战场 战吗?战啊!以坚定的信仰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他们说要戒了你的狂要抹去你的过往 他们说要给你钱和官但代价是叛投 那就让我无法回头 只要能保留着那份孤勇 即便烂在泥沙中也算英雄 爱你不屈的模样 爱你直面过绝望 不肯哭一场 爱你破烂的衣裳 却不畏倭寇的枪 爱你和我那么像 理想都一样 去吗?去啊!这敌后的战场 战吗?战啊!以坚定的信仰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第一百三十二章 狠下杀手 “你说谁?”阿诚听了不禁一愣,“劝业会的少东家?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据我所知,那小子今年还不到二十?太年轻了!” “谁说他了,我说的是阿强!” 一句话说得阿诚很是无语,“大哥,您这思维也太跳脱了?我都没跟上,既然说的是阿强,那你刚刚提那个劝业会的少东家干嘛?” “没什么,就是单纯地觉得那人来上海的时间点实在是很微妙,我猜十有八九可能与这次转运伤员的行动有关,所以就有了‘那个阿强其实就财神’的猜测。” “大哥,说真的,比起‘财神’,我更想知道明堂大哥为什么会出手帮他,别忘了那小子侄少爷的身份可是明堂大哥亲自认定的。” “是啊,我也对此很是纳闷,不过以明堂大哥一贯的行事风格,他这么做一定有这么做的原因。希望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能够真相大白!” 阿诚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忍不住问道:“大哥,那咱们这出双簧,还有必要唱下去吗?” “必须唱下去,别忘了,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日本人!” …… 三天后,税关码头。 伴随着两声长长的汽笛声响起,明台等人所乘坐的“太古轮”号邮轮终于缓缓地驶进了港口。 刚一走下舷梯,立刻就有一个身穿日军军服的日本人迎了上来低声用日语说道:“富士山下。” 明台也立刻用日语回道:“樱花盛开!” “我叫高木,南造课长派我过来的。”简短地做了一下自我介绍之后,高木便转头看了一眼依旧需要明台搀扶才能勉强站稳的杨慕次,“这位就是杨医生吗?” 见明台点头,高木才终于暗自松了口气,随即便招呼自己的手下将杨慕次架上了车,扬长而去了。 直到那辆汽车彻底淡出了视线,明台才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身边同样有些出神的于曼丽,“任务完成了,我们走!” “去哪?”于曼丽很是好奇地问道。 为了保密,此次上海之行最终的目的地只有明台一个人知道,即便如此,于曼丽却也并不在意,因为对她来说,最终的目的地是哪根本就不重要,只要能够陪在明台身边,就够了。 明台则神秘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说着明台便很是绅士地将自己的臂弯递了过去,于曼丽也不客气,直接亲昵地挎了上去,两人就这样挎着胳膊向码头外走去…… …… 与此同时,一个身材黑壮的大汉正带着一众手下守在刚刚改名为中日合作医院的大门口。 此人名叫张鲁,是李士群的侍卫队队长,就在昨天晚上,他接到了一个秘密任务,要他无论如何也要将目标人物截下,送到梅花堂去。 因此他才会带着那些手下早早地守在了这里。 然而或许是情报有误,众人左等右等足足等了一个上午,码头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这便让那帮家伙的心态不自觉地变得越发焦躁起来。 就在所有人的耐心快要被消磨殆尽的时候,负责联络的手下终于带回了一个让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的消息,“鲁爷,码头那边有消息了,目标已经确认抵沪,特高课的高木亲自去接的,车牌号2839。” 听了手下的报告之后,张鲁便立刻大手一挥,“弟兄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办好了这个差事,晚上百乐门,我请!” 别看那张鲁长得五大三粗的,鼓舞士气,激励手下倒是蛮有一套的,只用了一句话,就把自己手下的积极性全都调动了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攒足了劲头,就等着干完了这一票晚上去百乐门好好潇洒潇洒。 可一晃半个钟头过去了,却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鲁爷,不会半路出了什么岔子?” 然而不等那人把话说完,就被那张鲁狠狠地敲了下头,“闭上你的乌鸦嘴!这一路上都有咱们的人在后面跟着,能出什么岔子?” “鲁爷,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正说着,另一个手下便猛地惊叫了一声,“鲁爷您看,2839!没错,就是那辆车!” 此话一出,张鲁便立刻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辆车牌为2839的黑色小汽车正在向自己这边驶来! 于是立刻下令,让手下用平板车伪造出了一个翻车事故的假象,直接将医院的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自己则装模做样地假装在处理事故现场,只等那辆小汽车靠近。 然而那张鲁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招虽然成功地将那辆小汽车在医院门口拦了下来,可是从车上下来的却并不是高木,而是南造云子,哪里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怎么回事?”一下车,南造云子便阴沉着脸质问道。 张鲁连忙上前陪着笑解释,“对不住了,南造课长,手下人不小心撞翻了一辆平板车,卑职已经在处理了,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那张鲁一边说一边暗中向手下使了个眼色,于是不等他把话说完,斜刺里突然猛地冲出了一辆汽车,狠狠地撞向了南造云子的车。 “咣!” 巨大的撞击力使得两辆车都发生的严重的变形,南造云子的车更是直接从两箱变成了一箱,而那个肇事的司机也当场丧命,机油混杂着血水流了一地,场面惨不忍睹。 “这些个抗日分子,也太肆无忌惮了,竟敢在光天化日下行凶,快!保护南造课长!”短暂的震惊过后,张鲁便第一个回过神来,命人将南造云子保护了起来。 然而南造云子却并不领情,径直走到了那个张鲁面前当着他那些手下的面狠狠地甩了他两个耳光,怒不可遏地大声吼道:“混蛋!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 而那张鲁尽管挨了两记耳光,却还是向南造云子打了个立正,装起傻来,“卑职正在保护南造课长的安全。” “你!好!很好!你以为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抗日分子的头上就万事大吉了?想得美!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这件事我一定会上报军部,咱们走着瞧!” 第一百三十三章 重要情报 “……是,长官明鉴,这件事我真的是毫不知情啊!您放心,卑职一定抓紧时间调查清楚,给您一个交代,也给军部一个交代!……好的,多谢长官的信任,卑职一定……” 梅花堂的机关长办公室里,一个身穿日军军服,身材微胖,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圆眼镜的日军军官,正笔直地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接听着军部打来的问责电话。 然而还没等他表完自己的决心,对面就直接很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影佐祯昭的脸也几乎是在瞬间沉了下来,一言不发地放下电话,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这便使得那个已经在办公室里站了快一个钟头,心里本就已经忐忑不安了的张鲁更加七上八下起来。 “影佐大佐,小的……” 好半晌,张鲁才终于鼓起勇气艰难地开口说道,然而才刚开了个头,就被那影佐祯昭抬手打断了,“好了,什么都别说了,这件事情你办的很好,特高课那边的反应有多激烈,那个人身上的情报就有多重要,既然得不到,那么直接毁了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只是可惜了那份天大的功劳了。” 听到这,那张鲁才终于暗自松了口气。 而就在这时,影佐祯昭却猛地话锋一转,“不过你刚刚也听到了,上面要我三天之内将这件事调查清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影佐大佐放心,小的一定在三天之内将此次事件的调查结果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在调查报告上,送到您的面前。” “很好!回去告诉你们李主任,只要他用心替我做事,我们梅机关就一定会给予他最大的支持。” “是!小的告退。” …… 是夜,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停在了位于环龙路上的一幢二层小楼前。 车门开启,一个女子便走了下来,赫然竟是身着便服的南造云子。 “高木君,在这里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吩咐了一句之后,南造云子便推门走了近去。 这幢小楼虽然从外面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内部却已经被秘密改造成了一间特护病房,而病床之上便是今天刚刚抵达上海的杨慕次! “真是抱歉,杨医生,委屈你了!” 病床上的杨慕次则很是吃力地摆了摆手,虚弱地说道:“南……南造课长您……客气了,若不是您的安排,恐怕我……咳咳咳……恐怕我早就已经去见上帝了。” “杨医生,我知道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但是还请你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告诉我,长谷川君临终之前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就在南造云子秘密会见杨慕次的同时,明家的书房里,明楼也向李强问出了差不多同样的问题。 “阿强,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报,能让日本人如此紧张,甚至出现内讧了?” 李强也不隐瞒,直接脱口而出道:“波兰之鹰,长谷川刚的遗言。” 此话一出,明楼不禁眉毛一挑,“照你这么说,那个长谷川刚遇袭之后并没有立刻毙命?” “虽然没有立刻挂掉,但离死也不远了,根本没有撑到医院,不过在弥留之际,却还是强撑着留下了一句遗言。” “什么遗言?” “防化学兵总队队长的学生将于年底携带大量机密文件出逃,请务必做好接应。” 听到这,明楼便不由得一愣,要知道那个防化学兵总队队长可不是一般人,不但在中国开创了化学兵的先河,还是当年唯一一个成功识破了南造云子间谍身份的人,进而导致了南造云子入狱。 “原来是跟李处长有关,难怪那个南造云子会如此紧张。”明楼听了恍然地说道,“只是那个叛逃之人,该不会就是……” “不错,就是那个‘八人众’的老六,郑耀先!” “这么说,你们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就是为了安排那个郑耀先跟南造云子接触?” “当然!” 明楼显然不相信这件事就这么简单,于是便继续刨根问底,“接触之后呢?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不想李强却耸了耸肩,“这种机密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好,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说到这,明楼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上次为了向李士群逼宫,使得我手上的炸药已经不足以完成‘粉碎计划’了,你们那边有什么门路能多搞一些回来吗?” “大哥,这你可就找错了人。” “那你说,我应该找谁?” “自然是大姐啊!”李强理所当然地说道,“别忘了,咱明家在苏州可是有矿产的,身为矿主,手上难道还没有点存货?” “说得轻巧!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炸药可是开矿用的,每一斤都在政府登记备案过,使用多少都会有人监督记录的!” 不想话音未落,李强便忍不住说道:“大哥,别的事情你没有办法,但是这种政府里文书的事情,对你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吗?开矿炸药的用量,到底是多少,在文书上只不过就是一个数字而已,你只要动动笔改一下,炸药不就到手有了吗?” 此话一出,明楼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说得对,想不到你连这些都考虑到了,我这就交代阿诚,去重做两份文书。” “大哥,别忘了时间,如果让有心人发现了我们突然改变了炸药用量的话,很容易令人起疑的。” “有道理,那我这就……” “不必了!”不等明楼把话说完,明镜的声音却冷不防地从门口传来,顿时就把明楼吓了一跳,随即便责备地瞪了李强一眼,好像是在怪他为什么进来的时候不把房门关好似的。 李强却也是一脸的无辜,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无奈地耸了耸肩。 然而明镜却根本没有在意两人的反应,只是径直地走到明楼的面前,将一把老钥匙往他的办公桌上一放,“这是咱们家祖宅地下仓库的钥匙,至于仓库的具体位置,你让阿诚拿着它去苏州找到荣伯就知道了。” 说罢,明镜便转身离开了书房,只留下了明楼和李强两人在房间里面面相觑…… 第一百三十四章 新的任务 苏州近郊的一间很不起眼的民房里,两个中年人正相对而坐。 尽管周围一片漆黑,但两人却丝毫未受影响,依旧稳如泰山。 “百川老弟,你应该知道我这次出来冒了多大的风险,希望你带来的消息不会让我失望。” 然而对面那人却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高兄,兄弟我此次来沪,主要是代表重庆方面向你转达三点态度:首先,欢迎回归;其次,最好能获取到汪精卫卖国的证据;最后,一旦任务完成,我们就会秘密安排你离沪赴港。” “如果我同意的话,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行动?” “从你答应的那一刻开始!” “好!我答应你,我会想办法拿到汪精卫卖国的证据,不过我有个条件……” …… 法租界,东华影楼。 “哇!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有这么多漂亮的衣服啊!洋装的样式也好看,这可比我以前穿得衣服好看多了!” 自打进来之后,于曼丽便拿着一件又一件拍照用的衣服不停地在身上比量着,快乐得好似一只归林的小鸟。 明台则一边笑着摇了摇头,一边仔细留意着影楼各处,从店内格局,到里面的装潢摆设,生怕有半点遗漏。 而于曼丽则依旧自顾自地说着,“……是旗袍好呢,还是洋装好啊?我好像更适合粉色的,紫色的也不错,明台,你看这些衣服好不好看?” “好看!”明台随口答道。 “你都没看,怎么知道好不好看?”这下于曼丽可不干了,撅起嘴撒娇似的说道,“我不管,今天你一定得陪我好好拍几张照片!” “你忘了老师说的话了?咱们不能拍照片!” “怕什么?这又不是在军校,再说拍完了把底片烧了不就没事了吗?你看看,我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 “这的衣服都不好看。”正说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便突然响了起来,紧接着一张更加熟悉的面孔便从楼上走了下来,赫然竟是两人曾经的教官,也是现如今这家东华影楼的老板兼摄影师,郭骑云! “好看的都在上面呢!去上面挑!” 于曼丽自然知道这是郭骑云有话想跟明台单独聊聊,这才用话把自己支开,于是也不揭穿,径直上楼去了。 郭骑云这才将手上的咖啡递到了“组长,喝杯咖啡?” 明台则笑了笑,“郭副官,你这是在向我示好吗?” “组长,我只是想找个机会跟你解释一下,上次你们被关禁闭的事……”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明台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郭副官,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组长我呢,也不是个记仇的人,再说你不也被老师发配到我的手下来了吗?就算是扯平了!” 说着,明台便接过了郭骑云手上的那杯咖啡,浅浅地喝了一口,“嗯,这咖啡不错,不比咖啡厅里的差,看来郭副官也是个全才啊!不光会摄影,懂经营,还煮得一手好咖啡,老师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组长您过奖了,您这么长时间没回上海,一定很怀念这个味道?” “是啊,的确是好久没回来了,行情都不知道了,这房租贵吗?” “一个月一百二。” “这么贵啊?平均每天的客流量有多少?” “不多,也就二三十个。” “二三十个?”明台听了立刻皱起了眉头,“怎么,你拍照收费很高吗?” “不高,这间影楼虽然档次颇高,但价格走的却是亲民路线,用平价吸引更多的顾客,以造成生意不错的假象,这都是老师的主意。” 明台则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即便是老师的主意,看上去效果也不怎么样嘛!根据我的估算,这一个月下来别说是人工了,恐怕就是房租也挣不出来?亏空的部分怎么办,上面负责补齐吗?” “组长这您就有所不知了。”郭骑云立刻陪笑道,“局里可没这么多钱,这都是老师付的。” “老师付的?” “对!” “他薪水很高吗?”明台又问。 “不高!”郭骑云如实回道。 “那他这钱是哪来的?” 此话一出,郭骑云脸上的笑容便逐渐消失,好半晌才回了一句,“这个……卑职也不知道。” “真不知道?” “当然!” “可是直觉告诉我,你们有事瞒着我,而且老师如此安排,并不只是把在我身边安插一个眼线这么简单,你的身上,一定还有其他任务,对不对?” “组长您多虑了,卑职……”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明台便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别那么紧张,组织的规矩我懂,我不管老师交代给你的任务是什么,在我手下做事,只要求我们能够可以真诚的合作,完成上峰交代下来的任务,这个要求,不过分?” “当然,卑职一定竭尽全力,尽到一个副官应尽的职责。” “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说到这,明台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首先,我想知道电台的使用情况。” “组里只有一部电台,不过由于之前叛徒的出卖,直接导致我们损失了五个弟兄,老师也暴露了身份,所以不得不在撤离之前把电台藏在了这间影楼里,这里是法租界,相对安全一些。” “这么说,这部电台目前应该处于休眠状态咯?”明台继续问道。 “是的。” “那就立即更换一次密码本,然后再重新启用这部电台。” 不想那郭骑云听了却一脸为难地说道:“组长您不是在开玩笑?”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密码本都是由甲室统一编写发放的,不……不是你说换就能换的……” 此话一出,明台便不由的觉得脸上发烫,原本还想在郭骑云的面前树立一个术业专精的组长形象来着,不想竟然装大了! 这下可真是太尴尬了,于是明白便连忙干咳了两声,打算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可就在这时,门口却突然传来了一个玻璃破碎的声音,瞬间激发了两人特工的本能,拔枪警戒了起来。 然而奇怪的是,两人警戒了半天却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人闯入,只发现了地上的玻璃碎片和一块外面包着一张纸条的石头。 而直到看到纸条上面的内容,明台才终于松了口气,对一旁的郭骑云说道:“好了,解除警戒,是毒蛇的手笔,想不到这么快就有新任务了。” “组长,你确定是毒蛇?” “放心,字条上画着我们之前约定好的联络暗号,错不了!” “那……具体任务是什么?” 明台则神秘一笑,“要我们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搞到一台莱卡相机,简直就是为我们量身打造的任务,看你的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行动准备 “组长,您该不会是打算让我去搞相机?” 郭骑云听了明台的话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便忍不住问道。 明台却很是不以为然地回道:“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这可不是菜市场里的白菜,且不说咱们买不买得起,就算有钱,也没有门路啊!” “是吗?我倒不这么觉得。”明台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郭骑云的手腕。 郭骑云立刻警觉了起来,“你想干嘛?” 明台则灿然一笑,“别那么紧张嘛!我在想,你那个女朋友既然有办法买到那么抢手的名贵瑞士手表,区区一部莱卡相机想必更应该不在话下?” 话音未落,郭骑云的脸便猛地沉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警告你!不许打我女朋友的主意!” “哟,郭副官,你这人还真有意思,翻脸竟然比翻书还快!”说到这,明台猛地神色一肃,“不过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是你的组长,也是你的长官,所以刚刚我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在给你下达命令。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照做,要么滚蛋!何去何从,你自己拿主意!” …… 就在明台还在绞尽脑汁地调教自己的新组员的时候,洛公馆海棠的闺房里,李强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决定向海棠吐露实情。 然而结果却大大出乎了李强的意料,海棠在听到郑耀先的名字之后的反应竟然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镇定冷静得多,这便使得李强不由得感叹:分别的这一年,海棠真的成长了不少。 “若是换做以前,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找到他跟他拼命,替我爹娘报仇!”不知过了多久,海棠才幽幽地开口说道,“不过现在,我想通了。你说的没错,当初虽然整件事都是因他而起,但是杀害我爹娘的却是日本人,所以这笔账应该记在日本人的头上才对。” 听到这,李强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老实说,我之所以迟迟没有告诉你实情,就是怕你冲动,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既然你已经解开了心结,那就是时候好好讨论一下‘粉碎计划’了。” “粉碎计划?”海棠听了便不由得一愣,“那不应该是毒蛇小组的任务吗?” “毒蛇已经成功在新政府站稳了脚跟,其战略价值自然要比其他潜伏小组高得多,所以,为了减小暴露的风险,原本由他们负责的部分,就得由我们替他们完成了。” 听到这,海棠才恍然地点了点头,“好,那事不宜迟,我这就开始着手制定具体的行动计划,不过我需要一份参与此次行动人员的详细名单以及足够的炸药。” “正所谓兵在精而不在多,这次行动我们主要负责将炸药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上樱花专列,并暗中协助毒蝎小组炸毁列车。所以我一个人去就够了,至于炸药你也用不着担心,量大管够!” 不想话音未落,海棠便断然拒绝道:“不行!单人行动风险太大,这样的计划我没法做。” “你以为我不想多带点人上车啊?毒蛇说了,此次樱花号专列的安保级别已经升至绝密,除了与会人员极其随行人员以外,别说是人,就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我这也是沾了明家大姐的光,才拿到一张车票的。” “发车日期呢?” “差不多还有半个月时间。” “好,我知道了!”听到这,海棠才勉为其难地点头说道,“你还真是会给我出难题,要不是看在时间还算充裕的份上,我才不会答应呢!” “就因为是难题,才要你来制定计划嘛!否则我一个人不就搞定了么?等任务完成了,我请你吃糖葫芦!” “嘁!这么一点小恩小惠就想收买我呀?我才不稀罕呢!除非……除非你亲手做给我吃,否则免谈!” 此话一出,李强便一脸为难地说道:“我那点手艺你又不是不知道,煮个饭炒个菜还行,做糖葫芦我也不会呀!万一要是做不好你可别怪我!” “做不好就重做!一次不行就两次,你要是一辈子做不好,就给我做一辈子!” “你这是赖上我了啊?” “怎么,不愿意呀?”海棠哼了一声,佯装生气地说道。 “好好好,我算是怕了你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总行了?”李强知道在这方面自己不是海棠的对手,于是便果断举起了白旗,然后便趁着海棠享受胜利果实的当口,强行转移了话题,“对了,老算盘那边,有回复了吗?好端端地把他儿子送到上海来做什么?” “有回复了,说是周佛海开出的条件,只有这样新政府才会允许劝业商会在上海设立分会。” “周佛海那只老狐狸,算盘打得倒是蛮精的,只要那小子还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劝业商会就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只不过以那小子轻浮气躁的性格,我还真怕他惹出什么祸事出来,要不……” “不行!”不得李强把话说完,就被海棠直接干脆地拒绝了,“组长,咱们小组的首要任务,就是潜伏,所以任何会导致暴露的行为都必须被禁止,这句话可是你说的。” 听到这,李强便不由得一愣,随后便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一切以安全为重,希望那小子不要干出什么愚蠢的事情出来!” 说罢,李强就要起身离开,不想就在这是,门口却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是阿平。”仅仅通过敲门的节奏,海棠便立刻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要不你从窗户走?” 然而李强却摇了摇头,“考察了这么久,也该跟他见上一面了,去开门!” 海棠也没说什么,径直起身拉开了房门。 “海棠姐,我终于调查清楚了……”刚一进到房间,一身少女装扮的阿平便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兴奋地说道,然而话说到一半,才猛然发现房间里竟然还有一个人,顿时便很是尴尬地问道,“额……你……你是?” 李强则笑了笑,主动向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自我介绍道:“你好,初次见面,我叫明强,跟你一样,都是财神小组的成员,代号:大明白。” 第一百三十六章 惊人发现 “大……大明白?”阿平听了李强的自我介绍之后,整个人便不由得一愣。 “不错,我就是大明白!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问题。”说着阿平连忙也伸出了自己的手,学着李强刚刚的样子自我介绍道,“资历平,代号:疾风,见过前辈,初自见面,还请前辈多多指教。” “阿平兄弟太客气了!”李强笑着摆了摆手,“我只不过是比你早进组几天罢了,用不着左一个前辈,又一个前辈地叫我,看你的年纪应该没有我大,叫我一声强哥就好了。” “好的,强哥!” 李强则先是满意地应了一声,然后才就说道:“既然大家都已经认识了,那么就言归正传好了,看你刚刚进来的时候那兴奋的样子,到底调查出了什么呀?” “这个……”阿平听了稍微迟疑了一下,随即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海棠,直到见她点头这才继续说道,“哦,是这样的,派我去秘密调查一个形迹十分可疑的女人。然而就在我对她展开调查之后不久,龙华孤儿院的吴院长就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家中,而在事发之前,我曾经亲眼看到那个女人去过吴院长的家,并且在里面至少逗留了半个钟头,于是我就将这些向海棠姐做了报告,并且同时对那个吴院长进行了一番调查。” “结果呢?” “我发现这件事并不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法?”李强又问。 “根据我的调查,死的那个吴院长在当上孤儿院的院长之前,曾经是院里的档案管理员,龙华孤儿院虽然毁于了战火,但是相关的档案却被她完好地保存了下来,原本是打算用于将来重建孤儿院的,可是就在刚刚,突然发生了一场大火,把所有的档案都烧得一干二净了。所以我基本能够断定,她这么做,一定是想隐藏什么事情。而这件事情,则十有八九跟龙华孤儿院有关!” 听到这,李强不禁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开口问道:“那个吴院长是哪年当上院长的?” “民国十年。” 民国十年?! 也就是十八年前,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阿诚应该就是那一年被接进明家的,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阿平说的没错,她这么做一定是向隐藏什么事情,可到底是什么事呢?难不成跟阿诚有关?还是说…… 为了想清楚其中的关键,李强几乎一整晚都没有合眼。 第二天一早,便早早地来到了政府办公厅的档案室。 “早上好啊,这位老哥,我是财政部经济司特别巡查队的,奉首席财经顾问明楼明长官之命,正在调查一个经济案件,需要调阅一下当年卷宗,这是我的证件。” 说着,李强便客客气气地掏出了自己的证件递了过去。 那管事的只是简单地看了一眼,便将证件递还给了李强,随即便站起身说道:“明副队长,请跟我来!” 时间不大,两人便进到了档案里面。 “不知明副队长想要调阅哪年的卷宗?” “民国十年。” 然而此话一出,李强竟隐约听到那个管事的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又是民国十年啊?” 可即便如此,李强却并没有声张,而是装出了一副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淡定地等着他把卷宗拿出来。 而这一等,就足足等了十多分钟,见那人迟迟没有回来,李强便好奇地走了过去,却发现那人竟然呆愣在了一个档案柜前,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早已空空如也的卷宗盒,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李强见状连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哥,你没事?你在念叨什么呢?什么不可能啊?” 话音未落,那人便猛地转头看了过来,犹如鬼上身一般一把抓住了李强的肩膀,激动地说道:“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我明明已经放回去了呀!” 尽管那人的样子十分骇人,但李强却已经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了,于是便安慰似的对他说道:“老哥,你先冷静一点,不就是丢了几份文件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想这话李强不说还好,说了之后那人竟更加激动了,“你懂个屁!我老余打从北洋时期负责看管档案库至今,上司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我这档案室主任的位子却无人能够撼动,靠得就是两个字‘仔细’!不是我老余夸口,掌管档案库几十载,从来都没出过任何差错,哪曾想临了临了却落了个晚节不保,你说这……唉!” “原来如此,难怪……不过老哥,说句实在话,事已经出了,你再怎么气愤也无济于事,还是好好回想一下,这几天有人前来调阅过这些卷宗吗?” 此话一出,老余的眼睛就是一亮,点头说道:“有!” “谁?” “特高课南造课长的副官,高木一郎!”然而此话一出,那老余便立刻面露难色,“可是……” “可是什么?” “那天他来的时候,我全程都跟在他的身边,要是他想搞什么小动作的话,就一定会被我发现,可是那天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他离开的时候也是两手空空,所以他根本就没有调包的机会,除非他是神仙,会法术!” 不想李强听了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老余大哥,你这么说可就太绝对了,我且问你,那天那个高木来的时候有没有穿军服?” “有啊!不过他那天不光穿着军服,外面还披了一件跟关东军差不多款式的大衣。” “那就是了,这么跟你说,用不着会什么法术,只需要使一些障眼法的手段,就可以在你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卷宗偷偷调包甚至是带出档案室。” “嘁,真的假的啊?”老余很是不以为然地说道。 然而面对老余的质疑,李强却只是笑笑,“不信?那我们就不妨来一个情景再现,不过如果我做到了,你得答应帮我做一件事,怎么样?” 第一百三十七章 投石问路 “这……这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老余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自己前脚刚刚点头答应了李强提出的条件之后。 转头就看到李强缓缓地从风衣里掏出了那个本该存放在档案柜里的卷宗盒,脸上顿时写满了惊讶。 “怎么样,老余大哥?我说过的没错?这种事啊,听起来难,做起来却容易的很。只需要使一些障眼法的手段,就能很轻易地在你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卷宗盒调包,带走。现在你该相信我说的话了?” 铁一样的事实已经摆在了自己面前,那老余即便心里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点头说道:“愿赌服输,说,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我要你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也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只要你能做到,说不定还能保住自己的饭碗。” “可是,万一下次要是再有人想要调阅卷宗的话,我……我该怎么办啊?” “就说那些卷宗被明长官给调走了!” 听到这,那老余连忙点头称是,李强这才离开了档案室,径直向明楼的办公室走去…… …… 临近正午,位于公共租界四马路上的那间名为青莲阁的茶楼便已经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了。 虽说是茶楼,但那足足三层的超大规模,却为容纳更多的招牌项目提供了极其便利的条件,俨然已经成为了集游艺、杂耍、唱曲和摊贩于一体的小型游乐场。为来到这里的客人除了品茗吸烟外,平添了几份消遣的乐趣。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浅灰色西服,手上拎着一只皮箱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头便扎进了人群之中,尽管此时的人群看上去拥挤不堪,但那人身处其中却依旧从容不迫,不疾不徐地利用人与人之间的空隙游刃有余地穿梭其中,眨眼的功夫便已然成功穿越了人群,径直来到了三楼的一间包间门口,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时间刚刚好!看来郑先生是个守时人。” “当然,我的时间观念还是很强的,想必阁下就是长谷川君经常提起的那位被誉为‘帝国之花’的南造云子小姐了?” 一提起那个长谷川刚,南造云子便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每每想起长谷川君,我的心里就忍不住一阵一阵地难受,还没来得及实现他的理想就惨遭毒手……” 说着南造云子的眼眶竟然真的红了起来,还努力挤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郑耀先看了则不由得心中好笑,但表面上却感同身受地安慰道:“云子小姐,斯人已逝,您也别太伤心了,我这次虽然来的匆忙,却还是为您准备了一份见面礼,但愿您听了之后,心里能好受一些。” “是什么?” “我已经暗中调查出杀害长谷川君的凶手了。” “是谁?”南造云子连忙追问道。 “具体的名字待查,目前只知道那人的代号是‘毒蝎’,是‘毒蜂’的学生。” “‘毒蜂’的学生?”听到这,南造云子的眼中便不自觉地闪过了一丝狠厉之色,随即便笑着对郑耀先说道,“郑先生真是太客气了,这份见面礼,我就收下了。” 说着南造云子便很是客气地请郑耀先做下,随即便拍了拍手,紧接着便有手下端上了一壶刚刚沏好的热茶。 “这是今年最好的新茶,是我为了招待郑先生专门准备的。” 那郑耀先胆子也是够大的,明知道这是南造云子给自己设下的一道难题,却依旧没有半点犹豫,直接端起茶碗喝了下去。 “果然是好茶!云子小姐费心了。” 此举果然赢得了南造云子的信任和好感,连连拍手称赞道:“郑先生果然如长谷川君所说的那样为人豪爽,霸气十足,此等人才都不懂得珍惜,那重庆政府真是活该沦落到现如今这般田地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那南造云子冷不防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出来,倒是打了郑耀先一个措手不及,只能应和着笑笑,却找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随意闲聊了几句之后,两人的谈话才终于进入到了正题。 “郑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面,应该就是你跟长谷川君约定好的机密文件?”南造云子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郑耀先身边的那只皮箱,问道。 郑耀先也不隐瞒,点头说道:“不错,有关化学兵部队的操典手册,演戏记录还有李处长最新的研究报告,全都在里面了。为了这些文件,我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啊,有几次差一点就被别人撞见,凶险得很啊!” 南造云子自然知道,郑耀先这么说无非就是在自抬身价,于是也不揭穿,而是顺势又称赞了他几句,然后便将一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了他的面前。 然而郑耀先却只是用手掂了掂,便很是意外地说道:“我跟长谷川君谈好的价格是十根金条,不过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里好像多了两根,不知云子小姐是何用意啊?” “郑先生果然厉害!这多出来的两根金条,就权当是我个人的一份心意!” 不想此话一出,郑耀先却坚决地摇了摇头,“云子小姐,我想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着这个人呐,毛病多,脾气也怪,答应给我的钱少一个子儿也不行,但是多出来的,一分钱我也不会要!” 说着,便从那只钱袋里拿出了两根金条拍在了南造云子的面前,丢下一句“告辞”,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课长,这小子也太狂妄了,竟然胆敢当面拒绝您的好意,要不要我……”郑耀先前脚刚走,从外面进来的高木便忍不住说道。 “不必了。”然而话没说完,却被南造云子抬手打断了,“像他这样的人,想要收服为我所用的话,这点小恩小惠是不够的,派人去确认一下他的住处,然后去找汪曼春,让她想办法把这件事不漏痕迹地透漏出去,我要先看看重庆那边的反应,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是!” 第一百三十八章 前置任务 两天后,元旦前的最后一天,尽管论在国人的心目中的重视程度远不及传统的农历新年,但大街小巷却依旧充斥着浓浓的节日气氛。 东华影楼自然也不甘落后,早早便张灯结彩,开门迎客,仅仅一个早上,便已然接待了三十多组顾客。 “组……经理,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明明已经抬高了价格,客人却不减反增了呢?”郭骑云看着络绎不绝的客流,很是不能理解地问道。 “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他们咯!” 明台用手指了指,那两个已经在楼下大厅里忙得满头大汗的洋摄影师说道。 可即便如此,郭骑云依旧很不理解,无论摄影技术,还是经验那两个年轻人都不如自己,凭什么他们俩就能让影楼的生意从门可罗雀摇身一变,就变成了门庭若市了呢? 然而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旁的于曼丽却一语道破了天机,“嗨呀!这不是明摆着嘛!同样都是花钱,谁不想当一回爷,让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洋大人’伺候伺候呢?我说的对,经理?” “虽不中,亦不远矣!”说着明台便老气横秋地拍了拍郭骑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做生意可是一门大学问,你要学的还很多呀!” “经理说的是,我一定虚心向您学习……”正说着,郭骑云的眼睛便猛地一亮,随即便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跑到一楼大厅,给了那个刚刚从外面走进来的姑娘一个大大的拥抱。 “那位想必就是郭副官的女朋友?一看就知道,他们俩的感情很好!”于曼丽看着大厅中忘情拥抱着的两人,很是羡慕地说道。 然而明台却并没有说什么,他知道,此时的于曼丽并不需要谁的安慰,她真正需要的是一个能够随时为她遮风挡雨的港湾,于是,即便脑海中依旧不断回想着王天风的告诫,却依旧情不自禁地搂住了她的肩膀…… “组长,您要的相机。”吃午饭的时候,脸上依旧洋溢着幸福神采的郭骑云便将一个包裹递给了明台说道。 “效率蛮高的嘛!”明台笑道,“曼丽,一会儿吃完饭跟我出去一趟,郭副官,影楼下午就交给你了啊!” “放心,组长。” 吃过午饭,明台跟于曼丽两人便去了一趟香港银行,并以于曼丽的名义在那里开了一个保险箱,将那部相机存在了里面。 而后明台有化妆成邮递员,将一封装有保险箱钥匙和私章的挂号信送到了一处位于愚园路上的宅邸。 …… “大哥,交给明台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阿诚敲开明楼办公室的房门,一脸兴奋地向明楼报告道,那样子似乎比他自己完成了任务还要高兴。 明楼见状则故意把脸一板,用教训的口吻说道:“不就是想办法搞一部相机而已吗?看把你给兴奋的。”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明台回来之后完成的第一个任务,很有纪念意义的好?而且从接到任务开始到完成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不想明楼却很是不以为然,“阿诚啊!你这想法很危险啊!诚然,你说的没错,明台还是个新手,有能力,但是经验尚浅,假以时日或许能够成为一名优秀老练的特工。但是你别忘了,咱们的对手可是老奸巨猾的人精,他们可不会因为明台是新手就心慈手软!我这么说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这就是现实,而现实往往都是残酷的,所以这就要求明台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明白吗?” “……明白。” “找个理由申饬一下,措辞严厉一些,杀杀他的傲气。”说到这,明楼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另外,通知阿强,可以安排撤离计划了。” “是!” …… 是夜,法租界,上海米业同业协会理事长万墨林的寓所内。 “万大哥,自奉天一别,差不多已有四年了?老哥一向可好?”一进门,李强便冲着一个心宽体胖,顶着一颗大光头的中年人抱了抱拳,很是熟络地说道。 而那人则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是啊,想当初我老万不说是玉树临风,但怎么也算是一表人才了?可是你看看短短几年的功夫,脑袋上的头发却掉了个精光,想想还真是没有天理啊!” “话虽如此,不过我倒是觉得,比之前你头发还在的时候,现在可要顺眼多了。” “用不着恭维我,我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德行,除了那些靠自己的本事攒下的这份家业,我还有什么?你啊,根本就不会理解我内心的痛苦……” 眼看着那万墨林说着说着,那凡尔赛的老毛病又有发作的迹象,李强便连忙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好了,我可没那个心情听你唠叨,实话说,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此话一出,那万墨林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没听错?你求我帮忙?那你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连你都办不到的事,我就更办不到了!” “你先别急着拒绝,其实这件事我不是办不了,而是处于某些原因不便出手,所以才请你出手帮我这个忙。” 听到这,那万墨林才恍然地点头说道:“这样啊……我就说嘛,既如此,那到底是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想让你帮忙,秘密护送一个人离开上海去香港。” “什么人?”万墨林眯了眯眼问道。 “这个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明白了,具体的时间呢?” “大概就这几天。” 听到这,万墨林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便答应了下来,“好,那我这就着手准备。” 见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反倒让李强有些心里打鼓,于是便忍不住问道:“这么干脆?” “当然!谁让我之前欠了你那么大一个人情呢?” “好,那等我消息。”说罢,李强便起身告辞。 而就在李强前脚刚一离开,那万墨林便立刻抓起了面前的电话,拨通了一个神秘的号码…… 第一百三十九章 险恶用心 从万墨林的寓所出来之后,李强并没有回明公馆,而是径直走进了距离寓所不远的一间民房。 “组长。”一间李强进来,海棠便放下了耳机,招呼了一声。 李强则微微颔首,问道:“怎么样?” “不出所料,你前脚刚走,那家伙就迫不及待地往香港打了个电话。” 李强听了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只要他不打给日本人就好。” “那……还要继续监听吗?” “当然,这个任务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是从整个抗战的全局角度来看,可比‘粉碎计划’要重要得多,我甚至怀疑,上峰之所以要实施‘粉碎计划’,其实是在为了能够让那个人安全地离开上海所做的掩护!因此无论如何,都是万不能出现任何差错的,这几天你就辛苦一下!” “当!当!当!……” 话音刚落,墙上的挂钟便敲响了午夜的钟声,两人这才意识到,此时此刻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新年快乐!”说着,李强便现学现卖地从皮包里拿出了一只锦盒,送到了海棠面前。 打开一看,赫然竟是一副做工精美,款式时尚的小羊皮手套! “真好看!谢谢。”海棠爱不释手地将那副手套拿在手里开心地说道,“新年快乐!” ……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上海都沉浸在了一片喜气祥和的节日气氛之中,仿佛一座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处处洋溢着和平与美好。 然而那些所谓的和平与美好不过只是新政府努力营造出来的假象罢了,表象的背后实际上早已暗潮涌动,各方势力的角逐博弈也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而就在这样特殊的时间节点,南造云子却突然以私人的名义邀请阿诚去家里做客,此举自然令阿诚大为不解,可更让他感到疑惑的是,一向敏锐谨慎的明楼在听说了此事之后,却表现得格外淡定,甚至还有些不以为然,这便让阿诚又急又气,于是便索性决定独自赴约,看看那南造云子到底想耍什么鬼把戏。 于是这一天傍晚,明诚罕见地向明楼告了个假,下了班之后便来到了南造云子的私宅。 南造云子身为特高课课长,住的地方自然也不会太差,虽说只是一栋二层小楼,却也是独门独栋门前还配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的院子,算得上是中等偏上了。 只是或许是因为那个南造云子是个有名的工作狂,平日里绝大时间都吃住在宪兵司令部,很少回来住的缘故,使其很难看出有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礼貌地按了两下大门口的电铃,时间不大,便有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前来应门。 “你好,我叫明诚,是南造课长邀请我过来的。” 那女人听了也不说话,只是微微向他鞠了一躬,便开门将他让了进来,紧接着便带着他径直来到了一楼客厅。 客厅里,同样也是一身和服装扮的南造云子则早已等在了那里。 一见阿诚进来,便先是冲着那个女人挥了挥手,直到她离开之后才开口对阿诚说道:“阿诚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阿诚先生千万不要介意才是啊!快快请坐!” 阿诚也不客气,缓步走到南造云子的对面坐下,不卑不亢地回道:“南造课长您太客气了,能够成为您的座上宾,是我的荣幸。” “说得好,坦白讲,我很欣赏你说话的方式,更欣赏你的能力。” “南造课长不会是又想拉拢我,让我离开明先生,替你做事?” 不想南造云子听了却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叫你来既不是想拉拢你,也不是有事相求,而是我最近收到了一条很有意思的情报,打算跟阿诚先生好好分享一下。” 说着,南造云子便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阿诚的面前。 “这是什么?卷宗?” “不错,就是卷宗,而且是十九年前的卷宗。” “这有什么好看的?”阿诚尽管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好奇地将那本厚厚的卷宗拿在了手里。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仔细看看,尤其是中间夹着书签的那部分。” 听到这,阿诚便将信将疑地直接翻到了夹着书签的位置,可这一看不要紧,看了上面的记录之后眼睛便猛地缩了一下。 只见上面详细地记录了一个名为山崎组的日本间谍小组被彻底摧毁的全过程,而根据上面的记录,一举捣毁了这个日谍小组的非是旁人,赫然竟是已故的明氏企业前董事长,也就是明楼和明镜的生父,明锐东! 这个时候,南造云子把这样一份卷宗拿给自己看,想干什么? 此刻的阿诚,虽然表面上看十分的平静,但大脑却已经急速运转起来,思考着各种可能性。 而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南造云子竟然又拿出了一个档案袋递了过来,而阿诚则一眼就看到了档案袋上的那枚“绝密”字样的印章。 很显然,这是一份日本人内部的绝密档案。可此等机密文件,南造云子为什么要拿给自己看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阿诚打开了档案袋,发现里面全部都是有关山崎组的资料,包括人员、组织结构、成立的时间地点、已经以往的工作成果全部都纪录得清清楚楚。 而就在这些档案的最后,则清楚地写着:组长山崎悟连同一众组员,于大正十年计划筹备河豚鱼计划期间身份暴露,不幸被俘,不久之后其余组员也相继被捕,并于一年后秘密枪决。至此,山崎组彻底覆灭,其幼子亦不知所踪,至今下落不明…… “这……”阿诚越看越是心惊,“南造课长,你该不会告诉我,那个失踪的男孩……就是我?” 然而南造云子却并没有说话,而是又拿出了一部德国产的钢丝录音机,当着阿诚的面播放了一段录音。 “这是……吴嬷嬷的声音?”尽管已经过去多年,阿诚却依旧立刻就听出了吴院长的声音,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无论是自己被送进孤儿院的时间,还是那吴院长的描述似乎都跟之前的那两份档案对得上!即便不是严丝合缝,听上去却也八九不离十。 这便使得阿诚原本坚定不移的内心也似乎被什么撬动了一下,整个人也一下子就愣住了。 就在这时,南造云子终于露出她极其险恶的一面,“我搜集到的资料就这么多了,至于剩下的,可就要靠你自己了,不过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想个办法暗中探探明家姐弟的口风,说不定就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你说呢?” 第一百四十章 将计就计 “她真是这么说的?” 明家的书房里,明楼在听了阿诚的汇报之后忍不住问道。 阿诚则点头确认道:“是,不光是卷宗,还有那个山崎小组的绝密档案以及龙华孤儿院吴院长的口述录音。” “这么看来,为了拉拢你,南造云子可是真下了不少功夫,不但准备了三方面的证据相互佐证,而且还是那种你无法去求证的证据,不可为不用心啊!” “很显然,我们此前假装不和的计划已经奏效了。不过大哥,现在那个南造云子既已出了第一招,咱们应该如何接招呢?” “那还用说?自然是将计就计了!”说到这,明楼故意顿了顿,沉吟了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最近那个梁仲春不是跟你走得挺近吗?知不知道他下一次走私经关是什么时候?” “应该就在下个礼拜!”阿诚想也不想地回道。 “那他这几天应该就会有所行动了,估计这个时候,他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去找你呢!所以啊,一会儿你以我的名义给他打个电话,叫他明天一早到我的办公室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好的,我知道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有点不明白,大哥你怎么突然提起梁仲春来了?” 然而明楼听了却神秘一笑,随即便冲他找了找手,压低了声音对他耳语了几句。 “放心,大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着,阿诚就要转身离开,不想却被明楼给叫住了,“等等,不要去客厅,这个电话你就在书房里打!我去跟大姐说会话。” 说罢,明楼便起身离开了书房,径直来到了明镜的房间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紧接着,明镜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进来!” “大姐,这么晚了您还没歇着呐?” “心里烦闷,睡不着!”见明楼进来,明镜便放下了手上那本看了一半的书,很是奇怪地问道,“怎么了,有事吗?” 明楼则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大姐,樱花号专列的发车时间定下来了。” 此话一出,明镜立刻坐直了身子,“真的?什么时候?” “这个月十号,下周三。” “这么急?不是说要等到十五号以后吗?” “那是日本人放出的烟雾弹,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具体时间。”明楼解释道。 听到这,明镜便没好气地说道:“看你这个官当的!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姐姐您教训的是,当了这种官的确是够受气的了,不过即便您不爱听,我还是要嘱咐您几句,上了火车无论遭遇任何突发状况,都不要冲动,阿强已经答应过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以保护您的安全为第一要务,所以还请您答应我,上车之后就要时刻待在阿强的身边,可以吗?” 明镜定定地看着一脸恳求的弟弟,良久才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怕我做出什么危及你的地位的事情来?” 此话一出,明楼便摇了摇头,“大姐,我不是怕你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而是确定你一定会做出那样的事来,所以我才希望你能时刻待在阿强的身边。” “你这算是警告吗?”明镜眉毛一挑,面无表情地问道。 明楼则连忙纠正了一句,“不,是忠告!实话告诉您!汪曼春已经知道您会搭乘樱花号专列了,所以打从你坐上专列的那一刻起,周围一定会布满76号的眼线,也就是说,你和阿强两人将会全程处在76号特务的严密监视之下,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意气用事的话,百分之百会引起那些特务的怀疑的,所以……” “够了,你不用再说了。”不等明楼把话说完,明镜便直接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只问你一句,汪曼春是怎么知道我也要搭乘樱花号专列的?” “是……是我让阿强故意像她透漏出去的。” “我就知道是这样!”明镜气呼呼地说道,“好啊!看来,我们的明大公子真是长大了,连自己的大姐也敢算计了!走,跟我去小祠堂,当着父母的面把这件事给我说清楚!” 一听到“小祠堂”这三个字,明楼便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大……大姐,有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您别总动不动就带我去小祠堂成吗?” 见明楼的心里最自己还有畏惧之心,明镜心里的火气便已然消了大半,却还是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好,那我就再给你个机会,你可要想好了再说,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大姐,相信你也知道,要想炸毁一辆满载侵略者及汉奸的专列,需要的是精明的安排、智慧的指挥,而绝对不是冒险。所以,我需要有人能够牢牢地吸引住76号那帮特务的注意力,这样才会给后面的行动创造更加有利的条件!而整个计划,唯一让我有所顾虑的,就是要让自己的亲姐姐置身于九死一生的险境,如果可以选的话,我真恨不得……” 说到激动之处,明楼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而明镜则默默地伸手抚摸着他清瘦的面颊,叹道:“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姐姐……姐姐全都明白了。” 说到这,明镜稍微顿了顿,然后才强忍着内心的酸楚,红着眼继续说道:“父亲临终时,曾拉着我的手对我说,‘明楼就交给你了,一定要让他好好读书,将来长大了做一个纯粹的学者。’我答应了父亲,可是我食言了。” 说着,几颗晶莹的泪珠便落在了明楼的手背上。 明楼见状连忙单膝点地,半跪在明镜身前,“姐姐,我向您保证,等战争一结束,我就回巴黎教书,做回自己,做一个本分、纯粹的学者。娶妻生子,好好生活,我答应您,只要我还活着……” “啪!” 话没说完,明镜便突然抬手一记耳光打在明楼的脸上,打得他身子一倾,随即便知道自己说了最不应该在明镜面前说的话。 就在这时,便听到明镜用几乎是命令的口吻说道:“你必须活着!听到没有!” 第一百四十一章 紧急事件 “以后在我面前,不准再说这种话!” 明镜声音里既有嗔怒也有关爱,使得明楼不由得鼻头一酸,随即一脸郑重地回道:“是!” 从明镜的房间里出来,明楼深深地做了一次深呼吸,仿佛终于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般。 而就在这时,李强的声音却突然猛地从楼下传来,“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觉,原来大哥你也睡不着啊?” 明楼则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有事说事,少跟我这装神弄鬼的!” 李强也不客气,想也不想便开口说道:“借我一组人。” “做什么?” “保密。” 明楼听了不由得一怔,“连我都要保密?那你觉得我会借给你吗?” 话音未落,李强便拿出了一份已经译好了的电文,递到了明楼的手上,“这是上峰刚刚发来的电文,相信用不了多久你的人就会向你报告了。” 明楼将信将疑地接过电文一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然而很快,又舒展开来,“既如此,我可以把人借给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你在登上樱花号专列之后,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大姐的安全。” “可以,我答应你,我在人在。” 不想明楼却摇头纠正道,“不!就算你死了,我大姐也必须活着,明白吗?” “大哥,你这是在咒我啊!” “那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好,谁叫平日里大姐对我那么好呢!我答应你就是了!” …… 就在两人还在商量着借人的条件的时候,阿平便已然开着车子来到了愚园路上的一条名叫‘兰畹’的老弄堂口,快速地按了三下喇叭。 时间不大,便有两个身着长衫的身影提着箱子从弄堂里走了出来。 “小兄弟,不是说好明天一早动身吗?怎么提前了这么多啊?”刚一上车,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便忍不住问道。 阿平则耸了耸肩,“没办法,我们这么做也是怕走漏了风声,所以才临时改了时间,这样就能确保甩开那些可能会对两位不利的76号特务了。” 听到这,那人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还是你们考虑的周到。” 然而阿平却只笑了笑,随即便对另一个看上有些心神不宁的那个人问道:“这位先生,您没事?” “我……实不相瞒,时至今日,我的妻儿家眷还都蒙在鼓里,万一要是……” “先生不必担心,等您平安到了香港,我们自会安排你的妻儿家眷过去与您团聚的。” “真的?”那人听了眼睛不由得一亮,“那我就放心了。” 听到这,阿平才继续说道:“一会儿路上可能会有些颠簸,还请两位尽量把头压低,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说着,阿平便踩了一脚油门,车子便猛窜出了弄堂,径直向租界飞驰而去…… 与此同时,梁仲春家里的电话也急促地响了起来。 “喂?对这里是梁公馆,请问你找谁?”电话铃足足响了好几分钟,梁太太才从床上爬了起来,睡眼惺松地拿起电话听筒说道,“你说什么?找梁处长?他今晚不是在单位值班吗?……喂?喂?” 不等梁太太把话说完,汪曼春便直接挂断了电话,忍不住骂了一句“混账”之后,便高声喊道:“来人!” 话音未落,便有手下从外门走了进来,“处长,您叫我?” “阿元,知道今晚行动处那边是谁值班吗?” “知道,是新来的万组长。” “万里浪?”听到这,汪曼春便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了那个阿元,“去,把这个交给万组长。还有,立刻派人去把行动一组的童组长给我叫来!” “是!”阿元先是应了一声,随即便接过文件夹离开了汪曼春的办公室。 时间不大,走廊里便传来了一阵急切而杂乱的脚步声,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万里浪在看了那份情报之后便立刻召集人手,采取行动了。 然而直到那万里浪带人离开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那童虎才满头大汗地赶了回来。 “汪……汪处长,出……什么事了?这么……这么急啊?” 不想汪曼春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质问道:“我问你,你姐夫呢?” “汪处长,我姐……姐夫说了,工作的时候要……要叫他梁处长。” “随便你怎么叫,我问你他人现在在哪?是不是在你姐那?” “应该是……” 话没说完,汪曼春就把眼睛一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应该是?赶紧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这个……汪处长,这个电话我可以打,但是您总该让我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要是就这无缘无故地打过去,他又该骂我了。” “少废话,叫你打你就打,就在这打!立刻,马上!” 那童虎见汪曼春真有些急了,这才极不情愿地抓起电话听筒,拨通了一个号码,“……喂?姐,是我。姐夫在吗?出事了,快叫他来听电话!喂?姐夫,我……” 然而不等那童虎把话说完,汪曼春就一把将电话抢了过去,“梁处长吗?是我,汪曼春。” “汪处长?你怎么……” 梁仲春刚要说什么,就被汪曼春给截住了,“梁处长,我可没时间跟你耍嘴皮子,要不是情况紧急,我才懒得给你打电话呢!” 此话一出,梁仲春也冷静了下来,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说!” “就在刚刚,我收到密报,高、陶两位汪精卫的亲信突然脱离了监控视线,疑似出逃。” “你说什么?”听到这梁仲春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八度,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了,“我……我我这就赶回去。” “梁处长,当务之急,依我看还是立刻安排人手进行追查要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赶在万组长的前面。” 这话不说还好,那梁仲春听了心里就更加七上八下了,“你说谁?万里浪?那我就更得立刻赶回去了,汪处长麻烦你把电话交给童虎。” 汪曼春也没说什么直接将电话递还给了童虎。 “喂?姐夫……” “听好了,立刻派人去政府办公厅向人事部索要高宗武和陶圣希二人的照片,然后再去租界码头设卡,所有登船的人员必须逐一比对,宁可抓错也绝不能让他们蒙混过关,听到没有?”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幕拉开 “是!姐夫!”听了梁仲春的吩咐之后,那童虎先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但随即又有些迟疑地说道,“可是……” “可是什么?有话快说,就屁你就快放!你是想急死我吗?” 听到这,那童虎便很是尴尬地咽了口唾沫,“姐夫,那可是租界的码头,咱们上次查封蒲兰芳裁缝铺的时候,就已经跟公董局闹得很不愉快了,万一……”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梁仲春便直接被气得破口大骂,“你猪脑子啊?谁让你到了就亮身份了?你不会先控制住码头的外围,等我跟公董局交涉完了,再接管码头吗?” “原来是这样啊,姐夫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听到这,童虎这才恍然大悟。 “明白了还不快去?我这上辈子是造了多少孽啊,摊上你这么个小舅子……” 悻悻地挂断了电话之后,童虎便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随即才陪着笑对汪曼春说道:“汪处长,谢谢您的情报,那……那我先出去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汪曼春给叫住了,“等等!” “汪处长有何吩咐?” “一会儿见着你姐夫,替我跟他说一声,我帮了他这么大的忙,让他往护送樱花号专列的队伍里加两个人,应该不是件难事?” “这个……”童虎一脸为难地说道,“汪处长,我可以保证一定替您把话带到,不过我姐夫答不答应,我可没办法保证啊!” “你只要把话带到就行了,如果你姐夫还有疑问的话,就让他来找我。” “好!那汪处长,卑职就先告退了。” “去!” …… “樱花号专列为了更好地运送参加‘和平大会’的专员专门做了改装,将原本的十二节车厢,压缩到了七节,其中最前面的两节,一节为日本宪兵警卫车厢,一节为日本随车军官车厢。专列中间的几节则是餐车、烹饪车厢以及76号警卫车厢,后三节车厢,一节是列车员车厢,以及两节专门为与会特使及其随行人员准备的软卧包厢。我说的够清楚了?” 而听了明楼如数家珍一般的说明之后,李强便点了点头,“够清楚了,不过从上海到南京一共才多远的路程啊,怎么又是烹饪车厢又是软卧车厢的,难道你们还打算让那些特使在车上过夜不成?” “不错!就是要他们在车上过夜。”明楼想也不想便直接脱口而出道,“你别看我,这可不是我,而是那个李士群出的主意,用他的话说就是火车如果开的太快,一旦遭遇突发事件就很有可能来不及做出反应,所以这次樱花号专列将会以极低的速度行进,这样就算遭遇突发事件,铁道两边的哨兵也能迅速作出反应,跟里面的警卫来个里外夹击,以最短的时间解决问题。” “看来这个姓李的,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啊!”李强听了忍不住感叹道,“你的人都已经到位了吗?” “当然,具体的任务都已经安排下去了,而且还是双保险,所以……” 然而不等明楼把话说完,李强便索性把话接了过去,“所以这次樱花号专列必炸无疑,而我则必须在不引起各方怀疑的情况下,打破这个必死之局,将大姐平安地带回来,对么?” “不错!”明楼沉声说道,“我知道,这很难办到,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没办法回头了。” “是啊,有一说一,这个任务还真是挺艰巨的,不过大哥,有句话说得好,‘事情是可以计算准确的,但是人,却是永远计算不出来的,而这,即为变数。’,我们虽然无法准确计算变数,但却可以相信人。” “你这是想让我信任你吗?”明楼疑道。 “不,不是我,而是大姐!” 此话一出,明楼便不由得一愣。 而李强则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还是那句话,你太小看大姐了,其实早在从香港回来得路上,她就已经开始谋划如何破局了。” 如果刚刚明楼只是稍微感到一丝讶异的话,在听了李强这一番话便已然是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了。 好半晌,明楼才终于回过神来问道:“那结果呢?” 不想李强却耸了耸肩,“这我可不知道,不过如果你能告诉我更多有关‘粉碎计划’的细节的话,我想应该就能极大地增加破局的可能性了。” 听到这,明楼便陷入了沉默,思考良久才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 翌日一早,已经整整一夜没有合眼了的梁仲春顶着一副大大的黑眼圈,满脸疲惫地应召赶到了明楼的办公室。 “梁处长看起来很疲惫嘛,听说昨天晚上又加班了?” 此话一出,梁仲春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那个汪曼春打的小报告,便不由得在心里骂了一句“臭娘们”,然后才笑着回道:“也……也也不算是加班,就是处理一点公务,没……没注意时间。” “是吗?76号要是能多点像梁处长这样努力工作的人的话,那我身上的担子可就减轻了不少啊!” “卑职实在是愧不敢当。”梁仲春自然知道明楼说的是反话,于是连忙低头说道。 而明楼也是见好就收,清了清嗓,淡淡地问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卑……卑职不知,还请明长官明示。” “76号即将组建第二行动处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 “什……”此话一出,那梁仲春便立刻好像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都傻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明楼见状则连忙关切地问道:“梁处长,你没事?” 梁仲春这才终于回过神来,“我……我没事,不过明长官,既然要组建第二行动处,那么这个处长……” “跟你一样,也是从重庆那边转变过来的,姓郑,郑耀先!” “郑耀先!?”此话一出,梁仲春竟把那自己双小眼睛硬生生地给瞪成了铜铃一般大小,不敢相信说道。 而这样的反应自然引起了明楼的好奇,于是便猛地把脸往下一沉,一字一句地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第一百四十三章 利欲熏心 “属下……属下对此人只是略有耳闻,仅此而已。”梁仲春摸不清楚明楼的脾气,只得战战兢兢地回道。 “略有耳闻?”明楼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但紧接着又突然加重了语气,“那你知道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吗?” 此话一出,那梁仲春便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仕途好像蒙上一层阴影,但还是强打精神小心翼翼地回道:“明长官,莫非您跟那个郑耀先有旧?” 明楼则摇头纠正道:“不是有旧,是有仇!想当年就是他带队,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我的恩师抓进了鸡鹅巷,致使其冤死在狱中。” 这一番话,明楼说得是咬牙切齿,而梁仲春听得却是心花怒放,在他看来,就冲着两人以前的过节,那姓郑的就一定掀不起太大的风浪,更别说威胁到自己的位子了。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把你给叫过来了?” “明长官放心,属下承蒙长官数次关照,自当坚定不移地站在您这边,跟那个姓郑的划清界限!” “嗯,这话我爱听。”明楼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所谓‘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梁处长明白我的意思吗?” 梁仲春立刻打了个立正,“属下明白,同仇!同仇敌忾!” “很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知道你腿脚不灵便,但还是希望你以后没事,能多往我这里走动走动,对你没坏处!” “一定!一定!”梁仲春连忙点头称是,但随即又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事,不用吞吞吐吐的,说!” “明长官,这个这个这个……其实今天就算您不召见我,我也是打算要过来向您请罪的。” 此话一出,明楼便不由得眉头一皱,“你们又给我惹什么祸了?” “就在昨天夜里,外交部的高宗武和中央宣传部的陶希圣两人齐齐失踪,属下初步怀疑两人很有可能是有计划地出逃,离开上海,于是便连夜派人进入租界,接管了税关码头。” “结果呢?” “一……一无所获。”梁仲春艰难地回道。 然而本以为明楼会大发雷霆的梁仲春怎么也没有想到,听了自己的报告之后明楼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连说了三个“做得好”,直接就把梁仲春给搞蒙了。 “明长官,您这是……” 不想话音未落,明楼便一脸神秘地冲着他招了招手,待他靠近之后才压低了声音对他耳语了起来。 “高!实在是高!”听了明楼的话后,梁仲春便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拍起了马屁,“明长官就是明长官,手段果然非同一般,属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您交代的事情,属下这就去办!一定把这件事给您办得清清楚楚,漂漂亮亮的。” “嗯,你梁处长的能力,我还是放心的,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凡事都要格外地小心,你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你这个位子?” “是是是!请明长官放心,从今往后,我梁仲春定当唯您马首是瞻!” “很好!既如此,那我就期待你今后的表现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是!” …… “唉唉唉……干什么呀?什么事办公室不能说啊?”眼看着那梁仲春果然如明楼所料,刚一从办公室里出来,就拉着自己出了政府办公厅的办公大楼,阿诚便立刻装出了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说道。 梁仲春则笑眯眯地说道:“挣钱的事!你办公室人来人往的,能说吗?” 此话一出,阿诚顿时便有些无语,但还是叹了口气,说道:“说,又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有两船货,要从船口港出关,你去替我跑一趟,怎么样?” 不想阿诚听了却直接把脸一板,“不怎么样!且不说船口港有日本宪兵监管,我就算是海关总署的人,也说不上话呀!再说我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那里有时间替你去船口港啊?” “更要紧的事?这世上难道还有比挣钱更重要的事?”梁仲春很是不以为然地说道,“赶紧的,行不行给句痛快话!这么跟你说,这一次的利润足以重建两次76号了,而你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分走三成,多划算啊!” 听到这,一向“见钱眼开”的阿诚在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动了心,“这样,你把货调到龙仓港,那边没有日本宪兵监管。而且,我跟那边很熟,到时候把你的船混进商队,这样你就能省下一大笔关税了。” “真的?那感情好!”梁仲春听了眼睛立刻就是一亮,但随即便有有些担心地说道,“可是这个龙仓港,是不是离得有点远了?” “远点怎么了?货没法调?” “不不不,能调能调,我回去就安排他们调货,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来得及,商队将在十号晚上出发,即便你的货再多,也足够你搬完了?” “十号晚上?”梁仲春听了立刻就明白了阿诚的用意,于是便回了一个了然的眼神说道,“的确是个启航的好日子,那……就这么定了?” 阿诚则叹了口气,“好,看在钱的面子上,我就再上一次贼船好了。不过嘛……” 说着,阿诚便冲着梁仲春搓了搓手指。 梁仲春不解,忙问:“什么意思?” “这一次,我要四成利!”阿诚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你这也太黑了?” 阿诚则故意摸放起了梁仲春刚刚的口吻语气,“赶紧的,行不行给个痛快话!” 见梁仲春迟迟没有答复,阿诚便故意看了看表,有意无意地说道:“我该回去了啊,让明长官知道我上班时间流出来,肯定没好果子吃!” 听到这,梁仲春便立刻笑着说道:“怎么会?明长官这个人,我觉得其实还不错!” 这话不说还好,刚一说出口阿诚的脸便刷地一下沉了下来,怒声质问道:“你跟他说什么了?你他妈不会把我给卖了你?” “怎么会?你们两个,一个是管我仕途的文昌宫,一个是管我财运的财神爷,两个人我都得罪不起啊!” 阿诚自然知道,这是梁仲春在用明楼来压自己,于是便只好勉为其难地说道:“好,看在你的自我定位这么清楚的份上,我就再让一些给你。三成半!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露锋芒 “怎么,这你都要犹豫?别忘了,我还变相免了你那两船货的关税,到底是赔是赚你应该比我清楚!”说着阿诚便作势欲走。 梁仲春见状连忙一把将他拉住,“行行行行,三成半就三成半!我真是怕了你了!” 说完,梁仲春刚要转身离开,不想却被阿诚给叫住了,“等一下,梁处长。” “又怎么啦?你该不会是反悔了?”梁仲春将手中的手杖重重地往地上杵了杵,没好气地说道。 阿诚笑着摇了摇头,“已经说好的事,我怎么会反悔呢?我只是想向梁处长打听点事。” “什么事啊?” “不知梁处长有没有听说过‘山崎小组’?” “当然听说过了,想当年那个间谍案可是引起了全城的轰动,据说最后连先总理都惊动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前几天档案室失窃,有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偷走了当年的卷宗,所以明先生就让我查查,你说那个案子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我上哪去查啊?这不难为人吗?所以我就想到了梁处长你……” “这个……按理说既然是明长官要查的案子,我这个做下属的自当全力协助,只不过当年的我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怎么可能接触到这么大的案子呢?不过说到这档案卷宗啊,我倒是知道一个人,简直堪称‘活档案’,但凡是他感兴趣的大案要案,无论过了多少年再问他,他都能脱口而出,而且甚至连档案里都没有记录下来的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真有这样的奇人?那我可得找个时间去拜访拜访了,那人叫什么?现在还在上海吗?” “那人姓铁,单名一个海字,曾经在法租界麦兰捕房做了四十年的华捕,退休之后就一直住在同福里的老房子里,认识的都叫他‘老铁’。” “老铁……好的,同福里是?我记住了。多谢了!” “不必客气,那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啊!” “不送!” …… “混蛋!饭桶!全都是饭桶!”办公室里,影佐祯昭一改平日里用来示人的斯文和睿智,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歇斯底里地冲着面前的李士群和他的一众手下咆哮着。 “当初是谁拍着胸脯跟我保证,说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从特高课手里把功劳给我抢过来的?可结果呢?功劳功劳没抢到,还要被迫接受军部的调查,你们自己说说,我还能指望你们什么?说话啊!怎么,都哑巴啦?” 见那影佐祯昭骂得差不多了,站在最前的李士群才艰难地开口说道:“影佐少将明鉴,不是卑职无能,而是对方实在是太狡猾了,竟然只用两辆一模一样的汽车就把我们的人给骗了过去,如此阴损的招数,我们是在是防……防不胜防啊!” “没用的东西,这种话真亏你说得出口!”影佐祯昭见那李士群竟然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便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算了,事已经出了,我再怎么骂你也于事无补!不过,我可警告你,我这个少将军衔本就已经惹得不少人眼红了,而且马上就是‘和平大会’了,这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可得给我盯紧了,要是再出什么差错的话,我就把新账旧账都加在一块,好好跟你算个总账!听到没有?” 听到这,李士群连忙如蒙大赦一般地应了一声,随即便带着手下灰溜溜地离开了影佐祯昭的办公室。 可刚一出办公室的门,一旁的张鲁便很是不解地问道:“主任,您不是早就已经看穿了特高课的把戏,故意让我们将计就计的吗?怎么刚刚还……”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李士群便抬手打断了他,随即先是谨慎地看了一眼左右,确认没人偷听之后,这才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像影佐那样的人,我见多了,表面上爱才惜才,背地里却是个嫉贤妒能的主,所以啊,在他面前,咱们不能表现得太优秀,因为那样无异于找死,明白吗?” “原来如此,主任您可真是深谋远虑,属下佩服不已啊!” “好了,奉承的话就别说了,一会儿你去一趟铁路公司,帮着那些负责审查列车员的日本宪兵把把关,绝不能让那些抗日分子有可乘之机。” “是!” …… 与此同时,东华影楼。 “组长,刚刚收到的电文。”郭骑云一脸兴奋地将一份刚刚译好的电文递到了明台的面前。 “烟铺?”明台只看了一眼那份电文,便掏出打火机将其烧掉,随即便立刻做出了安排,“郭副官?” “属下在。” “你和于曼丽两人即刻出发,去安街上的天堂烟铺,到了那拉响店门口的风铃,三短一长,接头的人听到就会把东西交给你们了。” 话音未落,一旁的于曼丽便立刻问道:“那你呢?”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我得去铁路公司接受审查呀!” “对哦,差点把这个事给忘了,那祝你一切顺利!” “是必须顺利。”明台纠正道,随即三人便分成了两组分头行动了起来…… 时间不大,郭骑云和于曼丽两人便找到了永安街上的那间天堂烟铺。 抬眼望去,果然如明台所说,远远地就看到了一只风铃正挂在店铺的门口,随风摇摆着,不时地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铃声。 郭骑云先是让于曼丽留在原地随时准备接应,然后自己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了过去,按照明台的吩咐,三短一长地摇响了风铃。 而几乎风铃声响起的同时,一个伙计便快步来到了后院,对躺椅上的李强说道:“爷!有人前来摇铃了!” “听到啦听到啦,我又不是聋子。”说着李强便掏出一块大洋,笑着问道,“想要吗?” 一见到大洋,那伙计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连忙点头说道:“想!” “那就帮我把这只箱子交给刚刚那个摇铃的人,然后这块大洋就归你了!”说着李强便用手轻轻一弹,随着“叮”的一声响起,那块大洋便不偏不倚,轻轻巧巧地落进了那个伙计的手里…… 第一百四十五章 行动前夕 “姐夫!您回来啦!明长官他……怎么说?” 尽管已经临近中午,却依旧守在税关码头的童虎一见梁仲春回来了,便立刻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说道。 然而梁仲春却并没有说话,而是先看了正在接受检查的人群一眼,然后才开口问道:“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吗?” 童虎则两手一摊,“是啊,从早上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 “那就把人给我撤了!” 此话一出,那童虎便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撤了?” “对,撤了!由明转暗,把明卡变成暗哨,这样或许能让他们放松警,进而引蛇出洞!” “这个办法好!我这就去安排。” 然而那童虎说完还没来得及转身,却被梁仲春给叫住了,“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 “您请说。” “一会你把你的人撤回来就行了,至于设置暗哨的差事,就让那个新来的万里浪去!” “让他去?” 不想话音未落,梁仲春便把眼睛一瞪,“怎么,你有意见?” “属……属下不敢。” “那还不快去?” “这就去……这就去……”眼看着梁仲春真的有些发火了,那童虎便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乖乖地照他说的去做了…… 与此同时,洛公馆主别墅后身的那个以劝业商会的名义重新装潢一新,刚刚开门营业不久的高端私人会所里。 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人正心神不宁地来回踱着步子,而一旁坐着的那个戴眼镜的虽然没有来回踱步,但是嘴里的烟却是一根接着一根,突出的烟雾几乎快要把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两人立刻齐齐地向门口看去,然而让他们倍感失望的是,进来的并非如他们之前所想的那样,是某个拥有巨大能量的大人物,而是一个看上去年轻得有些过分的青年! 顿时便不自觉地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而这,那青年虽然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在意,而是礼数十足地冲着二人抱了抱拳,客客气气地说道:“高先生,陶先生,委屈两位了,不周之处还请两位多多担待。” “你是?” “在下魏青书,劝业商会的少东家,刚刚从香港过来,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确保两位能够平平安安地抵达香港。” 此话一出,那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便立刻抱拳还礼,“原来是魏公子,失敬,鄙人高宗武。” “陶希圣!”那个穿长衫的也跟着说道,“敢问魏公子,既然要护送我们离开上海,那为什么不按照预定的计划行事,反而非要把我们关在这里呢?” “自然是为了确保两位的安全了。”魏青书理所当然地说道,“也许你们还不知道,虽然你们在伪政府里身居要职,但却时刻都处在76号的严密监视之下。可以说,你们的一举一动,全部都在人家的掌控之内,要是不采取一些手段的话,恐怕这个时候两位已经进了76号的大牢了!” 此话一出,高、陶两人便不由得相视愕然,同时也不自觉地赶到一阵阵的后怕。 然而即便如此,那陶希圣却还是忍不住说道:“既如此,那我的妻子家眷岂不是……” “陶先生放心,计划开始的同时,我们就已经派人将您的妻子家眷安置在了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到时候会跟你一块登船,启程去香港的。” “真的?”此话一出,那陶希圣的眼中便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那可真是……真是太好了!魏公子,说真的,我……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表示感谢了……” “很简单,只要你们能够如实揭露汪精卫因为一己之私,卖国求荣的行径,也就不枉我搭救你们一遭了。” 听到这,高、陶两人便对视了一眼,随即便几乎是异口同声,郑重地说道:“一定!” …… “你别说,青书那小子虽然看上去毛毛愣愣的,但是端起架子来倒还挺像模像样的哈?”与高、陶两人的房间仅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李强在听了三人的对话之后,便摘下了监听耳机,很是感慨地对一旁的海棠说道。 然而海棠却依旧全神贯注地奋笔疾书,良久才终于把笔放下说道:“我需要准确的发车时间。” “十号下午四点出发,预计十一号早七点抵达南京站。” “好家伙,十五公里的时速?这也太慎重了?” 李强则耸了耸肩,“早就听说那个李士群精神有些变态,不过现在看来,之前我还是太保守了啊!” “他要是不这么变态的话,恐怕也活不到今天了。” “说的也是!”李强很是赞同地说道。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钟头左右,海棠才终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随即便将那份刚刚写好的手稿递给了李强,“给你,根据你带回来的最新情报,我已经把计划进行了最后的调整,至于剩下的……” “自然还是老规矩,你定计划,我派任务。” “好!”说着,海棠便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才将手指轻柔地放到了面前的电键上,轻轻地点了点头。 而就在海棠做好了发报准备的同时,李强的声音也刚好响了起来,于是一条条具体到每个行动小组的任务内容便伴随着海棠手指按动电键时所发出的滴答声,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上海滩……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了,然而就在“粉碎行动”即将开始的前一天,也就是九号的这天晚上,已经在外连续奔波了好几天的黎叔,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回了苏氏医馆。 黎叔平安归来,本应是件好事才对,然而他带回来的却不光是用来执行“粉碎计划”的炸药,还有一个刚刚收到的紧急任务:一份关于日军对皖东北和淮海区进行扫荡的战略部署的绝密文件,将会由专员搭乘樱花号专列,从上海送往南京。务必要赶在专列被炸之前,拿到那份绝密文件!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变节条件 “时间这么紧,我们根本来不及制定稳妥的计划,太冒险了!”苏太太无不担心地说道。 “不错,就这么冒然行动的确是太冒险了,但是即便如此,我们也得行动。毕竟那份文件关系到成千上万在前线作战的同志们的安危,再怎么危险也得冒险一试!” “那……让我去!”苏太太思索了片刻之后很是坚定地说道。 不想黎叔却摇了摇头,坚决地说道:“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日语。” 这下苏太太便更加不解了,“为什么一定要会日语啊?” “因为时间紧迫,我只能启用备选计划,派人以随专列前往南京的医生的假身份上车,所以上车的人必须会日语!”黎叔耐心地解释道。 听到这,苏太太这才突然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你该不会是想……” “没错!我想让锦云去,她是学医的,又会日语,派她去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她……她还是个学生啊!根本就没有多少对敌经验,叫她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万一有什么闪失,我可怎么向她死去的爹娘交代啊!” “锦瑜,我知道你很紧张这个表妹,但是希望你能明白,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也是舍不得让锦云这样的大好青年,冒这么大的风险的。” 听到这,苏太太便不自觉地陷入了沉默,而就在这时,程锦云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锦瑜姐,黎叔,你们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愿意去!” “锦云,这次的任务可不同以往,不是简单地发发传单,搞搞宣传,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可是会死人的!你……” “锦瑜姐,你不要再说了,虽然我加入组织的时间不长,但是自打我加入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了,所以,还是让我去,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完成这个任务的!” “可是……” “好了,锦瑜!你就让锦云去!大不了……大不了我破例一次,主动联系一下上级,请求他们重新唤醒‘渔夫’好了,我想考虑到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上级应该会同意的,这样你应该就放心了?” 此话一出,苏太太和程锦云两人的脸上便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一色,只是一个是讶异,而另一个则是惊喜。 “黎叔,你的意思是说,‘渔夫’也在这趟专列上?” 见他点头,程锦云的脸色便立刻暗淡了下来,“既然车上有我们的同志,那为什么还……万一伤了自己人怎么办?” 然而黎叔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锦云,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也希望你能明白,要斗争就会有牺牲,况且‘渔夫’这么做,也是为了更好地打入敌人的内部,明白吗?” 说着,黎叔便拿出了一沓厚厚的档案,递了过去,“这是有关你的那个假身份的全部资料,虽然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但还是要将它们全部都背下来,一个也不能出错,错了就会出大乱子。” “知道了,黎叔!”程锦云郑重地接过黎叔递过来的那些档案,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就在黎叔等人还在为了如何完成组织交代下来的那个紧急任务而大伤脑筋的时候,南造云子则带着满满的诚意第三次敲开了郑耀先的房门。 “哟,南造课长!你又来了啊!”很显然,郑耀先对南造云子的来访并没有感到特别的意外,待对方刚一落坐便半开玩笑地说道,“这古有刘备为请卧龙出山而三顾茅庐,今有南造课长三度登门,莫非是在效仿古人么?” 南造云子则笑了笑,“我知道,直到现在郑先生还在生我的气。站在朋友的角度,我故意将你盗取机密文件的事透露给重庆那边的做法的确不太讲究。但是站在国家立场的角度,我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所以,我可以向你道歉,但是这个错,我不能认!” “南造课长,你是知道的,我郑耀先可不是个矫情的主,倘若前两次你要是能拿出这样的态度出来,我们之间也不会闹得那么不愉快,你也就不必三番两次地跑来敲我的门了不是?” “此一时彼一时,我承认是我失算了,想不到你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获得了美国领事馆的庇护,所以即便心有不甘,但我却还是不得不承认,是你赢了!所以作为胜者,无论你提出怎样的条件,我们都会想办法满足,还请郑先生千万不要客气。” 然而郑耀先听了却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自顾自地点了一颗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既然南造课长这次这么有诚意,那就不妨说来听听,如果我答应替你们做事的话,你们准备给我一个什么样的职位啊?” “如果你答应的话,那么原本为‘波兰之鹰’预留的‘特种作战首席顾问’的职位,就是你的了。” 不想郑耀先听了却很是不满意地撇了撇嘴,“就一个‘顾问’啊?人家美国人开出的价码可比你们大方多了。” 南造云子则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似的,很是干脆地价码道:“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在76号增设一个第二行动处,并且由你来兼任处长,如何?” 然而那郑耀先面对如此“优厚”的条件却依旧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说南造课长,以你们特高课搜集情报的能力,应该不会不知道,我跟现任特务委员会的明副主任有过过节?你让我在他的手下做事,也太不现实了?” “怎么,难道你还想跟他平起平坐不成?”南造云子听了不由得眉毛一挑,没好气地说道。 “那倒也不是,而且我心里也清楚,你们也不可能给我这么一个刚刚转变过来的人那么大的权力,不过我希望我的第二行动处能够享有充分的自治权,并且只对特高课负责,不受那明副主任的节制,怎么样?”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情之请 法国公园的长椅上,黎叔和李强并肩坐着,但却装出了一副互不相识的样子。 “……就是这样,届时在专列上,还请您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帮忙打个掩护,支援一下。”黎叔低声说道。 李强则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真有你的啊,黎叔!叫一个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女学生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你这个代理组长是怎么当的?” 尽管李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每一个字都狠狠地砸在了黎叔的心里,以至于好半晌才低声回道:“组长,要不是事出突然,我……” 然而话没说完,就被李强直接给打断了,“你别叫我组长!我可没有你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组员去送死的下属!诚然,这次的确是事出突然,但我曾经不止一次告诉过你,要多做预案以备不时之需?你的预案在哪呢?” 面对罕见发火的李强,黎叔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解释的话来。 然而李强的火气却并没有因此而削减,而是依旧阴沉着脸问道:“你们的新组长呢?这么冒险的计划经过他同意了没有?” “这个……”听到这,黎叔便不免有些汗颜,“新组长还……还没有跟我接上头……” 此话一出,李强顿时便觉得很是无语,同时也有些理解他为什么会出此下策了。 想到这,李强不禁叹了口气,对他说道:“你要我帮忙打掩护,支援什么的都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若事不可为,我随时可以终止行动。” “这……”犹豫许久,黎叔才终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 一月十号,这一天不光对新政府来说是个极其重要的日子,也是郑耀先正式走马上任的日子。 不得不说,南造云子的办事效率还是蛮高的,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在76号给自己收拾出了一间办公室。 而且无论是从规格还是内部装潢的豪华程度来看,都跟梁仲春的办公室不相伯仲。 然而还没等郑耀先把屁股坐热,一阵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叩叩叩……” “进来!”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76号浅灰色制服的家伙便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来到郑耀先的面前“啪”地一下打了个立正,“报告处长,第二行动队队长万里浪向您报道!” “你就是万里浪?”郑耀先抬眼打量了万里浪一番问道,“我怎么好像在哪见过你呢?” “处长您真是好记性,当初属下在临澧特训班受训的时候,您做过属下的教官!” 郑耀先则笑了笑,“我只不过是在那挂了一个虚职罢了,算哪门子的教官啊?你真正的教官应该是我四哥,徐百川才对!” 万里浪连忙摇头,“可是我记得,是您带着我们在先总理的遗像前宣誓,并且告诫我们中华民国得之不易,革命青年,应矢志不渝。” 郑耀先一边听一边笑着,可笑着笑着,眼角竟不自觉地湿了,“是啊,革命青年,理应矢志不渝。可现如今我们两个却不得不跟以前的敌人站在一起,真可谓是命运弄人啊!” “处长,您此刻的心情,相信没有谁能比我更加了解了,我们虽然做了转变者,但却并非出于自愿,还不都被重庆和军统里面的那些官僚们的做派给逼得?” “说得好!要不是那帮混蛋满脑子想的都是争权捞钱,咱们何至于此啊?”听到这,郑耀先猛地一拍桌子说道。 万里浪则连忙应和道:“谁说不是呢?所以处长,您大可不必如此消极,投靠新政府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也是顺应时代的潮流嘛!” 听他这么一说,郑耀先才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小万啊,你刚刚那一番话,可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以后没人的时候啊,叫老师就可以了,别总处长处长的,叫着生分!” 万里浪听了立刻纳头便拜,“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说罢,那万里浪才谨慎地看了一眼左右,然后才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对郑耀先说道:“学生听闻老师召见,还给您带了一份见面礼……”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郑耀先便故意把脸一板,“小万啊,不是我这个做老师的说你,怎么才一转脸的功夫,你就把刚才的话给忘了,还搞这一套?” “不不不,老师您误会了,我说的见面礼不是您想的那些,而是一份天大的功劳!” “天大的功劳?”此话一出,郑耀先的眼睛就是一亮,“说说看。” “经过了这么多天的调查,属下终于查到此前脱离监控的高、陶两人的行踪了!” “真的?!那两个人现在在哪?” “愚园路洛公馆,他们以疗养的名义,在劝业商会的商业会所里开了一间贵宾套房,不知道在秘密谋划着什么。” “很好!”郑耀先很是激动地一拍桌子,随即便站起身来,一边向外走一边吩咐道,“继续派人严密监控,我这就去上报给李主任,为你请功!” …… 上海火车站的站台上,军警林立,戒备森严。 日本宪兵一个个端着枪,将那一排排锃亮的刺刀笔直地对着天,周围一片肃杀之气。 距离发车还有一个钟头的时候,已经改造完毕了的樱花号专列便已然吞吐着大片大片的白烟,缓缓地驶进了站内。 而早在更早的时候,严格的登车检查便已经开始了。 李强单手拎着一只皮箱跟在明镜的身边站在等候检查的队伍之中,留心观察者不远处的樱花号专列,同时也在脑海中飞快地思考着如何不动声色地给予程锦云最大程度的掩护和支援。 然而还没等他想一个具体可靠的方案出来,便已然轮到自己和明镜接受检查了。 尽管明镜几乎全程都黑着一张脸,对那些负责检查的宪兵和特务的问话也都是爱答不理,但是作为与会的企业家代表,也并未受到什么的刁难。 可就在两人顺利通过了检查,准备登车的时候,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便突然从身后响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假传命令 “哎呀!大侄女,想不到你竟然真的来了,汪主席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汪芙蕖单手拄着一根文明棍,笑眯眯地说道。 然而明镜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汪叔父,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之所以同意参加‘和平大会’完全是看在我弟弟明楼的面子上,也免得你们动不动就四处说我的闲话,说我是什么‘红色资本家’。” 那汪芙蕖听了也不生气,依旧笑着说道:“怎样都好!只要你愿意出席,受益的不光是明楼,就连我身上的压力也会减轻不少啊。” “那就拜托你行行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样我也能落得个清净。” 好端端的一张热脸贴上了冷屁股,使得那汪芙蕖很是下不来台,脸上的肌肉也不自觉地抽动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一个好听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汪副司长,这位是?” 此话一出,那汪芙蕖便立刻换上了一张笑脸,殷勤地向那个刚刚从专列上下来的美女介绍道:“施秘书,你来的这好,来来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明氏企业的明镜,明董事长。” 说完汪芙蕖又看向了明镜,“这位是汪主席的私人助理,施旦施秘书。” 话音未落,施秘书便主动上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原来您就是明董事长!初次见面,还请明董事长多多关照!临来之前,汪主席特别叮嘱我,一定要做好接待工作,所以路上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还请您千万不要客气,尽管提出来就好,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满足的!” 然而面对如此的礼遇,明镜却依旧古井不波地点了点头,只是象征性地跟施秘书握了下手之后,便一言不发地带着李强登上了专列。 最后还是汪芙蕖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施秘书,您别在意,这个明家的大小姐啊,就是这么个脾气,高傲得很……” “没关系,汪主席常说,越是有能力的人,脾气就越是古怪,跟他老人家的大业比起来,我个人的荣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施秘书不愧是汪主席最为信任的亲信,说起话来境界就是不一样啊!” “好了,汪副司长,恭维的话就说到这!我还有其他事要去处理,就先失陪了!” “那您忙您的,我就不过多打扰了……”汪芙蕖说完,便也登上专列。 …… 刚一登上专列,便有一个乘务员将李强和明镜两人带到了103号软卧包间,“明董事长,这就是您的软卧包间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按一下门边上的电铃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啊!”尽管对于什么和平大会很不感冒,但是有一说一,这间经过了专门改造的软卧包间还是很让明镜满意的,于是便很是客气地对那个乘务员道了一声谢。 而就在那人离开之后,李强便立刻把门关得严严实实,随即便开始上上下下地忙活了起来。 “阿强,你这是……” 然而李强却并没有说话,而是将整个包间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之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开口说道:“我怕有人在包间里装窃听器,偷听我们的谈话,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敌暗我明,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是啊,他们之所以安排软卧包厢,就是为了方便他们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已经处在76号的严密监控下了。” 说着李强便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下可让明镜听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道:“你说什么?刚刚那个乘务员是汪曼春的人?” “不错,我曾经亲眼看见他出入汪曼春的办公室。而据我所知,这趟专列的安保应该是梁仲春的行动处负责才对,所以……” “所以你怀疑那家伙是冲着我们来的?”明镜阴沉着脸说道。 而李强则摇了摇头,“不好说,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够试探一下,但愿能够奏效!” …… “呜——” 下午四点,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响起,满载着日军军官以及汪伪政府的汉奸官员的樱花号专列,终于准时启程,缓缓地驶离了上海火车站。 而就在专列刚刚开出上海站不久,李强便拉开了包厢的房门,走了出来。 紧接着,刚刚那个将他领到包厢的乘务员便立刻走了过来问道:“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我听说为了满足特使们的需要,这趟专列专门配备了烹饪车厢,对?” “是的,先生。” “是这样的,我大姐一向有喝下午茶的习惯,所以我就想到烹饪车厢去给她做点点心,麻烦你带我过去!” “这……”那乘务员听了不禁迟疑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李强却突然压低了声音,用急快的语速对他说道:“你是阿元,对?汪处长有紧急任务要交给你。走,跟我去烹饪车厢!” “啊?哦!好……好的,请跟我来!”原本还以为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的阿元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撞破了自己的身份,于是自然便对李强的话深信不疑了。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位于专列中段的烹饪车厢。 “处长她有什么指示?”一进到烹饪车厢,那乘务员便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 “汪处长刚刚收到密报,有抗日分子盗取了一份关于日军即将对皖东北和淮海区进行扫荡的战略部署的绝密文件,并以参加和平大会为借口带着这份文件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上海。所以,我们务必要在专列抵达镇江之前,找出那个家伙!明白吗?” “这……与会代表那么多,我们就只有两个人,根本排查不过来啊!再说那些与会的代表全都是在新政府里有头有脸的任务,搞不好可是会出大乱子的……” 只派了两个人过来?那就基本可以断定汪曼春此举完全就是冲着明镜来的了。 想到这,李强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有惊无险 “这样好了,一会儿你们就以餐车的就餐位置有限,需要错峰用餐为由,列出三个用餐时段,让那些代表们自行选择一个时段进行登记,这样总没问题了?” 听到这,那个阿元便连连点头,“这个办法好,我这就去办!”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烹饪车厢。 而就在他离开之后,李强便快步走到车厢门口,背对着车厢门按照特定的节奏敲了几下。 时间不大,一个低沉的声音便从门的另一边传了过来,“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暗号?” 李强则直接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说道:“黎叔让我通知你,计划有变,专列上有人携带着一份重要的绝密文件,因此必须赶在‘粉碎计划’实施之前拿到这份文件。” 听到这,对面那个声音明显很是为难地说道:“这可就难办了,专列上那么多人,想要锁定目标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个交给我就好,确认了目标之后,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此外,黎叔让我通知你,云雀将会在苏州站上车,要你务必做好掩护工作,协助她拿到文件。” “好,我知道了!” …… 晚上六点,苏州火车站的月台上,听着从远处传来的汽笛声音,程锦云拎着行李箱的手不禁紧了紧,脑海中则不断温习着一切跟千代惠子有关的资料。 时间不大,樱花号专列终于缓缓地驶进了车站。 程锦云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即便挺胸昂头,神态自若地从那一排排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的眼前走过,径直向检查点走去。 然而就在她向那个负责人员检查的日本宪兵中尉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之后,却立刻引起了他的怀疑,“你是这趟专列的随车医生?” “是的,我叫千代惠子,是这趟专列的随车医生。” 尽管两人一问一答用的都是日语,而且听上去并没有任何破绽,但却依旧没有打消那个中尉的怀疑,“这趟专列的随车医生,不应该是军医吗?” “哦,是这样的,这些天驻扎在苏州附近的军队突然出现了士兵大规模的集体中毒事件,军队的医院已经在超负荷运转了,实在腾不出人手安排军医随车前往南京,所以就只好安排我过来了,这是中村院长的亲笔证明信,请您过目。” 老实说,面对那个日本宪兵中尉的怀疑,程锦云的应对表现还是不错的,基本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即便如此那人却依旧还不死心,继续试探着问道:“不好意思,惠子小姐,请问你是哪里人?” “大阪。” “大阪?”此话一出,那人的眼睛便不由得一亮,“真巧啊,我在大阪读过书,请问惠子小姐,是在大阪哪所高校就读啊?” 这个问题的答案,档案资料上可没有,上面只有一条东京医科大学的记录。 该怎么办? 程锦云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慌乱。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呢绒大衣,头上还带着一顶特务帽的中年男子便走了过来问道:“长官,有什么事情吗?” 此话一出,那个日本宪兵中尉便转过头看了那人一眼,冷冷地说道:“我正在检查登车人员,这时我的职责,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那人连忙摇头说道,“我只是看您盘问了她这么久,所以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这时宪兵队的职责,请你们不要插手。” “……是!” 而就在那个中尉准备继续盘问的时候,早就将这边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的明台便出其不意,热情地走到了程锦云面前,用一口带有浓浓关西腔的日语说道:“惠子小姐!真的是你吗?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说着竟主动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顿时就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看傻了。 当然也包括程锦云在内。 然而明台却依旧旁若无人地继续着自己的表演,“惠子小姐,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小野三郎啊!自打你去了好文学园女子高校,有七八年没见了?你的父亲现在好吗?” 程锦云反应也很快,连忙说道:“他很好。你……你真的是……小野君?” “当然了!这么久不见,也难怪你认不出来了,还好你的样子没怎么变,不然就凭你那一口地道东京口音,我还真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 “高中毕业之后,我考上东京医科大学,在东京一待就是四年,所以……” “好了,你们两个要叙旧的话,一会儿在车上有的是时间,现在回答我的问题。”那中尉面无表情地说道,但从他刚刚的语气判断,对程锦云的怀疑因为明台的出现而减轻了不少,“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我的父亲和惠子小姐的父亲是老朋友了,在惠子小姐一家搬到东京去之前,他们经常在一起喝酒,惠子小姐的父亲,可是个十分有名的医生呢!” “小野……三郎对?你是这趟专列的乘务员?”那中尉继续问道。 “是的!”说着,明台便主动掏出了自己的证件,递了过去。 再次检查了两人的证件之后,那中尉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了,请上车!” 程锦云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在明台热情的引领下,顺利地登上了樱花号专列。 然而没走多远,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等一下!” 此话一出,两人便几乎是同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过来。 原来叫住两人的是刚刚那个前来询问出了什么状况的中年特务。 “惠子小姐,按照规定,通常情况下,随车医生只能待在列车员的车厢,也就是说你的活动范围只局限于这节车厢。此外,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前面那节车厢是76号的警卫车厢,后面那节则是与会代表贵宾车厢,所以,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请不要随意到其他车厢走动,明白了吗?” “明白了,谢谢这位大哥。” 听到这,那个中年特务才点头离开了车厢。 然而就在程锦云准备回自己的包间的时候,明台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怎么,这就走啦?连一句‘谢谢’都没有,也太不礼貌了?” 第一百五十章 十点为限 “谢谢你,小野君!” 在程锦云看来,无论眼前的这个青年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总归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因此便转过身郑重其事地向他道了一声谢。 “下次最好不要再冒充日本女人了,简直就是错漏百出,很容易引起别人怀疑的。” 此话一出,程锦云便忍不住一愣,随即便很是虚心地说道:“谢谢你的忠告,我会记住的。”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迈步进了包间,并将房门锁了起来。 然而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明台竟然用钥匙打开了房门,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 “你!” “惠子小姐,我话还没说完,你怎么就走了啊?你就那么害怕跟我待在一起吗?” 程锦云则俏脸一沉,沉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用假身份上车。”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程锦云冷笑道。 “你必须告诉我!否则我就把你反锁在包厢里。说还是不说,你自己看着办!” 这下可把程锦云给急坏了,如果真要是被锁在了包厢里,自己还怎么盗取文件呢? 而就在这时,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响起,列车便已然缓缓启动,开出了车站。 “惠子小姐,列车已经出站了,你要还是什么都不想说的话,那我可就得罪了,我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跟你在这干耗!” 说罢,明台便作势欲走。 就在他走到包厢门口的时候,程锦云终于开口叫住了他,“等一下,你要是敢把我锁在这里,我就跳车,看你到时候怎么解释!” 说着,程锦云就要伸手去拉车窗。 要知道此时的列车速度并不快,而且沿途每隔一段路便有几个日本宪兵在铁道两旁站岗放哨,真要是引起了那帮家伙的注意,想要完成任务可就难了。 想到这,明台不得不选择了妥协,“别别别,惠子小姐,不要这么激动嘛!既然你铁了心不说,那我不问也就是了,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啊!” “只要你不逼我,我就不会冲动。” “好好好,我不逼你,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说,无论你上车的目的是什么,都一定要赶在晚上十点之前下车,明白吗?” “晚上十点?”程锦云听了便不由得一愣,这不是黎叔一开始制定的炸毁火车的时间吗?难道说这个小野…… “惠子小姐,你没事?”见程锦云迟迟没有反应,明台便忍不住试探着问了一句。 程锦云这才回过神来,点头说道:“我没事,晚上十点对?我记下了。” …… 就在两人还在相互试探的时候,阿元已经将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登记表带回给了李强。 “明长官,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请那些与会代表逐一做好了登记,请您过目。” 然而李强却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便开口对那个阿元问道:“这四个没有登记的是怎么回事?” “这四位代表均表示吃不惯车上的食物,索性就不吃了。” “那你觉得四个人之中,有没有行为举止看上去比较异常的?” “没有。”阿元如实回道。 “没有?这可就难办了啊!”李强很是伤脑筋地说道,“既如此,那就只能等到用餐时间再仔细观察了,希望到时候能有所收获!” 说到这,李强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不到半个钟头,就是第一个用餐时段了,你先去跟横山中尉交涉一下,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他,最好能让他们配合一下,实在不行,就说是南造课长的意思。” “这……” “就算上面追究下来,责任也是由我来负,你怕什么?还不快去!” “哦,好的,明长官,我这就去。” 直到那个阿元离开之后,李强才重新拿起了那张登记表,仔细分析了起来。 虽说登记表上有四处空白,但实其中却有两个熟悉的名字,一个是大姐明镜,还有一个则是汪芙蕖。 大姐明镜自不必说,而那个汪芙蕖虽说在处理经济相关事务方面还算得上是一把好手,但在战略部署,领兵打仗这方面却是一个十足的门外汉。 因此李强便自然而然地将调查的重点,放在了另外两个拒绝去餐车用餐的代表身上。 于是便假借施秘书的名义,将自己刚刚做好的点心给那两个代表所在的包厢送了过去。 然而经过了一番仔细的暗中观察之后,正如那个阿元所说,李强并没有在那两个代表的身上发现任何异常。 看来只能等到用餐的时候再进行甄别了。 想到这,李强便立即用跟之前一样的方法,跟那个成功混入了76号警卫车厢的内应取得了联系。 “有结果了?” “从七点钟开始,与会的代表会分成三个时段到餐车用餐,届时我会想办法找出目标,一旦锁定了目标之后,你们必须立刻采取行动!记住,无论成功与否,十点钟之前必须下车,明白吗?” “明白!”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幕已悄悄降临。 就在明台刚刚从程锦云的包间里出来,准备回到自己的包间的时候,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这么快就出来了啊,小野君?” 此话一出,明台的身子便猛地一震,循声看去,发现说话的赫然竟是之前在苏州站负责检查登车人员的那个宪兵中尉! 于是连忙一路小跑地跑到他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请罪道:“我与惠子小姐久别重逢,故而不自觉地多聊了几句,还请中尉阁下恕罪!” 不想那宪兵中尉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是理解地拍了拍明台的肩膀,“你的心情我理解,不过再怎么激动,也不能耽误了自己的本职工作,知道吗?” “哈依!” 那宪兵中尉听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径直走进了程锦云的包间。 “惠子小姐。” “是!” “车上的一位长官听说你来自大阪,就想尝尝地道的大阪烧和章鱼烧,想必这样的家乡美食,惠子小姐一定很是拿手?” 第一百五十一章 按部就班 “当……当然!”程锦云很是勉强地说道,“不过,中尉阁下,请允许我纠正您一下,大阪的特色小吃应该是大阪烧和章鱼烧才对。” 听到这,那个宪兵中尉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是这样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还请惠子小姐展现一下自己的厨艺,让我们好好品尝一下你的家乡风味!” “这个……” 见那程锦云仍旧一脸迟疑的样子,那宪兵中尉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面带愠色地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然而不等程锦云开口,一旁的明台便抢在了她的前面替她解释道:“中尉阁下您误会了,这大阪烧和章鱼烧虽然烹饪方式简单,但却需要大量的时间进行食材处理和相应的准备,更何况还要一下子供应那么多人,我想惠子小姐应该是没有一次性为这么多人烹饪食物的经验,所以才会感到有些束手无策的?” “这样啊……”听了明台的解释只有,那宪兵中尉这才恍然地说道,“既然你跟惠子小姐是同乡,那你就跟她一块儿去烹饪车厢,帮忙一块做好了。” “哈依!”明台很是干脆地应了一声。 “那就辛苦两位了,烹饪车厢就在前面,现在就请过去准备!”说完那个宪兵中尉看了一眼手表,继续说道:“现在距离七点还有十分钟,我给你们三个小时的时间准备,晚上十点准时开餐,够用了?” 然而此话一出,明台和程锦云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明台则更是下意识地确认了一句,“十点开餐?” “车上人员众多,必须分时段去餐车用餐,所以我们则只能等到十点钟才能开餐了。有问题么?” “没有没有,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做出最美味的食物的!” “好,那我就期待着惠子小姐手艺了。” 说完,那宪兵中尉便离开了包间。 “看不出来,你还挺机敏的,竟然没中那老小子的圈套!”那宪兵中尉刚走,明台便忍不住调侃道。 程锦云则轻笑了一声,“别以为除了你自己其他人都是傻瓜。” “可是我本来就很聪明嘛!” “是吗?”程锦云听了不禁眉毛一挑,“那么聪明的小野君,你能不能告诉我,刚刚为什么表现得那么积极啊?” “拜托,我是在帮你解围诶!” “说的倒是好听!现在怎么办?我可不会做什么大阪烧和章鱼烧啊!” 然而明台听了却嘿嘿一笑,“这么简单的料理都不会,还假装日本人?我真是佩服你的勇气啊!” “这么说你会做咯?” “那是当然!” 听到这,程锦云才终于松了口气,“那一会到了烹饪车厢就由你来做,我帮你打下手。” 不想明台却想也不想便当场拒绝,“我不干!除非你告诉我,你的任务是什么。” “你!你这是趁火打劫!” 明台则把嘴一撇,“什么趁火打劫?我这是雪中送炭好不好?要不是我,恐怕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你就只能对着炉台发呆了,你不谢我也就算了,竟然还说我趁火打劫,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我的任务是什么呢?” “因为我想如果我们的目标一致,就可以合作,那样的话,任务的成功几率将会大大提升。” “我倒是觉得,还是各自为营比较好。”程锦云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样两边动手,如有一方失手,另一方或许还能完成任务。” 尽管明台依旧对程锦云身上的任务内容充满了好奇,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说的没错。 于是只好将内心的好奇暂且放到了一边,对她说道:“那好,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拿点东西。” 明台说完便再次离开了包间,时间不大,便拎了一只皮箱回来。 于是两人这才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列车员车厢,向烹饪车厢走去…… …… “吱嘎——!” 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辆军用吉普车这才勉勉强强地在宪兵司令部的门口处停了下来。 “什么人,胆敢……”门口的守卫正准备开口呵斥,便认出到了坐在后座上黑着一张脸的藤田,于是便连忙立正敬礼,改口道,“长官好!” “知道是藤田长官还不快把大门给我打开?” “是是是,小的这就开,这就开。” 大门开启,那辆军用吉普车便立刻开了进去。 “跟我来。”对坐在副驾驶的那人说了一句之后,藤田便推门下车,径直走了进去,那人也不敢怠慢,连忙下车紧走了两步,跟了上去。 “藤田长官!?您怎么回来了?”正在办公室里待命的南造云子一见那藤田进来,便立刻站了起来,一脸惊讶地问道。 然而藤田却先是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人,对他说道:“郑处长,还是你来说!” 此话一出,身后的郑耀先便连忙上前半步,开口说道:“经过确认,在苏州附近驻屯的第二十六师团的确是遭受到了毒气弹的袭击!” “现在部队那边的情况如何?” “很不乐观,对方使用的是经过了改良的靡烂性毒气弹,虽然减弱了毒性,但是杀伤范围却扩大了两倍,所以现在苏州附近的医院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发动袭击的人呢?有抓到活口吗?” “抓到了,不过由于那人距离爆炸比较近,所以全身都已经开始溃烂流脓了。” “问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没有?”南造云子又问。 “这个……”说到这,郑耀先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随即便看向了一旁的藤田,见后者点头才艰难地开口说道,“就在那人被毒气折磨的有些神志不清的时候,曾经向审讯他的人透露,今天晚上他们将会用同样的方法,对这里发动突然袭击。” “你说什么?有人要用毒气弹袭击宪兵司令部?” “恐怕是的。” 听郑耀先这么一说,即便是南造云子也不自觉地感到有些脊背发凉,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呆愣在了原地……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多管齐下 若是寻常的袭击手段,南造云子还是有十足的把握拒敌于大门之外的。 可是现在,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可是毒气弹的袭击,在缺少足够防护的情况下,自然就没有多少把握了。 更何况自己已经把手下宪兵全都派出去护卫樱花号专列了,留守的满打满算也不过二三十人,就这么点人手,如何能抵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动的毒气弹袭击呢? 就在南造云子感到束手无策的时候,藤田终于发话了,“依我看,为今之计,只有立刻把在上海至常州段沿线警戒的人给撤回来,然后命令他们在路过昆山的时候,从驻屯部队那里带回足够的防护装备这一个办法了。” “好,我这就去安排!” …… 几分钟后,政府办公厅,明楼的办公室里,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 电话接通,阿诚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大哥,刚刚收到的消息,南造云子已经下令撤回沿线警戒人员了。” “好!立刻通知黎叔他们,开始行动!然后去龙仓港策应毒蝎小组的护送任务,千万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是!” 电话挂断之后,阿诚便一个箭步跳上了汽车,发动车子卷积着烟尘直奔龙仓港的方向而去。 …… “站住!你们两个!”樱花号专列上,程锦云在前,明台携箱在后,两人刚一进到76号的警卫车厢,就被壮似黑塔的家伙给拦了下来,“干什么的?” 然而不等两人开口,之前那个跟两人有过数面之缘的中年特务便走了过来对那壮汉说道:“回鲁爷的话,他们两个是将军阁下指名去烹饪车厢为那些日本高官准备晚上的夜宵的。” 那张鲁听了便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忿忿不平地说道:“他娘的小日本,还真是到什么时候都不忘了享受啊!凭什么他们就能吃夜宵,咱们哥几个就得饿着肚子?” 此话一出,顿时就把那个中年特务给吓了个半死,连忙急声对他说道:“我说鲁爷,您还是小声一点儿!万一被日本人听到了……” 然而那张鲁却很是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我说老董啊,你小子怎么越活胆子越小了呢?”不就是几个海军高官嘛!怕他作甚?别忘了咱们的靠山可是参谋本部,就算让他们听到了,区区几个海军马鹿,能把我们怎么样?” 而听到了张鲁这样一番抱怨,明台则很是机灵地主动上前说道:“这位长官请息怒,您看这样如何?我们一会儿准备夜宵的时候尽量多做一些,然后由小的亲自给您送过来,怎么样?” 听明台这么一说,那张鲁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嗯,这倒还像是句人话。” 说完,又瞄了一眼明台手上的箱子,很是怀疑地问道:“里面装的什么?” “是……” 然而不等明台开口解释,一旁的老董便快步上前,压低了声音对那个张鲁耳语了几句。 张鲁听了先是一愣,随即便仔细打量了程锦云一番,脸上则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了然的淫笑,然后才冲着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尽管有些不明所以,但两人却还是在那个老董的带领下,快步通过了76号的警卫车厢,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烹饪车厢。 “这里就是烹饪车厢了,每一个包厢都是一个独立的小厨房,你们可以随意挑选一间开始了。” “食材在哪里?”明天问道。 “主料在车厢头,调料等辅料在车厢尾。均可自行取用,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抓紧时间,记得晚上十点,准时提夜宵服务,千万不能误了时辰!我去外面抽根烟,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说罢老董便迈着方步,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而与此同时,前往苏州的公路上,一辆黑色的道奇车同样以急快的速度向龙仓港的方向飞速疾驰着。 “看不出来啊,小兄弟,开车的技术不错嘛!听说你们小组个个都是经验老到的高级特工?”坐在副驾驶的郭骑云对一旁负责开车的阿平说道。 阿平则颇为自豪地说道:“那是当然!” “我在军校的时候常听我们老师说,你们组长行事向来谨慎,甚至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是不是真的啊?” “不清楚。” “不是?连自己人也保密?” “那倒不是。”阿平摇了摇头,“只是我加入小组的时间不长,还没见过组长本尊。” 此话一出,郭骑云便不自觉地跟坐在后座上的于曼丽对视了一眼,随即才发自内心地感叹道:“看来老师说的没错,你们组长果真是太谨慎了!” “很奇怪么?做我们这行,不就是应该时刻保持谨慎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不想郭骑云的话还没说完,阿平就直接把脸沉了下来,“郭副官,我可不希望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我们组长。” 此话一出,郭骑云连忙道歉:“不好意思阿平兄弟,你别多想,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其实说真的,不光是你,我在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我的长官的时候心里也不痛快,既然你不喜欢听,那我不说也就是了。” 郭骑云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阿平便也不好一直抓着这个话题不放,于是便索性直接转换了一个话题,对同样坐在后座上的高、陶二人说道:“两位先生,再有差不多半个小时,我们就到龙仓港了,到时候你们对外只说自己是去香港做生意的商人,其他的什么都别说,到了香港那边,自会有人上船接应的。” 话音未落,戴着一副眼镜的高宗武便连忙点头说道:“知道了,真是辛苦你们了。” 而一旁的陶希圣更关心的则是自己的家眷,于是连忙不放心地问道:“哪个……请问,我的家眷……” 不等他把话说完,郭骑云便立刻开口说道:“陶先生放心,您的家眷已经在龙仓港了,一会儿你们就能一块登船了。” “好好好,既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 …… 时间来到八点一刻,第二个用餐时段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了,然而李强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目标,因此内心不免感到有些急躁,可就在这时,一只手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结结实实地吓了他一跳……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受人之托 “明先生,直觉告诉我,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李强慢慢地回过头来,发现那个施秘书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心中不免有些七上八下。 难道是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让她看出了端倪?还是说……这只是一句单纯的客套罢了? 李强当然希望是前者,否则即便是会打乱自己的全盘计划,也绝不能让这个女人活着回去! 心中有了决断,李强便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施秘书不愧是汪主席的贴身秘书,连这都被您给看出来了!其实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莫名地感到有些心烦意乱,所以就跑出来抽根烟,透透气。” 然而那施秘书听了却有些见怪不怪地说道:“要我看啊!你应该得了旅途焦虑症,也难怪,这趟专列上的氛围属实有些太压抑了。” “旅途焦虑症?” “是啊!不过你也用不着担心,这种情况,基本上九成以上的人在长时间的旅途过程中都会出现在这样的情况,这很正常!” “那……我该如何缓解病症呢?” 此话一出,施秘书便忍不住“扑哧”一笑,纠正道:“那不是病,而是一种心理状态,至于如何缓解……” 说到这,施秘书便低头看了一眼李强手上那支已经烧了一半的香烟,“你不是已经在做了吗?” 听她这么一说,李强才终于放下心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真得了什么病呢!” “想不到明先生一个大男人,胆子却这么小啊?” “说出来不怕施秘书您笑话,我自打小的时候生了一场重病差点死掉之后,就特别害怕生病。” “啊,抱歉!我不知道你有这样的经历。刚刚的话,我收回。” “谢谢您,施秘书!跟您聊了这么一会儿,我感觉好多了。” “没事就好。”说到这,施秘书便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强见状则立刻十分配合地问道:“施秘书有话,但说无妨。” 不想那施秘书一开口就曝出了一个极其劲爆猛料,“我曾经天真的以为,只要我不去争,就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但是我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李强在听到这一番话之后的反应,那就是震惊!彻彻底底的震惊! 虽然没有明说那个人的名字,但想也知道施秘书口中的那个“他”不是别人,赫然便是新政府的一号人物,也是顶着民国头号叛徒之名的大汉奸,汪精卫! 其实像汪精卫这种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卖国求荣的家伙,干出这样的事来一点儿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甚至还会觉得再正常不过了,而真正让李强感到惊讶的,则是施秘书的动机,好端端地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说起这件事呢? 然而即便李强百思不得其解,那施秘书却依旧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前两天,特务委员会的李主任从南京给我带回来了两张前往瑞士的机票,并且还放话说,如果我和我的丈夫不肯走,就会让我们彻底消失。所以,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替他做事了。” 施秘书一边自顾自地给自己点了一颗香烟,一边幽幽地说道。 李强则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安静地做一个聆听者。 施秘书见状却只是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很抱歉,我并不想做任何的解释。” 说着,那施秘书便将自己戴在脖子上的那条做工精美的朱砂吊坠摘了下来,递给了李强。 “施秘书,您这是?”李强很是不解地问道。 “我希望你能找个机会,帮我把这条吊坠送到他的手里。” “这……施秘书,您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就是个人微言轻的小人物,汪主席那么大的一个人物,也不是我想见就能见到的呀!” 不想那施秘书听了却摇了摇头,“这件事虽然听上去很难做到,但是对你来说却简单得很,甚至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真的吗?为什么这么说?” “当然!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是明家的侄少爷,仅凭这一点,就够了!”说到这,那施秘书更是主动加码,“当然,我自然也不会让你白白地帮我这个忙的。” 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早就准备好了的信封,“我在香港银行开了一个保险箱,如果你答应帮我这个忙,那里面的东西就全都是你的了,怎么样?” “这……好!不过有言在先,我可不是贪图您那个保险箱里的东西啊!”李强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接过了那个信封。 “当然!那吊坠的事情,就拜托了!” “好说!好说!” …… 与此同时,刚刚将高、陶二人安全地护送到龙仓港的郭骑云和于曼丽两人,便已然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距离无锡站大约四十里左右的一处山坳。 然而就在两人离计划中预定的接应地点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了铁镐撞击到铁轨时所发出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两人立刻对视了一眼,随即便压低了姿态,蹑手蹑脚地摸了上去。 “什么人?”不等两人来到近前,就听有人大喝了一声,随即双方便各自拔枪,相互对峙了起来。 就在这时,郭骑云猛地看清了为首那人的样子,随即便连忙试探着问道:“你是……黎叔?” 此话一出,黎叔也是一愣,随即便让人划了一根火柴,这才勉强认出了郭骑云,“你是郭副官吗?” “是我啊!”说完,郭骑云又转头小声对于曼丽说道,“是红党。” “我说郭副官,这月黑风高的,你们怎么跑到这来了啊?” 郭骑云则瞄了一眼黎叔身后的那些还没来得及预埋的炸药,笑着说道:“跟你们一样,冲着樱花号来的。需要帮忙吗?” “当然,我们向来都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抗日力量。” “黎叔你又来了,我可不会听你的忽悠!” 尽管郭骑云嘴上那么说,但说话间却已然拿起了一把铁镐卖力地挖了起来。 于是两伙人便迅速地合二为一,埋炸药、放线、安装爆炸装置,撤回安全点,静静地等待着目标进入已经设好的埋伏圈……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翼而飞 “好了!这下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小心翼翼地将箱子里的炸药跟定时装置组装好了之后,明台这才搓了搓手说道。 可就在他准备给炸弹设置爆炸时间的时候,一旁的程锦云却冷不防地开口问道:“你准备让它是什么时候爆炸?” “十点半。”明台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半个钟头的时间应该足够我们脱身了。” 不想程锦云听了却连忙摇头说道:“不行!” 明台不解,“为什么?” “我们最终的方案是十点四十,我们设置的时间必须一致,那样才是‘双保险’!” 明台听了默默地思索了两秒,但最终却还是点头同意,将爆炸的时间调整到了十点四十。 “好了!现在万事俱备,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本少……咳咳,本人高超的厨艺了!” 说完明台竟然还真的熟练地穿上围裙,戴上厨师帽,像模像样地忙活了起来。 “想不到你竟然真的会做啊?我还以为你刚刚是在吹牛呢!” “有一说一,幸亏这大阪烧和章鱼烧的做法简单,也多亏当初在巴黎的时候,每天被我大哥逼着给他做饭,不然的话我也没办法了,你可不知道我大哥的嘴有多叼,不仅要求色香味俱全,每天还不能重样!要我说他就是看我不顺眼,故意折腾我的!” 不知为何,程锦云全程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听着明台吐槽他大哥,好半晌才幽幽地说了一句,“真好!” 这下可把明台给说愣了,“惠子小姐,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们兄弟俩的感情真好,我很羡慕你们之间的感情。” “惠子小姐的家里没有兄弟姐妹吗?” 虽然明台只是下意识地随口一问,但却让那程锦云听了神色立刻就黯淡了下来,“曾经有。” 说完便索性将脸扭向了一边,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对不起,惠子小姐,我不知道……” “没关系,错不在你,我只是……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伤心事,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就好了,你用不着管我。” 经过了这一次不那么成功的交流之后,厨房里的气氛也多多少少地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这便使得明台不得不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制作料理上面,于是很快,第一批大阪烧和章鱼烧便已经做好了。 “那个……我先把之前答应76号特务的那份给送过去啊!” 不想话音未落,原本还有些出神的程锦云便一把抢过了餐车,对明台说道:“还是我去,你继续做日本人的那份,免得误了时辰。” “哦,好!那就……辛苦你了。” 程锦云听了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推着餐车径直来到了76号特务所在的警卫车厢。 “鲁爷,您和弟兄们的宵夜已经做好了,还请趁热品尝一下!” 此话一出,程锦云和她的小餐车便立刻被那群76号的特务们给围了起来,有几个更是一点出息都没有,刚一闻到香味就直接伸手去抓。 可还没得手,头上就狠狠地挨了一下。 “怎么,饿死鬼投胎啊?还想上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山里的野人呢!没出息的东西!就不能文明一点吗?”说到这,那张鲁便稍微顿了顿,见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便不由得把眼睛一瞪,“看我做什么?都给老子排队去!一个一个来,听到没有?谁要是再这么没规没距的,晚上就不要吃了!” 别说,在张鲁的淫威之下,车厢里的秩序很快就恢复了。 时间不大,所有人都吃上了热乎乎的大阪烧和章鱼烧。 “不得不说,惠子小姐的手艺还真是不错啊!还真是便宜了横山那个老小子了啊!”张鲁吃得兴起,便不自觉地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程锦云也不傻,立刻就联想到了之前自己在通过这节车厢时,那家伙流露出的坏笑,紧接着便很快就明白了那家伙的言外之意,顿时便觉得心里一阵恶心。 于是便连忙对张鲁说道:“鲁爷,夜宵既已送到,那我也也该回去了,一会儿还要给海军长官送过去。” “去!”此刻在张鲁的眼里美食显然比美女更加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于是便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可就在程锦云走到车厢门口的时候,老董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发现目标了,目前正在餐车用餐,中等身材,微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穿卡其色西装,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公文包,文件就在那个公文包里。” 程锦云听了立刻微微点头,随即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推着餐车回到了烹饪车厢。 “怎么去了那么久?那个什么鲁爷没有为难你?” 然而程锦云却并没有任何的回应,而是一边做着什么准备,一边对明台说道:“小野君,可否帮惠子一个忙?” “当然,能够给惠子小姐帮忙,是我的荣幸!” “那好,一会儿你……” …… 时间不大,最后一批在餐车用餐的与会代表便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餐车,经由烹饪车厢往位于列车尾部的卧铺包厢走去。 其中一个中等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正一边剔着牙一边迈着方步向自己的车厢慢悠悠地走着。 哪曾想下一刻,就跟冷不防地从厨房里冲出来的明台撞了一个满怀,随即便“哎哟”一声,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汤汤水水地洒了一身不说,就连手里那个黑色公文包都飞出了好远。 “哎哟哟,这位先生,实在是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您……您没事?” 然而即便被撞得这么惨,那人最惦记的却还是自己的公文包,根本就没有理会在一旁道歉的明台,口中不停地念叨着,“公文包……我的公文包呢?” 就在这时,程锦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先生,您说的是这个吗?” “对对对,就是它就是它,谢谢你啊这位小……”然而感谢的话才刚说了一半,整个人便犹如触电了一般呆愣在了原地——公文包里的绝密文件,丢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波三折 “是你!一定是你把包里的文件偷走了,对不对?!” 短暂的惊愕之后,那眼镜男便疯了一般死死地抓住了明台的衣襟嘶吼了起来。 而明台则摊着两手一脸无奈地说道:“我说这位先生,您看我这两手空空,怎么可能偷你的文件呢?” “对对对,不是你……不是你……是……是那个女的!对!一定是她,就是她偷了我的……” “请问你就是吕国安,吕科长?”不等那人把话说完,一个声音便冷不防地响了起来,顿时就把还被那吕国安死死抓住衣襟的明台给吓了一跳,因为说话的并非旁人,赫然竟是李强! 这下可把明台给吓坏了,连忙下意识地把头低了下来,尽量不让李强看清楚自己的脸。 然而李强却好像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那个吕国安的身上一般,根本就没有看明台一眼,见那吕国安点头,便立刻一把将他架了起来,厉声说道:“现在我怀疑你监守自盗,私自窃取机要室机密文件,跟我走!” “什……”此话一出,那吕国安立刻脸色大变,急声分辩道,“什么监守自盗?我是奉……” “够了!”吕国安话刚说了一半,便再次被李强给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抓了那么多人,哪个在被抓之前不坚称自己是无辜的?我只负责抓人,至于你是不是被冤枉的,我可管不着,带走!” 话音未落,一旁的阿元和另一个汪曼春的手下便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地架着那吕国安离开了烹饪车厢。 直到李强离开,明台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打从一开始,程锦云就注意到了明台那异常的反应,于是便连忙关切地上前询问道:“小野君,你没事?” “我……我没事,就是……”正说着,明台却突然顿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似的。 多次尝试无果之后,明台不得不甩了甩脑袋,重新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自己的任务上来,继续忙活了起来。 而一旁的程锦云也没有继续纠结刚刚那个话题,而是默默地帮着明台打起了下手。 有了之前的经验,两人的配合可以说是越来越默契了,即便中间出了一个小小的插曲,却还是赶在十点钟之前完成了所有料理的制作,顺手还将那个装有定时炸弹的盒子藏到了一辆用来送餐的手推车的下面。 “时间差不多了,夜宵都准备好了吗?”距离十点差不多还有五分钟左右的时候,老董便推门走了进来问道。 “都准备好了!” 老董听了先是招呼了两个手下进来将那些还在冒着热气的夜宵送到餐车去,自己则在跟程锦云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轻轻地点了下头,随即便亲自推着那辆装有定时炸弹的手推车毅然决然地向餐车走去。 “你们认识?!” 事已至此,已经不必刻意隐瞒,于是程锦云便索性点头承认道:“是我们的人。” “这么说老董他……” “是的,一会儿他会想办法在餐车里制造混乱,这样一来,就能转移日本人的注意力,不让他们发现藏在手推车下面的炸弹被他们发现,同时也能为我们争取到足够的撤离时间。”说到这,程锦云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如果足够幸运的话,他会在车尾与我们汇合。” 明台当然知道,程锦云口中的“如果”发生的可能不能说没有,但几乎是微乎其微,因此那个老董必定是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了。 然而就在这时,之前跟两人有过数面之缘的宪兵中尉却从餐车里走了出来,来到了两人面前说道:“辛苦两位为我们准备了如此丰盛的夜宵,将军阁下特命我来请你们过去,当面向你们表示感谢!尤其是惠子小姐。” 说着,那宪兵中尉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虽然看上十分客气,但举手投足之间却夹带着浓浓的不容拒绝的意味。 两人无奈,只得乖乖地跟着那宪兵中尉来到了餐车。 此时的餐车里,聚集了众多日本高级军官及新政权的那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抱紧日本人大腿的汉奸官员们,正在一边享用着美食一边高谈阔论着什么,热闹极了。 明台走进来之后,便立刻下意识地迅速辨别着那些人的军衔和职位。 一个少将、三个大佐,还有新政府的各级文职官员,级别都不算低,甚至还有一个穿着海军制服的中将! 看着眼前的这群人,明台不由得在心中暗想:这节车厢里,还真可谓是“精英荟萃”啊! 而对于两人的到来,最为吃惊的自然就是那个正在指挥手下分发餐食,随时准备动手制造混乱的老董了。 那宪兵中尉根本就没有理会已经愣在原地了的老董,而是带着明台和程锦云径直从他身前走了过去,来到了餐车的正中,高声向众人说道:“我来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本趟专列的随车医生,惠子小姐。也是今晚这顿夜宵的主厨,为了表示对惠子小姐的感谢,我提议,大家一块儿干一杯,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响应,更有人立刻将一杯红酒送到了程锦云的手上。 程锦云身陷其中,被迫举杯。 头顶上的挂钟还在“嘀嗒、嘀嗒”一刻不停地走着,仿佛是在提醒三人,时间已经快要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老董便随手抄起了一杯红酒,就要上前,可还没走几步,就被明台给挡了下来。 轻声说了一句“我来!”之后,明台便不由分说,一把从老董的手里夺过了酒杯,走了过去。 此时的程锦云已经一连喝下了三杯红酒,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些微醺浅醉起来,可即便如此,却还是有人主动将第四杯酒递到了她的手上。 可就在这时,却被突然走过来的明台“一个不小心”碰掉了手上的酒杯,杯中的酒液便瞬间溅了程锦云一身。 那宪兵中尉见状忍不住怒骂了一声,“八嘎!” 明台则连忙赔罪,“对不起,对不起,请您原谅。” 老董也趁机上前讨好地说道:“那边有洗手间,惠子小姐可以去清理一下。” 尽管那宪兵中尉心里十分的不爽,但还是冲着程锦云挥了挥手,示意她快去快回。 程锦云这才抱歉地向众人鞠了一躬,告退道:“不好意思各位,我去换件衣服。” 说完,终于在明台的搀扶下有惊无险地离开了餐车…… 第一百五十六章 要留活口 “还有十五分钟!”离开餐车之后,明台便立刻看了一眼手表说道,随即便拉着程锦云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烹饪车厢和76号特务警卫车厢,回到了自己的包厢。 “你要做什么?”见明台从一个暗格里拿出了一把手枪别在了腰间,程锦云便忍不住问道。 “这是我们计划的最后一步,要留活口!所以一会儿我会在最后一节车厢前守着,然后在爆炸前的瞬间将车厢脱钩。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接应一下老董。”明台一边准备一边淡淡地说道。 程锦云不听还好,听明台这么一说,整个人都不好了,“你疯啦?!” 而同样的话也从黎叔的嘴里说了出来,“车上可都是日本人和汉奸走狗,为什么还要留活口?你们的长官知不知道什么叫养虎为患,什么叫放虎归山啊?” 郭骑云则哼了一声,“当然知道了,不过黎叔你别忘了,还有句话叫‘明哲保身’!樱花号列车被炸,日本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无人生还,那么自然就会把调查的重点放在排查内部人员上面,到时候不光是我们,就连你们好不容易打入敌人内部的内线也会陷入险境,难道你忘了上一次76号侦听组的教训了吗?” 听到这,黎叔不得不冷静了下来。 因为郭骑云说的没错,上一次潜伏在76号的潜伏小组之所以暴露,起因就是青帮大佬季云卿遇刺,76号苦于找不出任何线索,便怀疑是有内鬼透露了季云卿当天的行程,进而导致了后面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你的意思是说,故意留下活口,以便让日本人和76号的主要精力都耗费在调查事件起因上面?” “不错!” “想法倒是别出心裁,只是你们怎么能够确保事情会朝着你们所设想的那个方向发展呢?” “抱歉,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既然上峰如此下令,想必一定也做了妥善的安排,还请黎叔能够配合我们的计划采取行动。” 此话一出,黎叔便陷入了沉默,良久,才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好!我就按你说的办好了,要我们怎么配合?” …… 与此同时,上海宪兵司令部。 南造云子的办公室里,端坐在主位之上的藤田芳政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慢悠悠地问道:“派出去的人手都已经撤回来了吗?” 话音未落,一旁站着的南造云子便立刻回道:“回藤田长官的话,已经全都撤回来了,而且还带了足够的防护装备回来。” “做得好!”藤田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问,“樱花号专列到哪了?” “应该已经过了常州,就快到镇江了。” “给镇江站打个电话,让他们告诉列车长,过了镇江以后立即提速,免得让那些抗日分子有机可乘。” “是!” 南造云子应了一声便拿起了电话,将藤田的命令发了出去。 可还没等她挂断电话,就听到了“轰”的一声巨响从外面传来,随即便有人大喊“敌袭!敌袭!”,紧接着便又是一阵激烈的交火声。 “这帮抗日分子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真的敢袭击宪兵司令部!藤田长官勿虑,属下这就……” 然而还没等南造云子把话说完,就被藤田抬手打断了,“不必了,杀鸡焉用牛刀,区区几个抗日分子,还不值得你亲自出马。” 说着便拍了拍手,吩咐了一声,“来人!” 话音未落,几名全副武装的亲随便闯了进来,随即很是熟练地单膝点地,半跪在了藤田的面前,“听候大人差遣!” 见此情景,一旁的郑耀先便忍不住有些暗自庆幸,因为就在刚刚,自己还在犹豫要不要趁此良机,直接趁乱干掉眼前的两个家伙,不过现在看来,好在自己没有鲁莽行事,否则恐怕早就已经被这些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亲随打成筛子了。 就在这时,藤田便已然看了过来,说道:“郑先生,值此良机,就让我好好见识一下,能够让自己人都闻之色变的军统八人众的手段,如何?” “耀先求之不得!” “很好!”藤田说着便用手指了指仍旧半跪在地上的那几个亲随,“从现在起,他们归你调遣,好好表现,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卑职定当不负藤田长官的厚望!”说罢,郑耀先便大手一挥,“跟我来!去把那帮不知死活的抗日分子杀他个干干净净!” “是!” 然而就在郑耀先前脚刚刚带着人离开,藤田便掏出了一只造型奇特的哨子,递给了一旁的南造云子,“你到楼顶上盯着,一旦发现那个郑耀先有任何异样就吹哨!” 南造云子默默地接过那只哨子,随即便二话不说,快步走了出去…… …… 十点三十二分,距离炸弹爆炸还有不到十分钟,明台和程锦云两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了车尾。 “下车!剩下的交给我!” “可是……” “别可是了!你身上又没有武器,留下来反而会变成累赘。快下车!” “我不……” 可还没等程锦云把话说完,就被明台毫不留情地一把推了下去,重重地摔倒在了铁轨旁,而后又被巨大的惯性带得一连滚了三四圈才停了下来。 然而明台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李强的声音却冷不防地响了起来,“连这么漂亮的女人都下得去手,还真有你的啊,明台!哦,不对,或许我应该叫你毒蝎才对。” 此话一出,明台先是先是一愣,随即便猛地把脸一沉,反问道:“你就是毒蛇?” 然而李强听了却只是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既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因为让明台误将自己错认成毒蛇,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于是便用质问的口吻对他说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为什么还不下车?” 不想明台却猛地把手一甩,“少跟我在这扯东扯西的!我就问你一句话,大姐是不是也在这趟专列上?” 第一百五十七章 生死时速 “这不是你现在应该关心的问题,你的任务是下车,听到没有?” 然而明台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话,“我问你大姐是不是也在这趟专列上?”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赶紧下车,立刻!马上!” 这下明台的倔脾气也上来,几乎是疯了一般冲着李强吼道:“你聋啦!?我问你大姐是不是也在这趟专列上?” “很好,这是你逼我的,不要怪我!” “你想干什……”眼看着李强离自己越来越近,明台便立刻开口想要喝止住对方。 哪曾想话没说完,李强便一个箭步,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紧接着不等他有所反应便从他的腰间拔出了那支手枪,随即调转枪头用枪把狠狠地给明台来了一下,然后便趁着他被打得有些踉跄的时候一把将他丢下了火车。 尽管对于自己的力道掌控还算是比较自信,但是李强在将明台丢出去之后,却依旧一脸担心远远地观察着明台的状况,直到亲眼看到他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将那支手枪别在了自己的腰间,之后才转回头向包厢走去。 此时的时间已经来到了十点半,老董先是看了一眼手表,随后便不紧不慢地撤出了餐车。 而就在他准备将车厢门上锁的时候,不想却引起了一个日本宪兵的注意,“喂!你!干什么呢?” 然而老董却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先从容不迫地将车厢门锁死,随后便等那个日本宪兵靠近之后抬头就是一枪,子弹正中了那人的眉心,那日本宪兵甚至连一句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死尸便已经在倒在地,一命呜呼了! 突如其来的枪声,使得餐车里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不安之中,而在听到车厢门被锁死,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所有人都被困在了餐车里面的报告之后,餐车里的人便一下子全都慌了。 而另一边76号的特务在听到枪声之后也立刻做出了反应,在张鲁亲自的带领下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此时的时间刚好过了一分钟。 就在那张鲁带着手下感到事发地点的时候,看到却是一具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的日本宪兵的尸体和已经倒在尸体旁假装不省人事的老董。 看到这样的场面,那张鲁自然清楚第一件事就是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便立刻让手下想办法将老董弄醒。 然而这个过程并没有耽误太久,时间不大,老董便幽幽地醒转了过来。 一见老董醒了,那张鲁便立刻急声问道:“老董,你怎么样?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老董则很是虚弱地用手指了指餐车的方向,“列……列车员,把门锁了,我们……我们想要上前阻止,他就开……开枪了。” “列车员?一定是那个叫小野的,对不对?他奶奶的!”张鲁听了怒不可遏地说道,“告诉我,他往哪边跑了?” 然而话音未落,老董便激动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急声道,“先……先别管那个列车员了,快……快想办法把门打开,那家伙……那家伙说已经在里面放了炸弹!再过半个小时就要炸了!”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齐齐变了脸色,随即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张鲁。 “都看我做什么呀?老董不是说了,还有半个钟头炸弹才会炸吗?还不赶紧想办法弄开车厢门,然后把那些长官和代表们都撤出来啊!” 听到这,那些手下这才稍微松了口气,随即便开始想办法将车厢门弄开。 而就在这时,张鲁则溜到了老董的身边对他说道:“老董,你跟我来,去搜捕那个列车员,不管怎样,都万不可让他给跑了。” 此话一出,不光是那老董,就连那些被命令要想尽一切办法弄开车厢门的特务心里都清清楚楚:什么搜捕列车员,全都扯他妈的淡!还不是怕被炸死,找个机会开溜? 可那些特务即便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依旧不敢流露出半点不满,只能默默地在心里骂两句发泄发泄罢了。 十点三十五分。 两人已经将列车员车厢彻底清查了一遍,除了得知所有人身上的钥匙全都莫名其妙地丢失了之外,其他都一无所获,更别提那个小野三郎了! “连个人影都没见到,难不成那家伙已经跳车了?”老董忍不住说道。 不料那张鲁听了却冷哼了一声,“跳了更好!省的咱们费事。” 此话一出,老董便不由得心下一紧,连忙追问道:“鲁爷,您为什么这么说呀?” “你以为这专列为什么用的全是全封闭的车厢,还要开得这么慢呀?实话告诉你,那是因为整条沪宁线沿途的铁轨两边全都设下的警戒岗哨,他要是跳车,跟自投罗网有什么两样?” “那……我们还要继续搜捕吗?” “当然要了,万一……” “砰!” 十点三十六分。 就在那张鲁转过身准备去下一个车厢搜捕那个“小野三郎”的时候,老董手里的枪响了!并成功将其打倒在地。 不想那张鲁虽然中枪,但是子弹却并没有击中要害,并且在他扑倒在地的同时便已然拔出了手枪,只等老董从自己的身上跨过去之后给他来下狠的。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基本上都在张鲁的计算之中,情急之下的老董并没有选择补枪,而是选择了迅速从张鲁的身上跨了过去,拼了命地向车尾跑。 然而就在他准备举枪向老董开枪射击的时候,李强的声音却陡然响了起来,“小心!” 此话一出,老董便下意识地向前一跃,扑倒在地,紧接着便是两声几乎是同时响起的枪声。 其中一枪正中了那张鲁的脑袋,直接结果了他的性命;而另一枪却因为子弹的反弹而打中了李强的肩膀,顿时血流如注。 “你没事?”见李强手上,老董立刻关切地问道。 然而李强却仿佛没事人一般,一边用手捂着伤口一边冲着他吼了一句,“快走!” 十点三十八分。 两人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最后一节车厢。 可当那老董用尽全身的力气跑到车厢末尾的时候,却发现李强并没有跟在自己的身后,有心想要回去搭救时间却已然来不及了。 十点三十九分。 老董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之后,纵身跳下了火车…… 第一百五十八章 爆炸过后 “还有一分钟!” 李强满头大汗地站在最后一节卧铺车厢前一瞬不瞬地观察着车厢跟前车的连接处,暗自说道。 自己明明已经拉下了提钩拉杆,可是不知怎的车厢却并没有完全脱钩,这便让李强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就在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施秘书的声音,“明先生,你在这做什么?刚刚那几声枪响又是……” 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被李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施秘书,这里危险,快回去!” “你受伤了?”直到这时,施秘书才看清李强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的肩膀,随即便不由自主地用手轻掩嘴巴惊讶道。 其实此时的李强虽然看上去伤得很重,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子弹直接贯穿了他的肩膀,并没有留在身体里,而且凭借着异于常人的体质,受伤之后非但没有让他感觉到任何的疼痛,反而在短短几分钟之后伤口便已经止血,甚至已经开始缓慢地愈合了起来! “什么都别说了,施秘书!快回自己的包间去,保护好自己!抗日分子在专列上放了炸弹,马上就要爆炸了!” “那你呢?” “事已至此,想要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就在想办法让这节车厢跟前车脱钩,能救一个算一个了!可是我明明已经拉下了提钩拉杆,却还是没办法将车厢完全脱钩。” “让我看看!”说话间那施秘书已然走了过来,不等李强开口阻止便用手一指挂钩下面的一那根黑色的管子,急声道,“是它!就是因为被这根风管拉着,车厢才没办法完全脱钩。得想办法关掉!” “来不及了!”说罢,李强便照着那根风管一连开了数枪。 再看那根风管,先是“呲呲”地漏了一会儿气,随后便“啪”地一声骤然断裂,紧接着之前尚未完全脱钩的挂钩也随即“咔嚓”一声彻底跟前车脱了钩。 然而那施秘书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前方便传来了一声巨响,不等她有所反应就被李强猛地扑倒在地,这才堪堪躲过了爆炸所引发的猛烈的冲击波。 此时的樱花号专列上,已然是火光四射,烈火熊熊,烟雾腾腾。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眼看专列已然开进了自己叫人预先埋下的炸药的爆炸范围,眼疾手快的黎叔便立刻按下了手中的电钮,于是埋在铁轨下面的炸药瞬间爆炸,将铁轨连同上面的车厢一并炸飞起来,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将一整条专列炸得七零八落。 路基下一片狼藉,血肉翻飞,车厢里更是烟尘滚滚,火光冲天! 爆炸声,惨叫声和哀嚎声混成一片,跟现场混乱不堪的惨状一块儿构成了一幅犹如炼狱一般的场景。 就在这时,郭骑云便大手一挥,顿时枪声四起,一时间整个山谷都回荡着密集的枪声,一颗颗如雨一般的子弹无情地收割着那些没有被炸死或是烧死的“幸运儿”的生命。 至于李强所在的最后一节软卧车厢,尽管已经赶在爆炸之前成功跟前车脱了钩,但是却还是被两次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轻而易举地掀翻,并狠狠地撞上了一个小土包,巨大的撞击力将车厢轻而易举地拦腰折断,带起了无数的烟尘,唯一值得庆幸的,应该就是车厢没有因为那两次爆炸而起火了。 “施秘书,你没事?有没有受伤?施秘书?”原本因为车厢脱轨而被甩出去老远的施秘书已经快要陷入昏迷,却在李强一声声的呼唤下,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些神志。 “我……我没事,倒是你……不要紧?”施秘书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却发现此时的李强已经是浑身浴血了,不禁下意识关切地问道。 然而李强却只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随即便对那些从车厢里爬出来的幸存者招呼道:“快!快来人!保护施秘书!” 像施秘书这样的重要人物,身边自然少不了护卫的保护,于是那些幸存下来的护卫闻言便立刻围了上来,将两人护在了中间。 直到这时,李强才好像突然响起了什么似的,拼了命的挤出了人群,向着明镜所在的那半截车厢跑去。 可就在他好不容易找到明镜的包厢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整个人都傻了:此时的包厢已经严重地挤压变形,而明镜则被压在了最底下,紧闭着双眼生死不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李强并没有在包厢里闻到血腥味,这就说明明镜应该没有受到很严重的外伤,也没有流血,在如此险峻的情况之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然而即便如此,李强却依旧不敢有片刻的放松,一边奋力地呼喊着“大姐”,一边不顾一切地想要将明镜从包厢里解救出来。 可是转眼间十五分钟过去了,周围的枪声依旧响彻着山谷,时不时就有子弹从头顶飞过,可李强却依旧进展缓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挡在包厢门口的车厢碎片清理干净。 直到这时,李强才终于听到了明镜那微弱的声音从包厢的最里面传来,“是……是阿强吗?” “是我,大姐!我来救您了!您怎么样,没受伤?” “应……应该没有,就是……就是被一块床板压着,有……有点喘不过气来!” “没事就好,大姐您撑住,我这就下来救您出去!” 尽管李强嘴上说着没事,却不自觉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因为他心里清楚,尽管现在明镜看上去并无大碍,可只要被压超过一个小时,就很有可能引发挤压综合征,进而危及生命! 可就在这要命的关头,包厢唯一的出入口却因为严重的挤压变形根本没办法进入,更别说下去救人了。 情急之下,李强便找来了一根铁棍,想要强行将口子扩大,然而就在他好不容利用铁棒将口子撑开之后却找不到固定铁棒的办法,只要一松手,那个好不容撑大的口子便又恢复到了原状。 就在李强有些一筹莫展之际,身后却突然多了两个挂了彩的壮汉,“先生莫急,施秘书叫我们过来帮忙了!” 说着便那两人便有样学样,各自找了一根铁棒,合力将口子撑开,李强则来不及细想便纵身一跃,跳进了包厢…… 第一百五十九章 明楼发飙 距离樱花号专列遇袭已经过去了一个多钟头。 尽管已经临近午夜,但政府办公厅却依旧灯火通明。 办公楼里,无数的政府工作人员神色凝重,脚步匆匆地不断奔波着,刺耳的电话铃声也一刻不断地在走廊里回响,还有电台声的滴答声、以及时不时从楼外传来的警笛声,无一不表明此刻的政府办公厅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中。 明楼单手扶额,倦怠地强撑着身子颓然地坐在那里,任由办公桌上的几部电话一个劲儿地响着,却没有半点想要接听的意思。 而秘书室的三个秘书则犹如三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惭愧不已地低着头,齐齐地在明楼的面前站成了一排,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仅仅从来人步态以及脚上那双高跟鞋在走路时发出的声音判断,明楼就知道一定是汪曼春来了。 于是明楼便在汪曼春推门而入的同时,抄起面前的文件夹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破口大骂道:“蠢货!一群蠢货!我能指望你们什么?啊?出发之前都告诉我计划无懈可击,现在一出事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做一些有用的事情?不要逼着我爆粗口!” “我……我们现在确实没有办法确定,是谁袭击了火车!”面对盛怒之下的明楼,李秘书壮着胆子,战战兢兢地回道。 “不确定那你就去查啊!”说到这,明楼便顿了顿随即便一脸诧异地问道,“阿诚呢?” “明秘书长他……去海关了。”刘秘书怯懦地答道。 听到这,明楼一下子就火了,“这个时候去什么海关?” “是……是76号的梁先生,说是出货遇到了一点麻烦,明秘书长就过去处理了。” “他倒是会给那梁仲春献殷勤!”明楼没好气地说道,“特高课那边有消息没有?” “特高课那边……还在确认车上的日本官员名单。”李秘书说道。 话音未落,一旁的陈秘书便立刻补充道:“车上的新政府官员以及与会代表的名单整理已经出来了,” 刘秘书也跟着补充道:“日方和76号都已经处于一级戒备,并且对于本次事件的调查也已经开始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了。” 就在这时,自打进来之后就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的汪曼春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师哥,我刚刚从南造课长那里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这趟专列上的日本官员,无一生还!” 汪曼春的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明楼的心上,脸上更是少有地流露出了一丝慌乱的神色,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勉强稳住了心态,茫然无措地自语道:“死了这么多人,我们不仅事先毫无察觉,就是到了现在,也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这个专列上,一定有一个名单上不复存在的人在暗中活动!不,也可能不只一个!这么大的行动,仅凭一个人是绝对没办法做到的!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说着,明楼的头疼病便又开始发作了,疼得他不得不用右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额头,试图用转移疼痛的办法好让自己能够集中精神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师哥……”汪曼春不忍看到明楼那痛苦的样子,于是便想要开口建议他休息一下,不想话没说完,就被明楼抬手打断了。 “现……现在的第一要务……”此话一出,几名秘书便马上掏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做起了记录,“第一要务,就是要搞清楚‘樱花号’专列上死难者的详细名单,及时安抚日本人愤怒的情绪,以及新政府遇难官员和与会代表的家属抚恤工作。汇总了所有情报后,立即向我报告!” “是!”说罢,那几名秘书便将手上的本子一合,先后离开了办公室。 此时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明楼和汪曼春两个人,可就在汪曼春刚要说什么的时候,窗外便突然雷声大作,紧接着便犹如瓢泼一般下起了大雨,雨水淋击窗户所发出的声音就好像明楼此刻的心情一般,纠结而混乱。 明楼默默地起身站到窗前,随手拉开窗户,任由豆大的雨点砸在自己的身上,良久才终于恨恨地说道:“我讨厌下雨,每次遇到这样的天气,准没好事!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曼春,你说老天是不是有意在针对于我?” 明楼的话声音并不大,但却深深地触碰到了汪曼春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几乎是瞬间便湿了眼眶,因为上一次两人被明镜棒打鸳鸯的时候,雷也是这么响,风也是这么大,雨也是这么冷,只是这一次她的心已经不再像上一次那么寒了。 因为此时此刻,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在自己的身边! 想到这,汪曼春便掏出手帕体贴地替明楼擦去了脸上的雨水。 而就在明楼看到那条手帕的时候,整个人便是一愣,随即才很是感慨地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留着这条手帕?” 汪曼春听了不禁莞尔,“你不是也留着我送给你的照片吗?” “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阿强告诉我的。” 此话一出,汪曼春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话已出口,再想收回来却已经是不可能了,只好主动上前拉着明楼的手轻抚了几下以示安慰。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再次响起,明楼则在给了汪曼春一个“放宽心”的眼神之后,才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电话听筒,“喂?” 而电话那边传来的却并不是前来兴师问罪的日本人,而是阿诚! “先生,海关的事情办完了,我在回来的路上,刚好碰到了紧急将樱花号上的伤员送往苏州的急救车,根据他们所了解的情况,幸存下来的人全部都是最后一节车厢上的,而且是因为有人赶在爆炸之前将那节车厢跟前车脱了钩,这才没有像前车那样车毁人亡。” “我知道了!” 而就在明楼挂断电话的同时,李秘书便敲门走了进来,“明长官,樱花号专列上能够确认已经死亡人员的名单已经出来了!” 第一百六十章 欲擒故纵 “这么快?” 明楼显然对属下突然提高的工作效率感到十分惊讶,不敢相信地问道。 而那李秘书则立刻打了个立正解释道:“是,半小时前,李主任就已经带着手下跟着日本军部的人赶到事发现场了,通过拼凑遗留在现场的军装和军衔残骸,与车上人员的名单进行比对。已经基本确定了遇难者的身份,据幸存者说,第一次爆炸是在餐车里,当时车上的日本军官刚好正在用宵夜,所以没有生还者。” “新政府这边呢?伤亡情况怎么样?” “根据现场发回来的报告,由于特别巡查队的明副队长及时赶在爆炸之前,把最后一节车厢与专列脱钩,这才奇迹般地保住了三十几条人命。” “幸存者的名单呢?”明楼连忙追问。 “在这。”说着李秘书便从手中的文件夹里抽出了一份幸存者的名单,毕恭毕敬地递到了明楼的面前。 明楼则一脸紧张地一把抢过那份名单,直到在名单的最上方找到了施秘书的名字,这才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此话一出,一旁的汪曼春便忍不住问道:“师哥,你在说什么?什么还好?” “还好施秘书没事,我在汪主席那边也有个交代了,只是日本人那边……”说到这,明楼见汪曼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向李秘书挥了挥手,待她离开之后才转头开口问道,“你刚刚有话要跟我说?” 汪曼春则点了点头,“师哥,在我看来,既然事情已经出了,那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补救,重新获取日本人的信任。” 明楼听了赞同地点了点头,“说的不错,继续!” “其实我今天来,原本并不是为了专列爆炸的事。” 此话一出,明楼便不由得一愣,“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此事更重要?” 于是汪曼春便毫不隐瞒地将那朱徽茵检测到的两组不明电波的事情说了一遍。 “如果不是今天晚上,专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打乱了我的计划,说不定一条大鱼就落网了。” “电台在什么方位?是重庆方面,还是延安方面的?”明楼沉吟了片刻之后开口问道。 “电波都来自吴淞口方向,但是具体时间哪方面的电台还没办法确定。不过师哥你放心,只要我找到那两部秘密电台,无论那电台是重庆的,还是延安的,都能为我破获抗日组织打开一条缺口,到时候就可以堵住日本人的嘴了。” “嗯,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曼春你记住,我们对于日本人而言,是没有什么情份可言的,有的只是利益。这件事情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好,恐怕我这个副主任也就做到头了。” 眼见明楼越说越是消极,汪曼春连忙主动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安慰道:“不会的,整个护送计划都是那个李士群负责制定的,跟你有没有关系,日本人就算是要问责,也是问责他,师哥你就不要再自己吓唬自己了。” “唉,这你可就不懂了,樱花号专列出事虽然主要责任并不在我,但作为特务委员会的副主任,还是要负一定的连带责任的。” 说到这,明楼稍微顿了顿然后才开口继续说道:“曼春,一会儿陪我去趟常州!” “去常州?”汪曼春听了先是一愣,随即便直接俏脸一沉,“哼!那个老女人,命还真是够硬的!” 话音未落,明楼便把眼睛一瞪,厉声道:“曼春!” 不想汪曼春却直接把脸扭向了一旁,“就算会惹你生气,我还是要说!她自己没有男人要,就不准自己兄弟娶老婆,非得逼着我跟你分开,一见我跟你在一起她心里就不舒服,这世上有她这么当姐姐的吗?你明明是她的亲兄弟,搞得像是从大街上捡来的,可是明台呢?那明明就是大姐上捡来的,她却心疼的像块宝!她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难道她的心就不是肉长的?” “好了,曼春!你知道的,我大姐一向都是这样的脾气,对你也有些成见,这种事情也是急不来的,所以,你要理解我,体谅我的苦衷。” “好,师哥,我跟你去!不过希望你能明白,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别的,完全都是为了你。” 明楼则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你的心意,我完全明白,难为你了。” “师哥,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曼春,其实我这次去常州,不只是为了探望大姐,更重要的,是在日本人和汪主席面前做足姿态,安抚那些幸存的与会代表。对了,还有件事,你听了一定很高兴,刚刚那份遇难者名单上,并没有老师的名字。” “哦。” 明楼怎么也没有想到,汪曼春在得知自己的叔父没死的消息之后,反应竟会如此平淡,难道这个女人已经冷血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想到这,明楼便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曼春,你没事?” “我没事,自打上次在酒会上你跟我说,你当初出国是我叔父的安排之后,我就暗中派人去调查了一下。” 对于汪曼春的这一举动,明楼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淡淡地问了一句,“结果呢?” 汪曼春则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就算当初她没有逼你出国,她也会想别的办法逼我们分开的,不是吗?” 听到这,明楼并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汪曼春说的没错。 然而汪曼春的话却似乎并没有说完,见明楼没有说话,便继续恶狠狠地说道:“说来可笑,直到前不久我才发觉,自己好像一直都在被他利用。无论是在学校里与你相识相知,还是跟你分开之后搭上日本人的关系,全部都是他一手安排的。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被别人利用!有时候我真想……真想杀了他,以泄我心头之恨!” 说话间,窗外猛然闪过了一道刺眼的闪电,随即便是一声炸雷,宛若此刻汪曼春怨恨的情绪一般毫不掩饰,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令人望而生畏。 好在明楼足够镇定,非但没有被汪曼春的样子吓到,反而主动走了过去,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霸道地说道:“曼春,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有我明楼在,就绝不允许你被任何人利用,我发誓!” 第一百六十一章 赶赴医院 提起常州,或许大多数人都对这座江南小城十分的陌生。 然而熟悉她的人却都知道此城东邻无锡、苏州,西连镇江、南京,与上海、南京几乎等距相望。 就连那条天下闻名的京杭大运河也要从这里穿城而过,足以称得上是座古韵流转,有着千年历史积淀的文化古城了。 可就是这样的一座古色古香的江南小城,却终究还是没能逃脱侵略者的魔爪。 自打开战以来,这座小城便遭受到了战争无数次的蹂躏,原本繁华的商贸区被炸成一片废墟,到处断垣残壁,凄凉无比。 就连常州最大的民用医院——武进医院,也屡次遭到日军的轰炸,医院门诊楼全部被烧毁,医院病房大楼的屋面大半被炸毁,大部分门窗被恶意破坏,至于院内大量的医疗器械、医疗物资和辅助设施则更是被日本人能抢则抢,抢不走就统统毁掉了。 正因如此,那些侥幸在樱花号专列爆炸,以及之后那激烈的交战中活下来的家伙们便不得不躺在四处漏风的病房里,用着最差的药品和医疗器械勉强吊着一口气,深陷极度焦虑和痛苦之中,苦苦等待着早就已经从南京出发,却迟迟未到的医疗队的到来。 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嘁!活该!疼死你们这帮王八羔子!”李强寸步不离地守在那唯一一间四壁还算完整的病房前,听着周围那些伤员此起彼伏的呻吟声,不禁恶狠狠地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心里顿时痛快了不少。 就在这时,远远地就看到明楼和汪曼春两人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于是李强便站了起来,快步迎了上去。 “大哥……”刚一来到明楼面前,李强便低着头认错一般地对他说道。 然而明楼却只是瞥了他一眼,沉声问道:“大姐呢?” “在里面。”李强艰难地抬手指了指身后那间病房说道。 明楼先是顺着李强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冷冷地丢下一句,“进来说话!” 可就在几人刚一进到病房里之后,明楼便好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厉声道:“跪下!” “大哥……” “我叫你跪下!听到没有?” 眼见明楼已然动了真怒,李强无奈只得乖乖地跪了下来,只不过身子并没有正对明楼,而是稍稍偏向了一边。 “怎么,叫你跪下还觉得委屈了?我问你,临行之前,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忘啦!?” “大哥,您听我说……” “够了!我可不想听你的解释,你给我听好了,大姐要是没事也就算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李强还想在说什么,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又被明楼那足以杀人的目光给瞪了回去。 就在这时,一旁的汪曼春忍不住开口说道:“师哥,你别这样,阿强现在这个样子你也都看到了,整个人都快被纱布包成粽子了,想来应该也已经尽力了,你就别再过多苛责他了。” 汪曼春的求情算是给了明楼一个台阶,后者也顺势就坡下驴,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哼,要不是汪处长替你求情,我一定罚你跪到天亮!起来!然后把你看到的和听到的通通告诉我,越详细越好。” 李强则先是感激地看了汪曼春一眼,然而才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将整个事件的经过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复述了一遍。 “照你这么说,抗日分子的内应是76号的人?”听了李强的复述之后,明楼不由得皱着眉头确认道。 “最起码是利用76号内部人员的身份在暗中行动。” “那人长什么样子?” “没看清。” “有同党吗?” “不清楚。” “那……从作案的手法上看,能确定是出自哪方面的手笔吗?是重庆方面的,还是延安方面的?” “不能确定。” “……”面对自己的提问,李强竟然一问三不知,顿时就把明楼给气得不行,阴沉着脸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知道什么?” “这个……哦,我想起来了,樱花号专列出事的时候一共有两次爆炸,第一次是在前面的某节车厢里,第二次则是在外面。” 此话一出,汪曼春便立刻确认道:“两次爆炸?你确定是两次?” “当然,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师哥……” 不等汪曼春把话说完,明楼便了然地点头说道:“我知道,这两次爆炸,足以说明我们的专列信息遭到了严重的泄密。” “师哥,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首先,我们必须彻底清查76号和特高课的情报网,这里面一定有抗日分子的内线,潜藏在里面;其次,要找到抗日分子的情报来源;然后顺藤摸瓜,杀他们一个回马枪!”明楼思路清晰地冷静分析道,“就像我之前做出的判断那样,这么大的一个行动,绝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完成的!” 此话一出,汪曼春立刻自告奋勇地说道:“师哥,清查内奸的工作就交给我来做,我保证,只要这两个机构里有可疑的人,我就一定会把他们给揪出来!” “要慎重!不要牵涉太广,这次清查一定要有证据,梁仲春那些借机清除异己的行为,不能再出现了!” 汪曼春听出了明楼的弦外之音,就好像是下意识地认为会滥杀无辜似的,于是便连忙解释道:“师哥,你不要听信那些风言风语,我……” “好了,曼春!我相信你,完全相信你。刚刚只是提醒你一下,现如今,这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咱们,所以千万不能让那帮家伙抓到任何一个可以用来攻击我们的把柄,明白吗?” “我明白!师哥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说罢,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就在汪曼春前脚刚一离开,明楼便立刻转头看向了李强,急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大姐的伤……到底严不严重?”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上校团长 “额……” 不知过了多久,明台才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然而还没等他搞清楚状况,耳边便响起了于曼丽的声音,“谢天谢地,明台,你总算是醒了,吓死我了!” “这是哪?我大姐……不,樱花号专列怎么样了?”明台便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 “还能在哪?自然是影楼啊!你放心!我们已经顺利炸毁了樱花号专列,除了那十几个命硬的家伙以外,都被我们消灭了!” 听了于曼丽的话,明台是既欣慰又担忧,欣慰的是自己不辱使命,成功完成了上级交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而担忧的则是自己大姐的安危。 想到这,明台不禁摸了一下似乎依旧还在隐隐作痛的下巴,很是奇怪地问道:“我只记得自己昏倒在了铁道旁,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此话一出,于曼丽先是犹豫了一下,但最终却还选择了如实相告,“是两个红党把你送回来的。” “两个红党?” “嗯,一男一女,那个男的一身76号特务打扮,为此差点还闹出误会,至于那个女的……我没留意!” “那一定是老董和惠子小姐了,原来是他们救了我,有机会还真得谢谢他们!” 正说着,郭骑云便推门走了进来,见明台醒了,便不自觉地松了口气,“组长,您可算是醒了,您可不知道这两天可把我们给吓坏了,尤其是于曼丽,忙前忙后的可紧张你了!” “是吗?”明台听了连忙转头对于曼丽说道,“辛苦你了,谢谢。” 于曼丽顿时俏脸微红,大脑也随之感到一阵阵的晕眩,好半晌才声若游蚊地说道:“没事!应该的。” 明台也似乎感觉到了气氛有些异样,于是连忙轻咳了一声,仿佛没话找话似的对郭骑云说道:“哎?郭副官,手上拿的什么?” “哦,今天刚刚发行的报纸。”说着郭骑云便将手上的报纸递给了明台。 然而明台不看还好,当他看到那个刊登在报纸头版,赫然醒目的标题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樱花号专列遭遇袭击,造成大量与会人员伤亡,亦有政府高官亲属身受重伤,特务会员会主任李士群下令彻查,严惩凶手!」 …… 特务委员会76号,昏暗的牢房里。 李强睡得正香,就听有人在一旁笑嘻嘻地问道:“我说兄弟,我在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是头回碰到像你这样一进来就呼呼大睡,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的,心也太大了?” 然而即便如此,李强却依旧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没好气地说道:“谁是你兄弟?你小子才多大,就管我叫兄弟?难道你小子蹲牢房把脑子也蹲坏了吗?” “瞧你这话说的,那哪能呢?我就是太久没跟人说话了,心里憋得慌,好不容易有了个伴,还不好好痛快痛快嘴呀?你要是不喜欢刚刚那个称呼,那我叫你大哥,这总行了?”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真挺能说会道的,听你的口音是东北人?”李强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问道。 “嗯呐!我老家是hlj的,大哥你呢?” “哦,我家在奉天。” 不想话音未落,那人便立刻激动地说道:“闹了半天原来是老乡啊!唉呀妈呀,被关在这里这么久,总算是遇到亲人了!” “打住打住!你咋还吝起老乡来了?我都不知道你是谁!”眼看那人越说越是激动,李强连忙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嗨!瞧我这脑子,大哥,我叫罗厚才,东北军第五十三军一三零师的。” “五十三军?”李强听了便不由得一愣,“周福成的部队?” “嗯呐,我们师长姓朱,叫朱鸿勋,大哥你听说过没有?” “略有耳闻,听说你们师在武汉会战的时候奉命坚守三溪口,在你们朱师长的带领下,以一个师的兵力硬生生地将日军精锐阻击了七个昼夜,全师一万多人,最后活下来的不足三分之一。” “大哥你也太厉害把?连这个你都知道!”罗厚才一脸崇拜地对李强说道,“我就是一三零师二团的上校团长。” “扯淡!”李强一脸不信地说道,“你小子还真是吹牛不打草稿,毛都没长齐还说自己是上校团长,你咋不说自己是战区司令啊?” “我……大哥,我真的是上校团长啊?” “就你还上校团长,难道你们团里的人都死光了不成?”李强没好气地说道。 不想那罗厚才竟然点头说道:“是啊,可不全死光了咋地?刚开打的时候,我还是个负责运送伤员的担架兵,可到了第二天我就莫名其妙地当上排长了,然后就是连长、营长,最后撤退的时候,整个二团就剩下我和一个比我还小的通讯员了,我这个上校团长可是朱师长亲口在电话里任命的,怎么就吹牛了呢?” 别看那罗厚才说的跟真的一样,但李强却并不这么认为,因为一个人为了活命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毕竟这里可是76号的大牢,如果他只不过是一个毫无价值的大头兵的话,恐怕早就已经被秘密处决掉了,所以他很有可能是处于自保,才撒下了这样一个弥天大谎,好让76号的人投鼠忌器。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这个小子的脑袋里还真是有点东西的,难不成明楼想方设法地把自己送进来,不仅仅是出于保护的目的,而是另有深意? 想到这,李强便决定吓唬吓唬他,看看能不能让他把实话说出来,于是便一脸同情地看了罗厚才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唉!” 那罗厚才见状心里便有些发毛,“大……大哥,你这好端端地叹什么气呀?”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年纪轻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怪可惜的。” 此话一出,那罗厚才便立刻慌了神,“大哥,兄……兄弟我胆小,你可别吓唬我啊!” “谁吓唬你了?汪主席要召开和平大会,可哪曾想与会代表所乘坐的专列却被人给炸了,而根据调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你们一三零师,你说日本人和汪主席这口气,要怎么出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深厚背景 “大哥,你这……玩笑可开大了啊!”一听说有人要拿自己出气,那罗厚才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李强却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反问道:“是你先跟我开玩笑的?还上校团长,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奉命驻守三溪口的时候,连你们朱师长都还只是个上校师长,如何任命你为上校团长啊?撒谎你都不会撒!” “我……” 罗厚才还想再说什么,李强便很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我现在不想听你吹牛,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再敢打扰我休息,我就把你打得连你亲娘都不认得,我说的够不够清楚?” 罗厚才听了连忙点头如捣蒜地说道:“清……楚,清楚!” “很好!”说完,李强便翻了个身,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之后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施秘书,我不是已经跟您解释过了吗?只是例行询问,仅此而已……” 特工总部,李士群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听一通从汪精卫寓所打来的电话。 “……对对对,保护性收押……我不是不相信您的证词,但凡事总得走个流程不是?……刑讯逼供?怎么会?我可以向您保证,收押期间一定给他安排一间最干净的牢房,每天好酒好菜,绝不会亏待他的,您就放心好了!……好好好,一定,一定,麻烦您帮我给汪主席带个好啊!” “呼!”直到挂断电话,李士群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把这口气喘匀,手下的秘书便敲门走了进来,“主任,特高课来电。” “什么事?说!” “南造课长想要我们尽快提交一份新的樱花号专列事件的调查报告上去,另外……” 李士群见状便直接把脸往下一沉,沉声道:“有话就说,在我面前还用得着这么吞吞吐吐的?” “是,南造课长的意思是,希望您能过去当面解释一下,我们为什么不把注意力放在搜捕嫌犯上面,反倒把救人的功臣给收押了。” “这个南造云子,手伸得倒挺长,连这也要过问!告诉她此事我已经向影佐机关长做了相关汇报,她要是那么想知道的话,就去问影佐机关长好了。” “是!” 那秘书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然而没过多久,却又去而复返。 “又怎么啦?” “主任,周先生派人送来的急电。”秘书一边说一边将手上的那份电文递到了李士群的手上。 然而不看还好,就在李士群看了电文内容之后,便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不敢相信地自语道:“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连松冈先生那样的大人物都惊动了?” “据说是那小子在满铁的时候,曾经救过松冈先生的命。” “这样啊……”李士群听了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那他之前从东北调到上海来,恐怕就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了。” 说到这,李士群很是认真地思索了片刻,然后才吩咐道:“去,想办法把那小子跟松冈先生的这层关系不漏痕迹地透露给明副主任,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他知道这件事之后的反应。” “是!” …… 与此同时,政府办公厅。 阿诚轻轻地敲了敲明楼办公室的房门,随即便推门走了进来,“先生,车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知道了。”然而明楼嘴里虽然说着这么说,却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而是对他使了个眼色,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把门关上,我有话跟你说。” 此话一出,尽管阿诚心里觉得很是奇怪,却还是乖乖地照着明楼说的,将办公室的门关上,恭敬地站在他的面前。 “樱花号专列出事的那天晚上,汪曼春想我报告,她们76号的侦听组侦测到了两个秘密电台,估计近期就会采取行动。” 话音未落,阿诚便立刻紧张地问道:“是我们的电台暴露了吗?” “应该不是,电波都来自吴淞口的方向,我们应该没有在那里设置秘密电台,再说如果真的是我们的电台,恐怕夜莺早就已经向我们发出警告了!” “既然不是我们的电台,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阿诚很是不解地问道。 “是不是我们的电台不是重点,重点是汪曼春以为那是我们的电台。”明楼纠正道,“你想想,电台的位置可是在吴淞口,除了我们,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搞事呢?” “不会是梁仲春?” “除了他,还会有第二个人吗?” 此话一出,阿诚便忍不住骂道:“这个蠢货!尾巴这么快就让人给抓住了。” 明楼则笑了笑,“你去敲打敲打他,让他把尾巴藏好!” “有这个必要吗?就让汪曼春带人抄了他的黑买卖,他们狗咬狗,我们看好戏不就好了吗?” 然而明楼却摇了摇头,“有的时候敌人也需要保护。” “您的意思是,驱虎吞狼,利用敌人来对付其他的敌人?”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阿诚还是觉得这么做不太妥当,“万一这是汪曼春做的局,故意引我们上钩,并以此来试探我们呢?” “不是万一,而是一定!我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这就是她做的局。我太了解她了,无论做任何事都带有极其强烈的目的性,因此她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向我透露那两个电台的事的。” 听到这,阿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好!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一会把您送到医院之后就去给梁仲春打电话。” 不想话音未落明楼便摇头说道:“不!先送我去医院,然后你回来,就在我的办公室打这个电话!记住,一定要跟他拉近关系,套取他的信任!” “明白!”阿诚点头说道。 “应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 “当然!” “李士群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明楼又问。 “就在刚刚,我已经收到了那边放出来的风声,想来那家伙应该已经上钩了。” 听到这,明楼的脸上便浮现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既已上钩,那咱们就演一出好戏让他看看好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哥明堂 将明楼送到广慈医院之后,阿诚便立刻回到了政府办公厅,在明楼的办公室里拨通了梁仲春的电话。 “梁处长,你还真是沉得住气啊!你知道我这两天是怎么过来的吗?宪兵队的人左一道关右一道卡的,最后出关的时候要不是我拿出两条黄鱼出来,你那两船货全都得被他们扣下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阿诚兄弟辛苦了,你放心,只要那两船货能顺利出关,那两条黄鱼梁某人一定加倍,不,三倍补偿给你,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这还差不多!”听梁仲春这么一说,阿诚的语气这才缓和了下来,“对了,我怎么听说樱花号出大事了,严重吗?”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我刚从海关那边回来,人还在苏州湾呢!我都没敢跟明先生说我不在上海!” “嗨呀,什么大事小事的,炸了日本人的火车,跟咱没关系!”梁仲春满不在乎地说道,语气中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但愿如此!” “好了好了,那两船货平安出关,比什么都重要!明长官那你不用担心,我去给你打圆场,你就放心!” “他那我倒是不担心,不过我可听说了一个消息。你在吴淞口那边,是不是有一个私人电台啊?” 此话一出,梁仲春便立刻心下一紧,急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是我在特高课的一个朋友说的,汪曼春最近查到了一批重庆地下商业电台,你们侦听组是不是来了新人?多留个心眼,是人才干嘛留给汪曼春啊?应该想办法为你所用才对嘛……” 然而话没说完,对面就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阿诚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与此同时,广慈医院的一间高级病房内,明楼正毕恭毕敬地站在明镜的病床前,虚心接受着本家大哥明堂的训斥。 “明楼啊,不是我这个做大哥的说你,你说你在新政府当了个劳什子的破官也就罢了,怎么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保护不好呢?” “大哥教训的是,这次大姐出事,的确是明楼考虑不周,您放心今后我一定……” “行行行行,我可不想听你那一套,别忘了你就这么一个姐姐,而我,也就这么一个大妹,万一要是因为你的一时疏忽,致使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明楼恭顺地听着明堂的训斥,不敢有半句顶撞,因为他知道,明堂之所以用这么重的语气教训自己,完全是出于那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浓浓亲情。 然而尽管明楼认错的态度十分的端正,但是明堂却还是又训斥了好半晌之后,才哼了一声总结一般地说道:“总而言之,这次大妹遇险责任在你,要不是阿强……对了,说到阿强,他不是也在这次樱花号事件中受伤了吗?怎么住院登记表上没有他的名字啊?” 直到这时,明楼才恍然明白了过来,看来自己这位本家大哥这次过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想到这,明楼便装出了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艰难地开口说道:“明堂大哥,您听我说了之后可别太激动啊!阿强他……现在应该在76号的大牢里。” “你说什么?”明堂不听还好,听明楼这么一说声音立刻就高了八度,“你小子这是失心疯了还是咋地?放着制造爆炸的真凶不抓,反倒把救人的给关了起来,是何道理啊?我可告诉你啊,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否则就别想出这个门!” 然而面对已经暴跳如雷的明堂,明楼却依旧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明堂大哥,您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没错,阿强的确是救了人,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这是哪门子的狗屁道理?我听不懂!” 明楼则笑了笑,“听不懂没关系,您只需要知道负责调查此次樱花号专列爆炸案的是李士群,同时也是我的死对头就可以了。您想,这次樱花号事件可是经过了那些抗日分子精心策划的,基本没有留下任何作案线索,那李士群也不是神仙,根本就无从查起。那家伙为了向日本人交差,也就只能在幸存者的身上做文章了。所以啊,我就抢先一步,把他交到了情报处处长汪曼春的手上,这样那李士群即便是有心刁难,也不好下手了。” “汪曼春?我可听说她是76号有名的女魔头,嗜杀成性!你把阿强交到这样一个女人的手上,叫我怎么能放心得下呀!”明堂无不担心地说道。 然而明楼却摆了摆手,“什么女魔头啊,明堂大哥,那都是有心人编排出来恶意中伤她的。这也难怪,毕竟她身为一介女流,竟然做坐上了情报处处长的高位,自然会引起不少人的嫉妒和眼红,正所谓‘人红是非多嘛!’,别说别人,就连您跟大姐不是也经常被那些别有用心的小人扣上红色资本家的帽子,不是么?” “我说不过你,但有一条你给我记住了。” “大哥请讲!”明楼正色道。 “不管你的手上有多大的权力,都不要忘了,你是明家人,而对于一个明家人来说,家人才是最重要的,也只有家人才能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无条件地给予你帮助和支持,明白吗?” “明白,明楼谨记大哥教诲。” “那就好,我先走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然而就在明堂离开之后不久,明镜便从病床上坐了起来,问道:“怎么样?看出什么来没有?” 明楼则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从头到尾,明堂大哥的表现都很正常,看不出任何问题。而且我能感受得到,他是真心在替阿强担心,这种下意识流露出的反应可是很难装出来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好!”听到这,明镜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忍不住说道,“不过直觉告诉我,你把阿强送进76号的大牢,可不是想要保护他这么简单,一定还别有用意,对不对?” 第一百六十五章 真实意 “你说什么?”76号的审讯室里,李强瞪大了眼睛一脸讶异地说道。 而对面坐着的明楼,则稳如泰山地重复道:“我说,要你想办法把那个姓罗的从这里弄出去,这次你听清楚了?”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76号的大牢,你叫我怎么把他弄出去?劫狱啊?再说你又不是我的上司,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这件事我已经给甲室发报了,上峰对此自然是高度重视。而我,只是提前通知你一下,估计这个时候,你们组长也已经接到同样的命令了。” 听明楼这么一说,李强知道自己是不答应不行了,于是便没好气地对他说道:“那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兴师动众的把那姓罗的从这里弄出去?” 此话一出,明楼便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待李强靠近才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那个姓罗的所在的部队在从三溪口的战场上撤下来之后,就奉命护送六十吨进口精铜向第九战区转移。可部队才刚出武汉,就被一支日军给死死地咬住了。为了保护那批珍贵的战略物资,朱师长便在部队走到龙门镇的时候,命令他所在的二团将那些精铜藏进了大山里,自己则率领大部队作为诱饵把敌人引开,可结果日本人并没有上当,只是派了小股部队追击,主力则将佯装殿后,实际上是为了隐藏精铜的二团,死死地围困在了龙门镇。” “后来呢?” “后来,二团的将士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出了少数因为患病,脱水倒下的人以外,全部都牺牲了。” “这么说……那姓罗的是因为生病脱水,才被日本人俘虏的?” “不错,其实跟他一块儿被俘虏的一共有十几号人,可是经过了一路的颠簸加上医疗条件有限,最终只有他一个被活着送到了上海。” 听到这,李强才恍然地点了点头,可在感慨的同时又忍不住问道:“可是……这武汉会战都打完一年多了,你怎么才想起来营救啊?” 明楼则没好气地回怼道:“我这不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嘛!这个案子实际上一直都是丁默邨秘密负责的,可是由于现在的战争形势发生了变化,使得日军没办法去龙门镇进行大规模的搜索,所以这件事才耽搁了下来,至于重庆方面,根本就不知道二团还有人活着……” “不对!”不等明楼把话说完,李强就立刻听出了他刚刚那一番话中的蹊跷之处,“既然这个案子一直都是那丁默邨秘密负责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樱花号专列出事的前一天,南造云子找到了我,说是收到了第九战区即将收缩防御的消息,希望我能够接手这个案子。” “我怎么闻着这里面有一股阴谋的味道呢?”李强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边说道,“你就不怕中了那娘们儿的圈套?” 明楼则眉头紧皱,一脸的为难,“我承认,这个任务的确是有些冒险,但关系到如此重要的战略物资,所以这个险不得不冒。” “即便如此,这种事也急不得,必须从长计议,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一定全力配合。” “立刻想办法安排海棠来这跟我见面,越快越好。至于剩下的,就等我们见面之后再说!” 明楼听了微微点头,随即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牢。 然而就在明楼走到76号办公楼的大堂的时候,就看到了梁仲春怒气冲冲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径直向侦听组办公室走去,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明楼的存在! 侦听组办公室里,朱徽茵正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监听着从里面传来的各种电波,时不时地还会停下来进行记录,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梁仲春见自己进来竟然无人理会,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把手上那根手杖使劲儿往地上戳了戳,顿时便把办公室里的人全都吓了一跳,然后才一脸惊愕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作为侦听组组长的朱徽茵更是主动上前,恭敬地对梁仲春说道:“梁处长!” 然而梁仲春则先是装模作样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才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你们汪处长,今天没来过?” “汪处长去宪兵司令部了。”朱徽茵立刻回道,“您有事找她?” 不想梁仲春却摇头说道:“我不找她……我找你!” 此话一出,朱徽茵便不自觉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而侦听组的其他人则很是识趣地退了出去,时间不大,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只剩下她和梁仲春两个人了。 梁仲春兀自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而后才对朱徽茵说道:“坐!坐下说话。” 尽管那朱徽茵不知梁仲春此举意欲何为,却还是乖乖地按他说的,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 “梁处长,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别紧张,我不会打扰你太久,朱……朱徽茵是?” “是,梁处长。” “你一直在政府办公厅工作,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技术活干得也不错,听说……你最近侦听到了一些地下商业电台?有这回事吗?” “是的,梁处长,是有这么个事。” “哦……”梁仲春先是点了点头,随即便猛地把脸往下一沉,一字一句地问道,“在你的眼里,我难道已经无能到了,连自己的治下出现秘密电台都不知道的地步了么?” 此话一出,便让那刚刚坐下朱徽茵立刻又站了起来,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 梁仲春则哼了一声,继续教训道:“想立功,是好事。可也得把眼睛放亮一点,千万不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毁了自己的前途。” 梁仲春的话,让朱徽茵纠结了好久,直到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之后,才从自己的工作台上拿起了一个文件夹递到了梁仲春的面前。 “梁处长,这是我侦听到的所有电台的记录,请您过目。” 接过那份侦听记录,梁仲春只是扫了一眼,便大笔一挥,将上面的两个电台给勾了下去,然后才递还给了朱徽茵。 “好了,就这样!”说着梁仲春便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则又补充了一句,“我需要一天的时间让那两部电台消失,而你的时间更短,把侦听记录上的频段改的查不到我,然后再报上去,明白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杆烟袋 “是!卑职尽力。” “不只要尽力,还要尽心。”梁仲春纠正道,“往后你辛苦点,多往我那走动走动,我可不想汪处长因为这件事亲自到我那去,明白吗?” “是,梁处长!” 听到这,梁仲春才很是满意地说道:“人才啊!76号需要人才,更需要像朱小姐这样懂得审时度势的人,汪处长给了你多少好处啊?” “回……回梁处长的话,汪处长她答应每个月会给我发双份的薪水。”朱徽茵如实回道。 “双份的薪水?呵,还真是够大方的啊!”梁仲春听了却冷笑了一声,随即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条小黄鱼,塞到了朱徽茵的手上,“从今往后,你每替我做一件事,就能得到一个,至于该怎么做,就不用我多说了?” “不劳梁处长费心,卑职明白了。” “嗯,明白了就好!”说罢,梁仲春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房间, …… 就在梁仲春还在处心积虑地敲打朱徽茵的时候,苏氏医馆阁楼里,苏太太刚刚译好上级发来的电报,便再也没办法抑制住自己内心的兴奋,迫不及待地将电文地给了一旁黎叔。 而当黎叔看到了电文的内容之后,整个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不自觉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不无感慨地说道:“上级说的没错,此次行动,不但有力地打击了日寇,还极大程度地震慑了汉奸,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取得了极大的成功。锦瑜,你就辛苦一下,立刻将电文抄写几份,然后分发给其他潜伏小组。” “是!” 东华影楼内,明台、于曼丽、郭骑云三人一字排开,神色肃穆地站在林参谋面前,聆听他宣读嘉奖令的内容,“本人,奉特别潜伏小组组长毒蛇之命,前来替各位授勋,鉴于特别行动小组,在组长毒蝎的带领下,成功实施了‘粉碎计划’,爆破樱花号专列,特晋升组长明台,为上尉军衔,并授予中正剑一柄!于曼丽、郭骑云,因护送高、陶两位先生离沪有功,特晋升为中尉谍报员,望你们能够再接再厉,继续杀敌报国!” 话音未落,三人便异口同声地说道:“驱逐日寇,不死不休!” 说罢,三人又齐齐立正、敬礼。 林参谋也站直了身子,郑重地回了一礼,然后才对于曼丽和郭骑云两人说道:“二位先请,我和明组长还有一些话要单独谈谈。” “是!”两人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此时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林参谋便不再端着长官的架子,语气随和地开口说道:“明台啊,你们实施的这次行动,在局里可谓是一鸣惊人啊!真不愧是王处长的高徒,也难怪当初他会在军事委员会的长官面前那么拼命,宁愿自己官降三级,也要把你给保下来啊!” 听到这,明台便不由得一愣,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喜欢折磨自己学生的王疯子吗? 但在怀疑的同时,明台心中也不自觉地涌现出了一股暖流,原来那个外表冷酷的老师,竟然还有如此性情的一面,也会为了自己的学生与上峰据理力争啊! 好半晌,明台才回过神来,笑着对林参谋说道:“过奖了!” 林参谋则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我临来之际,你的王处长托我带来了一份他曾经拟定的刺杀日伪政府官员的名单,并附有相应的计划部署表。你可以拿去做参考,继续执行‘毒蜂’的暗杀计划,不过有一点,必须要得到你的新任长官‘毒蛇’首肯,才能行动。”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我的这位新任长官呢?” “‘毒蛇’说,该见面的时候就会主动跟你见面。‘粉碎计划’执行的不错,全局上下对老弟都是交口称赞,‘毒蛇’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他相信你能够在上海滩掀起天风海浪,震慑敌胆。” “是!” …… 是夜,76号大牢。 随着一阵开锁的声音响起,一个狱卒便打开了牢房的大门,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对躺在茅草床上的李强说道:“醒醒,醒醒啊!明长官,有人来探望您了。” 床上的李强却只是翻了个身,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老子不是跟你说了,别打扰老子睡觉吗?先是莫名其妙地把我关进来,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把我拉出去审讯,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找人来探望我是?老子不见!” 这下可让那狱卒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明长官,您还是快起来!这次来的可不是我们76号的人,而一个大美人,还带了不少好吃的呢!” 听到这,李强才终于从茅草床上坐了起来,问道:“真的?” 那狱卒连忙点头,“当然是真的。” “那她有说自己是谁吗?” “没有,小的只知道她姓顾,其他的她没说,小的也没敢问。” 听他这么一说,李强这才“勉为其难”地起身说道:“好!看在美人和美味佳肴的份上,我就去见她一见好了!” “那感情好!明长官,小的给您带路,这边请!”那狱卒一见李强松了口,便立刻点头哈腰地将他请出了牢房,然后还不忘等了想要起身跟李强说些什么的罗厚才一眼,恶狠狠地呵斥道,“你要干什么?不想叫我用皮鞭子抽你,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在这待着,听到没有?” 说罢便重重地把牢门一关,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 “呸!欺软怕硬的狗东西,装什么犊子?”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狱卒如此大搞区别对待,罗厚才便忍不住忿忿地骂了一句,但同时也不由得在心里羡慕。 看看人家这大牢坐的,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还有美女伺候着,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呀! 再看看自己,三天饿五顿那都是家常便饭,好不容易盼到放饭,吃什么还得看狱卒的心情,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就在罗厚才还在牢房里感慨的时候,李强便已经在那个狱卒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专门用来让家属探望犯人的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海棠独自一人坐在那里,面前的桌上则摆满了各色美味的佳肴。 “懂事”地将一块现大洋塞给那个狱卒,打发他离开之后,海棠才从食盒下面的那层暗格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李强连忙定睛一看,赫然竟是一杆已经使用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的老烟袋! 第一百六十七章 蓄势待发 尽管对海棠带了一杆烟袋过来感到十分的诧异,但李强却并没有立刻开口发问,而是直接开始检查了起来。 “放心,你来之前我就已经检查过了,没有窃听器。就算是有,负责监听的也是我们的人,所以不必担心。” 听到这,李强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问道:“这烟袋,是毒蛇让你送进来的?” “是的,这杆烟袋就是朱师长跟二团约定好的信物,只要那姓罗的见到它,你就能获取他的信任。” “看来这个朱师长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啊!”李强听了很是感慨地说道,“一旦获取的那家伙的信任之后,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此话一出,海棠的眼睛就是一亮,“有计划了?” “还算不上计划,充其量也就是个计划雏形罢了。” “说来听听!” 李强也不藏着掖着,索性把自己心中所想的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而海棠也不愧是财神小组的军师,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便将李强的那些听起来很是抽象的想法逐一转化成了具体且详尽的行动方案,并且还在那些想法的基础上进行了不少的完善,甚至还顺手给这次营救计划起了个名字,定名为“金蝉计划”。 有了计划之后,两人又抓紧时间讨论了将近两个小时,这才终于敲定了计划的各个细节,统一了想法。 “回去之后,你就想办法把咱们的计划告诉毒蛇,让他全力配合我们的行动。” “好!”海棠连忙应了一声,随即又确认似的问道,“那……具体的行动时间呢?” 李强则嘿嘿一笑,一脸神秘地说道:“石破天惊之日,就是我们行动之时!” …… “报告课长,情报组组长赤木翔太向您报到!”特高一课的课长办公室里,一个身着便装的健壮青年笔直地站在南造云子的面前说道。 而无论是其满身的风尘,还是脸上那略显疲惫的神态,无一不在说明此人刚刚经历了一番舟车劳顿才回到南造云子这里的。 “说结果!”南造云子直截了当地说道。 “是!经过属下的秘密调查,原田熊二应该是死于洪门之手。” “他怎么会得罪洪门的人?”南造云子沉吟了片刻,“难不成是有人买凶杀人?” “科长英明!经过调查,的确有人在义安商会发布了委托。” “是明楼吗?”南造云子听了连忙问道。 不想那个赤木翔太却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谁?” “上海财政部经济司的汪副司长!” 赤木翔太语出惊人,直接让南造云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汪芙蕖?!是他找人杀了原田熊二?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属下以为,他这么做应该是想为自己的学生,也就是明楼长官扫清障碍,毕竟如果原田熊二活着来到上海的话,首席财经顾问的头衔恐怕就没那么轻易地落在明楼长官的头上了。” “嗯,分析的不错!辛苦你了,赤木君!”南造云子很是赞同地说道。 赤木翔太则连忙打了个立正,朗声说道:“能为大日本帝国效力,属下荣幸之至!” “说得好!下去休息!” “是!”说完,赤木翔太便退了出去。 而就在他离开之后,南造云子便立刻抓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藤田芳政办公室的电话,将赤木翔太带回来的调查结果原原本本地向他做了汇报。 “……那么南造课长,依你所见,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呢?”藤田芳政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用低沉的嗓音问道。 “属下建议,立刻派人对汪芙蕖监视起来,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可以,还有吗?” “还要对明家的每一个人进行秘密调查,所以我觉得,是时候应该启用‘孤狼’了!” …… 与此同时,明家书房。 “大哥,梁仲春的事情,我已经都安排好了。明台那边,我也让林参谋把嘉奖令送了过去,估计这个小家伙此刻应该已经高兴坏了!”阿诚一边替明楼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一边说道。 然而明楼的脸上却依旧神色严峻,“我就怕他刚刚才取得了一点成绩,就翘起了尾巴,最后因为得意忘形而坏了大事!” 阿诚听了则微微一笑,“大哥,你这看人的老眼光可得改改了啊!林参谋说了,这次再见到明台,发现他已经比之前成长了不少,也成熟了许多,即便是收到了嘉奖,却还是能够冷静地判断形势,甚至还主动提出让小组静默一段时间避其锋芒,别说是林参谋了,就连我也不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不想明楼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而有所好转,反倒是变得更差了,就连脸上也渐渐泛起了铁青之色。 这下可把阿诚给吓得不轻,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大哥,您没事?” 明楼则先是沉着一张脸摆了摆手,而后才咬牙切齿,横眉怒目地说道:“我没事,只是一想到本应该在学校里读书的明台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上令下达都是让他去出生入死,我就恨不得宰了那个‘毒蜂’!” “大哥,您别生气了。” “我不生气!我跟明台,兄弟做到了这个份上,还算是兄弟吗?” “你们不是普通的兄弟!” “对!”听到这,明楼竟然直接被气笑了,“我们是上下级!” 眼见明楼正在气头上,阿诚便不想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于是便连忙转换了一个话题,“对了,他还有一个要求。” “他还有要求?”别说这一招还真挺管用,直接就把明楼的注意力给转移到了明台的身上。 “他说,他想当面聆听‘毒蛇’的教诲!” “当面聆听教诲?哼!”明楼不禁冷笑了一声,“倒不如说,他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指挥他行动!他不喜欢被人控制,大小就这样!” “那……我该怎么回复他啊?” “这还用我教你?”不等阿诚把话说完,明楼便直接把眼睛一瞪,随即嘴里便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不见!”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逐渐迪化 “阿嚏!” 距离上海千里之外的一间办公室里,正在处理公务的王天风突然无缘无故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顿时就把周围的人给吓了一跳。 紧接着就有一个身影立刻上前将兜里的手帕递了过去,一脸关切地对王天风说道:“老师,您没事?是不是昨天晚上夜里着凉了?要不我去厨房帮您熬碗姜汤!” 然而话没说完,王天风就摆了摆手,“不必了,我没事!俗话说一骂二想三念咕,我想多半是有人在骂我!” 不想那人听了竟然比王天风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谁这么大的胆子,敢骂老师?不想活了他!” “好了好了,我说忠义啊,你我早就已经不是师生关系了,所以啊,就用不着在我面前表忠心了。” “哎呀老师,瞧您这话说的,不是有那句话吗?一日为师,一生为师。哪怕您只当了学生一天的老师,那也是学生一辈子的老师。” “你!唉!”对于眼前这个还在极力讨好自己的许忠义,王天风可以说是又喜爱又恨,喜爱的是他懂得察言观色,会来事,人也机灵;恨的则是他作为一个特工的专业素质已经差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想他王天风带了那么多届的学生,不说是桃李满园,也为军统训练出了不少技术过硬的优秀特工,偏偏只有这许忠义,却怎么都毕不了业,更要命的是,他之所以毕不了业并不是他不够努力,而是怎么努力都不行,这就很尴尬了,也正因如此,才有了之前那样的安排。 “忠义啊,香港那边有回信了?” “有了。”许忠义说着,便殷勤地拿起王天风面前的那支钢笔,一边重新将其吸满了墨水,一边说道,“恩师在信上说了,等过了年,就让我去班本部报到了。” “既然事情都已经解决了,那你怎么又跑回来了?”王天风很是不解地问道。 不想那许忠义却并没有立即开口解释,而是先谨慎地看了一眼左右。 王天风也立刻会意,随即便屏退了左右。 许忠义才上前压低了声音对王天风说道:“老师啊,不瞒您说,学生这次之所以冒死混进送补给的队伍跑,是因为学生无意中听说了一件大事。” “大事?”王天风听了不由得一愣,“什么大事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跟军校有关?” “是,鉴于当前第九战区严峻的抗战形势,总部准备于年后将军校迁往重庆,划归总部直接管辖。如此一来,老师这个校长的职位恐怕就……,所以老师还是要早做打算才是啊!” 听到这,王天风不禁陷入了沉默,良久才转头对许忠义问道:“你从哪听到的消息?可靠吗?” “我是听一个在总部帮忙的老乡说的,好像是郑介民郑厅长的提议,并且已经获得了老头子的首肯。要我看呐,上峰这么做可不是什么迫于抗战形势,而是在针对红党啊!” “哦?”王天风听了不由得眉毛一挑,顿时便来了兴致,随即便给了许忠义一个鼓励的眼神,“说下去!” “您想啊,自打那长沙那一把大火过后,这才一年左右的光景,便已经恢复了大半的元气,这其中出力最多的就是红党,俨然已经快要发展成第二个延安了,这种事情老头子岂能放任不管?所以啊,我觉得这内迁军校的主要目的,就是从生源上防止红党的渗透,而这也很可能只是老头子防红的第一步,大动作还在后面呢!” “说得好!”听了许忠义的分析,即便是王天风也忍不住由衷地夸赞了一句,“能做出如此既准确又透彻的分析,看来你在战略情报学方面,还真是没少下苦功啊!” “都是老师您教得好!在您面前,我充其量只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王天风则摆了摆手,“这年头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情义是真的。许忠义,你这个名字还真是没取错啊!有情有义,不愧是我王天风的学生!这个情,我记下了!” …… “呼……”汪曼春站在课长办公室的门口深深地做了几次深呼吸之后,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紧接着,南造云子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进来!” “南造课长,您找我?” 南造云子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这次叫你过来,是想聊聊你那个安插在明家的内线。” “内线?”汪曼春听了先是一愣,随即便很是诧异地问道,“您是说那个阿强?” “不错!你老实告诉我,对于那个阿强,你了解多少?” “阿强?您怀疑他有问题?” 不想此话一出,南造云子便直接把脸往下一沉,厉声呵斥道:“我让你提问了吗?回答我的问题!” “是!卑职……卑职曾经对其进行过调查,结果发现他在从东北调过来之前,就是一个普通的满铁调查员,也没什么背景。” “哼!就凭你手下的那几个货色,真要是让你调查出了什么,那才是见了鬼了!” “南造课长,您的意思是……” “这么跟你说!就在他被关进你们76号大牢的当天,除了我们以外,还有人给那李士群的办公室打了电话,你猜猜,那个人是谁啊?” “听说是施秘书,这并不奇怪,毕竟阿强在樱花号上救了她的命……” 然而不等汪曼春把话说完,南造云子便猛地一拍桌子,“够了!如果我说的是那个姓施的,还犯得上大晚上的把你给叫过来吗?” “这个……卑职愚钝,还请南造课长明示。” “实话告诉你!是满铁的人,或者准确点说是满铁曾经的头头,刚刚卸任总裁之位的松冈洋右!你说那个阿强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只是一个普通的满铁调查员的话,还用得着松冈先生那么大的人物亲自出面作保吗?” 此话一出,汪曼春立刻听得大骇,“这么说……那个阿强表面上是正常的工作调动,实际则很有可是背负着一个秘密任务?” “不错!就目前我所掌握的情报来看,那家伙的真实身份,很有可能就是满铁的特派专员,专门负责在暗中监视包括我们在内的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的!” “这……” “怎么,你怀疑我的判断?” “卑职不敢!” “那就让你的人放聪明一点,千万别让他抓到任何的把柄,否则别说是我,就连藤田长官也保不了你,明白吗?” “卑职明白!” 第一百六十九章 石破天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76号在李士群的带领下,以调查樱花号专列被炸事件为由,频繁派人进入租界进行搜捕抓人行动,为此甚至不惜与租界巡捕大打出手,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冲突,械斗甚至是枪战,使得整个上海陷入了混乱不堪,人人自危的局面之中。 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让上海各界民众不满和愤怒的情绪积压到了极点。 而随着二十二号这一天,香港《大公报》在头版头条刊登了高、陶两人的《致香港〈大公报〉信》及包含了日汪秘密签订的《中日新关系调整要纲》(含附件)全部内容的清晰照片之后,便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彻底点燃了上海各界民众的不满情绪。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声讨汪精卫集团名为曲线救国,实则卖国求荣的无耻行径,致使整个新政府内部人心惶惶,惊惶失措,陈春圃、周佛海等政府高官不得不接连发表谈话,为其卖国行为辩解。 然而哪曾想却越描越黑,非但没有安抚沦陷区的民众,反而使得他们的不满情绪愈加高涨了起来。 直到整个事件经过了两天时间的发酵之后,预感失态即将失控的汪精卫才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公开发表讲话,否认此事,并为自己辩解,还称“高、陶两人所发表完全出于向壁虚造”。 而为了进一步安抚民众的情绪,汪精卫不得不亲自下令,叫停了76号对樱花号专列被炸事件的调查,这才勉强稳住了局面,没有让其进一步的恶化。 日本人则将一肚子的怒火全部发泄到了身为特务会员会主任的李士群身上,在他们看来,正是因为76号连日来的高压搜捕政策,才引发了民怨;同样也是由于手下监控不力,致使高、陶两人出逃,进而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最终导致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于是就在汪精卫公开发表讲话的当天,一纸调令也送到了李士群的面前。 「特任命李士群为清乡委员会秘书长,全权负责清乡剿匪工作,此任命即刻生效,请务必于接到任命之后三日内到任!」 看着手上的那张调令,李士群不禁苦笑了一声,在他看来这哪里是调令,分明就是一张罢免令。 “主任,您没事?”一旁的吴世宝见状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 李士群则摆了摆手,“我没事,不过从现在开始,就不要叫我主任了,你若是能看在咱们以往的情份上叫我一声‘大哥’,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主……大哥,要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现在76号已经成了所有人攻击的对象,这个主任咱不当也罢!再说咱们现在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就算是到了那劳什子的清乡委员会,也不过就是换个地方吃饭罢了,您说呢?” 几句话说得李士群连连点头,原本还有些抑郁的心情也好转了不少。 就在这时,门口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进来!” 话音未落,明楼便推门走了进来。 “哟,明副主任!这么快就收到消息,跑过来看我笑话的了?”一见明楼进来,李士群便阴阳怪气地说道。 “李主任,瞧您这话说的,我怎么会是来看你笑话的呢?咱当着明人不说暗话,现如今76号已然成了民众口诛笔伐的对象,这样一个烫手山芋我躲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往自己怀里揽呢?” 听到这,李士群想了想,觉得明楼刚刚的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态度便缓和了不少,“那明副主任你这是?” “哦,是这样的,听说李主任即将赴南京筹备清乡委员会,我特地准备了一份心意,就当做是临别赠礼,还请李主任莫要推辞!”说着,明楼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支票放在了李士群面前的办公桌上。 “明副主任真是好大的手笔!如此厚礼,你叫李某怎么敢收啊?”然而李士群虽然嘴上那么说,但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张支票。 明楼则立刻趁热打铁,“李主任,您误会了,这比钱可不是我个人自掏腰包,而是经济司拨给您的专项启动资金,所以您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负担,而且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再申请追加,这种小事,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 “这个……好,既然明副主任这么说了,那李某人就却之不恭了!”说着,李士群便美滋滋地将支票收了起来,随即便屏退了左右,然后才开口问道:“说,要我帮你做什么?” “是这样的,相信您也知道,我们明家家大业大,在上海,苏州以及南京周边都开设了不少工厂,所以还请李主任能够在执行清乡剿匪任务的时候,能够照顾一二。” “就这事啊?”此话一出,李士群便想也不想便大手一挥,“放心,我心里有数,今后但凡是你们明家的产业,我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如此,那就多谢李主任了!” “好说!” 就在明楼为了保护自家产业,去给李士群送行的时候,李强则早已离开了76号的大牢,坐上了一辆西行的汽车,而与他同行的则是那个曾经跟他关在同一间牢房里的狱友,罗厚才! “大……大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然而李强却直接反问道:“罗厚才,你是想死,还是想活啊?” “那当然是想活了!” “既然想活,那等我们到了地方,你就老老实实地带我们把那六十吨精铜给找出来,那样我或许还能留你一命,不然的话,我就亲手送你到地下跟你那些死了的战友团聚!” “这……大哥,我之前不是已经都交代过了吗?要我带你们去找那六十吨精铜没问题,可问题是梅龙镇附近可都是国军的地盘,我就算是有心带你们去找,你们也过不去啊!” 不想李强听了却冷笑了一声,“你说的那都已经是老黄历了,现如今的梅龙镇已经不是你们的地盘了!所以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带路就可以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千万别耍花样,否则我保证会让你深切体会到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听到没有?” 第一百七十章 飞赴汉口 “叩叩叩……” 明楼刚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阵敲门声便响了起来,紧着这阿诚便推门走了进来。 “大哥,阿强他们已经出发了。” “好,立刻给重庆发报,按计划行事。” 不想话音未落,阿诚却摇了摇头,“大哥,恐怕这个电报您得自己去发了,我得去趟海军俱乐部。” 明楼听了不由得一愣,但随即便恍然地说道:“南造云子要见你?” “……是。”阿诚紧皱着眉头说道,“大哥,您说……她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 “这么早就急着要见你,你说呢?” “我想……她叫我去,应该只是投石问路?” 明楼则将身子向后靠了靠,很是头疼地说道:“希望如此!樱花号大爆炸,特高课压力很大,即便是汪精卫迫于形势暂停了调查,他们也不会轻易就善罢甘休的,而且经过这么多天的调查,怀疑的圈子也越来越小,我想……她应该是想从你身上找到突破口。这个时候,切勿冒险出头,明白吗?” “明白!” 然而紧接着明楼又猛地话锋一转,“不过即便如此,诱饵还是要放的,但是要放的合适!南造云子喜欢把别人玩弄于掌之间,所以你一定要让她以为自己始终占着先机,不妨装装傻,在她面前做个事后诸葛,再表现得更加冲动感性一些,获取她更多的信任。” “您的意思是,让她误以为自己在牵着我的鼻子走,并以此赢得她的信任?” “嗯……”明楼听了先是微微点头,但随后又摇了摇头,“这只是一半的目的,还有呢?” 阿诚则沉吟了片刻,便立刻读懂了明楼的意思,“……还有就是,让她这个障碍,提我们清除别的障碍!” 直到这时,明楼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去!” …… “大哥……去汉口不应该坐船吗?咋还把车子开出城了?”眼见自己所乘坐的汽车非但没有朝着码头的方向开,反而往相反的方向开出了城,罗厚才那好不容易才放下的心便又一次悬了起来,战战兢兢地问道。 不想李强听了却直接把眼睛一瞪,恶狠狠地警告道:“如果你不想让我把你的嘴给封起来,就给我乖乖地把嘴闭上,听到没有?” 此话一出,顿时就把那罗厚才吓得不轻,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车子才终于缓缓开进了一座看上去十分简陋的军用机场,而这,便是后世鼎鼎大名的虹桥机场的前身。 不等车子停稳,罗厚才便第一个跳下了车,随即便犹如小孩子看见了心爱的玩具一般,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一口气绕着面前那架飞机转了好几圈,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然而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个问题,“咦?这‘铁鸟’怎么跟我之前见过的不一样?” “什么铁鸟?这叫飞机。”李强没好气地纠正道。 “我知道!但我们那都管它叫铁鸟,只是这只跟我见过的不一样。” “哦?怎么个不一样?” “我见过的铁鸟都是红头的,而且会扔炸弹打机关枪,可这只下面是封死的,头上也没装机关枪,真是奇怪!” 听到这,李强笑了笑,随即便耐心地解释道:“看不出来你观察得还挺仔细,你说的那种是战斗机,而这架是运输机,主要是用来运送物资的。跟部队里一样,飞机也是分兵种的。” 罗厚才很认真地听完李强的解释之后,这才恍然地点头说道:“大哥你要是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那啥,大哥,您把我带到这来该不会是……” “怎么,害怕了?”不等那罗厚才把话说完,李强便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怎么可能?大哥我不是跟你吹啊!我在部队里可是出了名的罗大胆,不就是坐个飞机吗?有什么好怕的?”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说着,便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牛皮纸袋,递了过去,“拿着!” 罗厚才见状便是一愣,“大哥,您这是做啥呀?” “少废话!叫你拿着你就拿着,至于是做什么用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哦。”尽管那罗厚才听了李强的话后依旧还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地把纸袋接了过去,随后才一脸兴奋地跟在李强身后登上了那架运输机。 而就在两人登机后不久,飞机便开始了滑跑,随即速度越来越快,一段距离后,随着轰的一声引擎轰鸣声响起,飞机便已然离开了地面,缓缓爬上了天空,向着汉口的方向飞去…… …… 半小时后,海军俱乐部的一间贵宾室里。 阿诚正在向南造云子作着汇报,“……据目前,我们特务委员会所掌握的情报,导致樱花号被炸毁的原因有二:一、是专列信息严重泄密;二、是地下军火交易猖獗。” 南造云子听了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樱花号的信息泄密渠道,只有三处,驻屯军军部,特高课以及76号……” 话没说完,阿诚便立刻纠正道:“绝不止这三处,还有新政府办公厅,铁路高层管理人员,以及参加和平大会的官员及其亲属,所有这些人,都有可能。” “照你这么说,那涉及泄密事件的人可就太多了,我们要怎么查呢?” “南造课长您这是在考我呀!”阿诚笑着说道,“如果换做是我,我会暂且搁置调查。” 此话一出,南造云子便眯了眯眼,“阿诚君,逃避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再说樱花号事件死了那么多人,我总得给那些遇难者的家属一个交代?” “南造课长,您误会了,我的意思并不是要放弃对樱花号事件的调查,而是将调查的重点暂且转到地下军火交易上去,这样既可以避免类似的惨剧再度发生,也能起到麻痹那些抗日分子的作用,而当他们以为风头已经过去的时候,我们再冷不防地来个回马枪,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这,南造云子便陷入了沉默,良久才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问道:“就算是要把调查重点转到地下军火交易上去,我们该从哪里入手呢?” “我倒是听说有个人,经常出入苏州军火黑市,参与买卖,一旦抓住一些信息和把柄,就借机大发横财。”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76号行动二组组长,陈亮!” 第一百七十一章 投石问路 “那么你说的这个陈亮,现在在哪里?”南造云子眯缝着眼睛问道。 不想阿诚却淡淡地回道:“死了。” “死了?”南造云子听了不禁皱起了眉头。 “很蹊跷,对?”阿诚笑了笑,“事发之前,我跟梁处长提过,然而没过多久那个陈亮就死了,对外说是因公殉职,还发了阵亡抚恤金,但在我看来,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这么说,你曾经向梁仲春揭发过那个陈亮?” “我没有明说,只是旁敲侧击了一下。” “那么梁仲春他是什么态度?”听到这,南造云子强行把火往下压了压,问道。 阿诚则如实回道:“他说,情况很复杂,叫我不要趟这个浑水。” “哼!这个梁仲春,胆子还真是不小啊!”说罢,南造云子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怒火,转头对阿诚说道,“好了,不说他了,说说你!” “我?我有什么可说的?”阿诚很是讶异地说道。 “我听说你最近正四处打听一个姓铁的老巡捕,有没有这回事啊?” 阿诚微微一笑,“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南造课长您啊,确有此事!听说那姓铁的老巡捕一直都是住在同福里的,可正当我准备登门拜访的时候,那里却早已人去楼空了。无奈之下,也就只好作罢了。” “你要是早几个月去的话,或许还能在同福里见到他,至于现在嘛……恐怕就得去问那个明家的侄少爷了!” “您说阿强?” “没错,就在几个月前,他招募了一个叫铁林的副手,而就在那个铁林加入了巡查队的同一天,他的家眷便从同福里搬走了,至于去向就没人知道了。” “铁林……好,我知道了,多谢南造课长指点,要是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阿诚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而就在他离开之后不久,房间里的另一扇门便猛地被人推开,紧接着一个身影便缓缓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赫然竟是刚刚走马上任的第二行动处处长郑耀先! “郑处长,依你所见,阿诚刚刚说的那些,可信度是多少?” “八成!”郑耀先则先是吸了一口香烟,随即便很是干脆地说道。 “哦?那剩下的两成呢?” “南造课长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我们都只能相信他八成,绝不能无条件地给予他完全的信任。” “嗯,有道理。那依你看明楼和梁仲春这两个人谁泄露樱花号专列信息的可能性比较大?” “自然是梁仲春,这一点毋庸置疑,毕竟那家伙可是连黑市军火买卖都敢参与,更别说是出卖情报了。” 听到这,南造云子缓缓地点了点头,“听你这么说,我的心里就有数了。对了今天下午军需部的陈部长即将抵沪,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后勤补给保障会议,你代表76号去接待一下,务必要保证陈部长的人身安全,明白吗?” “是!” …… “呕……呕……” 尽管距离飞机降落了已经半个多钟头了,但那罗厚才却还在用手扶着飞机舱门“哇哇”猛吐,直看得李强忍不住在一旁皱着眉头吐槽道:“我说你小子也真是够可以的,这飞机飞了一路,你就吐了一路,连苦胆水都吐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交代在飞机上了呢!” “我……我也以为自己要死……呕……要死在飞机上了呢!呕……这也太……颠了,我脑袋瓜子都快被摇……摇匀了!呕……” “好了好了,你就别说话了,抓紧时间吐,吐完了还有不少事要办呢!” 正说着,一辆军用吉普车便开了过来,不等车子停稳,坐在副驾驶的那人便趾高气昂地用蹩脚的中文问道:“你们两个谁是明强,明副队长?” 话音未落,李强便立刻上前对那人说道:“我是!” 说完李强又指了指身后还在吐个不停的罗厚才,“如果你不想白忙活一场的话,最好还是先带他去看医生。” “不行!伍岛课长说了,必须先把人带到宪兵司令部去!” 李强听了则耸了耸肩,“我倒是无所谓,就怕万一要是这小子在半路上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你负不起这个责任啊!” 听李强这么一说,那人还真有点害怕了。 考虑再三之后,那人便对负责开车的宪兵说道:“你去机场的医务室,找个医生过来!快点!” 说完便从车上跳了下来。 长官有令,那个负责开车的宪兵自然不敢不听,于是连忙一脚油门吉普车便猛地窜了出去,直奔机场医务室的方向去了…… “这位队长,怎么称呼?”李强一边从烟盒里拿出了一根“哈德门”递给了那个宪兵队长一边问道。 然而那宪兵队长却直到接过了那根香烟之后,才惜字如金地说道:“冈村适三。” “原来是冈村队长,失敬!不知伍岛课长对于这次任务有什么具体安排没有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冈村适三一脸警惕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做到心里有数,毕竟上海那边还一大摊子的事等我回去处理呢!” 不想此话一出,那冈村适三便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地说道:“该你知道的,你自然就会知道,不该你知道的,就少打听,除非你嫌自己的命长!听到没有?” 李强连忙点头称是,“既如此……那我就不打听了。” 说话间,那辆军用吉普车便开了回来,车上还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眼镜的医生。 简单询问了一下罗厚才的病症之后,那医生便立刻开市了医治。 别说那医生还真挺有两下子,经过了一番处置之后,很快便让那罗厚才停止了呕吐,身体状态也肉眼可见地好转了不少,脸上也终于重新恢复了一丝血色。 李强和那个冈村适三这才齐齐地松了口气,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架着他上了车,离开了机场。 而就在李强一行人离开之后不久,一只信鸽也飞离了机场,径直向着西南方向的大山深处飞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静观其变 从机场出来,李强乘坐的那辆军用吉普车足足开了一个多钟头,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汉口宪兵司令部。 不过虽然同为宪兵司令部,眼前的这栋只有三层办公楼跟上海那边的比起来,简直可以用寒酸来形容。 恐怕就连明公馆,都比这所谓的宪兵司令部看上去要气派得多! 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之后,李强便跟在那个冈村适三的身后跳下了车,径直向里面走去。 至于那个罗厚才,则早在车子还没有停稳的时候,就被人带去“休息”了。 “你就是明强,明先生?”办公室里,一个精瘦的中年人一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李强一边说道。 李强则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地说道:“是的,在下明强,见过伍岛课长。”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放到了伍岛茂德面前的办公桌上,“这是临行前,藤田长官托我给您带过来的。” 严格来说,藤田芳政不单单是那伍岛茂德的上司,还是他的老师,因此那伍岛茂德自然不敢怠慢,当即拆开了信封看了起来。 然而不看还好,看了信上的内容之后,那伍岛茂德的脸上便不自觉地闪过了一丝讶异的神色,再看向李强的时候便已然夹杂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其实那封信的内容李强是知道的,毕竟像信件拆开复原这样的小把戏对一个高级特工而言简直不要太简单了。 只不过让李强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那个藤田芳政为什么会在信上把自己说成是满铁的特派专员呢?到底是单纯地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还是说…… 就在李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伍岛茂德便已然换上了一副笑脸,很是客气地对李强说道:“明先生,一路上辛苦了,我已经在明德饭店订好好了包间为明先生接风洗尘,还请明先生不要客气,务必赏光啊!” “伍岛课长客气了,要我看接风就免了,毕竟在下此次来到江城可是有重任在身的,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讨论一下接下来具体的行动计划!” 然而面对李强的婉拒,那伍岛茂德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越发欣赏起了李强这样的行事风格了,于是连忙摆了摆手,耐心地解释道:“不瞒明先生,今晚的饭局虽然名义上是为了给您接风,但实际上则是向让您借这个机会,跟那几个即将参与行动的各方头头见个面,认识一下。” 好家伙,都开始用敬语称呼自己了,那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配合一下,看看他们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想到这,李强的气质便陡然一变,模仿着上位者的语气问道:“哦?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那么一大批精铜,可不是我们特高课能吃得下的,所以此次行动海军、警备司令部和皇卫军都有参与,如此一来……” 不想话没说完,李强便直接冷着脸,没好气地说道:“如此一来,咱们这次一定会有去无回,死无葬身之地!你信不信?” …… 就在李强语出惊人,把那个伍岛茂德吓得一愣一愣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修养”了将近半个月的明镜终于出院了! “大小姐,看到您平安回来真是太好啦!您可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担心您啊!”刚一进门,阿香便立刻迎了上来带着哭腔激动地说道。 明镜则满怀欣慰地用手摸了摸阿香的小脑袋,宠溺地说道:“你这孩子,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还哭了?” 话音未落,一旁阿诚也趁机帮腔道:“大姐说得没错,今天可是大姐出院的好日子,应该高高兴兴的才对!可不许抹眼泪啊!” “谁……睡抹眼泪了?我只是在替大小姐高兴罢了!”阿香红着脸嘴硬道。 明楼虽然打心眼里喜欢家里人这样吵吵闹闹的样子,但作为大哥却还是不得不板着脸,一脸严肃地说道:“好了,你们两个就别在这斗嘴了,大姐住了那么久的医院,想必里面的东西也应该都吃腻了,是该换换口味了,我已经打电话给老正兴,把他们家的招牌菜全都点了一遍,一会儿就会送过来了。阿香,你去准备一下。” 不想阿香听了却并没有立刻去厨房准备,反而很是感慨地说了一句,“老正兴啊……” 这便让明楼不由得眉头一皱,“怎么,有问题吗?”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从前的日子了,那时候阿强哥还没教我煮饭,每天都只能吃在老正兴那预订的包饭,都快把小少爷给吃腻了!” 听到这,明楼便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有的吃就不错了,那臭小子就是事多!好了,先不说这些,阿香,你还是快去厨房准备一下!老正兴的伙计说话可就到了。” “好的,大少爷!” “等一下!”就在阿香准备转身去厨房准备的时候,却被明镜给叫住了,“阿香,先去帮我把这几天的报纸和信件拿过来。” “知道了,大小姐。” 时间不大,阿香便将这段时间的报纸和信件拿了过了来。 于是姐弟三人便在客厅里一边闲聊,一边等着开饭。 “大哥,这是今天的中华日报。”阿诚说着,便将那份最新一期的报纸抽了出来递给了明楼。 明楼接过报纸,随即视线便落在了报纸头版头条的标题之上,一脸得意地念了出来,“汪主席的和平大业是唯一赢得这场战争的法宝……” 话音未落,阿诚便犹如拆台一般坏坏地说道:“谁写的啊?这么无聊!” 明楼则立刻把眼睛一瞪,反问道:“你不知道这是我写的?” 然而话没说完,明楼当即便感受到了一道犀利的目光猛地看向了自己,于是连忙开口对那道目光的主人明镜解释道:“他们主编胡先生,亲自登门请我给他们报社写一篇社论,推不掉啊!” 不想还没等明镜开口,一旁正在替明镜削着苹果的阿诚便忍不住哼了一声,说道:“不务正业!” “大姐,咱们家的孩子越来越没规矩了,您不管管?” 第一百七十三章 接风饭局 “我连你都管不了,我还能管谁啊?” 明楼怎么也没有想到,明镜非但没有向着自己说话,反倒是拐弯抹角地教训了自己一通。 于是便一脸委屈地说道:“又是我的错啊?” 而看到明楼吃瘪,明镜和阿诚两人便很是默契地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似乎都很开心看到明楼那吃瘪的样子。 笑过之后,明镜便环视了一下四周,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啊,对了!这也快过年了,我们也该准备准备,你看家里连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明楼听了则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口问道:“明台回家过年吗?” “前天他发了封电报回来,说是留在港大过年了。”明镜叹了口气,“这兵荒马乱的,我也没打算让他来回奔波。” “这样也好。”明楼见状连忙出言宽慰道,“正好,趁着假期还可以多准备一下功课,下学年我想让他参加巴黎大学的研究生考试。” 此话一出,明镜连忙点头,紧接着便随手拆开了一封信。 可当她看到里面的内容的时候,整个人却不自觉地愣了一下,随即便轻咳了一声,偷偷地看一眼阿诚。 明楼则立刻会意,对阿诚说道:“阿诚啊,大姐一天没吃东西了,你去厨房帮阿香忙活忙活,抓紧时间开饭!” 阿诚应了一声,随即便立刻起身离开了客厅,到厨房去了。 而直到阿诚离开之后,明楼才好奇地向明镜问道:“什么事?” 然而即便阿诚已经离开,明镜却依旧压低声音轻声说道:“桂姨来信了,说乡下的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明镜一边说一边将手上的那封信递给了明楼。 说到底,明楼和明镜两人毕竟是亲姐弟,因此仅凭明镜这一个举动,明楼便已然猜到了姐姐的心思,“她想回明家?” 明镜点点头。 “您的意思呢?” “她毕竟在明家做了十年的工。”说着,明镜再一次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确认了阿诚不会听到之后,才继续说道,“你看,你能不能替我劝劝阿诚?她毕竟是阿诚的养母……” “我看没戏。”不等明镜把话说完,明楼便断然判断道,“阿诚的脾气您也不是不知道……” “唉!”明镜还想再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最终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当我没说。” …… 与此同时,汉口宪兵司令部,特高课课长的办公室里。 “明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强刚刚那番惊人之语,成功让之前还客客气气的伍岛茂德猛地黑下脸来,沉声说道。 “什么意思?”李强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伍岛课长,如此需要严格保密的行动你知会海军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让警备司令部和皇卫军过来掺一脚?你就不怕走漏了风声,半路被那些抗日分子打伏击?” “应该不会?” “不会?伍岛课长,亏你还是藤田长官的高徒,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幼稚还是天真了,警备司令部和皇卫军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你能保证这其中没有抗日分子的眼线吗?” “这……”听李强这么一说,那伍岛茂德的额头上便已然冒出了一层冷汗,就连说话也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可是……可是事已至此,我总不能突然反悔?” “当然不行了!那样岂不是摆明了不信任他们了吗?” “说的就是啊!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对策出来,可是说出来不怕您笑话,现如今我的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了!所以还请明先生帮忙想想办法化解一下呀!” 尽管不清楚眼前这个伍岛茂德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李强却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好!我可以试试,不过结果如何我可没办法保证。” 说着便向那伍岛茂德招了招手,待他靠近之后,李强才压低了声音对他耳语了起来…… 晚上七点,李强在伍岛茂德的带领下准时来到了明德饭店。 而就在两人走进那间提前预订好了的包间的时候,却发现早已有三个人等在里面了。 “哎哟!都到了啊!那就让我来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藤田长官派来协助我们搜寻物资的明强明先生!”说完,那伍岛茂德便开始逐一向李强介绍道,“明先生,这位是我大日本帝国驻汉海军的代表,吉村中佐。” “初次见面,吉村中佐,还请多多关照!” 即便是那伍岛茂德都没有想到,李强一开口便是一句十分流利且地道的日语,顿时便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吉村的好感,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不已。 而感叹过后,伍岛茂德才继续介绍道:“明先生,这一位是警备司令部侦缉大队的胡大队长。” 此话一出,不等李强开口,那胡大队长便立刻起身主动跟李强握手,“久闻明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终于得见,果然是一表人才!实不相瞒,胡某人对明先生的敬仰简直犹如滔滔江水……” “好了好了,胡大队长,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差不多就可以了,再说下去你还不得把我给供起来啊?” 一句玩笑话顿时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既阻止了那胡大队长毫无底线的尬吹,又没有伤他的面子,如此巧妙的处理,顿时便让那伍岛茂德心里对李强的评价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笑过之后,不等那伍岛茂德介绍,最后那个穿着土黄色军装家伙便主动站了起来冲李强抱了抱拳,自报家门道:“‘黄卫军’总司令熊剑东,见过明先生。” 此话一出,李强便不由得一愣,想不到那个看上去最不起眼的家伙竟然是三人之中官职最大的! 或许是看出了李强的异样,那伍岛茂德连忙上前压低了声音对李强解释道:“明先生,您用不着如此,这姓熊的虽然自称司令,但实际上手底下也就一百来人,与其说是‘黄卫军’,倒不如说是‘黄卫队’更为贴切。” 听到这,李强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简单跟那个熊剑东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跟着伍岛茂德入座,吃喝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防止泄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李强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放下了筷子看了过来,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自己可不是真的来吃饭的。 “伍岛课长,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是不是应该讨论一下具体的行动计划了?” 话音未落,一旁的伍岛茂德便清了清嗓,当仁不让地开口说道:“明先生,实不相瞒,早在您来之前,我们就已经提前研究出一个行动方案了。” “哦,是吗?说来听听。” “简单来说,我们打算借用海军的卡车负责运送,特高课和警备司令部主要负责搜寻和搬运工作,至于这一路上的警戒和护卫工作,则交由黄卫军负责。” 李强听了点了点头,“嗯,职责明确,搭配合理,是个不错的行动方案。只不过……” “明先生,在坐的都是自己人,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必有什么顾虑。”不等李强把话说完,一旁的吉村便开口说道。 “既然吉村中佐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诚然,你们的行动方案听起来很好,但是不知各位考虑过没有,万一计划泄露,我们该如何应对呢?” “泄露?!”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即便面面相觑了起来。 “明先生,您这是在怀疑我们对天皇陛下的忠诚吗?”短暂的沉默过后,那熊剑东便第一个跳了出来质问道。 然而李强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向他解释道:“别这么激动嘛,熊司令,我并不是在怀疑你们,而是在考虑计划被泄露的可能性。你想想,特高课、海军、警备司令部和黄卫军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谁能保证计划不被泄露呢?远的不说,就说樱花号专列,那么重要的信息都能被泄露出去,更何况是咱们呢?” “言之有理!”话音刚落,胡大队长便立举双手赞成,“那依您所见,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呢?” “我觉得咱们可以兵分三路,这头一路由胡大队长负责,在行动期间实施全城戒严,与特高课电讯组配合,防止有人通风报信;第二路,由宪兵队的冈村队长负责物资的搜寻和运输工作;由熊司令带队,以出城剿匪的名义把队伍带出去,待运输车队返回的时候再暗中进行保护。” “好!这个计划好!明先生就是明先生,果然心思缜密,谋略过人啊!胡某人对先生的敬仰,简直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 眼看那胡大队长又开始尬吹,李强连忙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胡大队长,你先别急着奉承我,实话跟你说!即便按照我的办法去做,也不是万事大吉的,毕竟那些抗日分子的手段诡异得很,有些时候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的!” “明先生说的没错!”听了李强的话,吉村深以为然地赞同道,“尤其是你们两个,在运输车队平安回来之前,都要时刻保持警惕,绝不能有半点松懈,让那些抗日分子有机可乘,明白吗?” 熊剑东也信誓旦旦地说道:“放心好了,吉村中佐,您就瞧好!那些个抗日分子倘若知难而退也就罢了,真要是有不怕死的敢冒头,老子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顺利敲定了大致的计划之后,众人便又商量起了具体的细节,然后熊剑东和胡大队长便先后起身告辞,回去准备去了。 不想就在吉村也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却被那伍岛茂德给叫住了,“吉村中佐,请留步!” 说着便紧走两步来到吉村的身前压低了声音对他耳语了几句。 那吉村不听还好,听了伍岛茂德的话后整个人便不由得一愣,随即便下意识地看向了李强。 李强也不说话,只是仿佛已经猜到了吉村要问什么似的,淡笑着微微点头,承认了刚刚那一番话实际上是自己借伍岛茂德的口说出来的。 吉村这才轻轻地点了下头,然后才转身离开了包间。 而就在距离这场饭局结束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一支由大约五十辆卡车所组成的车队便采用化整为零,分批分次的方式,秘密地开出了汉口市区,浩浩荡荡地向着西南方向的大山深处进发了…… ……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特务委员会76号。 刚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的梁仲春连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就接到了南造云子打来的电话。 电话挂断之后,便急忙忙地起身离开了办公室,而就在他随手关上自己办公室的房门的当口,却看到阿诚迎面走了过来。 “梁处长,你这是要出去啊?”阿诚明知故问道。 梁仲春则眉头一皱,“你怎么来了?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我有点事,失陪了!” 说完便径直从阿诚的身边走了过去。 然而没走几步,就听到阿诚在自己的身后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特高课的南造云子找你过去?” 此话一出,梁仲春便猛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呀?” 阿诚则淡淡一笑,“我不光知道是她找你,还知道她为什么找你!” 听到这,梁仲春的心里立刻就猜到了一些什么,于是便在考虑了几秒钟之后对阿诚说道:“进来说话!” 于是两人便又回到了梁仲春的办公室…… “不会?那个南造云子怎么会把我那点黑市买卖跟樱花号专列联系到一块儿呢?也太离谱了?” 从阿诚的嘴里听说了南造云子叫自己过去的理由之后,梁仲春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两件看上去毫不相关的事情,是怎么被那个南造云子给联系到一起的,不禁一边念叨着一边来回踱着步子。 阿诚则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稳稳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说道:“这可是我在特高课的眼线,亲口告诉我的。绝对错不了!” “那你说,这消息是怎么透出去的呢?我一直做得挺隐秘的呀!” 不想阿诚听了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樱花号那么重要的消息都能透出去,你那点买卖算个屁啊!76号早就千疮百孔了。” 听到这,梁仲春不由得叹了口气,“唉!这可怎么办啊!” 然而就在这时,阿诚的一句话,却让梁仲春重新看到了一丝希望,“梁处长,事已至此,你也用不着太悲观,更何况这件事也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是?” 第一百七十五章 突遇大雪 “阿诚兄弟,听你的意思,是打算拉哥哥一把?”听了阿诚的话,梁仲春便立刻来了精神,眼睛发亮地说道。 而阿诚则轻笑了一声,“那就要看梁处长有没有诚意了。” “诚意?”梁仲春听了不由得一愣,“此话怎讲?” “梁处长,大家都是聪明人,这种事情还用得着我明说吗?” “阿诚兄弟,说出来不怕你笑话,现在的我早已方寸大乱,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精力猜来猜去的了,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 见那梁仲春事到如今依旧还在装傻,阿诚便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既如此,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梁处长,你可不厚道啊!连我都瞒着,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走私一点紧俏商品鸦片膏什么的,军火生意你也敢插一脚?胆子不小啊!” 此话一出,梁仲春的脸上便闪过了一丝惊讶之色,但仅仅维持了几秒钟的时间便立刻消失不见,随即轻笑了一声自顾自地说道:“这乱世经年的,你说……手里头要是没有点真金白银,心里头不踏实啊!” 阿诚则将身子稍微向后靠了靠,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道:“要不是特高课那边传出消息来,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我把你当朋友,冒死给你透消息,你拿我当什么了?合着你的那些保密手段全部都是用来对付我的是?” “哎呀呀,阿诚兄弟,你想多了!”梁仲春见阿诚真的生气了,连忙陪着笑解释道,“我这不是怕你受牵连嘛!” 不想阿诚却直接戳破了他那点小心思,“你是怕我分一杯羹?” 这下梁仲春便有些尴尬了,而阿诚则继续趁热打铁,“好,那我走!你就好好想想怎么跟日本人解释!” 说罢就要起身离开,梁仲春见状则赶忙将他拦了下来,“阿诚兄弟,别激动!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之前就算是哥哥的不对!我给你赔礼,向你道歉还不行吗?只要你帮我过了今天这一关,哥哥一定记着你的好!怎么样,阿诚兄弟?” “去去去!梁处长,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跟齐宣王似的,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捞钱的时候瞒着我,出事了才找我给你擦屁股?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啊?” 听阿诚这么一说,那梁仲春情急之下便几乎是咬着牙伸出了一个巴掌对他说道:“阿诚兄弟,这样好了,如果你能帮我度过难关,今后的买卖咱们五五分账,怎么样?”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阿诚听了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既如此,我就再帮你一次,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 “还能有什么打算?打死也不能承认啊!”梁仲春理所当然地说道,“这种事要是认下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你不承认,他们就不会查啊?你是觉得你那本烂账,经得住日本人查呀,还是觉得你这小身板经得住特高课的大刑啊?” “那……你的意思是?” “你要说!” 此话一出,梁仲春就是一愣,“说?” 阿诚则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但要说,而且还要多多的说!” 见那梁仲春还是听得一头雾水,阿诚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一会儿你别直接去宪兵司令部,先去一趟梅花堂,找影佐机关长……” …… 龙门镇,地处罗宵山脉北段、汨罗江上游。地势东高西低,北高南低,背靠一座七百余米高的大山,俨然是一座天然的巨大仓库,正是由于东北方向山势陡峭,故而通常只能通过镇子西南方向的一条相对平坦的小路进出。 倘若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可偏偏在车队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天降大雪,这便使得本就路况不佳的山路更加难走了。 就这样,原本只需要八九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地走了十五个小时,直到第二天中午,车队才终于抵达了龙门镇外。 “哎呀我滴老天爷啊!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上一次还是在东北老家呢!”或许是离家时间太久的缘故,罗厚才刚一下车便忍不住感慨道。 然而话音未落,就被李强毫不客气地敲了下头,教训道:“瞎咋呼什么?有那闲功夫,还不如给我好好想想,那批物资到底藏到哪里去了呢!” “大哥,您别急啊!我这不想着呢嘛!”说完,那罗厚才便左看看,右瞧瞧,足足看了半个钟头才用手一指东边的那座山头说道,“应该就是在那边的山坳里了!” 不想此话一出,李强便没好气地说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应该是啊?” 罗厚才则两手一摊,“我也没办法啊,大哥!上次来的时候也没下雪,要不……咱等雪化了再……” “屁话!我说你小子说话之前能不能先过过脑子?还等雪化了,那还不得等到开春去啊?” 狠狠地骂了他一通之后,李强才转头看向了伍岛茂德,“伍岛课长,这小子虽然说话不过脑子,但有一点却说的没错,这大雪纷飞的实在是不好找啊,你看要不我先跟冈村队长一块儿,带一队人过去看看?” “好!”伍岛茂德想也不想便点头同意了李强的建议,随即便下令让冈村适三带着一个小队跟李强一块儿进山搜寻那批物资的下落,自己则亲自率队封锁了唯一一条进出镇子的山路,以免走漏了风声。 如果说在山下的时候,风雪还勉强能够承受得住的话,那么当一行人好不容易爬到了半山腰的时候,便已然被那狂风暴雪折磨得寸步难行了。 “冈村队长,这么下去可不行,得找个背风的地方休息,恢复一下体力,否则咱们都得被冻死在这了!” 冈村适三听了很是赞同,随即便下令停止了前进,一口气派了三个手下出去寻找合适的休息地点,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派出去的手下却一个也没有回来。 这下那冈村适三便有些坐不住了,可就在他准备派出第二批人前去探路的时候,却被李强给拦了下来,紧接着又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所有人安静。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一声饱含了愤怒的熊吼便隐约从远处传来,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第一百七十六章 黑熊出没 “那……那是什……什么声音?” “我想……应该是熊!”李强一脸凝重地说道。 “熊?!”此话一出,众人便齐齐变了脸色,尤其是那个冈村适三,仿佛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似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不……不对?这个时候,熊不应该在冬眠吗?怎么会……” 话说了一半,冈村适三这才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便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而李强则点了点头,确认了他的猜想,“我想……应该是有人误打误撞,闯进了那只熊的洞穴,不小心吵醒了它。” “混蛋!”听到这,那松冈适三便忍不住骂了一句,随即便有些六神无主地对李强问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据我所知,在这一带出没的应该都是黑熊,体型不大,但能够短暂地像人类一样站立和直立行走,并且擅长爬树和游泳。由于貌相似狗,所以又被叫做狗熊。冈村队长你说的没错,正常情况下他的确是应该蛰伏在自己的洞中,不吃不喝不动,但若是在蛰伏期间被吵醒了的话,那它要做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 “砰!” 就好像是在印证李强的话一般,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远处便传来了一声枪响,紧接着便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顺着呼啸的风雪传了过来。 众人闻听无不大骇,那冈村适三更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好几步,惊慌失措地建议道:“明先生……要……要不咱们先回去?” 不想李强却摇了摇头,“不行!就算我们立刻就掉头往回走,用不了多久也会被它追上。千万不要小看一只熊狩猎和追踪猎物的本事。” “那……那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说着李强便一把夺过了一个日本宪兵手里的那支三八大盖,一边拉动枪栓检查了一下枪膛一边说道,“自然是主动出击把它解决掉了!” 此话一出,李强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便瞬间高大了起来,就连一开始对李强还有些轻视的冈村适三,也不禁对其肃然起敬,甚至还隐约有些崇拜。 可即便如此,冈村适三却还是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道:“明先生,你的精神固然可嘉,但是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实不相瞒,我在入伍之前曾经遭受过熊的袭击。这么跟你说!你手上的枪在熊的面前基本上就跟玩具一样,根本伤不到它!” 不想李强非但没有听从冈村适三的劝说,反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多谢冈村队长提醒,不过相信你也听出来了,我也跟熊打过交道,而且我不但对它的习性了如指掌,还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所以冈村队长,你就放心地把它交给我好了!” “真的假的?”冈村适三显然有些不太相信。 而李强则自顾自地说道:“这种熊虽然嗅觉和听觉极其灵敏,顺风可以闻到半公里以外的气味,能听到300步以外的脚步声。但视力却出奇的差,在我们那都叫它‘熊瞎子’,而不管是哪个种类的熊,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都不是脑袋,而是心脏!所以只要先想办法吸引住它的注意力,然后再从侧面打穿它的心脏,就一定能把它给解决掉了!” 听到这,那冈村适三便陷入了沉默,思考良久之后才终于点头答应了李强的提议,随即便用手点指了两个手下,命令道:“川岛!竹村!你们两个,跟明先生一块儿去!” “……是!”尽管很不情愿,但两人还没有抗命的胆子,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走出了队列,站到了李强的身边。 “等一下!算我一个!”就在三人准备出发的时候,罗厚才却突然大喊了一声从队伍里跑了出来,“我打枪准,带我一块儿去!我一定能帮上忙!” 此话一出,无论是李强还是冈村适三都没有反对,毕竟在这个时候多去一个人就能多一份保障。 于是一行四人便在简单准备了一番之后,冒着猛烈的风雪向着刚刚声音传来的方向进发了…… …… “特务委员会特工总部行动处处长梁仲春,前来报告!” 梁仲春笔直地站在南造云子的办公室里,朗声说道。 南造云子则先是上下打量了梁仲春一眼,然后才缓缓开口问道:“梁处长,最近你一定很忙?辛苦了!” “为帝国效力不谈辛苦!” 听到这,南造云子的嘴角不禁抽动了一下,“你恐怕不只是在为大日本帝国效力?是不是还在为别的什么人,或者是别的什么组织效劳?” 面对南造云子的质问,梁仲春直接选择了装傻充楞,“南造课长的话,卑职听不懂,还请您明示!” “比如说,抗日分子!重庆的,延安的,亦或是这些组织在上海的代理人。” “卑职还是听不懂!”梁仲春继续装傻道。 “好啊!”说着南造云子竟然笑了起来,“那我就再说清楚一点!你派人去苏州的那个地下军火交易点,是单纯地想要抓捕抗日分子吗?” “不是!” 老实说,刚刚还在跟自己装傻的梁仲春竟然在如此关键敏感的问题上这么坦白直接,着实出乎了南造云子的意料,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才轻咳了一声,点头说道:“你肯坦白就好,说!” “是!我派行动二组前往苏州,追捕抗日分子是其一,其二则是为了追查76号内部军火走私案!” “军火走私案?” “不错!根据卑职所掌握的情报,76号内部一直有人在利用职务之便,大肆走私军火,为己谋利。为此卑职已经秘密调查了好几个月,这才终于有了重大进展。所以我才会派行动二组前往苏州,表面上是查封那个地下军火交易点,实际上则是引蛇出洞,好让他自己暴露自己的罪行!” “结果呢?查到是谁做的了么?” “经查,行动处行动二组组长陈亮,乃此案首犯!于是卑职马上把这个情况向明长官做了汇报,明长官听了非常震怒,当场枪毙了他,以正军法!” 第一百七十七章 赌上一把 “你的意思是说……明先生是因为听说了陈亮走私军火,才枪毙了他的,而不是因公殉职?” “没错!当时行动二组所有的组员全都在场,他们可以作证。”梁仲春言之凿凿的解释道,“之所以对外宣称是因公殉职,也是为了照顾新政府的脸面以及76号的声誉。” “哼!”南造云子听了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怎么,难道在梁处长看来,你们76号的声誉一直很好吗?” “正因如此,卑职才有责任为76号挽回声誉。” 不想南造云子却依旧似笑非笑地说道:“梁处长,你以为把罪名都推到一个死人的身上,你就可以免罪了吗?” “南造课长,我想我有必要再次重申一遍,卑职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帝国铲除蛀虫,减小损失。当然,如果南造课长一定要追究到底的话,那卑职也承认,自己的确犯下了失察之罪,也曾经也参与过走私,但那都不过使一些,生鲜酒水,丝袜香皂之类的不能给敌方提供战斗力的生活力之商品,跟陈亮那样私自买卖军火资敌的性质完全不同,还请南造课长明鉴!” 话音未落,南造云子便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道:“怎么,做这些难道就不算违法了吗?” 梁仲春不禁叹了口气,“随着前方战事的吃紧,新政府的拨款也愈发减少,而且即便发到了我们手里,也基本上都是军票,说句难听的,就那些军票,别说是卑职那些手下了,就连路边的乞丐都不要!我作为他的长官,总得想个办法让他们能够养家糊口不是?我总不能让兄弟们饿着肚子去给我拼命?” “好!你肯承认就好,特工总部的条例,要不要我念给你听?” “不用了!如果南田科长真要按照条例来处罚我,梁某人无话可说!”说到这,梁仲春稍微顿了顿,随即便猛地话锋一转,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过,即便南造课长您非要处罚我不可,那也得按照程序来不是?” “你什么意思?”南造云子眯了眯眼说道。 “没什么,就是想提醒您一下,76号是对梅机关负责的,与南造课长所在的特高课并不存在隶属关系,所以如果南造课长您真的要追究到底,就把卑职移送梅花堂法办好了!” “你!”眼见那梁仲春竟然把梅机关给搬了出来,南造云子顿时就被气得不行,可是又拿他没有办法,毕竟梁仲春说的没错,76号和特高课之间并不是隶属关系。 不过最终南造云子还是狠狠地一拍桌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既如此,那我就直接把你扭送到梅花堂去好了!” 然而话音未落,梁仲春便嘿嘿一笑,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地说道:“这个就不劳南造课长了,实不相瞒,卑职在来之前已经去梅花堂向影佐机关长坦白过此事了。不过说句僭越的话,同一件事,两位长官的处理方式真可谓是天差地别,实在是让卑职感慨不已啊!” “你!” “啊!不好意思,南造课长,是卑职失言了!哦,差点忘了,影佐机关长的专车还在外面等着呢!如果您没有别的事了的话,卑职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梁仲春便很是潇洒地转身扬长而去。然而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了一连串的摔东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脸上顿时便浮现出了一个大仇得报的微笑,随即便得意地哼着小曲儿向外走去…… …… 李强一动不动地趴在一个小山包上,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尽管时值正午,本该是一天中光线条件最好的时候,但却因为漫天的风雪让人不自觉地生出已经到了傍晚的错觉。 “罗厚才!” “到!” “你刚刚不是说自己打枪准吗?那我问你,最远打中过多远的目标啊?” “那得看用什么枪了!” “是吗?听你的口气,好像用过不少枪啊!” “那是!老套筒,中正式,还有这三八大盖我都用过,不过说到底我最喜欢的还是‘辽十三’,虽然精度没有三八大盖高,但用起来最顺手。” 听到这,李强不由得嘿嘿一笑,“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爱枪之人啊!那这样好了,咱俩打个赌,如果你一会儿能在我开第一枪之后,开枪命中同一位置,那么等这次任务完成之后,我就送你一支好枪,怎么样?” “真的?”此话一出,那罗厚才立刻就兴奋了起来。 “先别高兴得太早,我可告诉你,你只有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开枪射击,一旦我开了第二枪,你可就输了!输了,可是要接受惩罚的啊!” “一言为定!这枪我要定了!” 正说着,那两个前去探路的日本宪兵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来了,“明先生,我们在前面发现了血迹和那只熊的脚印,往山脚那边去了!” “跟上去!快!”说着,李强便从地上爬了起来,顶着漫天的风雪追了上去。 大约追踪了十五分钟左右的光景,一行人便跟随着雪地上留下的脚印来到了一个山洞前。 “这里应该就是那只熊的巢穴了。”李强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四周,随即便在附近分别给自己和罗厚才各找了一处利于射击的高处,然后才对那两个日本宪兵说道,“我刚刚说的,你们两个都记住了?” 那两个日本宪兵听了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才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 “谁去?”李强又问。 此话一出,那个叫竹村的日本宪兵终于在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之后主动站了出来说道:“我……我去!” “好!那么就由川岛君负责接应,开始行动!” 随着李强一声令下,众人便立即散开,按照路上制定好的计划到各自的位置就位了。 而与此同时,负责把熊从洞里引出来的竹村也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洞前,只见他掏出一颗香瓜手雷,不知在嘴里念叨了一句什么之后,便拉开了拉环,狠狠地往自己头上的钢盔一磕,丢了进去,紧接着不等手雷爆炸就开始玩了命地往回跑。 几秒钟后,手雷顺利在洞中引爆,爆炸声在山洞的加持下听起来格外的巨大,而就在爆炸过后,一声更为巨大的熊吼便从山洞里面传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计算之内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一个黑影便以惊人的速度从山洞里猛地窜了出来,顿时就把刚刚向山洞里扔手雷的竹村给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按照之前李强教授给他的方法双手护着脖子趴在了地上。 可他哪里知道,这只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罢了,至于能不能保命,则完全要看熊的心情。 很不巧,这头黑熊显然已经处在暴怒之中,于是根本没有给那个竹村半点活命的机会,扑上去就是一掌,直接将他犹如一个破布娃娃一般瞬间拍飞,狠狠地撞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可怜的竹村连惨叫都还没来得及发出,便一命呜呼了。 再看那头黑熊,或许是因为心头的怒火终于得到了发泄的缘故,已经不像刚刚那般暴怒狂躁了。 而就在这时,早已瞄准多时了的李强终于看准时机,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过后,子弹便瞬间在那头黑熊的心脏附近溅起了一朵血花。 然而不等那头黑熊有所反应,罗厚才的枪也响了,而且同样命中了刚刚遭受了重创的那个位置,顿时就将那头黑熊打得晃了三晃,连站都站不稳了。 而那个刚刚亲眼看到自己的同伴惨死在熊掌之下,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川岛见状却突然好像发了疯似的,没命地朝着那头黑熊疯狂射击,嘴里还不停地喊叫着什么,顿时就将那头黑熊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不得不说,那头黑熊的生命力也是够顽强的,连续遭受了重创之后竟然还有一搏之力,可就在它准备扑向那个正在对着自己疯狂射击的川岛的时候,李强的枪声便再一次响了起来,第三次命中了它的要害部位。 这下无论那头黑熊的生命力再怎么顽强,再连续遭到重创之后也不得不轰然倒地,重重地摔倒在了血泊之中。 此时的黑熊尽管没有立刻断气,但也是必死无疑了,可那川岛却还是不放心,重新装填好子弹之后,便照着熊头一口气开了五枪,随即又用刺刀狠狠地插了两下,直到确认那头熊已经彻底死透之后,才脱力似的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 见此情景,李强虽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但却并没说什么,而是来到了罗厚才身边用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行啊!罗厚才,你小子还真是挺有两下子的,打得不错!” 不想那罗厚才却好像没听到似的,出神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山洞发呆。 就在李强感到很是奇怪的时候,那罗厚才这才用手指了指那个山洞,激动地对李强说道:“大哥,我想起来了!好像……好像就是这个山洞!” “不会真有这么巧的事?”李强一脸不敢相信地确认道,“你确定就是这里吗?” “应该没错,就是这里!”罗厚才十分肯定地说道。 听到这,李强便点了点头,随即在简单处理了一下那个竹村的尸体之后,三人便按原路返回找到了冈村适三的小队,并简单向他做了报告。 一听说李强几人不但解决了那头熊,还找到了一个疑似用来存放物资的山洞,那冈村适三便立刻喜出望外,当即下令小队加速前进,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便找到了那个山洞。 经过探查,果然如罗厚才所说,这个山洞虽然看上去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不但能够轻松容纳下二十多人的小队,里面的空间还绰绰有余,丝毫不会感到拥挤。 更让那冈村适三感到兴奋的,则是那些被隐藏在山洞深处,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补给木箱,随便打开一箱,里面装的都是犹如黄金一般耀眼夺目的高纯度精铜块,顿时就让他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夸赞李强能干。 而在夸赞的同时,冈村适三也没忘立刻派人下山去通知留守在龙门镇的伍岛茂德。 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伍岛茂德自然不敢怠慢,于是立即下令连夜上山冒雪抢运物资,就这样从前一天的下午一直忙活到了第二天的凌晨,这才堪堪将山洞里的那些物资全部抢运到了山下的龙门镇。 而仅仅休息了一钟头,冈村适三便又命令手下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些物资装车,可是此时那些已经搬了一个晚上物资的宪兵们,早已是精疲力竭,累得不行了,反而极大地拉长了装车的时间,等到最后一箱物资被抬上卡车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了。 尽管知道自己的手下此刻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生怕半路出事的伍岛茂德却还是只让他们原地休息了一个钟头,便强行命令队伍开拔赶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已经下了一天一夜的风雪终于停了下来,因此卡车行进的速度也提高了不少,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满载着物资的车队便已经路过了麦市镇,只要在翻过一个山头,就是崇阳县城了。 而按照之前制定好的计划,熊司令此刻应该已经带着他的黄卫军提前赶到崇阳县城附近,做好接应的准备了,一旦顺利通过了崇阳县城,那么接下来就是自己人控制的地盘了。 所以只要能够平安无事地翻过这个山头的话,那么自己的任务也就基本上算是完成了! 想到这,那伍岛茂德便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老实说,这最后的一段路伍岛茂德走得十分的痛苦,内心也无比的煎熬,几乎全程都处在高度紧张和焦虑之中,生怕出现任何意外。 然而直到车队顺利地翻过了山头,眼前已经一马平川,甚至已经隐约能够看到远处的崇阳县城的时候,伍岛茂德才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可奇怪的是,直到车队即将抵达崇阳县城,却依旧没有看到黄卫军的影子。 见此情景,伍岛茂德便忍不住暗道了一声“不好!”,随即便立刻下令车队加速,企图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县城,撤回到自己人控制的地盘。 而几乎就是在他下令的同时,随着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一场经过了精心策划的伏击战终于打响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惊天阴谋 “不好了,课长!咱们好像中埋伏了!” 眼看着那不知从哪冒出的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见到车队不由分说就发起了进攻,身为宪兵队队长的冈村适三便立刻一边组织手下的宪兵进行还击一边报告道。 然而这话却差点没把那个伍岛茂德给气死,恨不得当场甩他一个耳光,“混账!你当我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有没有办法冲出包围圈?” “这个……属下……” 就在那冈村适三支吾了半天,却想不出半点主意的时候,李强也冒着对面的枪林弹雨跑了过来。 “伍岛课长,您怎么让车队停下来了?那岂不是成了对方围攻的靶子了么?” 此时的伍岛茂德早已经被那突如其来的伏击打得乱了方寸,听李强这么一说便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啊?” “跟据我的观察,对面那支队伍虽然打得挺凶,却并没有使用重武器。我想应该就是冲着咱们车上的物资来的,所以,咱们只要利用好这一点,全速冲出他们的包围圈,只要能够成功突围,他们那两条腿还能得跑过咱们四个轮子?” “对对对,明先生说的有理。”伍岛茂德听了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随即便大手一挥下令道,“全体都有,立即登车,全速前进!冲出包围圈后到咸宁镇集合!动作快!” 而与此同时,对面的那支队伍里,也有人看出了伍岛茂德的意图,随即便立刻向一个指挥官模样的长官报告,“营长你看!鬼子要跑了!” 那营长听了也立即下令道:“通讯员!立刻通知三连,六连按预定计划,火力封锁东西方向道路,七连则要等到打头的几辆卡车通过之后,再开火,务必要将剩余的车辆拦通通拦在崇阳县城门口。” “是!可是营长,我们为什么要放过打头的那几辆卡车啊?”那通讯员很是不解地问道。 不想话音未落,就被那个营长给踢了一脚,“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小子哪来那么多的废话?服从命令!” “是!” …… 上海,政府办公厅。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正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的明楼便头也不抬地说道:“进来!” 话音未落,阿诚便推门走了进来。 “心情不错嘛!是不是收到什么好消息了?”明楼只是看了阿诚一眼便笑着打趣道。 阿诚则点了点头,“是,是有一个好消息,我们之前让阿强去香港放的那颗烟雾弹有效果了。特高课已经开始秘密对汪芙蕖进行暗中调查了。” “汪芙蕖?他最近做什么呢?” “经历了樱花号专列爆炸事件之后,那汪芙蕖虽然只受了一点轻伤,但却依旧以调养身体为由在家休养,但根据我的调查,实际上他却是在为日本人全面推行军票流通强制令起草一项专门的经济法案。” 此话一出,盛怒之下的明楼便忍不住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自己面前的办公桌上,“这帮该死的畜牲!连这等损阴坏德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大哥,这事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没那么严重?”明楼的声音立刻抬高了一个八度,“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日本人这种在华发行军票的行为,本质上就是变相的掠夺!” 说到这,明楼见阿诚还是有些听不明白,于是便继续耐着性子解释道:“首先,日本人的军票因为没有其他银行和价值背书,所以如果他们需要,就可以毫无节制地无限发行。而这,则势必会导致这些军票的购买力很差,因为其汇率一种在变,所以一定会导致军票的信用度逐渐降低,最终导致民众和商家都不愿意用军票进行结算。其次,别忘了现在可是战时,且不说那些军需物资,就连粮食和日常生活用品等生活物资都十分的紧缺。而日本人尚且过印刷巨量的军票大肆购买物资,就那么点物资,你日本人都用军票买完了,你让那些生活在沦陷区的普通民众怎么办?诚然,日本人也不会蠢到把所有人都逼上绝路,还是会‘大发慈悲’地留下一部分物资,而这一部分的物资则势必会被哄抢,这样就更加深了通货膨胀的程度,进而陷入愈买愈缺,愈缺愈买的恶性循环,最终导致经济彻底崩溃!” “这……”老实说,阿诚从来都没有想过,一张小小的军票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整个人都有些听傻了。 然而明楼却冷笑了一声,“怎么,这就听傻了?如果我告诉你,这还是日本人此举所带来的直接影响,实际上则是给我们埋下了一颗,足以摧毁整个经济体系的定时炸弹的话,你应该就不会觉得我刚刚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足以摧毁整个经济体系的定时炸弹?那这个炸弹爆炸的时间该不会就是……” “没错!就是在战争结束之后!一旦日本战败,那么他们在战争期间发行的军票就会即刻如同废纸一般。进而造成大量城市家庭破产,并因此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直到这时,阿诚才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随即便极为坚决地说道:“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得逞!可是大哥,就凭我们两个,能够成功阻止那么大的一个阴谋吗?” “光靠我们当然是不够了,不过别忘了,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可是我党一贯坚持的根本工作路线。既然那日本鬼子已然将自己的魔爪伸向了广大的普通民众,那就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民众的力量好了!” 一句话,听得阿诚热血沸腾,几乎快要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开口说道:“大哥,要我怎么做,你尽管下命令!” 此话一出,明楼的眼中便立刻闪过了一丝寒芒,随即便一字一句说道:“第一步,刺杀汪芙蕖!” 第一百八十章 兴师问罪 “刺杀汪芙蕖?”阿诚很是不解地说道。 “怎么,有问题吗?” “大哥,我不明白,明明日本人已经开始对汪芙蕖的调查了,我们索性作壁上观,看他们狗咬狗不好吗?何必插上一脚,去趟这趟浑水呢?” “阿诚,这你可就说错了,我们可不是去趟浑水的,而是去火上浇油的!” “火上浇油?怎么个浇法?” “就在前天,中统那边截获了一封信,是汪芙蕖写给战争指导课的经济顾问青木健次的。这个青木健次和原田熊二一样,都是战争指导课有名的经济顾问,而且素有不和。我想那汪芙蕖应该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这才病急乱投医,想了这么一个昏招出来。” 此话一出,阿诚便立刻明白了明楼的意思,“大哥,你是想在这封信上做文章?” “不错,你去跟中统交涉一下,我要尽快知道这封信的内容!” “是!” “另外,通知毒蝎小组,提前做好准备,等候我的命令,刺杀汪芙蕖!” 听到这,阿诚便忍不住开口说道:“大哥,樱花号事件的余波还未平息,这个时候再让明台去执行锄奸行动,是不是……” “放心,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这将会是一次所有人都不会去深究的暗杀,明台自然也就不会有暴露的风险了。而且要是没有足够的把握,我也不会让冒险行动的。” 听到这,阿诚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好的,大哥!那我这就去跟中统那边交涉一下。” “去!” …… 百货公司的楼上,于曼丽俏生生地站在一面试衣镜前,一件又一件地试穿着时下里最新流行的各种款式的衣服,而明台坐在一边替她做着参考。 “我穿这件怎么样?” “挺好!”明台看了一眼,说道。 于曼丽撇了撇嘴,“我倒是觉得太艳了些。” “艳丽一些不好吗?有色彩,配你正好!” 听到这,于曼丽不由得抿嘴暗笑,随即便轻盈地在明台面前转了个圈儿,笑问道:“好看吗?” “很养眼!” 于曼丽随即便向他倾了倾身子,几乎快要面贴面地问道:“跟那只小白鸽相比,你更喜欢哪个?” 明台自然知道她在问什么,但还是装傻反问道:“谁啊?” “少装傻!”于曼丽压低声音,嗔怒道:“那个女红党。”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就是一块儿执行了一次任务嘛!” “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 “重点是你在听到有关她的消息时的反应!” “反应?什么反应?” 于曼丽则哼了一声,“你看,就是这样的反应,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谁……谁做贼心虚啦?” “不心虚你的调门为什么突然拔高了呀?”于曼丽没好气地说道。 “你……该不会是吃醋了?” “是羡慕!”于曼丽毫不掩饰地说道,“我羡慕她能跟你在一起行动,一块儿出生入死,一块儿完成任务,甚至还有……还有那么一点儿嫉妒。但有件事你可别忘了,她是红党,跟我们不是一路的,你是没看到当初郭副官在看到那两个红党架着伱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多加提防姓郭的那小子的。至于那个女红党,你也用不着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毕竟我们两个才是生死搭档,一起行动的机会还多着呢!” 听到这,于曼丽脸上的笑容便回来了,随即又看了镜子中的自己一眼,说道:“就要这身儿了,去交钱!” …… 距离汉口不足一百公里的咸宁镇上。 头上缠着绷带的熊剑东一听到手下的报告,便立刻一路小跑地跑到了伍岛茂德的面前一脸庆幸地说道:“伍岛课长!谢天谢地,看到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然而话音未落,脸上便狠狠地挨了一记耳光。 “混账东西!熊司令,出发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要你们在崇阳做好接应,可你倒好,竟然躲到这来了!我问你,你的黄卫军呢?现在在哪里啊?” 面对暴跳如雷的伍岛茂德,熊剑东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卑职……卑职的黄卫军还在通山县城,在……在那里卑职的部队遭到了游击队的袭击,部队损失……损失惨重,只剩下不到三十个人了,卑职的副官也战死了……” “混蛋!”不等那熊剑东把话说完,伍岛茂德就直接飞起一脚将他踹出了老远,随即便转过脸来对那个跟熊剑东一块儿出来迎接自己的人说道,“李参谋,从现在开始,由你来接替熊司令的职务,指挥黄卫军。” “是!” “伍岛课长,卑职……卑职知道错了,求求你……求求你再给卑职一次机会!” 然而面对那熊剑东的苦苦哀求,伍岛茂德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冷地说道:“熊司令,我会把你按照作战阵亡进行上报的,至于你的那些姨太太和孩子,我想李参谋也一定会善待他们的。” 说着伍岛茂德便直接大手一挥,“拉出去!” 话音未落,立刻就有两个宪兵冲了上来,不由分说就要将那熊剑东拖到一旁枪毙。 这下可把那熊剑东给吓坏了,拼了命地挣扎道:“伍岛课长,您……您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我……我在皖南流过血!我在黄鹤楼负过伤!我为新政府立过战功!我要见周先生!我要见汪主席!” 然而不管他如何挣扎,却还是被那两个宪兵拖进了路边的小树林里。 可就在其中一个宪兵已经掏出了手枪准备上膛的时候,李强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等一下!” “明先生,你用不着替这个该死的混蛋求情!要不是他,咱们也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不杀他,难解我心头之恨!” 不想李强听了却并没有乖乖地闭嘴,而是压低了声音对那伍岛茂德耳语了几句。 而那伍岛茂德听了之后则先是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很是不情愿地下令,又将那熊剑东给拖了回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报功请罪 “别怪我没给你机会,说!你的黄卫军为什么没有按照预定计划,在崇阳县城接应我们,反而跑到了通山,还遭受到了游击队的伏击?” 房间里,伍岛茂德重重地一拍桌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质问道。 熊剑东也是一脸的委屈,几乎是带着哭腔解释道:“伍岛课长明鉴,卑职……卑职是真的冤枉啊!昨天我带着部队刚一进城,就接到了手下的报告,说您的车队在通山身陷重围,要卑职立刻前往营救,所以卑职就就立刻亲自带着部队赶了过去,哪曾想……” “混账东西!连消息的真假都分不清楚,活该被人家打伏击!”尽管那伍岛茂德依旧余怒未消,但是在听说了那熊剑东是因为急着赶去营救自己所以才中了圈套之后,心中的怒气便已然消了大半,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你那个假传消息的部下呢?”伍岛茂德又问。 “不……不不见了!”熊剑东结结巴巴地说道,随即还怕伍岛茂德不信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李参谋当时也在场,他……他他可以作证。” 听到这,伍岛茂德这才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李参谋,此等大事,那李参谋自然也不敢乱讲,连忙点头作证道:“报告伍岛课长,熊司令所说句句属实。” 此话一出,那熊剑东便连忙感激地看了那个李参谋一眼,而一旁的李强也趁机求情道:“既如此,整件事情的经过就已经很明了了,向来应该是那些该死的红党,利用了熊司令担心伍岛课长您出事的心理,这才搞了一出谎报军情的把戏,不过话虽如此,熊司令你未能及时识破对方的诡计,进而导致了如此严重的后果,也是要负一定责任的。” “是是是,明先生教训的是,伍岛课长免了卑职的职务,卑职无话可说甘愿受罚,只是还请伍岛课长看在卑职对新政府和大日本帝国一片赤诚的份上,拉卑职一把!” 然而面对熊剑东这一番苦苦的哀求,伍岛茂德却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暗中向李强使了个眼神。 李强则立刻会意,轻咳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走到那熊剑东的身边坐下,推心置腹地说道:“熊司令,我这个人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你说好好的一份差事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上面要是知道了,能轻饶了我们吗?” 说起来,那熊剑东在落水之前也是久居官场的老油条了,甚至一度还被戴笠引为心腹,可以说这官场里面的弯弯绕,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故而李强这边才刚开了个头,熊剑东就已经猜到了他的用意了。 “明先生,您不用再说了,这次行动失败的责任,就由我一力承担,只是……” 话没说完,伍岛茂德便极其爽快地说道:“只要你肯对这次行动失败负责,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听到这,熊剑东先是苦笑了一声,但随后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还请上面追究下来的时候,伍岛课长和明先生能够帮忙打点一二。如若卑职到了最后仍旧难逃一死,还请两位能够善待我的家人。” “熊司令,这你大可以放心,回去之后我就将你的儿子认作义子,好生照料的。” “如此,我就放心了!” 听到这,那伍岛茂德才跟李强相互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俗话说得好,要想跟某个人建立所谓铁打的关系,只有四个途径:要么一起同过窗,要么一起扛过枪,要么一起嫖过娼,要么就一起分过赃! 而这四种途径之中,李强和伍岛茂德就之间就占了两种,当然严格来讲他们两个是一起甩锅而不是分赃,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起甩锅的情谊可比分赃要牢靠得多。 故而短短几天的时间,两人便已经建立起了无话不谈的关系,这并不奇怪,毕竟互相握着对方的把柄,真要是一拍两散的话两人都得遭殃。与其两败俱伤,倒不如捆绑在一起,为各自争取更大的利益。 一夜无话,翌日。 返回汉口的路上,伍岛茂德特意安排李强跟自己同坐一辆卡车,车子刚一发动便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头疼不已地说道:“明先生,这眼看着明天就要进城了,你说这个报告我应该怎么写啊?” “依小弟愚见,这个报告应该这么写:尽管我们已经采取了积极稳妥的保密措施,但是由于我们内部出了奸细,进而导致行动计划严重泄密,加之狡猾的红军游击队利用了熊司令担心皇军安危的心理,假传消息,最终导致其部队没有完成预定的接应任务。然,即便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我们依旧奋起反抗,并成功为我大日本皇军抢运出了足足五辆卡车的精铜!” 一番话,听得那伍岛茂德连连点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仅不能向上面请罪,还要报功?好思路,当真是个好思路啊!” 然而李强却摆了摆手,“伍岛课长,你只说对了一半,这功要报,这罪也还是要请滴,毕竟我们没有足额完成任务是事实,上面总得找个倒霉蛋发发火气不是?咱们留那姓熊的一条命不就为了让他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吗?” “对对对,说得好!明先生放心,只要伱能帮我过了这一关,本课长定有重谢!” “伍岛课长,这您可就太见外了,咱们之间是什么交情?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啊!谈钱岂不是太俗了?” “唉!交情归交情,感谢归感谢,咱们一码归一码,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既如此,那我就先谢过伍岛课长了。” “好说,好说……” …… 与此同时,上海明家书房。 “大哥,汪芙蕖写给日本战争指导课青木健次的那封信,我已经想办法让中统那边转过来了。”阿诚一脸兴奋地推门走进来说道。 明楼则见他兴奋得连门都忘了敲,便忍不住没好气地说道:“越来越没规矩了!” 然后才从阿诚的手上接过了那封信,很是奇怪地说道:“你这次的办事效率蛮高的嘛!这么快就让他们把信给转了过来,中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突闻噩耗 “是海棠小姐,多亏她出手相助,将此事直接上报给了毛主任,中统那边这才乖乖地把信转了过来。” “毛主任亲自出面?难怪……看来那个小组不光是组长财神,就连他手下的交通员也是手眼通天啊!”明楼听了很是感慨地说道,随即便找出纸笔模仿着汪芙蕖的笔迹奋笔疾书起来。 “大哥,想不到你还会这一手啊!”一旁的阿诚见状忍不住说道。 不想明楼却哼了一声,“每模仿一笔那姓汪的字迹,我对他的憎恨便会加深一分,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为的就是这一天!二十年前,他设计陷害我父亲,导致我父亲英年早逝;而后又为了某躲我明家家业,又买通杀手想要置我姐弟于死地,结果却误杀了明台的生母。要不是明堂大哥,我们还被那家伙蒙在鼓里呢!” 时间不大,明楼便模仿着汪芙蕖的笔迹重新写好了一封信,装进了之前的那个信封里,随即又仔细地将信封口重新密封起来,然后才交给了阿诚,并压低了声音对他交代了几句。 然而阿诚听了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仔细地将那封信收起来之后,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 两天后,汉口机场。 “罗厚才,你可想好了,真不打算跟我一块儿回去了?”临上飞机之前,李强最后一次确认道。 而罗厚才却还是跟之前一样,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嗯呐,大哥,我就不跟你回去了。” 见那罗厚才心意已决,李强便也不在强求,“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要先回趟老家,至于其他的,还没想好。” 听到这,李强点了点头,随即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他说道:“我记得你说过你老家在hlj?” “嗯呐!” “那正好,等你回到老家之后,替我给哈尔滨警察厅特务科的周乙周股长带个口信,叫他今年清明的时候务必回来一趟。” “放心,大哥!我一定把您的话带到!” “好!” 然而话音未落,一旁的伍岛茂德便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对李强说道:“明先生,这次多亏有你帮忙,否则我还真不知该如何交差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明先生一定要收下。” 说着便将手上的那只公文包递到了李强的手里。 刚一入手,李强便立刻感受到了那只公文包非同一般的份量,随即便笑着对他说道:“伍岛课长您真是太客气了,这叫我怎么好意思嘛!” “应该的,应该的!”说着那伍岛茂德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交到了李强的手上,“另外,我这还有一封信,麻烦明先生回去之后代为转交给藤田长官。” “好说!好说!”说完李强便将那封信收了起来,向着前来送行的众人挥了挥手,然后才登上了即将返程的运输机…… 一路无话,五个小时之后,飞机便安全地降落在了虹桥军用机场。 飞机刚一落地,早已经在机场跑道附近待命的日本宪兵便立刻围了上来,将运输机的四周严密地戒严了起来。 李强的心里当然清楚,如此打得阵仗可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保护那批跟自己同机抵达的那批进口精铜。 “明副队长,辛苦了!”刚一下飞机,亲自带队前来的藤田芳政便立刻迎了上来,热情地说道。 李强则立刻摆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诚惶诚恐地回道:“卑职不才,竟劳烦藤田长官亲自前来迎接,实在是折煞卑职了。啊对了,这是卑职临行之前,伍岛课长托我转交给您的信。” 说着李强便连忙从怀里将那封信掏了出来,恭敬地递到了藤田芳政的手里。 然而藤田芳政接过信后却并没有立即拆开,而是将其收了起来,然后才对李强说道:“明副队长,按理说我是应该设宴为你接风洗尘的,但是你也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所以……” “藤田长官您太客气了,您老能够亲自带队前来接机,就已经给足卑职的面子了,如果没什么事了的话,卑职就先行告退了。” “明副队长请便!” …… 从机场出来,李强原本是想直接回明公馆的,可是当他坐上了黄包车之后,却鬼使神差地让车夫将自己拉到了自己在愚园路上的那间临时办公室的门口。 本着将错就错的心思,李强便索性下了车,推门走了进去。 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好端端的一间办公室此刻已经被搞得乱七八糟,满地都是玻璃碎片以及散落的文件,原本整齐摆放着的文件柜也横七竖八地躺倒在了地上。 活脱脱地一副遭了贼的景象。 而更让李强气不打一处来的是,办公室的中间背靠背地摆着两把椅子,椅子上面绑着的非是旁人,赫然竟是王二柱和铁林! 这还得了!?李强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两人面前,刚要替那两人松绑,却猛然注意到了那两人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于是出于慎重考虑,李强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又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才皱着眉头对王二柱说道:“柱子哥,你没事?到底出什么事了?” 然而那王二柱却好像没听到一半,只是红着眼不停地在嘴里叨念着什么,李强连忙又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好一会儿,这才听清了那王二柱嘴里念叨的内容:杀!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那个畜牲! 就在李强听得一头雾水的时候,巡查队一组组长孙大钟刚好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见到李强便立刻扑了上来,几乎是带着哭腔一般地对李强说道说道:“副队长,您可算是回来了!出大事了,队长他……队长他……” “大钟,到底出什么事?你别急,慢慢说。” “就在前天,队长的女儿被人下药,那小姑娘也是个烈性子,不堪受辱,留下了一封绝笔信之后,就跳江自杀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怒不可遏 “你说什么?阿萍她……跳江自杀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一早,刚出完早操,队长的家里人就送信过来了。”孙大钟如实向李强报告道,“队长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立刻好像疯了似的嚷嚷着要给自己女儿报仇。” “混蛋!”暴怒之下的李强一拳狠狠地打在了身边的一张办公桌上,竟直接将那张桌子打得从中间开裂,硬生生地断成了两半。 紧接着,李强便上前一把揪住了王二柱的衣襟,甩手啪啪就是两记耳光,然后才冷声对他说道:“清醒些了吗?” “弟……弟儿……是你吗?你……你可算是回来了,阿萍她……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夹杂着血色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从王二柱的眼眶中夺眶而出。 李强则先是安慰似的用手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才沉声问道:“尸体找到了吗?” “还……还没有。”孙大钟连忙诚惶诚恐地问道,“不过姜组长已经带着人沿江向下游全力寻找了。” “这就是了,连阿萍的尸体都还没找到,你就在这又是报仇又是掉眼泪的,有那个功夫为什么不派人继续去找,五里没找到就十里,十里没找到就二十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懂吗?” 一番话犹如当头一棒,狠狠地打在了王二柱的头上,让他猛然清醒了过来,随即便连忙点头,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强则先把那王二柱晾在了一旁,然后朝着那个跟他背靠背地绑在一起的铁林努了努嘴,继续问道:“他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姑娘出事当天,其实是去参加一个什么讲堂的,队长有公务脱不开身,就让铁公子帮忙送她过去了,可哪曾想却出了那档子事,所以……” 听到这,李强便已然能够猜到事情的大概经过了,于是便示意孙大钟给王二柱松绑,同时又从怀里将那枚青云徽章拿了出来交给他了,对他说道:“拿着它到税关码头去找青云帮,看到这枚徽章之后他们自然会出手相助的。” “知道了!”孙大钟仔细地青云徽章收好之后,随即便一边替王二柱松绑,一边说道,“队长,咱们走!” 已经清醒过来了的王二柱先是感激地看了李强一眼,随即便大手一挥对孙大钟说道:“走!” 待两人离开之后,李强便缓步走到铁林的面前,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拳,直接将他打倒在地,“这一拳,是我替阿萍打的。” 说罢李强便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铁林的面前,阴沉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站起来!告诉我事发当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那铁林虽然脸上挨了一记重拳,心里却非但没有半点火气,反而感到好受了许多,于是便在狠狠地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水之后,将那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向李强复述了一遍。 …… 半小时后,洛公馆。 “组长,你回来啦!你这次汉口之行可是立了大功了,连蒋委员长都亲自发来了嘉奖电报呢!……” 一见李强进来,海棠便立刻兴高采烈地向他汇报起来。 然而话才说了一半,海棠便敏锐地察觉到李强此刻的状态有些不对劲,而当她的目光落到李强的右手上的时候,便忍不住吃惊不已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李强显然并不在意自己右手的伤势,而是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我听说今天晚上在上海饭店有一个文化沙龙,我想让你陪我去参加一下?” “什么沙龙,很重要吗?”海棠第一时间找来了药箱,一边仔细地替李强的右手上药,一边问道。 “听说是中华日报社的主编胡先生牵头主办的,意在促进上海文坛交流。” 不想话音未落,海棠便忍不住啐了一口,“嘁!什么文坛交流,还不是变着法地向商人富贾要钱?说难听点,不就是一帮打着文学交流的幌子,站着要饭的乞丐么?你去凑那个热闹干嘛?” 李强则面无表情,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报仇!” 此话一出,海棠便不由得一愣,随即也不问缘由,便直接点头答应道:“好!” “晚上七点,我来接你!” “知道了!” …… 从洛公馆出来之后,李强便立刻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汪精卫的寓所门口,以替那个熊剑东送信为由,求见汪精卫。 别说,自打那个张鲁和他那一众手下一个不剩地死在了樱花号专列上之后,负责保护寓所安全的76号特务也变得和善了不少。 时间不大,汪家的那个老管家便从里面走了出来,“阁下就是明强,明副队长?我们家老爷有请,请跟我来!” “有劳了!” 说罢,李强便跟着那个老管家走了进去,然而那老管家却并没有带他进到汪精卫的寓所里面,而是径直带着他来到了后花园的那座建在一个人工湖上的湖心亭。 而在两人之前,亭中则早已坐着一人,虽然从那老管家的态度之中不难判断,眼前这位,便是那天字第一号大汉奸汪精卫了,但仅从外表上看,此人却是端的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使人相对,如坐春风之中。脸上甚至连一条皱纹都没有,根本不像是一个已经年近六旬的人,完全无法将他跟卖国求荣,投递叛国的汉奸联系在一起。 “伱就是明强?我对你的事迹略有耳闻,听说你有一封信要亲手交给我,信呢?”挥退左右之后,汪精卫便慢悠悠地开口对李强问道。 不想李强却摇了摇头,随即又谨慎地看了一眼左右之后,才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汪主席,其实卑职这次来,送信是假,实际上则是受人之托,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送到您的手上。” 说着李强便缓缓地摊开手掌,赫然竟是一枚吊坠! 汪精卫自然一眼就认出了那枚吊坠的来路,整个人几乎是从石凳上弹了起来,一把抢过了那枚吊坠,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汪精卫那激动的心情才终于平复了下来,随即便擦了擦自己那已经有些湿润了的眼角,对李强说道:“说!你想要什么?” 话音未落,李强便立刻一躬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卑职想要一个人的命!” 第一百八十四章 文坛泰斗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上海饭店的宴会大厅里也早已灯火辉煌,处处流光溢彩了。 即便时间尚早,大厅内却已然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纵非冠盖云集,亦不惶多让。 在乐队的弹奏之下,优雅的乐曲飘散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美妙的音符环绕在每一位到场宾客的周围,令人不自觉地想要沉醉其中。 到场的宾客若非上流社会人士,便是文化界的大佬,他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或应酬、或寒暄、或客套、亦或是谈笑风生,总之就是相言甚欢,无处不透着“融洽”二字。 而这其中最为吸引眼球的,便是那些出席沙龙的男士们随身携带的女伴们了。 个个都是香依靓影,或气质不凡,或谈吐优雅,亦或是艳压群芳,一时间几乎将整个沙龙都变成了时装的展示会,群芳争艳的角斗场。 美酒佳肴,佳人在侧,再配上一支优雅美妙的曲子,只可惜这样一幅原本能够给人带来美好体验的画卷,最终却成了一众以文学交流为名,行乞讨之实的无耻文人的遮羞布! 想到这,李强便不由得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但尽管如此,脸上上却依旧保持这谦恭的微笑,静静地听着周围那些所谓的文人高谈阔论,还不时地微微颔首表示赞同,硬生生地融入了其中,甚至还获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哟!阁下想必就是明家的侄少爷,明强先生!鄙人胡思平,中华日报社的主编。”那胡思平一边说,一边主动向李强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原来您就是胡主编啊,久仰久仰。”说着李强便很给面子地跟他握了下手,随即便掏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递了过去。 这下可把那胡思平给搞蒙了,连忙一脸诧异地问道:“明先生,您这是……” “实不相瞒,在下刚刚从汉口回来,这是熊司令托我代为转交给您的,我这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还请胡主编千万不要误会。” 听到这,那胡思平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说起来,我跟剑东也是多年不见了,他现在怎么样啊?” “挺好的,再关几个月禁闭就能放出来了。” “禁……禁闭?”胡思平听了当场就愣住了,但当他看到李强在说完那句话又不动声色地看了那个已经到了自己手上的信封之后,便立刻就什么都明白了。 而就在李强还在“巧妙”地帮着那熊剑东打点胡思平的时候,大厅的一个角落里,一个三十岁上下,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身着长衫,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男子正站在盛装打扮的海棠面前侃侃而谈。 “书法形色,方寸砚台之中,自有万丈波澜;心外无字,便是万语千言。” 海棠则是听得一脸的崇拜,“沈先生果然大才,只言片语便让海棠领略到了书法世界的莫测神奇,也让海棠感受到了自己的浅薄无知。” 不想那沈先生却很是谦虚地摆了摆手,“诶!哪里哪里……海棠小姐,就凭你刚刚拿给我看的那几首小诗,我就能够断定,你的资质在我教过的女学生中是最好的。实不相瞒,刚刚在教导你,只因你的同时,兰青也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啊!” 然而话音未落,那沈兰青好不容易才营造出来的暧昧气氛却被李强那突如起来的声音给打断了,“海棠,你不是说有几首拙作要请沈泰斗批评指教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此话一出,那沈兰青此刻虽然对半路杀出的李强恨得牙根儿直痒痒,但却还是不得不轻咳了一声,重新摆出了那副清高的架子,一字一顿地说道:“鄙人不才,就是阁下刚刚口中的沈兰青,没请教?” “哎呀呀,原来您就是号称上海文坛泰斗的沈先生啊!我还以为会是一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呢!想不到竟然这么年轻,失敬失敬!认识一下,我叫明强,是海棠的朋友。” “你姓明?”沈兰青听了不禁眉毛一挑,“那不知现任财政部经济司首席财经顾问明楼先生,是你的?” “正是家兄。” “哦!”听到这,沈兰青便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前几日兰青无聊的时候,也曾翻阅过中华日报,无意中瞥见令兄的文章……呵,怎么评价好呢?” 李强则给了他一个礼貌而不是尴尬的笑容,谦虚道:“家兄是学经济的,不善于舞文弄字,想来若不是胡主编盛情难却,实在推脱不掉,家兄也不会赶鸭子上架,所写的文章自然是入不了沈泰斗的眼了。” 沈兰青自觉扳回了一成,便很是得意地笑了笑,随即又继续问道:“不知阁下有没有读过兰青的文章呢?” 李强也跟着笑了笑,“说出来不怕沈泰斗笑话,我打小就不喜欢读书,更不喜欢看书,说到底就是粗人一个,倒是家兄,经常把沈泰斗的大作拿来品读,对您的文章倍加推崇啊!” 听了李强的话,那沈兰青脸上的神情便从一开始的鄙夷,变成了嫌弃,“你们兄弟俩,还真是形象地诠释了有文化和没文化的人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啊!其实这个问题根本没必要问,在上海,但凡跟文学沾点边的人哪个没有读过我兰青居士的文章呢?但让兰青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的是,明明是读过一流文章的,令兄怎么仍然会写出那种,不入流的东西呢?” “你!” 李强刚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海棠给拦了下来,随即又主动打起了圆场,“沈先生不要对我们要求过高嘛!对您来说写作是一项伟大的事业,但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写作就是一项兴趣或者差事罢了,两者根本就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不!”然而不等海棠把话说完,就被那沈兰青抬手打断了,“海棠,千万不要贬低你自己。” 说话间,那沈兰青竟然主动抓住了海棠的手,“你的资质已经得到了我的认同,我们可以有更深入的交流,如果你真心热爱文学的话,建议伱参加兰青居士文学讲堂,接受我的一对一辅导,怎么样?” 第一百八十五章 毫不留情 一听到“文学讲堂”四个字,李强的瞳孔便猛然一缩,随即便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将两人的手分开,警告意味满满地对那个沈兰青说道:“沈先生,请你自重!” 不想话音未落,那沈兰青便冷哼了一声,“我想明先生应该是误会了,我们刚刚不过简单地交流了一下,你就在一旁吃醋嫉妒,实在是有失君子之风!海棠小姐,兰青有一言实在是不吐不快,此等心胸狭隘,嫉贤善妒之辈绝非良配,小姐还是早早认清楚此人的真面目,免得被他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啪!” 不等那沈兰清把话说完,早就已经憋了一肚子气的李强便二话不说直接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不光打飞了他的眼镜,就连整个宴会厅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他妈的!给你几分颜色还开起染坊来了,海棠是本少爷的人,敢打她的主意,你小子长了几颗脑袋?” 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再加上那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直接就把那沈兰青给搞蒙了。 而作为这场沙龙的主办方,胡思平见状则立刻满面带笑地走了过来打起了圆场,“哎哟,明少爷!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李强这甩了甩自己的右手,“没什么,就是刚刚有人马尿灌多了,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就好心提醒了他一下。” “你!”那沈兰青自打在文学界混出了一点儿名堂之后,那里受过这样的待遇,顿时就要上前跟李强理论。 可还么等他来到近前,就被那胡思平一个犀利的眼神就拦了下来。 拦下沈兰青之后,胡思平这才又换上了一副笑脸讨好地对李强说道:“明少爷,今天这事啊,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再说咱都是有身份的人,犯不着跟一个穷酸文人较劲不是?您给我个面子,就算是我招待不周了,好不好?” “哎!说到底还是人家胡主编这几句话中听,兰青居士?还特么文坛泰斗?什么东西!”狠狠地又过了一把嘴瘾之后,见那沈兰青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李强便用手指了指那副已经掉落在地上了的眼镜对他说道,“怎么,不服气啊?去,把它捡起来!” 面对李强那羞辱意味满满的命令,同样在气头上的沈兰青自然一动不动。 于是李强的语气便又加重了几分,“怎么,没听见啊?我让你把眼镜捡起来!” 老实说,这还是那沈兰青自成名以来,头一次当这么多人的面当众出糗,此刻的他已然是面色铁青,不自觉地抽动着脸部的肌肉,同时心里也是十分的后悔。 只不过他后悔的并不是惹怒了李强,而是后悔自己的靠山今天并没有到场,否则就凭他一个小小的明家侄少爷,还敢在自己面前放肆? 正想着,人群中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顿时便让那沈兰青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明家大姐可是天天都在外面夸耀你们明家子弟家教如何如何好,想不到堂堂明家的侄少爷,也会因为一个女人跟别人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啊!想来这明家的家教也没好到哪里去嘛!” 此话一出,沈兰青便立刻迎了上去,又惊又喜地说道:“汪副司长?您怎么来了?您不是说周先生那里有个特别重要的会议,脱不开身吗?” “这不是会议提前结束了嘛!我就想着跑过来凑个热闹,想不到竟撞见了明家子弟如此跋扈的一面,明少爷,你好大的威风啊!” 是汪芙蕖!他怎么来了?难怪那沈兰青始终都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闹了半天原来是有汪芙蕖做靠山啊! 想到这,李强便微微向那汪芙蕖欠了欠身,不卑不亢地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汪叔父,晚辈明强有礼了!” 汪芙蕖则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还行,你小子还没浑到忘了礼数!回去替我给大哥明楼带个话,叫他明天一早去我办公室一趟。” “知道了,晚辈一定帮您把话带到。” 汪芙蕖听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便环顾了一下四周,对围观的众人说道:“我说你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散了散了!” 不得不说,汪芙蕖的话还是有几分力度的,话音未落,一旁的胡思平便立刻站了出来对众人说道:“汪副司长说得对,大家都散了,散了!接着奏乐,接着舞啊!” 此话一出,角落里的乐队便重新奏响了乐曲,之前那些还在围观的人们也都各自散开,重新扮演起了各自的角色,一切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汪芙蕖点了点头,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 一旁的沈兰青也趁机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得意地瞥了李强一眼。 可就在他准备借此机会好好替自己找回面子的时候,不想却被汪芙蕖一句话就给拦了下来,“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伱说!” 尽管那沈兰青很不情愿就这么算了,但他却还是没有那个胆子在汪芙蕖的面前造次,于是只好乖乖地跟着他进了休息室。 “我说你的脑子里除了女人,还能装点正经事吗?今天晚上为什么要举办沙龙你不知道?”刚一进门,汪芙蕖便直接劈头盖脸地教训了那沈兰青一顿,“你说你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明家,还好你得罪的只是他们家的侄少爷,这要是换了其他人,恐怕连我都保不了你!” “汪副司长,您这么说我可就不明白了,大家都是替新政府和日本人做事,凭什么他明家就要高咱们一等?” “屁话!和尚看人还分三六九等呢!他明家要不是背景深厚,我早就……”汪芙蕖越说越是激动,差一点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还好及时管住了自己的嘴,转而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好了,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时间差不多了,正事要紧,你还是赶紧找胡主编去!记住,千万别再节外生枝了!” “是,我知道了!”说罢,那沈兰青便向汪芙蕖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时间不大,胡思平便迈步登上了主席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也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他的身上,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李强就已经知道今晚的正戏,即将开场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定制墨宝 “各位来宾,文学界的同仁,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首先,请允许我代表主办方对各位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 此话一出,台下便立刻报以热烈的掌声。 主席台上的胡思平侃侃而谈,台下的观众反响热烈,整个宴会厅到处都洋溢着和谐融洽的气氛。 李强则很是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拉着海棠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地看着台上的胡思平表演。 而与此同时,一段慷慨激昂的开场白过后,胡思平便立刻直奔主题,轻咳了一声对众人说道:“为了相应汪主席的号召,也为了那些饱受战乱之苦的可怜孩子,胡某人才特意举办了这次沙龙,想不到竟然得到了文学界同仁的大力支持,实在是国之幸甚,民之幸甚,更让胡某人感动不已!在此,胡某人希望在场的各位来宾能够慷慨解囊,帮帮那些可怜的孩子,更为汪主席的和平大业尽一份力!” 话音未落,台下便照例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手下也趁机将一幅装裱得十分精美的书法作品拿到了台上,展开一看,上面竟然是一个硕大的“荣”字。 “这幅书法作品,是由兴亚建国运动本部的张老亲笔所书,运笔灵动,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尤可见风姿绰约处,颇有几分徽宗之神韵啊。起价两千块大洋,有没有那位想要拿回家收藏的?请出价!” 听到这,海棠便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一幅破字罢了,开口就要两千块大洋,他怎么不去抢?” 然而一旁的李强听了却轻轻地摇了摇头,纠正道:“别胡说!抢钱哪有这样来的快?在你的眼里或许那幅破字根本就是一文不值,但在那些人眼里,两千块大洋已经是良心得不能再良心的公道价了!” 正说着,台下的那些宾客们就好像是在印证李强的说法似的,纷纷踊跃地喊出了自己的出价。 “我出两千!” “我去两千五!” “三千五!” “四千!” …… “成交!恭喜董老板以五千五百块大洋拍得张老的这幅墨宝!” 此时的海棠早已经瞪大了眼睛,因为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肯花这么多钱去竞标那幅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任何收藏价值的字画!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有钱烧的’吗? 就在海棠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李强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用手指了指主席台旁边的那张桌子,一语道破了天机,“看到那两个做记录的家伙没有?谁拍了什么,花了多少钱,全都给你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要你出了足够多的钱,到时候论功行赏,自会有你一份好处。” 听到这,海棠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忍不住极其厌恶地说道:“难怪那帮家伙像抽了大烟似的,一个比一个积极,原来是因为这个,听起来就让人想吐!” 李强则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毕竟这种钱权交易的戏码自己可见过太多太多,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随着一件又一件所谓的名人墨宝被拍出,仅仅用了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巨大的收益便已然让台上的胡思平笑得合不拢嘴了。 终于,在拍出了最后一幅名人墨宝之后,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的胡思平便心满意足地高声对众人说道:“感谢!感谢各位老板的慷慨解囊,接下来让我们掌声有请,在我们上海文坛举足轻重的沈兰青,沈泰斗上台,现场泼墨挥毫,并以此作为我们此次沙龙的结尾,好不好?” 于是在众人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之中,沈兰青终于压台登场,一边频频向台下挥手致意,一边缓步走上了主席台。 而主席台上,也早就有人搬来了桌案,而且不但在桌案上摆好了文房四宝,还特意安排了两个穿着高开叉旗袍的妙龄美女,手捧宣纸,一个为其研墨,另一个则随时准备为其吸墨,好不周到! 只见那沈兰青来到桌案之前,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即便气沉丹田一把抓起了一支毛笔,可就在他蘸好了墨舔好了笔,准备在所有人面前大显身手的时候,却差点被李强那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给破了功。 “等一下!” “明公子,有话请说!”尽管不清楚李强这个时候跳出来倒底是来捧场还是来砸场子的,但那胡思平却还是不得不客客气气地对李强说道。 “胡主编,如果我出一万块大洋,可否自行定制这幅墨宝的内容呢?” 话音未落,那沈兰青便将手中的毛笔一摔,怒不可遏地说道:“姓明的,你今天是成心来捣乱的是不是?” “笑话!我好歹也是明家的侄少爷,怎么会做出那种有失身份的事来!”说着,李立强竟然真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支票,还故意向周围的人展示了一下,“怎么样,这样的诚意应该足够了?” “你!”那沈兰青听了刚要发飙,却被台下的汪芙蕖用一道极其犀利的目光给拦了下来。 最后还是一旁的胡思平主动开口对李强说道:“不知明公子想要定制的内容是?” “简单,就两个字:‘廉耻’。我想沈泰斗应该还记得这两个字要怎么写?” 嘲讽,赤裸裸的嘲讽,而且还是当着当事人的面疯狂地嘲讽,这让那沈兰青如何能忍受得住? 可就在他准备当场发飙的时候,胡思平却点头答应了下来,“好,既然明公子为求沈泰斗的两个字不惜豪掷一万块大洋作为润笔,那我们自然就没有拒绝您的道理。沈泰斗,请!” “胡主编,我……他……” 沈兰清听了刚要说什么,那胡思平便好像没听到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一遍,话里话外都透着不容拒的意味,“沈泰斗,请!” 沈兰青无奈,只好默默地把笔重新捡了起来,乖乖地伏在桌案之上,心不甘情不愿地写起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狂拉仇恨 就在那沈兰青还在主席台上卖力地书写着李强花了一万块大洋,重金定制的“廉耻”二字的时候。 台下的李强却转头将视线看向了海棠,很是得意地说道:“愿赌服输,拿来!” 海棠则没好气地从包里掏出支票本,签了一张五千大洋的支票,气呼呼地丢给了李强,然后还不忘狠狠地啐了一口,“嘁,没骨头的男人!害我输了这么多钱!” 不想李强听了却摇了摇手指,纠正道:“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话,那可就把这件事看简单了。” “哦?”海棠听了不禁眉毛一挑,“怎么说?” “我这一万块大洋,可不只是在买那家伙的字,还是在给他的字定价,也就是说,只要过了今晚,他的每一个字都不会低于五千块大洋。如此一来,势必会给他和他所在的利益集团带来一笔十分可观的收益,所以就算那家伙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站在他背后的人也是绝对不会允许他拒绝我的提议的!” “真的假的?”海棠显然有些不太相信,忍不住说道。 “当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那个自打樱花号专列事件之后,就闭门不出的汪芙蕖那只老狐狸,为什么会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啊?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话虽如此,但是你不是来……” 然而不等海棠把话说完,李强便立刻比了一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声张,静静地在一旁看戏就好。 而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主席台上的沈兰青便已然写好了李强定制的“廉耻”二字,随即便经由礼仪小姐,交到了李强的手上。 “明公子,不知您对沈泰斗的这幅杰作是否满意啊?”尽管那胡思平的心里忐忑不已,但该走的流程却还是要走的,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问道。 然而李强却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而是先将那幅字展开,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然后才很是感慨地说道:“啧啧啧,不得不说,沈先生不亏是上海的文坛泰斗,抛开人品不谈,这一手字儿写得还真是不错,横是横竖是竖的啊?” 一句话便引得在场众人都哄笑了起来,虽然搞不清楚那些人到底是在笑李强不懂装懂,还是在笑那沈兰青人不如字,反正整个宴会厅顿时便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可就在笑过之后,李强的脸便犹如翻书一般,“唰”地一下就沉了下拉,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闹了半天,原来沈泰斗还记得‘廉耻’两个字怎么写啊!本少爷还以为你把它们跟你那足有城墙厚的脸皮一块儿丢了喂狗了呢!” 说着李强竟从兜里掏出了一只火机,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沈兰青的那幅价值一万块大洋的杰作烧了个一干二净。 被人当着自己的面烧掉自己的作品,无异于当面打自己的脸,这下那沈兰青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直接从主席台上跳了下来,冲到了李强面前恶狠狠地说道:“姓明的,你成心的是不是?” 不想李强却很是直接地承认了,“是啊!我就是故意的,怎么样?就你这种垃圾水平的字画,拿回去只会污了本少爷的眼,倒不如索性一把火烧了干净。怎么,本少爷烧自己的东西,难道还要向你报告不成?你也配!” “你!你……” 纵然那沈兰青一向自诩能言善辩,素有急智,但在李强那近乎无懈可击的理由面前,却始终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海棠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大笑着扬长而去。 …… “好啦!沈泰斗,不就是丢点面子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咱们赚到的可是白花花的大洋啊!说真的,我还巴不得他天天这样给咱送钱呢!” 曲终人散之后,胡思平便主动找到了依旧在那里愤懑不已的沈兰青,劝慰道。 话音未落,汪芙蕖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胡主编此言深得我心啊!沈先生,你虽然是做学问的一把好手,但在为人处世这方面,伱还是应该向胡主编多多请教才是啊!好比刚刚,被那明家的小子一激,你就立刻怒火攻心,暴跳如雷,如此没有城府,可是要吃大亏的!” 说着,汪芙蕖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沓厚厚的钞票,塞到了沈兰青的手里,虽然只是一沓法币,但也差不多有万把块了,随即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黑色的卡片,“给你,这是我在‘汤姆号’上办的贵宾卡,人生苦短,还是及时行乐要紧,至于那些不愉快的,就把它给忘了!” 看在钱的份上,那沈兰青即便心里对李强在怎么怨恨,也不得不点了点头,接过了那张‘汤姆号’的贵宾卡。 该死的明强,今日之辱,老子定要你百倍偿还!咱们走着瞧! 恶狠狠地在心中发了句狠之后,沈兰青这才走出了上海饭店。 看看时间,还不到晚上九点,心思变活泛了起来。 听说那‘汤姆号’上最近新来了一个女荷官,不但赌技出众,人长得还漂亮,很快便引来了无数的追求者。 而每天晚上,她所在的那张赌桌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整个赌场人气最高的地方。 想到这,沈兰青的脸上变浮现出了一抹淫笑,就好像传闻中的那个美女荷官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一般。 可就在他伸手拦了一辆黄包车,准备去‘汤姆号’好好会一会那个美女荷官的时候,却突然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睡意,紧接着还没等他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便直接昏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 半小时后,老码头附近的一间废弃仓库。 “怎么样,柱子哥,有发现吗?”好不容易盼到王二柱回来,李强便立刻上前询问道。 然而王二柱的表情却已然说明了一切。 同行的孙大钟则一脸无奈地说道:“我们一路从南郊找到了吴淞口,一边找一边打听,却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或许阿萍她在落水之后被好心人救了也说不定,毕竟黄浦江上来来往往那么多船,一旦发现有人落水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听到这,王二柱的眼中便再一次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对对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说着王二柱就要转身离开,不想却被李强给拦了下来,“柱子哥,你要去哪?” “还能去哪?自然是码头啊!” “都这么晚了,码头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你去了问谁啊?” “那我也不能待在这什么也不做,干等着?” “谁说让你在这干等着了?”说着,李强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才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那个畜牲,我帮你抓来了!就在里面,是杀是剐我听你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生不如死 “你说什么?”那王二柱不听还好,一听说李强已经把人给抓了过来便立刻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道,“弟儿啊,你……你抓了他?” 李强则点了点头,“是啊,就在里面,任凭你发落。” 此话一出,那王二柱的眼中便立刻闪过了一丝慌乱,“这……阿强,你可闯了大祸了!听说那个姓沈的后台很硬,别说是咱们两个了,就连你大哥明楼见了都得忌惮三分,可不是咱们兄弟俩能惹得起的!” 听到这,李强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柱子哥,你这叫什么话?之前你不是还红着眼,想要找那个瘪犊子拼命呢吗?” “弟儿啊,哥哥我当时也是怒急攻心,所以才冲动了些,可是现在阿萍还生死未卜,我……我们还是先把精力都放在寻找阿萍的下落上面,至于报仇的事还是……” “够了!”不等那王二柱把话说完,李强就直接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柱子哥,之前你不是还标榜自己是家庭主义者吗?现在阿萍受辱,生死不知,可仇家近在眼前,你却瞻前顾后,打起了退堂鼓,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说着,李强便转过身独向仓库走去。 王二柱见状连忙紧跑了两步拦在了李强身前,“弟儿,弟儿啊!你……你想干什么?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李强则哼一声,冷冷地说道:“柱子哥,阿萍不光是伱的女儿,还是我的妹妹,既然你这个当爹的不敢替她报仇,那就由我这个当大哥的来好了!我可没有你那么多的顾虑,无论是谁,胆敢伤害我身边的人的王八蛋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弟儿!你……你这不是毁我么?” “毁你?”此话一出,李强的身子便猛地一震,右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但是很快便又松开了,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走!” “走?弟儿,你我兄弟一场,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你去做傻事?听哥哥一句劝,那个人咱们惹不起,咱们还是从长计议……” “走!我答应你,不取他性命便是。” “弟儿……” “我叫你走啊!”见那王二柱还想再说什么,李强终于忍不住大喝了一声,“铁林!” 话音未落,铁林便从仓库里面走了出来,“属下在!” “送队长回去!” “是!”铁林先是应了一声,随即便走到了王二柱的面前,不容拒绝地说道,“队长,请!” 王二柱无奈,只得深深地看了李强一眼之后才在铁林的护卫之下离开了这里。 “孙大钟!” “属下在!” “弟兄们也都忙了一天,辛苦了!你先带他们回去,然后用这些钱拿去买些酒肉,就当是我犒劳大家的!”李强从怀里掏出一沓钞票塞到那孙大钟的手里说道。 “副队长,您这……那我就替弟兄们谢谢您了。” 说完,那孙大钟便将钞票揣了起来,喜滋滋地带一众手下离开了。 众人离开之后,偌大一片空地之上就只剩下了李强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四下里刮起的寒风让他的身影看起来更加的落寞而萧瑟…… 不知过了多久,海棠声音才温柔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周围那死一般的寂静,“组长,趋吉避祸乃人之常情,所以你大可不必……” “好了,不要再说了,道理我都懂,我只是……唉!”说到这,李强便很是失落地叹了口气。 海棠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主动从背后靠了过来,一只手轻轻抱住,另一只手则轻柔地轻抚着李强的背部,宛如一个正在哄着怀中婴儿入睡的母亲一般,抚慰着李强心中的伤痕。 “谢谢。”良久,李强才终于从巨大的失落之中恢复过来,转过身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海棠说道。 海棠则嫣然一笑,随即便看了一眼身后的仓库,问道:“那家伙怎么处置?” “你说呢?”李强反问道。 “那还用说?”海棠很是开心地笑了,“自然是要让他好好长长记性咯!” 说着海棠便拍了拍手,紧接着便有一个身穿深灰色棉袍,头戴礼帽,身上还挎着一只药箱的老中医,满面含笑地从暗处走了出来。 “小的陆安,见过明长官!” 李强则摆了摆手,很是客气地对他说道:“不敢当,久闻六爷‘笑面阎罗’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人如其名。听闻您老一手催命钢针的绝技独步上海滩,一针下去甚至连死人都能开口讲话,还请六爷大显身手,让明某人也开开眼界。” “明长官过誉了,雕虫小技而已,上不得台面。”陆安很是谦虚地笑道。 李强也跟着笑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正好,反正我也没打算把它拿到台面上去,请!” 说着,三人便进到了仓库里面。 由于这个仓库荒废已久,故而偌大的空间里只放着一张由一块木板和几个木箱临时搭起来的长条桌子,而桌子的上面,则结结实实地绑着一个带着头套的家伙,不用问,自然就是那个所谓的文坛泰斗沈兰青了。 来到近前,海棠和六爷便齐齐地看向了李强,似乎是在等待着李强下一步的命令。 而李强则先是冷冷地看了那沈兰青一眼,然后才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答应了柱子哥不取他性命,那……就让他生不如死好了!这家伙不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吗?六爷你就帮帮他,让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干那种事了!另外,再给我从他两只手上,各截三根手指下来,看他以后还怎么提笔写字!” “是!”六爷连忙笑着点头称是,随即便放下了那个药箱,从里面拿出了那个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针袋,而后又仿佛是在做实验一般调配起了药水,调配好了之后才将那药水均匀地涂抹在了一根根钢针之上。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就见那六爷手影纷飞,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手起针落,将六根钢针又稳又准地扎进了那沈兰青的体内。 顿时就把他家伙给扎得浑身颤抖起来,可即便如此,他整个人却依旧处于重度昏迷之中,并没有苏醒过来,这便看得一旁的李强不禁啧啧称奇,同时也感叹起了六爷手段的高超。 就这样,足足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李强才在海棠的配合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赶在天亮之前将那个沈兰青送回了家。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沈兰青刚一睁开眼睛,那犹如杀猪一般的痛苦嚎叫便瞬间响彻了整个房间…… 第一百八十九章 屠夫归来 “你确定是明家的那个侄少爷干的?” 汪芙蕖的心情很差,自己好不容易冒着被人刺杀的风险出门上班,可连屁股都还没有坐热,那沈兰青就跑了过来,向自己哭诉个没完,心里别提多烦了。 而那个沈兰青则依旧带着哭腔说道:“除了他还能有谁啊?昨天他那嚣张跋扈的样子您也都看到了,他这哪是在砍我的手指,分明就是在断您汪副司长的财路啊!” 此话一出,汪芙蕖的瞳孔便不自觉地缩了缩,尽管那沈兰青说了一大堆,但唯有这最后一句话深深地触动了他。 “说来说去,就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断的是我的财路,真是太天真了!一会你去一趟中华日报社,让他们加印一刊号外,然后再添油加醋地控诉一下明家侄少爷的罪行,到时候自会有人替你出了这口气的!” “汪副司长放心,这种事,我最在行了!您就等着看那小子和明家的笑话!” 然而话音未落,一个电话便突然打进了汪芙蕖的办公室。 可就在电话接通之后,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汪芙蕖却不知怎的,整个人突然就紧张了起来,“……嗯……是……是有这么个事……什……什么?您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尽管这通电话很短,前前后后加在一起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但此刻的汪芙蕖却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满脸惊恐地冒着冷汗,顿时就把一旁的沈兰青给吓了一跳。 “汪……汪副司长,您没事?” 然而那汪芙蕖却好像没听到一般,不停地在嘴里叼念着什么,而就在沈兰青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却又被他给叫了回来。 “你先别忙着去报社了,立刻坐我的车去76号,把曼春给我叫来!” “可是……” 沈兰青刚要说什么,汪芙蕖就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道:“可是什么?叫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尽管那沈兰青想不明白,明明一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那汪芙蕖为什么偏偏要让自己折腾一趟。 他哪里知道,经过了高陶事件之后,现如今76号内部的人事早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动。 首当其冲的,便是因为事先计划不周,事后调查不力的代理主任李士群,直接被一纸调令调去了南京,美其名曰全权负责组织筹备清乡委员会,实则明升暗降,几乎是等同于将其从76号里面踢了出去。 而他的继任者,则却不是一直都在担任副主任的明楼,而是把此前因为詹森事件遭到贬谪,又以铁血手段制造了多起血案,重新树立起了令人闻之色变的屠夫形象的丁默邨又请了回来。 他这一回来,便立刻开始着手对整个76号进行了一轮彻底的整顿,不光裁撤了李士群做代理主任时设立的所有部门,又将梁仲春和郑耀先两人分别改任第一处和第二处的处长,再将其原本手下的行动队统一改编成了第一第二和第三行动队,而这三个行动队的队长则分别由自己的心腹林之江,童虎以及万里浪担任。 至于汪曼春,由于南造云子的缘故,丁默邨并没有对她的职务进行任何的调整,只是派了一个叫张劲庐的女人空降到了侦听组做副组长。 不仅如此,狡猾的丁默邨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在76号内部的每一间办公室,以及每一条电话线路上都安装了窃听器,摆明了就是要把所有人统统监视起来,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高枕无忧似的。 因此,这个电话汪芙蕖不能打,也不敢打,这才不得不舍近求远,让那沈兰青跑一趟。 至于那沈兰青,心里自然清楚自己已经是半个废人,所以不得不放下自己文坛泰斗的身段,乖乖地给那汪芙蕖当起了传声筒,跑一趟76号了。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汪芙蕖没有等到自己的侄女,结果却等来了一个瘟神! “汪副司长,难道是我的错觉么?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怕我似的?”办公室里,郑耀先叼着一根雪茄坐在本该是汪芙蕖坐着的椅子上,慢条斯理说道。 “郑处长说笑了,我只是……只是……” “好啦!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你也用不着那么卖力地解释,因为比起那些,我更想知道是,你最近有没有给什么人写过信?” “这个……”汪芙蕖听了眼睛不由得一转,随即便小心翼翼地回道,“不瞒郑处长,鄙人的书信往来一向很是频繁,不知郑处长所指的是哪一封呢?” “比如说,战争指导课的青木健次。” 此话一出,汪芙蕖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有是有,不过那都已经是去年圣诞节之前的事了啊!” “很好!你肯承认就好!”郑耀先很满意地说道,“那么你是想在这交待呢?还是跟我回76号之后再交待呢?” “交待?交待什么?” 不想话音未落,郑耀先便猛地一拍桌子,“好你个汪芙蕖,竟敢在本处长的面前装傻,拜托伱搞清楚状况,现在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啊?” “郑处长息怒,鄙人……鄙人真的不知道该交待什么啊!” “不知道是?好,等到了76号,我会帮你回想起来的!”说着郑耀先便起身大手一挥,命令道,“带走!” “你……你们……” 那汪芙蕖还想挣扎着说些什么,不想那郑耀先根本就不予理会,几乎是犹如拖死狗一般地将他拖出了政府办公厅,往门口停着的那辆车里一推,便扬长而去了。 与此同时,明楼的办公室里。 “大哥,汪芙蕖被那个郑耀先给带走了!”阿诚敲门走了进来,一脸兴奋地向明楼报告道。 而明楼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将自己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面前的那份文件之上,随口问道:“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您要不要给周福海打个电话?” “你还是亲自跑一趟周公馆!估计这会,他家里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说到这,明楼故意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对了,到了那顺带把阿强的事提一下,演得像一点,千万别被那只老狐狸看出破绽!” “知道啦,大哥!那个臭小子,惹了祸还得咱们给他擦屁股,真的是……”尽管嘴上那么说,但阿诚却还是按照明楼的吩咐,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出了政府办公厅的大门,直奔周公馆而去了…… 第一百九十章 全员集结 早在一个星期之前,法租界的巨籁达路上就新开了一间西式诊所。 一开始,街坊邻居对于这个诊所的半个老板兼医生的来历知之甚少,只知道这位姓杨的医生在外留学多年,学了一身的本事回来之后,便由朋友资助开了这间诊所。 而渐渐的,凭借着杨医生过硬的医术以及亲民的看诊价格,使得这间小诊所在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里,便逐渐一传十,十传百,也算是有了那么一点儿名气。 时间尚早,正是诊所一天之中难得的清闲时间。 诊室里,李强、海棠和杨医生三人相对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不过很显然,三人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聊天的内容上面,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的光景,阿平便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对海棠说道:“海棠姐,我回来了!” 看着跑得满头是汗的阿平,海棠便帮他拉过一把椅子,对他说道:“别急,坐下慢慢说。” 然而阿平坐下之后却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好奇地看了对面的杨医生一眼。 杨医生则笑了笑,毫不隐瞒地做起了自我介绍,“阿平兄弟,初次见面,我叫杨慕次,代号骤雨,跟你一样同属财神小组,而这间诊所就我们小组的第一个秘密联络点。” 此话一出,阿平便立刻起身,很是谦恭地对杨医生说道:“原来是杨大哥!我叫资历平,代号疾风,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想不到我们小组第一次‘全员集结’竟然是在这样的局面之下,而且偏偏还是在组长不在的时候。”李强很是感慨地说道,“上峰有令,要派组长去执行一个十分重要的秘密任务,而在他临行之前曾特别交代,他离开期间由我这个副组长代理组长职责。大家都听清楚了?” 众人纷纷点头。 李强这才点了点头,随即便向阿平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可以继续报告了。 阿平自然不敢怠慢,清了清嗓之后便开口对众人说道:“根据线报,那沈兰青一大清早就跑去政府办公厅,向汪芙蕖打小报告去了。然而没过多久,便从里面出来坐着汪芙蕖的车去了76号。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76号的第二处处长郑耀先便带人过来,把汪芙蕖带走了。又过了差不多五分钟左右,特务委员会明副主任的私人秘书阿诚先生也离开了政府办公厅,开车去了周公馆。啊对了,我们的人还在汪芙蕖的宅邸附近发现了一个同样在监视汪芙蕖的身影,似乎是明家的小少爷,明台。” “做得不错,辛苦了!”李强先是肯定了阿平那出色的情报搜集工作,随即便不禁皱着眉头分析道,“你是说,明台也在监视汪芙蕖的一举一动?难不成他准备对那只老狐狸下手了?” 比起其他人的动向,李强显然对明台那奇怪的举动更加关切一些,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后,便转头对海棠说道:“马上跟毒蛇那边确认一下,以免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好!” “姓沈的那个畜牲不足为虑,至于那个汪芙蕖被郑耀先带走的原因也不是我们应该关切的重点,相比之下,我们还是应该把重点放在阿诚的身上,最好是能知道他跟周佛海的谈话内容。” “这个……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阿平一脸凝重地说道,“在此之前,我曾经尝试过几次,在周公馆内部安插内线,可是结果全都失败了。”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再看向阿平的眼神便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李强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他说道:“看来之前是我太小看你了,想不到你竟然不声不响地做了这么多的工作,难怪上峰会派你过来加入小组。不过话说回来,周佛海那只老狐狸的疑心病很重,在我看来在他身边安插内线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反而会增加自己暴露的风险,所以,这方面的工作还是先停下来!” “知道了,副组长!”阿平先是应了一声,可随即却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强见状便很是奇怪地问道:“怎么了?还有话要跟我说?” “那个……副组长,这段时间属下又是安插线人,又是搜集情报的,从重庆那边带来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您看是不是……” 李强这才后知后觉地说道:“我就说怎么好像忘了点什么呢?闹了半天原来是忘了给你经费啊!怪我了怪我了。” 说着,李强便从怀里掏出了钱包,将里面的钞票尽数拿了出来,一股脑地塞到了阿平的手里,“这些你先拿着,不够的话,过几天再到海棠那去拿。” “足够了,足够了!这些钱足够维持很长一段时间了,多谢副组长。”见李强竟然如此豪横,随手一掏就是好几千块,阿平便忍不住神情激动地说道。 不想李强却冲着他摇了摇手指,纠正道:“光是维持可不行啊!相信你心里也应该清楚,情报工作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对此,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你放开手脚,不要有任何顾虑地给我打造出一张完美的情报网出来!至于需要多少花费,就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了。” “是,副组长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李强听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才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杨医生,“杨医生,我准备再给你一个对外公开的身份,那就是顾家的私人医生,而你的任务,就是在三天后劝业商会的年终酒会上作为我的情敌,配合我们演一出好戏给所有人看。” 听到这,那杨医生便忍不住一愣,但是很快,便又想明白了李强此举的用意,于是便眯起了眼睛,欣然答应了李强的安排。 “好了,既然大家都已经明确了自己的任务,那就分头行动!记住,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们相互之间不能发生横向联系,就算想要联系也必须要通过海棠才行,免得被有心人看出破绽,明白吗?” “明白!”众人齐声回道。 “很好,那就各自开始行动!解散!” 第一百九十一章 意外收获 从诊所里出来,李强并没有立刻赶回队里,而是去了一趟香港银行,看看那个施秘书到底给自己留下了多少好处。 阿平说的没错,随着小组的情报网逐渐铺开拓展,也不能再让他们“自负盈亏”,是时候追加一些经费了。 别看李强既没有明楼那么懂经济,也没有谢若琳那样能把情报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本事,更没有郑耀先那仿佛举手投足之间都能让周围真切地感受到他那不可一世的王霸之气。 但是却有着一个其他人都没有的本事,那就是交游广阔,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人缘好。 正所谓:人脉即是钱脉,朋友就是门路,而关系才是最硬的道理。 而这,便是李强能够在这乱世中生存下来的信条。 正因如此,他的手上才会有青云徽章,才会在汉口的时候帮着那个伍岛茂德出谋划策,而之所以答应施秘书的请求之后,李强并没有为了自保而将她出卖,而是信守承诺完成她最后的嘱托,同样也是出于这样的行为准则。 而现在,便是收获奖励的时候了。 简单跟银行柜员说明了来意之后,李强便被带进了保险库里,同时转动钥匙将保险箱开启之后,那个柜员便很是识趣地退了出去。 李强这才将那个差不多有一个抽屉大小的保险箱从保险柜里抽了出来,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金条,美金,珠宝首饰,还有两处房产和苏州三百亩的地契…… “好家伙,现如今做秘书的都能给自己攒下这么大一份资产了吗?”一边清点着保险箱里的财物,李强一边心里很是不平衡地说道,“要知道自己一个月累死累活,到手也就百十来块,而且还是军票。可在人家眼里,别说是军票了,就连法币都懒得放进去,因为根本就不值当!而这,还仅仅是一个在大人物身边秘书的其中一个小金库而已,由此可见这伪政府对民众搜刮已经到了何等触目惊心,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然而就在这时,李强却在保险箱的最下面,发现了一串钥匙。 而经过观察,这串钥匙虽然造型各异,但每一把上都刻着一个阿拉伯数字‘39’。 倘若这个数字只出现在其中一把钥匙的上面,倒也说明不了什么。可像眼前的这串钥匙这样,在每一把上面都刻着同一个数字的情况,就只能有一种解释才能够解释得通了,那就是这个数字很有可能对应着一处隐秘的房产,而且从钥匙的数量上来看,这处房产还应该颇具规模! 可问题就来了,到底要怎样才能知道房产的具体位置呢? 李强很认真地思索了片刻,然而却依旧毫无头绪,于是便只好按下了心中的好奇,将保险箱里的金条,美金,珠宝首饰以及那些房契地契,统统装进了自己带进来的那个大皮箱里面,唯独将那串钥匙单独揣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才将保险箱放回了原位。 从香港银行里出来之后,李强便立刻拎着箱子,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汇丰银行。 而就在李强来到银行柜台前准备给自己重新开一个保险箱的时候,却无意间听到了一旁的银行职员跟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中年人的对话。 “230号?不好意思这位先生,这个保险箱是明氏企业董事长明镜在本行开设的保险箱,如果非本人开启的话,光有钥匙可不行,还需要您再提供一下盖有明董事长私章的代办证明才行。” 此话一出,那中年人便先是一愣,随即才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恍然地说道:“你瞧我这脑子,这么重要的事我都给忘了,要提供证明是?有,有……” 那中年人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皮包里翻找了起来,别说,还真让他翻出了一张证明,递给了银行柜员。 而那个银行柜员则在仔细检查了一番之后,便点头对那个中年人说道:“可以了,证明没有问题,先生这边请!” 好家伙,难怪自己在明公馆观察了这么久,却始终没有发现明镜到底是如何向组织提供药品和资助的,闹了半天,原来是用这样的方式。 只不过这个办法虽然看上去十分的隐秘,但若是像今天这样,两人之间的对话很不凑巧地落在了有心人的耳朵里的话,后果可是十分严重。 不行,得想个办法给它加上一道保险才行! 可是具体该怎么做呢? 就在李强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的时候,脑中的思绪却被银行的女柜员那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打断了。 “先生!先生?您还好?” 李强这才回过神来,轻轻地摇了摇头,“哦,我没事,就是稍微有些走神了,刚刚说到哪了?” 那女柜员则只是笑了笑,然后才继续说道:“我刚刚是在跟您确认,是不是要在本行开一个保险箱。” “当然!”李强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证件递了过去,“麻烦你。” 开保险箱的手续并不复杂,时间不大,那女柜员便办好了相应的手续。 李强则在她的指引下逐一在办理手续上签字。 签好了之后,那女柜员才将一把保险柜的钥匙递给了李强,“这是您的保险箱钥匙,如果需要开启保险箱的话,你本人到场只需要出示相关证件即可,如果是托人代取,就需要提供盖有您本人私章的证明才可以。” “嗯,我知道了。”李强点头说道。 “明先生,您的保险箱已经开好了,需要我带您过去,把东西存进去吗?”女柜员机敏地看了一眼李强手上的箱子问道。 见李强点头,那女柜员便立刻热情地带着他进到了银行的保险库里面。 而就在两人进来的同时,刚刚那个头戴鸭舌帽的中年男子也从里面出来了。而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李强便敏锐地注意到了那人的手里多了一只玉兰花锁的皮箱,而且看上去份量不轻,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装的东西一定价值不菲。 这便让他更加确认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于是回来的路上,李强几乎满脑子都在想着应该如何给明镜的保险箱多加一道保险。 可就他刚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面的人便“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来,就在李强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铁林便将一封信递到了他的面前…… 第一百九十二章 靠山底牌 “这是什么意思?”接过铁林递过来的那封信之后,李强便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 “队长叫我转交给您的,然后他就走了,大伙怎么劝都没用。”铁林如实回道。 这下李强的眉头便皱的更紧了,拆开信封一看,果然是一封告别信。 尽管那王二柱这一手留书出走搞得李强很是无语,但却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遭受了那么大的打击,会萌生出这样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想到这,李强便叹了口气,随即又简单安抚了一下众人的情绪之后,便径直来到了政府办公厅。 不管怎么说,王二柱也算是新政府的公职人员,要是就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走了,恐怕后半辈子就只能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了。 “叩叩叩……” 轻轻地敲了敲办公室的房门,时间不大,明楼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进来!” 而一见来人竟然是李强,明楼便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调侃一般地说道:“哟!是你啊?听说你昨天刚从汉口回来,就在上海饭店狠狠地出了一把风头啊!” 李强则耸了耸肩,“这个怪不得我,要怪就怪那姓沈的不长眼,惹到了我的头上,我只不过是给了他一点小小的教训罢了。” “那姓沈的犯了错,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这么做可就相当于断了那汪芙蕖的财路,考虑过后果没有?” 此话一出,李强便轻笑了一声,理直气壮地回道:“大哥,那王二柱可是我过命的兄弟,替自己人出头还用得着考虑那么多吗?他汪芙蕖要是识相也就罢了,如若不然,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用不着替我担心!” “虽然我很想看看你到底留了怎样的后手来应对汪芙蕖的报复,但是现在,他恐怕已经自身难保,没心思去考虑报复你的事了。” “真的假的,还有这好事?”尽管李强早已经心知肚明,却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道。 “当然,之前叫你去香港放出来的烟雾弹已经初见成效,成功让日本人对汪芙蕖产生了怀疑,而前不久,我们又刚好截获了一封他写给战争指导课顾问青木健次的信,随即便在这封信上稍微做了一些手脚,于是那封信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他‘买凶杀人’的铁证了。” “是吗?那可真是太巧了,看来连运气都没有站在那姓汪的那边啊!” “与其说他运气差,倒不如说是我们两个小组在经过了几次合作之后,已经培养出了一些默契更加贴切。别忘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与偶然,有的只是经过了严密设计的圈套与算计。你说呢?” “同意!”李强并没有反驳明楼的观点,而是深以为然地表示赞同,然而紧接着却猛地话锋一转,“不过根据我的推断,虽然现如今的形势对那姓汪的十分不利,但是却还没到性命攸关的地步,我想他应该至少还有一张底牌没有打。” “哦?”听到这,明楼不禁眉毛一挑,“为什么这么说?” “据我所掌握的情报,在那姓汪的被郑耀先带走之前,曾经派那个沈兰青坐着他的车到76号去找汪曼春了。可奇怪的是,直到那姓汪的被带走,汪曼春却始终都没有露面,所以我觉得她并不是没来得及出手,而是按照之前跟他叔父的某个约定去搬救兵去了。” 听到这,明楼便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就在这时,门外便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紧接着,阿诚便推门走了进来。 见李强也在,阿诚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又恢复了过来,毕恭毕敬地对明楼说道:“大哥,您交代的事,我都已经办好了。此外……” 说到这,阿诚便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李强,不想明楼似乎却并不在意,示意他继续。 阿诚这才继续说道:“此外,周先生的意思是要我们保持冷静,切莫冲动,汪副司长那边,自会有人出面作保。” “谁?” “此前日方和汪主席都在极力争取,现隐居在香港的陈公博。” 阿诚语出惊人,话音未落,明楼和李强便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陈公博一旦公开投敌,势必会极大地助涨汪伪集团的嚣张气焰,并且极大地打击民众坚决抗日的信心。 与此同时,因为他的到来,整个汪伪集团内部的权力格局也会迎来新一轮的洗牌。 到时候,整个地下工作的斗争形势也会变得愈加复杂和艰巨。 “立刻给总部发报,请求上峰务必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陈公博离港北上,与汪精卫合流。” 不想话音未落,一旁的李强却连连摇头,面色凝重地说道:“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既然那陈公博隐居香港这么久都没有被军统和中统的人发现,那么即便我们立刻给总部发报,想要找到他也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那陈公博既然肯亲自出面跟日本人和汪精卫谈条件,那么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北上与汪精卫合流的准备。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不会给我们充足的时间锁定他的行踪的。” “嗯,有道理。”明楼听了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这么一来,我就基本可以断定,汪芙蕖手里最大的靠山和底牌,应该就是陈公博了。” 说到这,明楼故意顿了顿,然后才转头对李强说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再合作一次?” 李强则笑了笑,“就我个人而言当然是有兴趣的,不过你也知道,我一个人是代表不了整个财神小组的。这样好了,我回去之后就把合作的事上报给组长,然后再给你回复,怎么样?” “可以,不过要尽快,毕竟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放心。”说着李强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明楼说道,“啊对了,差点忘了正事,女儿出事对王队长的打击很大,已经没有办法胜任本职工作了,所以还请大哥准许他此去特别巡查队队长一职。” 尽管一眼就看穿了事情的真相,但明楼却并没有选择拆穿,而是十分配合地点头说道:“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两张纸条 回到队上,李强刚刚集合了队伍,将最新的人事任命当中宣布了一遍之后,便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高木君?你怎么来了?” “是这样的,明副队长,哦不,现在应该叫您明队长才对。我这次来是专门给李队长送请帖的。今晚七点,藤田长官在上海饭店设宴,还请李队长务必赏脸出席。” 说着高木还真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精美的请帖递到了李强的手上。 “高木君太客气了,藤田长官有请,明强自当欣然前往。” “如此便好,那我就先告辞了。”说完高木也未作过多停留,便转身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李强接到了海棠打来的电话。 可奇怪的是,面对海棠的询问,阿诚却三缄其口,似乎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似的,因此并没有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这便让李强不由得在心中暗忖:难道明台暗中监视汪芙蕖这件事明楼并不知情,而纯粹是他的个人行为么?还是说…… 就这样,李强一边继续替明镜思考着对策,一边猜测着明台的用意。转眼间,一个下午便过去了。 一想到晚上还要去赴宴,李强便准时下班,准备先回一趟明公馆换套衣服。 可就在李强刚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一个身影便快速从他身前走了过去,在带起了一股香风的同时,也将一张纸条不动声色地塞进了李强的手里。 哪怕只是看到一个背影,李强也认得出来,刚刚给自己纸条的那个美女不是别人,赫然便是程锦云。 不错,无论是传递情报时的手法还是隐秘性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看来这丫头最近没少下功夫啊! 然而出于谨慎,李强并没有立刻摊开纸条,而是随手叫了一辆黄包车,上了车之后,才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看过之后便索性将那张纸条直接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阿强哥,你回来啦?”刚一进门,阿香便立刻喜出望外地迎了出来,对李强说道。 这样一来,反倒让李强感到有些不适应了,“我说阿香,你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了,我不就是出了几天差吗?还不至于让你高兴成这个样子?” 不想阿香听了却直接小嘴一撅,“怎么不至于?这几天为了给家里多增添点过年的气氛,我都快要忙死了!好不容易盼到阿强哥你这么一个强力帮手回来,我当然高兴了!” “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李强下意识地问道。 “眼看就要到年关了,大小姐这几天一直都在忙着处理公司的事;大少爷和阿诚哥工作又那么忙已经好几天都没回来了;前几天小少爷也来电报说今年留在香港过年,不回来了!所以就只剩下我一个了呗!不过好在阿强哥你回来了,要不家里那么多过年的东西需要准备,还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呢!” 这话听得李强一个头两个大,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好家伙,你这是打算拿我当苦力使啊?” “呐,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没说!”阿香拉着李强的袖子撒娇似的说道,“你就说帮不帮!” “好好好,我答应帮你就是了。”面对阿香的撒娇攻势,李强自然不敢恋战,再加上偌大一个明家,只让阿香一个人忙里忙外的的确有些让他看不过眼,然而还没等阿香高兴太久,李强便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今天不行!” 此话一出,阿香便很是失落地问道:“为什么呀?” “一会儿我得去上海饭店,日本人设晚宴,还专门给我送了请帖,不去不行啊!” “哦,这样啊!”听到这,阿香这才懂事地点了点头,“那……你去把一会要穿的衣服拿出来,我帮伱熨熨!” “那敢情好!那就辛苦阿香妹妹了。啊,对了!”说着李强便从包里掏出一盒点心递到了阿香的手上,“给你,这是我特地从汉口带回来的点心。” 一看到那盒点心,阿香的眼睛立刻就是一亮,“哇!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里面都是些什么点心呀?” “面窝,绿豆糕,欢喜坨,麻烘糕……反正都是当地最有名的点心。喜欢吗?” “喜欢!谢谢你,阿强哥!” 李强则很是欣慰地笑了笑,“那你先吃,我去把衣服拿过来。” “嗯!” 就这样,两人一个仔细地熨着衣服,另一个则帮忙布置客厅,相互之间有说有笑,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不知不觉,就到了该出发的时候了。 换好了衣服,跟阿香打了一个招呼之后,李强便迈步离开了明公馆。 可就在前往上海饭店的路上,李强却在衣兜里发现了一张纸条,而当他看到纸条上面的内容的时候,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便几乎是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自己的拳头都不自觉地攥紧了起来。 “老板,我们到了!”稳稳地将车子停在了上海饭店门口之后,那黄包车夫便回过头来对李强说道,然而等了好久李强却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于是便装着胆子又喊了几声,“老板!老板?您没事?我们到了!” 直到这时,李强才终于回过了神来,“啊?哦,到了啊!多少钱?” “五角!老板,您刚刚的样子可吓死我了,我看您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没事?” “我没事。”说着,李强便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十元法币,往那个车夫的手里一塞,随即也不等他给自己找零,便自顾自地下了车,径直走进了饭店。 刚一进到饭店里面,便立刻就有一个服务生迎了上来,“请问您是明先生?” 见李强点头,那服务生便立刻恭敬地带着他来到了一间豪华包间的门口,轻轻地敲了敲包间的门。 时间不大,包间门便从里面打开,紧接着高木便走了出来,在那个服务生讶异的目光下微微向李强鞠了一躬,毕恭毕敬地说道:“明先生,藤田长官和南造课长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了,请!” 第一百九十四章 相互博弈 “明队长,来来来,这边坐,这边坐!” 李强刚一进到包间里,坐在主位的藤田芳政便立刻热情地招呼道,甚至还让他直接坐在了自己的右手边以示尊贵。 虽然包间里的人不多,但除了李强和藤田芳政以外,就连南造云子和川田伦也两位特高课课长也只能屈居次席,而最近一段时间风头正劲的76号第二处处长的郑耀先,以及身为情报处处长的汪曼春更是只能位列末席,可那藤田却偏偏安排自己坐在首席,实在是让李强搞不清楚那藤田芳政此举究竟意欲何为了。 不过好在李强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多年的潜伏生涯早已将他的心脏锻炼得无比强大,因此即便是面对如此诡异的局面,李强却依旧淡定地选择了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地在藤田芳政的右手边坐了下来。 而这一举动看在其他人的眼里,却有着各自不同的理解。 首先便是为首的藤田芳政和他的死忠南造云子,两人一见李强表现得如此从容不迫,便不约而同地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好像达成了某种共识似的。 而那个川田伦也则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眼中还透着一股浓浓的忌惮神色。 至于那个郑耀先则是所有人中反应最小的一个,就好像是个局外人一样,面无表情地抽着雪茄。 而众人在这一瞬间的反应,却早已定格在了李强的脑海之中,并且很快便成为了他采取下一步行动的参考和依据。 “藤田长官,您这是?”刚一落坐,李强便突然一改之前“以静制动”的应对策略,主动开口对藤田芳政问道。 结果还真就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使得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说道:“哦,是这样的,明队长护送战略物资有功,根据伍岛君提交的报告,多亏了明队长你,最终才保住了那么多的重要物资,而这次搜寻抢运物资的行动,从一开始拉拢说服那个东北军的代理团长,到后来的远赴汉口搜寻物资的下落,再到最后帮助伍岛君突围,极大程度上地减少了我们的损失,明队长都出了不少的力,当居首功。因此我才设下了今天的晚宴,这一来是给明队长接风,这二来嘛,则是替明队长庆功。” 听到这,李强便忍不住在心中暗想:这老东西要是知道,自己带回来的那几车精铜仅仅是一个零头的话,恐怕一定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伍岛茂德虽然带兵打仗的时候脑子有些不大灵光,但编瞎话和写报告的本事倒是一流,真难为他能把这个谎撒得这么圆满啊! 而尽管李强心里觉得很是好笑,但表面上却装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诚惶诚恐地说道:“藤田长官,这如何使得?为大日本皇军效力本就是卑职的本分,受到如此褒奖,卑职实在是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诶!”然而不等李强把话说完,藤田芳政便连忙摆了摆手,“这犯了错了要罚,立功就要授奖,从古至今,无论是在中国,还是日本,都是一样的道理,明队长就不要太过谦虚了。” 说到这,那藤田芳政便不动声色地向南造云子使了个眼色。 后者则立刻会意,主动开口接过了话茬问道:“明队长,有个问题憋在我的心里很久了,不知……” “南造课长请问,卑职定当知无不言。” “听说你在东北的时候,曾经救过松冈先生的命,是么?” 南造云子的话才刚一说出口,李强就立刻从她的话中过滤出了一个关键词——松冈先生。 闹了半天原来是因为那个松冈洋右啊! 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不是早已经辞去满铁总裁的职务了么? 难道是自己之前为了给那李士群施压,请求他出面替自己说情的举动,引起了什么误会不成? 如果是那样的话…… 想到这,李强便笑了笑,“南造课长,您可真会开玩笑!我在满铁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调查员,怎么可能接触到松冈先生那样的大人物呢?更别提什么救过他的命了。” 不想此话一出,非但没有消除藤田芳政和南造云子之前的误会,反倒让两人更加确信自己之前的判断了。 理由也很简单,就因为李士群接到过松冈洋右的电话,这可是有记录可查的。 所以在他们看来,李强越是否认,就越能说明他就是那松冈洋右的密派了! 如此,就刚好正中了李强的下怀。 可就在这时,那个打从一开始就看李强不顺眼的川田伦也却很不识趣地捅破了那层双方好不容易糊上的窗户纸,“不对?明队长,如果果真如你所说,那么在你被送进76号大牢的时候,松冈先生又怎么会亲自打电话过来替你求情呢?” “有这回事?”听了那川田伦也的话,李强便立刻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道,“那……想必应该是他老人家体恤下属,亦或是出于对满铁的声誉和形象等方面的考虑,才亲自打电话过来的!” “明队长,你以为你这么说我们就会相信吗?” 然而话音未落,一旁的藤田芳政便忍不住厉声呵斥道:“注意你的态度,川田课长!” 不想那川田伦也遭到呵斥之后非但没有收敛,反倒更加变本加厉地说道:“嘁,说到底不就是个密派嘛!用得着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吗?” 此话一出,不等那藤田芳政开口,李强便眯了眯眼,抢在了他的前面,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道:“川田课长,你啊!真是太不懂规矩了!” 说完,李强便转头看向了藤田芳政,仿佛是在对他说:这家伙是你的手下,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藤田芳政倒也干脆,直接用命令的口吻沉声说道:“出去!” 川田伦也听了不由得一愣,刚要说什么藤田芳政便索性直接把眼睛一瞪,更加严厉地说道:“我叫你出去!” 见藤田芳政动了真怒,川田伦也即便心里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乖乖地退了出去。 就在他离开之后,李强便笑着替藤田芳政倒了杯酒,然后才继续对众人说道:“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那这个戏我就不演了!没错,我的确救过松冈先生的命,而之所以被调到这来,并不是为了监视谁,而是要执行一项绝密的任务!” 第一百九十五章 绝密任务 绝密任务?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便一下子全都集中在了李强的身上,就连坐在对面的那个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郑耀先,也将夹着雪茄的右手放下,看了过来。 “既然是绝密任务,那按理说我们就好过多地打听了。”短暂的沉默过后,藤田芳政便率先开口说道,但紧接着却又话锋一转,“只是这上海啊,不比东北,英国人,美国人,再加上新政府和抗日分子,各方势力混杂交错,复杂的很。明队长孤身一人行动,难免会力有未逮的时候,所以如果届时如有需要我们配合的地方,还请明队长千万不要客气才是啊……” 然而李强却并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转过头看了一眼郑耀先,问道:“这位是?” “郑耀先,特工总部第二处处长,同时也是大日本帝国特种作战指导顾问。” 不想话音未落,李强便不自觉地眯了眯眼,“郑耀先?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是挺耳熟的,只是让我怎么也想不通的是,身为戴笠的心腹爱将,堂堂军统八人众的老六,怎么会突然叛逃组织,加入76号了呢?” 此话一出,一旁的南造云子便不禁在心中暗想:看不出来,这小子还真是有些本事的。仅凭一个名字就能说出那郑耀先的背景,看来他在满铁的时候,应该有着很高的查看调阅机密档案的权限,难怪松冈先生会让他来上海执行绝密任务。 而就在南造云子更加坚信,李强就是松冈洋右的密派的时候,郑耀先便已然一脸淡定地给出了自己的解释:“说起来,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那戴笠不但嫉贤妒能,疑心病还重,我当初那么卖力地替他办事,可是到头来他还是不信任我,还两次三番,想方设法地试探我,考验我!这种不被信任的日子,我受够了!所以才通过长谷川君的引荐,脱离了军统,加入到了藤田长官的麾下。” “如此看来,郑处长也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啊!”说着,李强便有意无意地看了藤田芳政一眼,见后者微微点头,这才继续说道,“既然在坐的都是自己人,那我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实不相瞒,松冈先生之所以在卸任前把我从东北调到上海来,实际上是为了秘密追查消灭一个代号叫‘财神’的军统特工以及他领导的行动小组。” 然而话音未落,郑耀先便一辆惊讶地说道:“你说谁?‘财神’?他不是一直都在东北活动么?怎么突然跑到上海来了?” “郑处长,你知道那个家伙的底细?”藤田芳政听了连忙问道。 郑耀先则点了点头,“此人是军统复兴社时期的老人,加入军统的时间比我还要早上半年,因此论资历比我要高出不少。不过即便我们同为军统效力,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是只闻其名,却从未见其人,甚至连高矮胖瘦都不知道,就更别提那家伙的模样长相了。不过传闻中,这家伙身手敏捷,能够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明明实力很强,却过分慎重;能够从三四层楼高的地方跳下毫发无损;能双手使枪百发百中;能一口气喝下五坛高粱酒;身高超过两米;随身还带着一只跟沈万三同款的聚宝盆,想要多少金银就能变出多少……” “好了好了,可以了郑处长。”眼见那郑耀先越说越是离谱,藤田芳政连忙抬手打断了他。 而一旁的李强则连忙趁机说道:“藤田长官,其实刚刚郑处长所说的那些有关‘财神’的传闻虽然听起来十分离谱,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依据的。但就那个家伙的行事风格来说,就很符合那条‘明明实力很强,却过分慎重’的传闻。至于重庆方面为什么突然将他和他的小组调到上海来,我想十有八九跟新政府有关。” 此话一出,南造云子的眼中立刻精芒连闪,“既如此,那不知明队长经过这段时间的秘密调查之后,是否查出了一些眉目呢?” 听到这,李强先是有意无意地看了汪曼春一眼,然后才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在樱花号专列出事之前,我就已经锁定了一个可疑人物,我敢肯定此人即便不是‘财神’,也是财神小组的核心成员,只要能够抓到他,再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就一定能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只可惜……” “可惜什么?”藤田芳政和南造云子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只可惜,就在我准备动手的时候,他却被人开枪给打死了!” 话音未落,汪曼春便立刻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而一旁的南造云子却是先瞥了她一眼,然后才一字一顿地确认道:“明队长,你说的那个可疑人物,该不会是76号的那个陈亮?” “没错,就是他!根据我的调查,此人经常打着76号的旗号出入苏州的黑市,甚至还胆大包天地亲自参与了好几次军火走私的买卖,而且跟樱花号专列有关的大部分绝密信息也都是他经手的,所以我就断定,樱花号专列的泄密,陈亮绝对脱不了干系。可哪曾想明楼那个蠢货,竟然抢在了我的前面一枪把他给毙了,真的是……” 一见李强三句两句就把矛头指向了自己的师哥,汪曼春立刻就不干了,“明队长,你有事说事,用不着在这含沙射影的,我师哥可是在查明陈亮私自参与黑市军火买卖之后,才枪毙了他以正军法的,有那么多人可以作证,完全合规合法,何错之有?” 李强也不甘示弱,“汪处长,我只是就事论事,难道你就不觉得那个陈亮的死太过于巧合了吗?” “既然你那么在意那家伙的死活,那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师哥打个招呼?” “汪处长,这种事情,你叫我怎么提前打招呼?再说我怎么知道你那个宝贝师哥有没有问题啊?” “你!” “够了!汪处长,注意你说话的态度!”眼见两人越吵越凶,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大,藤田芳政便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十分偏向地训斥了汪曼春一句,然后才转头对李强问道,“明队长,明楼的问题咱们还是先放一放,我觉得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找出那个‘财神’和他的小组,然后将其彻底消灭,你说呢?” 第一百九十六章 重获信任 “叮铃铃——” 就在李强还在上海饭店跟藤田芳政等人商议如何搜捕“财神”和他的小组成员的时候,一通电话便打进了明公馆。 听到电话铃声,阿香便立刻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然而刚一来到客厅就被守在那里的阿诚给拦了下来。 “阿香,这个电话是打给大哥的,回房歇息去!” 阿香很懂事的点了点头,“好的阿诚哥,那我就先回房了。” 说完便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而与此同时,书房里的明楼则已经拿起了电话听筒,接通了刚刚那通电话。 紧接着,一个略带沧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请问,是张公馆吗?” “不,这里是李公馆,你打错了?”明楼淡淡地回道。 “是吗?那就应该没错了。”说到这,对面那个声音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听阿强说,你们打算跟我们再进行一次合作?” “是的。” “具体的合作内容呢?” “刺杀汪芙蕖!” 然而对方却很是干脆地“抱歉,这种任务,我们小组可不会参与。” “不,你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是想让你们小组帮忙去刺杀汪芙蕖,而是请你们帮忙打个掩护。” “你该不会是打算以此打消日本人对你的怀疑?恕我直言,日本人也不是傻瓜,你这么做很有可能适得其反。”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 “实不相瞒,打掩护的不只你们一组人,我还安排了其他的人手,只是负责刺杀我的这一组必须由最优秀的顶级特工出马才行,因为行动的地点是76号总部!” “看来你们这次是打算搞一个大动静出来啊!行动时间呢?” “除夕夜。”明楼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们还是找机会见个面,有些细节在电话里可是没办法敲定的。” “细节问题,你跟阿强敲定就可以了,我的事多,主要的精力还是要放在上峰交代下来的任务上面,实在是无暇分身啊!” “那好!我知道了,抗战必胜!” “抗战必胜!” …… 从上海饭店出来,李强便随手拦了一辆黄包车坐了上去。 可奇怪的是,他的目的地却并不是明公馆,而是吩咐那个车夫将他拉进了一条地形极为复杂的弄堂。 好不容易甩掉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尾巴”之后,李强这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同时也在不禁暗自庆幸,如果自己没有回明公馆换衣服的话,恐怕就不会及时地收到“满铁派人秘密来沪,追查‘财神’及其小组成员”的消息了。 真要是那样的话,刚刚那场饭局可就彻彻底底地变成鸿门宴了。 一想到这,李强便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然后才紧了紧自己的风衣,七拐八拐地走出了弄堂,重新拦了一辆黄包车,扬长而去了…… 此时的饭店包间里,尽管筵席已散,但除了李强以外,其他人竟然全都在假装离开之后又偷偷折返了回来。 “川田课长,本部那边有回复了吗?” 川田伦也立刻起身回道:“有了!经确认,满铁那边的确有派人到上海追查‘财神’及其小组成员。” 藤田芳政听了不禁连连点头,同时心中的那块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如此看来,那小子并没有说谎。” 不想话音未落,郑耀先便率先开口,“对此,我持保留意见。我还是建议藤田长官派人严密监视此人的一举一动。” 一旁的汪曼春也随之附和道:“我赞同郑处长的提议。” 然而就在这时,刚刚那几个被李强甩掉的“尾巴”便灰溜溜地回来了。 “看见没有,这可是我们宪兵队里跟踪技术最好的几个人了,可结果呢?不还是被那小子很轻松地就甩掉了?所以在我看来,派人监视非但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收获,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好了!”说到这,藤田芳政看了看表,“时间也不早了,各位请回!南造课长,你留一下,我有话跟伱说。” 此话一出,其他人便乖乖地起身离开了包间。 直到这时,藤田芳政才开口对南造云子说道:“孤狼已经启程了吗?” “已经启程了,预计三天后抵沪。”南造云子点头回道。 “可惜了,她要是还留在东北的话,或许还能帮我们暗中调查核实一下。”藤田芳政很是遗憾地说道,“不过算了,毕竟尽快甄别明楼的身份,才是我们的头等大事,明白吗?” “属下明白!” “至于那个阿强,你找个人,伪装成财神小组的组员,试试他!” “是!” “嗯,再过几天我就要去南京军部述职了,这边就交给你了。” 听到这,南造云子的心里便立刻就是一阵狂喜,索性站起身来“啪”地打了个立正,神情激动地说道:“藤田长官放心,属下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 时间来到午夜,一座从外面看上去好像已经荒废许久了的钟楼上面,李强正带着耳机聚精会神地记录着刚刚收到的电文。 「组织急电,请务必于午夜零点三十分准时接收,同频514。」 这,便是程锦云交给自己的那张纸条上面的内容。 尽管尚不清楚组织到底给自己安排了什么任务,但是仅凭这一点就说明自己已经通过了组织的审查,重新获得了组织的信任。而这,便足以让李强心情为之大好了。 然而就在李强把收到的电文译好之后,却又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军需部部长陈炳? 这个家伙自己又没见过,这既没有照片,有没有画像的,找起来难度可就大了。 虽然政府办公厅的档案室里或许能够找到那家伙的档案,但自己总不能直接大摇大摆地跑过去查他的档案? 得想个万全的办法才行。 正当李强还在为了应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陈炳的照片或是画像而大伤脑筋的时候,脑海里却突然猛地灵光一闪:有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锄奸准备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李强刚刚带着手下出完早操,就被明楼一个电话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昨天晚上你去哪了?怎么一夜都没有回来?” “昨天晚上?”李强听了不由得一愣,“阿香没告诉你么?我去参加了个饭局。结束的时候租界都宵禁了,所以就索性在办公室里对付了一宿。” “可是据我所知,昨天晚上的那个饭局不到九点就已经结束了?”明楼慢条斯理地反问道。 “大哥就是大哥,竟然连这些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小弟佩服!” 然而明楼却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直接把脸一沉,沉声道:“别打岔,你老实回答我,昨天晚上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李强则耸了耸肩,“还能干什么?人家都已经从东北一路追杀过来了,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自然是要立刻调整部署,最好应对准备了!” “你是说……满铁那边已经对你起了疑心,还派人过来调查你了?” “是,也不是!”李强模棱两可地说道,“满铁派人过来是为了追查消灭‘财神’和他的行动小组的。不过在我略施小计之后,已经成功让他们相信,我就是那个满铁派到上海来的特派员了。所以……” “所以接下来,只要我们抢在他们拆穿你的假特派员身份之前,找到并干掉那个真的特派员,你就可以取而代之了,对不对?” 想不到仅凭自己的只言片语,明楼就立刻猜到了自己的用意,于是李强也只好点头承认道:“不错!” 不想明楼听了之后却又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继续说道:“想法倒是不错,可是你考虑过没有,万一他们对你起了疑心,向满铁那边核查你特派员的身份的话,岂不一下子就暴露了吗?” “是啊,所以我昨天晚上才没有回去,就是在等他们向满铁那边核查的结果。” “结果呢?” “结果就是,满铁不出所料地只给了他们一个模糊的回应,使得我的假特派员身份非但没有被揭穿,反而又让他们增加了几分信任,要不然我就只能跟之前的柱子哥一样,留书跑路咯!” 此话一出,明楼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就要跑?伱的胆子是有多小啊?” “那是当然!自保可是我的第一信条,要是连命都没了,还怎么跟日本人斗啊?” “照你这么说,你要是有一天暴露被抓了,为了自保还不当场叛变,当转变者啊?” 然而李强听了却笑着摇了摇头,“我说大哥,一看你就没这方面的经验,哪有人刚被抓就立刻叛变,当转变者的?” “哦?”听到这,明楼不禁眉毛一挑,“这么说,你很有经验咯?” “那是当然!想当初我在东北满铁的时候,什么样的叛徒没见过?你猜猜,他们是如何对待那些刚一被抓就立刻叛变表忠心的家伙们的?” “怎么对待的?”明楼很是配合地追问道。 “上刑,而且是直接上大刑!” “为什么?”明楼听了十分的不解,“他们不是已经都招了吗?” “招是招了,可是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所以还得用刑!而有经验的,被捕之后都会保持沉默或者坚持对方抓错了人,总之就是死不认罪,那样既能拖延时间,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被组织营救出去,对不对?” “好了好了,我对你可那些歪理可不感兴趣。”说到这,明楼先是谨慎地看了一眼门口,然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昨天晚上你还在赴宴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你们组长通过话了。” “我知道,组长已经任命我为副组长,代替他配合你们的锄奸行动了。” “是吗?看不出来,你们小组内部的消息传递还蛮迅速的嘛!” “那当然!正所谓兵贵神速,效率第一!要是消息传递得不及时的话,恐怕我们早就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听到这,明楼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那好!咱们言归正传,除夕夜当晚,我会以个人的名义去76号约汪曼春到乐圃阆茶楼小聚,而你们要做的,就是赶在我们出发之前,引爆我的汽车,制造想要把我炸死的假象,有把握吗?” “你会把车停在哪里?” “自然是特工总部的办公大楼前了。” “那还不简单!只要计算好时间,在你的车里安装个定时炸弹不就好了?” 不想明楼却连连摇头,“如果真那么简单,我还有必要找你们来帮忙吗?”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等你把车子开进76号的院子里之后,再想办法溜进去装触发式炸弹?” “不错!想不到你这么快就猜到了我的用意,真不愧是财神小组的成员。” “大哥,你应该清楚,即便你再怎么恭维我,我也是不会同意参加有着如此巨大大风险的行动的。且不说是在76号的眼皮子地下行动,就算退一万步,我能做到,你又怎么能在不被任何人怀疑的情况下引爆它呢?”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照我说的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我的车上装好炸弹,你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 听到这,李强深深地看了明楼一眼,良久才终于点头答应了下来,“好!不过我有言在先,一旦在行动过程中出现任何可能导致行动失败的突发状况的话,我就会立即终止行动,包括提前引爆炸弹。没问题?” “没有问题!”明楼想也不想地便同意了李强的提议。 “好,那我回去之后就立刻开始着手准备。”说完,李强便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还有件事。为了进一步获取日本人的信任,我需要提前暴露一个安插在新政府内部的潜伏人员,至于具体的人选,由你来定!” “这是上峰的意思?” “现在还不是,不过我敢打赌,你很快就会收到相关的电令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行动前奏 “好!我知道了,等锄奸任务完成之后,我会慎重考虑一下的。” 沉默良久之后,明楼才终于点头说道。 而就在李强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阿诚便推门走了进来向明楼汇报道:“大哥,陈部长来电,说是今晚在万国酒店设宴,请您务必赏光。” “务必赏光?”明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之前专门设宴替他接风,可他却一头扎进了烟花巷玩得那是昏天黑地,乐不思蜀,放了我的鸽子。现在倒好,又打电话过来请我赴宴,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那笔军需款?不去!” “可是大哥,您要是不去的话,可就彻底得罪那个陈部长了,万一闹到了周先生那里……” 其实明楼刚刚说的也都是气话,其实心里也很清楚,这官场的事,是不能意气用事的,哪怕是杀父仇人,在特定的场合下也得有说有笑,故作亲密。 于是,在经过了一番“慎重”的考虑之后,明楼终于点头答应了下来。 而一旁的李强却早已根据两人的对话推断出了他们口中的那个人陈部长,很有可能就是组织交给自己的那个任务的目标,军需部部长陈炳了。 故而离开政府办公厅之后,李强便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万国酒店。 可就在他准备进去的时候,却敏锐地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区里发现了一个正在喝茶看报的熟悉身影,赫然竟是万里浪! 于是便连忙收回了已经快要迈出去了的脚步,径直从酒店的门口走了过去。 出于保险起见,李强并没有在酒店附近逗留太长时间的打算,可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又一次在街角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只不过在看到那个身影之后,李强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选择回避,而是主动上前迎了上去。 “黎叔?你在这做什么?” 此话一出,顿时就把黎叔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直到发现说话的事李强之后,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组长,你怎么……” “诶!”不等黎叔把话说完,李强便直接抬手打断了他,纠正道,“别这么叫我,我早就已经不是你的组长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叫我阿强好了。” “话虽如此,可是……” “好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咱们还是先放一放!说正事,你在这做什么……有任务?” 不想黎叔却摇了摇头,“严格来说,也算不上是什么任务,就是我发现最近一段时间,那个军统的叛徒也不去76号报道,整天都待在这间酒店里,好像是在保护什么重要的人物似的,所以我就在酒店附近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看看他保护的到底是谁。” “这样啊……”李强听了不由得心下一喜,但还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结果呢?” “一无所获。”黎叔苦笑着说道。 李强也跟着笑了起来,就他这么个监视法,能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那才真是见了鬼呢! 想到这,李强便一脸神秘地说道:“根据我目前已经掌握的情报来看,你说的那个重要的人物很有可能就是新政府军需部部长,陈炳。” “陈炳?” “不错,就是陈炳。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如果想要进一步确认的话,今天晚上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此话一出,黎叔的眼睛便猛地一亮,“怎么说?” “今天晚上,陈炳将会在这设宴,并且邀请了我名义上的大哥明楼。以黎叔您的手段,这样的小事想必应该难不倒您?” “当然!不过前提是成为酒店的住客,你也知道,我们的经费一向很紧张……” “不就是钱嘛!好说!”不等黎叔把话说完,李强便掏出钱包,将里面的钞票一股脑地塞到了黎叔的手里,“这下应该够了?” “足够了!”黎叔也不推辞,索性将手上的钞票通通揣进了自己的腰包,丢下一句“等我消息”之后,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酒店…… 两天后。 新开路上,坐落着一间名叫雅贤的茶楼,据说是李士群的老婆娘家的产业,为了争夺这个产业,叔侄俩还曾经对簿公堂,闹得很不愉快。 时值正午,正是一天之中生意最好的时候。 茶楼里也早已是高朋满座,客似云来。 “这位爷,您几位?”一见李强进来,店里跑堂的伙计便立刻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道。 然而李强却惜字如金地说道:“我找人,五号雅间在哪?” “在楼上,您随我来。” 说着那伙计便带着李强上了楼,来到了一间挂着五号门牌的雅间门前。 “爷,这就是五号雅间了。” 李强则很是大方地从兜里摸出了一块大洋,往那个伙计的手里一丢,吩咐道:“我这个人喜静,不希望有人打扰,明白吗?” “明白明白!爷您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您的。” 李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的黎叔一见李强进来,便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画像,“这就是那天设宴款待你大哥明楼的那个家伙,我找人把他的样子画了出来。” 说着黎叔便将那张画像递到了李强的手上,而李强却只是看了一眼,便忍不住评价道:“一看就是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家伙。我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万里浪应该就是在保护他?” “不错,正是!” “既如此,黎叔,我想请你帮我个忙。”说着李强便压低了声音对他耳语了起来。 黎叔则始终紧皱着眉头,在李强说完之后也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才终于微微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 民国三十九年二月七日,农历年终岁末的最后一个寒宵。 黄昏刚过,一排排街灯照影,昏黄的灯光与天光交织在一处,天上不时绽放着绚烂的烟火,五彩斑斓地投射在街面上,映出一片虚假的安定繁荣的景象。 大街上,随处可见身穿和服的日本女人,她们一个个举着小膏药旗在街面上肆意地走着,所到之处,那些本应是这片土地的主人的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似的,纷纷驻足向她们鞠躬行礼。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就好像是理所应当似的。 而在那些已经堪称麻木的人群之中,郭骑云无疑是个例外,此时的他将全身都裹在了一件风衣里,步履匆匆在人群中穿梭而过。 还没等那些自认为高人一等的日本女人们反应过来,只一眨眼的功夫,郭骑云便已然穿过了人群,推门走进了一家西餐厅…… 第一百九十九章 借机敲打 “先生,请问您有预订吗?”餐厅的服务生恭敬地对刚刚从外面走进来的郭骑云说道。 “三号桌。”郭骑云回道。 “这边请!” “好!”说着,郭骑云便轻轻压了压帽檐,跟着那个服务生走到了预留的三号桌前坐下,顺手把礼帽搁在餐桌边上。 “先生,请问您现在要点餐吗?” 郭骑云看看表,“等我朋友来了再点。” “好的,先生。”那服务生一边说,一边给郭骑云倒了杯水,随后便离开了。 郭骑云端起水杯佯装喝水,眼睛则警惕地扫过了周围每一个角落、甚至连餐厅里正在用餐的每一个顾客都没有轻易放过。 时间不大,衣着光鲜的明台便从他身后走过来,径直坐到他的对面。 “过年好呀,郭先生!”明台笑道。 郭骑云则像见到了老朋友一般招呼道:“过年好,明少爷。” 说罢,郭骑云才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刚刚接到上级的电令,命令我们抓紧时间搜集日军第三战区兵力部署计划的一切相关信息……” 然而明台却并不答话,而是挥手叫来服务生。 这便使得郭骑云不得不强行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先生,您是要点菜吗?” “当然!”明台笑道,“鳕鱼浓汤,香煎法式牛排,焦糖布丁……” “组……”眼看明台竟然真的很认真地点起菜来,郭骑云便忍不住想要开口说什么,不想却被明台冷不丁地一个犀利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好了,就这些!都要双份啊!” “好的先生!请稍等。”说完那服务生便离开了。 明台这才转过头对郭骑云说道:“怎么,郭先生,你很赶时间么?” 郭骑云则苦笑了一声,“今天是除夕,我约了人吃饭呢!” 然而明台却只是了然地“哦”了一声,然后便没有了下文。 这下郭骑云可有些坐不住了,连忙说道:“那……组长,要是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 不想明台却直接把脸往下一沉,声音也充满了上司的威严,“你干什么?我让你走了吗?坐下!” “组……” “我说郭先生,你能不能别老组长组长的,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了?在外面叫我林少。” 一句话便噎的那郭骑云一口气堵在胸口,好半晌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是,林少。” 时间不大,明台点的东西便上来了。 这下郭骑云便好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将一肚子的气都撒在了面前的那块牛排上,就连切肉的动作都仿佛多多少少地带上了点个人情绪。 “嗯,还不错!”一口牛排下肚,郭骑云心里的不快也消了大半,随口说道。 而明台则一边优雅地切着自己那块牛排,一边说道:“郭先生,您这吃相在上海滩可吃不开啊!” 郭骑云听了自然不服,反驳道:“我这吃相怎么了?我告诉你,想当初我也在上海滩混过,想当年……” “别跟我想当年!”话没说完,明台便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现在不是当年,这里也不是当年的上海,更不是军校,你也不是我的教官了,而是我的副官。明白吗?” 郭骑云则撇了撇嘴,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小人得志啊?”明台似笑非笑地说道。 “属下不敢。” “那就好!” 其实两人此刻心里都非常清楚,明台并不是什么小人得志,而是在让郭骑云丢掉自己不经意间摆出的教官的架子。毕竟现在这个小组里,明台才是长官。 “组……林少,我想以下属的身份来提醒您,这里是上海,租界是孤岛,这个租界都充斥着黑龙会的爪牙,法国的巡捕,日本的间谍,英美的耳目以及76号的密探,所以属下以为,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在这种各种势力混杂的场所见面,而且你今天的打扮跟你的做派,恕我不敢恭维。你这么招摇,就不怕别人记住你的脸吗?” 明台默默地听郭骑云把话说完,随即又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然后才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第一,我们就是要利用这座孤岛来战斗,和各方的势力周旋,你不到敌人经常聚集的地方,怎么能够接近他们呢?看不到目标,摸不清敌情,又何谈行动呢?第二,什么场合该穿什么样的衣服,该有什么样的做派,我比伱更清楚,别以为交了个名媛女友就以为混进了上流圈子,你差得远了!” “哼!”尽管那郭骑云依旧很不服气,却并没有出言反驳。 明台则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就拿今天这次见面来说!到这种地方,就应该穿成这样,混迹其中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不像你,吃个西餐都吃成这样,那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呢!至于最后一点,如果在行动中,有人认出了我的脸,那么结果就只有一个,他很不走运!我说的够清楚了?” 明台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成功地把那个之前还很不服气的郭骑云给说得没了脾气。 于是明台这才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得十分精美的礼盒,递到了郭骑云的面前。 “这是什么?”郭骑云奇道。 “新年礼物。”明台话里有话,随即便示意郭骑云打开看看。 可就在郭骑云有些莫名其妙地将那个盒子掀开一角之后,整个人便赫然一惊,“啪”地连忙关紧了盒盖…… ……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稳稳地在特工总部76号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门口的守卫一看到车牌便立刻小跑着迎了上来,“啪”地打了个立正,向车里的明楼敬礼道:“长官好!” 话音未落,负责开车的阿诚便摇下了车窗问道:“汪处长还在里面办公吗?” “在!汪处长今天还没回去。”守卫如实回道。 “开门!” “是!”那守卫应了一声,随即便动作麻利地将铁门打开,目送着明楼的车开了进去…… 第两百章 箭在弦上 76号院内的西面有一片空地。 原本的主人在这搭建了一座花棚,故而得名西花棚。 现如今虽然早已被改造成了刑场,却依旧保留了原来的名字。 西花棚里有一面墙,墙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枪眼,仿佛是在无声控诉着自己悲惨的遭遇一般,让人看了无不感到触目惊心。 尽管76号的特务们自作聪明地将墙面用红漆刷成了红色,却依旧无法掩盖那刺鼻的血腥之气,那个令人作呕的气味,哪怕隔着老远都能清晰地闻到。 此时的墙根下,正竖着一根行刑架,上面绑着一个戴着黑色头罩的囚犯,不停地打着哆嗦。 三米高的围墙之外,不停地传来过年的炮竹声。 汪曼春则坐在一把椅子上,配合着外面庆祝新年的烟火,一次次地扣动扳机,听着枪声不断地在整个西花棚回想,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十分享受的神情,就好像是在欣赏一场美妙的音乐会一般。 如此诡异的场景,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就连站在她身后的那两个手下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不得不说,汪曼春的枪法很好,尽管已经连续开了四五枪,却并没有命中那个被绑着的囚犯,而是让每一发子弹都擦着他的身体飞过,以此带给他加倍的恐惧,很快整个人便几近崩溃,甚至连小便都失禁了。 直到这时,汪曼春才满意地站起身。 刚一转身,却刚好迎面看到了正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的明楼,顿时整个人便有些心慌意乱,手足无措起来。 很显然,她并不希望明楼看到自己这样的一面。 于是,汪曼春便连忙小跑了几步迎了上去,尽力挤出一丝微笑,对明楼说道:“师哥,你来了。” 然而明楼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让汪曼春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赶忙没话找话地说道:“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以明楼那敏锐的观察力,自然注意到了汪曼春内心的变化,于是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了一眼那个被绑着的囚犯,随口问道。“他是什么人?军统,中统,还是红党?” “什么都不是,就是宵禁的时候,被日本宪兵抓到的流窜犯。” 尽管汪曼春立刻矢口否认了那人抗日分子的身份,但那略显刻意的反应却让明楼十分的在意。 不过即便如此,明楼却也并没有继续深究,而是将目光又重新转到了汪曼春的身上。 汪曼春则连忙趁机岔开了话题,“师哥,你怎么想起今天来看我?” “今天是除夕嘛!我知道你的习惯,凡除夕夜都是不肯回家的。” “那是往年,但是今年不同,其实我……”汪曼春先是有些欲言又止,但当她看到明楼那鼓励的眼神之后,又终于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其实我是有想过叫上你一起去我叔父那吃年夜饭的,只不过……” “不过什么?” “我犹豫了。” “这可一点儿都不像你的行事风格。”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碰到跟你有关的事,自己就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犹豫呢!” “因为我害怕,害怕被你拒绝,更不想看到你夹在我和明镜中间左右为难的样子。与其那样,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曼春……谢谢你。”听到这,明楼由衷地说道,“不过,你多虑了,这件事根本没有伱想象的那么复杂,我已经让阿诚在乐圃阆茶楼定了座位,点了草头圈子,红烧肉,浓油赤酱,全部都是你爱吃的。他们跟我讲你还在工作,我就来请你了,不知汪大处长可否赏脸,与我一起共进晚餐呢?” “不师哥,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心里还惦着我,我……” 温柔,是对付女人最好的武器,这一点,即便是汪曼春也不例外。 看着已经感动得说不出话了的汪曼春,明楼连忙安慰似的对她说道:“好了曼春,什么都别说了,我都明白。走!” “现在?那……那咱们先回办公室,让我换套衣服好不好?” 见明楼点头,汪曼春便先是冲着自己那两个手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这里收拾干净,随即便亲昵地挽上了明楼的胳膊,向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两人手挽手地走进特工总部的办公楼之后,一个敏捷的身影便陡然从阴影中闪了出来,在所有人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一颗炸弹神不知鬼不觉地装到了那辆停在办公楼前的汽车地盘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 西餐厅里,郭骑云死死地攥着那只礼盒,一脸紧张地问道。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明台竟然用这样的方式给了自己一把手枪! 然而明台却并没有跟他扯皮,而是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很是干练地说道:“你侧后方坐的那三个男人,是你今天的行动目标。枪里只有七发子弹,记住了,你最好在打光值钱解决他们。” 郭骑云一下子就急了,“林少,你有行动,应该事先通知我,大家一起制订行动方案,你这样太草率了。我建议,取消行动!” 说着,郭骑云便将那只装着手枪的礼盒又推还到了明台的面前。 “不可能!行动已经开始了,如果你拒绝参与行动,现在就可以拿着这个盒子离开餐厅,然后滚回重庆去!只是一会儿乱起来,伤了你的那个名媛女友,我可不负责。” “你说什么?你……” “没错,我已经以你的名义把你的女朋友约过来了。”说着明台看了一眼手表,“她现在应该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如果你的动作麻利一点的话,应该刚好能利用她们家的车逃离现场。现在是八点十二,我要你在八点十五分之前开枪,七发子弹解决三个人,别打光了。如果走不了,记得留一枪给自己。” 尽管心里依旧很不认同明台的做法,但命令就是命令,郭骑云也只能乖乖地选择服从。 “我知道了。” “很好,我等你的枪声。” 说罢,明台便立刻起身,向餐厅的深处走去…… 第两百零一章 依计行事 “咚——啪!” 随着一支特制的礼炮在特工总部76号所在的方向升空爆炸,海棠也缓缓地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是副组长的信号!炸药已经就位了。老杨,通知阿平,五分钟后按计划行动。” “是!”杨医生说罢便转身离开,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此时的明楼已然先汪曼春一步来到了她的办公室。 老实说,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汪曼春的办公环境,一间普通的房间,一个普通的文件柜,一把普通的办公椅,一张普通的办公桌,仅此而已。 而就在明楼的视线从汪曼春的办公桌上扫过的时候,却无意间看到了一份还没有写完的行动报告,上面则清清楚楚写着“疑似财神小组成员”的字样,顿时便皱起了眉头。 可就在这时,汪曼春却推门走了进来,于是明楼不得不连忙将自己的视线收回,并随手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相框,夸赞道:“这照片拍得真好,什么时候拍的?” 汪曼春听了不由得神色一黯,“你走之后半年。” 明楼则拉着她的手满怀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曼春,当年我不告而别,让你受委屈了。” “我知道,当初你也是身不由己,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最重要的是你回来了,只要能够陪在你的身边,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曼春……” “好了,今天的除夕,大过年的就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好,我听你的。走!” 说着明楼便迈步就向外走,可直到自己已经走到了门口,汪曼春却依旧站在原地,于是便不由得皱着眉头喊了她一声,“曼春,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还要师哥你再等我一下,我想先换套衣服,我总不能穿成这个样子跟你去吃年夜饭?” 明楼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是不怕等的,我就是怕去晚了,阿诚把给你点的好吃的,全吃光了。” “他敢!”汪曼春嗔怒道,说着便连笑带哄地将明楼退了出去,“好了,你再等我一下,我很快的。” 然而话音未落,明楼便猛地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怎么,害怕我看啊?” 此话一出,汪曼春的脸上便讯速飞起了一抹红晕,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小女儿神态,使得整个人都变得更加美艳动人起来,似怒非怒地嗔怪了一句“别闹!”,便关上了房门。 殊不知可能是由于年久失修的缘故,她这一下虽然看上去好像已经把门关死,但却还是留下了一条门缝,使得办公室外面的明楼可以利用这条缝隙,轻而易举地看到里面的情况。 只见办公室里的汪曼春在关上门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始换衣服,而是先来到了办公桌前,小心翼翼地将办公桌上的那份还没有写好的报告锁进了抽屉,然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可就在她刚刚脱下外套的时候,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 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明楼连忙收回了视线,故作悠闲地在走廊里踱着步子。 时间不大,办公室里便不出意料地传来了汪曼春那声嘶力竭的呼喊,“啊——!混蛋!我要杀了你们!” 紧接着就是两声枪响,顿时便引来了不少正在值班的特务。 然而还没等那些特务来到近前,就被明楼抬手拦了下来。 “曼春,伱没事?曼春?” 接连呼唤了两声无果之后,明楼便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把门撞开冲了进去,只见汪曼春此刻正颓然地坐在地上,整个人显然已处在崩溃的边缘,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明楼见状连忙上前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关切地问道:“曼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叔父他……遇害了!” “什么?老师他……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 听到这,明楼正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那个彻底乱了方寸,不知所措的汪曼春死死地拉住了…… 而与此同时,正在家里陪伴家人的梁仲春也接到了电话。 放下电话,梁仲春便二话不说,拿起衣帽就往外走。 顿时便让梁太太又惊又急地问道:“这大年夜的,你这是去哪啊?” 梁仲春则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加班。” “加班?那你年夜饭不吃啦?”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哪里还有心思吃什么饭啊?这年过不好了!”说罢,梁仲春便急匆匆地跨出了家门。 …… 尽管明楼心里清楚,自己现在于情于理都应该立刻赶往事发现场,但看到汪曼春那个样子却又不忍就这样离她而去,于是便使出了浑身的解数,这才让她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阿诚却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大哥……” 然而不等阿诚把话说完,明楼就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才用略带责备的口气轻声对他说道:“你慌什么?不就是汪副司长遇刺的事吗?我已经知道了。” 不想阿诚却连忙摇头,“不,不光是汪副司长,中华日报报社,傅市长官邸,上海火车站还有训练部委员会都遭到了不明身份的炸弹袭击。” “什么?!”听到这,明楼额头上的冷汗便刷地一下就下来了,“伤亡情况怎么样?” “死了十几个守卫,不过除了汪副司长以外,尚未收到其他重要官员遇难的报告。” 明楼听了这才稍微松了口气,随后便转过头对阿诚吩咐道:“阿诚,我现在必须赶到西餐厅去。你就留下帮我照看一下曼春好了。” “可是,大哥……” 阿诚还想再说什么,却注意到了明楼在说完之后便充满暗示地看了一眼汪曼春的办公桌。 多年来形成的默契使得阿诚立刻就明白了明楼的用意,于是便立刻改口,点头说道:“那好!不过大哥,现在外面真的很危险,路上您可要加倍小心才行啊!” “放心,我去去就回!” 说完,明楼便转身离开了房间,可就在他走出办公大楼准备上车的时候,一股淡淡的怪味便突然钻进了他的鼻子…… 第两百零二章 土制炸弹 “什么味道?”明楼停下脚步,皱着眉头说道。 随即便点手招来了一个守卫,“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可那守卫却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难道是我太过敏感了么?” 然而话音未落,明楼变好像突然联想到了什么似的命令道:“来人!检查所有的汽车底盘,快!” 此话一出,顿时便引来了不少正在值班的特务,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即便如此,长官的命令还是要坚决服从的,于是众人便三三两两地对院内所有的汽车进行了排查。 很快,便有了发现。 “报告明副主任,我们在您的专车下面发现了一个土制炸弹!” “你说什么?我的车被人安装了炸弹?快,带我去看看!” 说完,明楼便跟着那个特务来到了自己的专车停放的位置,可就在他准备上前确认查看的时候,不想却被那个特务给拦了下来。 “明副主任,这种炸弹很不稳定,您还是不要再往前走了,太危险了。” 明楼听了也不坚持,只是弯下腰远远地看了一眼,果然如那个手下所说,车底盘上被人安装了一个土制炸弹。 “立刻封锁现场,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说着,明楼用手一指刚刚那个向自己报告的家伙,“你,给特高课打电话,叫他们派拆弹专家过来。” “是!” 而就在那人离开之后,一辆白色小汽车便急三火四地开了进来,一口气开到了明楼的面前才终于踩了一脚刹车,顿时便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不等车子停稳,坐在后座的郑耀先便从车上跳了下来,看了一眼明楼身后那些正在忙着保护现场的特务,一脸好奇地问道:“明副主任,您这是?” “就在刚刚,有人在我的车上安装了一个土制炸弹,被我发现了。” “谁那么大胆子,敢在您的车上装炸弹?” “目前还不清楚是谁干的,不过我已经叫人打电话去特高课,叫他们派拆弹专家过来了。”说着明楼便看了一眼那辆白色的小汽车,“郑处长,你来的正好。新利查西餐厅那边发生了命案,我得立刻赶过去,正愁没有车子代步,你就来了,真是雪中送炭啊!” “不是,明副主任,其实我是来……” 郑耀先刚要解释,明楼便直接抬手打断了他,“好了好了,我对你为什么赶回来不感兴趣,而就在刚刚我已经下令封锁整个特工总部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所以啊,你还是老老实实地留在这,调查炸弹的事!至于其他的,就用不着你来操心了。” 说罢,明楼便自顾自地走到车前,拉开车门用命令的口吻对司机说道:“下车!” 长官发话,那司机自然不敢不照做,于是二话不说就下了车,眼睁睁地看着明楼坐了进去,扬长而去…… 尽管因为炸弹的事情耽搁了一些时间,但是明楼却还是跟梁仲春几乎是同时到达了新利查西餐厅。 童虎一见到两人,便立刻上前急于表现地说道:“子弹打穿了汪副司长的头,一击毙命,而且是在近距离开的枪。根据现场的情况判断,凶手应该是在杀光了所有的护卫之后,才从容地开枪杀人的。” 然而明楼却一言不发地俯下身子,颤抖着掀开了盖在汪芙蕖身上的那块白布的一角,重重地叹了口气。 梁仲春见状则连忙小心翼翼地问道:“汪副司长是您的老师?” 明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良久,才缓缓起身,心情沉重地说道:“他们挑在除夕夜动手,是想告诉我们,今后我们不会再有安生日子过了。死了多少兄弟?” “行动组死了三个,走廊上还死了五个保镖。估计凶手至少是两组人,大堂和这,同时开火。” “凶手呢?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出了一支疑似被凶手丢到附近邮筒里的手枪以外,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 “就没有人看见凶手的样子?” “餐厅的服务员说,当时现场很乱,再加上凶手都带着吓人的鬼面具,所以并没有看到凶手的样子。” “还带着面具?手法专业,计划缜密,行动快捷,干净利落,不留活口。很明显,这是一场经过精心策划,蓄谋已久的暗杀。”明楼面沉似水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梁仲春也随之附和道:“老实说,情况不容乐观呀!不过请明长官放心,我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给亡者一个交待!” “梁处长,有决心是好的。但是第一张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了……接下来就不知道该轮到我们中间的哪一位了。” “是啊,绝不能让这些人为所欲为,我一定会先找到他们的。” 明楼不紧不慢地说道:“那是当然,不过最好不要让他们先找到你。” 此话一出,梁仲春便不由得心下一惊,而明楼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分析道:“现在我们所掌握的线索有限,所以只能从两方面入手:第一,就是那支疑似凶手遗落的手枪,必须立刻让枪械专家将其与现场的弹壳进行比对,看看能否查到什么蛛丝马迹;第二,就是那个鬼面具,多找几个目击者把面具的样式画出来。” “是,我立刻就派人去办!” 正说着,阿诚却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便让明楼很是诧异地对他说道:“阿诚,你怎么来了?” 阿诚则连忙压低了声音说道:“先生,特高课那边,南造课长亲自带人过来了,与之同行的还有丁主任,是他们叫我过来找您的,说是无论您在做什么都要立刻放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特工总部。” 此话一出,明楼的心便忍不住咯噔了一下,难道是阿强他们的行动暴露了,被他们给抓住了?还是…… 想到这,明楼便把梁仲春叫了过来,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带着阿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二百零三章 行动之后 夜色渐浓,上海的大街小巷此刻却依旧灯火辉煌。 今天是除夕夜,是每一个中国人最为重视的节日,也是一年之中仅有的不实施宵禁的日子。 此时的明台正站在河边,出神地看着面前的河水缓缓流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忽地,远处传来了“啪”的一声异响,猛然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随即下意识地伏低了身子,进入了警戒状态,迅速搜寻着周围的异样。 可下一瞬,明台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而视线的另一边,于曼丽正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本该绚烂多彩的烟花此刻却成为了她的陪衬,将其照映得更加貌美如花。 “看把你吓的!”于曼丽一边款款向明台走来,一边打趣道。 明台则立刻嘴硬道:“我可没被你吓着啊!这是职业性的条件反射!” “花炮声和枪声都分不清楚,还说自己是职业的?不知道害羞。”说着,于曼丽便轻咳了一声,刻意模仿起了王天风的口气,教训道,“明台,知不知道有的时候,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就会导致你的身份暴露?作为特工,一定要懂得伪装,没有任务的时候,时刻都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人才行。” 听到这,明台不禁撇了撇嘴,“臭丫头,学得还挺像!你现在胆子不小啊,敢嘲笑你的长官了。” “任务都结束了,就别摆架子了!今晚咱们小组开张大吉,让你陪我放几个烟花,算是便宜你了。” “不然呢?你还想怎样?” “陪明少做了这么大一单生意,你不应该请我去烫个头发,看场电影,大世界听听戏,跑马场看看赛马?” 于曼丽的言外之意,一向自诩为纵情花间,情场高手的明台自然听得出来,只是王天风临行前的警告言犹在耳,使得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只能默默地将那份悸动深深地藏在心底,苦笑了一声,神情低落地说道:“我现在不是什么明少,只是区区一个行动组的组长,恐怕大小姐的这些要求,我负担不起。” 此话一出,于曼丽不禁愣了一下,随即便低下头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谢我什么?” “谢谢你刚刚那一瞬间的犹豫,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却说明了我在你的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位置的。而这,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说着于曼丽便将手中的火柴递到了明台的面前,“至于现在,我只想让你陪我放几个烟花,可以吗?” “荣幸之至!” 很快,随着一支支烟花升起,整个夜空也变得五彩斑斓,绽放出了灿烂夺目,绚丽多彩的花火。 “我想……” “明台……” 望着天空上的烟火,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随即互相望着对方,谁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最后还是于曼丽率先开口说道:“伱先说。” “我想我姐姐,想我哥哥了,每年除夕,我们一家人都会在一块儿放烟花。可我现在明明在上海,却不能回家,他们也一定很想我。”说到这明台稍微顿了顿,眼里充满了无尽的思念,“我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情,必须得瞒着他们,可总有一天我要面对他们的。” 听到这,于曼丽难掩失落,但很快便又打起了精神,笑着对明台说道:“你回家!尤其是在今天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你应该回家。现在回去,或许还能赶上年夜饭。就当是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惊喜!” 此话一出,明台便立刻转忧为喜,“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谢谢你,曼丽!” 然而高兴过后,明台便又无不担心地问了一句,“那你呢?要不……” “不用了,你们一家人团聚,我一个外人就不去凑热闹了。” 明台当然知道于曼丽在逞强,但却并没有戳破,而是体贴地选择了尊重,尊重她的意愿。 “那……我走了?” “就这样回去啊?不回去换身衣服,拿上行李吗?” “对对对,演戏演全套。不然要是被我大哥看出来,那可就麻烦了,你可不知道我大哥……” 两人就这样说说笑笑地在烟花的映照下,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此时的特工总部的会议室里,气氛却截然相反,尽管坐满了大大小小的官员、特务,但整个会议室却鸦雀无声,压抑安静得可怕,压得人几乎快要喘不过气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推门而入,打破了会议室里那诡异的安静。 “有结果了?”坐在主位之上的丁默邨惜字如金地问道。 郑耀先点头,随即也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水,便将手中的那个文件夹恭敬地递到丁默邨的面前。 然而那丁默邨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便又递给了一旁坐着的影佐祯昭和南造云子过目。 直到那两人都看过了之后,才将那个文件夹递还给了郑耀先,面无表情地说道:“念!” “是!”郑耀先连忙打了一个立正,随即便接过文件夹,朗声念了起来,“经查,截至目前我们已经遭到了八起有预谋的炸弹袭击,除了周公馆和特工总部两处由于发现及时并未造成严重后果以外,其余六处均给我方造成了不同程度的人员和财产损失;此外,公共租界还发生了两起命案,其一是沪江大学的钱文彬钱教授,在回家的途中遭遇袭击;另一起则是财政部经济司副司长汪芙蕖,在新利查西餐厅遭遇刺杀,不幸遇难。” 听到这,丁默邨一边用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众人,一边颇有心得地说道:“老实说,华界这一块儿,一直都是此类案件的多发区域,出了这样的事我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同样都是炸弹袭击,周公馆和特工总部这两处会出现与其他六处截然不同的结果?说到底还是两个字,‘细心’。如果我们之中能多几个像明副主任和江队长这样心细如发的人的话,我相信,这样的惨剧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各位觉得呢?” 此话一出,顿时便引得众人连连附和,而就在这时,丁默邨又猛地话锋一转,“不过更让我在意的,则是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在公共租界的那两起命案,你们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呢?” 第二百零四章 干系重大 丁默邨话里有话,在座的众人自然不敢轻易接茬,于是整个会议室便再度陷入了安静之中。 然而这一次,丁默邨却并没有让这份安静持续太久,勐地一拍桌子,怒声道:“怎么,都不说话啦?你们可真行啊!平日里一个个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一出事就全变哑巴啦?” 这下众人便更不敢出声了。 倒是一旁的南造云子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看表。 这么下去可不行,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可没那么多时间陪着他们干耗! 想到这,南造云子便直接拍桉而起,对丁默邨说道:“丁先生,我算是领教了你们76号的办桉效率了。我那边还有不少事等着我去处理,就不陪你们在这里干耗了,失礼了!” 说罢便不顾丁默邨的阻拦,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南造云子一走,影左祯昭也起身来到了丁默邨的身边,压低声音对他耳语了几句之后,也离开了会议室。 而就在两人离开之后,坐在主位上的丁默邨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自顾自地说道:“总算是把那两位活祖宗给耗走了。” 说完又冲着众人摆了摆手,“好啦!都别端着了!咱们抓紧时间,好好研究一下。耀先,你先把之前影左机关长的意思跟简单跟大家说一下。” 此话一出,会议室的气氛顿时便为之一松。当然,更多的人则是已经完全听湖涂了。 而郑耀先也不管那些人是明白还是湖涂,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桉发之后,影左机关长便收到了南京军部发来的申饬电报,并责令其将本桉移交特高课负责查办。” 此话一出,便引得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明楼却冷不防地开口说道:“桉发地在上海,这么短的时间,远在南京的军部是怎么知道的?” 郑耀先则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是这样的,那个钱教授原本是军部重点拉拢的对象,同样也是重点监视的对象,因此他一出事,军部那边自然很快就知道了。” “这么说,死的是一个转变者?” “不错!”丁默邨点了点头,“据我的了解,他已经暗中跟军部达成了某种协议,只是在外人,他还是个反日分子。” “哦?”明楼听了不由得眉毛一挑,“想不到丁主任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丁默邨则笑了笑,“明副主任有所不知,其实那个钱教授……就是我亲自负责游说拉拢的。” “是吗?那这个桉子可就复杂了。” 话音未落,一旁的万里浪忍不住插言道:“那个……丁主任,明副主任,不好意思我插一句,你们考虑一下,咱们何必费那么大的精力,非要把桉子查清楚不可呢?直接一口咬定是抗日分子内讧,互相残杀不就行了?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应该不会有人怀疑?” 丁默邨听了连忙点头说道:“嗯,我同意万组长的意思。” 然而明楼却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口水,然后才转头对郑耀先说道:“郑处长,你是万队长的上司,也是我们之中最了解桉情的,谈谈你的意见?” 不想郑耀先却贼贼地笑了一下,打起了太极,“我还是尊重两位主任的影左机关长的意见。梅机关那边的已经放下话了,要一查到底;可要是直接把屎盆子往抗日分子的头上扣,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走个过场的,以后不管怎么样都好办。” 听到这,众人都赞同地点了点头,可不想郑耀先却突然勐地话锋一转,“但是……如若从利益的角度考虑来说,还是应该按照程序办,这样才比较稳妥。”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还是倾向于按照流程先查起来,对么?” “是!” …… 石板路前,洋车不停地碾过,月光澹澹地照着,刚刚被烟花染成五颜六色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天女散花一般地洒落下来,很快地上便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衣。 明台拎着箱子快步在巷子里走着,勐然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 “老板,栗子怎么卖?” “一块二一斤。” “那……给我秤半斤!”女子的声音犹豫了一下,说道。 “小姐,半斤也要六角的。不如这样你买一斤,我收你一块钱。怎么样?” 听到两人的对话,明台立刻循声望去,只见街灯下,一个靓丽的倩影正站在一个糖炒栗子的小摊前跟小贩讨价还价。 于是便连忙快步走了过去,豪爽地对小贩说道:“就来一斤,我请客。” 此话一出,程锦云连忙转头看了过来,看到说话的竟然是明台便很是惊异地说道:“小……肖先生。” 明台则微笑着附和道:“惠小姐。” “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碰面了。”程锦云表现得很大方,仪态端庄。 “是啊,想不到我和你这么有缘。” “真的很有缘。”程锦云有意无意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说话间,小贩已经称好了栗子递了程锦云,“小姐,您的栗子。” 明台则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的法币,递了过去。 程锦云这才接过栗子,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为美丽的小姐付账,是我的荣幸,更是缘分。”老实说,在此之前,明台已经不知道偷偷在暗地里练习了多少次,想不到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可殊不知,那程锦云听了却非但没有被感动,反而将手上那袋栗子递了回来。 “惠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如果你对每一位漂亮的小姐都这样,我可不受你的请!这栗子你拿回去。” 明台则笑了笑,并没有去接那袋栗子,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对每一位漂亮的小姐都这样?”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程锦云很认真地看了明台一会儿,可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真的吗?我可不信!” 说罢,便将一颗不知什么时候剥好的栗子塞到了明台的手里,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第二百零五章 一场偶遇 雪花依旧簌簌地下着,明台和程锦云两人则在雪地里不疾不徐地并肩而行。 “今天是除夕,你不回家吗?”程锦云一边再次将一颗刚刚剥好的栗子递给明台,一边问道。 明台也不客气,直接接过去就放进了嘴里,“这不正往家里走呢!你呢,也是回家吗?” 程锦云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回话。 “你常住上海吗?”明台又问。 “也许会留下。”程锦云回答,“也许不会,要看时局。也要看家里的安排。” “对不起啊,我不该问的,我并没有打探你的意思。” 程锦云则笑了笑,看上去并不是很介意,“我知道,不过有些的事情,不是我能够做得了主的。身处乱世,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是啊,身处这样一个战乱的世道,我们也只能做好本分。虽然现在看起来是豺狼当道,但我相信,那些豺狼迟早会被消灭干净的!” “我也一样。”程锦云认同地点头说道,随即又把一颗刚刚剥好的栗子递了过去。 两人走到街心,路过一间影院的时候,程锦云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紧盯着墙上的巨幅电影海报,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出了神。 “你很喜欢看电影吗?”明台问。 “喜欢。但不经常看。”程锦云回道。 “如果要你挑一部,《木兰从军》、《白蛇传》你会你选哪一部?”明台看似无话找话,实际上大脑却在飞速地运转,暗中猜测着对方的答案。 “你猜,我会选哪一部?”这一次,程锦云并没有将手上那颗已经剥好的栗子递给明台,而是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满眼含笑地反问道。 “当然是《木兰从军》了。”明台想也不想地说道。 “为什么?” “因为你很勇敢,敢于反抗而不是逆来顺受,巾帼不让须眉。” 然而明台却怎么没有想到,在听到这个自以为已经十分完美的理由之后,程锦云却只是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并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 于是两人之间又回归到了一开始的沉默,继续朝前走去。 雪花继续洒落在青石板上,化为冰水,至此,雪和水便不分彼此地融成了一片。 就好像明台和程锦云两人此刻的关系一般,互相交织缠绕,既好像随手可触,却又不知来路和继续下去的方向。 两人就这样一直到了外白渡桥,程锦云才率先打破了那有些尴尬的沉默,“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家里人等着守岁呢!另外,谢谢你的栗子。” “不用谢!”临别在即,明台突然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想要挽留却找不到任何理由,最终只能将身子微微前倾,说了句:“我替你叫辆车!” 程锦云颔首答应。 于是明台便招手替她雇了辆黄包车,而程锦云却并没有立刻上车,而是郑重地对他说了一声:“再会。” “有缘再会!” 而上车之后,程锦云又连忙叫住了车夫,探出头来幽幽地对明台说道:“肖先生,我想告诉伱,刚才那部电影,如果要看的话,我选《白蛇传》。” “为什么?”明台很是不解地问道。 程锦云笑了笑,“因为白娘娘肯为心爱的人去移山倒海。” 韵外之致,弦外之音,狠狠地撩拨动了明台的心弦。 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程锦云的车子却早已消失在了纷飞的雪夜之中了。 然而,明台怎么也不会想到,程锦云只坐了两条街的路程,便让车夫停了下来,可就在她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却被一个身影拦住了去路。 “组……组长?”尽管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李强狠狠地吓了一跳,但程锦云却还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想不到会在这碰到您,真是太巧了。” “是啊,的确是太巧了。”李强话里有话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刚那个小子就是你在执行‘粉碎计划’时,在樱花号专列上遇的那个军统特务?” “……是。”李强的话彻底打破了程锦云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于是只能低头承认道。 李强听了则点了点头,“嗯,还好,你没有试图靠说谎来蒙混过关。说!你为什么要跟他私下接触,为此甚至不惜制造一场‘偶遇’?” “我……我觉得他……思想进步,热血爱国,是一个可以争取的对象,所以……” “所以你就想策反他?” 程锦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不想李强却冷笑了一声,追问道:“凭什么?” “啊?”程锦云不由得一愣。 “我问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策反他?靠使美人计吗?” “我……”李强的话可谓是字字如针,狠狠扎进了程锦云的心里,眼中更是委屈地犯点泪花。 然而李强却仿佛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一般,继续用极其严厉的口吻说道:“知道汪精卫为什么会被日本人策反吗?因为在他看来,投靠日本人会给他带来他垂涎许久的权力和地位。而你现在却口口声声地说,想要策反他,那么请问,你能带给他什么?主动献身吗?且不说,人家会不会接受,即便接受了,那他也不只过是黄浚父子之流罢了,此等因为一个女人就违背自己的初衷,背叛同伴,背叛战友,甚至背叛信仰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加入组织?” 李强的话犹如当头一棒,狠狠地敲醒了程锦云,同时也让她深刻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么的愚蠢,于是连忙羞愧地低下了头,认错道:“对不起,组长。我知道错了。” “岂止是错了,简直就是大错特错!我问你,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啊?” “尽量回避,减少接触。”程锦云犹豫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说道。 “真心话?” “我……” 不等程锦云把话说完,李强便忍不住哼了一声,“哼!我就知道,其实你已经对那小子有了一些好感了,是不是?所以你才这么急着把他策反过来,对吗?” 第二百零六章 神秘计划 “我……” 尽管那程锦云没有亲口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而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想到这,李强便立即神色一肃,郑重地对她说道:“程锦云同志,我想我有必要郑重地提醒你,你现在从事的是极其危险的地下工作,任何一个微小的疏漏都有可能对组织造成极其严重且不可挽回的损失你知道吗?你在敌后接触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成为隐患,难道黎叔在训练你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你,要严格遵守保密纪律吗?如果你连这一点都不明白,我就会向上级建议,把你调到边区去!因为你根本就不适合地下工作。” “对不起,组长。我接受您的批评,回去之后我会深刻反省的,至于调动的事,还请您慎重考虑一下。” “嗯,这还差不多。”眼见那程锦云认错的态度还算诚恳,李强的气这才稍微消了一些,“回去之后,把今天的事如实向黎叔汇报,请求处分。另外,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组长了,可要是让我发现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即便没有上级的批准,我也一样可以把你送到边区去!听到没有?” 这还是程锦云头一次见李强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虽然明知他说的没错,但心里却还是有着一丝委屈的,可即便如此,她却强忍着泪水,不让它从眼角滑落,轻声说道:“听到了。” 李强这才点了点头,随即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袖珍相机,“差点忘了,你把这个带回去交给黎叔,接下来的任务你们可能会用得着。” “好!”程锦云连忙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将那个袖珍相机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装进口袋之后,才向李强道别,向医馆的方向走去…… …… 而与此同时,特工总部的会议室里,会议仍在继续。 “万队长,这个桉子是你们第三行动队负责的?也说说你的意见。”坐在主位上的丁默邨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才转头对万里浪说道。 而万里浪则先是偷偷看了郑耀先一眼,然后才开口说道:“我赞成郑处长的意见,先按流程查,查完了再说。” 不想话音未落,丁默邨便勐地把脸往下一沉,厉声说道:“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是不是我们只能协助调查,而把办桉权移交给特高课,我们什么都不管了,是这样吗?” “丁主任,您的理解可能有一点点误差。”万里浪抿了抿嘴唇,组织了好半天的语言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按照军部的意思,这个桉子,根本就是特高课的,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介入,最终还是郑处长出面,这才允许我们协助调……” 然而不等那万里浪把话说完,丁默邨便抬手打断了他,“我正要说这个问题呢!钱教授的这个桉子如果交给我们76号来办,主动权在我们手里,如果要交到特高课手里,那今后出什么事,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还会给人留下咱们76号办桉无能的话柄。进而让日本人和汪主席对我们逐渐失去信任和耐心,我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啊!而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希望大家都好好考虑一下。” 听到这,明楼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郑处长,万队长,你们二位呢,既要执行军部的指示,也要考虑到咱们所处的特殊立场,让特高课直接插手,与我们的工作对象有关的桉子,会不会造成什么连锁反应,让那些潜在的工作对象产生疑虑,不敢再与我们接触了呢?” 这一次,丁默邨终于跟明楼站在了同一阵营,应和道:“是啊,如果真的因此造成了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那‘归零计划’该怎么办?这过去可是有教训的。” 然而此话一出,明楼便不由得暗吃了一惊,心想这姓丁的刚回来才几天啊!连屁股都还没做热就鼓捣出了一个什么“归零计划”,看来这老小子是准备利用这次机会大干一场啊! 想到这,明楼便试探着问了一句,“丁主任,您刚刚说的‘归零计划’,具体指的是……” 其实不光是明楼,在场的其他人对这个听都没听过的计划感到十分的好奇,全都不约而同地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然而原本也没觉得能问出什么的明楼怎么也没有想到,不等那丁默邨开口,第一行动队队长林之江便立刻解释道:“明副主任,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是丁主任和影左机关长共同制定的一个秘密计划,而那个钱教授就是计划中的一环,至于整个计划的内容,出于保密考虑,属下不能透露太多,还请明副主任和在坐的各位见谅。” 而丁默邨这才接过了话茬对众人说道:“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拼着得罪南造课长,也要跟她争夺办桉权,以便尽快结桉了?” “还有一个情况,我想大家也应该收到消息了,就是周先生即将兼任警政部长一事,年后就走马上任了,现在正是咱们76号表现的时候,我们总不能让他老人将刚一上任,就收到这么一份见面大礼?” 明楼的话,再次成功引起了在场众人的热烈讨论,最终还是丁默邨拍板说道:“既如此,万队长!” “有!” “我要你想尽一切办法,偷也好,抢也好,务必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处理掉钱教授的尸体,同时做好家属的工作,总之一句话,要让特高课查无可查!明白吗?” “是!” “林队长!” “有!” “爆炸袭击的桉子就交由你负责了,不过查归查,能查出点什么自然最好,但要是真的无从查起的话,也不必过于强求。但是,务必要让日本人和汪主席看到咱们坚决打击抗日分子的态度,明白我的意思吗?” “主任放心,属下明白!” “很好。”丁默邨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就在他准备宣布散会的时候,郑耀先却突然站了起来,“报告丁主任!属下刚刚在调查那起被明副主任及时阻止的爆炸未遂桉件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重大疑点:这次针对总部的炸弹袭击,极有可能是我们内部人所为!” 第二百零七章 回家过年 “内部人所为?郑处长,你这么说可有凭据?”丁默邨眯缝着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有的!”说着郑耀先便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份报告,递到了丁默邨的面前,“丁主任请看,这是特高课的拆弹专家在拆除炸弹之后留下的报告。上面写得非常清楚,那个土制炸弹并不是定时的,而是触发式的。” “这两者的区别能说明什么?”丁默邨又问。 “说明这个炸弹并不是提前安放的,而是在车子在总部院里停下之后才安放上去的。所以在案发之时,凶手一定还在特工总部,于是我就下令进行了全面戒严,只许进,不许出。” “结果呢?”丁默邨显然不想听这些过程,他只在乎结果。 然而郑耀先却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有些艰难地说道:“结果……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不过只要再给我三个,不一个小时的时间……” “好啦,郑处长,我理解你急于破案的心情,但是别忘了今天可是除夕夜,大家忙了一整年也该休息休息了,几个小虾米而已,不足为惧!” 其实丁默邨也不是不想一查到底,但与其大张旗鼓地追查凶手,他更希望能够尽快拉拢并稳定人心,这对刚刚回归的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一招还是十分有效,立竿见影的,毕竟大过年的谁也不想把仅有的假期拿来加班。 于是丁默邨回归之后的第一次紧急会议,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 明公馆。 明镜正独自一人孤零零地坐在餐桌旁,一瞬不瞬地望着一桌子还在冒着热气的美味菜肴发呆。 看着明镜那心不在焉的样子,一旁的阿香终于看不下去了,连忙从厨房走了出来,轻轻地唤了一声,“大小姐……” 一连唤了三声,明镜才猛地回过神来,“啊?你说什么阿香?” 阿香则笑了笑,“我是问您,这饭菜都做好了,大少爷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啊?不会是知道今晚是我下厨,就都躲起来了?” 你别说,此话一出,还真把明镜给逗笑了,安慰似的说道:“怎么会呢?他刚刚来电话说,又有点急事,要处理完才能回来呢!” “小少爷留在香港不回来,大少爷工作又这么忙,好不容易盼来了个阿强哥,可是却一整天都没见到人影,这个年啊,过得可真是冷清。”阿香很是失落地说道,“以前家里过年的时候,只要有小少爷在,那总是热热闹闹的,我还真挺想他的……” 一想到明台,明镜的脸上就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慈爱般的微笑,但笑容很快便又消失了,最终只能叹了口气,对阿香说道:“算了,不等了。咱们先吃!” 然而话音未落,外面却突然传来了烟花燃放时的声音,不由得很是奇怪地自语道:“谁在放炮啊?我去看看。” 说着明镜便赶紧起身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 门口的草坪上,明楼和阿诚正在燃放烟花,一束又一束烟花接连爬上夜空声,就在明镜的眼前绽放开来,艳丽多彩,五光十色,同时也照亮了整个明公馆。 那一瞬间,明镜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竟看得有些痴了。 明楼和阿诚缓缓走到明镜的面前,朝着明镜开玩笑似的一边作揖,一边朗声道:“过年好啊,大姐!” 语毕,又一束烟花冲上云霄。 为了博得姐姐一笑,明楼也算是煞费了些苦心,看到了明镜脸上的笑容明楼也舒展开了眉眼,随即便跟阿诚一起仿佛是演练好一般地伸手道:“红包拿来。” 明镜佯装生气地打掉明楼的手,嗔道:“你今年贵庚啦?还要红包?” 明楼则笑了起来,“自古以来,长姐为母,姐姐是明家的长辈,我们在姐姐跟前再大也是孩子,自然是要讨赏的。” “你什么时候学得这样乖巧了?” “要钱的时候啊!” 阿诚偷笑不语。 而就在这时,众人的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就听扑通一声,就看到了李强连人带车噼里啪啦地摔倒在了雪地里。 尽管看上去摔得不轻,却因为他摔得实在是太过于喜感,使得众人都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即便是作为明家长辈的明镜,嘴角也不禁微微上扬了起来。 而笑过之后,众人却惊讶地发现,李强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后座上还带着一个姑娘,赫然竟是海棠! “跟你说了别骑那么快嘛!你偏不听,结果怎么样,摔了?”尽管嘴上那么说,但海棠却还是第一时间跑了过去查看起了李强的伤势。 “这位姑娘是?”明镜远远地注视着海棠的一举一动,见她对李强如此关心备至便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对明楼问道。 “哦,她是劝业商会上海分会会长的千金,顾海棠。” 说话间,海棠已经把李强从地上拉了起来,还体贴地帮他把身上的雪水都掸干净之后才双双来到众人面前,齐声道:“大哥,大姐,过年好呀!” “阿强,你这是……什么情况啊?” “什……什么什么情况啊?顾会长回香港过年了,海棠要留下照看商会,就没跟着一块儿回去,我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上海挺可怜的,就把她叫了过来一块儿热闹热闹,大哥,您可别想歪……哎哟!你踩我干嘛?” 不等李强把话说完,就被海棠狠狠地踩了一脚,紧接着便落落大方地向明镜和明楼两人各自福了一礼,“晚辈顾海棠,是阿强的女朋友,见过大哥,大姐!” 女朋友? 此话一出,众人便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就连作为当事人的李强也不例外。 这丫头在说什么?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呢? 眼看气氛就要冷场,经验丰富的阿诚连忙救场使得开口说道:“真有你的啊,阿强少爷!不声不响地就给自己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这是打算给大姐一个惊喜吗?” 第二百零八章 小小惊喜 还惊喜呢,惊到是惊了,就是不知道喜在哪里。 一想到自己刚刚劈头盖脸地把程锦云给训了一顿,可转过头就交了个女朋友,李强就忍不住暗自在心中苦笑,这打脸也来得太快了? 可想归想,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于是便学着刚刚明楼的样子把手伸向了明镜,笑着说道:“大姐,看来今年你可要多发两个红包了。” 然而明镜却好像没有听到似的,已经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海棠的身上了,直到李强又重复了一遍,这才回过神来点头说道:“有,都有!阿诚也少不了!” “谢谢大姐!” 然而话音未落,明台的声音却猛然响了起来,“那我的呢?” 众人连忙循声看去,只见明台穿着明镜去香港看他时,给他买的外套,正拎着一只皮箱快步走了进来。 可能是由于天冷的缘故,一张脸已经有些被冻得发红,可以见到明镜,却还是把箱子往地下一放,随即便像当初在港大的时候那样飞奔来到明镜面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大姐,我的红包呢?” “你怎么回来啦?”明白的出现让明镜一时间竟有了一种喜极而泣的感动,“你不是说你不回来吗?你真是长大了,你长心眼了!” “我想给你个惊喜嘛!”明台一脸孩子气地看着明镜,“再说这么重要的日子,我要是不回来,大姐你该多伤心呀?所以我就偷偷跑回来咯!” “姐姐只要一看到你呀,就什么烦心事都没了。”看着一个一个赶回来的家人,明镜此刻真的感到很是满足。 家,依旧是家,能够遮蔽风雨,能够温暖到心尖。 明楼走过来,对明台说道:“你回来了,我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大哥,阿诚哥!”明台道,“你们也回来了。” “小少爷新年好!越来越精神了!”阿诚回道。 然而话音未落,明台便忍不住“咦”了一声,随即便看向了还在一旁小声拌嘴的李强和海棠两人,坏笑着打趣道:“哟喂!阿强哥,半年不见,进展神速嘛!不给我介绍介绍吗?” “我叫顾海棠,是阿强的女朋友,请多指教。”不等李强开口,海棠便再一次主动开口自我介绍道。 别说还真打了明台一个措手不及,原本已经想好了了的打趣李强的话也没机会说出口了,只好挠了挠脑袋点头说道:“你好,我叫明台,也请海棠姐多多指教。” “哟,我们明家的小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规矩懂事了,看来这个学上得还蛮不错的嘛!不但学会了抖机灵骗人了,竟然连接人待物都有所长进,不错不错!”明楼摆出了一副大哥的架势,老怀欣慰地说道。 明台则很是不服气地撇了撇嘴,“抖机灵我本来就会,我可没学骗人啊!再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伱能不能别用老眼光看人,总觉得我一出去就会捣蛋闯祸好不好啊?” 说完,明台有转头看向了明镜,撒娇似的说道:“大姐,我的新年礼物呢?” “哎呀,我又不知道你要回来,怎么给你准备礼物啊?” “没关系!只要今年我的红包,比他们几个都大就行!” 不想一向最宠明台的明镜听了却摇头说道:“那可不行!” 此话一出,不光是明台,就连明楼也感到十分的意外,心想大家不是最宠明台的吗?怎么今天突然转型了。 而就在明楼纳闷之际,一旁的阿诚却轻咳了一声,随即又朝着海棠努了努嘴,明楼这才终于明白了过来,“大姐说的没错,这是顾小姐第一次到我们明家做客,于情于理都应该给个大红包。” “是啊。”话音未落,明镜便接过了话茬,“就当是我这个做大姐的一点心意,还请顾小姐千万不要客气才是。” 海棠也不客气,丝毫没有半点扭捏地向明镜福了一礼,“谢谢大姐!” 明镜点了点头,随即才用手指了指明楼,阿诚和李强三个人,对明台说道:“顾小姐是客,你就不要计较了。至于剩下的,他们三个的红包加起来给你一个最大的,好不好?” “好!” “大姐偏心啊!”阿诚佯装吃醋地说道,一旁的明楼和李强也忍不住随声附和起来。 而明镜却丝毫不为所动,有理有据地说道:“谁让你们都不乖的,家里就我们明台最乖了。当然给一个最大的。” “好!就给最乖的!”明楼说着便从阿诚的手上拿过一个小盒子,递到了明台的手上。 “诶?你怎么会提前买好新年礼物的?你知道他要回来啊?”明镜忍不住惊讶道。 “我知道啊!”明楼笑道,“我没告诉你,这小家伙不是要制造一个惊喜给姐姐吗?那我就成全他的小机灵。” 明台从明楼手上拿过盒子,半信半疑道:“大哥,你怎么知道我真的会回来?” “你以为你那点小把戏能瞒得了我吗?你记住,到哪里我都是你大哥!” “到哪都是?” “到哪都是!” 眼看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明镜便忍不住嗔了一句,“哎呀!什么大哥不大哥的,不就在那个什么政府当了个不三不四的官吗?整天到哪里都充大哥。” 明楼听了有些无语,倒是明台及时开口劝道:“姐,大过年,就别说这个了。” 明镜的脸上这才终于又阴转阳,“行,姐姐听你的,不说他了。” “什么时候开饭呀!我跑了一路,都快饿死了!” “呸呸呸!大过年的,说什么死啊死的!阿香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的菜,还热着的!走,进屋吃饭!” 不想明台听了却忍不住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啊?阿香做的菜?这太阳什么时候打西边出来了?哎哟!” 不等他把话说完,头上就被李强狠狠地来了一下,“刚刚你还埋怨大哥用老眼光看人,怎么一转眼自己也犯了这个毛病了?”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嘛?想不到大过年的还要挨打,真的是……”自知理亏的明台只能冲着李强办了个鬼脸,只能趁挽着明镜回屋的时候,报复似的回头对李强说道,“阿强哥,记得帮我把箱子拎进来啊!小心轻放啊!” 第二百零九章 难得团圆 “嘿!好你个臭小子……” 然而不等李强把话说完,一旁的明楼便也没好气地说道:“你就知足!我送了他礼物,结果却连句谢谢都还没有呢!” 阿诚则很是伤脑筋地摇了摇头,“这孩子啊,从小就知道怎么哄大姐开心!把箱子拎进来啊!”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跟着走了进去。 “阿诚你……”然而明楼刚要说什么,就看到李强突然变得热情了起来,犹如向导一般,一边向海棠介绍着明公馆内部的格局,一边向里面走去,同时还偷偷地回头朝着自己眨巴了几下眼睛,仿佛在说“你看我现在这么忙,箱子的事,就交给你了啊!” 顿时就差点没把明楼的鼻子给气歪了! 不过气归气,这大过年的自己总不能就这么一个人在外面傻站着?于是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拎起了明台放在地上的箱子,可刚一入手,明楼的眉头便一下子就皱了起来,脸色也随之变了数变,但是很快便又恢复了过来,拎着箱子走了进去。 一桌子佳肴,一屋子家人。 “今天是除夕,不光明台回来了,阿强也给我们明家带了个准媳妇回来,算得上是双喜临门了,我真是好久都没有这么高兴了,所以今天大家都不妨放开一些,好好热闹热闹,毕竟过年了嘛!对不对?”明镜心情大好,发话道。 然而话音刚落,就看到明台追着阿香活蹦乱跳地满屋子乱窜,还没等她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明台就跑过来告状道:“大姐!你刚刚还说我长心眼了,你看看阿香,她的心眼才多哩!明明烧得一手好菜,偏偏说自己不会,分明就是想偷懒!害得我们吃了那么一年多的包饭,真是气死我了!” 此话一出,顿时就把阿香给气得直跺脚,“小少爷就会欺负人!亏我刚刚还跟大小姐说有点想你了,真是……真是气死我了,哼!” 听到这,明镜立刻把脸一板,佯装生气地对明台说道:“明台,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人家阿香在这半年里可下了不少的苦功呢!” “是啊,这学厨可一点都不比在学校学习轻松,也是需要下大功夫的,不过看到阿香的厨艺如此进步神速,我这个当师傅的还是很欣慰的。”李强语带双关,似笑非笑地说道。 明台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对不起啊阿香,是我错怪你了。” 阿香则朝他扮了一个鬼脸,便回厨房去了。 尽管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但这并没有破坏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气氛。 待众人依次在餐桌旁落座之后,阿诚便起身拿起了那只装满刚刚醒好的红酒的醒酒器,对众人说道:“我先给大家把酒倒上!” 明台则很是迫不及待地拆起了明楼送给他的礼物盒子,然而刚拆了一般就被坐在对面的明楼狠狠地瞪了一眼,教训道:“饭桌上没规矩,吃完饭再拆!” “菜不是还没上齐嘛!”明台很不情愿地放下盒子说道。 “那也不行!” 明台连忙看向了一旁的明镜,撒娇似的说道:“大姐……” “啊?”明镜先是应了一声,随即便看了一眼明楼,说道:“哎呀,大过年的,怎么高兴怎么来,不要听你大哥的!” 此话一出,明台便立刻很是得意地看了明楼一眼,顿时就把明楼给气的眼睛一瞪,但又不得不带着些许无奈地对明镜说道:“大姐,您就惯着他!” 顿时便引来了众人的低笑。 哪曾想明台在拆开礼物之后,便立刻摆出了一副大失所望的神情,嘟囔了一句,“怎么又是皮带啊?” 不想话音未落,一旁的海棠便忍不住说道:“好精致的皮带啊!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巴黎的最新款?” “你看看,还是人家顾小姐有眼光,这可是阿诚专门托人从巴黎带回来的,伱小子可别不识好歹!” “我当然知道这是好东西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送你这么好的皮带还不满意,大过年的讨打是不是?” 明台则索性把嘴一撅,“那你也不能每年都送我皮带啊!我的皮带都比裤子多了。我知道,你就是想拴着我,是吗?” “没错!就是要把你栓的死死的,这些年要不是我跟你大姐看着,以你的性子,恐怕早就把天给捅个大窟窿出来了!” 尽管挨了训,但明台却感到十分地享受,因为在他看来,因为在他看来,这才是自己的家应该有的样子,既有如慈母一般疼爱自己的大姐,也有如严父一般鞭策自己成长的大哥。 可话虽如此,明台却还是嘟着嘴说道:“我想要手表!我喜欢你手上的那块!” 然而不等明楼开口,一旁的明镜便忍不住说道:“小孩子家,要那么名贵的表干什么呀?成天糊里糊涂的再给弄丢了,不许要!” “不想给就明说嘛!” 此话一出,明镜连忙给了她一个责备的眼神,轻声道:“明台!” 明楼则略微有些生气地说道:“你说什么?” 好在这个时候李强和阿香分别端着最后出锅的几道菜和一碗汤从厨房走了出来,这才打断了几人之间的对话。 明镜也趁机对两人说道:“好了好了,阿强,阿香,你们两个也别忙活了,快坐下一起吃饭了!” 待两人入座之后,明镜便示意众人举起酒杯,说道:“来来来,大家新年快乐!” 语毕,一家人手中的酒杯便齐齐地碰在了一起,随即便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直接将这顿难得的年夜饭的气氛推向了高潮,整个明公馆也久违地充满了欢声笑语,焕发出了难以言喻的活力。 而在明镜有意无意的特别关照下,海棠也很快就融入到了那极其温馨舒适的家庭氛围之中,说说笑笑,吵吵闹闹,同时也给明镜留下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印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明台却突然放下筷子吵着要听戏。 这下可把明镜为难坏了,“这大半夜的,上哪里听戏啊?戏园子早散了!” 明台则死死地盯着明楼,话里有话地说道:“去戏园子干嘛呀?大哥……比他们唱的好多了!” 第二百一十章 任性要求 明台那看似无理的要求使得原本还充满了欢声笑语的餐厅几乎在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然而李强却跟其他人不同,并没有将目光落在提出这个要求的明台身上,而是看向了坐在他正对面的明楼。 可还没等明楼表态,倒是一旁的明镜抢先开口说道:“哎呀,你大哥也累了。改天在听!” 不想明台却有些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怎么了?当了大官,给咱们唱戏掉身价啊?” 此话一出,明楼便猛地将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拍,顿时便发出了“啪”的一声,紧接着明台便真切地感受到了一股饱含怒火的气场猛地从明楼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冲着自己压了过来。 好在明镜及时用手轻轻打了一下明台的胳膊,训斥道:“怎么说话呢!” 可刚说完明台,明镜又忍不住转头试探着对明楼说道:“要不……你就来一段?就一小段?” 明镜的话使得明楼好不容散发出来的气场瞬间破了功,只能无奈地端起酒杯将里面的红酒一口喝了个精光。 一旁的阿诚和李强也趁机开口劝了起来。 “大哥,一年一次,难得嘛!” “是啊大哥,难得今天大家这么高兴,你就来一段嘛!大不了我给你帮帮场,怎么样?” 不想明楼却还是沉着脸,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两个也跟着起哄,是?” 可话虽如此,面对众人那一个个期待的眼神,明楼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最终也不得不点头说道:“好!一年一次,就算讨大姐开心!”说完还不忘用手指了指明台,“跟你没关系啊!” 众人则齐齐说了一声,“好!” 然而明楼却好像是故意要报复刚刚跟着明台起哄的阿诚和李强似的对两人说道:“要我唱戏也可以,你们俩也不能在一旁看着,阿诚拉弦子,阿强打鼓板,一个也别想跑!不然少了场面,这戏也没法唱不是?” 两人自然清楚明楼就是在报复,但他说的也没错,于是便只好答应了下来。 明楼这才心满意足地转头对明镜说道:“那我就伺候大姐,一段梅龙镇?” “好!”明镜开心地回道。 “既如此,那咱们就张罗起来!走!” 话音未落,众人便起身离开了餐厅,很快便将客厅布置成了一个简易的舞台。 大家亲密地围坐在一起,期待着即将开始的表演。 时间不大,阿诚便托了一把京胡出来,稳稳地走到台上坐下,像模像样地挽起袖口,不知道的还真就有可能会将他误认为是哪个戏园子里拉弦子的师傅呢! 相比之下,一旁的李强则让人看了很是出戏,只见他左手拿着鼓槌,右手打着板,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那形象活脱脱就是一个天桥上说书耍猴戏的,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笑。 然而,就在阿诚正要拉起京胡的时候,却被明台给拦了下来,“慢着!我不想听梅龙镇。” 台上的明楼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又恢复了过来,继续说道:“那就……来段状元媒?” 不想明台却依旧不买他的账,“我也不想听状元媒!” 这下明楼可真生气了,怒声道:“你怎么回事啊?这么多毛病!” 一旁的明镜则立刻接过了话茬,问道:“那你想听什么呀?” 然而话音未落,不等明台开口,李强便抢在了他的前面说道:“我知道!大姐,明台现在最想听的,应该是苏武牧羊,我说的没错?” 此话一出,阿诚便立刻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而明楼和明镜两人则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没错,还是阿强哥了解我,我就是想听大哥唱苏武牧羊!” 然而话音未落,明楼便猛地把脸一沉,用手指着明台,“你小子别得寸进尺!” 说完又转头看向了李强,“还有你!有些事明台还小不懂事,怎么连你也不懂吗?” 不像话没说完,明镜就忍不住说道:“伱住嘴!” 然后这才转头连哄带劝地对明台说道:“这不是喜庆的日子嘛!听些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曲子不比那些慷慨激愤的壮志曲应景一些吗?” “正因为今天是除夕,才更应该懂得忆苦思甜。要不怎么会珍惜当下呢?”明台执拗地说道,然而看明楼依旧阴沉着一张脸迟迟没有表态,便忍不住大失所望地说道,“大哥要是不想唱就算了,我上去洗澡了!” 然而就在明台准备起身的时候,明楼却突然开口说道:“谁说不唱了?阿诚,来!” 话音未落,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的阿诚手中的弓弦便立刻舞动了起来,随即伴随着他那张弛有力的拉琴动作,顿时便将一段京胡前奏拉得神采奕奕,婉转悠扬,搭配上李强那恰到好处的鼓板,引得在场众人由衷地喊了声“好!”。 前奏过后,明楼便清了清喉咙,一段“西皮流水”便即刻脱口而出,“卫兄把话讲差了,男儿立志自豪。忠肝义胆天地照,平生不怕这杀人的刀!” 别说明楼这一段的唱腔身段还真有那么几分大家神韵。 紧接着就轮到了扮演卫律的李强开口了,“苏兄!你呀,不要如此倔强!你若归降北国,岂不是荣华富贵,喏喏喏,你来看,还身穿紫袍!” 话音未落,明楼便轻蔑地笑了几声,继续唱起了“西皮散板”,“荣华富贵全不要,我受贫穷也清高。要想苏武归顺了,日从西起海枯槁!” “好!”听到兴起,明台竟然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边用力鼓掌一边喊了一声好。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门铃声便突然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呀?”明镜很是奇怪地说道。 一旁的阿香则自告奋勇地说道:“要不,我先出去看看?” 不想话音未落,李强便放下了手中的鼓板说道:“还是我去!这么晚让你一个女孩子出去不安全。” 说完便李强便出了屋子,向公馆大门走去。 然而回来的时候,身后便已然多了一个身影,可当明镜等人看清楚来人的样子之后,却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都转向了阿诚。 而此时的阿诚,整个人则早已如遭雷击,就连手上的京胡掉落在了地上也全然不察,呆愣地站在了原地…… 第二百一十一章 来者不善 “大小姐……” 来人是一个身穿海青色棉袍围着一件厚厚的毛绒披肩,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路风尘仆仆的样子的中年妇人,一进门就向明镜行了一个大礼规规矩矩地说道。 “桂姨!?你怎么回来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明镜,一见到来人便又惊又喜地说道。 而明楼的脸上虽无惊异之色,但也不由得愣了下神,随即便带着几分疑虑默默地站在一旁。 明台则跟带着桂姨进来的李强一样,只是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不做任何的表态。 此时阿诚手中的京胡已经掉落在了地毯上,发出了一声闷响,犹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愤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再看那桂姨,此刻仿佛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说道:“阿诚,我知道你恨我,但是……” 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明镜就因为担心桂姨的话再次刺痛阿诚的内心,而索性把话茬接了过来,苦口婆心地劝道:“阿诚,时过境迁,你……你就原谅了桂姨!” 哪曾想阿诚听了非但没有任何的表态,反而扭头就走,第一次直接无视了明镜的话,紧接着便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关门声,沉重且压抑,似乎是在表达着他此刻的愤怒和不满。 …… 窗外的爆竹声渐渐稀落,热闹的新年之夜也随之逐渐恢复了宁静。 阿诚踌躇地敲开了书房的房门。 见他进来,明楼也放下手里的报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大哥,阿香说你找我?”阿诚低着头,心情不佳地说道。 “啊,是这样,你坐。” 阿诚坐了下来。 “桂姨呢……在这几年来给大姐写了很多封信,说她在乡下的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所以,想来投靠……”明楼边说边注视着阿诚的神情,缓缓道,“投靠你。” 阿诚则冷笑了一声,“投靠我?我是她什么人啊?是,她刚刚虽然收养了我,但她也差点把我给折磨死,你不知道吗?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万幸了。” “阿诚,她以前的确做错了很多事,但是她现在想回来弥补……” “我不想提这个人。”阿诚赌气道,“也不想听有关她的事,她跟我没一点关系。如果一定要说有关系,只有一样,就是……就是她二十年前曾经要虐杀我!她是一个冷血、残酷的谋杀犯!虽然逃避了法律的制裁,但是却逃避不了她从前所犯的罪!” “阿诚你别激动。” “我能不激动吗?”阿诚激动地站起来,“你们……你们让她回来,有没有问过我,考虑过我的感受?当然,你们也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我在这个家里,就是一个仆人嘛!” “伱怎么说话呢!”明楼喝了一句,“谁拿你当仆人了?” 阿诚倔强里透着委屈。 “阿诚,这件事的确是我和大姐做得不妥,你别激动,本来我们也是想跟你商量一下的,哪曾想他今天晚上就回来了?这样,我会跟大姐说……你放心,如果你坚持要她走,我们一定会尊重你的意见。” 听到这,阿诚才稍微冷静了些,低垂着眼睛,侍立着。 “我听大姐说,桂姨当时好像是精神出了问题,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然而阿诚根本就不相信这一套说辞,“谎话说一百遍,她自己都当成真了,何况是大姐?说实话,我今天看到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发现我没有以前那么恨她了,很陌生,我对这个人没什么话可说的,如果一定要说,就只有一句话,好走不送!” 明楼看着他负气的样子,知道他是下定了决心,决计不会认下桂姨了,也就不再相劝,任由他离开了。 而就在阿诚前脚刚一离开,李强和海棠便从书房的隔间里走了出来。 刚一落坐,不等明楼开口,李强便直接伸出了两跟手指对明楼问道:“两个问题:第一,那个桂姨的老家是哪里的?” 明楼则直接脱口而出道:“苏北。” “苏北?我看是东北?”李强则冷笑了一声,“难道你就没有注意到她说话时的已经带了一点儿东北口音了么?” “这能说明什么?或许是她在老家的时候给一家东北人做过工呢?” 听到这,李强先是点了点头,但随即却话锋一转,“如果她不是在今天回来的话,或许你刚刚那个理由还说得通。但是大哥你别忘了,就在今天晚上,上海火车站遭遇了爆炸袭击,直到现在整个车站都还在全面戒严,她又是怎么从火车站里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说……她这次回来是受人指使的?” “不错,而且我可以百分百地肯定,她这些年并不在苏北,而是东北,因为我能很轻易地从她的身上闻到满铁的味道!” “满铁?”此话一出,明楼不禁眯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她就是满铁那边秘密派过来的特派员?”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可就太好了!可如若不是,那就说明你或者说是整个明家,都已经被日本人列入怀疑名单了!” 明楼则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看来上海的斗争形势是越来越复杂了,你们先看看这个……” 说着明楼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刚刚冲洗好的照片,递到了李强和海棠面前。 “这是……” “一份还没写完的行动报告,是我在汪曼春的办公室里发现的。我想应该跟她在西花棚用枪虐待取乐的那个囚犯有关,所以就让阿诚悄悄拍了照,带了回来。” “落网的财神小组成员?”李强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份报告之后,很是莫名其妙地说道,随即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海棠。 后者更是一头雾水,摇头说道:“我们的小组成员都好好的,并没有收到谁失联的消息呀!” “我知道了!”李强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十有八九就是汪曼春专门为了试探大哥而设下的圈套!”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可怜之人 “圈套?你是说,这是汪曼春故意露出的破绽,实际上则是想观察我知道这件事之后的反应?” “不错!不过在我看来,她想试探的目标不光你一个,还包括我!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 “还包括你?” “是啊,毕竟我在他们眼里可是满铁派来专门对付财神小组的,自然是要好好验一验我的成色了!” 明楼听了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经过上次的饭局之后,那帮家伙已经彻底对你解除怀疑了呢!” 李强则哼了一声,慢悠悠地说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只能不断地生根发芽,而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竭尽所能地延缓这一过程,并尽可能地汲取到足够的养分。” “不愧是财神小组的副组长,这话说的很有水平啊!”由衷地夸赞了一句李强之后,明楼在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对了,你刚刚有没有发现明台带回来的那只箱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此话一出,李强便忍不住跟海棠对视了一眼,随即便笑着对明楼说道:“这正是我想要问你的第二个问题,想不到竟然被你抢了先。” “这么说……” “没错,早在明台把箱子放在地上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就已经让海棠察觉出了异样,并且断定箱子里一定装着什么特别重的东西,否则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想不到顾小姐如此观察入微,连这么小的细节都没有放过,实在是让人佩服不已啊!实不相瞒,我可是直到亲手拎起那只箱子之后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 说到这,明楼故意顿了顿,然后才有些艰难地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么做可能有些不妥,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箱子里……” 然而就在明楼还在拼命地组织语言,绞尽脑汁地苦想该如何把偷看弟弟箱子这件事说得更清新脱俗一些的时候,李强却想也不想便直接脱口而出道:“哦,你说箱子里呀!我已经偷偷检查过了,是石头。” “什……什么?石头?”这样的结果显然很难让明楼相信。 “没错,就是石头。”李强再次确认道。 “这……” 老实说,明楼这个样子,李强还是头一次见,随即便强忍住笑压低了声音对他耳语了几句。 明楼这才露出了一个恍然的微笑,可紧接着脸上又变得凝重了起来,“对了,还有个事,刚刚丁默邨把76号所有的中高层都叫过去开了个会,影佐祯昭和南造云子也去了。” 听到这,李强也变得严肃了起来,“这么大的阵仗?这反应可比樱花号专列出事的时候要大得多啊!难道他们的承受能力变脆弱了?不过是暗杀了一个小小的汪芙蕖外加几起不痛不痒的炸弹袭击就能引起这么大的震动?也太反常了?” “你也这么认为吗?”李强的话一下子就说到了明楼的心坎里,“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是我太过敏感,太小题大做了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想我们当务之急应该就是要搞清楚他们又打算要作什么妖!” 听到这,明楼先是犹豫了一下,但最终却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阿强,你……有没有听说过‘归零计划’?” 此话一出,李强便不由得一愣,随即便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尽管明楼在看到李强摇头的时候心里或多或少地有了那么一点失落,但还是打起精神继续说道:“我也是在刚刚那个会议上,从丁默邨口中得知的,据说是他跟南造云子两人共同制定的一份行动计划,但是对于这个计划,我所了解的只有它的名字,其余诸如具体内容,计划的主要目的以及针对的目标统统一无所知,但是直觉告诉我,这个计划很不简单,所以,我想让你们帮忙调查一下。” “‘归零计划’?……好,我记住了,但是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还是那句话,我们所有的行动是要在确保自己绝对安全的情况下进行,所以丑话我可得说在前头,答应归答应,至于调查的进度和效率我可不能保证啊!” “那是自然!”说着明楼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还有个事,爆炸袭击的案子,虽然丁默邨交给了郑耀先负责,但是南造云子却很有可能绕开76号,亲自进行调查,所以伱还是要有这方面的准备才行,千万别让她看出什么破绽来啊!” 李强倒是很不以为然,“大哥,我办事你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别说是那个南造云子,就是她的老师土肥原贤二亲自来查,也绝对查不出任何证据来!” “既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 与此同时,桂姨似乎早已经猜到了阿诚这样的反应似的,于是也不好强求什么,只能在明镜面前抹起了眼泪。 明镜看着桂姨伤心的样子,劝慰道:“你也别难过,也别怪他。毕竟阿诚他……从前吃了太多的苦……” 桂姨更咽:“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就是老天在罚我。大小姐,您要是不肯收留我,我就……我就只能露宿街头了。大小姐,您看在从前我在府上做工的份上,您就赏我一口饭吃!” 说着,桂姨便跪在了地上,明镜赶紧扶她,“你别这样,起来起来!不是我不肯留你,阿诚从小在这个家长大,我们待他,就像是自己的亲弟弟一样,你回来这件事情,总要他点头才行啊,他要是在意的话,我们也很为难啊,桂姨。” 桂姨被明镜扶起身,依旧是一副呜呜咽咽、哆哆嗦嗦的可怜模样。 看得明镜实在是不忍心,可又不能代替阿诚认下桂姨,于是只好继续劝道:“你别着急,今天先住下,等明天,我和明楼再好好劝劝他。” 话说到这个份上,饶是那桂姨再怎么厚着脸皮,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然而殊不知,两人的对话,却早已被躲在门外偷听的明台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中。 第二百一十三章 兄弟交锋 明镜的房间门外。 明台正撅着屁股,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了门上,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然而就在他听得正起劲的时候,头上却狠狠地挨了一下,刚要发作就听到打他的李强一脸严肃地对他说道:“好哇!你小子还真是长本事了,连大姐的墙根儿你都敢偷听,要是被大姐知道了还不打断你的腿?” “嘁!”明台很是不以为然地啐了一口,“怎么可能?大姐才舍不得打我呢!倒是你,上次在樱花号上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怎么反倒教训起我来了?” 不想李强却哼了一声,“算账?亏你那个疯子老师还在电报里把你给吹上了天,可结果呢?你还真是给他长脸啊!” 此话一出,明台的眼睛便不由得一亮,“阿强哥,我的事你怎么那么清楚啊?难道不成你……就是毒蛇?” “什么毒蛇,蜈蚣的!我是你强哥!算了,我也懒得跟伱在这耍嘴皮子,我问你,你箱子里装的什么?” 听到这明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神秘兮兮地说道:“保密!除非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毒蛇?” 哪曾想李强却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你爱说不说!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不光是我,大哥也已经察觉到了那只箱子有些不对劲,所以才让我过来把你叫到书房去。” “现在啊?”明台立刻面如死灰地反问道。 “对!现在,立刻,马上!” “知道啦知道啦!”尽管心里很是不情愿,但明台却还是不得不一边在嘴里叨叨着,一边向书房走去。 “叩叩叩……” “进来!”敲门声响起,书房里的明楼便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慢条斯理地说道。 话音未落,明台便推门走了进来,“大哥,你找我啊?” 明楼点了点头,随即便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边淡淡地说了一声,“坐!” 紧接着,不等明台把屁股坐稳,明楼便冷不防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今天一早。”其实原本明台一开始是想说自己一下船就赶回来了的,但话到嘴边,却又连忙改口说道。 明楼听了则不禁眉毛一挑,“今天一早?那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还说呢!”听到这,明台便立刻把嘴一撅,没好气地说道,“我想给大姐一个惊喜嘛!自然要等所有人都在的时候效果才最好,对不对?可谁知道你们竟然这么晚才回来啊?” “照你这么说,这还都是我们的不是了?” “那还用说?还好我穿得厚,要不然早就被冻成冰棍儿了!”说着,明台还极其夸张地吸了吸鼻子。 “好好好,就算回来晚了是我们的不对,可你拎回来的那只箱子又是怎么回事?” “箱子?我的箱子又怎么了?”明台一脸无辜地反问道。 “还怎么了?你还真以为你那点小伎俩能瞒得过我?”明楼没好气地说道,“老实交代,里面装的是什么?” “拜托,大哥,我是你弟弟,能不能别把我当犯人一样审我啊?” 明楼则淡淡一笑,一字一顿地说道:“正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我才会这么问你,否则要是对待犯人,我可没那么多的耐心!” 此话一出,明台便撇了撇嘴,既然你那么好奇,那就打开看看好了,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的东西。 不想明楼听了却轻笑了一声,“我说过,别以为你那点小伎俩就能瞒得过我,既然你肯让我看,那就说明你有这个底气,至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跟你点名要我给你唱《苏武牧羊》的目的是一样的,不过我想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不要妄图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更不要进行任何无端的猜测和联想,那样只会让你更加迷茫。你想要的答案,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找,而不是轻信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的东西,明白吗?” 听了明楼那意味深长的话,明台虽然没有完全明白,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明楼这才看了一眼手边,对明台说道:“明白就好,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回房休息去!” ……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阿诚便跟往常一样,端着刚刚做好的早饭,敲开了明楼卧室的房门。 “大哥,早啊!” “早!”明楼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回道。 “大姐说一会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先吃早饭!” “什么重要的事,非得一大清早说啊?”明楼端起面前的那杯牛奶,浅浅地喝了一口之后很是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大姐没说,我也不好问。” 不过显然,明楼此刻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个,于是便在深深地看了一眼阿诚之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桂姨的事……你想通了没有?” 此话一出,阿诚的动作便很明显地顿了一下,随即便直起身子郑重其事地对明楼说道:“咱能不说这件事了吗?” “阿诚,我知道这件事,一时半刻你很难接受,可是她都已经回来了,你看是不是……” 然而不等明楼把话说完,阿诚便赌气一般地直接把脸扭向了一边。 这下明楼便不得不把话又说了回来,“好好好,听你的,不说了!坐下吃饭!” 听到这,阿诚的脸上这才终于露出一丝微笑,随即才一脸神秘地说道:“我不吃了,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这一大清早的,什么事比吃饭还重要啊?” “我要去见一个人。” “老铁?” “嗯!这件事要是再拖下去,我怕南造云子会起疑心,所以我就约了那个老铁一会儿在乐圃阆茶楼见面。” “也好!”沉思了片刻之后,明楼也点了点头赞成道,“也是时候让你们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了,最好能利用这层关系打探一下那个神秘的‘归零计划’,不过跟她这种人打交道一定要格外小心,以免被她看出破绽。” “明白!”说完,阿诚就要转身离开,可还没走几步便被明楼给叫住了,“等等,把那个刚回来的小家伙给我叫来!” “大哥,你昨天不是已经找他聊过了吗?”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怎么,昨天吃过饭今天就不吃啦?你啊,还有空心疼他?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好吗?” 一句话直接怼得阿诚没了言语,只好乖乖地说了句“行!我去叫。”,便推门离开了房间。 可就在明楼刚刚拿起餐盘里的一块三明治咬了一口的时候,阿诚便又反手推开房门,探出了半个身子嘱咐了一句,“别发火啊!”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发火啊?”明楼下意识地反问道。 “你发不发火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让你发火的!” “嘿,你小子……”不等明楼把话说完,阿诚便已然关上门跑了出去。 几分钟后,阿诚便来到了明台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喊道:“明台!明台?” 过了一会儿,屋里才传来了明台那半睡半醒的声音,“干嘛?” 阿诚继续敲了敲门:“大哥叫你去他那一趟。” “干什么呀?大过年的他又要骂人啊?我不去!” 阿诚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嘴上却还是说道:“赶紧起来,大哥等着你呢!” “你就跟他说,我睡得太死了,叫不起来!” 哪曾想阿诚却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见他不开门,便立刻口气一变,沉声数了起来,“三、二……” “一”字还没说出口,穿着睡衣的明台便打开了房门,一脸不爽地站在门口。 “换身衣服,洗把脸把!赶紧的!”阿诚道。 “他要是敢骂我,我就去告诉大姐!”明台赌气似的“威胁”道,随即便话锋一转,一脸讨好地对阿诚问道,“那边什么情况啊?是阴天,还是晴天?” 阿诚顿时便感到了一阵无语,一字一顿地回道:“我不负责天气预报!” 话音未落,明台脸上的笑容便犹如变脸一般转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明台的房间是欧式化的设计,装潢别致,富贵逼人。 床头柜上摆着三姐弟合影的相框。 明台站在衣柜前,看着里面各色款式不同的套装,正准备挑一件套在身上,就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 “啧啧啧,不愧是明家的小少爷,就连房间里的装潢摆设都那么讲究。” 此话一出,明台便猛地转过身来,只见李强此刻正坐窗台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顿时便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说呢?”说着李强又很是夸张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你……该不会在我的房间里待了整整一个晚上?” “不然呢?” “我说阿强哥,你这样也太变态了?” 然而李强却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没办法!不这么做,我又怎么能确认你晚上睡觉的时候除了磨牙以外,竟然还有说梦话的习惯呢?” “你说什么?我睡觉的时候说梦话?” “怎么,你不知道吗?” 明台则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这可就难办了,万一你在说梦话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这话可把明台吓得不轻,连忙问道:“那……那怎么办啊?” “这样!我给你介绍一个医生,他在心理干预方面还是颇有些心得的,你去让他看看,或许还有得治。” “好好好!那你先把那个医生的地址给我,我一会儿就去。” 李强也不含糊,提笔就把杨医生的医馆地址写给了明台,同时还不忘再三提醒道:“明台,这个病可拖不得,你还是抓紧时间!免得坏了大事。” 明台则连连点头,“嗯,我知道了!你放心,阿强哥!” 说完,李强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明台的房间。 而此时的明台则早已没有挑衣服的心情了,随便拿了一件套在身上之后,便来到了明楼的卧室,刚一进门就一头扎进了沙发里,脸上写满了郁闷。 明楼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没让他睡懒觉而发脾气,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随口问道:“回家的感觉怎么样?” “舒服!”明台故意装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说道,“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还有戏听……就是没觉睡。” “但是有早点吃。”明楼指了指面前的那些早点,“专门留给你的,快吃了!” 明台也不客气,直接抓起了一块三明治就往嘴里塞,结果自然是不出所料地被噎住了。 明楼见状则一边无奈地摇头,一边将牛奶递了过去,“跟你说了多少次,吃饭别吃那么急,可你呢?每次都这样,也不长记性!” 然而尽管嘴上这么说,但明楼的手却始终不停地轻拍着明台的后背,直到看着他把噎在喉咙里的东西用牛奶送了下去,这才忍不住问了一句,“好些了吗?” 见明台点头,明楼这才摊开了手上的报纸,一边佯装看报,一边有意无意地继续问道:“读书累吗?” “累啊!” “是挺累的,每天签到,刮风下雨从不间断。每科成绩也都很优秀,连拉丁语都考了个全校第三名。” 明台越听越是心慌,也不敢向明楼,只是低着头,眼神中充满了躲闪的意味。 而明楼的视线此时却已然越过了手中的报纸,紧紧地盯着他继续说道:“在我记忆里,你上课从来都是随心所欲,而你的拉丁语也一直都是不及格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明台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明楼的声音立刻提高了一个八度。 “我和我同学关系好嘛!” “关系好是?那这么说……上课、考试都是他们给你帮忙咯?” “考试怎么能帮忙啊!也就是让他们刮风下雨……帮我签个到!” 这话明台说得可是小心翼翼,再看明楼却是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于是便撒娇似的说道:“哎呀,哥!我在学校里已经够水深火热了,今天可是大年初一,你就别审我了!” “在学校里水深火热?”明楼奇道,“看来你这个学期过得并不轻松啊!” “我从小到大,读书什么时候轻松过啊?”说着,明台便端起了面前的杯子,一口气将里面的牛奶喝了个一干二净…… 第二百一十四章 追查身世 阿诚刚一迈进乐圃阆茶楼,就敏锐地注意到了自己已经成为了好几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观察注视的焦点。 可即便如此,阿诚却依旧淡定自若地向自己提前预定好了的座位走去。 而那个座位上,则早已有人坐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阿诚满怀歉意地拱了拱手说道。 话音未落,那个稍微年长一些的便笑着摆手回道:“阿诚先生太客气了,我们也是刚到,刚到……” 阿诚则先是点了点头,随即便叫了一壶好茶,然后才做了下来,淡笑着对那个年轻人说道:“你……叫铁林对?我认得你,阿强少爷的副官。” 然而铁林却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阿诚也不介意,因为他此行主要的见面对象并不是他,而是坐在他身边的那位老者。 “实不相瞒,老先生,我这次请您过来,是想了解一下二十年前的那桩轰动一时的黑龙会间谍案。不知老先生还有没有印象?” “那么轰动的案子,我当然记得了。”老者几乎是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只是阿诚先生,你也用不着一口一个老先生地叫我,跟其他人一样,叫我老铁就好。” “铁老先生真不愧是租界活字典,连这么久远的案子都还记得,果然记忆力超群啊!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您跟我说说那个案子的细节?” “这个案子啊,还得从黑龙会说起。”老铁稍微回想了一下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当年协约国和同盟国大战之后,虹口的日本人便多了起来,甚至连地区的公共治安事务都由日本人负责,因此虹口地区便一度被人称之为‘日租界’。而也是在这个时候,黑龙会派了大量成员化身成日本浪人跑到那里开起了‘武术道馆’。暗中进行搜集北洋军情报活动,甚至还派人秘密潜入徐州,南京,汉口等战略要地进行地图测绘,物资考察等间谍活动。” 说到这,老铁便顿了顿,喝了一口刚刚泡好的新茶,然后才继续说道:“现在的黑龙会可不比当年,当年的黑龙会即便天每天都要在租界里闹上几回事,至于租界外就更别提了,跟青洪帮的私斗更是如同家常便饭。而这其中,最为活跃的,就是一个名为山崎组的活动小组了。” 说了这么多,总算是说到正题了! 于是阿诚便立刻竖起了耳朵,格外任认真地听了起来。 “这个山崎组表面上开了一家名叫山崎株式会社的公司,可暗地里干的却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不少人被他们搞得工厂倒闭,店铺关门,甚至还有不少被他们逼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用当时的话说,只要被他们盯上的公司和企业,就不会有好下场。直到他们把主意打到了明家的身上。当时明氏企业的董事长明锐东不但一口回绝了山崎提出的五花八门的合作计划,还向租界当局提供了几份强有力的证据,这才定了他们的罪……” …… 与此同时,明楼的房间里,兄弟俩的对话仍在继续。 “在学校里,跟老师关系好不好?”明楼稳稳地坐在那里,一边用锐利的目光审视这明台,一边问道。 而明台则似乎有些不太自在地回道:“好啊!” “班主任是谁?” “魏教授。” “人怎么样?” “教学严谨,和蔼可亲……就是有的时候挺严的。” “严师出高徒嘛!” “那也要看徒弟是谁啊!” “看来你挺厉害的!” 明台下意识地“啊”了一声,随即才听出了明楼的弦外之音,于是便连忙改口道:“什么?你说拉丁文啊?” “各科成绩。” “是啊,各科成绩都挺好的。”明台点点头,“我聪明嘛!自学成才,不用跟着日程表走。” 说着明台便顺手拿起了一个苹果。 明楼则冷笑了一声,“说谎倒是学得也挺快的。” “我没说谎!”明台有些发急,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我这个学期……没犯什么错!” “你是说你突然变成好学生了?” 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直接戳破了明台之前的谎言,更怼得明台半天说不出话来。 明楼见状心里觉得好笑,但表面上却依旧冷着脸问道:“怎么,在我面前还紧张?” “谁紧张了?”明台很是嘴硬地回道。 “要么吃要么放下,那个苹果在手里倒来倒去的,还说自己不紧张?” 话音未落,明台便索性直接在苹果上咬了几口,大脑则急速运转了起来思考着对策。 就在这时,茶几上的那份报纸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随即便一把将那份报纸推到明楼的面前,转守为攻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明楼则只是瞥了那份报纸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就这么回事!家里不准谈论政治。” “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台情绪激动地拿起报纸继续追问道。 不想明楼却一把将报纸夺了过去,没好气地说道:“你想知道什么呀?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吗?你管好你的功课就好了!” “在香港的时候,我看出来大姐很担心你。她不相信伱是汉奸,我也不信。” 此话一出,明楼的眼皮便猛地抬了抬,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了一丝欣慰,但最终却还是只能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在这个位置上,很多事情说不清楚。是非功过,还是都留给历史来评判!你不是史官,我也不是。所以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想要知道什么,都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说着,明楼便顺势把手腕上戴的手表摘了下来,递到明台面前:“来,这块手表……送给你。” “少拿这个来收买我。”明台直接把脸扭向一边,赌气似的说道。 “你不是一直告诉我,你喜欢它吗?要还是不要?” 可就在明台一抬手的瞬间,明楼却猛地一收,又把那块表给收了回去。 “我想起来了,我们明家小少爷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明楼看着正把眼睛瞪得溜圆的明台,忍不住调侃道。 明台则一把抢过了那块手表,“大哥又不是别人。” 说着便极其自然地将它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问道:“你不是说,等我工作了再给我的吗?” 明楼则搂着他的肩膀坐下,别有深意地说道:“书读得好了,也是一门职业。你说呢?” 明台不明其意,但还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几天好好休息休息,过了初五,就要开始复习功课了。我拿了一些试卷给你做。” “大哥,你不是认真的?” “我什么时候讲话不认真了?” 明台立刻哭丧着脸抗议道:“我在放寒假呢!” “你不考巴黎大学了?” “不考!”明台想也不想便直接脱口而出道。 这下使得明楼几乎在瞬间变了脸色,“你再说一遍。” 一见大哥发火,明台立刻就怂了,支支吾吾地说道:“那……那总得……等到过完十五以后?” 明楼这才开心地笑起来,“好,依你。不过我可告诉你,这些卷子可是我花了钱从巴黎大学的题库里买来的,你可要花点心思好好做,有不会的,就去问问阿诚。你要敢敷衍了事,小心我向大姐告你的状。” 明台一下窝在沙发里,赌气道:“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明楼冷哼一声,“你敢!” 明台抱着靠枕,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架势。 明楼只是看了他一会儿,随即便话锋一转,开口问道:“听说你在香港追了大姐一条街?” 明台愣一了下,随即便没好气地说道:“阿强哥告诉你的?真的是……” “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吗?”明楼继续问道。 “我说梦话了。在梦里叫了几声妈妈,让姐姐听见了。”明台低着头,像犯了错的孩子, 明楼怔了怔,大概是没有料到事情竟会是这样,于是很真诚地对明台说了句:“抱歉。又让你难过一次。” 然而明台却只是咬了咬嘴唇,并没有说话。 “想了解你的亲生父母的事吗?”明楼小心翼翼地组织了一番语言之后,才开口问道。 明台摇摇头,“不想。” “别说违心话。” “我不想让大姐伤心难过。” “可是你有权知道这些。” “要是会让大姐不高兴,我宁愿不知道。” “好,我尊重你的想法。将来有什么想问了,就来问我。” 明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 乐圃阆茶楼二楼的一间包间里,南造云子一边喝着香茶,一边听着手下的汇报。 “就这么多?” “是,他们就说了在这么多,然后便先后离开了。” 听到这,南造云子便点了点头,随即才转头对一旁的那个一身男人装扮的女子说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山崎桑。” “南造课长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如果李强在场,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那个被南造云子叫做“山崎”的女子不是别人,赫然竟是特别巡查队二组的组长,姜筝! 而她,才是山崎夫妇真正的遗孤——山崎美智子! 可就在她准备领命告退的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阿诚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南造课长,我知道您在里面,不知可否开门一见啊?” 此话一出,房间里的南造云子便忍不住愣了一下,随即便对那个姜筝使了个眼色,后者则立刻会意,一个闪身便躲进了屏风的后面。 南造云子这才示意手下把门打开,将阿诚请了进来。 “一大清早就跑来喝茶,南造课长还真是好雅兴啊!” “彼此彼此!阿诚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我这么做也是怕你被有心人误导,所以才出此下策的。” 不想阿诚却摆了摆手,“南造课长不必如此,您这么做我完全理解,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即便确认了您所说的山崎小组确有其事,也没办法证明我就是那个被遗落在孤儿院的孤儿,您说对吗?” 然而南造云子却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有些答非所问地说道:“阿诚先生,听说你的养母昨天回来了。” 此话一出,阿诚立刻脸色骤变,眯缝着眼睛说道:“看来南造课长不只是监视明先生啊,连我这个不起眼的小喽啰也被您盯得死死的啊!” “阿诚先生误会了,我这也是出于保护你的目的,毕竟假如明家人真的有问题的话,哪怕只是身为管家和私人助理的阿诚先生,恐怕也是脱不了干系的,我说的对?” “这么说,南造课长此举实则是在为我提供一道保障咯?” “也可以这么理解。”南造云子毫不掩饰地说道。 “说真的,南造课长,这段时间我曾经不止一次生出跟您划清界限的想法。”阿诚用尽量恳切的语气说道。 “是吗?”南造云子听了不由得眉毛一挑,“那又是什么让你放弃了这个念头?” “自然是我的身世之谜了!”说到这,阿诚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当然,还有南造课长为我提供的另一份保障。” 南造云子自然听得出阿诚这是在变着法地向自己要钱,于是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道:“阿诚先生,我说过,只要你肯跟我合作,就算被明先生打断了腿,也能拿到买轮椅的钱,这句话依旧有效。” 不想阿诚听了却连忙摇了摇手指,“不不不,南造课长,我这次给您带来的消息可比上一次要重要得多,万一走漏了风声,可不是一个轮椅能够解决得了的。” 南造云子笑了笑,“说,你要多少?” “起码也得一辆救护车的钱。” “那可就得看看阿诚先生的这个消息够不够分量了。” 话音未落,阿诚便很是痛快地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对南造云子耳语了几句。 “怎么样?南造课长,这个消息的分量应该足够了?” “当然!如果这个消息可靠的话。” “当然可靠了,我想我还没有愚蠢到用假消息来糊弄南造课长的地步?” “好!那还是老规矩,等消息核实之后,我就把钱打到你的户头上去。” “多谢,南造课长!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了的话,卑职就告辞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而就在阿诚离开后不久,南云造子便立刻对手下吩咐道:“备车!去上海饭店!” 第二百一十五章 狼子野心 南造云子只身一人走进了上海饭店,来到了一间贵宾套房前轻轻地敲响了房门。 时间不大,房门便被缓缓打开, 可让南造云子感到很奇怪的是:汪曼春似乎对她的到来并没有感到特别的惊讶,反而好像知道自己要来似的。 “汪处长,你还好?”看着汪曼春微微有些红肿的眼睛,南造云子忍不住安慰道,“令叔父遇害,我感到十分的遗憾,所以特地前来看望慰问你一下。” “谢谢南造课长。”说着,汪曼春便将南造云子请进了房间,并亲手为其泡了杯热茶,“南造课长,请喝茶……” 南造云子品了一口茶,道:“汪处长好像知道我会来?” 汪曼春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与其说是知道您来,倒不如说是期待您来。因为只有这样才说明我在您的眼中还是有价值的,即便是在我叔父出事之后。” 听到这,南造云子这才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神色,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是恳请汪处长一定要振作起来!令叔父的死,我很痛心。哭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滥杀也于事无补。不过在听到你刚刚那一番话之后,我就放心了,看样子令叔父的死,对你的影响好像并不大啊!” 面对南造云子那不动声色的质疑,汪曼春却冷笑了一声,反问道:“南造课长知道我为什么每年的除夕都不回家吗?” 南造云子不解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的父母,就是在除夕夜被人给害死的!” 此话一出,南造云子便大吃了一惊,“难道说……” “没错!害死我父母的不是别人,就是我父亲的亲弟弟,汪芙蕖!”说到这,汪曼春用手揩去了眼角的泪珠,红着鼻子说道,“虽然我昨天整整哭了一个晚上,但却并不是在给我那个禽兽不如的叔父哭丧,而是在告慰我父母的在天之灵,他们……终于可以安息了。” “想不到,汪处长的身上竟然背负着如此深仇大恨,更难得的则是你的这份隐忍,实在是令我佩服不已啊!”南造云子由衷地说道,但紧接着便又试探着问道,“既如此,那令叔父的死该不会是……” “不,我虽然对他已经恨之入骨,但对我来说,现在还不是干掉他的时候!” 南造云子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依你所见,会是谁干的呢?” “我师哥,明楼!”汪曼春几乎是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 这下南造云子便立刻就来了精神,“真的?为什么这么肯定是他?” “想必南造课长应该知道,前不久,第二处的郑处长曾经截获了一封我叔父写给战争指导课的青木健次的信?” “不错,两人在信上密谋在香港见面,共商大计。为此,郑处长还专门把他请到了76号说明情况,最后还是当时远在香港的陈先生出面,才把他给保了出去。”南造云子回忆道。 汪曼春则轻笑了一声,“实不相瞒,所谓的大计,其实就是想让那个青木健次取代我师哥,坐上首席财政顾问的位子!” 这下可把那南造云子给彻底绕糊涂了,“取代明楼?为什么?他们师生之间的关系不是一向都很和睦吗?” “可能是因为理念不同!我叔父是保守派,而我师哥却总是提出一些十分激进的想法,至于表面上关系和睦,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装装样子罢了。” 直到这时,南造云子才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难怪……” “难怪什么?”汪曼春敏锐地抓住南造云子刚刚那番话的重点,连忙追问道。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早就派人对你的叔父进行了暗中调查,并且怀疑他就是杀害原田熊二的幕后真凶。想来,当时他是为了替明楼扫清上位的障碍,而写信给青木健次则是在两人发生了极其严重的分歧之后,打算故技重施,让他取代明楼的位置,只是没想到,你师哥的动作更快,下手也更狠。只不过……” 汪曼春不傻,自然知道南造云子真正担心的是什么,于是连忙开口说道:“不瞒南造课长,不光是您,属下也有着同样的顾虑,所以就自作主张设下了一条一石二鸟之计。” 说着,汪曼春便压低了声音对南造云子耳语了几句。 “好!”南造云子听了忍不住称赞了一声,“如此一来,不但能试探你师哥到底是不是抗日分子,还能借机验一验那个阿强的成色。好一个一箭双雕,一石二鸟啊!只是在我看来,明家的可疑分子可不仅仅他们两个啊……” 说到这,南造云子故意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其实有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你觉得明先生的大姐……” “明镜?”汪曼春看着南云造子,斩钉截铁地说道,“直觉告诉我,她有红党嫌疑。” 此话一出,南造云子的脸上便立刻浮现出了一抹玩味的微笑,“光靠直觉可不行,嫌疑毕竟只是嫌疑,我要看到证据,伱也知道,要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即便是我,也拿她毫无办法!” “如果找到证据了呢?”汪曼春反问道。 “那我就会替你杀了她,而且,我保证明先生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是你的杰作。”南造云子淡淡地说道,好像杀人对她来说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似的。 “您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是帝国忠诚的朋友,我们是志同道合,铲除明镜和她身后的红党组织,稳定新政府的局面,是我们共同的目的。这件事情,不仅为我铲除后患,也为你和明先生的未来,除去绊脚石。” “您得到荣誉和权力,我得到爱情?” “各取所需。”南造云子邪魅地笑道。 “可是明家……就像个铁桶一样牢固,我足足谋划了三年,才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缝隙,哪曾想却反被那个阿强给利用了。再想找下一个,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汪曼春恨恨地说道。 不想南造云子听了却微微一笑,“我手上刚好有一枚棋子,可做你的耳目、喉舌。” “谁?” “孤狼!” 第二百一十六章 狠心拒绝 阿诚一回到明公馆,就看见了桂姨正在忙里忙外的身影,顿时便感到了一些不自觉的慌乱。 桂姨听见门响,一回头就看见了阿诚,随即脸上便立刻漾出了一抹慈爱的笑容,很努力地解释道:“我……我原本是不想回来麻烦明家的。可是……乡下太乱了,老家的房子被日本人的炸弹给毁了。就连我也……差一点被炸死……” 阿诚心里又烦又乱,也不接话,只是默默地帮忙准备着一会儿祭祖用的东西。 桂姨则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要是炸死了,我也就解脱了。偏偏自己好好的,没了住处。这几年我在乡下干农活,风里水里的,落了一身的病,风湿病也愈来愈严重。我找了一个老中医给看了看,说是再不好好保养会瘫痪。我真的是无路可去了,才到上海来的。我也无处投奔……” 桂姨不顾阿诚是否在听自己说,竟说着哭了起来。 听到这,阿诚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但却依旧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 “阿诚,好也罢坏也罢,我们也算母子一场,过去的事情,你就别再记恨了。我也老了,也得到报应了!你也该……” 然而不等桂姨把话说完,阿诚便冷冷地截道:“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好也罢,坏也罢,都跟我没关系。” 说罢,阿诚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桂姨却突然叫住了他,“等等,要走也是我走。” 说完,便狼狈地低头从阿诚的身边走过,离开了厨房。 阿诚没有动,只是默默地继续着手里的活计,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就在这时,李强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我说,你这人心也太狠了点?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养母,俗话说得好,这母子哪有隔夜仇啊!” “阿强少爷,我劝你在管别人的闲事之前,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阿诚没好气地说道,“别忘了还有句俗话,叫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如果我是你,就绝对不会在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说出这样的风凉话来!” “有道理,那你就给我讲讲呗?”李强死皮赖脸地说道。 阿诚则没好气地回道:“这是我的隐私,为什么要讲给你听?” 此话一出,李强便立刻两手一摊,“你看看,我就知道伱会这么说,所以就索性省略了中间的环节,直接开口劝你了,有问题吗?” “你!” 李强的话虽然听起来好像是在强词夺理,但阿诚一时间却又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好在这时,明镜的声音及时响了起来,“我说你们两个,这大过年的怎么还吵起来了?” “哪有,我们只是在……探讨一会儿祭祖要用哪五种水果作为‘五果’,对,阿诚?” “先别管水果了,顾小姐呢?怎么一上午都没见到她的人影呢?” “商会那边有点急事要赶回去处理,怕打扰您休息就没跟您打招呼,我就先送她回去了。”李强回道。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明镜听了由衷地说道,随即还不忘嘱咐了李强一句,“我可警告你,既然要谈朋友就多上点心,吃吃饭,看看电影,实在不行一起到公园散散步也是可以的嘛!主动一点,千万可别冷落了人家,知道吗?” “我知道啦,大姐!” “嗯,这还差不多!”明镜听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转头看向了阿诚,“阿诚啊,先别忙活了,到客厅来,我要宣布个事。” 此话一出,阿诚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强,不想李强这是一头雾水,直接两手一摊摇了摇头。 就这样,两人便莫名其妙地跟着明镜来到了客厅。 而此时的客厅,明楼和明台则早已等在了那里。 “好了,趁着大家都在,我宣布个事。”众人刚一落坐,明镜便拍了拍手,自顾自地说道,“大家都知道,阿强是三叔的独子,虽然我们已经在父辈上分了家,但说到底终归还是一家人,所以……” 说到这,明镜故意顿了顿,见众人并没有出言反对才略感欣慰地继续说道:“所以,我准备拿出一部分资产以阿强的名义置办一点产业,比如开个公司,或者建个工厂什么的……” “万万不可!”还没等明镜把话说完,李强便第一个站起来反对道,“大姐,您的这份心意我明白,但是说来惭愧,小弟我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而且就算是要开公司,办工厂,我也有足够的启动资金,所以还请大姐收回成命……” 然而话没说完,明镜便大手一挥,十分霸道地说道:“多说无益!我想我刚刚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我是在宣布的我决定,而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 说着明镜便将一只厚厚的文件袋递给了李强,“这是我们明家在苏州的两座矿场的相关文件,我已经让阿忠转到你的名下了,至于是继续经营,还是出售变现,另起炉灶,就由你自己拿主意好了。” “这……” 见李强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已经隐约猜到了明镜此举真正用意的明楼便开口劝道:“阿强,大姐说的没错,这是本就应该是你们家应得的,依我看,你还是不要再推辞了,收下!” “既然连大哥都这么说了,那……那好!”听了明楼的话后,李强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过了那只沉甸甸的文件袋,暂且答应了下来。 明镜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清了清嗓,继续说道:“接下来第二件事,阿诚,你可愿意跟我们一块儿去小祠堂吗?” 此话一出,不光是阿诚本人,就连明楼也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要知道明镜刚刚那一番话虽然十分简短,但却包含了太多的含义,尤其是在桂姨突然回来的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 而此刻的阿诚虽然没有说话,但却早不自觉地湿了眼眶,因为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便不再是明家的管家,而是真真正正地成为明家的一员了。 然而感动过后,阿诚却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对不起,大姐。我……还是没法迈出那一步,所以……抱歉!” 第二百一十七章 情报分析 与之前不同,面对阿诚的拒绝,明镜并没有强求,而是选择尊重他的意愿。 于是便只带着明楼,明台,以及阿强三个弟弟来到小祠堂,拜祭已故的明世宗亲。 众人依次跪拜,上香。 流程虽短,但却无比庄重。 祭祀完毕,明镜叫住了明楼,明楼则似乎看出了自己大姐的意思,于是便示意明台和李强两人先出去。 然而就在明台离开小祠堂,下意识地想要站在门口听听大哥和大姐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迎面撞上了李强那警告意味满满的眼神。 “干什么?又想偷听是不是?我说你那点小聪明能不能用到正地方去啊?” 明台正要开口分辩,就看到李强先是看了一眼正在客厅里不停地打着电话的阿诚,随即便用手指了指明楼的书房。 如此明显的暗示,明台自然立刻就看懂了,于是便向李强比了一个“ok”的手势之后,放轻了脚步,趁着阿诚不注意,蹑手蹑脚地溜进了明楼的书房。 直到这时,李强才大摇大摆地来到客厅。 阿诚依旧打着电话,“梁先生放心,即便军票暂行停用,香烟和糖也是政府专卖的。我跟你说,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很大,动动脑子……对啊……” 快步穿过客厅之后,李强便直奔厨房,可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阿香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诶!桂姨,罐头你别放在这,要放在专门的柜子里……桂姨,您怎么把它放这了?这是阿诚哥从国外带回来的酒,得放在专门的柜子里……哎呀,您弄这红豆干什么呀?午饭我都做好了……” 李强听了则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才迈步走了进去,故意板着脸对阿香说道:“阿香,别这样!桂姨虽然在明家做过工,但那都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再怎么也得有个适应的过程,你可要多花点耐心才行啊!” “嗯,好的!我知道了,阿强哥。” 与此同时,桂姨也向李强投来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于是李强便一边跟着阿香一起帮着桂姨熟悉厨房,一边留意着书房那边的动静。 直到明台和阿诚两人一块儿从书房里出来,李强才暗自松了口气,随即便打发阿香带着桂姨出去买菜,自己则悄悄躲在暗处,偷听起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阿诚哥,我记得你在巴黎的时候好像交往过一个女朋友,那个姐姐很漂亮,叫……什么来着?”明台看着正在给书房门上锁的阿诚,突然开口问道。 “艾玛。” “啊对对对,就是艾玛姐姐,我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你们俩很般配。” 阿诚笑起来,脸上颇有几分自得。 然而就在这时,明台却突然话锋一转,“可是……既然你已经交往了一个那么好的女朋友,为什么不留在法国,反而跟着大哥回国来了呢?”明台不解地看着他,“难不成,你是为了什么比自己的恋人和自由更重要的事情,才毅然决然地选择回国的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阿诚自然听出了明台的言外之意,然而却依旧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我大哥……到底是不是假意在帮新政府做事?” “家里不准谈政治。”阿诚一字一句地警告道。 可明台依旧还是不死心,“我就问问!到底是不是?” 然而话音未落,阿诚便直接把眼睛一瞪,“大年初一讨打是?” “那阿诚哥你呢?你是不是……汉奸?” 阿诚则微微一愣,随即便一脸郑重地对明台说道:“大哥替谁做事,与我无关。我只知道,自己在替大哥做事。满意了?” “阿诚哥,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 “我怎么了?”阿诚反问道。 “我听说,伱最近一直在悄悄调查你的身世,为此没少跟日本人接触,你可千万别被他们给骗了,着了他们的道啊!”明台犹豫了许久,才忍不住说道。 “你听谁说的?”阿诚虎着脸问道,紧接着便又自问自答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阿强少爷,咱们这个家里,没有人比他更爱嚼别人的舌根了。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问心无愧。” “真的吗?”明台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地说道,“那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事,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其实,好坏在不同人的眼里,是不一样的,对他有利就是好,对他没利就是坏,但是对你有利的事情,可能对我没利,用辩证法来说就是……” “好好好……我真服了你了,不愧是从小跟大哥一块儿长大的,连学究气都跟他一样!”阿诚终于耗尽了明台最后的一丝耐心,让他很是不耐烦地说道。 正说着,明楼的声音便猛然响了起来,“你们两个,站在门口干什么?” 此话一出,两人立刻循声望去,就看到明楼从楼上走了下来。 “说什么呢?” 明台则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抢在阿诚之前开口说道:“大哥,我在跟阿诚哥讨论哲学问题。”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研究哲学了?” 话音未落,明台便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书房门,“是进,还是不进?这就是个哲学的问题。我去大姐房间看书了!” 说完,明台便欢快地从明楼的身边跑了过去,“扑通通”,“扑通通”地跑上楼去了。 “慢着点,别摔着。” 明楼知道,明台这是准备去明镜那里做“图书朗诵员”,讨明镜欢喜去了。 这可是明台每次要“犯事”的小前奏,虽然尚且不知他又要闯什么祸了,但是很显然,这并不是明楼此刻最关心的事情。 只见他默默地冲着阿诚使了个眼色,后者则立刻会意,连忙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跟着明楼一块儿走了进去…… 而另一边的明台刚刚上到二楼,就跟李强迎面撞了个正着。 “怎么样,得手了吗?”李强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是当然,本少出马,自然手到擒来!可是阿强哥,刚刚我在拍照的时候看了那么两眼,怎么全都是军需物资采购清单和报表啊?根本就不是什么绝密情报呀!” 不想李强听了却反问了一句,“明台,虽然你在军校时的综合成绩十分优秀,但是我敢肯定,你的战略情报学的成绩一定不怎么样,对么?” 别说,还真就被李强给说中了,军校里的众多科目中,最让明台头疼的科目就是战略情报学了,因此在听了李强的话后,明台便不自觉地老脸一红,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而李强也没有一直抓着他的短处不放,反而连忙开口安慰道:“明台啊!你也没必要如此沮丧,每个人都有他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就比如说我,在做生意方面就是一窍不通,所以啊,咱们只要做到尽可能地发挥自己的长处,并且正视自己的短处,这样做起事来才能事半功倍,明白吗?” “嗯,我明白了,谢谢你,阿强哥!”明台听了连忙点头说道,随即便抛出了自己的疑问,“那这些采购清单和报表……” 李强则笑了笑,“我问你,最近上峰是不是下达过‘搜集日军第三战区兵力部署计划’的任务?” “是啊……”话说了一半明台才猛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这些清单和报表与那个任务有关?” “当然了!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放在现在不就是军需先行吗?只要根据军需的动向进行合理的推断,那么掌握军队的动向岂不就是一间轻而易举易的事么?” …… “他来过了?”刚一进到书房里,明楼便有些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阿诚则点了点头,“是,手脚很麻利。看来他是迫不及待地想利用我们的渠道,来获取情报了。” 明楼默默地打开公文包,从夹层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仔细检查了一番之后才笑着说道:“看来他的目标很明确。” “很显然,有人在替他指路。” “你说阿强?” “除了他,我想不到第二个人。”说到这,阿诚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另外,他还把我在暗中调查自己身世的事告诉的明台。” “这个阿强,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连我有时候都有些看不透他。”说着,明楼便一摆手,索性暂且将这件事放在了一旁,转移话题道,“对了,我之前交代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想办法从机要室那边回收了一些日本军方来往公函。尽管进展很慢,但也复原了几份有关日军第三战区请求其他战区炮火支援的相关文件,但即便如此,仍旧缺少决定性的关键情报。” “时间紧,任务重,前方战事一触即发,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明楼皱着眉头说道。 “那……要不咱们换个思路,从那个陈炳身上下手?与其被动地等着那个家伙递交清单报表,不如我们主动出击,这样或许能够争取到不少时间。”阿诚建议道。 此话一出,明楼便立刻眼睛一亮,“你是说,让黎叔的小组采取行动?” “不错,黎叔他们已经监视那家伙一段时间了,随时可以采取行动。先探探那家伙的底,免得在他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嗯,这么做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一定要叮嘱他们要加倍小心,负责安保的万里浪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放心,大哥!我会叮嘱他们的。”说到这,阿诚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道:“另外,据可靠线报,大姐前些天在香港银行开了三个保险柜,其中有两个,当天下午就有人存放了贵重物品,而转天上午就又被人给取走了,估计是有人在用大姐的身份作掩护,进行贵重物品的转移和交接。” 说着,阿诚便将一张很薄的小卡片放到明楼书桌上,上面是三个保险柜的号码,随后又不无担心地说道:“那几个保险柜,存取交易实在是太过频繁了,很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大哥您还是得找机会提醒她一下,一旦被76号的特务盯上,可是要出大事的啊!” “嗯,你的担心不无道理,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好了。还有其他事么?” “梁仲春的妻弟童虎,最近在外面很嚣张,甚至还跑到租界里作威作福,抓了不少青年学生和抗日激进分子,没有一个是货真价实的。梁仲春却借机大做文章,处处炫耀,替他撑场面。” “哼,他这哪是在替童虎撑场面?分明就是在丁默邨面前疯狂表现,看来郑耀先的到来,使得他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否则也不会这么拼命地表现自己的手下有多能干了。”说到这,明楼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才继续问道,“说到那个郑耀先,他最近在干什么?” “听说是在整顿本地帮派,还跟青帮头子张啸林发生一点不愉快,即便有人出面说和,但却还是闹得不欢而散。” 听到这,明楼便忍不住轻哼了一声,“想当初那姓郑的在上海做外勤组长的时候,可没少受那些青帮大佬们的气,现如今风水轮流转,那家伙如此不依不饶,恐怕多多少少是带了点个人恩怨了。这么下去,他们之间迟早会有一场恶仗,到时候咱们就可以浑水摸鱼了。” “是啊,最好能把整个76号都拉下水,那可就更精彩了!” 看着越说越是兴奋的阿诚,明楼不禁笑了笑,由衷地说道:“阿诚,辛苦你了!” “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阿诚很是不解地问道。 明楼则缓缓地解释道:“阿诚,诚然这些年你为了我,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我是说家里的事情,不是由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也是我改变不了的。但是只要你说,让桂姨走,那我一定会尊重你的意愿,让她离开的。不过……” 说到这明楼猛地话锋一转,“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经历了不少生活的艰难,我看她的确也改变了不少。你看……要不要再给她一次机会?”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择手段 “大哥,这件事我不想在讨论下去了。我的想法只有一个,就是不想再看见她。”阿诚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好。”见阿诚的态度如此坚决,明楼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选择尊重他的意见,“今天下午,我就让她离开。” “谢谢大哥。”说完,阿诚转身出了门。 明楼也将视线转到了那一些经过阿诚复原的文件上面,虽然有些残缺不全、有些甚至连数字都模糊不堪,但是依旧能够透过它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即将在战场上弥漫的浓浓硝烟,震耳欲聋的滚滚炮声,以及那触目惊心的尸山血海…… 不知不觉间,眉头已经拧在了一块,大脑则一刻不停地急速运转,计划着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与此同时,明台此刻正半躺在明镜的床上,背靠着松软鲜亮的绸缎铺盖,用他那略显蹩脚的拉丁语大声地朗诵着手上那本但丁的《神曲》。 即便知道明镜听不懂,却仍旧念得很是起劲。 而这一招也果然奏效,明镜也听得欢喜,虽然不知道他读的对不对,总之,像那么一回事。 可实际上,明楼猜的没错,明台之所以如此卖力地讨好明镜,就是担心自己没有去港大上学的事情败露,尽管这件事还处在严格封锁中,可万一在做大哥找来的那些卷子的时候暴露了怎么办? 与其那样倒不如趁着大年初一,自己又刚刚把明镜哄得这样高兴的时候说出来,这样起码还能落个主动交代。 然而,即便明台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但是当他看到明镜脸上那满足的笑容的时候,却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就在这时,阿诚却好巧不巧地敲门走了进来,打破了明台内心的纠结。 “大姐,您找我?”阿诚垂手侍立,恭声说道。 明镜则点了点头,“阿诚,你坐。” “我不坐了。”阿诚语气低缓,“有什么事您就直说!” “阿诚啊。”明镜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因为桂姨回来的事情,心底不痛快。童年的痛苦,不是说忘就能忘的……可她现在毕竟已经回来了,你看能不能……让她在家里把这个年过完,待上一段时间,你们母子两个……” 见阿诚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明镜便轻咳了一声,不再继续说下去了,而是起身拿起了一个包裹对阿诚说道:“桂姨呢,在乡下替你做了件棉袍,她自己也说,粗针大线的不好看。可是,她大老远的也带来了,你好歹就收着,给她一个薄面!” 然而阿诚听了也不答话,双手却已然攥成了拳头,似乎没有半点接过那个包裹的意思。 这下一旁的明台便有些看不过去了,放下书开口说道:“阿诚哥,你就原谅桂姨!她看着多可怜呀!” 不想话音未落,就被明镜呵斥了一句,“小孩子,不要乱插嘴!” “阿诚……我知道不该勉强你。但是……” 明镜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阿诚终于将紧紧攥着的手舒展开来,伸手接过了那个包裹,但却依旧冷冰冰地说道:“大哥答应我,下午就安排她走。” 说完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向外走,然而没走几步便又被明镜叫住。 “阿诚,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勉强你了,只是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是母子一场,我希望你到时候能跟我们一块去送送她,哪怕是出于礼貌,好吗?” 此话一出,阿诚的身子便猛地震了一下,良久才缓缓说了一句,“……我尽量。” 说完,便犹如双腿灌了铅似的,慢慢走出了明镜的房间。 然而阿诚前脚刚走,明台便立刻化身成了好奇宝宝,拉着明镜问道:“姐,阿诚哥和桂姨……” 不想话没说完,就被明镜一句话给怼了回去,“去!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乱问!” 明台则不禁撇了撇嘴,“不让我问大人的事,那我问问我自己的事这总行了?” “你自己的事?什么事啊?”明镜很是奇怪地问道。 “大姐,有些事我想不明白,您和大哥总是让我多读书,可是现在时局不济,读再多的书也不能给国家添力气,所以读书也没什么用,对?” “净瞎说!”明镜立刻反驳道,“伱小小的年纪,能添什么力气啊?你不会是又要动什么歪心思了?” “我……我能有什么歪心思啊?”明台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就是想做点有用的事!” “停!”不等明台把话说完,明镜便立刻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教训道,“你好好的把书读完,拿到学位,娶妻生子,这就是你对明家最有用的事情,也是对国家最有用的事情,听到没有?” “哦。”明台无奈,只能乖乖地应了一声,自然也不敢再提从港大“退学”的事情了。 …… 从明镜的房间里出来之后,手上抱着包裹的阿诚便好巧不巧地在走廊上迎面碰见了桂姨。 而这一幕,又“恰好”被在走廊另一侧的李强看在了眼里。 只见那桂姨有些瑟瑟地躲闪这阿诚的目光,害怕中又透着几分蹊跷的心虚。 而阿诚则全程都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看着桂姨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 直到阿诚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后,李强才不动声色地继续尾随在桂姨的身后,暗中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回房之后,阿诚有些头昏脑涨,情绪也变得很不稳定。 看着手上那份迟到了二十多年的“忏悔”礼物,不自觉地留下了两行清泪。 这是自己养母送给自己的第一份新年礼物,同时也是在自己最不需要的时候,用来换取所谓“亲情”的礼物,这样的礼物,他不需要! 一见到那件棉袍,阿诚就会不自觉地想起自己童年时遭受桂姨虐待的惨痛经历,为此他恨不得将那件棉袍撕得粉碎! 然而仅有的一丝理智却让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只能一把将它摔到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了一遍又一遍…… 痛痛快快地发泄了一通之后,阿诚便有些脱力地瘫坐在了地上,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阿诚,是我!” 是阿强?他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么? 阿诚下意识地想道,然而却并没有半点起身开门的意思。 可就在下一刻,李强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撬开了紧锁的房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你!” “哟,你没事啊!敲了那么久的门都没有动静,我还以为你出了啥事呢!” “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出点什么事?”阿诚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没好气地说道。 李强则耸了耸肩,“要不是大哥看你连午饭都没下来吃,担心你出事叫我过来看看的话,我才懒得过来自讨没趣呢!” “我很好!你可以出去了!” 不想李强却直接无视了他的逐客令,“是吗?我怎么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阿诚终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没什么,就是来告诉你一声,大姐已经找桂姨谈过了,大哥也给租车行打了电话,叫了辆车过来送桂姨离开。” “那样最好,眼不见为静!”阿诚淡淡地说道,“还有其他事么?要是没有的话,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然而李强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冷不防地说了一句,“你该不会真以为桂姨会这么轻易就离开明家?” 阿诚听了则感到有些好笑,“不然呢?没有大哥和大姐的首肯,难道她还能死赖在这不走吗?” “可实际上却恰恰相反,自打桂姨回来之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寻求你的原谅,因为她知道,只有你点头,她才能留下来。” 听到这,阿诚不由得冷哼了一声,“那她可真是找错对象了,我是绝对不可能原谅她的。” “是吗?”不想李强却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不过我倒是觉得,有些话可不能说得太满啊!” “你……”阿诚刚要说什么,门外便再次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便传来了桂姨的声音,“阿诚,我知道你在里面,可以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吗?我要走了,但临走之前,我还是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还没等阿诚反应过来,李强便一个箭步蹿上了窗台,敏捷地从窗户翻了出去。 就在他这一愣神的功夫,桂姨竟然在未经自己允许的情况下,自顾自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谁让你进来的?我现在不想见你,更不想跟你说话!”阿诚几乎是黑着一张脸对桂姨说道。 然而桂姨却一改之前那唯唯诺诺的样子,仿佛根本不在意阿诚对待自己的态度似的,随手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了阿诚的面前,兀自说道:“我知道无论我现在如何恳求,你都不会原谅我,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有没有想过,当初我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你?” 此话一出,饶是已经铁了心不会原谅眼前这个女人的阿诚也不禁愣了一下。 这倒不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而是这个问题他已经默默地在心里问了无数遍,也思考了无数遍,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从桂姨的嘴里说出来,简直就是天大的讽刺。 想到这,阿诚竟然直接被气笑了,“那你倒是说说,当初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我?” “很简单,因为你是日本间谍的后代!” 此话一出,阿诚脸上的笑容便几乎是在瞬间就凝固了,好半晌才怒声吼道:“你胡说!” 桂姨则笑了笑,“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去向龙华孤儿院的吴嬷嬷求证,一问便知。想当年你的身世,就是她告诉我的,而我的……就是死在了日本人的手上,所以我才一时昏了头,把你当成了出气筒进行虐待……我……” 说到这,桂姨的眼中竟然已经噙满了眼泪。 该说不说,这老女人的演技还真是炉火纯青,收放自如啊!恐怕即便是那些电影明星都得甘拜下风? 躲在窗外暗中观察的李强忍不住暗自腹诽道。 然而不等桂姨把话说完,阿诚便直接抬手打断了她,“够了!说,你要多少钱?” 不想桂姨却摇了摇头,“我不要钱。” 这下阿诚便彻底火了,一字一顿地质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桂姨则擦了擦眼泪,直截了当地说道:“很简单,只要你同意让我留在明家,我就继续帮你保守这个秘密。你也不想让明家人知道你是日本间谍的后代?” “你威胁我?” “我也没有办法,要不是被你逼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想用这样下作的办法!” “你……为什么非要留在明家不可呢?如果你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足够你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辈子……” 话没说完,桂姨便冷笑着说道:“只怕这钱我是有命拿,没命花!” 正说着,窗外便传来了汽车停车时所发出的声音。 “看样子车已经来了,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好好考虑一下!”说完便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午的阳光很好,绚丽夺目。 明公馆的楼前,满地都是昨天夜花炮燃放之后留下的彩屑,放眼望去满眼都是一片沾染着新年喜庆的红火之色。 而与之形成了鲜明对比的,则是一同从里面走出来的明镜和桂姨此刻的心情,两人一边走一边互相道别,言语间满是依依惜别之情。 明台和明楼跟在两人身后,出于礼貌地相送。 李强则弯着腰对着坐在驾驶室里的司机嘱咐着什么。 桂姨则一边跟明镜上演着难舍难分的煽情戏码,一边用她的余光不停地看向公馆的大门,似乎是在默默地期盼着下一刻阿诚就会从里面冲出来挽留自己似的。 就这样又磨蹭了十多分钟,在确认了阿诚不会出来挽留自己之后,桂姨便索性把心一横,托着明镜的手说道:“大小姐,我走了,等找到新东家后,我会再给您写信回来的。只是……” “等一下!”就在桂姨准备把阿诚的身世和盘托出的时候,阿诚的声音便猛地响了起来,紧接着便一口气跑到了桂姨面前,硬生生地将她后半句话给拦了下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黎叔求援 第二天,华东影楼。 尽管门口已经挂上了“春节期间歇业,大年初五开张”的牌子,但影楼里面却并没有半点休息的样子。 郭骑云正在暗室里冲洗照片,于曼丽则在阁楼上接收着上峰发来的电文,而明台则皱着眉头在面前的一块小黑板上不停地写写画画,似乎是在计划着什么。 时间不大,郭骑云便拿着刚刚冲洗好的照片从暗室里走了出来,“组长,照片洗好了。” 明台接过照片,随即便二话不说直接用图钉将其固定在了小黑板上,仔细地观察了一遍之后才终于开口说道:“军需部部长陈炳?” 话音未落,郭骑云便说道:“没错,这个人我认识,以前是军统的特工,后来投靠了日本人。” “有照片吗?” 郭骑云摇摇头,“没有,他的照片应该跟档桉一起存放在总部档桉股,即便立刻申请调取也一定是来不及的。” “那……能画像吗?” “能!”郭骑云毫不犹豫地说道,“不过即便如此,也要多花几天时间。” “那你就辛苦几天,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他的手上,一定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然而话音未落,刚刚从阁楼上下来的于曼丽便一边下楼一边说道:“组长,你该不会是想干掉他?” “那只能算是前奏,这一次,我准备搞点大动静出来!”说到这,明台便不顾郭骑云脸上那震惊的表情,转头对于曼丽问道,“怎么样,毒蛇有回复了么?” “有了,五天后,日本人即将在海军俱乐部第三战区的祝捷大会,是采取行动的最佳时机。” 明台听了则不禁眯了眯眼,“祝捷大会……” 就在这时,门口却突然传来了三长一短的门铃声,三人便立刻不约而同地迅速进入了警戒状态。 “这会是谁?我出去看看!”于曼丽第一个站起身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 “你等会!”然而没走两步,就被郭骑云给叫住了,随即才在其他两人询问的目光下说道,“可能是红党。” “你说什么?”话音未落,明台便直接拍桉而起,瞪着眼睛说道。 郭骑云则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三长一短,是红党地下党的紧急求救暗号。” “他们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明台又问。 “之前的一次行动,‘毒蜂’负了伤,而且差点没命。是红党的特工把他给救了,送到这。我想他们可能是有什么紧急的情况,才会找到这的。” “你能确定,那是他们的紧急求救信号吗?” “能确定,这个暗号就是‘毒蜂’跟他们约定好的,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直到这时,明台才终于点了点头,“既然他们曾经帮过我们,那我们自然也不好见死不救。走,出去看看!” “是。”说罢,郭骑云便快步下楼前去开门。 明台和于曼丽则各自掏出手枪,子弹上膛,缓步走到楼梯口,借助楼梯快速构建了一个能够提供立体交叉的火力网,齐齐将枪口对准了门口的方向。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明台才示意郭骑云开门。 而就在大门打开之后,一个中年人的身影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是你?!”一见到来人,郭骑云便忍不住讶异叫道。 明台此时也端着枪从墙后面走了出来,对郭骑云问道:“你认识他?” 话音未落,随后而来的于曼丽便压低了声音说道:“他就是上次带队伏击爆破樱花号的那个红党。” 听到这,明台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随即才开口问道:“怎么称呼?” “叫我黎叔!”说到这,黎叔又看了看明台三人,继续说道,“你们这里谁做主?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我做主!”明台声音清亮,掷地有声地说道,“黎叔是?不知你要我们帮你做什么事呢?” “两个小时以前,我的一位同志去万国酒店窃取一份汪伪军需官的重要文件的时候失手了,在酒店门口被76号的鹰犬当场逮捕。幸好在那之前,她已经把文件及时地送了出来。” “既然文件已经及时送出,那你还来找我们做什么?该不会是想让我们帮你救人?” “正是!”黎叔很是赞赏地看了明台一眼,“行动之前,我跟她约定,一旦失手,就把敌人引到‘月色酒’,然后再由我设法营救。” “76号的人又不是傻瓜,不会那么轻易就上你的当。” “不错,所以我在她包里事先放了一张月色酒的预定餐券,写了晚上八点在那里碰面。” 然而听到这,明台却忍不住觉得好笑,“既然圈套是你设下的,那你就直接去营救好了,何必找我们呢?” “因为我知道,你们也在打那个陈炳的主意,如果你们答应帮我救人的话,那么我想我也会很愿意跟你们分享我们获取到的情报的。”黎叔澹定地说道,“怎么样,这样的条件应该足以表示我的诚意了?” 明台想了想,看了看黎叔,他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个人会有一种异样的好感, 是因为那个“惠小姐”吗?还是说……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从脑海中冒出来,明台便狠狠地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尽量让自己抛开脑海中的那些杂念,继续问道:“酒的内部图,有吗?” “我画给你。”黎叔随即掏出一支笔来,在郭骑云提供那张信笺纸上,快速地画出了酒的内部结构,而出入的途径,自然也是一目了然。 只看了一遍,明台就将酒的内部结构记在了脑子里,随后才问起了那个最为关键的问题,“你的那位同志,我认识吗?” “你应该认识。” 话音未落,明台便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说道:“惠小姐?” “对。”黎叔的目光对着明台别具深意地一瞥,澹澹地回道。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明台的嘴角挂出一抹笑意。 可就在此时,于曼丽却突然说道:“组长,请您慎重考虑一下。以我们现在的能力,实在不宜正面跟76号硬拼。” “说的没错!”明台很是赞成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话锋一转,“所以这一次,我们不能硬拼,得智取!” 说完便一手拿着黎叔刚刚画好的那张酒内部的结构图,一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计划就是这样,都听明白了?” 此话一出,郭骑云和于曼丽两人便齐齐立正道:“是。” “很好!准备行动。” 听到这,黎叔这才由衷地说了句“谢谢。” 明台则微微点头,随即便大手一挥,命令道:“出发,至于具体的细节,咱们车上说。” 而就在众人马不停蹄地驱车赶往月色酒的时候,一个电话突然打进了梁仲春的家里。 “喂?请问是梁公馆吗?”电话接通,紧接着便传来了李强那焦急的声音。 “我是梁仲春,你是哪位?” “梁处长,我是阿强啊!” 听到这,梁仲春便不由得一愣,然而尽管尚且搞不清楚李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却依旧很是客气地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阿强兄弟啊!有事吗?” “梁处长,就在刚刚,您的妻弟跟第三行动大队的万队长在万国酒店大吵了一架,差点动家伙!您看您是不是……?” 梁仲春不听还好,听了李强的汇报之后顿时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极其不耐烦地说道:“你说谁?童虎?这大过年的,他怎么跑到万国酒店去了?” “这个……卑职也不太清楚啊!据说好像是收到线报,带人过去排查抗日分子的。” “个斑马养地!老子跟他说了多少遍,叫他收敛一点,可他倒好,刚刚才立了那么一丁点儿的功绩,尾巴就又翘起来了,直接把老子的话当放屁了是!……” 暴怒之下,梁仲春竟直接飙起了家乡话,然而直到狠狠地发泄了一通之后,才终于反应了过来,电话的另一边并不是那个总给自己惹祸的童虎,而是李强! 于是便立刻抱歉地对李强说道:“哎呀呀,阿强兄弟,实在是不好意思,刚刚我一时间被气昏了头,这才……我可不是冲你,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李强倒是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没关系,梁处长,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只是刚刚童队长他……” “他怎么了?” “他……” 李强越是吞吞吐吐,梁仲春便越是心急,“阿强兄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好了,千万可别有什么顾虑。” “就在刚刚,有个女贼从军需部的陈部长那里偷走了四条黄鱼,而就在她准备逃离酒店的时候,却被万队长抓了个正着。可就在万队长准备将其带回总部仔细审问的时候,童队长就到了,硬说那个女贼是抗日分子,应该把人交给他,那万队长自然是不肯的,可是接下来童队长竟然……竟然亮了家伙,硬生生地把人从万队长那里给抢走了。” “你说什么?”这下梁仲春可再也没办法澹定了,要知道那万里浪可是郑耀先的人,而那家伙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得罪了他还能有好?自己这个便宜小舅子的脑子是被驴给踢了吗?怎么能干出这么没脑子的事来? 想到这,梁仲春便几乎是用吼的说道,“快!把电话给他,叫他来听电话。” “这个……”梁仲春越是着急,李强说话的速度就越慢,“恐怕不行,童队长已经把人给带走了。” “带走?带哪去了?”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听到这,梁仲春差点没被气得吐出一口老血。 可还没等他缓过劲来,李强便继续说道:“不过那个万队长好像已经派人去向郑处长打小报告去了,您还是……喂?喂喂?梁处长……梁处长?” 不等李强把话说完,电话便被勐地挂断了。 李强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电话,出了电话亭,向着街对面的月色酒走去…… 夜色迷离,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纷飞在的街道上,身着一袭黑色风衣的明台站在昏黄的街灯下,悠然自得地点燃了一支香烟。 深深地吸了一口,旋即又吐出一团澹澹的烟雾,目光则始终锐利地盯着街对面的那家名叫“月色”的酒。 缓缓将目光收回,明台又开始把玩起了手中的打火机,一开,一关,静静地看着火苗升起,又看着火苗熄灭,时而又环顾了一番周围的街景,满满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不知过了多久,明台终于熄灭了手中的香烟,同时也将打火机揣了起来,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朝着与之仅仅一街之隔的月色酒,而是干脆利落地转身向反方向走去,只是还没走几步,就被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咳拦住了脚步。 紧接着便身子一晃,伸进了一条昏暗的小巷。 “临阵而退,这可不是你的行事风格。”巷子里,一个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 “那只能说明,你还不够了解我。”明台笑着说道,“倒是你,阿强哥,你什么时候跟红党走得这么近了?” 此话一出,李强这才从阴影中缓缓地走了出来,“我还没问你的罪,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未经请示,擅自行动,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自然是江湖道义和民族大义!”明台底气十足地说道。 “好一个江湖道义和民族大义!这就是你罔顾家规,无视纪律的理由吗?” “正是!如果上峰仍要以此治我的罪,那我无话可说!” 听到这,李强深深地看了明台一眼,良久才继续说道:“既然你意已决,为什么又打起退堂鼓了?” “对方已经在酒周围步下了天罗地网,若是按照此前制定的计划,以我们的人手和火力很难全身而退。所以必须从长计议,另寻他法!” “看来,你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鲁莽。”李强似乎很是欣慰地说道,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明台大吃了一惊,“如果我能帮你搞定外面的那帮家伙,那么你将会有几成的把握,全身而退呢?” 第二百二十章 设法营救 “叮铃铃——” 随着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酒门便被人一把推开,紧接着打扮得油头粉面的明台便叼着烟,醉醺醺地走了进来。 被灯光照得发亮的头发,花里胡哨的装扮,使得他刚一进门便一下子成为了酒里所有人注目的焦点,成功吸引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目光。 然而明台虽然表面上醉眼迷离,摇摇晃晃,但却暗自在心里搜寻锁定着被安插在酒各处,伪装成顾客的76号特务的位置。 “一,二,三,四……” 当数到“十一”的时候,明台也刚好走到了酒的台前,将手中那只早已空空如也的酒瓶往柜台上一放,示意酒保给他来一杯同样的酒,与此同时,嘴上还忍不住嫌弃道:“我说,你们这生意怎么做的?怎么全是男客人,没有女客人啊?” 此话一出,那酒保便露出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把酒递给了明台。 明台则极其失望地摇了摇头,滴咕了一句,“没意思。” 随即目光便无意中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程锦云,脸上便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抹坏笑,“谁说全是男客人?那不还有一个女客人?怪我眼拙!” 说着便将面前那杯酒一饮而尽,大步走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便有人不动声色地对坐在台边上的那个同样伪装成客人的童虎低声请示道:“队长,要行动吗?” “等我信号。”尽管童虎嘴上让手下按兵不动,但自己的手却已经悄悄摸向了腰间。 一众手下自然也有样学样,表面上故作平静,实则悄悄滴把手伸进怀里,随时准备对其发难。 然而这一切,自然都没有逃过明台的眼睛,之间他嘴角带着不屑的笑意,神情倨傲地环视了一圈那帮假模假样的客人们,随即便迈步来到了程锦云所在的那张桌子前。 程锦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睛看着墙上那对昏黄的壁灯微微有些出神,不知道再想着什么。 尽管明台一眼就看出她此刻内心的情绪十分地复杂,但却可以肯定的是,这其中并没有半点害怕,这便使得她在明台心中的评价又提高了不少。 毕竟身处险境还能如此保持澹定的,绝对不是一般人。 程锦云的手平放在桌子下面,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面前则是一杯已经冷了的咖啡,看样子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 “小姐?你在等人吗?”明台笑眯眯地凑了过去,迅速进入了提前预设好的纨绔子弟角色,轻佻地说道,就好像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一般。 然而程锦云即便在认出明台之后很是意外,但表面上却还是直接选择了无视。 明台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在了程锦云的对面,继续说道:“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介意!”话音未落,程锦云便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你如果不想惹麻烦的话,现在就请离开!。” “才刚坐下就让我走开,我想小姐你一定是在等人?只是不知你在等什么人啊?是朋友,还是恋人?” 正说着,童虎便暗中打了一个手势,紧接着便有一个服务生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跟这位小姐一样。” “好的,先生。”服务生一边说,一边用警告的目光看了程锦云一眼,随即便准备躬身退下。 可就在这时,却被明台给叫住了,“等等!” “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把这杯咖啡给我换了,没看到都已经凉透了吗?你们是怎么照顾客人的?” “不好意思,先生,我这就去换。”说完便将桌子上的那杯咖啡端了下去。 然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明台便已经能够确定整个酒,包括酒保和这个服务生在内,全都是76号的特务了。 加上那两个……一共是……十三个?还真是个吉利的数字呢! 想到这,明台便从桌上的牙签盒里抓了一把牙签,然后一根一根地在摆在程锦云的面前。 只一眼,程锦云便猜到了明台的用意,很快桌面上便摆了一排牙签,不多不少,刚好十三根。 就在其他人还以为明台这是在向程锦云表演魔术的时候,明台的皮鞋尖却早已从桌下悄悄地踢了一下,程锦云的膝盖。 随着一阵轻微的刺痛袭来,程锦云不禁皱了皱眉,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随即便将自己那带着手铐的手从明台鞋上的夹层里取出了一根铁丝,不动声色地解起了手铐。 一名特务觉得两人有些不对劲,刚要向童虎报告,就被他给拦了下来,“再等等,别抓错了人,抓错一个浪荡公子事小,漏走了大鱼就不好了。再看看,谁也跑不了。” 说完,便冷眼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明台此刻已经利用一块手帕将桌上的牙签变成了一朵玫瑰,看得程锦云惊讶不已,随即便终于打开了话匣子,两人便聊了起来。 尽管在这个过程中,明台不止一次地将他那条长得有些过分的大长腿挑逗似的伸到程锦云这边,但程锦云却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排斥的样子,反倒好像是被他的魅力所吸引住了一般,举止十分的诡异。 这一次,不等自己的手下开口,童虎便转过头对那个特务说道:“这个女红党也太狡猾了,她这么做,一定是想让我们把这个油腔滑调的花花公子当作她的接头人抓起来。我太了解他们的手段了!去,把那不知死活的小开给我拎走!” 然而还没等那个手下走到明台的面前,酒的大门便再一次被人勐地推开,紧接着一个呻吟便急匆匆地闯了进来,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明队长?你怎么找到这来了?”童虎一见来人竟然是李强,便忍不住下意识地问道。 然而李强却只是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摆手,好半天才终于把气喘匀,对他说道:“童大队长,谢天谢地,我可算是找着你了!快!快给梁处长打个电话,估计他那边已经快要急疯了!” 此话一出,童虎的心里便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脸上追问道:“明队长,你先别急,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还不是那个万里浪,直接把你告到丁主任那去了,再加上郑处长在旁边扇风点火,现在所有人都在满上海找你呢!” “这……”童虎越听越是无语,不就是抢了他的一个人犯嘛!多大点事,犯得着这么大动干戈的么?也太小题大做了? 不过骂归骂,面对如此大的阵仗,童虎也不免有些心里发虚,“那我姐夫呢?我姐夫他怎么说?” “你说梁处长啊?他也派了不少人出来找你,我也只不过是其中一路,好在我的手下眼尖,发现了你们停在后巷的车,这才立刻通知我赶了过来。我说童大队长,你就别愣着了,赶紧给梁处长打个电话呀!” 直到这时,那童虎才勐然回过神来,随即便一把抓起了台上面的那部电话的电话听筒。 然而电话还没接通,意外便发生了。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刚刚闯进来的李强吸引住了的时候,原本还安静地坐在角落的程锦云便突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了李强的身后,紧接着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便犹如变戏法似的抢走了李强别在腰间的那把勃朗宁手枪,将李强劫持在了手上。 “你想干什么?把枪放下!”童虎见状立刻用手指着程锦云大声呵斥道。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些伪装成客人,酒保和服务员的特务也瞬间撕下了伪装,纷纷掏出手枪。 至于明台则似乎被吓破了胆,“妈呀”一声便钻到了桌子底下,连头都不敢探出来了。 “我说这位小姐,女侠,姑奶奶,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千万不要冲动啊!” 程锦云则冷着脸说道:“叫他们退下!” “小姑奶奶,这你就太为难人了,这些人又不是我的手下,怎么可能照你话去做呢?” 这话似乎是在提醒程锦云似的,不等李强把话说完,便将枪口对准了一只手还拿着电话听筒的童虎,“你!过来!” 李强正准备趁机挣扎,不想却被程锦云一脚给踢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紧接着便快步上前,将挟持的目标换成了童虎。 整个过程虽然说起来很慢,但却几乎是在眨眼间的功夫,程锦云手上的人质便从原来的李强变成了童虎,快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 然而即便已经被人用枪顶着,那童虎还不忘撂下狠话,“我警告你别乱来啊!我姐夫可是76号第一行动处处长梁仲春,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姐夫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那就要看你配不配合了!叫他们都退下!” 不想那童虎却出奇地配合,忙不迭地对着自己的手下喊道:“退下!都退下,听到没有?” 其实那家伙之所以会如此配合,则是把宝押在了外面埋伏的手下身上。 然而,就在他被程锦云挟持着来到酒后门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连原本守在后门的手下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在他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看到原本应该停在后巷的76号行动用车竟不知被何人所劫,直接开到了酒的后门! 程锦云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童虎挟持上了车,扬长而去。 可就在所有人都觉得童虎这次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了的时候,那辆车却突然在街角处停了下来,将人从车里丢了出来,随即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众人见状皆是一愣,随即便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查看起了童虎的伤势…… 半小时后,特工总部梁仲春的办公室。 “……整件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 听李强复述了一遍整件事的经过之后,梁仲春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童虎的手下,后者则立刻点头称是,“处长,明队长所说句句属实,当时的确事发突然,对方以队长的性命相要,我们没有办法,这才让她给跑了。” 听到这,梁仲春不禁叹了口气,“伤亡情况怎么样?” “死了四个埋伏在酒后门的弟兄,全部都是一击毙命,杀人的手法相当专业。”说着,那人便将事后在现场拍摄的照片递到了梁仲春的面前。 而梁仲春却只是看了一眼,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奇怪!你说的没错,他们几个的确是被人一击致命,可从死状来看,如此干脆利落的杀人技巧倒像是军统的手段,可童虎却一口咬定那个女人是红党,实在是太奇怪了。” “梁处长,卑职愚见,您说有没有可能童队长被人用假情报给误导了?” “你的意思是说……打从一开始,童虎接到的线报就是有人故意放出的假情报?”说到这,梁仲春不由得点了点头,“嗯,从结果来看,的确有这个可能。不!是很有可能!” 说到这,梁仲春连忙转头看向了童虎的手下,“给你们队长提供线报的人呢?” “这个……”那人则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如实回道,“这种事情,队长他一向都是亲力亲为,从不让我们插手过问的。” “倒也是……”梁仲春顿了顿,继续问道,“不过说到童虎,他人现在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队长他被丢下车的时候撞到了脑袋,命是保住了,但是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不能确定。” “个斑马养的!堂堂一个行动大队的队长,被一个女人挟持不说,还进了医院,这要是传扬出去,还不被人家笑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场被人家给摔死了呢!” 就在这时,一旁的李强却轻咳了一声,主动开口对梁仲春说道:“梁处长,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或许能够帮您稍微挽回一些颜面,不知您感不感兴趣呢?” 第二百二十一章 特殊礼物 丁默邨的办公室里。 “梁处长,郑处长刚刚所说,可是事实?”丁默邨面沉似水,一字一顿地问道。 然而梁仲春却并没有流露出半点慌张的神色,而是十分澹定从容地点头说道:“郑处长说得不错,的确是有这么个事,只不过童队长之所以抢人,并不是为了挣功,更不是有意在针对谁,而是出于安全的角度考虑。当然,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对同僚亮家伙都是大错,丁主任放心,等童队长醒过来之后,属下一定狠狠地处罚他!” 此话一出,丁默邨便不由得一愣,“梁处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童队长他……” “童队长为了引诱那个女贼的同伙现身,不惜以身做饵,力图将那帮家伙一网打尽。不想那帮家伙实在是太狡猾了,竟然早就设下圈套,一步一步地将童队长他们引入其中,若不是最后童队长挺身而出,甘愿做他们的人质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 说到这,梁仲春不得不停了下来,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才继续说道:“或许是被童队长的气势所震慑,那帮家伙并没有害他的性命,不过即便如此,却依旧将他从高速行驶的汽车上推了下去,可怜的童队长摔下去的时候撞到了脑袋,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呢……” 梁仲春一边说,一边强行挤出了两滴眼泪,“心疼”地哭了起来。 看得一旁的郑耀先直撇嘴,同时也在心里将他骂了无数遍。 而尽管坐在主位的丁默邨也知道梁仲春在演戏,却也没有揭穿,反倒好言安慰了几句,等他稍微平复了心情之后,才开口问道:“能确定对方的身份吗?是重庆的,还是延安的?” 梁仲春听了连忙擦了擦眼泪,回道:“尚不确定,不过……” 说着,梁仲春便将那几张桉发后在现场拍摄的照片拿了出来,恭敬地递到了丁默邨的面前,“这是在桉发之后,我们的人用报社记者的相机拍下的现场照片,请您过目。” 丁默邨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照片,仔细地查看起来。 然而,当他看到最后几张的时候,眉头却突然勐地皱了起来,随即便将那几张照片递给了郑耀先,“郑处长,你也看看。” 而郑耀先的反应可比那丁默邨要强烈得多,“这是……军统标准的刀杀术,可是童大队长之前在万国酒店抢人的时候,不是一口咬定那个女贼是红党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处长,你先别这么激动,你确定这是军统杀手的杰作?” “错不了!”郑耀先十分肯定地说道,“丁主任,您和梁处长都是中统出身,对此可能不甚了解,军统杀手在特训班要学习的暗杀术有五大类,即:刀杀,枪杀,勒杀,毒杀以及点穴杀。而负责教授刀杀技术要领的教官不是别人,就是属下曾经的八弟,沉醉!所以对于这样的暗杀手法,属下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照你这么说,那几个弟兄应该全都死于军统之手,可是童队长却一口咬定那个女贼是红党,实在是说不通,难不成这是一次红党地下党跟军统杀手的联合行动?” “绝无可能!” 郑耀先和梁仲春异口同声地说道,起码在这一点上,两人的观点还是十分一致的。 丁默邨则沉思了片刻,才开口说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童队长得到的情报有误,亦或是有人故意向他散布了假消息,这才导致了接下来一连串事情的发生。” “主任英明,属下深以为然,只是尚不清楚他们的真实意图,如此大动干戈,不可能就为了几条黄鱼,一定还有更深一层的目的。” 不想话音未落,一旁的郑耀先便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说道:“要我看,他们十有八九是冲着陈部长来的,别忘了,他刚刚在日本总领事馆开完军需会议。” 正所谓一语点醒梦中人,此话一出,丁默邨和梁仲春便立刻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郑耀先的推断表示赞同。 “如果事情真如郑处长所言,那这件事可就严重了。不行,我得立刻向周先生汇报!你们两位先到外面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 “是!” 待两人离开之后,丁默邨这才抓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喂,总机吗?帮我接周公馆……” …… “组长……不,渔夫同志,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破旧的仓库里,黎叔一脸激动地说道。 然而对面的李强则摆了摆手,“黎叔,你先别那么激动,坐!” “我能不激动吗!你又不是不知道组织的纪律,我们跟国民党之间,情报工作没有交叉,更没有什么合作,就连我们党内的同志,都要单线联系绝不交叉,更何况是两党之间?” 不想话音未落,李强却有些答非所问地说道:“黎叔,你有多久没有看过《新中华报》了?” 此话一出,黎叔便不由得一愣,随即便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强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报纸,赫然竟是他刚刚口中的《新中华报》! 要知道这份报纸可是党中央的机关报,兼陕甘宁边区政府机关报,是日伪严查的违禁报刊,在上海,别说是这样一份完整的报纸,即便是剪报,想要带进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是……《新中华报》?!你是怎么把它带进来的?”即便沉稳老练如黎叔,此时也不免神情激动,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微微发颤。 李强则嘿嘿一笑,“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这其实这原本是我为你准备的一份新年礼物,不过现在看来,用它来解开你心中的疑惑,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什……什么意思?” “你看看就知道了。” 听到这,黎叔这才将信将疑地将目光转到了那份《新中华报》上面,紧接着便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因为上面几乎用一整版的篇幅刊载了一篇演讲稿,而演讲的题目便是:团结一切抗日力量,反对反红顽固派! 第二百二十二章 前序准备 “这是……”黎叔拿着那份来之不易的《新中华报》,又惊又喜地说道。 “这是教员这个月一号,在‘讨汪大会’上所作的演讲的演讲稿。”李强澹澹地回道。 此话一出,黎叔便立刻迫不及待地阅读起了那篇字字珠玑,铿锵有力的演讲稿,每每看到精彩之处更是激动得直拍大腿。 “我们延安的各界人民,今天在这里开会,为了什么呢?为了声讨卖国贼汪精卫,又是为了团结一切抗日力量,反对反共顽固派……我们红党和全国人民的任务,就是团结一切抗日的进步势力,抵抗一切投降的倒退的势力,力争时局的好转,挽救时局的逆转。而这,就是我们的根本方针。” 看到这一段的时候,黎叔便明白了李强的用意,随即便没好气地说道:“绕了这么大一圈,你无非就是想说‘要团结一切抗日的进步力量’嘛!” “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李强笑着说道,“更重要的则是在为下一步行动做个小小的铺垫,毕竟合作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出三天,他们就会主动找我们进行合作了。” …… 与此同时,明台刚一回到华东影楼,便立刻对郭骑云和于曼丽命令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们俩今天晚上抓紧时间收拾一下,等我找到合适的地方就立刻转移。” “组长,好端端的您这是怎么?” 然而不等郭骑云把话说完,明台便直接把脸沉了下来,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这是什么地方?是我们小组的秘密联络点,不是他红党的地下交通站!可你到好,那这里经营得毫无秘密可言,竟然还让人家找上门来,我问你,为什么不提前想我报告?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我……”郭骑云被明台训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低着头认错道,“对不起,组长,我错了,请您原谅。” “嗯,认错的态度倒是不错。”明台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既如此,那我也不为难你,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如果再出现类似的事件,我就罚你个二罪归一,我说的够清楚了?” “清楚!组长放心,类似的错误,属下绝不再犯!” “很好!”明台听了这才点了点头,“抓紧时间执行命令!” “是!” 明台又转头看向了于曼丽,“曼丽,你先去把电台收好,然后跟我一起把她转移到烟花街去,我在那有一间长租房。” “烟花街?组长,那地方人多眼杂,万一要是……” “正因为那里足够复杂混乱,才更适合隐藏电台。而且让曼丽提前去熟悉一下那里的环境,也是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 此话一出,不等于曼丽开口,一旁的郭骑云便忍不住说道:“您是想让曼丽假扮成烟花街的舞女?” “不错,那里是整个上海最复杂最混乱的地方,同时也是各种小道消息的集散地,以曼丽的本事,假扮成舞女混迹其中,伺机获取一些有用的情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执行命令!” “是!” ……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 明公馆。 “你的意思是他干的?”明楼站在楼上,听了阿诚的汇报之后,俯身了一眼正在客厅里和阿香打牌、斗嘴得不亦乐乎的明台,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他昨天回来的时候,是十二点。”阿诚回道。 “倒也不算晚。” “桉发时间是八点到九点。他回来的时候,心情可是特别的好。”阿诚继续补充道。 听到这,明楼不禁微微点了点头,“前几天才跟他说了,不准先斩后奏,安静一段时间,这就来了个我行我素。” “倒也不是,据我所知,应该是有人向他求助,他才出手相助的。” “求助,什么人的求助?”明楼听了先是一愣,随即便赶忙追问道。 “……好像是黎叔。” 这下明楼便更加莫名其妙了,“怎么会是黎叔?难不成明台的秘密联络点已经暴露了?” “应该还没有,可能之前‘毒蜂’负伤的时候,就是被黎叔所救,所以他才会找到那去。”阿诚道。 听到这,明楼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而就在这时,楼下却传来来明台的一声大喊,“不准耍赖!” 明楼和阿诚立刻闻声望去,原来是阿香打牌反悔,惹得明台不乐意了,紧接着两人便再次在楼下上演起了经典的一幕,围着沙发一通追逐打闹了起来。 阿香在前面跑,边跑边喊着:“我就耍赖了……就耍赖了……” 明台则在后面追着,一副誓不抓住她就不罢休的架势。 两个孩子的吵闹声充斥着整个房子,害得一旁的明镜既好气又好笑地嗔道:“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不准闹了。” 说着便一脸宠溺地将明台好不容易赢来的钱通通塞进了阿香的手里,顿时就把明台气得一蹦三尺高,而阿香则很是乖巧地说了一句“谢谢大小姐!”便笑着跑开了,只留下明台一个人呼哧呼哧地生着闷气。 就在这时,明楼和阿诚便刚好从楼上走下来。 “大姐!”只见阿诚手里拿着一幅油画,一边下楼一边对明镜说道,“这个给您,送给您的新年礼物。” “哟!这是你画的?”明镜拿着那幅画又惊又喜地说道,“我是真喜欢呀!谢谢你阿诚。这画叫什么名字啊?” “无题!” “家园!” 明楼和阿诚几乎同时答道。 明镜听了却不由得一愣,“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我觉得应该叫家园。”这一次,明楼抢在了阿诚的前面说道。 “嗯,这个名字好听。”明镜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阿诚说道,“怎么能叫无题呢?” 说完又转头对明台说道:“一会儿你去表湖店把它给表起来。” 明台刚要开口说什么,不想明镜却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又转头对明楼说道:“你们这是要出门啊?” “是,有点要紧事。”明楼恭敬地回道。 “外面冷,多穿点衣服。” 明楼则连忙应道:“有外套了。” “早点回来啊。” 明台也乖巧地说道:“大哥慢走,阿诚哥慢走。” 可就在两人即将出门的时候,李强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等一下,大哥!我也刚好有事要出去一趟,带我一块走!” 第二百二十三章 祝捷大会 “搭便车?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吗?”明楼话里有话地问道。 李强则眨了眨眼,笑着回道:“那当然!” “既如此,那好!我们就捎你一程。” 说罢,三人便一同出了门。 明镜则对明台说道:“去,去这幅画表起来去!” 不想明台却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不去!外面这么冷……” 正说着,阿香便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过来,一看到明镜手上的那幅画便忍不住说道,“咦?这不是大少爷的家园吗?” “你也知道这个名字啊?” “嗯!”阿香连忙点头,“大少爷说了,以后要找画里这么个地方住着,你们都不去才好呢!他自己住着清净。” 此话一出,明镜便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嗔了一句,“想得美!有我在,谁都不许离开这个家!” 明台也借机起哄似的对阿香说道:“好哇!你在大姐面前告大哥的状!等大哥回来,有你好看的!” 然而面对明台的挤兑,阿香也毫不示弱地冲着他扮了一个大大的鬼脸,随即便跑到衣架前,“体贴”地帮明台拿来的外套,“小少爷,外面冷,你可得多穿点,免得感冒!” “你!” “好了明台,真不知道你怎么那么喜欢跟阿香斗嘴,赶紧把外套穿上,去把画表起来去,给!” 明台无奈只能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我去我去!” 临出门前还不忘凶巴巴地对阿香说道:“你给我等着,看我今天不把你所有的零花钱赢光!” 阿香则索性把小脸一扭,不甘示弱地回敬道:“哼!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呸!”明台也学着刚刚阿香的样子扮了个鬼脸,然后才在明镜的催促声中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家门。 …… 车子路过一间报刊亭的时候,阿诚便下车买了一份报纸。 回到车上之后便一边将报纸递给明楼一边说道:“今日头版头条——黑色星期五。” 接过报纸,明楼便继续念起了新闻的副标题,“四名特工魂断大年初二,行动队长生死未卜。” 说完还不忘感慨了一句,“独断独行啊!” 然而坐在副驾驶的李强听了,却忍不住说道:“我说大哥,听你的语气,怎么还有点得意呢?”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明楼反问道。 阿诚则连忙附和,“我是没听出来!” “行了,你们两个就别在这一唱一和的了,我一对二太吃亏了!上峰命令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截获日军第三战区兵力部署计划,我想听听你们的计划。” 此话一出,阿诚便跟明楼对视了一眼,见明楼微微点头,阿诚这才开口说道:“我们只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而下周三的晚上,日本人将在海军俱乐部将会举办华北战场祝捷大会,邀请了不少新政府的军政要员和达官显贵参加,届时除了海军俱乐部以外,其他地方的守备一定会有所松懈,如果你们想要采取行动的话,应该是个不错的时机。” 不想李强听了却眯了眯眼,“这么说,你们打算在下周三动手?” “不错!” “具体的目标呢?我知道你们在打军需部陈炳的主意,但恕我直言,如果他还有点脑子的话,就一定不会把这么重要的机密带在身上。” “放心,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阿诚胸有成竹地说道。 “这个我信,但是在你们问完之后,能不能把那个家伙交给我?” “交给你?你要他做什么?”阿诚连忙问道。 “这个……就不便相告了。” 听到这,阿诚便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阿诚!”话音未落,一只没有说话的明楼终于开口说道:“我们可以把人交给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帮我在祝捷大会当晚,制造明台的不在场证明!” “成交!”说完,李强便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李强前脚刚走,阿诚便忍不住对明楼说道:“大哥,这家伙行事也太诡异了?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 “我也有些猜不透他。不过现在还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开车!我们要迟到了!” “是!”阿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随即便立刻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便蹿了出去…… 特工总部76号,西花棚前。 覆盖着白色麻布的尸体被排成了一排,安放在了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灵堂里面。 丁默邨,明楼,郑耀先以及汪曼春等人也悉数到场,使得原本就已经十分压抑的氛围变得更加沉重起来,不少人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大大小小的特务喽啰们一个个彷佛死了亲爹似的,犹如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 梁仲春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缓缓地走到众人面前,红着眼高声对众人说道:“昨天夜里,我们的弟兄们,为新政府的安全和稳定,付出了宝贵的生命。而童队长,至今还在躺在医院里不省人事。鄙人痛心疾首!法租界的无良报刊,造谣污蔑,中伤我们76号的名誉。在这里,我郑重地向弟兄们保证,一定要将制造这起血桉的罪犯绳之以法!还弟兄们一个公道,换上海滩一片朗朗青天!” 然而无论梁仲春将那些话说得多么康慨激昂,对面的那些特务喽啰们却都好像是故意在给他难堪似的,低头保持着沉默。 这下梁仲春可就尴尬了,尽管知道这一定是那个郑耀先搞的鬼,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发作,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可即便如此,梁仲春最终却还是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们也要齐心协力,为大日本皇军、为汪主席分忧,守住我们的阵营。不可退缩,不可畏死,力求忍耐,不予人攻击的口实,早日捕获真凶,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说罢,便掏出配枪,将弹夹里的子弹一口气打了出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应对之法 “看不出来,梁处长还颇具表演天赋啊!”好不容易熬到祭奠结束,郑耀先便走到了梁仲春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如此精湛的演技不去拍电影,实在是太可惜了!” 梁仲春也不甘示弱,“少在那里说风凉话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整件事的起因,就是你的手下属于防范,这才让那些抗日分子有了可乘之机,没错?” 不想此话一出,郑耀先便笑得更开心了,“说的没错!所以我更得谢谢你,梁处长,谢谢你替我背锅,你可真是一个大大地好人啊!” “你!混蛋!”梁仲春被气得差点没当场吐血。 可就在这时,丁默邨那低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好了,你们两个!好歹也是堂堂处长,这大庭广众的也不注意一下影响,都跟我到办公室来!” 丁默邨发话,两人自然不敢不听,于是便停止了争吵,跟在明楼和汪曼春后面,来到了主任办公室。 “郑处长!”丁默邨刚一落座,便第一个对郑耀先说道。 “属下在!” “立刻把你的人都给我撤回来!” “撤回来?” “对,撤回来!那个陈炳已经没有继续保护下去的必要了。”说到这,丁默邨顿了顿,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这也是周先生的意思。” “是!”郑耀先先是应了一声,但随即便又试探着问道,“主任,陈部长的身上可带着军需部的机密文件,万一要是……” 不想话没说完,丁默邨便冷哼了一声,“万一?哪有什么万一?你还真以为那个女贼是冲着他身上的黄鱼来的?至于那些机密文件,恐怕早就已经不再是机密了!真不知道你的那些个手下都是干什么吃的!要我看是时候该好好整顿整顿,反省一下了!” “主任教训的是,等他们回来之后,属下……属下一定彻底整顿,深刻反省。” “嗯,这还差不多!”说完,丁默邨又转头对梁仲春说道,“梁处长,你此刻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现在可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根据周先生的判断,这伙人很有可能是冲着日军第三战区的兵力部署计划来的,因此周先生连夜致电梅花堂,跟影左机关长沟通了一下,决定将相关文件转移到海军俱乐部,影左机关长在那有专属贵宾套房,里面则暗藏密室,用来存放机密文件再合适不过了。而你的任务,就是亲自带队,保护这份绝密文件,绝不能有半点差错!” “主任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绝不让抗日分子有半点可乘之机!” 话音未落,一旁的明楼也开口说道:“梁处长,有决心是好的,但我还是要嘱咐你一句,下周三军部就要在海军俱乐部举办华北战场的祝捷大会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很有可能会利用这个机会,打那些文件的主意,届时你可要加倍留神才是啊!” “多谢明副主任提醒,属下谨记!” 由于尚处新年假期,丁默邨便没有过多占用下属的时间,简单嘱咐了两句之后便放众人回家去了。 从76号出来,汪曼春便拖着疲惫的身子,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就在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明楼的声音,“曼春,你没事?” 汪曼春闻言便不自觉地站了下来,回过头,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我没事。” “都憔悴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没事?”说着,明楼便极其自然地揽上了汪曼春的腰肢,霸道十足地说道,“走,我送你回家!” 不想汪曼春听了便陷入了沉默,良久才轻声说道:“家?我已经没有家了。所谓的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了,孤零零的。” “曼春……” “别劝我!别说那些没意义的话来劝我,尽管你唯一一个有资格劝我的人。”汪曼春执拗地把头扭向一边,尽量不让自己跟明楼对视,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跟他对视便会彻底沦陷。 明楼则稍微沉默了片刻,待汪曼春稍微冷静了一些之后,才继续说道:“我不是在劝你,而是想让你明白,这种有家又像没有家的感觉,我能理解,甚至可以说是‘感同身受’。即便到了深夜也不能入睡,因为恐惧,怕一觉醒来什么都没了。” 汪曼春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自己即便不与他对视,也会在他的语言攻势下彻底沦陷。 可即便内心已经沦陷,汪曼春却依旧执拗地说道:“我不需要人照顾。” “没人不需要照顾,何况你还是个女人。” 此话一出,汪曼春便不动声色地挣开明楼的手臂,兀自说道:“我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我失去的太多。我杀人也太多,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也会被人杀掉的。” “曼春,早点收手!”明楼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由衷地说道。 不想汪曼春却反将一军,“那你会娶我吗?” “我……”面对如此直接的汪曼春,明楼竟一时有些语塞。 “你看,有些事情,不是光靠想就能做到的,不是吗?” 说话间,两人刚好路过一把长椅,汪曼春便索性在那长椅上坐了下来,定睛看了明楼许久,才继续说道:“我叔父遇害的第二天,有人来找过我。” “我知道是谁。”明楼澹澹地回道。 这倒是出乎了汪曼春的意料,不由得吃了一惊,“你怎么会知道?” 明楼则笑着补充了一句,“南造课长一直对76号的工作分外留意嘛!” “我是说,南造课长让我背着你做一些事情。” “不用问,我也能猜到她会让你做什么,无非是要你继续对我亦或是整个明家进行身份甄别嘛!这也难怪,毕竟她对我的信任从来都是有限度的。” “那照师哥的意思,我该怎么做呢?”汪曼春继续追问。 明楼注视着她,坚定道:“照她的话去做。” “真心话?” “当然!”明楼毫不犹豫便脱口而出道,但随即又勐地话锋一转,“不过我要提醒你,做人做事都要留有余地,多给自己留几条后路,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明白吗?” 不想话音未落,汪曼春便立刻反问道:“既如此,那不知师哥已经为自己留了多少条后路呢?”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军令如山 “这个嘛……”明楼笑了笑,“恐怕就得由你自己来查了。” “你说真的?真让我放手去查?” “当然,不过前提是不伤害我的家人。” 听到这,汪曼春便忍不住哼了一声,“这算是警告吗?” “不,是忠告。”明楼纠正道,“我可不想眼睁睁地看你做出什么傻事来。” 不想汪曼春却幽幽地说了一句,“师哥,你知道吗?在我看来,这辈子做得最傻的一件事,就是疯狂地爱上了你,即便明知道你这么做,很有可能是找个借口接近我,利用我,却还是愿意相信你,相信你的每一句话,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话音未落,汪曼春便已泪如雨下。 而明楼却只是在一旁心情复杂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 “大哥……大哥?” “嗯?”回家的路上,阿诚一连叫了好几声,才终于让明楼回过神来,“你说什么,阿诚?” 阿诚则先是透过后视镜关切地看了一眼明楼,然后才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刚刚说既然文件已经转移,那要不要改变咱们的预订计划?” “不!计划不变。” “您的意思是,这里面有诈?” “如果他们真的想要转移文件,那就悄悄地转移好了,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地拿到台面上说。不管什么样的秘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泄密的风险,丁默邨那老狐狸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么?那才真是见了鬼了!所以,我可以肯定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试探我们这些的高层,如果我们改变计划,转而将目标锁定在海军俱乐部,那才正中了那只老狐狸的下怀了!” 听到这,阿诚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我就按预订的计划,给明台发报了。” “嗯!”明楼只是微微点头,便将身子往后靠了靠,闭目养神起来。 而阿诚则细心地将车速放缓,尽可能地将车子开得平稳一些,向家的方向驶去…… 与此同时,苏氏医馆。 “黎叔,这是刚刚收到的电文。”苏太太一边说,一边将那份刚刚译好的电文递给了黎叔。 “时间太仓促了,我们还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不能冒然行动。”黎叔快速看了一遍之后不由得皱着眉头说道,“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对方势必会加强防范,恐怕连接近他都十分困难,更别说绑人了。” “那怎么办?按照电报上的说法,我们最多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 “为今之计,只能先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拿同志们的生命去冒险,这是我的底线。” “那……”苏太太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眼镜蛇的事要不要向组织汇报一下。” “还是汇报一下!我感觉他的身份非常复杂,恐怕是不能轻易暴露自己,所以才迟迟没有露面。” 然而不等苏太太转身,却又被黎叔给叫住了,“对了,汇报的时候,再向组织建议一下,是否可以让渔夫暂代地下小组的组长,待眼镜蛇与我们取得联系之后再由他来接手。” “好!” …… 是夜,上海滩的上空似乎格外地繁忙,来来往往的电波相互交错,带着各自的使命飞越千里,最终经由抄报员之手转化成了一组组经过加密的数字,记录在了电报纸上。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 华东影楼的门上依旧悬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将会是明台等人最后一次在这里碰面了。 三人围坐在桌前,而桌子上面放着的,则是明台偷偷在明楼的书房里偷拍到的那些照片和一份于曼丽在昨天晚上收到的电文:尽快截获日军第三战区兵力部署计划。 “这是陈炳上个月的军需采购清单和报表,你们好好看看,看看能不能从中看出点什么。” “突然多了这么多的子弹和汽油的采购,应该是有大动作了。”郭骑云很是认真地分析道。 而于曼丽则从另一个角度说道:“组长你看,这些军需物资别的不说,单就猪鬃而言,只能通过走私从抗战的大后方获得,否则即便有钱也买不到,难道他也参与了走私不成?” 听到这,明台不禁冷哼了一声,“像他这样五毒俱全的败类,什么缺德事干不出来啊?” 说完,明台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才继续说道:“不过你们虽然分析的都不错,但是却忽略了最终要的一点。” “是什么?”郭骑云和于曼丽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明台也不卖关子,直接开口说道:“是规模!单就这份采购清单而言,其规模远远无法支持一整个战区的战事消耗,这就提醒了我,既然是战区级别的军需配给,那陈炳的手上,势必会有一份完整的配给方案,如果我们能拿到那份方案的话,不就能够推断出日军大致的兵力部署了吗?” 然而话音未落,郭骑云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们怎么才能拿到那份配给方案呢?” 明台则一脸神秘地说道:“放心,我自有办法!” “你该不会是要问黎叔他们?” “有何不可?”明台反问道。 “这种事情,红党愿意帮咱们吗?” “这可不是他们愿不愿意的问题,别忘了他们可还欠我们一个人情呢!”明台一边说一边走到衣架前取下了自己的外套。 “就是!”于曼丽连忙帮腔道,“他们在陈炳那先下的手,很有可能已经拿到了我们需要的东西,礼尚往来嘛!” …… 半小时后,法国公园。 湖边的长椅上,黎叔静静地坐着,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报纸。 时间不大,明台也拿着一份报纸走了过来,在黎叔身边的位置坐下。 两人就这样各自看着手中的报纸打了声招呼。 “你好。” “你好。” “这次见面,我只代表我个人,还请你不要误会。”明台道。 黎叔则笑了笑,“上次营救,很成功,谢谢你。” 然而明台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道:“客套话就免了!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见你。” 听到这,黎叔便不在说什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布包递给了明台。 可让明台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布包里并不是他想要的机密文件,而是两条黄鱼! 第二百二十六章 开始策反 “什么意思?我可不是来化缘的!”明台看着手上的那两条黄鱼,冷着脸说道。 “我们的人,在执行上一次行动的同时,留下的劫财的假象,拿走了那个军需官身上的四条黄鱼,分给你们两条,作为报酬!你不是化缘,我也不是施主,彼此分享所得而已。” 听到这,明台终于把脸转了过来,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不是我想要的!” 黎叔则笑了笑,“如果将来,你方有人落难,我们也会出手相助的!” “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在跟我装糊涂。我需要的是,你们从那个军需官身上获取到的情报!当然,用买的也不是不行!”说着,明台便将那两条黄鱼推到了黎叔的面前。 “我劝你还是收起来!不要破坏你在我心目中仅有的那么一点好印象。”黎叔斩钉截铁地拒绝道,“至于情报,我是绝对不会卖给你的!” “我想你应该清楚,这份情报对我们国红双方都很重要,即便我们有着不同的理想和信仰,但却同属一个阵营,难道你们红党的那些团结一致,共同抗日的口号,只是用来在平日里随便喊喊的吗?” “你!”尽管黎叔听了明台那毫不客气的质问之后便忍不住火往上撞,但却还是强行把火往下压了压,沉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效仿上面,再来一次国红合作,怎么样?” “国红合作?看来你对我们的政策和口号什么的还挺了解的嘛!” “实不相瞒,我在法国留学的时候,曾经跟贵党有过接触,要不是……算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咱们言归正传,到底要不要合作,你给我一句痛快话。” “这个……我可以考虑,但是情报,我还是不能就这么交给你,除非……” “除非什么?你知道我现在坐在这跟你说话,要冒多大的风险吗?即便是在国民党内,军统和中统若私下有往来,都要受到严厉的纪律处分,更何况我现在还和一个红党坐在一起,你还要跟我谈条件?” 不想黎叔却摇了摇头,“不,我不是在跟你谈条件,而是想看看你们的诚意,毕竟我们在你们的手里吃了太多次的亏,亏怕了!” “看来黎叔对我党颇有成见啊!那为什么落难的时候还要向我们求助呢?” 黎叔也不隐瞒,直接脱口而出道:“很简单,第一,你和我们的人曾经在樱花号上有过合作,有着不错的身手以及判断力;第二,通过进一步的接触,我还是很欣赏你的性格,为人以及行事风格的。” 明台则笑了笑,问道:“进一步的接触,指的是惠子小姐吗?” “看来我又得在对你的评价上多加上一条了。” 尽管黎叔有些答非所问,但却相当于默认了。 “怎么,想策反我?如果是的话,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我的信仰还没有那么不坚定!是绝对不会上你们的船的!” “是吗?那可以告诉我,你的信仰是什么吗?” “那还用说,自然就是抗日,赶跑侵略者了!” 不想黎叔听了却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不错的信仰。不过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早,也许这就是开始。” “好了好了,我现在可没心情听你说教!” “你认为我是在说教吗?”黎叔淡淡地说道。 “即便不是,那也是在策反我,所以我不想把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了。” “看来,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工作当中,我谁都不信!” “在樱花号列车上,如果老董不信任你,他会去帮你安置炸药吗?如果你不信任惠子小姐,你会帮她获取情报,逃离火车吗?如果你们三个人互相不信任,那次行动又怎么能成功呢?年轻人,做我们这行的,你要是不相信任何人,你早死了!” 尽管黎叔的话几乎跟自己的老师王天风对自己临行前的告诫截然相反,但明台一时间却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他,于是只能选择保持沉默。 良久,才又开口说道:“说说你的条件!” “我想让你们帮我找到五号军需库的具体位置。” “五号军需库?”此话一出,明台就是一愣,同时也不禁在心中暗喜。 要知道这个五号军需库可是日伪军用来存放战时军需物资的临时仓库,而明台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要炸毁它! 这不巧了么? 然而,他哪里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巧合,有的只是在经过精确的计算之后进行的巧妙布局罢了! 想到这,明台便不自觉地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十分爽快地说道:“成交!给我三天的时间!” “两天,我最多只能等你两天的时间。” “好!两天就两天!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这次行动,我不希望惠子小姐参与。” “你是在担心她,怕她有危险吗?” “不!”明台摇摇头,“我是怕她拖我的后腿,最终导致任务失败!” “你!” 黎叔刚要说什么,自觉扳回了一城的明台便已然站起身,丢下一句“告辞”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在明台与黎叔私下在公园里见面的同时,明家的长房长孙明堂便已然提着一大盒“明家香”的香水礼盒进了明公馆的大门。 正在客厅里看报的明镜一见来人,便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大妹,新年好啊!” “大哥,我原本这两天就想着带明楼,明台和阿强过去,给大哥、大嫂拜年的。可是他们这几天一直忙着,倒是先让大哥您先屈尊俯就了,怎么好意思呢?” 明堂则笑了笑,“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大嫂原本是要来的,可是这一大清早就被几个牌友给拽走了,她让我给你带个好。明楼在吗?” “在书房。”明镜点头回道。 明堂鼓着气:“我找他有事。” “哟,您这气色瞧着可不好。”明镜看到明堂阴沉的脸色,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明堂面露些微怒色:“他没怎么,倒是我……嗨呀!我跟你说没用,我找他说去。”说完,便径直向书房走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明堂来访 “大哥,刚刚收到的消息,汪芙蕖的命案已经正式结案了。”书房里,阿诚正在向明楼汇报道。 “想不到那郑耀先的动作竟然这么快,只是连一个凶手都没有抓到,他是怎么结的案啊?” “据说好像是把那个案子跟钱教授的案子做了并案,将罪名一股脑地扣到了财神小组的头上。” “并案?那……日本人是什么态度?”明楼又问。 “一开始他们也是持怀疑态度的,但在听了郑耀先对案发现场的分析结果之后,也就将信将疑了。” “不用问,这一定又是那个阿强的主意,只是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不成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引那个真正的特派员露面?” “叩叩叩……”正说着一阵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阿诚打开房门,发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明堂之后,便笑脸盈盈地招呼道:“哟!大哥来了,新年好呀!但是您这气色,好像不太好啊!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然而明堂却依旧板着一张脸,没好气地说道:“你先出去!我有事要跟明楼说!” 阿诚见状也不生气,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并反手带上了房门。 明楼也起身对明堂说道:“大哥,大过年的,这是跟谁置气呢?来,坐!” 明堂气呼呼地坐下。 明楼连忙又问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啊?有人欺负您了?” “不是欺负我!是欺负咱们明家!” 此话一出,明楼便不由得一愣,“还真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哼!这年头,只要是能跟钱沾上边的,什么样的人没有啊?” “您说是谁,我给您撑腰!”明楼信誓旦旦地说道。 明堂听了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一些,“是这么回事,有一日本婆子,到商会里找着我,说要跟我合资,做香水生意。虽然咱们在父辈上分了家,这香水牌子归了我长房长孙,可是这‘明家香’的金字招牌,是咱祖宗留下的。你说这日本人,她说合资就合资,她算什么东西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咱祖宗创下的金字招牌,让日本人给毁了。” 明堂越说越是激动,说完竟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用手指着明楼说道:“你现在坐的这个位子……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好位子,但是你必须把这事给我铲平了。你要是不把这事给我办妥了,我……我天天到你这来……哭,我哭,我告诉你!” 看着眼前这位打算以哭相要的堂哥,明楼便忍不住调侃了一句,“那……您要不先给我哭一个,我瞧瞧?” “嘿!你个小王八蛋,你信不信我拿皮带抽……”明堂说着就要动手去解腰上的皮带。 明楼这才连忙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赔着笑说道:“大哥,大哥别动气,动气伤身。来来来来,坐坐坐!不就是一个日本婆子嘛?我给您出一个主意,保管药到病除。” “下什么药啊?说来听听。” “卖香水,不得打广告吗?我记得董事会每年都有一笔广告费,今年呢,咱们就请一个歌星来做香水的推销代理。” “请谁啊?” “唱《夜来香》那个。” “陈萱玉?她可是个亲日派的明星。”明堂很是犹豫地说道。 “可是她有日本军方背景啊!” “能行吗?”明堂还是有些心里没底地说道。 “这样,人我来请,费用我来出,哪个不长眼的日本人,再来找您的麻烦,自会有人替你出头!” “办法倒是不错,只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照你说的那么做的话,短时间内是没事了,但是之后呢?我说的是将来,将来咱们要是把日本人给打跑了,咱这香水牌子请过亲日派的明星做推销代理,不也会落人口实嘛!这要是被有心人……” 尽管明堂没有把话说明,但明楼却已经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了。 于是便笑着说道,“大哥,我就是怕日后落人口实,才如此大包大揽的啊!如果日后咱们一旦被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揪着不放,您就一口咬定那是在应付我和日本人联手逼迫时的权宜之计不就行了吗?” “这……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现在……不就是个‘铁杆汉奸’嘛!名声什么的早就臭了,也不在乎替您多背一个黑锅,咱明家可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人,从不参与什么政治,不是吗?” 听到这,明堂才终于眉开眼笑地一拍明楼的肩膀嘿嘿一笑,“明楼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说完,便谨慎地看了一眼门口,然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对了,还有件事,是我从你大嫂那里听到的。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 然而明楼听了却有些不以为然,“什么事啊,搞得这么神秘?再说,大嫂那能有什么我感兴趣的事啊?” “少跟我贫嘴!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明堂板着脸嗔了一句,“原来我还不知道,整天拉着你大嫂打牌的那几个牌友,实际上都大有来头,其中就有你们特务委员会原来的正副主任,丁默邨和李士群的两位太太!”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 “可是大嫂她……又是怎么……” “这我怎么知道?”明堂理直气壮地说道,“要问你就去问阿强好了。” “又是阿强?”听到这,明楼便立刻就觉得刚刚那些看似有些匪夷所思的事,一下子变得合理了许多。 而明堂或许是自己的话被明楼打断了好几次的缘故,没好气地甩了甩手,“哎呀你先别打岔,听我把话说完!” “好好好,您说!” “我说到哪了?哦对,那两位主任的太太,前段时间在打牌的时候,李太太对丁太太说,那个丁默邨在外面养小,还差点栽在那个女人的手上,好在那姓丁的心眼多,疑心重,这才躲过了一劫,并将那个女人抓了起来。” 此话一出,明楼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如果换做是你,也不想刚一官复原职,就闹出这么一个桃色事件?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定是他封锁了消息啊!” 听到这,明楼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猛地话锋一转,“我说大哥,您跟我说这些,该不会是想……让我帮你捞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 草蛇灰线 “说什么呢!你刚刚不是说了,咱们明家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人,政治上的事咱不参与吗?再说我跟那个郑检察官本就没有什么交情,又怎么会揽下这样掉脑袋的差事呢?” “这倒也是。”明楼听了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这么说,那个女人就是来刺杀丁默邨的特工咯?” “所有人都这么想,只有她自己一口咬定‘刺杀丁默邨的行为无关政治立场,只是因为他与自己相好之后,又去拈花惹草,才怀恨在心,雇凶杀人’。” “就这些?” “当然不止这些,更奇怪的事还在后头呢!那丁默邨把那个女人抓起来之后,非但没有对其用刑,反而极其优待,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这下那个丁太太可就不干了,再加上李太太在一旁撺掇,估计这会已经带着那些太太们去大牢‘观摩’那个施展美人计的女特工了。” 听到这,明楼不禁皱了皱眉,随即便点头对明堂说道:“大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谢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明堂摆了摆手,随即又掏出了一把精致的手枪,“柯尔特左轮,这是我送给大妹的新年礼物。你们兄弟平日里工作忙,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抽空教教她,万一要是真遇了险,也好用来防身。” 明楼默默地接过手枪,仔细地打量着。 “放心,黑市上的,枪号也已经被抹掉了,没记录。” “谢谢大哥!”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紧接着门外便传来了明镜的声音,“大哥,明楼出来先喝杯茶!刚沏 的。” “来了!”明楼和明堂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声,随即便相互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走出了书房。 然而就在明堂刚一回到客厅的时候,李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哟!大哥,您什么时候来的啊?” “好小子,原来你在家啊!搞得我还以为你出去了!”明堂故意把脸一板,佯装生气地说道。 李强则嘿嘿一笑,“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您啊,我刚刚出了趟门,这不刚一进门就来跟您打招呼了么?大哥,过年好呀!” 明堂这才点了点头,“嗯,这还差不多!对了,我问你,上次我交代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大哥,我办事您放心,您说这巧不巧,我刚刚出门,就是去帮您落实那件事的。” “诶,我说大哥,您跟阿强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啊?”一旁的明镜一头雾水地问道。 “没什么,这不眼看过了年,咱们‘明家香’香水的新品就要上市了嘛!我就琢磨着开一个新品发布会,所以就让阿强帮着物色一个合适的场地。”说完,明堂这才转头对李强说道,“听你刚刚的口气,应该已经找到合适的场地了?快,说来听听!” “那是当然!为了寻找合适的场地,我可下了不少功夫,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就让我找到了一个无论从哪方面都完全符合大哥您的要求的场地,只是这个费用嘛……” “嗨呀!我不是跟你说了,只要场地合适,就不要考虑什么费用问题吗?快说,到底是哪?” “汤姆号!” “噗!”此话一出,一旁的明楼便忍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随即便有些狼狈地一边擦嘴一边数落道,“在日本人的赌船上开新品发布会?还真有你的啊!” 然而明堂却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得出了一个与明楼截然相反的结论,“明楼,我倒是觉得阿强这个想法不错,到底是一家人,连做起事来都心有灵犀,就这么定了!” “好,那我一会儿就给他们答复。”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明堂便起身告辞,李强则作为代表,将他一直送到了公馆的大门。 “好了,就送到这!我知道你现在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但是我已经被日本人盯上了,不远处就有他们的眼线,所以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想知道什么就抓紧时间问!”明堂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对李强说道。 话音未落,李强便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了出来,“将军他……是不是出事了?” “是!” 虽然只有一个字,却犹如一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李强的内心,砸得他几乎就要喘不上气来。 可即便如此,李强却依旧强撑着继续问道:“他人现在在哪?” “我说过,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留给你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别做傻事!’。” 说完,明堂伸手拦了一辆黄包车,便扬长而去了…… 假日的午后,风和日丽。 明镜坐在花园的椅子上,边看着不远处的明楼和明台打羽毛球,边晒着太阳,脸上不自觉地洋溢着惬意的笑容。 看两人打了几盘之后,明镜便朝两人挥了挥手,“你们俩累不累啊?先歇会儿!” 两人听了便同时放下了手中的球拍,一左一右地走到明镜身边坐下,桂姨也适时端着水果拼盘走过来,摆在了众人面前的桌上。 就在这时,阿诚也拿着一份文件过来递给了明楼。 然而明楼在接过那份文件之后却并没有立即打开,而是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明台。 不想明台却只是瞄了一眼,便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阿诚,追了过去。 明楼这才将目光落在了那份文件上,看了起来。 明镜则偷偷地看了明台一眼,压低了声音对明楼说道:“我跟你说呀!明台这几天总是躲在小客厅看报纸,一看到你作威作福的版面,他就叹气。还嘟嘟囔囔的……这孩子,还真是挺让人担心的。” 明楼听了则连忙放下手中的文件,宽慰道:“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从小到大就这样,喜欢自说自话。” “问题是,他这次回来后一直在观察我们。而且,他奇怪我对你居然如此容忍。” “他问您了?” “他可不敢问我。” 明楼则很是干脆地说道:“他倒是问我了。” 明镜顿时就是一惊,“什么时候?” “回家的第二天一早。”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只能答非所问。”明楼顿了顿,“不过他这次回来啊!我倒是有点怕他了。” 明镜笑了笑:“想不到你会怕他?” 明楼则苦笑了一声,“大姐,现在是我出了咱们这个家门,谁都不怕。可只要一回来,我谁都怕!” 明镜自然理解明楼的苦衷,于是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姐姐相信你。” 此话一出,明楼顿觉心底涌上了一股暖流,由衷地说了一声,“谢谢您,大姐!” 第二百二十九章 明家日常 “阿诚哥,我有话想跟你说。”明台追上阿诚之后对他说道。 阿诚则不由得怔了一下,然后才转过身来回道:“什么事啊?” “我想跟你聊两句。”明台回头看了不远处正在跟明镜闲聊的明楼一眼,低声说,“阿诚哥,你在我大哥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一定比我更了解他。他原本是可以留在国外教书的,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可他为什么非要回来?给新政府办事? “你这么说我就听不懂了。”阿诚皱着眉头说道,“你是觉得,大哥在新政府做官不好吗?” “我想我现在看到的,并不是我真实的大哥。而你是唯一一个能告诉我真相的人。” 此话一出,阿诚也下意识地看了明楼一眼,然后才继续说道:“你想知道事实,是吗?” 明台很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嗯!” “你眼前所看到的,就是事实!” 明台随着阿诚的目光向前望去,明镜、明楼坐在石桌前,一幅和睦相处的情景。 “现如今的局面,有很多事情是很难说清楚的。”说完,阿诚又特意补充了一句,“当然,我说的是工作。” “明白。”明台很是赞同地点头说道。 “明台,你也很快就要离开学校,踏入社会了。你要永远记住,任何工作都是谋生之道,只有家人才是永远值得珍惜的。” 明台目光深邃,看了看阿诚,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明镜和明楼,然后才继续说道:“话虽有理。但是,有一项工作除外。” “哪一项?” “报国!” 阿诚神色凝重,语重心长地说道:“那不是工作,那是信仰!” 此话一出,明台心中便猛地一震,随即心里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忍不住自嘲道:“是我目光短浅了。” 阿诚则笑了笑:“目光短浅倒不要紧,要紧的是,从今往后不准再提了,你要没完没了,我可跟大哥告状了啊。” 明台也跟着笑了起来,“阿诚哥,你一向都是在我面前虚张声势的。” “小少爷,你千万别自作聪明。”阿诚嗔笑了一声,随即便转过身,迈着轻盈的步子离开了…… 明镜接过明楼递过来的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对他说道:“我看得出来,明台还是敬重你的。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相信你,所以才会敬重你。” 明楼则有些不置可否地说道:“我想……他是从我们之间这种和睦相处之中感受到了某种信号。” “要不……你找个时间,跟他坐下来好好谈谈?他这个孩子,还很容易哄的。” 明楼“哼”了一声,“我跟谈他什么呀?大姐我告诉你,您可千万别轻看了他。要说哄人,我们都比不过他!” “瞧你说的!”明镜忍不住嗔了一句,“这个家里的孩子们都什么样子我不清楚啊?我就是讨厌你啊,好像把每个人看的都很透似的,来显示你自己的聪明!” “大姐啊!”明楼顿觉有些委屈,“您总是这样打击我,就不怕明台他们有样学样,不尊重我啊?” “我看谁敢!”明镜霸气地说道。 “大姐英明!”说着,明楼便向明镜的茶杯里添了些茶水,恭敬地递了过去。 然而就在明镜接过茶杯的同时,就看到明台向这边走了过来,于是便提示性地轻咳了一声。 明楼则立刻会意,立刻转换了话题,有意无意地嗯道:“对了大姐,听说阿强找洪秘书帮忙,打算卖掉苏州煤矿的一半股份,还承租了法租界的中法大药行?有这事吗?” “嗯,是有这么个事,有问题吗?”明镜也不隐瞒直接点头说道。 “那家药行的老板,因为私自囤积西药,刚被公董局给抓起来了。那小子这个时候把店铺承租下来……也太过冒险了。” “人吃五谷得百病,这药行总是要开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现在药行这类生意风险太大,要我看还是慎入为妙……” “这话你跟我说没用,得说给阿强听才行啊!” 听到这,明楼不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要是能说得动他,也就不会请大姐您来亲自出马了不是?” “好!我可以把你的话转述给他,至于有没有效果,我可不打包票啊!” “嗯,多谢大姐!” 话音未落,坐在对面的明台便举着杯子嚷嚷道:“大哥,大姐,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只顾着聊天啊!这茶都凉了!” 此话一出,明镜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原本应该在一旁伺候的桂姨此刻竟不知去了哪里,于是便连忙奇怪地问道:“奇怪,桂姨呢?刚才还在这里的!” “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去准备午饭了!”明楼看了一眼手表说道。 “去多久了?” “五分多钟!” 此话一出,明楼便猛地站起身来,远远地冲着刚好看向这边的阿诚做了一个手势。 阿诚则立刻会意,二话不说便向公馆里面跑去。 可就在他刚一进到一楼客厅的时候,便被冷不防地被人一把拉进了楼梯下面的储物间里。 “什……” “嘘!” 阿诚刚要开口呵斥,就被李强的嘘声给打断了,“小声点,别被那个老女人给发现了!” “老女人?你是说桂姨啊?” “除了她还能是谁啊?她现在正在大姐的房间里偷偷摸摸地搜集证据呢!” “那咱们还在这里躲着干嘛呀?冲上去,抓她个现行啊!”说着,阿诚就要往外走。 不想却又被李强给拦了下来,“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就一根筋呢?是,我们现在冲上去,的确能抓她个现行,可在那之后呢?如果她一口咬定自己只是见财起意,你怎么办?而且即便能够以此为借口,将她赶出明家,谁又能保证不会再来个什么刘姨,王姨的?” “那照你这么说,咱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兴风作浪,什么也不做吗?”尽管心里清楚李强的话在理,但阿诚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当然不是了!我已经给她准备了一份大礼……”说着李强便压低了声音对阿诚耳语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章 一封密电 明镜的房间里,房门被死死地关着,桂姨蹑手蹑脚地撬开了明镜的抽屉。 而当她在抽屉的夹层里找到一个金属盒子的时候,脸上便终于露出了一个阴谋得逞的笑容。 想不到这么多年了,明镜的习惯还真就是一点都没变啊! 然而就在她再次撬开盒子上的锁之后,却发现偌大的盒子里除了明镜的私章和一把银行保险柜的钥匙之外,便再无其他东西了。 尽管对这样的结果有些失望,但桂姨却还是将钥匙上刻着的保险柜编号记了下来,然后便在将房间里的一切都恢复原样之后,才离开了明镜的房间…… 吃过午饭。 明楼端坐在沙发上,专注地看着手上的报纸。 一旁的明台则半躺在沙发上,捧着一本时尚杂志看得不亦乐乎。 李强和阿诚也在一旁一边吃着阿香端来的水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而就在这时,明台便突然起身,用手指着杂志上的广告图片对明楼说道:“大哥,我要买这件衬衫。” 明楼偏着头看了一眼,“这款式也不新奇啊……” 话音未落,阿诚也在一旁补充道:“不但不新奇,样子还有点保守。” “保守才经典呢!”明台噘着嘴反驳道,“而且你们看,它这个袖口是指南针的,多别致啊!” “好看吗?”明楼皱着眉头问道。 “我喜欢!” “嗯,价格也好看!”不想一旁的李强却冷不防地说了一句,“你这一件衬衫,都快赶上那些时尚女郎拍一期杂志封面的劳务了!” 这下明台便有些不高兴了,撇着嘴撒娇似的对明楼说道:“可我就是喜欢嘛!大哥,你到底给不给我买啊?” “买,买!”然而明楼虽然嘴上应付着明台,但目光却落在了茶几上的那本《良友》杂志上,很快便又将视线移开,对阿诚说道,“阿诚,你看他选的这个款式啊。明天给我也买一身。” “不行。”明台断然不允,“你不能买!” “为什么啊?” “我最讨厌别人跟我穿一样的衣服了,还有阿诚哥和阿强哥,你们俩也不准买这款啊!” “好!阿诚啊,那你明天就去照着这个款式他买两套,再配上他说的那个袖扣,他喜欢这个。”说完,又故意提高了嗓音,嘱咐道,“另外,咱们可都不能买啊,要不穿成一样的,小少爷会不高兴的。” “知道了,大哥!”阿诚笑着应了一声。 明台这才心满意足地躺了回去,继续翻着杂志。 明楼则看着他,喝了口咖啡,继续问道:“明少爷,还要买什么?” “暂时没有了!” 说完,明台便索性放下杂志,再次坐起来直视着明楼,好半晌才试探着问道:“大哥,我想问你件事。” “说!” “那个……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啊!假如我不上学了,大姐会怎么样?” “你问我啊?”明楼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一脸严肃地说道,“打断你的腿!” 此话一出,明台便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又缩回到了沙发里,正要拿起杂志接着看,就见阿诚起身穿上外套,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于是便仰着脖子问道:“阿诚哥,你要去哪啊?” “海军俱乐部。” 此话一出,明台便立马来了精神,嚷嚷道:“我也要去!” “你去干嘛?” “我在报纸上看到的,说海军俱乐部特别好玩,有吃有喝的。你去办公事,我去玩,怎么样?” 然而不等阿诚开口,明楼便淡淡地说道:“带他去!省得他在家里跟我闹腾。” 明台听了立刻就兴奋了起来,丢下一句“等我换身衣服!”,就“扑腾腾扑腾腾”跑上了楼。 而就在明台离开之后,明楼便拿起了那本《良友》,正要开口询问,却发现李强早已不见了踪影。 “阿强呢?” “出去了啊!”阿诚回道。 “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你刚刚吓唬明台的时候,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我看他刚刚走得挺急的。” 听到这,明楼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应该是最近舒服的日子过久了,时间一长,就放松懈怠了,这么下去可不行啊!” “大哥,您是不是对自己过于严苛了。” “不!做我们这行的,必须时刻保持警觉,不能有片刻的松懈,一旦露出破绽,下场就只有一个,明白吗?” “是!” 听到这,明楼这才点了点头,随即便指了指手上那本《良友》的封面说道:“我记得你跟他们杂志社的主编很熟,帮我打听一下这个封面女郎的消息,就说我们‘明家香’想请她做今年的推销代表。” “大哥!您这是……” “你先照我的话去做,至于原因,等你回来之后我再慢慢地告诉你。” “好!” …… 半小时后,乐圃阆茶楼。 尽管李强所在的包间里十分的安静,安静得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但那不停地敲击着桌面的右手却表明他的内心此刻并不平静。 就在这时,包间里的宁静便被门外突然传来的一阵轻咳所打破,紧接着,一个穿着玄青色旗袍的女子便推门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组长!别……咳……咳咳咳……别来无恙啊!”女子说完,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是啊,的确是好久不见了。”李强皱着眉头说道,“你的病……怎么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不要紧?” “我没事……咳咳……真的!” 看着眼前的那个女子强撑的样子,李强的眼中便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心疼,但却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远比看上去要坚强得多。 默默地为她倒了一杯茶水之后,两人的谈话才终于进入了正题。 “为什么突然唤醒你?” “昨天夜里,76号截获了一封重庆发往山东的密电。” “山东?!”听到这,李强便忍不住大吃了一惊,要知道汪精卫可是刚刚在青岛跟王克敏和梁鸿志进行了会谈,将整个华北出卖给了日本人,难道说这封密电…… 想到这,李强便沉声说道:“需要我做什么?” “帮我……帮我争取到破译这封密电的主导权!” 第二百三十一章 循序善诱 “主导权?你打算帮他们破译这封密电?” “是!” “为什么?”李强下意识地问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为什么要你去?” 那女子则先是默默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就在樱花号事件之后不久,戴笠的一个心腹爱将,在一次秘密行动中失手被李士群所擒,进而投靠了76号。” “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由于此人身份特殊,所以当时还是特务委员会主任的李士群便封锁了一切消息,只有少数几个心腹知晓。而在那之后不久,已经收到调令的李士群带着那个人离开上海之后,便径直北上,直奔山东,并且很快便一举捣毁了军统在青岛的秘密据点,为所谓的‘青岛会谈’扫清了最后一个障碍。” 听到这,李强便恍然地点了点头,“戴笠的性格我太了解了,这种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一次,他是准备效仿他们家的老头子,亲自出马,坐镇指挥行动了?” “不错!”然而紧接着,那女子便有猛地话锋一转,“不过,虽然那李士群立了大功,却也让那汪精卫萌生了建立自己的谍报和特务机构的想法。” “所以,你之所以想要帮他们破译那封密电,实际上是想以此作为敲门砖,打入那即将设立的那个新机构的内部?” “是!” “多久为限?” “一周!” “时间紧迫啊!”说到这,李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面色凝重地确认道,“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要我来做你的守密人?” 那女子再次点头,“是!” “那你这次的行动代号是?” “老鬼!” …… 出了家门。 阿诚便开车载着明台来到了一处豪华建筑前。 将车子停稳之后,阿诚透过车窗望了一眼,随即便转头对明台说了一句,“你等我一下!” 说完便推门下车,径直向海军俱乐部的门口走去。 明台则很是乖巧地留在了车里,同样透过车窗看着阿诚向刚从俱乐部里出来的一位女士走去。 “梁太太,过年好呀!”刚一来到近前,阿诚便主动走了过去招呼了一声。 “明先生?”梁太太显然对阿诚的出现很是意外,但心里却十分地欢喜,“想不到会在这遇到您,过年好呀!” 不想阿诚听了,却露出了一副十分难过的样子,“梁太太,您看,我原本是要亲自过府去慰问的,令弟的遭遇我真是深表遗憾……” 然而话没说完,梁太太吃惊道:“什……什么?你在说什么呀?我,我没有弟弟呀!” “啊?”听了这话,阿诚直接就愣住了,但是很快便又反应了过来,抱歉道,“哎呀,对不起啊梁太太,我是一直听那个童虎叫梁先生‘姐夫、姐夫’的,我……我就一直以为他是您家里的弟弟。您瞧这事给闹的……您可千万别怪我多嘴啊!我是真不知道……” 然而话没说完,梁太太便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气得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就知道是那个姓童的小妖精!她以前给我先生做过秘书。后来说她手脚不干净,被撵走的……原来不是撵走的,是做给我看的!” “梁太太,梁太太,您可千万千万别说这个事是我跟您说的,我跟梁先生还要共事呢!这可让我太难做了。” 看着还在为自己的“多言”做着解释的阿诚,梁太太倒也十分地通情达理,“你放心你放心,明先生,是非好歹我还是分得清的,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说完,便向阿诚半鞠了一躬,气呼呼地走了。 “梁太太……”阿诚正打算弯腰还礼,却发现梁太太早已走远。 一回身就看见明台那笑眯眯的样子,“阿诚哥,这应该就是你工作中最难的一部分了?” “闭嘴!”阿诚没好气地嗔了一句,随即便向俱乐部的里面走去。 明台则“嘁”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一进门,阿诚就对门口的那个日本服务生亮出了“海军俱乐部”的会员卡,那人只是看了一眼,便恭恭敬敬地引着阿诚和明台走了进去。 “两位需要点什么?” “先给我们两杯咖啡,谢谢!” “好的先生,请稍等。”说完,那个服务生便退了下去,时间不大,便端来了两杯刚刚煮好的咖啡。 “这地方真不错啊!”明台很是兴奋地说道。 阿诚则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叮嘱道:“明台,你就坐在这喝你的咖啡,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就直接点,我待会啊,要进去谈点事情。” “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多无聊啊?”明台噘着嘴说道,“我能……四处逛逛吗?” 不想此话一出,阿诚却一反常态地没有阻拦,而是点头说道:“可以啊!这里有音乐,有舞厅,甜点和清酒也是的……” “我猜你……下一句肯定要说‘但是’,对不对?” 阿诚则笑了笑,“没错!但是,不能随意跟人搭讪!这个俱乐部,相当于第二个日本领事馆了,就连建筑格局都是模仿的日本领事馆,在这里混的人,大部分都是日本人和政府官员,你可千万不许给我惹事!” “这样啊……”明台一边说,一边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左顾右盼地观察起了周围的建筑格局。 这下阿诚便看不下去了,连忙瞪了他一眼教训道:“我说你鬼鬼祟祟地,看什么呢?” “我觉得新鲜啊!第一次来嘛!瞧你那紧张的样子,我像是四处惹事的人吗?” “不是像,就是!”阿诚没好气地纠正道。 “嘁!”明台很是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随即便有意无意地问道,“你今天来见谁啊?” “你问这个干嘛?”阿诚一下子警惕了起来,反问道。 “随便问问不行啊?还要对我保密啊?” 阿诚笑了笑,“这有什么可保密的?是军需部的陈炳约我,这家伙最近倒了大霉,刚被人劫了财,还被周先生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好在人没事,所以就把我约到这来聊聊这件事。” “这家伙也太搞笑了?被人劫财不去找警察,找你干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这家伙,整天不是抽大烟就是玩女人,没个正经。要不是跟他合伙做了点生意,我都懒得理他!”说到这,阿诚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诶,说曹操曹操到!” 说完,便起身向不远处的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打了声招呼…… 第二百三十二章 作茧自缚 “那人是谁?”就在阿诚准备向那人走去的时候,明台也连忙起身看了那人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 “还能是谁,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个倒霉蛋,军需部的部长陈炳啊。” “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脸。”明台坏笑道。 此话一出,就连阿诚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但是很快,便又严肃了起来,“你先在这玩,我去去就来。” 说完阿诚便走到了陈炳身边,跟他一块向贵宾休息区走去…… 然而阿诚前脚刚走,明台便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咖啡,随即便起身来到餐台,拿了满满一盘的点心水果,一边吃一边不动声色地四处闲逛起来。 从大厅到走廊,再从花园到门廊,最后又从过道返回大厅,明台就这样左手拿着餐盘,右手端着酒杯,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地将整个俱乐部能去的地方通通转了个遍。 另一边阿诚跟着陈炳走进一个小包间,而梁仲春则早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两人刚一落座,梁仲春就直接把一只信封推到阿诚的面前。 而阿诚则直到看到信封里的那张支票上的数额之后,脸上才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就在这时,陈炳率先打开了话匣子,叹气道:“兄弟我最近走背运,被劫了财不说,还连累了弟兄们。对不住你啊,梁先生,害得你小舅子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然而阿诚却摇摇头,“凶手固然可恨,但更让我觉得心寒的,还是上面对这次事件的态度。” 说着,便有意无意地看了陈炳一眼,“陈部长,我听说昨天一早,你就被周先生叫了过去,训了你整整一个上午,对?” “可不是嘛!”陈炳恨恨道,“他奶奶滴,被人劫了财不说,还被狠狠地臭骂了一顿,这都不算,还他妈让我把手里的军需配给方案交出来,你说我忙前忙后地忙了好几个月,到最后没我事了,想想就让人火大啊!” 此话一出,梁仲春便跟阿诚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随即便好言安慰道:“陈部长,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话可不能这么说啊!现在第三战区大战在即,你手里的文件很有可能会为你招来杀身之祸,我想周先生应该也是出于保护陈部长你的目的,才出此下策的。” “哼!要我看呐,保护我是假,捞功才是真的。” “陈部长何出此言啊?”阿诚一连不解地问道。 “实不相瞒,据我所知,汪主席有意在还都南京之后,增设一个新的职权部门:华东剿匪总司令部,简称剿总,隶属警政部。名义上清剿苏浙周边的土匪红党,实际上则是打算暗中培植自己的谍报和特务机构,进而摆脱日本人的监视和干涉,而他周佛海正是看上了那个警政部长的位子,所以才会如此积极地抢功捞功啊!” 此话一出,一旁的梁仲春这才有些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如此,难怪汪主席他们对日本人正在逐渐对76号失去信任表现得不闻不问,原来是打算另起炉灶了啊!” “要我说,传言终归是传言,当不得真,就算汪主席真有这样的想法,想要实现这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阿诚忍不住说道。 “那就是上面那些人要考虑的事情了,我只关心我的那份功劳,绝对不能就这样便宜了那个周佛海!”说着,陈炳便将一整杯酒直接灌进了嘴里,然后才继续说道:“我见过那个女贼的模样,如果再看到的话,我一定能把她给认出来!实在不行,你们找个人来画,我配合描述。只要抓到她,他周佛海就没有借口再跟我争这份功劳了。” “我来找人,我在上海美术社有认识的朋友。”阿诚说道,“很专业的。” “得快!”梁仲春意味深长地说道,“越快抓住这个女的,对我们就越有利。” 阿诚则立刻会意,“你放心,我明天就能找到人。” “一旦找到任何与之有关的线索,还请阿诚兄弟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梁仲春眯了眯眼,郑重其事地说道。 一旁的陈炳也随之附和,“还有我,如果能够抓到那个女贼,我一定会重谢阿诚先生,当然还有梁处长你的!” “一定,一定!”说着,三人碰杯,将各自杯中酒一饮而尽。 刚一回到俱乐部的大厅,阿诚就远远地看到明台正在跟一个女职员谈笑风生。 而见两人聊得不亦乐乎,阿诚也没有过去打扰,而是等到那个女职员慌慌张张地抱着一摞散乱的文件离开之后,才迈步走了过去。 “我跟你说了不要随意搭讪!”阿诚有些不悦地说道。 “我没有随意搭讪啊!”明台话里有话,“这是我精挑细选的!” 阿诚则轻笑了一声,“好,算你过关了,走!” 两人出了海军俱乐部的大门,阿诚便递给明台一张卡片,“给你办了一张这里的会员卡。” “谢了,阿诚哥。”明台毫不客气地接过会员卡说道。 “这张卡是我用一个日本军官的证件办的,所以你以后来玩的时候,要尽可能的低调,别张扬。” “放心,阿诚哥!”明台一脸满足地笑道,“那……我怎么报答你啊?” “别告诉大哥,别闯祸,就算是报答我了。” 明台则挺直了身子,爽朗地说道:“是!” “上车!” 然而话音未落,身后却传来了梁仲春的声音,“请等一下,阿诚兄弟!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就几句,很快的!” 阿诚也很给面子,向明台使了个眼色之后,便转身回到了梁仲春的面前,“有什么话,不能在房间里说啊?” 梁仲春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阿诚兄弟,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有些话,要是让那个姓陈的草包听了去,还不坏了咱们的大事啊?” “那依着梁处长的意思?” “别别别,你可别误会啊!我这可不光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咱俩,跟这种口无遮拦,毫无节制的蠢货合伙,无异于在身边放了一颗定时炸弹啊!” “让一个人消失不难,难的是如何不引人怀疑。别忘了,刚刚我们三个的会面可是有不少人看到了啊!” “放心,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只要阿诚兄弟你……”说着,梁仲春便压低了声音对阿诚耳语了起来。 “梁处长果然好算计啊!只不过……这一招上屋抽梯,原本该不会是为我准备的?”阿诚眯缝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此话一出,那梁仲春先是一惊,紧接着便又换上了一张笑脸说道:“怎么会?阿诚兄弟多虑了。你可是我的财神爷,我又怎么会傻到自断财路呢?” 然而阿诚却并没说什么,只是丢下了一句“等我消息!”,便朝着车子的方向走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潜龙计划 “阿诚哥,什么情况啊?”阿诚刚一回到车上,明台便忍不住问道。 “还不是那个陈炳吗?”阿诚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没好气地说道,“跟他进了包间我才知道,原来他这么急着叫我过来,就是要我帮他画那个女刺客的画像!也不知道他这是单纯地以为画人物模拟像很简单,还真把我当下人使了,我哪有空去应付他呀!” “如果你不给他画,那他就会找其他人画?” “那当然,不过我已经答应帮他找人了。” 此话一出,明台便不由得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不想阿诚却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连忙问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明台半开玩笑地回道:“我在想我的画技也不错啊!要不我去给他们画那个女刺客啊?” “就您那点画技也好意思拿出来卖弄?还是省省!”说着阿诚便一脚油门,将车子开出了海军俱乐部的大门…… “你说什么?破译密电?”明公馆的书房里,明楼听了李强的话后一脸诧异地说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啊?” “我有没有这个本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从76号手里抢下这份功劳!” “我能问问原因吗?”明楼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不明摆着吗?我要立功!” “不错的借口,不过仅凭这一点可没办法说服我。” 其实这样的结果,李强并没有感到意外,对付明楼这样的精明人,可不是这样三言两语就能摆平的,得拿出点真东西出来才行。 于是便叹了口气,对他说道:“我收到消息,汪精卫打算在还都南京之后,设立华东剿匪总司令部,我想我有必要在那里挣得一席之地。” “剿总司令部?不得不说,你获取情报的速度再次出乎了我的意料,实在是让我叹为观止啊!”紧接着,明楼便猛地话锋一转,“只不过你知道密电一旦被破译,将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损失吗?” “当然!不过在我看来,那都是必要的牺牲。以少量的牺牲换取更大的利益,我想即便是戴老板也会同意的。” “这么说,你已经将计划上报给戴老板了?” “当然!” “那如果他不同意你的计划呢?” “不,他一定会同意的!” 明楼笑了笑,“你就这么有信心?” 然而话音未落,阿诚便敲门走了进来,“大哥……” 见李强也在,阿诚就连忙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紧走两步来到明楼身边,轻声说道:“大哥,刚刚收到的戴老板密电,要我们全力配合财神小组的潜龙计划。” “潜龙计划?”明楼听了不禁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李强问道,“这名字你起的?” 李强也毫不隐瞒,“怎么?不好听吗?” “俗!俗不可耐!”明楼没好气地说道,“不过既然戴老板亲自下令,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不过76号昨天夜里才刚刚截获那封密电,我们现在就插手的话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所以还是先耐心地等几天再说!” “还是大哥考虑得周到,那就先等几天好了,我也好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自然是招揽人材啊!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什么都会?” “别怪我没提醒你,千万别自作聪明啊!要进剿总司令部的话,可是要遭到严格审查的,免得到时候漏了陷。到时候即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李强则摆了摆手,“放心,我自有安排,只是届时还请大哥跟人事处的赵处长打个招呼,在人事调动上能够通融通融。” “人事处?你打算在政府办公厅里找帮手?” “不错!” “那好!我一会儿就给赵处长打个电话。”明楼很是干脆地说道。 “多谢大哥!那……我就先去忙了。”说完,李强便起身离开了书房…… 烟花街,一间很不起眼的公寓里。 明台一边仔细擦拭这一把匕首,一边对郭骑云说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立刻对那个陈炳采取行动?” “为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郭骑云不解道。 此话一出,于曼丽也停下了手上擦枪的动作,有意无意地看了过来。 明台也不隐瞒,点头说道:“是,那家伙记下了惠子小姐的样子,正在到处找人帮忙画她的人物肖像呢!” “我就知道!”于曼丽赌气似的把手上的枪往桌上一丢,气鼓鼓地说道。 这一次郭骑云也站在了于曼丽一边,“组长,不管怎么说,这也应该是红党操心的事。我们何必冒这个险呢?把这个消息透漏给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不是?”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别忘了,咱们跟红党还有交易呢!” 听到这,郭骑云便跟于曼丽对视了一眼,问道:“具体的计划呢?” “简单!郭副官你假装画师,把他给约出来,然后嘛……”说到这明台看了于曼丽一眼,“再给她来一出美人计!曼丽扮舞女,我扮阔少,保证一击得手!” “这个办法好!” 然而话音未落,于曼丽便噘着嘴说道:“我觉得不好!” 说完便走到明台面前,几乎是面贴面地问道:“为什么要让我扮舞女?” 此话一出,明台便不由得一愣,但是很快便又恢复了过来,正色道:“这还用问吗?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里有钩子,能很轻松地就把男人的欲望给勾住吗?别说是那个陈炳了,我有时候都受不了……” “哼!那也没见你主动过……”于曼丽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 于曼丽猛地一惊,连忙说道:“没什么,我是说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就今天晚上好了!不过在那之前……”说着明台便迈步走到于曼丽的身前,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主动邀请道,“美丽的小姐,可否请你跳一支舞呢?” 话音未落,于曼丽的脸上便浮现出了一抹娇媚的笑容,将手搭在了明台的手上。 一旁的郭骑云也恰逢其会地放起了一支舞曲。 两人便在这并不算宽敞的房间里翩翩起舞,仿佛是在为晚上的行动做着预演…… 第二百三十四章 美人心计 是夜。 舞池里,明台和于曼丽正含情脉脉地跳着“恰恰”,舞姿华丽,速度轻快,步伐干净利落、配合无间。 而不远处的陈炳则正眯缝着一双色眯眯眼睛注视着正在舞池里跟明台共舞的于曼丽,一刻不曾将视线移开。 一曲终了。 陈炳走进舞池,截住了正准备稍微休息一下的两人。 “这位小姐,刚刚那段舞跳得可真不错啊!” 然而话音未落,明台便十分跋扈地对他说道:“这位先生,我告诉你啊!她恐怕是没时间陪你的,因为这位小姐今天晚上所有的舞票,我都已经全包了!” 可不等明台把话说完,就被陈炳的两个保镖野蛮地推开,不论明台如何挣扎,最终还是被架到一边去了。 这便使得于曼丽的俏脸上不自觉地升起了一抹愠色,“先生,都是来玩的,可不要坏了我的生意啊。” 陈炳笑了笑,随即便用两根手指从怀里夹出了一张支票,在于曼丽眼前晃了晃,“这个……应该能包下小姐你今晚全场的舞票了?” 于曼丽也有样学样,用手指轻轻夹住那张招摇的支票,笑盈盈地说道:“愿意为您效劳,先生。” “那……我们换个地方?”陈炳有些急不可耐地说道。 然而不等于曼丽开口,便立刻就有一个保镖上前,“先生,我们要先搜一下她的身。” 陈炳虽有不悦,但也默许了,可还是假模假式地征询了一下于曼丽的意见,“你不介意?” “介意。”于曼丽娇俏地说道,“我还是希望,由先生您自己来搜。” 陈炳会意,想都不用想,淫笑着说道:“好好好,依你。” “可是先生,那个画师……” 那保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炳恨恨地瞪了一眼,呵斥道:“滚蛋,别碍事。你们在这等着那个画师,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便搂着于曼丽的腰肢,得意地离开了舞厅。 烟花街的走廊上。 每隔四五步就有一间卧房,时不时还能听见从房间里断断续续传来的笑声和琵琶声。 于曼丽和陈炳刚一走进房间,明台便守在了门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可就在这时,李强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结结实实地吓了他一跳,“汪曼春来了!九点钟方向。” 说完便一个闪身躲进了烟花街的深处,可轮到明台的时候,却已然来不及了,因为此时一身男装打扮的汪曼春,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从她的眼中,明台察觉出了一丝诧异,而更多的则是不敢相信。 这也难怪,谁都知道明家的规矩很重,向来不允许明家子弟涉足烟花场所。 可即便如此,汪曼春却还是试探着喊了一声,“明台?” 眼见自己避无可避,明台便索性站着不动,待汪曼春来到近前之后便脆生生地叫了声,“曼春姐。” “还真是你啊?这么多年不见,都长变样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曼春姐,几年不见,您也越来越漂亮了。”明台也笑嘻嘻地恭维道。 “小家伙,嘴还挺甜。”汪曼春的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但是很快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我到这来不奇怪?你穿成这样到这来,才有点奇怪?” 然而话音未落,于曼丽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亲昵地挽上了明台的胳膊撒娇似地说道:“林少,我们该走了?电影都快开场了!” 尽管这是汪曼春第一次见到于曼丽,但却依旧能够从她的言语和动作中感受到一股浓浓的风尘气息,这种多年混迹在风月场中所沾染的气息,装是装不出来的,于是便略微相信了明台的确是来这里找乐子的。 “哟!今天除了我,你还约了别人啊?” “别胡说!”嗔了于曼丽一句之后,明台便有些尴尬地对汪曼春问道,“曼春姐,我大哥没跟您在一块?” 汪曼春则立刻顺着他的话吓唬道:“在一起啊,他马上就进来了!” 明台不听还好,听汪曼春这么一说便立刻慌了起来,连忙道:“曼春姐,那……那我先从后面走了啊!你千万别告诉他,你见到我了啊!” 说完,明台就要拉着于曼丽离开。 不想却被汪曼春给叫住了,“你站住!明台,你大姐可是天天在外面夸耀你们明家子弟,家教如何如何好,从不涉足什么风月场所的。你今天这么做,岂不是等于打了她的脸吗?” 明台心里藏火,但脸上却依旧不得不陪着笑,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这下于曼丽终于看不下去了,索性将身子挡在了明台前面,似乎是在替明台出气似的轻蔑道:“哟,你是谁家的少奶奶,管别人家的闲事管到这来了。您来这干吗啊?找你们家先生吗?” “别胡说!”汪曼春刚要发火,明台便连忙瞪了于曼丽一眼,“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可是我未来的大嫂!” 此话一出,不光是于曼丽,就连身为当事人的汪曼春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哎哟!原来是大嫂啊……”震惊过后,于曼丽连忙笑着找补道。 纵使冷酷如汪曼春,在听到明台那一番话之后也不免有些心花怒放。同时也将她心中的疑窦打消得干干净净。 可即便如此,汪曼春却还是忍不住嗔了一句,“明台!小小年纪就会打趣人了,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姐!你就别跟我计较了,我看好你们俩!”明台凑近汪曼春道,“我在大哥的房间,还看到许多你的照片呢!” 说完这话,不待汪曼春反应,明台就拉着于曼丽迅速抽身,离开了烟花街…… 出了烟花街,两人便上了一辆提前准备好的汽车,然而明台坐进驾驶室之后却有些发呆,等了好久都没有发动汽车。 “组长,你没事?”于曼丽关切地问道。 明台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自语道:“我没事,只是那个汪曼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种地方呢?难道说……” 第二百三十五章 绝密任务 “我说你有完没完啊?” “什么叫我有完没完?告诉你今天必须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我说清楚什么?” “我就知道你在外面有女人,我都已经抓到证据了……” “我有什么女人?你抓到什么证据了?” 门外的阿诚按下门铃之后等了许久,才有一个小男孩替他打开了房门,紧接着便传来了梁仲春和他老婆激烈的争吵。 只见那梁仲春正气得脸红筋涨,站在客厅里怒吼着摔着东西,而梁太太则只是在一旁疯狂地抹着眼泪。 直到两人注意到阿诚进来之后,这才终于尴尬地停止了争吵。 梁仲春看到阿诚,问道:“阿诚先生,是来送9号文件来的?” “是,明先生叫我把这个副本给您送来,没想到这么不凑巧,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完,阿诚又转头看向了梁太太,礼貌地地招呼了一声,“梁太太。” 梁太太一边用手掩饰着眼角的淤青,一边低着头对阿诚说道:“你……你们聊,我去给你们泡茶去。” “麻烦你了,梁太太。” 梁太太连忙点头,随即便牵着那个小男孩转身进了厨房。 “阿诚兄弟,来,里边坐!”说着,梁仲春便带着阿诚进了书房。 “你怎么还动手了?”刚一落坐,阿诚便忍不住对梁仲春说道:“嫂夫人不还是挺识大体的嘛!” “她知道我外面有女人,一回家就开始跟我闹。这不急了嘛,没收住手。”梁仲春嘟囔道,“也没打成什么样啊!” “那你还想打成什么样啊?”阿诚怼了他一句。 “谁,动手了就不对!唉,我这个家啊!被我弄得是支离破碎,这日子是没法过了,这要不是脱不开身,我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此话一出,阿诚不由得眉毛一挑,“梁处长话里有话啊!” 梁仲春则连忙打了个哈哈,“阿诚兄弟多虑了,我刚刚只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有别的意思。” 阿诚也不深究,而是又把话题给拉了回来,“说正经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啊?” 梁仲春皱着眉想了许久,才终于开口说道:“这样,你先帮我去安抚安抚,让我想想办法。” “我怎么去安抚啊?这问题出在你的身上,我可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是家庭主义者。” 梁仲春连忙分辩:“正因为我是家庭主义者,我才没给那个女的什么名分,没给她承诺呀。” “那你给了她啥?” “钱呀!” “除了钱就没别的了?感情总是有的?你可千万别说,你对我那个小嫂子一点感情都没有啊!” “有,有感情!”事已至此,梁仲春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推心置腹地说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两个女人都不省心,你说这俩女的一块儿闹起来,这不把我给毁了吗?” “可大嫂现在已经闹起来了。” “行行行,你就别在那说风凉话了。”梁仲春摆了摆手说道,“赶紧替我想想办法是真的,我现在谁也指望不上,就指望你了!” 此话一出,阿诚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么说,梁处长这是拿我当自己人了?” “那是当然,经过这么多事,我早就拿你当自家兄弟了!赶紧的,替我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哥哥我必有重谢。” “梁处长,就冲你刚刚那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也一定会帮你,只不过这齐人之福你是不能再享了。”阿诚说,“只能二选一。” 梁仲春听了嘴唇不由得嚅动了一下,半天没有说话。 阿诚见状便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要是选嫂夫人,我就叫小嫂子彻底消失。” “别别别,别呀!”梁仲春连忙拒绝道。 阿诚则继续说道:“好,那你要是选小嫂子,我就负责让嫂夫人……” 梁仲春连忙截住:“那更不可能。” “我还没说完呢!”阿诚没好气地嗔了一句,“你要是选小嫂子,我就把嫂夫人劝回你老家去,你老家在?” 梁仲春干脆道:“武汉!” …… 包间里,光线暗淡。 汪曼春看了一眼手表,谨慎地踱着步子,向房间深处走去。 微暗的灯光下,房间里看似空无一人,但汪曼春却坐了下来,冷不防地说了一句,“出来!既然主动约我见面,就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了,我可不吃这一套!”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便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汪处长,如此孤身隔绝的情况下还能如此淡定从容,不愧是南造课长看中的人。” 汪曼春也笑着说道:“真亏你想得出,把我约到这么个鬼地方。不过话说回来,如此经常有各色人等出入,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场所,的确很适合交易情报。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 “汪处长不必如此紧张,我身上没有武器。” “没有武器,一样可以杀人!” “汪处长,谨慎是好事,但要是谨慎过了头,那可就很容易被误认为胆小了。” 不想汪曼春却冷笑了一声,“我汪曼春做人做事,从来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劝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跟我绕圈子,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你这头母狼身上!” 与此同时,就在与汪曼春仅一墙之隔的包间里,刚刚被于曼丽敲昏了的陈炳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可紧接着,却发现自己竟被结结实实地捆在了一把椅子上,就连嘴里也被堵了起来。 “唔……唔唔!” 就在那陈炳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的时候,李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别挣扎了,这种牛皮绳你越是挣扎,勒得就越紧。” 或许是李强的话起了作用,那陈炳终于安静了下来,看着面前的李强,眼里充满了恐惧。 “别这么看着我嘛!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样,如果你答应我不大喊大叫,我就帮你把嘴里的东西弄出来,如何?” 陈炳连忙点头。 李强也说到做到,帮他把嘴里塞着的布条给吐了出来。 “陈部长!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会落在我的手上么?” 此话一出,陈炳的瞳孔便猛地一缩,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知道我是谁?” 李强则笑了笑,“我不光知道你是谁,还知道你的身上背负着一个绝密任务,就是秘密向第三战区运送恩尼格码机,对不对?” 第二百三十六章 心理博弈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这之前,我还不太确定,但是看了陈部长的反应之后,我就坚信确有其事了。难怪你说什么也不肯把军需配给方案交出去。原来是舍不得替日本人运送密码机,这么大的一份功劳啊!” “是……梁仲春……要不就是那个阿诚派你来的,对不对?” 然而李强却只是淡笑着看着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下可把那陈炳给吓坏了,连忙求饶道:“小兄弟,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刚刚你也说了,你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要不……要不这样,你放了我,我给你钱,一大笔钱!怎么样?” “陈部长,不瞒你说。我这个人别的不爱,就爱钱!但怕只怕这钱……我有命赚,没命花啊!” 听到这,那陈炳不免心下一凉,整个人都瘫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李强却猛地话锋一转,“不过,如果你肯告诉我那个绝密任务的具体内容,让我可以带回去交差的话,或许我会考虑考虑你刚刚的提议的。” “这……” “陈部长,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说着,李强看了一眼手表,“给你一分钟,过时不候!” 接下来的一分钟,可以说是陈炳这辈子最难熬的一分钟,无数个念头从他的脑海中闪过,他当然知道,这是自己唯一活下去的机会。但他心里也清楚,自己一旦说出了那个绝密任务,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彻底成为了刀板上的鱼肉。 可就在他考虑再三之后,决定死守秘密,赌上一把的时候,李强却冷不防地说了一句,“啊对了,陈部长,我听说你好像有个儿子,叫……叫什么来着?” 话没说完,那陈炳便疯了似的红着眼吼道:“你……混蛋!你敢动我的儿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李强则撇了撇嘴,“看不出来,陈部长还是一个好父亲啊!” “我……” “陈部长,我说过我的耐心有限,那么现在就请你立刻回答我,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我说,我说……” “哎,这就对了嘛!说!” “日本人会把密码机放在一个保险箱里,秘密送到五号军需库,然后再由我以配送军需物资的名义,亲自护送到前线指挥部去。” 不想李强听了却拍了拍手,“陈部长,我承认我是小看你了,也是,即便你再怎么好色,也是一处之长,没点本事也活不到今天!”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李强轻笑了一声,“你之所以特意强调一定要由你亲自护送,就是在给自己加上一道保命符。只要我信了你的鬼话,就不但能保住你的小命,还能在跟日本人交接的时候突然反水,就有极大的概率能够逃出生天,搞不好还能因此立下大功,真是好算计啊!” 说完,李强便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架在了陈炳的脖子上,一字一顿地说道:“只是你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那么重要的东西,日本人怎么会让中国人负责运送呢?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还是不说?” “如果我说实话,你真的会放过我的儿子?”尽管脖子已经被锋利的匕首划开了一道口子,但那陈炳却好像并没有感到半点疼痛似的,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李强说道。 “当然!” 直到这时,陈炳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好,我承认。日本人并没有指名让我亲自护送,只是让我把真正负责运送的小队安插在军需物资的运输队伍之中以掩人耳目。” “具体的时间呢?” “下周三晚上。” …… 这边李强的审讯暂且告一段落,而与之一墙之隔的包房里,汪曼春和孤狼之间的博弈,还在继续。 “汪处长,我想我有必要纠正你一下,我不是什么母狼,而是孤狼!我是日本特高课南造课长的部下,曾在哈尔滨特务机关立下过战功。不过,这些档案你是看不到的。希望你能明白,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来害你的。” 孤狼镇定自若,汪曼春也毫不示弱,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对她说道:“既然你口口声声地说是来帮我的,那就拿出点真东西出来,我可没兴趣陪你绕弯子!” “看来汪处长喜欢直来直去,也好……”说着便从手包里拿出了一只信封,递到了汪曼春的面前。 “这是什么?” “明氏企业原来在上海有两家银行,中日战事伊始,明镜就把这两家银行迁往了香港,一家改为财务公司,另一家与香港秘密社团融资,开了一家合作银行,而这家合作银行的幕后老板,据查就是红党南方局的金融才子曾进。当然,这肯定是化名,他的真实姓名待查。而这里面,就是她转移资产的证据。” 然而汪曼春听了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我当是什么重要的证据呢!结果你就让我看这个?这些东西连你都能查到,我们就查不到吗?我汪曼春的手下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能!实话告诉你!别说那明镜现在只是有红色资本家的嫌疑,即便她就是红党,只要我们没抓到她在上海进行抗日活动的证据,就拿她没有任何办法。我说的够清楚了?” “汪处长,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畏手畏脚呢?”孤狼阴恻恻地笑道。 汪曼春的眼神猛地一下子就变得犀利了起来,“你不用怀疑我的决心,只要你能拿出真凭实据来,我第一个杀了她!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像我这样恨她!你明白吗?” “证据有,不过需要你亲自去核实。”孤狼语气冷淡,仿佛丝毫没有受到汪曼春刚刚那番话的影响似的,“明镜在香港银行开了一个保险箱,号码是231。里面存放的,应该就是为某个秘密组织存放的活动基金,很可能就是上海地下党。银行在租界,你不能明目张胆地的去搜查客人存放的物品,不过,有存就有取,你只需要在银行安插自己的眼线,剩下的事,就是顺藤摸瓜,挖出上海地下党的秘密巢穴,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怕没有证据,做实你仇人的死罪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 疯狂试探 法租界,一个不起眼的街角。 明台背靠着墙壁,随手点燃了一颗香烟,紧接着便用手上的打火机,有节奏地敲打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时间不大,黎叔的声音便从拐角的另一边响起,“你很准时,计划应该进行的很顺利?” 明台也不跟他客套,直奔主题地说道:“五号军需库的地点,在青石镇。不过即便只是临时的仓库,可要想拿下,至少也要有一个排的兵力,我劝你们还是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再采取行动。” “多谢提醒!”说着,黎叔便将一个档案袋递了过来,继续说道,“这里是我们之前说好的,陈炳随身携带的文件照片,只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那些文件既不完整,也并非原件,而是影印件,并且上面除了一个档案编码以外,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 不想明台却笑了笑,“没什么可失望的,因为那个档案编码就是最重要的情报!”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那份完整的文件藏在什么地方了?” “当然,就在日本领事馆!” 明台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有根据的,因为自己在大哥的书房里偷拍到的那些军需采购清单和报表同样也是影印件。而且明台很清楚地记得,那个用来夹着那些文件的文件夹上,清楚地印着“日本领事馆机要室专用”的字样。 “日本领事馆?太危险了!”黎叔听了连忙说道,话中还带着些许担心。 “我们别无选择。” “这么说,你已经有计划了?” “暂时只是个雏形而已,还不成熟。” “需要帮忙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黎叔你好像对我党颇有成见,怎么这次却又主动想要为我提供帮助了?” “不错,我对贵党的确很不信任,但是对于你个人,我还是很乐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的。” “被一个红党如此评价,真不知道是我的荣幸,还是不幸啊!”明台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不过我倒是想听听,你打算怎么帮我呢?” “后天,日本领事馆将举办一个业务研讨会,我想应该是个不错的机会。” “业务研讨会?你这个情报可靠吗?”明台将信将疑地说道。 “当然可靠了,而且我还知道,这个研讨会的发起者不是别人,就是你们明家的那个侄少爷!” “你说什么?阿强哥?他……”话没说完,明台便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你知道我是谁?” “那是当然,如果连你的底细都不查清楚的话,我又怎么会放心大胆地跟你合作呢?” “黎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样一来,如果我的身份暴露,第一个死的就会是你!” “出卖同志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策反我!” “策反与否不在我,而在你!我只是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当然,最后如何选择还要看你自己。” “打住!我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任务,谢谢你的情报!走了!”说完明台便迈步离开,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梁公馆。 “怎么样?谈得怎么样?”一见阿诚回来,梁仲春便立马上前询问道。 阿诚则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说过,嫂夫人还是很识大体的。” 此话一出,梁仲春便知道事情已经办得八九不离十了,悬着那个心也终于放了下来,笑着拍了拍阿诚的肩膀,由衷地说道:“你这次替我解了围,多谢啊!” “可是我怎么觉得这事做的……那么缺德呢?” 这下梁仲春可不干了,“这叫什么话呀?你这是在替我积德呢!” “行行行……”阿诚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连忙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不同情你啊!” “是是是。” “签了吗?”阿诚用手指了指桌上那份自己带来的文件,对梁仲春说道,“签好了的话,那我就拿走了!” 然而就在阿诚准备收起文件的时候,却被梁仲春给拦了下来,“等等!这上面……什么意思啊?” “你没看出来吗?”阿诚直截了当地说道,“南造云子想在关税上分一杯羹。” 梁仲春冷笑了一声,“她南造云子,什么时候起了这个心思了?” “你忘了上次她查出你走私军火的事了,据我所知,是汪处长在她面前告的密。当日她放了你一马,但她是不会就此罢手的。她要着手整顿76号了。” “整顿?她还真想把手伸进来啊?那影佐机关长呢?他什么态度?” “他呀……最近正忙着出任新政府最高军事顾问的事,根本没空,也没心思过问76号的事。” “难怪!”梁仲春这才恍然地说道,“难怪她南造云子敢把手伸得这么长!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整个上海的海关,码头,船只调配,都由日本军部直接管辖,我们是什么呀?我们就是小虾米!她要肃贪,不敢拿日本军部开刀,冲我们这些小鱼小虾使劲,她也不嫌臊得慌。还有那个汪曼春,装什么正经?大家都在76号混,谁比谁干净啊?一窝子汉奸!” 见梁仲春的话越说越是出格,阿诚便有些听不下去了。 可不等他开口,梁仲春便露出了一副看破一切的样子说道:“我说汉奸,你不愿意听是吗?” “外边的人骂也就算了,咱们自己人就别骂了。”说完,阿诚就要伸手去拿文件,不想却被梁仲春一伸手压在了桌子上。 “南造云子想插手关税,这等于是断了咱们财路,这兵荒马乱的没了财路,谁跟你混啊。再者说了,她南造云子即便再狠,那也得有证据,对?” “没有证据,他们都可以拼凑出来,何况你还确有其事呢?” “你少吓唬我!”梁仲春正了正身子,定定地看着阿诚的眼睛,威胁意味满满地说道,“真要是出了事,你也跑不了。我知道,你跟她也有情报上的往来。” 阿诚也毫不示弱,迎着他的目光看了回去,“怎么,想让我做你和南造云子的内线?你这是想害死我啊?” 梁仲春则笑了笑,“我不是想害你,而是想弄清楚,你到底是哪边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力求不倒 “你希望我是哪边的?”阿诚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梁仲春则指了指阿诚,一字一顿地说道:“你,重庆的!” 不想阿诚却笑了笑,“梁处长,你知道吗?从心理学的角度讲,一个人的真实心态,一定会从行为的某个方面反映出来。就比如刚刚你的猜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梁处长就那么希望我是重庆的吗?” “什么狗屁心理学?那只不过是用来唬人的玩意!”梁仲春很是不屑地说道,“我刚刚不过就是随口那么一猜,你可不要无端联想啊!” “是吗?但是梁处长刚刚说话的时候,眼神可是一直都飘忽不定,显然是在说话的同时还伴随着的剧烈的心理活动,想不到梁处长跟我说话,也会紧张啊!还重庆的,我看你像延安的!” 听到这,梁仲春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真不是重庆的?那我可真替你惋惜啊!” “我看你是在替自己惋惜!我想你一定是在想……”阿诚压低声音说道,“我要真是重庆的,万一要是日本人败了,我怎么也能保住你的小命,对?” 或许是阿诚一语中的,使得梁仲春脸上的笑容几乎在瞬间便凝固了起来,但是很快便换上了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说道:“阿诚兄弟,当着明人我不说暗话,你是重庆的也好,延安的也罢,甚至即便你已经投靠了日本人也没关系!我只希望能够交下你这个朋友。” “哦?看不出来,梁处长还是个赌徒,竟然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压在了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助理身上,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我相信我的眼光!”说完,梁仲春顿了顿,然后才一脸神秘地继续说道,“有件事,你们一定想知道……” 随即便上前对阿诚耳语了几句。 “孤狼?!” 梁仲春点点头,“这个‘孤狼’曾经在哈尔滨立过功。一向喜欢独来独往,据说并不完全受特高课的拘束,南造云子对这个人,可以说是非常的倚重。” “这么重要的机密,你是怎么知道的?”阿诚惊讶道。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梁仲春颇为得意地说道。 然而阿诚接下来的话,却将他那点得意给敲得粉碎,“南造云子给汪曼春派了这样一个得力助手,显而易见,是彻底把你排除在亲信范围之外了啊!” “我不稀罕!”梁仲春表现得极为不屑地说道,“不过听说这个‘孤狼’,已经成功潜伏到了红党的鼻子底下,她汪曼春就等着立功受奖了。” 阿诚心如雷震,表面上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阿诚兄弟,这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可是诚意十足啊!” 直到这时,阿诚才终于表了态,“梁先生放心,我阿诚最讲信用,咱别管外面如何城头变幻大王旗,只要梁先生肯帮我,我保你做个不倒翁。只是眼下,我倒是有件事想要请梁处长帮忙。” “什么事?”梁仲春很是配合地问道。 “我想知道那个‘归零计划’的具体内容,我想这对梁处长来说,应该算不上什么难事?” “我就知道,这天底下就没有白吃的午餐!”梁仲春有感而发地说道,“我需要点时间,等我消息!” …… 烟花街的包间里。 听了孤狼提供的情报,汪曼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这还算是个有价值的情报,我会尽快想办法在银行安插人手的,如果真能抓到明镜是红党的证据的话,我记你头功!” 说完汪曼春便起身向外走去,可还没走几步,就被孤狼给叫住了,“等一下,汪处长!我还想再提醒您一句,从‘樱花号’的爆炸事件,到76号屡次被袭击,南造课长已经对一个人起了疑心。她希望您对明楼长官的情感,应该要有所收敛了。” 此话一出,汪曼春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说,我师哥有嫌疑?” “‘樱花号’的保密工作,可以说是做得滴水不漏,结果却车毁人亡;大年三十的晚上,你的叔父被枪杀,别忘了,你们汪家和明家是有世仇的;大年初二,76号遭遇黑色星期五,多名特工死于非命。汪处长,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啊!被人欺骗,还替人做挡箭牌!” 然而汪曼春却显然有些听的不耐烦,没好气地回道:“除非我亲眼看见,否则,我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挑唆,亦或是好意的。别说是你这只母狼,即便是南造课长,也休想操控我的人生,影响我的判断!” “汪处长,请注意你的言辞,我可是会把今天我们谈话的内容,如实向南造课长汇报的。” 不想汪曼春却根本不吃这一套,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随便!”,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色渐浓,时针刚刚指向九点钟,一个电话便猛然打进了周公馆的书房。 稳稳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周佛海并没有让对方等太久,便拿起了电话听筒,面无表情地说道:“喂……是我,结果如何?好的,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房间里便立刻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 好半晌,周佛海才抬眼看向了那个战战兢兢地站在自己对面的丁默邨,一字一顿地说道:“汪夫人的劝说失败了。你还打算保她吗?” “周先生,此女虽然处心积虑,欲置我于死地,本就死不足惜,但其父郑钺在司法界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如若能够以此女的性命换取他跟我们的合作的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以还请允许我给郑家打个电话。” 周佛海点了点头,“你打!” 话音未落,那丁默邨便立刻拿起了电话听筒,拨通了那个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电话号码。 “喂?请问是郑检察官府上吗?我是特务委员会的丁默邨啊!”然而话没说完,对方便二话不说,直接挂断了电话,紧接着再打过去,却再也打不通了。 即便如此,那丁默邨却还是不死心,可就在这时,周佛海发话了,“可以了,丁主任!对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你再怎么打他也是不会接的。” 说到这,周佛海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了一句,“秘密处决!” 说完又看了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明楼,“明副主任,就由你来执行好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佳人之死 “不好意思啊,丁主任。”刚一走出周公馆的大门,明楼便快步追上了丁默邨,很是遗憾地对他说道,“我是真没想到,竟然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那个女特工的事捅到汪主席那去了。若非如此,我相信周先生也一定会网开一面的。” 丁默邨则摆了摆手,“好了,明副主任!事已至此,我也不说什么了。只是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体面地送她上路。” “看来丁主任也是个性情中人啊!放心,我一定尽可能地让她走得不那么痛苦。” “谢了!”说完,丁默邨便迈步离开,寒风中的背影竟有些萧瑟落寞。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明副主任,我们该出发了,周先生还等着您回来复命呢!” 说话的不是别人,赫然便是76号第一行动大队队长林之江,按理说他这个从军统跑过来的转变者可是一直都是以丁默邨的心腹爱将的形象示人,可他现如今的言行举止却让明楼敏锐地嗅到的一丝异样。 然而即便如此,明楼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那林之江一眼,便上了他的车,径直向76号驶去。 “林队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特别希望尽快了结这件事呢?” 此话一出,林之江那握着方向盘的手边不自觉地紧了紧,故作轻松地回道:“上峰有令,自当全力以赴,这不正是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应尽的本分么?” “应尽的本分?说得好,说得好……”说到这,明楼突然猛地话锋一转,“不过我听说军统有条家规,叫‘效忠党国,首先要效忠长官。’,你这一次,可把你的这个老长官得罪不轻啊!” 听到这,林之江的手便攥得更紧了,“明副主任,我……” “好了,你用不着跟我解释。因为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有苦衷的,否则谁会吃饱了撑的,出卖自己最大的靠山,还背上一个‘不仁不义’的骂名呢?” 话音未落,林之江便已然手心冒汗,随即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边,竹筒倒豆一般地对明楼坦白道:“明副主任明鉴,属下……属下真的是被逼的,丁夫人以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威胁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按照她说的去做的。我……” “堂堂76号的行动队长,竟然被一个妇人威胁,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不不不,不只是丁夫人,还有……还有……” “还有谁?林队长,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想让我拉你一把,最好有什么说什么,不要对我有任何隐瞒。否则,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丁主任的手段。”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林之江便索性把心一横,如实说道:“是李士群!这一切都是他在幕后策划的!” 果然是他! 听到这,明楼不禁眯了眯眼,一言不发地听林之江讲述了整件事的经过。 然而听完之后,明楼却并没有表态,只是默默地吩咐了一句,“开车!” …… 临近午夜,上海西南郊外,一辆黑色的小汽车缓缓地停在了一座小土坡前。 不待车子停稳,林之江便率先跳下了车,并将一个披着长发、两手被铐的年轻女子从后座上押下了车。 坐在副驾驶的明楼没有下车,而是透过车窗观察着这位即将在自己面前就义的同志,心情很是复杂。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即便是披头散发也难掩靓丽容颜的年轻女子,就是明堂之前明里暗里暗示自己帮忙营救的同志,郑苹如! 只是明楼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场营救还没来得及开始,就不得不面对最后的结局了。 眼前的郑苹如身着金色的羊毛衬衣,外披一件红色的皮大衣,脖子上则挂一根鸡心嵌有照片的吊坠,手上戴一枚钻石戒,天生丽质和漂亮的穿着,宛如一个即将赴宴的贵族千金,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即将步入的不是会场,而是刑场! 郑苹如非常平静地站着,高昂着头颅,双眼定定地看着星星点点的夜空,右手不自觉地握着那枚吊坠,内心思绪万千。 “郑小姐,事情远没有那么糟,还有回旋的余地。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成为转变者,并从此跟抗日分子划清界限,我这就亲自把你送回家去,舒舒服服地做你的大小姐,怎么样?” 然而郑苹如却好像没听到一般,只是用手揉了揉吹散在脸上的头发,又整了整衣服,随即便再次仰望夜空,一言不发,但是眼中的神情却已然从依恋变成了决绝。 那林之江见状还不死心,可就在他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明楼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林大队长,你就别再浪费口舌了。那样只会玷污了她的信仰!” 此话一出,郑苹如便猛地回过头来,看向了明楼。 而面对着明楼手中那黑洞洞的枪口,她的眼神中有好奇,有惊讶,也有疑惑,但却唯独没有一丝半点的恐惧。 “还有什么遗愿就说!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可以答应你!”明楼沉声说道。 郑苹如听了,先是一愣,随即便将脖子上的那条项坠摘了下来,递到了明楼的手里,“那就请帮我把这个交还给我父亲好了。” 说完便转过身子,仿佛散步一般地迈步向前走去,而就在下一瞬,枪声便划破了寂静的夜空,震荡苍穹,郑苹如也随之凄艳地倒在了血泊之中,在这恐怖、寒冷之夜香消玉殒,永远地离开了人世,将生命永远地定格在了22岁…… 宪兵司令部,南造云子的办公室里。 “你亲眼看见了?”南造云子问。 “我亲眼看见了!”高木立刻回道。 “你亲眼看见明楼开枪,打死了那个女特工?” “我亲眼看见了!”高木再一次重复道。 “你亲眼看见明楼开枪,打死了那个女特工,没有半点犹豫?” “我亲眼看见了!”高木又重复了一遍。 “照片拍下来没有?” “拍了!” “好极了!立刻把这张照片拿到报社去,我要明天整个上海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这张照片!” “是!” 第二百四十章 瞒天过海 华东影楼,明台和于曼丽推门而入。 “你看,我就说不能这么快就把影楼转让出去?不然今天晚上你们可就连个落脚点都没有了。”一见两人平安归来,郭骑云在松了口气的同时还不忘打趣地说道。 明台则撇了撇嘴,“那是因为我突然在那撞见了熟人,所以才出此下策。” “熟人?”郭骑云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谁啊?” “76号的情报处处长,汪曼春!”不等明台开口,于曼丽便抢在了他的前面说道。 “汪曼春?那可不是省油的灯,此前老师就是在跟她和南造云子交手的时候付的伤,你们……没露出什么破绽?” “当然没有!郭副官,拜托你说话之前先动动脑子好不好?如果我们露出了破绽的话,你觉得我们还会在这跟你说话吗?”明台没好气地说道。 不想那郭骑云罕见地没有跟明台顶嘴,反倒笑眯眯地从兜里拿出了一只精致小巧的打火机,对明台说道:“组长,这是我刚刚改装好的微型相机,要不要试试?” “怎么试啊?” “当然是拍几张照片啊!” 话音未落,一旁的于曼丽便立刻忍不住说道:“那正好,我早就想好好拍几张照片了。” 说着便不由分说,拉着明台就往楼上走。 明台虽然嘴上拒绝,但却还是任由于曼丽将自己拉上了楼,挑起了衣服。 而郭骑云则看了一眼手表,紧接着便转头进了暗房…… 试衣间里,于曼丽一边哼着“婚纱照”,一边煞有介事地认真挑选着婚纱,看得一旁的明台一个劲地撇嘴。 “我说……你还真要照啊?” “那是当然!机会难得嘛!再说咱们俩都搭档这么久了,连张合照都没有,万一要是今后我们俩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谁死了,对方就连个念想都没有了,多凄惨啊!” “呸呸呸!我说你就不能乐观一点吗?成天把‘死’挂在嘴边,也不嫌晦气。” 然而于曼丽听了却幽幽地说道:“我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什么晦气不晦气的了。” 明台被她说得突然感到一阵心疼,随即便连忙换了一个话题,“曼丽,你就没觉得有些奇怪吗?老师为什么要让郭骑云来给我当副官啊?而且还专门来电指名要他来当我们小组的报务员?” “你是在怀疑这个安排别有用心吗?” “有件事我老是想不通啊!明明我才是行动小组的组长,可为什么每次命令都不是直接向我传达,而是要让他来转达呢?我总觉得他和老师好像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当然了,我也希望这事是我在多想。可我总觉得……这事挺古怪的。” 说到这,明台顿了顿,却听不到于曼丽有任何回应,于是便不禁皱着眉头继续说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然而话音未落,已经换上了一身雪白的婚纱的于曼丽便冷不防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结结实实地惊艳了他的眼睛。 “怎么?这就看傻眼啦?看来传闻中的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明家小少爷,也不过如此嘛!”说着,于曼丽便转身靠到明台的身前,巧笑倩兮地对明台说道,“帮忙拉一下。” 尽管明台心里还有些许不服气,却还是乖乖地帮她拉上了背上的拉链。 而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快门按动的声音响起,明台和于曼丽两人的合照便瞬间定格在了底片上。 “郭副官,你这偷拍的习惯可不好!”明台没好气地说道。 郭骑云却很是不以为然,“这样拍才自然嘛!组长放心,我向你保证,等这张照片洗出来后,你一定会喜欢的。” “是吗?” “当然!我对自己冲洗照片的技术还是蛮自信的,只是一想到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不想此话一出,明台却眯了眯眼,一字一顿地质问道:“郭副官到底是舍不得这里,还是舍不得那部被你私藏起来的另一部电台呢?” “组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啊?” “听不懂是?那我就说点你能听得懂的,我且问你,现在几点钟了?” “十……十二点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峰规定的联络时间,应该是半个小时之前,可你这个副官却既没有事先提醒我,脸上又没有流露出半点焦急的神色,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你手里还有另一部电台,而你刚刚之所以把我们支上楼去试衣服,就是想趁机偷偷跟上峰进行联络,对么?” 短暂的惊讶过后,郭骑云这才忍不住拍了拍手,“组长就是组长,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错,我的手里的确还有另一部电台。” “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简单,根据老师的安排,曼丽是一号线,只发不收;我是二号线,只收不发;这样就会极大程度地避免因为我们三人之中有人被抓而导致泄密。我这个解释,组长您可满意?” 听到这,明台先是转头确认似的看了一眼于曼丽,见她点头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你看,我就说你们有事瞒着我,难怪你每次都反对我们三个一块儿行动!那刚刚上峰有没有给你什么指示?” “有!”说完,郭骑云便转身进了暗房,时间不大便将一份刚刚译好的电文递给了明台。 「3号码头两船货,另有7000担粮食售与上海粮店,交易价格不变,你组负责摆渡。」 “摆渡?” “是。”郭骑云连忙解释了一句,“是前线物资。” “你经常做摆渡吗?”明台又问。 郭骑云点头,“是,有命令就做。这是在你们回来之前我最重要的任务。” “这么说……仓库里有内线?” “按照惯例,这些事都是我亲自去,仓库的内线也只认我,比较隐蔽和安全。等物资上了船,再由b区作战组接管,我们只负责仓库与货船衔接这一段。” 明台一瞬不瞬地盯着郭骑云把话说完,见他不像是在说谎,便稍微放下心来,点头说道:“那好,摆渡照旧,郭副官,你注意安全。” 郭骑云则连忙打了个立正,恭声说道:“是,组长。” 第二百四十一章 整理情报 “为什么?”明台前脚刚走,于曼丽便闯进了郭骑云的房间质问道。 “什么为什么?”郭骑云反问道。 “少给我在这装蒜,为什么要撒谎?”说话间,于曼丽已经毫不犹豫地掏出了手枪,将枪口对准了郭骑云,“什么一号线,二号线,只收不发,只发不收的,老师可从来没做过这样的安排!” “是!老师是没做过这样的安排,可你却还是配合我把这个谎给圆了回来,不是吗?” “哼!少在那得意了,我那么做可不是为了帮你,而是不想让组长心寒,在那之前他已经开始怀疑你们有事瞒着他了。” 此话一出,郭骑云便不由得一愣,随即才很是感慨地说道:“组长就是组长,连这种事情都能察觉得到。不过曼丽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们也是为了保护他才这么做的?” “我不管你们有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骗了就是骗了,我也不想听什么大道理,我只希望我们能够彼此坦诚相待,没有欺骗,没有秘密……” “我知道你的过去,所以也理解你为什么那么痛恨欺骗以及虚假的情谊,但是就像我刚刚说的,我这么做,是在保护他,不想让他成为上层交易的牺牲品,仅此而已。你想,如果让他知道了真相,以他的性格,会怎么样?” 听到这,于曼丽才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枪,“你应该知道,纸是永远都包不住火的,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真相的。” “只要我们遮盖得好,他就不会知道。就算他有一天知道了,他也不会责怪你。” “他会的。”于曼丽喃喃地说道,但是很快眼中便多了几分坚定,“不过即便如此,我也绝对不能让他成为牺牲品。” “曼丽,老实说,我挺佩服你的,佩服你为了维护自己的爱人所做的一切。”说到这,郭骑云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才继续说道,“不瞒你说,在我看来,我们都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没有人会在意我们,等战争胜利了,自会有人把我们清扫干净的。所以我和老师才会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他接触到这些,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活下来。” “说的倒是好听!我就不信你们这么做,没有半点私心?” “我们当然有私心,我们留着他,起码可以证明我们来过,战斗过,我们曾经活过。我们不怕死,只是怕……” 然而话没说完,郭骑云却猛然发现,于曼丽竟然早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大哥,阿强少爷,咖啡!”阿诚端着刚刚煮好的咖啡走进书房,恭敬地对房间里的明楼和李强说道。 “谢谢。”明楼接过咖啡,浅浅地抿了一口,然后才有些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回来了?” 阿诚则连忙点头回道:“是,刚刚回来。不得不说,这小子翻窗户的技术是越来越熟练了。” “一会儿给他送点宵夜过去,顺便再看看他们的进展如何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 “等等!”然而不等阿诚转身,便被明楼给叫住了,“你现在过去,难保不引起他的怀疑,还是先等等!坐!” 而就在阿诚坐下之后,明楼便立刻开口询问道:“梁仲春那边什么情况?” 此话一出,阿诚先是略带迟疑地看了李强一眼,然后才又看向了明楼,直到后者微微点头,这才终于开口说道:“他说他现在只想做个‘不倒翁’,我看不像是违心之言。” “好一个‘不倒翁’,看似好像没什么欲望野心,可实际上就是横竖不想吃亏啊!”李强冷冷地说道,“既然他已经准备搭上咱们这条船了,那想必应该也准备好船票了?” “没错!”阿诚也不隐瞒,直接脱口而出道,“他主动跟我提起了一个人。” “谁?”明楼的眼睛猛地一亮,连忙追问道。 “孤狼!” “孤狼?” “没错,就是孤狼!据梁仲春所说,这个孤狼曾经在哈尔滨立过功。一向喜欢独来独往,据说并不完全受特高课的拘束,南造云子对这个人,可以说是非常的倚重。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成功潜伏到了红党的鼻子底下,随时可以采取行动。” “你怀疑是桂姨?”明楼眯缝着眼睛说道。 阿诚则笃定地点头说道:“是!” “如果被你说中了,那个‘孤狼’真是桂姨的话,那梁仲春口中的红党,又是谁呢?”明楼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看了李强一眼。 “看我干嘛?别忘了桂姨前天可是偷偷溜进了大姐的房间,如果她就是孤狼的话,那怀疑的对象自然就是大姐咯!” “说的也是。”明楼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这样,阿诚!明天上午,在日本总领事馆将举办一场业务研讨会,南造云子也会出席,届时你找个借口去趟宪兵俱乐部,借机潜入南造云子的办公室,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或者情报。” “业务研讨会?” “是啊,不过与其说是研讨会,倒不如说是一场破译竞赛。”明楼解释道,“前段时间,76号截获了一道从重庆发往山东的密电,但一晃好几天过去了,破译工作却依旧没有任何进展,于是我就相周先生提议,在日本总领事馆,举办一场业务研讨会。希望能够以这样的方式尽快破译这道密电。” “我明白了,大哥您是准备让明台……” “不错!要想参加这次研讨会,必须要以三人小组的形式进行报名才行。” 这下阿诚可真有些为难了,“大哥,您是知道我向来对破译都是一窍不通的,您该不会是想亲自上阵?” 不想话音未落,一旁的李强便清了清嗓,开口说道:“杀鸡焉用牛刀,这样的小场面哪还用的着大哥亲自上阵啊!” 阿诚听了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忍不住说道:“看不出来,阿强少爷竟然还懂破译啊!” 李强的很是谦虚地说道:“略懂一些皮毛而已,虽然在行家里手面前只能算是班门弄斧,但在外行面前装装样子还是可以的。不过放心,我已经找到了一个真正的破译天才,一定能抢在所有人之前,破译这道密电的!” “谁?” “自强学院电讯培训专员,李宁玉!” 第二百四十二章 暗中指点 房间里。 明台正在书桌上凭借着印象,画着海军俱乐部的内部结构图:楼梯、走廊、包间、大厅、拐角等一一详尽。 而就在这时,却忽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于是明台便急忙找来几张卷子压在图纸上面,说了声:“请进!” 话音未落,阿诚便端着配备精致的西式茶点走了进来,“明台,大哥叫我给你送点宵夜过来。” “谢谢阿诚哥,搁着!我来。” “你看你的!”阿诚放下点心,看了一眼桌上的卷子,随口问道,“做了几张卷子了?” “两张啦!”明台乖巧地回道,“一张欧洲简史,一张拉丁文。” 阿诚走过来,伸手就要拿,“我看看……” 可手刚一碰卷子,明台便连忙将卷子护了起来,口中嚷嚷道:“我还没做完呢!” 阿诚一看明台这个样子,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古怪,于是脸色便立刻沉了下来,一字一顿地说道:“放手!” 明台无奈,只得慢慢松开了手。 阿诚则一把将那一叠卷子抢了过去,检查了起来。 可当他翻到后面的时候,却发现了几张建筑的结构草图,于是便立刻面色严肃地质问道:“这是什么?” 明台一把将那几张草图扯了回来,嘟囔道:“我不想学欧洲史了,我想改学建筑!” 这话不说还好,话音未落阿诚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我说小少爷,你这都换了多少次专业了?换来换去的,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明台则继续嘟囔道:“我没兴趣就学不好……学不好怎么毕业啊?” 这下可直接就把阿诚给气笑了,“我说小少爷,建筑设计可是工科,你学的可一直都是文科……” “可我会画画啊!还是你教我的。” “谁说会画画就能去学建筑了?简直就是胡闹!要是让大哥知道了,铁定打断你的腿!”阿诚一边教训这明台,一边又看了几眼那几张草图,“这话又说回来了,即便你真的想学建筑,那也至少得懂点室内设计,还有园林设计艺术什么的啊!别的不说,就说你这张图……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海军俱乐部?” 明台连忙点头,“嗯,阿诚哥,你看我画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阿诚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评价道,随即便故意指点道,“你看这里,海军俱乐部的整体格局是中西结合的,它的楼梯和走廊虽然虽然都很宽大,但是房间修得却都很小,特别是二层,阳台修得尤其小,窗子长而窄,走廊外,还有一个隐秘曲折的花廊……” 阿诚说着竟主动拿起笔改了起来。 而明台的眼珠子则滴溜溜地转,脑子配合阿诚的笔画飞速地记着,同时也在脑海里一点一点地构建起了海军俱乐部内部格局的影像。 “……还有就是,这栋楼初建成时,遭遇过雷击,所以它的避雷针都加装得很密。” “阿诚哥,你怎么对那里这么了解啊?不行,我必须找个机会好好验证一下,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阿诚听了则笑了笑,“你如果真有兴趣的话,下次我再带你过去看一看!” “不用了,你送给过我一张会员卡,等我把这些卷子做完了,我自己去晃一圈。” “自己去晃一圈?”阿诚听了不由得轻笑了一声,“难道你忘了,俱乐部的二楼已经被76号给戒严了吗?没有我跟着,你怎么上去?” “这样啊……那你明天就再带我过去一趟,怎么样?” “明天不行,我没空!” “那怎么办啊?”就在明台为此大伤脑筋的时候,阿诚却猛地话锋一转,“要不你去找阿强少爷!” “阿强哥?找他做什么?再说他一个小小的巡查队长也没阿诚哥你这么有面子啊!” “我听大哥说,明天再日本总领事馆将举办一场业务研讨会。” “研讨会?”明台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具体是要做什么的?” “对外公开的说法,是学术交流,但实际上却是一场破译竞赛。” 此话一出,明台便立刻抓住了阿诚刚刚那番话的重点,“破译竞赛?这么说……阿强哥也报名参加了?” “不错,按照规定,想要参加这场研讨会,必须以三人为一个小组进行报名,你如果能说服阿强少爷,让他同意你加入他的小组,不就能顺理成章地进入日本总领事馆了吗?” “对呀!谢啦,阿诚哥!”明台说完就立刻跑了出去。 看得阿诚一个劲地摇头,但还是细心地将那些图画和卷子整理好了之后,才退出了明台的房间……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 明台便被那刚刚做好的生煎所散发出来的香气吸引着,兴奋地从楼上跑了下来,直接窜到了餐桌上。 “大姐早。” “早!”明镜则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原本还紧皱的眉头也尽量舒展开来,满面温柔地对明台说道,“看你,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阿强哥答应我,一会儿要带我出去玩!” “是吗?”明镜有些将信将疑地看向了李强,“要去哪啊?” “没什么,就是去开个学术交流研讨会,有关欧洲史的,所以我就打算带明台过去听一听。” 不想明镜却很是狐疑地说道:“不对?我们家明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巧上进了?” “大姐……” 然而不等明台撒娇,李强便毫不留情地拆台道:“大姐就是大姐,其实呀,明台是冲着那里有吃的有玩的,还能随意打靶,这才吵着非要跟我一块去的。” 此话一出,一旁的阿香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明镜也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用手指了指明台。 “阿强哥,你怎么老拆我台啊?” “我是想提醒你,别在大姐面前耍小聪明,你那点小心思,是瞒不过大姐的。” “嗯!阿强说得没错,以后不准在我的面前耍小聪明,听到没有?” “听到啦!”明台噘着嘴应了一声,随即便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碗汤,喝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明镜却又继续对明台说道:“哎,对了!昨天苏医生来过了。” 明台则只是随口“哦”了一声,可紧接着又听明镜说道:“给你提亲呢!” 顿时就让明台差点把刚刚喝进嘴里的汤给喷出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早餐风波 “大姐……”一听明镜要给自己相亲,明台的脸便立刻挎了下来说道。 “怎么,不愿意啊?”明镜佯装生气地瞪了明台一眼,“不愿意也得去!我都答应人家苏医生了!” “那您也不能……” “我不能怎样啊?你说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你又不比人家差……” 明台无奈只能把明楼给搬了出来,“大哥还没结婚呢,为什么偏偏要我结婚啊?我不结!” 说罢便端起面前的汤碗就往餐厅外面跑,不想却刚好撞到了明楼和阿诚。 “端着个碗,要去哪啊?”明楼只看了一眼明台这个样子,便已经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是去叫你们来吃早饭的。”说完,明台便只能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 明楼和阿诚向明镜互道了早安之后,也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明镜便忍不住对明楼问道:“我说这几天晚上你们都在忙什么呀?连个影子都看不见,我还有事找你们说呢!” 明楼则先是喝了一口汤,然后才继续说道,“我听桂姨说了,昨天苏医生来了,大姐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么?” “我倒没有什么不舒服。”明镜笑眯眯地回道,“苏医生来呀,是给明台提亲来的!” “提亲?”明楼很是意外地看了明台一眼,只见他正板着一张脸,满肚子的不高兴。 阿诚却看向了对面的李强,见后者微微点头,便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地坏笑了起来。 “苏医生有个表妹程小姐,说是百里挑一的贤惠女孩子,又聪明又能干,说是跟明台很般配呢!” “苏医生的表妹?”明楼想了想,说,“我好像有点印象,我去他的诊所见过两回。嗯,不俗,是个美人坯子。她今年多大?” “比明台要大上两岁。” “比明台大两岁啊?” “年纪是大了点,不过大一点有大一点的好处。”明镜很是开明地说道,“知道疼人。” 明楼认同地点着头:“那倒是。” “姻缘这两个字啊,可是一点也错不得。走错一步,就毁了一辈子。” 不想话音未落,明台便噘着嘴很是不服气地说道:“那当初大哥和曼春姐也挺般配的,您不还是……” “啪!”不等明台把话说完,明镜便将手中的汤碗狠狠地丢在了地上,一字一顿地教训道:“我说过,不许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女人的名字,你忘了吗?” “姐……我……我知道错了,您……您别生气。” “我能不生气吗?我原以为你是家里最听话孩子,可结果呢?不但学会跟姐姐顶嘴,就连之前定下的规矩也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见明镜真的生气了,明台便真有些慌了,连忙认错道:“大姐,您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气的,只是……” 然而就在这时,明楼却也火上浇油地问道:“只是什么?你该不会是在烟花街待久了,迷恋上那个地方了?” 尽管明楼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烟花街”三个字一出,便让整个餐厅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好半晌明镜才忍不住问道:“烟花街?什么地方啊?” 而刚一问完,明镜就立可明白了,紧接着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腾地一下就“火”了,“你说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明台瞬间往后缩了几步,做出了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 “我……我就是不想结婚!我干吗不能去烟花街啊?我都是成年男人了。人家去得,为什么我就去不得?再说,烟花街也不都是伤风败俗的地方,有不少文人墨客还在那里作诗,有钱人家还在那里举办舞会呢。” “阿诚。”明楼喊了一声。 阿诚倏地站起来。 明台这才慌了神,连忙叫道:“大姐,我真的只是被同学拉过去喝了几杯酒,跳了几支舞罢了,别的什……什么都没干!真的!” “大姐,你甭听他胡说八道。”明楼似乎根本就不想听明台的解释,“阿诚,先把他先关到书房去!” “干什么?干嘛要关我啊?” 这下明台立刻急了,紧接着就要拔腿就跑,可不想衣角却被一旁的李强给拉住了,而正是由于这片刻的耽搁,使得阿诚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明台给制住了,不由分说就要把他关进书房。 “好了好了好了!”情急之下,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道理,明台只好点头答应道,“不就是相亲吗,我去还不成吗?” “你答应了?”听到这,原本还沉着一张脸的明镜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逼着问道。 “嗯。”明台点点头,算是屈服了。 “好,我告诉你啊!你给我乖乖地听话,别想着给我耍花样!”这话说得很轻,眼神却很严厉。 明台则在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谁耍花样了?明明是大哥在拿我耍花样!” “你说什么?”话音未落,明楼便作势要起身拿他。 而这一次,明台却没有认怂,赌气似的威胁道:“小心我拆了你书房!” “试试看!”明楼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然而不等明楼把话说完,明台便猛地挣脱了阿诚的束缚,飞快地冲出餐厅,向楼上飞奔而去了。 就连阿诚也不禁看了看自己一把抓空的右手感慨道:“这小家伙,跑得可真快!” 而李强则冲着楼上喊了一声,“我说明台,抓紧时间收拾一下啊!我们半个钟头之后可就要出发了!” “知道啦!” …… 就在这时,明镜却突然暗中向明楼使了个眼神。 后者则立刻会意,对阿诚说道:“阿诚啊,吃好了吗?吃好了的话,就去把车准备一下!” “好的。”说完阿诚便起身离开了。 而阿诚前脚刚一离开,李强也很是识趣地起身说道:“大哥,大姐,你们慢慢吃,我也回房去收拾一下。” 说完也起身离开,于是偌大的餐厅里,就只剩下明镜和明楼姐弟两人了。 “大姐,什么事啊?” 然而话音未落,明镜便面无表情地将桌子上的那份报纸推到了明楼面前。 明楼不看还好,一看到那张被刊登到了报纸的头版头条上的照片之后,便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第二百四十四章 师生之辩 “怎么回事?”明镜冷冷地问道。 明楼则淡淡地回道:“报纸上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就是那么一回事。” “你就不打算解释吗?” “解释什么?整件事就是这样,您还想让我怎么解释?” “什么叫我想让你怎么解释?你……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会给你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啊?” 看着明镜如此为自己着急,明楼心里不由得涌现出一股暖流,随即便压低了声音对明镜说道:“大姐,我当然知道这件事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是,为了进一步获取新政府和日本人的信任,这一关,我不得不过,而且是必须要过!” “那你就不怕被自己人给……” “大姐……”不等明镜把话说完,明楼便温柔地打断了她的话,语重心长地说道,“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而这,就是成为一个伪装者,与狼共舞,与虎谋皮所要付出的代价。” 说完,明楼便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对明镜说了声,“大姐,我去上班了。” …… 一小时后,日本总领事馆。 “明台,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李宁玉李中尉,百年难遇的数学天才。”李强热情地介绍道。 然而话音未落,一旁的明台便忍不住说道:“数学天才?可是阿诚哥,这破译密电不应该找语言学家的吗?” 李宁玉则轻咳了一声,反驳道:“在我看来,那些密电就是一道道待解的数学问题,所以自然要用数学来将其解开。” 不想话音未落,一个明显上了年纪的苍老声音便响了起来,“李中尉此言差矣,众所周知,所谓的密文,只不过是一段遵循特定的规律翻译而成的密语罢了,更有‘第三类语言’之称,所以这位小哥刚刚说得不错,破译本就应该是语言学家的工作!” “胡……咳咳咳……胡教授,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是那么的固执!诚然,您说的没错,密文的确只是一段遵循特定的规律翻译而成的密语,但这所谓的特定规律,在数学领域也有一个对应的名词,叫做‘公式’,只要找到正确的公式,再将那些所谓的密文代入,就一定能得出我们想要的结果。” “一……一派胡言!”那胡教授听了猛地大手一挥,吹胡子瞪眼地说道,“离开语言,如何成文?密文还能叫密文吗?” 李宁玉则轻哼了一声,淡淡地反问道:“那教授您知不知道什么叫‘代号’呢?” “你!” “啪!啪!啪!”就在那胡教授被李宁玉给怼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拍手声,紧接着作为此次业务研讨会的发起人的周佛海便走了过来。 “胡教授不愧是破译领域的权威,刚刚您和您的学生之间的辩论,即便是让我这个对破译一窍不通的外行人看来,都觉得十分地精彩啊!” “周先生……胡某管教无方,让您见笑了。”那胡教授略显尴尬地说道,随即便又转头看向了李宁玉,“多说无益,既然你那么坚持自己那套理论,那就让结果来说话!” 李宁玉也毫不示弱,点头说了一声,“好!” 说完,便丢下其他人,兀自向会议室走去。 然而还没走多远,明台便追了上来,激动不已地说道:“姐姐你也太有个性了?我发现我有点喜欢你了!” 说着便主动伸手,想要接过她手上拎着的那只黑色公文包。 不想还没碰到公文包,就被李宁玉一个换手的动作极其自然地躲了过去,“这位少爷,我是来破译密电的,不是来陪你逛游乐园的!” “我知道,我就是来协助你破译密电的啊!你有什么要求就尽管说,我一定能帮上忙的。” “帮忙?”听到这,李宁玉突然猛地停了下来咳嗽了几声,然后才一字一顿地对明台说道,“那么请问明少爷,谍报工作的职业生命是什么?” “职业生命?”此话一出,明台整个人立刻就愣住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应该如何回答。 李宁玉则哼了一声,“看来,你好像帮不上我什么忙!”说完便直接丢下明台,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会议室。 直到这时,李强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怎么样,我没说错!李中尉就是这么一个个性十足的女人。你啊,还是乖乖地闭上嘴,好好跟她学学!” …… 宪兵司令部。 一身海军制服装扮的阿诚刚一走进来,便注意到了走廊上的那滩尚未干透的血渍。 在加上走廊墙壁上面的累累弹孔,基本上可以断定十几分钟前,这里应该发生过激烈的枪战。 不远处,高木正在和一个特务说着话,看见阿诚过来,便上前招呼道:“阿诚先生!” 阿诚则只是向他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即便皱着眉头问道:“高木先生,这……这怎么回事啊?怎么你脸上也有血啊?。” 高木闻言连忙掏出手帕来擦拭了几下自己的脸。 等他擦完之后,阿诚才继续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难不成抗日分子打进来了?这也太扯了,这可是特高课啊!” “不是。”高木一边仔细地将手帕收好,一边说道,“好不容易抓了个红党,却被自己人给袭击了。” 阿诚一怔,“自己人?你是说……特高课里有红党?” “上个星期,工部局警务处抓了一个通商银行的股票经纪人,原本是为了逃税的事情。按照‘dy新秩序’的章程,工部局把抓到的人交给了我们特高课。南造课长亲自审的,没想到竟然是个红党。” “那……这是好事啊,这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这怎么又……” “我们课里,有一个刚刚从宪兵总部转来的科员,真没想到,他竟然是一个隐藏的日红!他见那个转变者要招供,就想找机会灭口。结果就在这里打成这个样子了。” 阿诚听了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随口一问似的问道:“那……那个转变者没事?” “受了重伤,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 “重伤?” “是,他的眼睛瞎了。” 阿诚听了这才终于放心地说道:“还好,还好,只要还能说话,就能提供情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你没事?” “我倒是没什么事。”高木摇了摇头,随即便略带怀疑地问道,“倒是阿诚先生你,你到这来是有什么事吗?” 第二百四十五章 按兵不动 “哦,是这样的,明先生要我来给南造课长送一份海关总署的报告。”阿诚不卑不亢地说道。 “下次吩咐刘秘书送来就行了,这种小事何必麻烦你亲自跑一趟呢?” 阿诚则笑了笑:“我……这不还要跟南造课长汇报一些情况嘛,所以……” 以高木的能力,自然听得出阿诚的话里带着某种暗示,于是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如实对阿诚说道:“南造课长去日本总领事馆开会去了,还没回来。” “没关系,我可以等她回来。反正我今天上午也没什么事。”阿诚忙道,“要不……你先忙着?” 不想高木却连连摇头,“要我看还是不必了,即便南造课长开完会,恐怕也不会回来,应该会直接赶去医院了。” “这样啊……”阿诚很是为难地说道,“那……恐怕就要麻烦高木先生代为转交一下了。” 阿诚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到了高木的手里。 高木也不推辞,微微向阿诚鞠了一躬之后,才接过了文件说道:“阿诚先生放心,等南造课长回来,我就会立刻帮你把文件递交上去的。” “那就太谢谢高木先生了。”说完,阿诚便转身离开了。 可就在阿诚离开后不久,宪兵司令部的院子里便再次传来了一声枪响…… 与此同时,日本总领事馆的会议室里。 坐在主位之上的周佛海先是看了一眼手表,然后才清了清嗓,紧接着整个会议室便几乎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周佛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时间差不多了,那我们就开始!相信大家都知道,我这个人做事一向讲究效率,所以多余的废话我就不多说了,那么就先请参加此次会议的各个小组组长自报家门!” 话音刚落,坐在周佛海右手边的南造云子便第一个站了起来,“第一小组,特高课,南造云子!” “第二小组,76号,汪曼春。” “第三小组,满铁事务所,田中一郎。” “第四小组,政府办公厅,李强。” “第五小组,秘书处,胡先洲。” 而直到那位胡教授的话说完之后,周佛海才继续说道:“既然诸位都已经认识了,那接下来,就由我来简单说明一下,这次会议的具体安排。” 说着周佛海便向一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后者则立刻将手上的那摞文件逐一放在了各个破译小组组长的面前。 “诸位面前的文件里,是我们前不久刚刚截获的一条高级密电。就请诸位专家各显其能,务必在三个小时之内破译成功,最先破译该条密电的,破格晋衔两级,尚无军衔的,官升一级。开始!” 话音未落,众人便立刻翻看起了文件夹里面的密电内容,紧张地破译了起来。 而这其中,只有两个小组迟迟没有动作,一个是汪曼春所在的第二小组,而另一个则是李强所在的第四小组。 而在周佛海看来,对汪曼春及其小组成员会有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毕竟这封密电本就是76号截获的,并且已经过去了三天都没有破译成功,会有这样的反应自然不足为奇。 可李强和他的第四小组可就不同了,自打一开始,三个人就齐齐地看着面前的那份密电发呆,一晃几分钟过去了,竟然没有半点动手破译的意思,这便很难不让人觉得奇怪了。 于是周佛海便起身走到李强三人的身后问道:“明队长,你们小组怎么还不开始啊?” 不想李强却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地回道:“说出来不怕周先生您笑话,我这两个组员刚刚闹了点小误会,这不正闹别扭呢!您瞧这事闹的。要不……要不我还是退出!” 然而此话一出,不等周佛海开口,对面的胡教授便猛地一拍桌子,怒声呵斥道:“胡闹!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是说,你们是害怕破译不了文件上的密电?” 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那胡教授的话才刚一说出口,坐在李强身边的李宁玉便语出惊人地说道:“胡教授,您说的对,我就是害怕了!但我害怕的并不是破译不了密电,而是害怕我破译出来,恐怕就走不出这的大门了!丢了面子事小,真要是为此丢了性命,那还不如现在就立刻退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周佛海也笑着说道:“李中尉言重了,这只不过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业务研讨会而已,用不着这么紧张。” “是这样么?那如果周先生坚持,一定要我破译这段密电的话,那就请您再为我提供十份以同样手段加密过的密文,可以吗?” 不知怎的,经历过无数大场面的周佛海,竟然被李宁玉说话时那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的目光给看得后背发凉,那种在人前毫无秘密可言的感觉甚至让他久违地打了一个冷颤! 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女人不简单!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拍手声响起,一身军装的藤田芳政便从里间走了出来,“八分钟,想不到这么快就听到了我想要的答案,周先生,看来您手下的能人还真是不少啊!” 说着,藤田芳政便走到了李宁玉的面前,看了一眼制服上的领章之后才开口问道:“李宁玉中尉是?此前在哪里任职啊?” “自强学院电讯科培训专员。”李宁玉如实回道。 “你岩井公馆的人?难怪……”藤田芳政听了恍然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看向了李强,话里有话地说道,“看来明队长不但家世显赫,交游也是蛮广阔的嘛!” 李强则连忙解释道:“这个……藤田长官您就有所不知了,想当初岩井大佐初到奉天的时候,就是卑职负责接待的。所以……” “哦,原来如此,那这就说得通了,岩井大佐可是个重情义的人呐!”说到这,藤田芳政却又猛地转过身来,凶神恶煞地盯着李宁玉那略显苍白的脸庞,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么请问李中尉,最后一个问题,请你务必如实回答我,如果我真的答应给你十份以同样手段加密过的密文的话,你就一定能够将其破译吗?” 第二百四十六章 会议间隙 “如果还是以三个小时为限的话,不能!”面对藤田芳政那暗藏杀机的问话,李宁玉处之淡然地回道。 “那你需要多久?”藤田芳政又问。 李宁玉依旧淡淡地回道:“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破译密码需要三个要件:代码,加密方式以及收发机构。而其中最难的部分就是获取密电的加密方式,从最简单的暗语加密到复杂的密码机,加密的手段可谓是五花八门,想要破解自然难比登天。更何况是在只知道代码的情况之下了。” “这么说,你之所以需要那么多份以同样的加密方法加密过的密文,是想通过它们之间的规律以及内在联系推断出收发机构,最后再破解加密方式,进而破译密电,对吗?” “是的。” 然而即便得到了李宁玉肯定的回答,但藤田芳政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既然已经想到了破解的办法,那你刚刚为什么要害怕走不出这的大门呢?” “很简单,因为如此索要大量密电的行为很难不被误认为敌方间谍,到时候如果真要是有人揪着这件事不放的话,恐怕我即便是浑身是嘴也讲不清楚了。” “原来如此!”直到这时,藤田芳政才暗自松了口气,“虽然你的担心有些多余,但不得不承认,李中尉的确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不就是收发机构吗?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封密电是军统从重庆发往青岛的,我想这个信息应该对你们第二阶段的破译工作很有帮助。” “第二阶段?”那胡教授听了很是不解地问道,“藤田长官,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然而藤田芳政却并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而是在看了一眼手表之后对众人宣布道:“现在是上午九点半,我正式宣布,此次业务研讨会的第一阶段,由率先断言密电无法破解的第四小组胜出。还请大家稍事休息,半小时后,我们将正式开始第二阶段的破译工作。” …… 不得不说,尽管这次业务研讨会举办得十分仓促,但主办方的准备还是相当充分的,不但为每个小组单独准备了一个房间用来中途休息,还无限量地提供了点心酒水。 同时也理所当然地在每一个房间里都加装了窃听装置。 监听室里,藤田芳政一边半带着耳机听着各个房间里的动静,一边有意无意地对一旁的南造云子问道:“那个李宁玉的履历,你查过了吗?” “查过了!”南造云子“啪”地打了一个立正,恭声说道,“一九三三年,德国哥廷根大学数学系毕业,三六年随其夫加入了张学良创建的四维学会,西安事变前,其夫病重身亡,随之就脱离了与四维学会的关系,再赴德国进修电讯专业,次年回国,与英国驻华大使馆高级翻译潘汉卿结婚,三八年经人介绍,加入自强学院,成为了一名电讯培训专员。” “张学良……又是跟东北有关……”藤田芳政沉吟了片刻,突然冷不防地问了一句,“据你的观察,那个李宁玉跟李强两个人的关系如何?” “很陌生,应该只是奉了岩井大佐之命,过来帮忙的。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是故意在人前装出一副互不相识的样子的。” 正说着,藤田芳政突然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便集中了注意力,仔细地听了起来。 休息室里。 “退出?为什么要退出?” “不为什么,我身体不舒服!”李宁玉虽然嘴上那么说,但却用手指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敲起了摩斯密码:刚刚那封密电,实际上是用两台密码机进行过双重加密的! “扯淡!什么身体不舒服?我看你就是怕了!”李强也有样学样,一边说一边用同样的方法敲起了摩斯密码:能看出用的是什么密码机吗? 李宁玉摇头,“对!我就是怕了,我可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的手上!” 听到这,一旁的明台终于忍不住说道:“玉姐……”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李宁玉便猛地把脸往下一沉,没好气地说道:“不许叫我玉姐!我……咳咳咳……我跟你很熟吗?” “不熟也没关系。”明台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地说道:“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嘛!” 不想话音未落,就听李强冷冷地说了一句,“出去!” “什……”此话一出,明台听了就不由得一愣,“阿强哥,你说什么?” “我叫你出去,听到没有?一点礼貌都没有,大姐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忘啦?” “我……” “滚!”明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强直接一嗓子给轰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监听室里的南造云子也十分警觉地跟藤田芳政对视了一眼,随即就要起身,亲自去跟踪刚刚离开休息室的明台。 可就在这时,一个手下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报告道:“报告南造课长,宪兵司令部发生枪击事件。” 此话一出,南造云子便不由得一愣,“不是已经汇报过了吗?” “不,是刚刚发生的,高木少佐亲自打来的电话。” “这么说……是另外一起枪击事件?这司令部里到底混进了多少日红啊?他高木是干什么吃的?一群废物!饭桶!”狠狠地骂了一通之后,南造云子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些,随即便对那个手下说道,“传我的口令,责令高木即刻开始内部人员清查,就是一只蚊子也不能放过,听到没有?” “是!” 打发走了手下之后,南造云子稍微平复了一下烦躁的心情,然后才推门离开了监听室,可被刚刚的枪击事件那么一耽搁,哪里还能见到明台的影子? 见此情景,南造云子便暗道了一声“不好”,整个人也随之紧张了起来。 可就在她准备召集警卫,彻底搜索整栋大楼的时候,却意外地看见明台正端着一盘点心,向自己这边走来。 尽管明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明台应该耍不出什么花样来,但南造云子却依旧叫上了两个警卫,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过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秘密潜入 “站住!”不等明台来到近前,南造云子便突然喊了一声,顿时就把明台给吓了一跳。 惊吓过后,明台才拍着胸脯有些后怕地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南造课长啊!吓了我一跳,有事吗?” “你不老老实实地在休息室里待着,跑到这来做什么?” 明台则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因为跟阿强哥大吵了一架,被他给轰了出来?” “是吗?”正说着,南造云子便突然向身后的两个警卫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警卫则立刻上前,将明台逼到了墙角。 “你……你们要干什么?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们,我哥可是新政府首席财经顾问明楼!你们……你们不能……” “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他们就不会为难你!”说完,南造云子把手一挥,“给我搜!” 此话一出,那两个警卫便不顾明台如何挣扎,最终还是将他里里外外搜了个遍。 “报告南造课长,没有发现。” “没有发现?”南造云子听了不由得眉头一皱,“搜仔细了吗?” “搜仔细了,的确没有任何发现。” 听到手下的再三确认,南造云子不得不极其不情愿地对明台说道:“你可以走了!” 不想明台却一下就火了,一边整理着被那两个警卫搞乱的衣服,一边说道:“走?说的倒是轻松,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课长么?凭什么搜我身?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还就不走了!” “我说你可以走了!”南造云子根本就没有理会明台的那些牢骚,而是强压着心里的怒火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并且已经暗下决心,如果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再敢啰嗦一句,就立刻把他丢进宪兵司令部的大牢里去! 对面的明台自然不知南造云子心中所想,见那南造云子根本没有半点道歉的意思,正准备继续据理力争,李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南造课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家小弟又闯祸了?” “阿强哥,我没……” “闭嘴!”狠狠地训斥了明台一句之后,李强便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对南造云子说道,“我家小弟从小就被家里人宠坏了,说话没轻没重的,要是有什么地方冲撞了南造课长,还请您多多见谅,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听李强这么一说,南造云子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一些,“这里是日本总领事馆,不是你们明家,像他这样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可是很容易被当做可疑分子的,要不是看在明副主任的面子上,恐怕令弟早就被丢进大牢了你信不信?” “那是那是!”李强连忙应和道,随即又看了一眼明台,“明台,还不快谢谢南造课长?” 不想明台却执拗地把脸扭了过去,搞得李强很是尴尬。 好在南造云子并没有心思跟两人计较,只是哼了一声,看也没看明台一眼,便带着人离开了。 …… “叩叩叩……” “进来!” 话音未落,阿诚便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心情沉重地对坐在办公桌后面处理公文的明楼说道:“大哥,我回来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多年的相处,使得明楼一眼就看出了阿诚有些不对劲,于是便连忙关切地问道。 阿诚则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们准备安插进宪兵司令部的内线暴露了。” “你说什么?”明楼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那芥川君他……” “……牺牲了。” “怎么会这样?”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明楼的脑海里便又无数个念头闪过,于是便连忙追问道,“消息准确么?” “是高木亲口告诉我的,原本是工部局抓的人,因为一个很小的逃税案件,工部局为了表现‘dy新秩序’,就把抓到的人交给了特高课。后来那人就因为受不了严刑拷打,就承认了他是上海地下党。芥川君眼见他当了叛徒,就在宪兵司令部开了枪,可惜打偏了,只打瞎了那个叛徒的眼睛,自己则英勇牺牲了。” “那叛徒人呢?” “被秘密送到中日合作医院高级病房区了,据说伤势很严重,伤口已经感染了,如果不及时治疗,恐怕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日本人正全力抢救他。”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清醒过来,否则将会让组织遭受更加严重的损失!”说到这,明楼突然发现阿诚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于是便忍不住问道,“阿诚,你怎么了?没事?” 直到这时,阿诚才猛地回过神来,随即才心情沉重地说道:“大哥,那个叛徒……我认识。” “你说什么?你认识那个叛徒?” “嗯,芥川君的牺牲使我不得不启用了预备计划,在宪兵司令部制造了混乱,并趁机溜进了南造云子的办公室。” “你……你这也太乱来了,万一要是被人撞见,恐怕就连我也救不了你!” “大哥,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前有孤狼在一旁虎视眈眈,而后又损失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内线,我们要是再像以往那样步步为营的话,恐怕就将会陷入一个极其被动的局面了,所以……” “所以你就冒着那么大的风险采取行动了?” 阿诚点了点头。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擅自行动,可你就是不停,万一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叫我怎么去跟大姐解释?” “大哥……” “好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和整个明家的安全,才铤而走险的,不过我还是郑重地警告你,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你擅自行动!听到没有?” “是,大哥,我听到了!” “嗯,听到就好。回去写一份检查,晚上送到我的房间来。”说完,明楼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才继续问道,“说,你在南造云子的办公室里都有什么收获?” “发现了一封悔过书和两封孤狼的复电。”阿诚简单干脆地回复道,“悔过书上的名字一栏写的是许鹤,这个名字我很熟悉,如果他真的是地下党的话,那他应该就是我在伏龙芝军事学院的同学了。我们两个虽然不同期,但却也有过一面之缘。” 话音未落,明楼便猛地一拳砸在了办公桌上,神色严峻地说道:“仅凭这一点,就必须想办法尽快将他干掉了!不光是为了组织,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第二百四十八章 第二阶段 “孤狼在复电里都说了什么?”明楼又问。 “其中一封写着:明镜有红党嫌疑,正在查找相关证据。另,汪曼春为情所困,不堪大用。” 说到这,阿诚故意顿了顿,偷偷看了明楼一眼,后者则内心毫无波澜地说道:“看我干什么?继续说啊!” 阿诚这才继续说道:“另一封复电则是:明楼嫌疑很大,身份模糊,重庆分子的成分较重,需要进一步核查;阿强身份亦尚未得到满铁方面证实;阿诚或可利用。” “阿诚可利用?”明楼听了不由得打趣道,“看来应该是你的伪装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啊!” “大哥,这只孤狼所谓的复电,全都是关于我们明家的,所以……” “所以桂姨身上的嫌疑就更大了,是么?” “是的!” 听到这,明楼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开口说道:“即便桂姨就是孤狼,我们也不能立刻采取行动。毕竟现在那个许鹤才应该是我们最先解决的对象。” “您的意思是……做了他?” 明楼点头,“当然!不过需要事先制定一个完美的行动策划。” “那桂姨呢?” “保持常态,先观察一段时间,别忘了,即便我们不在,家里还有一道最后的保险。” “好,我知道怎么做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明楼的办公室。 …… 短暂的休息过后,参加研讨会的五个小组陆陆续续地再一次回到了会议室。 只不过这一次,坐在主位上的直接换成了藤田芳政。 “在第二阶段会议正式开始之前,请允许我宣布一个晋升令,鉴于李宁玉中尉在会议第一阶段的出色表现,经南京军部研究决定,破格授予上尉军衔,以资鼓励!” 话音未落,便有手下将一只装有上尉领章的锦盒送到了李宁玉的面前。 “恭喜你啊,李上尉。” 然而李宁玉却并没说什么,而是起身立正,不卑不亢地向藤田芳政欠了欠身,然后才接过了那只锦盒,默默地坐了回去。 藤田芳政则继续说道:“好,那么接下来,我们就正式开始第二阶段的会议!” 说完,藤田芳政便轻轻地挥了挥手,紧接着便有手下跟之前一样,将手上的那摞文件夹逐一分发给了参与会议的各个小组。 “诚如我之前所说,这封密电,是三天前,军统从重庆发往山东的,希望各位能够充分发挥各自的才智,破解上面的内容,时限同样是三个小时!请开始!” 话音未落,藤田芳政便按下了计时器上面的按钮,随即便带着人离开了。 然而就在藤田芳政前脚刚走,那个胡教授便主动开口对李宁玉说道:“李上尉,我承认,之前是我大意了,这才让你如此轻松地靠着三言两语就抢了先,甚至还获得了晋升。不过这一次,可是要拿出点真本事出来了,要不要比比,看看到底是你的数学厉害,还是老夫的语言学更胜一筹?” 此话一出,李宁玉竟然罕见地笑了一下,“胡教授,这么多年过去了,您争强好斗的性格还是一点都没变啊!不过很抱歉,您提议的这场比试,我没兴趣!” 说着便将那只装着上尉领章的锦盒往胡教授的面前一丢,淡淡地说道:“如果教授您是眼红这个的话,那就拿去好了,我没意见!只希望您不要再打扰我的破译工作,可以吗?” “你!” 然而就在那胡教授刚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南造云子终于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没好气地说道:“胡教授!你到底是来破译密电的,还是来吵架的?” “我……” “你什么你?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闭上你的嘴立刻开始破译,要么我现在就让人把你给轰出去!” 那胡教授再怎么蠢也还没蠢到跟日本人叫板的地步,于是尽管心有不甘,但最终却还是强行把火往下压了压,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然而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便已经有人率先成功破译了那封密电。 只不过破译了密电的并不是之前不停叫嚣的胡教授,也不是傲气十足的李宁玉,而是此前一直默不作声,埋头破解的第三小组一个很不起眼的组员——程和生。 可即便如此,藤田芳政在接到破译成功的消息之后却也只是派人进来将已经破译好的电文收走,并没有叫停其他小组的破译工作。 又过了半个小时,李宁玉所在的第四小组和胡教授所带领的第五小组才几乎是在同时完成了破译。 直到这时,藤田芳政才终于叫停了破译工作,从外面走了进来。 “辛苦了,各位!想不到诸位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功破译了这条极其重要的密电,在此我谨代表大日本皇军,向诸位表示由衷的感谢,以及最崇高的敬意!” 说完那藤田芳政竟然真的向在座的众人强有力地鞠了一躬,然而当他再度挺直了身子之后,眼中的神色便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整个会议室里的气氛也随之在瞬间凝固了起来。 只见那藤田芳政先是用审视的目光逐一将在场的众人扫视了一遍,随即便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 紧接着,便有手下搬来了一块黑板,上面还写着一段话:原定计划取消,即刻启用备用计划,行动代号零三二,请务必于寒日前完成! “诸位请看,这就是率先完成破译的第三小组所破译出来的密电全文。而李上尉所在的第四小组的破译内容,与之却有三处不同:其一,是即刻启用二号计划而并非备用计划;其二,行动代号是零三一而非零三二;第三,则是最后的期限并非寒日,而是元日!” 此话一出,众人便不自觉地面面相觑,低声议论了起来。 然而藤田芳政却只是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诸位是不是觉得很是有趣?更有趣的还在后面呢!那就是胡教授所带领的第五小组的破译结果,与第四小组只有最后期限不同,但却跟第三小组的结果一样,都是元日!那么问题来了,你们有谁能告诉我,哪个破译结果才是正确的呢?” 第二百四十九章 请君入瓮 藤田芳政的话使得整个会议室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然而这样沉默却并没有持续多久,李强便主动起身说道:“报告藤田长官,卑职不才,虽然对破译工作只是略通皮毛,却也从您刚刚的描述中看出了一些端倪,不知可否允许卑职帮您分析分析?” 有人主动开口,藤田芳政自然求之不得,于是便连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李强说道:“既如此,那就请明队长帮忙分析分析好了!” 于是李强便索性离开了自己的座位,走到了那块黑板前,用彩色的粉笔将三个小组在破译结果上有出入的地方圈了起来。 “诸位请看,我圈出来的这三处地方,就是造成我们三个小组破译结果不同的关键所在,也是让藤田长官最为困扰之处。既如此,那我们为什么不暂且放下那些过于专业的破解程序,将注意力放到一个简单的逻辑问题上去呢?” 说着,李强便继续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三、四、五”三个数字。 然后才继续说道:“诸位请看,这三个数字就代表我们三个小组,倘若第三小组的破译结果是正确的话,那就意味着我所在的第四小组的破译结果有三处错误,而第五小组则是两处;反之倘若第四小组的破译结果是正确的,那么第三小组就有三处错误,而第五小组则是一处;最后,如果第五小组的破译结果是正确的,那么第三小组就有两处错误,而第四小组则也是只有一处错误。我相信,在座的都是优秀的破译专家,所以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讲,应该是第三种情况的可信度最高!” 此话一出,作为第三小组组长的胡先洲便很是得意地点了点头,立刻出言应和道:“明队长说得不错,老夫破译了那么多封密电,还从来没出过半点差错,怎么可能会译错?” 然而话音未落,李宁玉便站了起来说道:“我承认,我们组长虽然只说了概率问题,但一定程度上还是比较有参考价值的。只不过要想得到最后的结论,那么之前的三个假设就必须成立才行,可是就在刚刚,藤田长官在派人进来收走第三小组的破译结果的时候,胡教授去不只是故意还是无意地看了一眼,我想应该是就是在看最后那个行动期限的日期?” “你……胡说八道!我堂堂一介秘书处的高级密电顾问,怎么可能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是吗?那么请问胡教授,密电最后的那个日期,对方采用的是什么手段进行加密的?” 此话一出,那胡教授便明显有些慌了,“我……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这个?” 不想话音未落,藤田芳政便沉着一张脸,一字一顿地说道:“胡教授,请你正面回答李上尉的问题!” “我……” 见那胡教授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话来,李宁玉便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怎么,说不出来了么?实话告诉你,这最后的日期,对方是采用你最看不起的数学方式进行加密的,即默比乌斯函数公式,想要破解,只要把最后这段代码代入公式进行反推就可以了。” 说完便转头看向了第三小组的组员程和生,“我说得对么?程先生?” “不错,就是默比乌斯函数。”程和生很是干脆地点头说道,“可是根据我的计算,反推的结果明明是十四,也就是寒日,可你们为什么破译的结果却是代表这十三号的元日呢?” 话音未落,不等李宁玉开口,李强便主动接过了话茬,“很简单,因为这封密电的收发机构是军统,而且很有可能是戴笠亲自下的手令,根据我在东北满铁的经验,像这样的密电,他们往往会将关键时间延后一天,以防止密电被破译。所以,我才断定这最后的期限并不是寒日,而是元日!” “原来如此!”听到这,藤田芳政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便立刻转过头对那个胡教授厉声质问道,“胡教授,可否请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偷看第三小组的破译结果吗?” “我……我没有……” “八嘎!”见那个胡教授非但不认罪,反而还在狡辩,藤田芳政便猛地一拍桌子,大骂了一声,“这么多证据面前,你还想狡辩?” “藤田长官,我……”那胡教授还在拼命想要解释的时候。 一旁的组员便站了出来,主动坦白道:“藤田长官明鉴,教授并没有说谎,我们真的没有偷看第三小组的破译结果,教授之所以说不出对方加密的方法,是因为最后那段密电是我破译的。因为用到了默比乌斯函数公式,所以老师才迟迟没有采纳我的破译结果,直到看到李上尉她们小组上交了破译结果,这才不得不很不情愿地把我的破译结果加了上去。” “如果事情真如你说的那样,倒也情有可原。”藤田芳政沉吟道,随即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南造云子,见后者微微点头,便猛地话锋一转,“只不过人家明队长可是亲眼看见你们胡教授偷看了第三小组的破译结果,难不成是他在说谎不成?” 不想此话一出,不等其他人开口,李强便主动开口说道:“藤田长官,实不相瞒,刚刚的确是我说谎了。” 这下不光是藤田芳政,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糊涂了。 而李强则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藤田长官明鉴,如果我不撒这个谎,又怎么能让胡教授的组员说出真相呢?” “这么说,你绕了半天就是想让胡教授当众丢脸吗?”藤田芳政很是不爽地说道。 不想李强却摇了摇头,“不不不,当然不是了,我只是想让胡教授亲口承认,自己是在明知道准确日期的情况下,故意将错误的日期上报给藤田长官您的。” “你胡说!我怎么……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来?” “胡教授,您先别那么激动,我虽然对破译不是特别在行,但却胜在有个好记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应该是个转变者?” 第二百五十章 诛心之言 “是……是又怎样?”胡教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很显然,心里已经开始发虚了,“且不说谁对谁错还尚无定论,即便是我错了,难道就要以我译错了一处密电为借口,怀疑我对新政府和大日本帝国的忠诚吗?” 此话一出,李强却连忙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了!胡教授,或许在语言学方面的造诣无人能够与您匹敌,但在人心的把握上,您可能就不那么擅长了。您有没有想过,同样都是破译出错,我为什么不找第三小组的麻烦,而是揪着您的小组不放吗?” “你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胡教授没好气地回道。 李强也不生气,而是继续说道:“原因很简单,因为在我看来,多处出错是技术问题,而一处出错就是动机问题了!” 不想那胡教授听了却忍不住哼了一声,“好一个一处出错是动机问题,不过明队长你别忘了,谁对谁错还尚无定论,如果是你们错了的话,按照你的说法,有动机问题的可就是你们自己了!” “说的没错!”李强赞同地说道,“不过我相信我的组员,相信李上尉的破译结果,胡教授,这一局,你敢跟我们赌吗?” “神经病!我凭什么要跟你们赌啊?” “不!你必须赌!”不等那胡教授把话说完,藤田芳政便直接开口截住了他的话,“我虽然也不懂破译,但是要想验证谁的破译结果还是很简单的。今天已经是十二号了,只要过了明天,谁对谁错,真相自会揭晓。不过在那之前,恐怕就得先委屈一下各位了!” 话音未落,一直没有说话的汪曼春便好像早就演练好了似的,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高声喊道:“来人!” 此话一出,早就在外面待命的特务便立刻鱼贯而入,在汪曼春的面前站成了一排。 “将李上尉和胡教授带到禁闭室去!” “是!”特务们应了一声,紧接着便二话不说,将李宁玉和胡先洲一块儿押了出去。 直到这时,藤田芳政才继续说道:“虽然这次的业务研讨会至此已经告一段落,但是按照保密条例,诸位还是不能离开这里,不过还请诸位放心,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会亲自送你们离开这里的。所以就请诸位耐心地待在这里,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们就一定会想办法满足的!诸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说到这,藤田芳政故意顿了顿,见没有人提出异议,便满意地点头说道:“很好,那就请各位先回休息室去!” 说完便起身神色匆匆地离开了。 众人虽然对这样的安排很是不满,但也只能乖乖地选择服从。 而就在李强和明台来到二楼走廊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便突然从两人的身后传了过来,“明先生!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呢!” 两人闻言齐齐地回头看去,就看到了一个穿着领事馆制服的女子快步走了过来。 一见来人,明台便很是又惊又喜地问道:“桃子小姐?!你这是……” 桃子则瞬间脸颊绯红,很是害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打火机,递到了明台的手里,小声说道:“喏!你的打火机,我想……应该是你刚刚……不小心落在我办公桌上的。” “啊!还真是我的打火机,你瞧我,总是丢三落四的。”明台一边说一边接过了那只打火机,随即便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你呀,桃子小姐!要不我回去肯定又得挨我大哥骂了,改天我请你吃大餐!” 这下便让桃子的脸变得更红了,“好……好呀!要……要是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去工作了。” “等一下!”就在桃子准备离开的时候,南造云子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明先生,可否把刚刚那只打火机拿来让我检查一下啊?” 明台则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还来?有完没完啊?” “明台!”见明台又开始口无遮拦,李强便连忙呵斥了一句,“说什么呢?还不把打火机拿出来,让南造课长好好检查一下?” 明台还要再说什么,便被李强狠狠地瞪了一眼,于是便只能极不情愿地将打火机掏了出来,递到了南造云子的手上。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南造云子并没有立刻对打火机进行检查,而是直接顺手揣进了自己的兜里,根本没有半点还给明台的意思,“好了,两位可以回房间去了。” “你!”明台刚要表达自己的不满,就被李强给强行拉回了房间。 南造云子也不跟他一般计较,而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得意地目送两人回房,随即又转过头黑着一张脸用手指着桃子命令道:“立刻带她到审讯室去!给我把她知道的一切通通挖出来!” “是!” …… 是夜,明家书房。 “大哥,我回来了!”阿诚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 “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据我们的内线报告,业务研讨会在中午的时候应该就已经结束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会议临近尾声的时候,一男一女被押上了76号的囚车。其余人则被软禁在了位于日本总领事馆二楼的休息室里。” “在你看来,这会不会与明台窃取情报失败有关?” “我看不像。”阿诚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说道,“我更倾向于跟那封密电有关。” “嗯,说得也是!”明楼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如果被他们发觉有人想打机密文件的主意的话,那么阿强和明台他们这会儿恐怕就不应该被软禁在日本总领事馆,而是应该被关进大牢里接受审讯了。”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备车!去周公馆。”明楼想也不想地说道。 然而阿诚却有些迟疑地说道:“可是大哥,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察觉到了外面已经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了,您看是不是……” “正因如此,我们才要立刻采取行动,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那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呢!” 阿诚是个聪明人,自然一点就透,于是便连忙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书房…… 第二百五十一章 验证结果 “报告!” 听到南造云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办公室里的藤田芳政便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说道:“进来!” 话音未落,南造云子便推门走了进来,“啪”地在藤田芳政的面前打了个立正,恭声报告道:“报告藤田长官,青岛来电。” “念!” “据原军统青岛站站长傅胜兰供述,那份密电上所谓的‘二号计划’,便是派人假扮服务生,潜入汪精卫入住的迎宾馆,伺机下毒将其毒杀。而那个零三一,实际上既是行动代号,也是那个负责执行计划的杀手的代号。” 说到这,南造云子便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继续说道:“另外,经确认,李宁玉所说的军统习惯在密电上的关键时间点延后一日的说法,也得到了傅胜兰和李士群他们那几个前军统转变者的证实。” “零三一……”藤田芳政沉吟道,“既然已经知道了暗杀计划,那干嘛不索性直接把迎宾馆里的人通通抓起来不就好了么?那李士群还在那磨蹭什么呢?” “这个……据我们的人报告,李士群似乎是接到了汪精卫不得擅自采取行动的命令,所以才迟迟没有采取行动的。” “汪精卫的命令?”听到这,藤田芳政顿时便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他为什么会下达这么奇怪的命令?” “我想,他这么做应该是为了接下来的秘密会谈,才甘愿冒着被暗杀的风险,出此下策的。毕竟这次会谈是在王克敏的地盘上,如果在那遭遇了暗杀,那么无论结果如何,王克敏都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到那时汪精卫就会利用这次暗杀为南京政府在接下来的会谈中争取到极为有利的主动权了。” “好精明的算计!”听了南造云子的分析,藤田芳政不由得感叹道,“有时候想想,这些精于计算的政治动物发起狠来,即便比起军部那帮疯子,也不遑多让啊!” 正说着,门外便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报告!” “是山崎桑……”南造云子一边说一边看了藤田芳政一眼,见后者微微点头,这才开口说道,“进来!” “报告课长,十分钟前,明楼乘车离开了明公馆。” “开车的是谁?”南造云子又问。 “是阿诚先生。” “你确定是阿诚先生。” “确定。” 在得到肯听的回答之后,南造云子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然后才继续问道:“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知道,周公馆。” “周公馆?”听到这,南造云子便下意识地跟藤田芳政对视了一眼,然后才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下去!” 不想那山崎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并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这下南造云子的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然而还没等她发飙,藤田芳政便开口说道:“还有什么要报告的就直接说!南造课长又不是外人!” 此话一出,那山崎这才在南造云子惊讶的目光注视下继续说道:“是!卑职刚刚接到本部发来的密电,经查,上海这边的确有人定期向远在本土的松冈先生发送密电。” “具体内容呢?” “绝大部分跟驻沪海军有关。” “既然是密电发送,你是怎么知道上面的内容的?”南造云子很是奇怪地问道。 然而山崎却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询问似的看了一眼藤田芳政,这便使得南造云子的心里更加不爽了。 而直到藤田芳政点头,山崎才继续说道:“很简单,我把那些密电都拿给了正在76号关禁闭的李宁玉和胡先洲,结果不到半个小时,李宁玉就率先破译了所有的电文。” “半个小时?这也太夸张了?”南造云子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 山崎则摇了摇头,“准确点说,应该是只用了二十二分钟,尽管不愿承认,但她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破译天才。” “如此看来,那个特派专员应该是不是冲我们来的,而是冲着海军来的,看来那个米内首相刚一上台就得罪了不少的人啊!”说到这,藤田芳政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继续问道,“对了,本部那边查到那个密派专员的身份了吗?” “没有,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那个特派专员不是日本人,而是中国人!” “中国人?这么说,那个阿强还真有可能就是松冈先生的密派专员咯?”藤田芳政沉吟道。 相比之下,南造云子对此却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藤田长官,我还是觉得那个阿强不像是松冈先生的密派专员。” “证据呢?” “这个……还没有。” “那就等你找到确切的证据之后,再来说服我!” …… 与此同时,杨氏医馆。 “海棠姐,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医馆里其他的病人转送到广慈医院去了。”阿平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进来说道。 海棠听了则先是点了点头,随即便在跟杨医生对视了一眼之后,起身说道:“走,去地下室!” 时间不大,三人便下到了位于医馆正下方的地下室。 说是地下室,实际上就是一个用来储存过冬食物的地窖。 后来医馆开张之后,便被杨医生改造成了用来存放药品的地下仓库。 直到一个星期之前,一位特殊的客人到来,这间小小的地下室便又有了一个新的功能。 “放心,在你们来之前我就已经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似乎是看出了海棠心有顾虑,杨医生便连忙开口说道。 听到这,海棠这才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有些担心地问道:“你经常给他注射镇定剂么?” “怎么可能?”杨医生笑道,“这种药物虽然效果好,但要是过量使用,可是会出人命的!” 海棠则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是啊,一定要控制好用量。副组长说了,这家伙对我们来说可有大用处,千万不能出现半点纰漏。” “放心!我心里有数。” “对了,我还有件事情要拜托你。”海棠谨慎地左右看了一眼,随即便压低声音说道,“上海地下党好像出了叛徒。” 第二百五十二章 密派专员 “真的假的?”杨医生很是意外地说道,一旁的阿平也不自觉地支起了耳朵,“可是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了!”海棠理所当然地说道,“再说这可是上峰的决定,自然有更深一层的考虑了。我们只要按照命令行事就好。” “说的也是。”杨医生赞同地点了点头,“那……需要我做什么?” 海棠则简单明了地说道:“去中日合作医院,打听一个病人的情况!” …… 一夜无话,翌日,日本总领事馆。 “我说明台,这一大清早地,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安静一会儿?”李强看着刚一起来就不停地在房间里转圈的明台,忍不住说道。 “阿强哥,你怎么就一点儿都不着急呢?” “这不挺好的吗?既不用上班,又有吃有喝的,有什么可着急的?”说到这李强稍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你看你,都急成这个样子了,有用吗?” “随你怎么说,反正这鬼地方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说着明台就向门口走去。 然而还没等他走到门口,房门便猛地被人从外面拉开,紧接着南造云子便闯了进来。 “怎么样,两位。昨天晚上休息得怎么样啊?”南造云子似笑非笑地问道。 明台则没好气地回道:“不怎么样!一晚上连根烟都抽不上,能舒服吗?” “看来明少是在跟我置气啊!不就是收了你的打火机嘛,你就不能找别人借用一下?” 不想话音未落,明台便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本少爷有个习惯,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我说南造课长,这已经过去一个整个晚上了,也该把打火机还给我了?” “还?我劝你还是别想了,那只打火机现在已经是块破铜烂铁,用不了了。你还是先用这个将就一下!” 说着,南造云子便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火柴,递了过来。 见明台迟迟没有伸手去接,南造云子便很有些无奈地说道:“看来明副主任说的没错,你还真是个被家里人惯坏了孩子,一身的臭毛病!放心,这盒火柴是全新的,没人用过。” 听南造云子这么一说,明台这才伸手将那盒火柴接了过去,看得南造云子一个劲地摇头。 直到这时,一旁的李强才终于见缝插针地问道:“南造课长,您来有什么事么?” “哎呀!被你弟一打岔,差点忘了正事!阿强先生,藤田长官正在会议室里等你,请跟我来!” 藤田召唤,李强自然不能不给面子,于是便连忙点头说道:“有劳了。” 很快,李强便跟着南造云子来到了之前召开学术研讨会的那间会议室。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藤田芳政,而另一个则是一张生面孔:中等身材,宽额平头,微微有些发福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一双细长的小眼睛谨慎地躲在镜片之后时不时闪烁着常人难以察觉的精光。 而当李强的目光落在那人的肩章上时,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人佩戴的竟然是少将军衔! 难道真正要见自己的并不是藤田芳政,而是眼前的这位少将? 就在李强还在心里不断猜测的时候,那个少将便率先开口了,“你就是明强?” 话音未落,李强便立刻将已经不知道飘出多远了的思绪给强行拉了回来,打了个立正之后朗声回道:“是的!卑职明强,见过将军大人!” “好眼力!”一旁的藤田芳政忍不住称赞道,“阿强先生,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即将出任新政府最高军事顾问的影佐祯昭少将。” “久闻影佐将军威名,今日得见,实乃卑职之幸。” 影佐祯昭却只是摆了摆手,“阿强先生,客套话就免了罢!实不相瞒,我这次过来只有一件事,就是核实你的密派专员身份!” “将军阁下请问,卑职定当知无不言。” “很好!我喜欢你说话的方式,够直接。那么我就先问你一个最简单的,你的呼号是?” “樱花。”李强几乎是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 “间隔多久联络一次?” “一个星期。” “有没有密码本?” “没有!” “没有?那你如何译电?” 李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靠这里!” “你的意思是说,你把密码本都记在了脑子里?” “是!” “不可能!那么厚的密码本你都记得住?” “当然!”李强很是自信地说道,“如果将军不信,我可以当场默写出来。就是不知将军阁下有没有办法验证了。” …… 就在李强在日本总领事馆的会议室里接受着影佐祯昭那犹如三堂会审一般的问话的时候,阿诚却给明楼带来了一个让他十分意外的消息。 “你说什么?满铁的那个密派专员有消息了?” “是,刚刚收到的消息。” “人现在在哪?” “法租界,中法大药行。” 这下明楼便终于有些不淡定了,蹬着眼不敢相信地确认道:“我没听错?人在中法大药行?” “没错,就在中法大药行的地下室,昨天晚上刚刚转移过去的。” “这么说,这个消息是烟缸发来的?” “是的。”阿诚毫不隐瞒地点头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月以前,从汉口回来之后不久,阿强便时不时就去请人事处的赵处长喝酒,很轻易地就拿到了最近一段时间新政府人事变动的清单,我想他应该就是通过那份清单,成功挖出了那个密派专员的。” “仅凭一份人事变动的清单,就能挖出密派专员?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说到这,明楼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最终却还是忍不住说道,“要不……你让烟缸想办法了解一下?” “大哥,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了,你不是也经常跟我说说,看不透那小子吗?这一次,咱们就接着这个机会好好摸一摸那那小子的底,看看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二百五十三章 论功行赏 “阿强先生,感谢你的配合,请回!”经过一轮又一轮的仔细询问之后,影佐祯昭才终于点头对李强说道。 李强也很是干脆地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说道:“既如此,将军阁下,藤田长官,那卑职就暂且告退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而就在他离开之后不久,藤田芳政便转过头对身后负责记录整个询问过程的南造云子说道:“都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南造云子肯定地回道。 “很好,如此一来我们很快就能核实那小子的身份了!”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影佐祯昭却有意无意地问道:“不知藤田君打算如何核实呢?是这份记录直接发到满铁,还是参谋本部呢?” 然而藤田芳政却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打哑谜一般地默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影佐祯昭看了先是一愣,随即才恍然地点头说道:“如此甚好,那一切就拜托藤田君你了。” 说完便也起身离开了。 藤田芳政这才对南造云子吩咐道:“把这份记录交给山崎,要她立刻发挥本部!” “山……山崎桑?可是藤田长官……” 不等南造云子把话说完,藤田芳政便直接把眼睛一瞪,一字一顿地说道:“不错,就是山崎,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 “很好,照我的话去做!” “是!” …… 休息室里。 一见李强回来,明台便立刻迎了上来忍不住说道:“阿强哥!谢天谢地,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也被那些日本人给送到76号了呢!” “我说你怎么就不盼我点好啊?”李强没好气地说道,“放心,他们只是问了我几个问题,仅此而已。” “什么问题问了三个多小时啊?说来听听?” 不想话音未落,李强就瞪了他一眼,“小孩子家,打听那么多干嘛呀?这是你应该操心的问题吗!” 此话一出,明台的嘴便立刻撅了起来,“阿强哥,我发现你说话怎么越来越像我大姐了啊?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是吗?”李强听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一受委屈就噘嘴抱怨,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 “我……哼!不说算了,反正我现在也不想知道了。”说完,明台便气呼呼地往床上一趟,不再理会李强了。 无聊的时光总是难熬的,更何况是被人软禁,已经不能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了,每一分每一秒对他们来说都是煎熬。 好在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否则一定会把人逼疯的。 二月十四号,西方的情人节,同样也是密电译文中所说的“寒”日。 这天一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包括李强和明台在内的所有被软禁在日本总领馆的所有参与了破译密电的相关人员,便再次被带进会议室里集中了起来。 待所有人都到齐之后,坐在主位上的藤田芳政便清了清嗓,满面春风地对众人说道:“诸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已于昨天晚上,成功挫败了一起由军统头子戴笠亲自策划的暗杀,并且还成功抓捕了那个代号零三一的军统高级特工,西尾司令官对这次研讨会所取得的成果非常满意。” 此话一出,整个会议室里的气氛便立刻为之一松,众人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低声议论了起来。 藤田芳政也没有阻止,而是耐心地等众人议论得差不多了,这才从手下的手里接过了一份文件,朗声念道:“下面,请允许我向大家宣读西尾司令官的亲笔嘉奖令……” 然而不等那藤田芳政把话说完,一个很是不合时宜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等一下!” “怎么,阿强先生有话要说?” “是!”李强很是干脆地点头说道,“敢问藤田长官,没有受奖者在场的嘉奖令,还有宣读的必要吗?” 话音未落,藤田身边的手下便忍不住大声呵斥道:“八嘎!谁让用这种语气跟藤田长官说话的?活得不耐烦了么!” 然而那藤田芳政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拦住了自己的手下,笑着对李强说道:“阿强先生说得没错,没有功臣的庆功宴,就不叫庆功宴了。” 说着,藤田芳政便拍了拍手,吩咐道:“把人带进来!” 此话一出,会议室的门便猛地被人推开,紧接着一身戎装的李宁玉便走了进来。 尽管此刻的李宁玉脸色苍白,人也憔悴了不少,但是那双充满了坚定和智慧的眼睛却一如既往地明亮动人。 而一见到李宁玉,明台便第一个迎了上去,“玉姐!看到你没事真的太好了!76号的那帮家伙没有为难你?有没有受到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的刁难,要是有的话你就告诉我,我让我大哥替你出气!” 不想李宁玉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径直走到了李强的面前,轻声说道:“组长,我回来了。” 看着面前这个已经瘦了整整一圈的李宁玉,李强便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疼,但却只能淡淡地回了一句,“嗯,回来就好。” 而主位上的藤田芳政则轻咳了一声,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地继续说道:“下面,由我来宣读西尾司令官的嘉奖令:鉴于第四小组破译密电有功,特此奖励特别巡查队队长明强,升任政府办公厅监察科科长;自强学院电讯专业培训专员李宁玉,破格晋衔一级,晋少校衔,并授予功四等金鵄勋章;另,特别奖励第四小组成员明台,奖金八十日元。” 此话一出,众人便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人群中的明台却不禁撇了撇嘴,尽管这个时候的日元比起那如同废纸一般的军票来说,所具备的购买力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那也只不过就是一个日本陆军准尉一个月的薪水罢了,给了还不如不给。 明台甚至怀疑,这就是日本人故意搞事,用这如同鸡肋一般的奖金恶心,羞辱自己的。 想到这,明台便忍不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声音虽小,但也足以让对面的藤田芳政听到了。 不想那个老家伙却并没有生气,而是继续笑眯眯地对众人说道:“另外,按照西尾司令官的指示,为了庆祝这次研讨会圆满结束,特别邀请诸位参加今晚在海军俱乐部举办的华北战场祝捷大会,还请各位务必准时参加!” 第二百五十四章 回家路上 “阿诚哥!?你怎么来了?”刚一出日本总领事馆的大门,眼尖的明台便一眼认出了停在街角的汽车,于是便连忙跑了过去,很是意外地对坐在车里的阿诚说道。 然而阿诚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惜字如金地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上车!” 而尽管不清楚阿诚为什么如此严肃,但明台却还是“哦”了一声,乖乖地上了车。 随后走过来的李强则用手轻轻地敲了敲驾驶室的车窗,说道:“阿诚,帮我跟大哥说一声,我晚点回去。” “好!”说完,阿诚便发动了车子,向明公馆的方向驶去。 而就在车子离开后不久,一辆黑色的道奇车便开了过来,稳稳地停在了李强的面前。 “阿强少爷,您要的车子我帮您开过来了,全新出场,刚刚从船上下来的,手续也已经办齐了,这是钥匙,您拿好。”洪秘书一边将车钥匙递到李强手上,一边说道。 “谢了,洪秘书!”说完,李强便极为身世地为身后的李宁玉拉开了车门,说道:“走,李少校,我送你。” 李宁玉也不客气,二话不说便进了车里,李强则在小心翼翼地替她把车门关好之后,才又一路小跑地跑到了车子的另一边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坐了进去。 不想就在车子刚刚开出没多远的时候,坐在副驾驶的李宁玉便突然冷不防地开口问道:“组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道密电的内容了?” “为什么这么问?” “若不是提前知道密电的内容,又怎么会提前安排好这辆车呢?” “有道理。”李强很是赞同地说道,然而紧接着又猛地话锋一转,“不过你之所以得出那样的结论,完全是按照常理做出的推断。但是有句老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些事一旦跟钱沾上了关系,可就不是单靠常理就能推断准确的了。” 不想李宁玉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才几年不见,你小子……翅膀就硬了是?都敢在我面前说教起来了啊!好哇,我算是知道什么叫‘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了。” “玉姐,我大小现在也是个组长,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现在这车里又没有别人,你摆个臭组长的架子给谁看啊?当初要不是……” 话没说完,李宁玉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李强见状连忙将车子停了下来,紧接着便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锋利无比的折叠手术刀,简单地用打火机烤了一下之后便在李宁玉的耳背上刺出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别说这一招还真是百试百灵,时间不大,李宁玉便咳嗽得不那么厉害了,又吃了一颗定喘丹之后,状态便已经好了许多。 “玉姐,你这病发作起来还是那么吓人啊!” “还不是因为你?”李宁玉一脸埋怨地说道,“我算是看明白了,早晚得死在你手上。” “那可不行!当年的奉天潜伏小组,可就剩下我们俩了,我可舍不得玉姐你死。” 此话一出,车里便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好半晌,李宁玉才幽幽地说道:“将军那边……有消息了吗?” “只知道出事了,具体情况不明。” 又是一阵沉默。 “对了,我在禁闭室的时候,有一个戴着眼镜的日本军官找到我,邀请我加入即将设立的情报部。” “日本人的情报部?”李强很是惊讶地问道。 “没错。” “那梅机关呢?”李强又问。 “将改称为‘最高军事顾问团’,统领情报部的日常工作。” “看来他们这是对特高课的情报能力彻底失望了,这才想要另起炉灶啊!”李强恍然地说道,“那你是怎么答复他的?” “我拒绝了。” “拒绝?日本人的邀请,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拒绝的?” “当然没那么容易了,被我拒绝之后,那个日本军官便开始对我威逼利诱,直到我说想要去剿总任职,这才作罢。” 听到这,李强便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不是,玉姐。你这就把我给卖了啊?” 李宁玉则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不卖你,那日本人会善罢甘休吗?再说你这次这么主动,甚至还搞了个研讨会出来,别说是日本人了,就连瞎子也能看出来你要捞功?” “即便如此,那你也不能……” “好了,我到了。停车!”不等李强把话说完,李宁玉便直接截住了他说道。 李强无奈,只好乖乖照做,然而就在李宁玉下车之后,弄堂里便迎面走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脸阴沉地对李宁玉问道:“他是谁啊?” 不等李宁玉开口,李强便抢在了她的前面说道:“想必你就是李少校的先生,老潘?初次见面,我叫明强,政府办公厅监察科科长,请多指教!” 一边说,李强一边主动向那个男人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然而那人却仿佛没看到一般,非但没有半点跟李强握手的意思,而且还极其轻蔑地说了一句,“失踪两天就混了个少校回来,这军衔也来得太容易了?” 听到这,李强的脸也不禁黑了下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跟李少校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要作为一个过来人提醒你一下,像我太太这样既聪明又漂亮的女人,裙下之臣可不止你明科长一个,你既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一定不是最后一个。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那人便一把攥住了李宁玉的手腕,恶狠狠地说道:“跟我回家!” 眼看着李宁玉被那人粗暴地拉走,李强便恨不得冲上去狠狠修理他一番,但最终却还是被她看过来的眼神给拦了下来,只能悻悻作罢。 而与此同时,阿诚也在距离明公馆仅一个路口的地方,把车子停了下来。 “阿诚哥,干嘛停车啊?”明台很是奇怪地问道。 阿诚则哼了一声,“干嘛?你小子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两天没回家,不提前做好准备,大姐能轻饶了你?” “我不是跟她说了,我跟阿强哥去参加研讨会了嘛?” “可你没说两天不回来啊?” 这下明台便彻底没了主意,“那……那怎么办啊?” 然而阿诚却很是莫名其妙地说道:“还能怎么办,下车啊!” 第二百五十五章 回家受罚 “下车!” “啊?”听了阿诚的话,明台便不由得一愣。 “啊什么啊呀?我叫你下车!” “哦。”尽管不清楚阿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明台却还是乖乖地下了车。 可就在他刚一下车,阿诚便突然猛踩了一脚油门,撞了上去…… 明公馆。 已经两天都没怎么休息了的明镜,正面无表情地坐在餐厅里,脸上写满了疲惫。 桂姨一边将刚刚做好的各色早点端上桌餐桌,一边小心翼翼地对明镜说道:“大小姐,要不您先吃点?” 明镜则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淡淡地说道:“再等等!” 与此同时,明楼打着也哈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显然也是一夜没怎么休息好, 而早就等在门口的阿诚见明楼已经换好了跟自己一样的制服,便忍不住问道:“您不吃一点了?” 明楼则看了一眼餐厅方向,轻轻地摇了摇头,“算了,大姐还没吃呢。今天早上还有例会,走!” 正说着,就听到阿香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小少爷,你可回来了,你这两天跑哪去了?” “是明台回来了吗?”明镜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紧接着便快步来到了客厅,刚好看到有些狼狈不堪的明台从外面走进来。 好不容易盼到自己弟弟回来,明镜先是暗自松了口气,紧接着便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道:“给我跪下!” 明台低着头,紧走几步,走到明镜明前,慢慢地跪了下来。 见此情景,明楼和阿诚也走了过来,摆出了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而就在这时,阿香的声音便再一次从门廊外传了进来,“阿强哥,你怎么也才回来啊?快点进去!大小姐发火了,正在教训小少爷呢!” 话音未落,知道自己也自身难保的李强便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哟!都在呐?那什么……我我我队里还有个早会……” 不想话没说完,明镜就直接把眼睛一瞪,厉声道:“少给我在这东拉西扯的!你也跪下!” 此话一出,李强便“扑通”一声跪到在地,看得一旁的明台都忍不住小声对他说道:“阿强哥,你怎么也跪得这么熟练啊?” 李强则连忙小声回道:“还不是小时候被你三叔罚惯了?都快成条件反射了,所以就有些情不自禁……” 不想明台听了非但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反倒是好像终于找到了知音一般,给了李强一个“我懂”的眼神。 而明镜见两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聊了起来,便更是被气得将声音提高了几度,“你们两个,在那嘀咕什么呢?我发现你们真是长本事了,还骗我去开什么业务研讨会!结果我派人去问,人家说根本就没这回事!还不给我老实交代,这两天你们到底干吗去了?!” 此话一出,李强和明台两人便齐齐地抬头看向了明楼,后者则轻咳了一声,随即便有些心虚地把脸扭向了一旁。 李强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大姐,您消消气,我们这两天也没去哪,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上了‘汤姆号’,到公海上转了一圈。” “什……什么?”此话一出,明镜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带明台上了赌船?” “不不不,大姐您误会了,”李强连忙解释,“本来我带明台去‘汤姆号’是为了咱们‘明家香’新品发布会的事,哪曾想好巧不巧,碰上明台的同学在那里办酒会……” “酒会?”尽管听了李强的解释,明镜却依旧很是不解地问道,“即便如此,那也不能两天两夜不回来啊?你知不知道这两天,我们有多担心你们俩啊?你们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家里人了,啊?” “好了,大姐,没事了,没事了,他们这不都回来了吗?人平安回来就好。”明楼从旁安抚道,“别自己吓自己。” 说完明楼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一脸严肃地呵斥道:“怎么了,整整两天都不见个人影,害大姐担心了你们两天两夜,罚你们跪你们还委屈了?” 不想明台却梗着脖子委屈道:“我……我本来是想要早回来的,可我那个同学办酒会不但没通知我,其他人还都不愿意搭理我,他们……他们说,说我大哥是汉奸,说我是汉奸家属。” “汉,汉奸?家属?”明镜惊诧地看了明楼一眼,忍不住说道,“这些孩子,所这些干什么呀?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此话一出,一旁的阿诚便立刻机敏地示意桂姨和阿香退了下去。 待两人离开之后,李强才继续在一旁帮腔道:“是啊大姐,您不知道,有几个明台的同学还要赶他走,一边赶嘴里还一边骂。还说……还说除非大哥脱了汉奸这身皮,才愿意跟他做朋友。” 话音未落,明台便立刻接过了话茬继续说道:“我气不过,就告诉他们,我大哥虽然在政府工作,可他一定不是一个坏人,要不然我大姐也不会放过他的。”明台越说越委屈,就好像真的确有其事一般,说完又看了一眼明镜,反客为主地问道,“是,大姐?” 这下明镜可有些尴尬了,不由得轻咳了一声说道:“你这些同学呀,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你就该赶紧回家来嘛!” “我当然不能就这么回来了!”明台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说不过他们,我喝酒也得喝过他们!” “然后呢?”几乎是全程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强和明台两人唱双簧的明楼终于忍不住问道。 “然后……然后我就喝多了。他们倒了,我也倒了,我……我还摔了一跤……” 此话一出,明镜急忙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摔着了?伤到了没有啊?” 看到明台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腿,一旁的李强便很是机智地回道:“他把脚给摔坏了,可当时船已经开到了公海,船上又没有医生,所以才……” 一听明台受了伤,明镜便也顾不得其他,立刻紧张地伸手把明台搀扶了起来,“快起来给姐姐看看要不要紧。” 然而当明镜小心翼翼地帮明台卷起裤脚,看到腿上那道新鲜的伤口的时候,心中积攒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年后例会 “哎呀!你们看看呀!这一跤摔成这个样子,你的那些同学也太过分了!什么叫汉奸家属啊?这好好的一个酒会提这些做什么?” 说着,明镜便好巧不巧地扭头看见了明楼和阿诚身上的制服,顿时就把对明台和李强的气全都撒在了他们两个的身上,“你们两个,以后在家里,必须脱掉身狗皮,不要再穿了,听到没有?看你们把明台给连累的!” 尽管明楼心里清楚这是明台在故意转移明镜的火力,但却还是点头答应道:“是,以后在家里不穿了。” 说罢,转而又看了一眼明台的腿说道:“我看还是得找苏医生来看一下,打一针破伤风,免得细菌感染。” “好,我去打电话。”阿诚道。 不想明镜却连忙用眼神将他拦了下来,“这都火烧眉毛了还打什么电话呀?阿强,你现在就开车去把苏医生给接过来。” “啊?” 见李强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明楼便忍不住没好气地说道:“啊什么啊呀?还不快起来,开车去接苏医生?” “哦,哦,好,我这就去。”说完,李强才站了起来,踉跄着跑了出去。 明镜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明台的身上,心疼地说道:“走走走,上姐姐屋里去,慢点啊!” 说着便将明台扶了起来就往楼上走,一旁的阿诚见状刚要上前,不想却又被明镜那犀利的眼神给瞪了回去,那样子就好像生怕明台再被阿诚身上的制服给连累似的。 “阿香,赶紧把那个姜汤,给小少爷热热端过来啊!” “好的!” “再去那些干净衣服过来给小少爷换上!” “知道了!” “桂姨啊!你去那碘酒给明台擦一下……” 在明镜的指挥下,一家子立刻便围着明台转了起来。 而明楼和阿诚两个人却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局外人一般,最终只能苦笑着离开了家门。 上班的路上,阿诚开着车,明楼则坐在后座上一语不发,但脸上却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小子还真是聪明。他知道只要我继续当着这个官,将来早晚有一天会与我为敌。所以他才借他同学之口,叫我脱了这身皮。” 不想阿诚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此话一出,明楼便不由得一愣,随即便有些恍然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次行动,我们给他提供的信息和提示过多,他怀疑我们的身份了,是吗?” “其实明台一直都不相信你是真正的汉奸,否则大姐是绝不会让我们住在家里的。再加上这次,行动前给他指路,还有陈炳要指认女刺客的事情,我想……他应该是有所察觉了。” “他手里没有任何的证据,那怀疑就只能是怀疑。”说到这明楼重重地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还能瞒他多久啊!对了,梁仲春那边,打探到什么消息没有?” “我计划今天下午安排他的妻儿回汉口老家,梁仲春在电话里说,届时会他会带个好消息过去,我想八成是跟‘归零计划’有关。”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太好了。直觉告诉我,那个‘归零计划’非常危险,我们必须尽快搞清楚计划的具体内容,当然我们也不能把宝都压在梁仲春一个人身上,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只能从林之江的身上打开突破口了。” …… 从苏氏医馆将苏医生接回来之后,李强这才终于得到了明镜的批准,出门上班了。 尽管今天已是大年初七,但是由于研讨会的缘故,因此严格来说,这还是李强年后第一天上班的日子。 故而作为副官的铁林便在李强的授意下将队里所有人都召集在了一起。 “全体都有了,立正!” “队长好!” 李强则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很有精神!看来这个年大家都过得不错嘛!” 话音未落,孙大钟便立刻忍不住说道:“说到底,这还不是托了队长您的福嘛!说出来不怕您笑话,要不是您发给我们的年终奖金,单靠那点薪水,甭说是踏踏实实过年了,恐怕就连吃饭都成问题了。大伙说是不是啊?” “是!”众人齐声回道。 “好你个孙大钟!这才几天不见,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可见长啊!” 然而话音未落,一旁的朱子乾也连忙应和道:“队长,孙组长可不是在拍马屁,而是说出了弟兄们的心声啊!对不对,弟兄们?” “对!”众人再次齐声回道。 李强听了则连忙双手虚按,对众人说道:“好了,马屁也好,真心也罢,弟兄们的心意我收到了。说正事,我之所以把弟兄们召集起来,是有个事要向你们宣布:从即日起,我们这个特别巡查队就正式解散了!” 此话一出,便犹如一盆凉水将众人刚刚还高涨不已的热情瞬间浇灭,不由得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而胆大如孙大钟则更是忍不住问道:“队长,为什么呀?”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一旁的二组组长姜筝便没好气地说道:“我说你们能不能先听队长把话说完,再问为什么啊?”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才终于停止了议论,齐齐看向了李强。 李强则很是赞赏地看了姜筝一眼,开口说道:“看看,关键时刻,还是咱们姜组长压得住事。不错,咱们特别巡查队的确是解散了,但是上面也给了咱们一个新的编制,从今天起,咱们就改叫政府办公厅监察科,在政府办公大楼里办公了!” 此话一出,顿时便引得众人一片欢呼,要知道半年多以前,这些人大多都还是警局里地位待遇最低的巡警,有的更是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的主,可自打进了巡查队之后,别的不说,生活水平那可是蹭蹭蹭地往上窜。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任谁在体会过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之后,恐怕都不会希望自己又回到之前那饥一顿饱一顿的状况了。 而正是由于这样的心态,使得众人对李强充满了崇拜,敬仰,进而产生了超乎寻常的忠心。 当然,这其中自然不包括那个姜筝,毕竟她跟其他人不同,作为藤田芳政的心腹,即便是离开李强,也不会为了生计担忧。 然而李强接下来人事安排,却让她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主动邀约 “既然咱们这个巡查队已经被改组为监察科了,那么为了更好地开展接下来的工作,我决定对现有的人事进行调整。” 此话一出,几乎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不自觉地提了起来。 而李强却仿佛没看见一般,直接点起名来,“孙大钟!” “有!” “即日起,免除你一组组长职务,改任监察科监察股股长。” 那孙大钟一开始听李强要免除自己的组长职务,整个人便差一点瘫坐在了地上,可当他听李强的后半句的时候,便立刻转悲为喜,忙不迭地打了一个立正,高声应道:“是!” “朱子乾!” “有!” “即日起,免除你三组组长职务,改任监察科监察股副股长。” “是!” “铁林!” “在!” “即日起,免除你副官职务,改任监察科保卫股股长。” “是!” “姜筝!” “属下在!” “即日起,免除你二组组长职务,改任监察科副科长。” “这……” 此话一出,不光是那个作为当事人的姜筝,就连其他人也不自觉地大吃了一惊,不由得齐齐瞪大了眼睛。 然而李强却只是笑着反问道:“怎么,有问题么?” 姜筝则连忙摇了摇头,有些诚惶诚恐地说道:“没……没有问题,属下多谢科长栽培!” 听到这,李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才继续对众人说道:“另外,原一、三组组员,即日起也要兵合一处,将打一家,统一划归监察股领导;原二组组员,则通通划归保卫股领导。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众人齐声回道。 “很好,那么全体都有,立刻回去收拾东西,咱们搬家!” “是!” …… “呜——” 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响起,列车便开始缓缓开动,逐渐驶离了上海火车站。 梁太太带着孩子坐在列车上,时不时地探出头来回望着身后的站台,那孩子更是直接探出了半个身子十分用力地挥着手告别。 而站台之上的梁仲春见此情景,眼角也不禁微微湿润,但还是十分克制地用手擦了擦,然后才转身对一旁的阿诚说道:“我们走!” 而阿诚则一边陪着梁仲春向外走,一边很是感慨地说道:“梁太太是个贤惠女人,你啊,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梁仲春也叹了口气,道:“回老家也好,上海毕竟是个是非之地,这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条枪对准着咱们呢!” “也许……梁太太不这么想呢?” 听到这,梁仲春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列车,喃喃地说道:“随她去!只要他们母子俩能平平安安的,就算被她怨一辈子也没关系。” 此话一出,阿诚不由得愣了一下,想不到这个梁仲春还真如他自己所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家庭主义者啊! 于是便笑着说道:“我完成任务了。” “是啊,还没有谢你呢!”梁仲春也如释重负地笑着回道。 “不用!你啊,就好好地跟小嫂子过日子,别再又找一个了。” 梁仲春则连忙摆手说道:“不会不会!我现在还哪有那么多的想法啊?” “真的吗?”阿诚很是怀疑地问道,然后不等那梁仲春开口,便又猛地话锋一转,将话题岔开,“对了,你在电话里不是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我吗?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你不是拜托我去打听那个什么‘归零计划’吗?” 阿诚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这么说,你已经有眉目了?” “有了,不过我只打听到这个计划是针对皖南地区日益壮大的新四军的!至于计划的具体内容,已经被西尾司令官列为了最高军事机密,这样的机密,可就不是花点钱就能打听清楚的了。” “新四军……” 而就在阿诚还在心里猜测着这到底是是个什么样的计划的时候,便被梁仲春神秘兮兮地用手肘拐了一下,“另外,还有件事,我听领事馆的人说,那个陈炳失踪了,想必也是老弟你的杰作?看不出来,你小子动作还真是够快的啊!” “别瞎说!陈炳失踪,与我何干?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啊对对对,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过那天在海军俱乐部可是有不少人看到我们俩跟他见过面……” 然而话没说完,阿诚便直接截住了他的话,“梁处长,你知道天塌下来,会是什么感觉吗?” “两眼漆黑,一切完蛋!” “错!”阿诚笑着说道,“天塌下来,自然有个子高的人顶着。” 说完便拍了拍梁仲春的肩膀,向车站外面走去…… 商店里,程锦云正慢条斯理地试戴着各式眼镜,一旁的店员则跟在她身边不停地做着介绍。 就在这时,明台突然从程锦云的身后蹿了出来,仿佛存心要吓她一跳似的说道:“需要帮忙吗?” 不想程锦云却并没有受到半点惊吓,反而很是从容地戴上眼镜,然后才满满转过身来看着他,问道:“好不好看?” “好看!”明台点头说道。 “哦!”不想程锦云说完便索性摘下了眼镜递还给了那个店员,“不要了!” 这下可把明台给弄糊涂了,连忙一脸不解地追问道:“为什么?” 程锦云也不回答,而是继续试着其他的。 这下明台可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道:“你约我来,就是要我帮你挑眼镜?” 程锦云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不然呢?” “我以为你们又遇到什么麻烦了呢!” 程锦云笑了笑,“想不到你这么喜欢帮别人解决麻烦啊?” “那当然,不过也得分帮谁。”说着,明台便猛地凑到了程锦云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要是关乎国家大义的事,我自当义不容辞,但倘若只是给某人的失误擦屁股的话,我可没兴趣!” 说着,明台便挑了一副黑色大边框眼镜,叫店员拿来试戴。 趁此空档,程锦云才黑着脸说道:“今天晚上,我们将对青石镇采取行动……” 不想话没说完,明台便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道:“今天晚上?不好意思,没空!” 第二百五十八章 十根黄鱼 “你!” 听到明台的拒绝,程锦云那一张俏脸便顿时被气得飞起了一抹绯红。 好半晌才强行把火气压了下来,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 然而明台却似乎铁了心一般,两手一摊,“我劝你还是省省!即便说破天,我也帮不了你。晚上我还要去海军俱乐部参加华北战场的祝捷大会呢!” “啪!”不等明台把话说完,程锦云终于忍不住狠狠地拍了一下柜台,顿时把店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明台更是被吓得直接一边向其他人赔笑。一边将程锦云拉到了一处角落很是莫名其妙地说道:“你疯啦?” “你才疯了呢!”程锦云毫不客气地直接回怼道,“我想找你借点钱。” 明台听了却忍不住有些好笑,“好家伙,管人借钱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呢!” “那你借还是不借啊?” “可以是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告诉我,你为什么借钱,还有就是这钱是以你个人名义借的,还是……” “当然是个人名义!我总不能……”说到这,程锦云便谨慎地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没人偷听之后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的好同志拿着大刀和长枪去端敌人的军火库?” “不是?贵党现在有那么困难吗?你该不会是骗我的?”明台一脸不相信地说道。 “嗨呀!这种事情,三言两语我跟你也说不清楚,你就说你借不借!给句痛快话,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了!” 此话一出,明台便不由得一愣,“什……什么来不及了?” “再过一会儿,黎叔就要动身去苏州跟黑市商人谈判了。” “跟黑市商人谈判?真亏你们想得出来!那帮家伙可是都是只认钱不认人的主,跟他们攀交情,信不信转脸他们就能把你们给卖了?” 说完明台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左右,低声问道:“要多少?” “十二……不,十根,十根黄鱼!”程锦云咬了咬嘴唇,试探着说道。 不想明台听了便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多少?难道你们的人是空着手赶过来的吗?” “不然呢?你以为外面的日伪封锁线是那么好闯的么?” “这倒也是。”明台听了很是赞同地说道,但紧接着便又皱起了眉头,“可是这一时半刻我也拿不出那么多黄鱼啊!” “说的也是……”程锦云很是焦急地看了一眼手表,“没关系,那我就再想想其他办法好了。” 说完,便有些失落地准备离开。 不想却被明台一把给拉住了,“等一下!这样,黄鱼的事交给我来想办法,你先到对面的咖啡馆等我好了。我去去就回!” 说罢便不顾程锦云的呼唤,转身快步离开了商店…… “你说什么?十根黄鱼?”办公室里,刚刚搬完家的李强屁股都还没坐热,明台就找了过来,一开口就是十根黄鱼,顿时就把李强听得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没好气地说道,“我说你小子是搁外面赌了?还是借了高利贷了啊?要么多黄鱼做什么?” “嗨呀,阿强哥,你就别打听得那么仔细了,先救急好不好?” “救急可以,但是你总得让我知道这笔钱的用途?” “我……” 一见明台那吞吞吐吐的样子,李强便隐约猜到了他的真实意图,于是便眯缝着眼睛说道:“算了,既然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逼你了,不过我现在手里也没有那么多黄鱼,法币行吗?” “这个……” 就在明台还在犹豫的时候,李强便猛地一拍桌子,顿时就把他给吓了一大跳。 “你这是干嘛呀?阿强哥,吓我一跳!” “干嘛?”李强则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还不给我老实交代,你要那么多黄鱼打算去黑市上买什么啊?” “什……什么黑市啊?阿强哥你可真会开玩笑……”明台很是心虚地回道。 然而李强也黑着一张脸,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还是不说?你要还是不说实话,这事我可就不管了啊!” 说罢,李强便站起身来作势要走,这下明台没有办法,只好把程锦云找他借钱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然而明台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听说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李强竟然只是默默地坐回到了椅子上,半天都没有半点反应。 而就在明台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却冷不防地发现李强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看得他不由得心里发毛。 “阿强哥,你……没事?” “我当然没事了。”说着李强便神秘兮兮地冲着明台招了招手,待他靠近之后便压低了声音对他耳语了几句。 说完之后又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只信封交给了明台。 然而明台接过信封之后却迟迟没有离开,反而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道:“不是,阿强哥,连这种事也在你的计算之内,这也太扯了?” 李强则很是得意地哼了一声,“要不怎么说你小子还是太嫩了呢!记住,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伪装者,凡事就要多动动脑子,多留一个心眼,多做一个预案。” “好啦,我记住啦!谢了,阿强哥!”明台显然不想再听李强的唠叨,于是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而就在他前脚刚一离开,后脚李强便也起身来开了自己的办公室,径直来到了明楼办公室的门口。 “叩叩叩……” “进来!” 话音未落,李强便推门走了进去。 一见李强进来,明楼便快速将手上的那份文件签好,递还给了对面的李秘书,“关税的事,就按这份文件上说的办好了,你先去忙!” “是!”说完,李秘书便接过文件夹,很是识趣地退了出去。 “怎么样?新办公室还不错?” “马马虎虎!”李强耸了耸肩说道,“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比较满意的。” “哪一点?” “没装窃听器。” 不想话音未落,明楼却笑着从抽屉里掏出了两个精致小巧的窃听装置,放到了桌面上,笑着说道:“不是没装,而是被我拆了,一个在电话听筒里,一个在文件柜底下,我都已经让阿诚偷偷掉了包,惊不惊喜啊?” 然而话没说完,李强便从兜里掏出了那两个阿诚用来调包的窃听装置,放在了明楼面前的办公桌上。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石三鸟 “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啊!”明楼看了面前那两个假窃听器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 然而李强却连连摇头,“不不不,大哥,要不是你让阿诚提前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我又怎么能把那个南造云子给唬得一愣一愣的呢?所以啊,我是来谢您的!” “这么说,南造云子已经来过了?” “来过了,我刚从愚园路那边搬过来她就来了,简直就跟狗闻到了骨头香似的。” 明楼听了则先是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才有些不无担心地说道:“如此看来,你的身边应该有她的眼线。” 不想李强却直接开口说道:“我知道,而且我也基本能够确定,那个眼线不是别人,就是我刚刚提拔上来的副科长。” “你是说,那个姓姜的女人?” “不错,而且据我的调查,她不但是个不折不扣的日本人,就连姓氏也十分特别。” “姓氏特别?”听到这明楼不由得皱了皱眉,“有多特别啊?” “如果情报准确的话,她的真名应该叫做山崎美智子。” “山崎?”此话一出,明楼不禁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我怀疑她才是当年受黑龙会委派,潜伏上海的山崎组遗孤!” 听到这,明楼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整件事看上去都那么真实,就连阿诚也差点着了她的道,怀疑起了自己的身世,还暗中调查了那么长时间。” “看来南造云子在阿诚的身上可没少下功夫啊!只是有一点我实在是想不通,她到底为什么会盯上阿诚呢?” 此话一出,明楼便敏锐地听出了李强话里有话,于是便立刻结果了话茬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南造云子打算将阿诚培植为自己的心腹?可她身边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叫高木的心腹了么?” “我倒是不这么觉得。”李强摇头说道,“在总领事馆的时候,我仔细留意了藤田芳政和南造云子之间的关系,发现他们两个之间好像并不是特别信任。所以如果那个高木实际上是藤田芳政安插在南造云子身边的眼线的话,那么她这么急着将阿诚收作心腹也就说得通了。” “嗯,有道理,这件事我会继续跟进的。”明楼点头说道,但进阶这又话锋一转,“不过那个山崎美智子你打算如何处置?要不要我帮你把她调走?” “不必了!那样只会引起日本人的怀疑。放心,我心里有数。”说到这,李强才终于想起了正事,“啊对了,差点忘了,刚刚明台来找我了。” “明台?他来这做什么?你们俩该不会又背着我搞什么幺蛾子了?” “大哥,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像是四处惹祸的人吗?” 此话一出,明楼便没好气哼了一声,“反正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俩一凑到一块,准没好事!说,又给我惹了什么麻烦啊?” “也没什么,就是明台刚刚从我这借了十根黄鱼,想找大哥您报销一下……” “你说什么?!”不等李强把话说完,明楼便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道,“他要那么多黄鱼做什么?” “我不道啊!他说是特殊任务,急需十根黄鱼,而且必须是黄鱼,什么法币,日元,美元都不行,我看他那么着急,就把银行保险箱的钥匙给他了,怎么,这事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这个臭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没错!是该好好收拾收拾他了。”李强很是赞同地附和了一句,随即便把手伸向了明楼,“大哥,那十根黄鱼您是不是先给我报了?等回家我帮您一块收拾那个臭小子。” “什么黄鱼?又不是我找你借的,为什么要给你报销?” 不想此话一出,李强一下子就急了,“好哇!你们兄弟俩合起伙来坑我的钱是!我这就把这件事告诉大姐去!” 说完便气呼呼地就向外走。 这下可把明楼给吓了一跳,连忙喊道:“你回来!” 要说明楼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大姐了,而李强也正是抓住了他这个软肋,这才成功掌握了主动。 可即便把李强给喊了回来,但明楼却还是忍不住说道:“我说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动不动就要找大姐告状呢?再说你为什么不问清楚这笔钱的用途,就那么轻易就把钱借给他了啊?” 尽管只是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牢骚,但李强听了却很是不服气地反问道:“谁说我是轻易就把钱借给他了的?” “怎么,难道你还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不成?” “那当然了!”李强很是得意地说道,随即便又神秘兮兮地向明楼招了招手,待他靠近之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啊,正愁没有合适的机会让阿诚彻底获得孤狼的信任,明台就来找我借钱了,于是我就想到了这个一石三鸟之计。” “哦?”听到这,明楼不禁眉毛一挑,“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一石三鸟?” 不想李强却卖起了关子,顿时便看得明楼便气不打一处来。 可即便如此,明楼却还是强行把火往下压了压,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怒气冲冲地说道:“阿诚,去财务拿十根黄鱼过来。对,现在!立刻!马上!送到我办公室来!” 电话挂断,时间不大,阿诚便拎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走了进来。 “大哥,这是您要的十根黄鱼,我给您送来了。”尽管在看到李强也在的时候,阿诚忍不住稍微愣了下神,但是很快便又调整恢复了过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对明楼说道。 然而明楼却连看都没看那个袋子一眼,直接随手将它丢给了李强,然后开口说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哪曾想李强却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而是转头看向了阿诚,一边用手掂了掂装着黄鱼的袋子一边问道:“这十根黄鱼你报账了吗?” “当然!”阿诚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头回道。 “以谁的名义?”李强又问。 “自然是以经济司的名义。” “如果有人想要追究这笔钱的去向,能查出来么?” “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李强很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就是想让你配合一下,唱一出苦肉计,你可愿意啊?” 第二百六十章 意外不断 尽管是工作日,法租界的香港银行依旧人来人往,一派繁忙的景象。 “你好,我要启用一个保险箱。”一身阔少打扮的明台缓步走到受理窗口前说道。 “好的先生,麻烦您先填一下这份表格?”受理窗口的女柜员很有礼貌地回道。 明台也不疑有他,直接掏出钢笔龙飞凤舞地填写了起来,很快便将填好的表格递还给了那个女柜员, 然而那女柜员一看到表格上面的内容,脸上便不自觉地闪过了一丝异样,尽管持续的时间很短,却依旧没能逃过明台的眼睛。 可即便如此,明台却依旧装出了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耐心地等着。 好半晌,那女柜员才猛地回过神来,故意提高了嗓音问道:“231号?您好像是第一次启用这个保险箱啊?” 此话一出,明台便立刻感觉到了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齐齐地向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不想就在这时,明台却慢悠悠地纠正道:“我说小姐,拜托你帮帮忙看清楚好伐?我写的可是237号保险箱,哪里是什么231啊?” 听到这,那个女柜员便连忙又拿起那张表格仔细看了看,然后才连忙道歉道:“对……对不起先生,是我搞错了!这……这边请,这边请!” 那女柜员看似是在对明台说抱歉,但身子却向周围欠了好几下身子,这自然也被明台看在眼里,不过却依旧不动声色地跟着那个女柜员向保险库的方向走去…… 半小时后,东海咖啡馆。 程锦云正在焦急的等明台回来,可转眼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明台却依旧不见个人影,这便让她不得不焦急地不停地看表。 而就在程锦云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一个将整个身子都严严实实地裹进一件风衣里的身影便突然走了过来,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 “嘘!”程锦云刚要开口说什么,对面那人便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程锦云这才看清楚来人不是别人,赫然便是明台。 “帮我看看后面还有没有尾巴?” 此话一出,程锦云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连忙仔细地扫视了一圈,然后才肯定地说道:“没有!” 明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随即便将手上的那只公文包递到了程锦云的面前。 而一看到那只公文包,程锦云便忍不住又惊又喜地说道:“不是?你真搞到了?” “那是!本少爷一向说到做到!怎么样,我厉害?” 不想这一次程锦云竟然罕见地没有反驳,而是郑重其事地对明台说道:“谢谢你,小……肖先生。” “惠小姐客气了,都是为了抗日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程锦云则笑了笑,随即便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在这民族生命危急万状的现在,只有我们民族内部的团结,才能战胜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者。” “说得好!”明台深有感触地说道,“谁说的?” 然而话一出口,明台便顿时感到有些不妥,于是便连忙解释道:“抱歉,我并不是在故意打探你们的组织信息。” 程锦云则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明白,不过对于那位先生,我只能告诉你他叫伍豪,至于其他的我就不能说了。” 说罢,程锦云便起身向明台微微欠了欠身,便拎着那只公文包急匆匆地离开了咖啡馆…… 晚上七点,随着华北战场祝捷大会准时召开,整个海军俱乐部处处张灯结彩,到处都是一派热闹景象,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而宴会刚刚开始不久,明楼便主动端着一杯香槟,来到了南造云子面前。 “明先生,有何见教?” 明楼则笑了笑,“见教不敢当,只是听说中日合作医院的高级病房前几天收治了一名,级别很高的红党转变者。所以就想向南造课长打听一下,是否确有其事啊?” “没错,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南造云子似笑非笑地说道,“想不到明先生竟然对那个转变者这么感兴趣啊?” “倒也不是特别感兴趣,只是听说那个家伙被捕前是华兴银行的股票经纪人,所以如果南造课长发现他手上有任何与上海金融市场有关的情报,还请您务必录给我一份。” “这没问题!”南造云子很是痛快地回道,“不过,还请明先生有足够的耐心才行啊!” 此话一出,明楼便不由得眉头一皱,“怎么说?” “那个转变者受伤很重,就连眼睛恐怕都保不住了。” “眼睛瞎了没关系,只要心没瞎就好!”说到这,明楼稍微顿了顿,随即才话里有话地说道,“我在意的是,他能不能说出我想要的东西。” 就在明楼还在跟南造云子周旋的时候,李强和阿诚则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为接下来的计划做着最后的准备。 “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好了吗?”李强先是看了一眼手表,然后才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 然而话音未落,将身形巧妙地隐藏在廊柱之后的阿诚便轻声回道:“当然!” 听到这,李强便起身迈步向李宁玉所在的方向走去。 尽管是受邀前来参加宴会,但李宁玉却并没有盛装出席,反而只穿了一件玄色旗袍,脸上尽管只是略施粉黛,便足以使得那些平日里以交际为傲的胭脂俗粉们黯然失色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准时。”刚一来到李宁玉的面前,李强便主动开口说道。 而李宁玉却只是淡淡地回道:“时间对于我们这些谍报人员来说,可是有着特殊意义的。” 正说着,一个很是不合时宜的声音便猛然响了起来,使得李强不得不暂缓了之前跟阿诚约定好的计划。 “李少校,你终于来了,真是太好了!”一身和服装扮的藤田芳政一见到李宁玉便很是开心地走了过来说道,随后又转头冲着李强微微点了点头,“正好李科长也在,我来介绍一个人给你们认识。” 说着藤田芳政便转身对不远处的一个身宽体胖的中年人招了招手,后者则立刻放下了酒杯,屁颠屁颠地走了过来,低眉顺眼地说道:“藤田长官,您叫我?” 藤田芳政则似乎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满面含笑地指了指李强和李宁玉逐一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刚刚走马上任的监察科的明强明科长,而这一位就是破译天才,李宁玉少校。” 听了藤田芳政的介绍,那人连忙上前热情地向跟李强和李宁玉两人做起了自我介绍,“初次见面,鄙人钱虎翼,还请两位日后多多关照!”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大吵一架 “钱桑,在他们两位面前你就用不着这么遮遮掩掩的了。”藤田芳政话里有话地说道,“还是重新介绍一下你自己!” 此话一出,李强和李宁玉两人便很是讶异地对视了一眼。 而钱虎翼则干笑了几声开口说道:“既然藤田先生都已经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请允许我重新做下自我介绍:鄙人钱虎翼,即将出任华东剿匪总司令一职,还请两位日后多多关照!” “总……总司令?” “不错!”似乎对李强那吃惊的反应很是满意,藤田芳政便主动解答起了他心中的疑惑,“这次你们通过破译密电,不仅成功挫败了一次针对汪先生的刺杀,还更加坚定了汪先生组建一支更加专业且高效的电讯队伍的想法。于是便准备在即将设立的华东剿匪总司令机要处所属增设一个电讯科,并特别任命李宁玉少校来做这个科的科长。不知李少校意下如何呀?” 话音未落,李宁玉便极为干脆地回道:“承蒙藤田长官关照,宁玉自当竭尽全力,不负长官以及汪主席的栽培!” “好!很好!太好了!”老实说,即便是那藤田芳政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进行得这么顺利,于是便情不自禁地一连说了三个“好”,随即便郑重地向李宁玉承诺道,“李少校放心,只要你忠心尽力,帝国和汪主席是一定不会浪费你那宝贵的智力的!” 说完,藤田芳政才又看向了一旁的李强,“李科长,我知道你原本的打算,是准备把李少校留在身边的。老实说,我这么做心里还真有点横刀夺爱的感觉,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想好要怎么补偿你了。” “藤田长官说笑了,我们这些人都是为新政府和大日本帝国做事的,自然要听从长官的命令和安排,更不敢心生怨恨以及任何的不满。” “你看看,钱司令,我就说李科长这个人还是很识大体的?” “那是那是。”钱虎翼连忙应和道。 “不过话是那么说,但是补偿还是要补偿的,我已经跟钱司令都商量好了,一旦司令部正式组建设立,就即刻纳入你们监察科的监察范围,自司令以下所有人都要接受你的监督和考察,不受任何军衔职级限制,怎么样?” “这……简直是卑职做梦都不敢想的呀!多谢藤田长官,多谢钱司令!” “嗯。”藤田芳政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才转头对钱虎翼说道,“来来来,钱司令,趁着这个机会,我再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说罢,两人便一先一后地离开了。 而就在他们离开之后,李强便立刻压低了声音问道:“玉姐,那个姓钱的该不会就是你的那个绝密任务的最终目标?” 然而李宁玉却只是微微一笑,既没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李强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继续压低声音说道:“玉姐,一会儿你往后靠一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上前出手。” 说罢,不等李宁玉有所反应,李强便冲着一个服务生打了个响指,并从他的手中借过了一杯香槟。 而就在他正要端起酒杯的时候,阿诚便黑着一张脸走了过来,没头没尾地质问了一句,“你什么意思?” 李强则丝毫不受影响地喝了一口手上的香槟,慢悠悠地反问道:“什么什么意思啊?” “少在这跟我装蒜!上任的第一天就派人暗中调查我们秘书处,到底几个意思?” “那又怎么了?是我没这个权力,还是你们秘书处不让查啊?” “你!”阿诚被李强怼得有些语塞,不得不打起了亲情牌,“阿强少爷,我知道你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你总不能把火烧到自家人的头上?你知不知道……” 然而不等阿诚把话说完,就被李强很是不耐烦地打断了,“我说明秘书,相信我大哥也不止一次地跟你说过,谈公事的时候要称职务?亏你还跟在我大哥身边这么久了,难道连公事和私事不能混为一谈,这点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吗?” “我……” “不过话又说回来。怎么,你还真以为改了个姓,自己就是明家人了?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你不过就是明家的一个仆人罢了,说难听点,就是我大哥养的一条狗!吃里扒外的东西,要不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早就大嘴巴抽你了!” “你!”此时的阿诚已经涨红了脸,脖子上的青筋也条条绽出,“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谁吃里扒外了?” 李强则很是轻蔑地哼了一声,“我说的是谁,你心里还没数吗?” “放屁!”盛怒之下,阿诚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说我吃里扒外,你有证据吗?” 然而李强却依旧慢条斯理地说道:“别急啊!我正不正在找呢嘛!放心,等我找到了,我一定第一时间亲自通知你的。” “你!” 两人越吵越凶,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这其中,幸灾乐祸有之,低声议论者有之,暗中默默观察者有之,却唯独没有上前规劝的。 而就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明楼的声音才终于在人群中响了起来,“你们两个!在家里吵也就罢了,怎么还吵到这来了?简直丢尽了我们明家的脸!” 说罢,明楼便分开人群,满脸黑线地来到了两人身前。 “大哥,我……” “你闭嘴!”李强刚要说什么,就被明楼一句话给怼了回去,“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怀疑要有证据!不然你这个监查科长拿什么服众?不能服众,你还怎么干?” 说完明楼又转头对阿诚教训道:“还有你!他要查,你就让他查好了,他再怎么看你不顺眼也不至于会诬陷你不是?只要你身正不怕影子斜,害怕他查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别可是了,我不想听!听好了,你们两个,现在立刻给我滚回家去,听到没有?省得在这继续给我丢人!” 明楼的话,两人自然不敢不听,而就在人群即将散去的时候,一个宪兵便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突发事件 “八嘎!” 李强和阿诚这边的冲突才刚刚平息了不久,藤田芳政那愤怒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随即又对闻声而来的南造云子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带着那个前来报信的手下急匆匆地上了楼。 而就在所有人还在纳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大厅里的音乐便陡然间停了下来。 紧接着南造云子便走到话筒前对众人说道:“实在抱歉,打扰了各位的雅兴。我刚刚收到消息,有人意图潜入总领事馆,窃取绝密文件。而根据目击者的描述,那个人本应出席今天的晚宴,所以还请大家稍安勿躁。来人,封锁现场!” 说罢南造云子便猛地一挥手,随即便有一队宪兵从外面闯了进来,将整个大厅戒严了起来。 安排好了这些之后,南造云子才迈步走到了明楼的面前,一字一顿地问道:“明先生,请问令弟现在人在何处啊?” 此话一出,明楼便立刻随手一指,“南造课长还真是会开玩笑,我的弟弟不就站在你面前吗?” 南造云子则撇了撇嘴,“明先生,当着明人咱不说暗话,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这跟我东拉西扯的,不觉得自己很滑稽么?” “南造课长,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什么叫东拉西扯?是,我是还有个小弟明台,但他还是个学生,又怎么会受邀参加这种级别的宴会呢?” “明先生,说真的我是真搞不清楚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难道明科长就没跟你说吗?” 听到这,明楼便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李强,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的,今天一早我们离开总领事馆之前,藤田长官就已经强制要求我们所有参加了研讨会的人都要参加今晚的宴会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这下可把李强委屈得够呛,“不就是参加宴会嘛?为什么一定要跟你说啊?” “你!” “好了好了!我可不想听你们两个继续吵下去,你们只要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那个明台,今天晚上到底有没有出席宴会?” “这个……”明楼迟疑了半晌,最终却还是只能如实地回道,“我不确定。” “不确定?那就是没有咯?”说完南造云子又转头看向了李强和阿诚,“你们两个呢?” 李强和阿诚则先是对视了一眼,随即便也都如实地摇了摇头。 这下明楼便终于有些着急了,“南造课长,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这边可是有认证的!”说着,南造云子便拍了拍手,随即一个熟悉的身影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李秘书?怎么是你?”一见到那人,明楼便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不敢相信地说道。 “明长官,我……我本来是去领事馆送十四号文件的,哪曾想却刚好撞到了那个正准备向外逃的可疑分子……” 南造云子则很是得意地说道:“很意外?明先生,这位李秘书可是你的人,他所做的供词可信度应该很高?” 然而明楼却好像没听到似的,而是目光犀利地盯着那个李秘书,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说你撞到了那个可疑分子,也就是说你是亲眼看到,那家伙百分百就是我们家明台了吗?” “这个……也不能说是百分百,我当时也是被吓坏了,但是从那人的背影来看,应该就是明家的小少爷。” “背影?”明楼听了忍不住觉得好笑,“想不到李秘书还是个奇人异士,仅凭一个照面和背影就能如此断定一个人的身份啊!” “我……” 见那个李秘书被明楼三言两语就驳得体无完肤,一旁的南造云子便忍不住说道:“多说无益!明先生,李秘书到底看没看清咱们暂且放在一边,我现在就让我的手下对会场进行彻底搜查,如若确认了明家小少爷没有出席今晚的宴会的话,我希望明先生能够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完,也不等明楼如何回应,南造云子便大手一挥,命令道:“给我搜!” 不想话音未落,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劳烦南造课长如此兴师动众,实在是让本少爷受宠若惊啊!” 一见来人,明楼原本还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随即便没好气地说道:“臭小子,来了也不跟大哥打个招呼!你看看,闹出了这么大的误会!还不快向南造课长道歉?” “凭什么道歉啊?”明台一脸不服气地说道,“要怪也是怪他们这里的刺身不新鲜,害得我跑了好几趟厕所,凭什么要我道歉啊?” 此时的南造云子自然没心情听他们兄弟俩在那斗嘴,于是便连忙转头对那个李秘书说道:“李秘书,你仔细看看,你在领事馆里撞到的是不是他?” 李秘书听了连忙点头,随即便绕着明台左看看,右瞧瞧地转起圈来,一边看嘴里还一边嘟囔,“怪了,怪了,从后面看上去明明就跟那个家伙一模一样,可是……” 然而还没等那李秘书把话说完,恼羞成怒的南造云子便狠狠地甩了他两个嘴巴,大骂道:“混账东西!连个人都能认错,你还能干什么?废物!饭桶!” 而就在南造云子破口大骂的时候,蹊跷的一幕便发生了。 那个李秘书竟然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嗨!”,尽管话到嘴边的时候慌忙改成了“是!”,但却依旧没有逃过李强等人的眼睛。 明楼更是眯了眯眼,面带愠色地对南造云子说道:“南造课长,事到如今,我想这场误会应该可以解除了?” “当然,不过我希望明先生能够理解,毕竟我也是职责所在。”南造云子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明楼则很是大度地摆了摆手,“我完全理解,不过我也要请你理解一下。” 说着,便转过脸来对李秘书说道:“李秘书,明天跟刘秘书做一下工作交接,以后就专门负责文书工作罢!” 第二百六十三章 心生退意 “你说什么?” 南造云子很是郁闷,刚刚偷鸡不成,反而蚀了一把米。 不仅没有做实明台就是那个夜闯总领事馆,企图窃取机密文件的抗日分子,还让明楼对刘秘书产生了强烈的怀疑和警惕之心,看样子离身份暴露也不远了。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阿诚又找到了自己,还主动提出要终止两人之间的情报合作,这便使得南造云子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看向阿诚的眼神中甚至还第一次夹杂了些许杀气! 而阿诚虽然心里不停地打鼓,却还是强装镇定地重复道:“我说,我不打算继续当您的眼线了!” “为什么?” “那个阿强已经开始派人调查我了。” “想不到阿诚先生这么害怕被人调查啊!”南造云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若是换做别人,我自然不怕,但是那个阿强……我已经被他搞得胆战心惊了。”阿诚为难道,“如果真要是被他查出点什么的话,我……我还是把钱都退还给您!” 不得不说,阿诚已经尽可能地把话说的很诚恳了,然而南造云子听了却冷笑了一声,“不好意思,阿诚先生,我想我有必要让你认清一个现实,打从你为我提供第一份情报开始,你的一只脚就已经站在了我的船上了,这个时候你跟我说想退出?你退得了吗?” “我……” “阿诚先生是个聪明人,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说句不该说的,即便你真的退出,又能怎样?那个阿强就肯放过你了吗?还是说你想赌一把,赌他明楼不会像刚刚对待李秘书那样对你?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话,那我只能说你太天真了!” 说到这,南造云子便顿了顿,见阿诚并没有反驳自己的话,才继续对他说道:“阿诚先生,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只要你能真心实意地做一名帝国的朋友,真要到了明楼跟你撕破脸的一天,我这里的大门始终都为你敞开。” 然而阿诚却果断地摇头说道:“不!如果真要是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希望南造课长能够全力相助,帮我向明家讨回我应得的一切!” “当然可以!”南造云子想也不想便很是痛快地答应道,“而且我还可以保证,一定会隐秘行事,绝对不会给阿诚先生带来任何名誉上的损失,怎么样?” 不得不说,南造云子给的这颗定心丸还是很立竿见影的,顿时便让阿诚心中的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连忙说道:“多谢南造课长!” 不想南造云子却摆了摆手,“阿诚先生,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可不是几句轻飘飘的感谢。说,最近一段时间有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很平静,没有任何发现。老实说,有时候我真觉得我是在您这里白拿薪水。明先生工作勤勉,为人也很公正,大家都很尊敬他。” “就有没有人与他意见不符?” “那要看是哪方面,如果是经济提案和决策上的,总是有很多不同意见的;至于海关那边,主要是协调军部和76号的合作关系,倒也还说得过去。唯独……” “唯独什么?”听到这,南造云子顿时便来了兴趣,连忙追问道。 “不知南造课长知不知道明先生跟郑处长之间的个人恩怨?” “略有耳闻,不过据我的观察,他们两个在公开场合还是比较克制的啊!” “您也说了,那是公开场合,可私下里他们两个早已经水火不容了。明先生甚至怀疑,那个偷拍他亲自处决抗日分子,而后又在各大报纸上大肆宣传的家伙,就是郑处长干的!为此两人还大吵了一架,差点就当场动手了!” “确有此事?”南造云子表面吃惊,但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在她看来,这俩人越是不和,就越能为自己所用。于是便在得到阿诚再次确认之后,便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看,阿诚先生,这不就是一个很有价值的情报吗?所以啊,以后可千万别说什么白拿薪水的事了,你已经做得足够优秀了。” “卑职惶恐。”说罢,阿诚便看了看手表,“我想我得回去了,万一要是让明先生察觉到了什么可就麻烦了。” 说罢阿诚就要转身离开,不想却被南造云子给叫住了,“等一下,阿诚先生,还有件事,我听说你的养母回来了?” 此话一出,阿诚的脸色便骤然一变,“南造课长您这是……” “没什么,只是想借用一句中国话劝劝阿诚先生,母子哪有隔夜仇。”南造云子话里有话地劝道。 阿诚则先是一愣,随即便一言不发地径直走出了房间…… 而就在阿诚离开之后不久,高木便急匆匆地推门走了进来,“课长,藤田长官要您立刻过去一趟。” “知道了!” 藤田芳政有命,南造云子自然不敢有半点怠慢,于是便立即在高木的引领下,马不停蹄地来到了二楼藤田芳政所在的房间。 “报告!” “进来!” 然而就在南造云子刚一进到房间里,就听到了一个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就在总领事馆遭遇入侵窃密事件的同时,位于青石镇的五号军需库也遭遇了袭击并发生爆炸,损失惨重! “这……藤田长官,怎么会这样?” “还用问?十有八九跟那个失踪了的军需部部长有关!”藤田芳政阴沉着一张脸,恶狠狠地说道,“立刻派人调查所有跟那个家伙有过接触的人!” “是!”南造云子“啪”地打了一个立正,恭声说道,然后才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藤田长官,老实说这还是属下头一次见您发这么大的火,军需库那边的损失真有那么严重吗?” 藤田芳政则重重地叹了口气,“倘若只是一些军需物资倒也没什么,可好巧不巧今天上午刚刚被秘密送到仓库,准备跟其他普通军需物资一起被送到战区司令部的两台紫色密码机也在剧烈的爆炸之后不见了踪影,你说这……唉!” 第二百六十四章 突击审问 紫色密码机失踪?! 这可是件足以把天捅破的大事,难怪藤田芳政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藤田长官,属下以为,从最终的结果来看,对方此次袭击的目标应该不是紫色密码机,否则也不会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出来。退一万步讲,即便他们真的是冲着紫色密码机来的,那也没关系,要知道为了安全起见,那两台密码机在运送之前就已经被拆成了零部件,即便落入敌手,在没有安装图纸的情况下,他们也是绝无可能将密码机重新组装并投入使用的。” “嗯,有道理。”听到这,藤田芳政的心才稍微放宽了一些,但紧接着却又猛地话锋一转,“不过,这凡事都有个万一,倘若真的出现了最坏的情况……” “藤田长官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为您排除一切后顾之忧!” “很好!”藤田芳政听了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南京军部方面已经放出消息,再过不久就要调我去南京任职,而我现在这个位置,总要有人来坐,所以我就向军部推荐了你。” 此话一出,南造云子便立刻又惊又喜地说道:“多谢藤田长官栽培!属下一定竭忠尽力,回报您的恩情!” “好!那么眼下除了追查紫色密码机的下落,揪出泄密真凶的任务之外,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藤田长官有命,属下自当万死不辞!” “那你听好了,这个任务就是:全力支持协助汪精卫设立华东剿匪总司令部,并暗中为其扫除一切阻力和障碍!” “这个……” “怎么,你有疑问?”藤田芳政冷冷地问道。 “不不不,属下……属下只是感到有些意外……”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很抱歉,我不能向你说明具体的原因,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 “很好!”藤田芳政听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去!今天晚上已经出了太多的意外,下面的宴会也没必要继续办下去了,叫他们都散了!” “是!” …… 回家的路上,明家的四个男人很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很快,车子里的气氛便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而最终,还是明台率先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沉默,“大哥,你是不是……” “不是!”不等明台把话说完,明楼便果断地截住了他的话,根本就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直接反客为主地问道,“为什么要找你阿强哥借钱?” “我……我打牌打输了……” “打牌?”此话一出,明楼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好,那你告诉我,在哪打的牌?打的什么牌?输了多少,怎么输的?还有,为什么一定要用金条还账?” 听到这,明台便有些慌了神,但还是佯装生气地反问道:“大哥,你这是在审我啊?” 不想此话一出,明楼的声音便立即抬高了几分,“没错!我就是再审你,难道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吗?” “我……”这下明台便彻底慌了。 而就在他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时候,坐在副驾驶的李强总算是开口了,“明台,事已至此,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否则待会儿要是让大姐知道了……” “不……不是,这么一点小事你们……你们还要告诉大姐啊?” “小事?你管这叫小事?”明楼直接就被明台那天真的发言给气笑了,“阿诚,回去之后就把他给我关到阁楼上去,一周不准他出门!” “知道了,大哥!” “大哥,您真要关我啊?”眼见明楼动了真格的,明台便立刻做出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撒娇似的说道。 然而明楼却依旧面沉似水地说道:“你现在只有三条路可选:要么关禁闭;要么我把这事告诉大姐,要打要罚任凭她发落;要么,就给我老实交代!那些金条到底去了哪里?说!” 明楼逼得越紧,明台心里就越慌,可即便如此,他心里也清楚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实话的。 而就在他准备索性硬着头皮赌一把,赌明镜会对自己网开一面的时候,却无意间看倒坐在副驾驶的李强不知什么时候点了一根香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烟?有了! 见此情景,明台的脑海里便猛地灵光一闪,眼神闪躲地对明楼说道:“大哥,如果……如果我说实话,你……你可不可以不把这件事告诉大姐?” “可以!前提是你说真话。” “说话算话?”明台不放心地再次确认道。 明楼则把眼睛一瞪,“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了?” “那……好,我……我把那些金条拿去给一个烟花街的姑娘赎……赎身了!” “赎身?”不想明楼听了却忍不住笑出了声,“烟花街的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值钱了?赎个身要十根金条?拜托你就算是编,也要编个靠谱一点的理由好吗?在我面前撒这种漏洞百出的谎,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吗?” “原本当然是用不了那么多的,可那老鸨突然坐地起价,非要在原本谈好的五根金条的基础上额外多加一根,我懒得跟她计较就索性同意了。” “看不出来,咱们明家的小少爷还真舍得为女人花钱。”明楼听了不由得哼了一声,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接着说,剩下的四根呢?” “我答应过那个姑娘替她赎身的时候再送给她几件首饰,我就去金店把两根金条打成了首饰一并送给她了。” “还有两根呢?” “在我房间里。” “阿诚,明天一早你就去烟花街核实一下,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说真话!” “好的,大哥!” “大哥你还……”明台刚要再说什么,就敏锐地注意到了李强暗中递过来的眼神,于是便连忙改口说道,“查查,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便你怎么……哎哟!” 明台的话还没说完,头上就狠狠地挨了一下。 “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倒是学会了寻花问柳,还好意思说自己身正?这一下,是我替大姐教训你的!再有下次,我直接打断你的腿,听到没有?” 第二百六十五章 心存疑虑 政府办公厅,明楼的办公室。 “叩叩叩……” “进来!” 话音未落,阿诚便推门走了进来,“大哥,我回来了。” 然而明楼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问道:“怎么样?” “很干净,并没有留下什么可疑的线索。” 明楼听了则抬头看了阿诚一眼,纠正道:“没有留下线索才是最可疑的。” “不错!所以我就安排了几个假线索,即便有人要查,也会被引到其他方向,绝对查不到明台头上。” “嗯,有进步!”明楼难得地夸奖了阿诚一句,“还有其他事么?” “昨天晚上,另一组同志趁乱从丁默邨那里偷拍到了‘归零计划’……” “你说什么?”听阿诚这么一说,明楼便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不敢相信地说道,“从丁默邨那里偷拍?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听说为了获取那只老狐狸的信任,他们小组牺牲很大。” “听说?你听谁说的?” “黎叔。” “你跟他见过面了?” “没有,他是通过事先约定好的紧急联络方式跟我取得联系的。” 听到这,明楼才缓缓地点了点头,“这么说……他们应该是遇到了麻烦,而且应该是个很大的麻烦。不过现在黎叔他们组不应该是由渔夫代管吗?有麻烦为什么不请示他,反而用这样的方式跟你联系?” “不是没有请示,而是被渔夫给驳回了。” “驳回?”明楼听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随即便陷入了沉默。 阿诚也不说话,只是耐着性子等着,而这一等,就足足等了半个钟头。 “大哥,您看要不要先跟黎叔他们见上一面……”阿诚终于忍不住问道。 然而话音未落,明楼便断然拒绝道:“不行,太冒险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渔夫此举很有可能是想确认那个迟迟没有与黎叔见面‘眼镜蛇’的身份,这才故意拒绝了黎叔提出的请求的。” “您的意思是说,他这么做是想‘引蛇出洞’?” “不错!不过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毕竟那个渔夫对落难的同志见死不救,可是有前科的。” …… “阿嚏!”办公室里的李强好端端地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不由得揉了揉鼻子低声骂道,“妈了个巴子的,不会是有人在背地里骂我?” 正说着,门口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进来!” 话音未落,身穿着刚刚发放的崭新军制服,利落打扮的姜筝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是姜副科长啊,有事吗?” “科长,这是我刚刚拟定好的下个月的工作计划,请您过目。” 说着姜筝便将手中的那个文件夹恭敬地递到了李强的面前。 仔细地将那份工作计划看了一遍之后,李强便很是满意地笑着说道:“姜副科长的工作效率还是一如既往地高效啊!既如此,就按你的计划执行!” 说完便将那份工作计划递还给了她,但紧接着又话锋一转,“对了,经济司秘书处的明秘书长擅自挪用储备金条的案子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进展缓慢。”姜筝如实说道,“无论是前后报告,操作流程还是金条去向全部都严丝合缝,找不出任何破绽,不过科长放心,这个案子属下已经亲自接手,一定竭尽全力查出事情的真相。” “好!我相信你的能力,去忙!” “属下告退。” 说罢,姜筝便退了出去。 而就在她前脚刚离开之后,铁林便敲门走了进来。 “有事吗?” 不想铁林却罕见地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科长,这眼看着就快三月份了,您看小月儿上学的事是不是……” 李强听了不由得一愣,随即便猛地一拍脑门,“啊对对对,瞧我这脑子,这一忙起来竟然把这事给忘了!你说的没错,这眼看着学校就要开学了,小月儿上学的事也是该提上日程了。说起来柱子哥走后,小月儿还多亏了你们两口子照顾,我还没谢谢你呢!” “科长您太客气了,小月儿机灵懂事,整天哄得我们家老爷子乐呵呵的,与其说是照顾,倒不如说是她给我们家带来了不少欢乐。您也知道,我跟我太太没有孩子,小月儿的到来也多多少少弥补了我们的遗憾。” “看来你们一家是真心接纳小月儿了,不错!”李强很是欣慰地点头说道,“对了,学校找好了吗?” 听到这,铁林连忙从兜里拿出了一张纸递到了李强的面前,“我和太太这几天物色了几个学校,却还是有些拿不准注意,要不科长您帮着参谋参谋?” 然而李强在看到那些学校的名字之后却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都是中学?她今年才几岁啊?不应该上初小吗?” “是,按理说她这个年纪是应该上初小,但她却非要吵着去上中学。无奈之下,我就想办法搞了几张中学入学考试的卷子回来给她做,想不到她竟然还真的会做!尤其是那个什么数学,我还找人看过了,就连那人也说小月儿在数学方面很有天赋,很有可能是个天才。” “天才?”不知为何,李强的脑海中便瞬间浮现出了一道清丽的倩影,于是便清了清嗓,郑重其事地对铁林问道,“你相信我吗?” “当然!”铁林几乎是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我要是不相信你,也就不会站在这了不是?” “好,那依我看,还是不要送小月儿去上学了。” “啊?”此话一出,铁林整个人便如遭雷击一般呆愣在了原地,好半晌才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呀?” “很简单,因为我准备给她找个老师,一个比学校更适合她的老师!” “这……” “怎么,后悔了?你刚刚不是还说相信我么?” “好……好,那什么时候……”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下班之后,你去把她接过来,我带你们过去。” “哦,好的!那要是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去忙了。” “等一下!”就在铁林准备离开的时候,不想却又被李强给叫住了,“给你放一天假,回去跟家人好好商量一下,给小月儿取个正式的名字!” 第二百六十六章 看人真准 “呼……呼……”华东影楼,郭骑云正背靠着身后的一大堆行李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我说组长,可不带你这么折腾人的啊,一大清早就拉着我们搬家,我都快被你折腾散架了!” 一旁的明台则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我从我大哥那偷听到了关键情报,恐怕这会咱们就全都被抓进76号喝茶了!” 于曼丽则一边细心地给两人递上一条热毛巾,一边说道:“这样下去可不行,组长,咱们得找个更加安全稳妥的地方,最好再多准备几间跟香港那边差不多的安全屋。要不这样太被动了。” “嗯,曼丽这个提议好!郭副官,那就辛苦你帮忙多留意一下合适的房子咯!” 此话一出,郭骑云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要我找?那组长你呢?” “我自然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了!”说着便从兜里掏出了那只精致小巧的打火机,在郭骑云的眼前得意地晃了晃。 “这不是……我改装过那只打火机么?”一见到那只打火机,郭骑云便不由得下意识地问道。 明台则神秘兮兮地反问道:“猜猜看,里面装得是什么?” “该不会是……” “不错!就是日军第三战区的军力部署!”明台很是得意地说道。 “你得手了?日本总领事馆的守卫那么严,你是怎么做到的?”郭骑云听了又惊又喜地说道。 不想明台却笑了笑,随即竟然又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打火机,对郭骑云说道:“郭副官,实话告诉你!刚刚那只打火机可是货真价实的真品,而这一只才是被你改装成迷你相机的那个!你看,连你这个亲手改装的都难以辨认其真假,就更别说那些个日本人了!本少爷只需略施小计,目标文件自然手到擒来咯!” “组长,您……您真是太厉害了!” “真心话?” “当然了!” “好!不管是不是真心话,我就当你说的是真心话好了。”说到这,明台便猛地话锋一转,“只不过现在可不是恭维我的时候,还是先想想办法要怎么把它送出去罢!据我所知,日伪的封锁可是越来越严密了。” “组长放心,等下一次咱们摆渡的时候,让另一组偷偷带出去就可以了。” 然而明台听了却连连摇头,“不行,交给别人我不放心,郭副官,还是由你亲自送一趟!” “也好。”郭骑云短暂地思考了片刻便点头接受了明台的安排,随即又转头对于曼丽说道,“曼丽,晚上记得给上峰发报,让他们做好接应。” “知道了!” …… 法租界,中法大药行。 “嘶!我说老杨,你就不能轻点啊!”处置室里,疼得龇牙咧嘴的阿平忍不住对正在给自己换药的杨医生说道。 杨医生则冷冷地回了一句,“鬼叫什么?不想留疤就给我老实别动!” 顿时便吓得阿平一动不动,就连嘴也闭了起来。 “好了!记得女装的时候,丝袜穿厚一点,这样应该就看不出来了。” “谢啦老杨!你这手艺真是没的说!” 然而杨医生却依旧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下次小心点,受了伤我还能治,但要是把小命丢了,我可救不回来!” “呸呸呸!我说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啊?昨天晚上要不是领事馆的鬼子放狗,我肯定能全身而退!” “哼!连只狗都对付不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高级特工?把袖子撸起来!” “没办法,小时候落下的毛病,一见到狗就……哎哟!我说你能不能轻点啊?” 话音未落,杨医生便已然将注射器从阿平的手臂上拔了下来,一边收拾一边说道:“有这时间抱怨,还不如抓紧时间收拾一下,一会儿要是迟到了可别怨我!” “知道啦!啰嗦!”说完阿平便整理好了衣服,向门口走去。 可就在他还没走到门口的时候,杨医生的声音便冷不防地从身后响了起来,“对了,记得后天回来复诊啊!” 此话一出,阿平顿时便打了一个哆嗦,不由得回过头来可怜兮兮地说道:“你不认真的?”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认真了?”杨医生轻笑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不来复诊,可别怪我向副组长打你的小报告啊!” “来就来!哼!”说完,阿平便气呼呼地摔门而去,而直到他离开之后,杨医生的脸上才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时间来到晚上五点,整点的钟声刚刚响起,铁林便带着小月儿敲开了李强办公室的房门。 “科长,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旁的小月儿也脆生生地向李强问了声好。 “还挺准时的。”李强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道,“名字想好了吗?” “想好了,就叫柳月。” “柳……这是随了你太太的姓啊?” “是!我们全家都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小月儿也很喜欢,所以就……” “好!既然是你们全家共同的决定,那就用这个名字好了,最重要的还是她喜欢不是?” “嗯,是是是!”铁林连忙点头称是。 “走!我带你们去见见那个老师。”说罢李强便亲自开车载着铁林和小月儿来到了一处看上去十分寻常的弄堂口。 七拐八拐地走了大约五分钟后,才终于来到了一座石库门房前。 按了几下门铃之后,时间不大,便有一个老妈子出来应门。 “你们找谁?” “请问这里是潘先生和潘太太府上吗?” 话音未落,不等那老妈子开口,一个男人声音便从楼上传来了下来,“冯妈,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轻易给陌生人开门吗?” 说话间,身着一袭长衫戴,脸上还文绉绉地带着一副无框眼镜的潘汉卿便从楼上走了下来,走到了李强面前。 “是你啊!”快速打量了一番李强等人之后,那潘汉卿便冷着脸说道,“我太太不在,请回!” 李强却摇了摇头,“潘先生误会了,我可不是来找李少校的,而是来找你的。” “找我?”潘汉卿听了不由得一愣,随即便有些好笑地问道,“找我做什么?” 李强也不跟他绕圈子,用手指了指小月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请你做她的英文老师。” “没兴趣!” 可就在那潘汉卿准备转身上楼的时候,手上却突然猛地一沉,一直沉甸甸的钱袋便已然落在了他的手上。 “怎么样,潘先生,考虑考虑?” 不得不说,如此巨大的诚意还是很能打动人的,那潘汉卿只纠结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便果断遵从了内心的选择,对李强等人说道:“两位,我们上楼谈!” 第二百六十七章 梅开二度 “太太,您回来啦?” 随着冯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紧接着响起了一阵上楼时发出的声音。 时间不大,一身时髦的洋装打扮的李宁玉便推门走了进来。 然而当她看到李强竟然也在自己的房间里的时候,整个人便大吃了一惊,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不等她回过神来,潘汉卿便放下了手中的水壶,对她说道:“宁玉,你就别愣着了,还不快过来打个招呼?” 说着便拉着李宁玉的手来到李强等人的面前介绍道:“明科长我想就用不着我再过多介绍了,而这一位,则是明科长的下属,监察科保卫股的铁林铁股长。” 而不等李宁玉开口,铁林便在李强的暗中示意下拉着小月儿主动上前对她说道:“李少校您好,我叫铁林,这是小女柳月。” 话音未落,小月儿便深深地向李宁玉鞠了一躬,脆生生地叫了一声,“老师好!” “老……老师?”听到这,李宁玉便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看向李强,然而很快便又意识到了这么做不妥,于是才强行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潘汉卿问道,“老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亏你还自称是破译天才!这么明显的事还看不出来吗?”老潘则瞥了李宁玉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明科长请我们做小月儿的老师,白天跟我学洋文,晚上跟你学数学。” 听到这,李宁玉便仔细打量了小月儿一番,但最终却还是摇头说道:“不行,她太小了!根本抗受不住高强度的学习。” 不想话音未落,一旁的李强便忍不住说道:“李少校,别把话说得那么死嘛!你还没教,怎么知道小月儿受不了你的教学强度呢?” “就是就是,宁玉,反正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你也不忍心让我一直赋闲在家?总得找个事做不是?” 听潘汉卿这么一说,李宁玉便不再继续坚持,但还是提出了一个条件,“明科长,既然您开了金口,那我也不好驳您的面子,这样好了,我试着教她一周,如果一周后她能跟得上我的教学进度,我就继续教她,否则即便你出再多的钱,我也不会答应的。” 话音未落,潘汉卿连忙瞪了她一眼,厉声呵斥道:“李宁玉!怎么跟明科长说话呢!” 随即便又换上了一张笑脸,笑眯眯地对李强说道:“明科长,你别听他的,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的,您就放心大胆地把小月儿交给我们!” “好的,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定了定了!”潘汉卿忙不迭地点头说道。 “既如此,那我们就不过多打扰了,告辞!” …… “科长,咱们就这么把小月儿交给那夫妇俩真的没问题吗?”回来的路上,铁林犹豫再三,最终却还是忍不住对李强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不想李强却慢悠悠地反问道:“你是觉得那个曾经做过英国大使高级翻译,精通多门洋文的语言天才有问题,还是信不过那个哥廷根数学系毕业的数学天才呢?” 此话一出,铁林便不由得一愣,“科长,你该不会已经调查过他们两个的底细了?” “当然调查过了,不然我又怎么能放心地把小月儿交给他们呢?” 听到这,铁林才终于放下心来,“看来是我多虑了。” “看得出来,你很紧张小月儿。老实说,自打柱子哥走后,我曾不止一次地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但是在看到你和你的家人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之后,我就改主意了。” “谢谢你,科长。”铁林由衷地说道。 然而李强却故意把脸一板,用教训的口吻说道:“跟你说多少次了,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私下里还是可以随便一些的嘛!别老科长科长的,听着多生分啊!” “知道了,强哥。” ……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 一身精致的淡蓝色欧式西装外套一件卡其色风衣的明台潇洒地走进一家名为蓝山的咖啡小馆,顿时便吸引了不少女客的目光。 然而明台的视线却并没有在那些向自己投来炙热目光的女子身上过多地停留,而是自顾自地坐了下来,随即便叫来服务生,点了一杯跟小馆同名的蓝山咖啡。 时间不大,一杯散发着浓浓香气的咖啡便端了上来。 明台还来不及品尝,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身后传了过来,“昨天晚上,位于青石镇的五号军需库发生了大爆炸。” 明台听了不由得轻笑了一声,随即便端起面前的咖啡浅浅地喝了一口,然后才继续说道:“我知道,是你们的杰作。” “不,是我们,要不是你借给我的那些黄鱼,昨天的行动也不会那么顺利,所以这功劳簿上自然也要记你一笔。”程锦云纠正道。 “你可别趁机拉我下水啊!” “拉你下水?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在水里呢!” 不知怎的,一向自诩伶牙俐齿的明台在程锦云面前总是占不到半点便宜,有时甚至还会被她反将一军,然而明台却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好了,说正事。叫我出来干嘛?不会是又要管我借钱?” “当然不是了!”说到这,程锦云稍微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才继续说道,“我们有个同志身份暴露了,需要尽快转移,可是……” “打住!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帮你们把人给转移出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外面的封锁有多严,再加上军需库和陈炳的事,日本人和76号的那帮特务全都跟疯狗似的正在城里大肆抓捕可疑人员呢!这个时候你叫我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帮你转移一个红党,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此话一出,身后的程锦云便陷入了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难掩失落地说道:“那好!我再去想想其他办法好了。” 说罢,程锦云就要起身离开,不想却被明台给叫住了,“等一下!” “还有事么?” “如果你坚持要我帮你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得有个前提。” “什么前提?” “把这件事如实上报,并且获得上峰的批准!怎么样?” 第二百六十八章 真情告白 夜色渐浓,跟程锦云分手之后,明台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华东影楼。 “组长,这么晚了,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郭骑云一见到明台便一脸紧张地问道。 明台却轻轻地拍了拍郭骑云的肩膀,“郭副官,你能不能别老这么疑神疑鬼,自己吓唬自己啊?” 说完便转头对一旁的于曼丽说道,“曼丽,立刻给毒蛇发报,就说红党发来请求,请求我们协助转移一名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地下党。” 话音未落,郭骑云便极力反对道:“我反对!组长,我反对你这么做。” 明台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说道:“郭副官,我希望你能明白,首先,是红党主动找到的我,而不是我主动找的他们;其次尽管我们的理念信仰不同,但是别忘了,我们可有着共同的敌人;最后,我这么做完全符合内部规定流程。当然,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坚决反对也不是不行,那就请你拿出一个能够说服我的理由,如何?” “我……”郭骑云被明台说得竟然一时语塞,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明台这才得意地说道:“那就是没有咯!所以抱歉了郭副官。曼丽!” “有!” “去发报!” “是!”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左右,于曼丽才从楼上走了下来。 “已经发过去了?”明台下意识地问道。 “嗯!发过去了。” “好。”明台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说罢便就要转身离开,不想于曼丽却不声不响地跟了出来。 “曼丽,你这是?” “我心情不好,陪我走走!” 原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答应的明台一看到于曼丽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便忍不住心下一软,“那好,不过有言在先,最多不能超过一个钟头啊,要不回去晚了,我大姐又要骂我了!” “好啦好啦,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挨骂的,这总行了?”说着于曼丽便主动挽上了明台个胳膊,两人就这样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散起步来。 而就在两人路过一处荒废许久了的空地的时候,于曼丽便突然毫无预兆地强拉着明台走了过去。 “曼丽,你这是……”明台显然很不理解于曼丽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由得皱着眉头问道。 于曼丽则转头看着他,犹豫了许久,才终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地开口说道:“明台,我们逃!” 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明台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侧过头望着她,一脸的意外与不解,“你说什么?” “我们逃!”于曼丽有些激动地重复了一遍,“我们手上有现金,足够我们逃亡的路费,我们去香港、或者乡下,要不国外也行。哪里可以藏得住我们,我们就去哪里,我们改名换姓,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能吃苦,也不怕吃苦。我愿意跟着你去任何地方,哪怕是地狱,我也义无反顾!” 她的语气很是冲动,甚至还有些语无伦次,但明台却还是真切地感受到,她这番话并没有半点私心,完全都是真情流露。 于是明台便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一字一顿地问道:“曼丽,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然而于曼丽却只是紧咬着嘴唇,半天都没说出半句解释的话来。 “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想说的话,那我就回去了。”说罢,明台便作势欲走。 这下于曼丽便彻底慌了,连忙拉住了他的胳膊,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明台,算我求你,就听我这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 “曼丽,我们是军人,怎么可以临阵退缩当逃兵呢?刚刚那些我就当是你一时失言的疯话,以后不准再提,听到没有?” “我没疯!我说的也不是疯话!”于曼丽的眼眶里滚动着泪花,就连嘴唇也因为激动而不停地颤抖着,她快坚持不住了,那种感觉就好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退无可退。 “你都唆使我当逃兵了,还说自己没疯?” “我……”眼见自己已经被明台逼得没有了退路,于曼丽便索性把心一横,鼓足了勇气说道,“我爱你!只要我们还在军统,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所以明台……” “够了!”不等于曼丽把话说完,明台便毫不留情地抬手打断了她,“值此国家危难之际,你竟然要我为了个人的一己私欲而抛民族大义于不顾?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明台便转过身迈步就走,可没走两步,就被不管不顾地扑上来的于曼丽,紧紧地从背后抱住了。 “放手!”尽管在两人的身子靠在一起的瞬间,明台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站了下来,但却还是用冰冷的语气说道,“于曼丽,这样只会进一步破坏你在我心中仅有的美好形象,放手!” “我不放!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所以,我爱得很辛苦!老师说的没错,我不该也不能爱上一个,我根本就配不上的人,我爱得很绝望,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结局!所以,就算被你反感,厌恶一辈子,我也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于曼丽越说越是激动,尽管看不到她的脸,但想必此刻的她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而说到底,明台也不是铁石心肠,面对如此情真意切的告白,也做不到内心毫无半点波澜,于是便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曼丽,你错了,爱情这件事,从来就没有什么配与不配,只有喜不喜欢,合不合适。” “那……你喜欢……喜欢过我吗?”于曼丽连忙追问道。 明台则毫不掩饰地回道:“我承认对你动过心,但理智却告诉我这不合适,并不是因为你的身世,而是因为这个世道。所以,别再说什么爱我的疯话了,你我既然身处乱世,那就没有资格再去谈论什么儿女情长了。” 听到这,于曼丽原本紧紧抱着明台的手终于放了下来。 可就在明台刚一转身的时候,于曼丽却已然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份已经译好了的电文,递到了他的手上。 明台不看还好,一看到上面的内容,便如遭雷击一般地愣在了原地,那种感觉犹如坠下万丈深渊,眼前更是昏黑一片,整个人晃了两晃,差点当场栽倒在地……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做逃兵 「准许毒蝎小组借下次摆渡之机,协助转移地下党之提议。另命你小组务必于星期二下午两点,于梧桐路设伏,袭击汪伪政府要员明楼座驾!」 尽管自打自己走出军校,回到上海的时候,明台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早,又那么突然。 不知过了多久,明台才从兜里颤抖着掏出一根香烟,点燃猛吸了一口之后,才努力稳了稳早已混乱如麻的心神,定定地看着于曼丽深情地说道:“谢谢你,曼丽。谢谢你为我考虑那么多,甚至不惜为了我甘愿隐姓埋名,浪迹天涯。不过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一块逃离这里。” 此话一出,于曼丽那一双美眸便猛地一黯,幽幽地说道:“那你是准备杀了你大哥,还是违抗军令?如果……如果你在意的是我的话……那就跟红党走!去延安……” “你能不能冷静点,曼丽!我的心现在已经够乱的了。” 然而话音未落,于曼丽便主动拉住明台的手,强行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明台,我知道你能感受到我的心跳,就像我能感受到你的心跳一样。我也知道现在的你既压抑,又难过,更知道你一旦杀了你大哥,就会在无尽的痛苦和悔愧中度过余生!就算你大哥是汉奸,他该死,那也不能由你亲自动手!我不管什么家法,什么军令如山,我只要你活得快乐,所以如果你执意要执行上峰的命令的话,那这一枪,就让我来开好了……” “我们可是生死搭档,这一枪你开还是我开,有区别吗?”说到这,明台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不能走,我是军人!我绝不临阵脱逃!无论什么原因,我必须……必须服从命令,还记得我们毕业之前老师给我们设下的最后考验吗?” “终身难忘。” “所以我们不可以做逃兵!因为即便我们逃了,还会有另一组来执行这个任务,所以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那……你会开枪吗?”一句话既直接,又不可回避,“会吗?” 明台则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不过我会想到办法的,一个能解决所有问题的办法。” “什么办法?” “我要见‘毒蛇’!”明台笃定道。 即便前面几次的见面请求都被拒绝,但这一次,他已下定决心,无论被拒绝多少次,都要见他一面。因为有些事情,必须当面才能问个清楚明白! 与此同时,明家书房。 “回来了?”一见阿诚走进来,明楼便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对他说道。 阿诚则有些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刺杀任务也交代下去了?”明楼又问。 阿诚再次点头,但随即便又不无担心地说道:“大哥,我们这么做……对明台是不是有些太过残忍了?” “说的没错,的确是有些残忍,不过为了让你最大程度获得南造云子的信任,也只有残忍一些了,这次的任务不光对你,对明台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如果他能够通过这次考验,我们也就不必再继续对他隐瞒身份了。” “您指的是毒蛇?还是……” “当然是毒蛇。”明楼想也不想便直接脱口而出道。 “另外……” “另外什么?” “‘毒蝎’发来密电,请求在行动前见‘毒蛇’一面。” 明楼则再次将目光落回到了手中的文件上,慢悠悠地说道:“不见!” …… “还是不见?”再次返回华东影楼的明台在接到毒蛇的回复之后,终于忍不住瞪着眼睛说道,“他为什么不见我?从军校出来到现在,他布置的每一次任务,我都完成了。为什么他连见我一面都不行,他就这样不信任我!绝对我会出卖他吗?简直就是混蛋!他要是不相信我,为什么又要我执行这样的命令?” 郭骑云和于曼丽虽然了解他此时的心情,但是两人都明白,这种时候,谁也帮不了他。 “我自己给他发电,你们两个跟我来!”说着就要往楼上走。 郭骑云连忙将其拦住,劝道:“组长,您冷静点。” 明台则不管不顾地大声吼道:“放开我,我要再电请一次!” “组长,你再电请多少次也没用,他不会见你的。反而还很有可能暴露我们的电台位置,那到时候来的可就不是毒蛇,而是76号的特务了!” “你!”尽管此刻明台还在气头上,但仅有的一点理智却告诉他,郭骑云说的没错,可就在正是脑海里却突然猛地灵光一闪,抓住了刚刚郭骑云的话里的漏洞,随即便眯缝着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你见过他吗?”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郭骑云有些不知所措,而就是这样一个下意识的反应便让明台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看你这个反应,难道我也见过他?” 郭骑云则立即改口找补道:“组长,你回上海这么久了,‘毒蛇’几乎就没有主动跟我们联系过,更别说提出来要见你了。你想想,‘毒蜂’在上海滩苦心经营了两年,最终还是不得不撤离了上海,‘毒蛇’接任才多久,经营一个战略情报站,他还不得处处小心,步步为营……”说着,他又故意加重语气,“所以,属下不得不提醒您,这里是敌后!” 一句“敌后”,让明台清醒了些,但还是恨恨地说道:“我见他,只想问他一句话,为什么是我?他不知道明楼是我大哥吗?他为什么非要选我?为什么不多给我一点时间,他不肯见我,又怎么会知道只要多给我一点时间,我就有办法让我大哥脱了那身皮。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去杀我大哥?他就一点都不怕我抗命吗?” 处在崩溃边缘上的明台,郭骑云还是第一次看到,竟不自觉地心生同情,可即便如此,却还是一本正经地问道,“你会抗命吗?” 话音未落,明台猛然瞪着郭骑云,竟让他一时间被瞪得心里发慌。 “你说的没错,这里是敌后,但对我们这些伪装者来说,就是前线!”明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而我,作为前线指挥官,无论接到什么样的任务,都不会做逃兵,这是我离开军校前对老师的承诺!” 此话一出,不光是于曼丽,就连郭骑云也不禁对明台肃然起敬。 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陡然响起,让在场的三人一下子全都紧张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 姐弟谈心 “放心,大姐。既然已经答应了,我就一定会去的啦!”明台很是乖巧地说道。 明镜也很满意地点头说道:“嗯,这还差不多!” “对了大姐,十二号那天的报纸您还留着吗?” 此话一出,明镜立刻就紧张了起来,“你要那天的报纸干什么?” “没什么,我有个同学说,他写的文章被报社采用,刊登在了那天的报纸上,我想看看他有没有吹牛!” “嗨呀!都这么晚了,还什么报纸不报纸的,赶紧上楼洗个澡睡觉!” “哦。”明台虽然嘴上应着,但明镜的反应却让他的怀疑又加重了几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明台便跟着大姐如约来到了福州路的“一品香”西餐厅门口。 刚一走进预订号的包间,明台便一眼看到了跟苏医生并排而坐,等在里面的程锦云,顿时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不好意思啊,苏太太,我们来迟了。你说这孩子,非要做完那张他大哥从巴黎题库弄来的卷子才肯下楼,让你们久等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明镜一边赔着笑一边解释道。 “没关系,我们也是刚到。”苏太太很是得体地回道,“这位应该就是明台?果然是文质彬彬,一表人才啊!” 明台连忙站起身一脸严肃,郑重其事地回道:“苏太太您过奖了,我和大哥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多亏有您和苏医生,我大姐的病才会一天天地好起来,请允许我代表整个明家由衷地对您说一声‘谢谢’。” 苏太太听了连连摆手,虽然嘴上说着“不必如此”,但脸上却早已露出了万分满意的笑容。 明镜也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便看向了对面的程锦云问道:“这位想必就是程小姐了?” 程锦云则有些害羞矜持地回道:“明董事长好,我叫程锦云。” …… 饶是明镜也没有想到,原本一顿简简单单的相亲饭,竟然会从上午一直吃到了下午,这便让她感到既欣慰,又意外。 回家的路上,明镜先是看了一眼开车的明台,然后才终于忍不住说道:“这个女孩子……怎么有点怪怪的?” 明台听了不禁轻笑了一声,“怪怪的才好呢!” 此话一出,明镜的目光立刻就扫了过来,若有所指地说道:“你也有点怪怪的。” “是吗?我倒是觉得我是咱们家里最正常的一个呢!” 明台话里有话,明镜自然听得出来,于是便轻咳一声稍微演示了一下自己的尴尬,随口说了一句,“小心开车。” …… “叩叩叩……” 随着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明楼便推门走进了明镜的房间,轻声叫道:“大姐。” “你回来了?” 说着明镜便放下了手里的书,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生怕吵醒了和衣缩在床角酣睡的明台。 明楼则看了一眼熟睡的明台,很是诧异地说道:“这孩子,怎么又睡在这了?” “今天我带他去相亲,回来的时候有点累了,我就先睡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缩在床脚就睡了。” 说完,明镜先是细心地给明台盖了床锦被,然后才坐到了沙发上看着熟睡中的明台,眼中尽是满足,“以前明台一有心事,跑到我的房间来睡。小时候,等他睡熟了,我再把他抱回去,可是现在我是抱不动了。” 明楼笑了笑,“你凡事都宠着他,把他给惯坏了。” 明镜则笑而不答,算是一种无声的反驳。 明楼也不在意,而是仿佛不经意地又问了一句,“对了,今天相亲怎么样啊?” “说出来你都不相信,简直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两个人就像前世里有缘一样!”说起相亲,明镜的眼睛立刻就是一亮,“你说明台平时多挑剔啊,眼光多高啊!今天见了那个程小姐呀,就像是天上掉了一块宝贝被他给拾着了一样,一口一个锦云妹妹,多亏了人家苏太太有事要急着赶回诊所,要不然也不知道两个人要聊到什么时候呢!” 明楼惊疑地问道:“他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我也怀疑呢!”明镜努力回忆着,“我回来审他,他说他没见过,他不认识她,只是肯听话要宽我的心。” 明楼端着茶杯,哑然失笑。 “还有呢,他说相亲任务圆满完成,既然两厢情愿,情投意合,他不介意加快速度,年底订亲也是可以的。” 听到这,明楼一口茶几乎要喷出来了。 “你说说,这事是不是太顺了,顺得有点蹊跷。” 明楼听了不禁愣了片刻,但随即又连忙宽慰道:“不过,想这‘姻缘’二字,最讲究的就是一个‘缘’字。有的时候缘分到了,也就一顺百顺了。” 明镜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说道:“也只能这样解释了。” “只要他们自己喜欢,就比什么都好。” “可是,明台看起来,为什么又像是有心事呢?”说着明镜便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缩在床脚的明台。 “明台毕竟还是个孩子,成家立业,对他来说有压力也是正常的。” “那倒也是。”明镜赞同地点了点头,“像他这个年纪,要是在乡下,早就当上爸爸了。我真希望他早点成家,早点立业,咱们明家,也算是有个正常人了不是?” 明楼自然听懂了明镜的意思,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道:“是啊,这年头,做个正常人不容易。” 然而他们两个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明台早已经醒了过来,偷偷地竖起耳朵,将两人的谈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哎呀,眼看着明台就要成家立业了,想想他的身世,也是可怜。你说当年他爸爸为什么不来认他呢?我们登了那么多寻人启事,他怎么舍得的?”明镜看了一眼还在装睡的明台,百思不得其解地说道。 “他妈妈的身份证是伪造的,恐怕他父亲,很有可能用的也是假身份。” “那至少,至少可以偷偷地来探望探望。” 明楼叹了口气:“这世上有太多事,都是情非得已。” “你说……他爸爸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明楼看着明镜,语出惊人地说道:“要我猜,十有八九应该是红党!” 第二百七十二章 杀一儆百 “啊?”明镜吃惊地看着明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也是猜测。”明楼道,“那个时候,正是上海工人大罢工最激烈的时候,只有红党才会使用假身份,以利于隐蔽和潜伏。当然,也可能是某种商会,比如走私香烟、私自贩马、贩运私盐的人,也会用假身份来行走江湖。但是以他妈妈的言行来看,我更倾向于红党。” 明镜听了不由得感叹道:“所以啊,明台的身世,恐怕只能是一个谜了。” “不管怎么说,大姐也养了他这么多年,就算他亲生父亲现在找来了,您当真舍得给吗?” 明镜没说话。 明楼则替她说道:“舍不得?” 不想明镜却摇了摇头,“他已经这么大了,有什么给,或不给的?明台是个懂事的孩子,即使他认了自己的亲人,难道……还会不认我这个姐姐吗?” 听到这,明台便几乎忘了自己还在装睡,眼角竟不自觉地湿了。 明楼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天不早了,我还是把明台叫起来。” 明镜忙拦道:“不用,一会儿我叫阿香把客房收拾一下,我去客房睡。” “那怎么行?我把他叫起来……”明楼坚持道。 正说着,明台便很自然地翻了个身,揉揉眼睛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说道:“是不是该吃晚饭了呀?” 明楼则故意把脸一板,嗔道:“吃什么晚饭,几点了?我们都吃完了!” 明台“哦”了一声,随即便又准备躺下,“那我不吃了,我再谁会。” “别听你哥瞎说!”说着明镜便连忙走到床边,一边把明台拉起来一边说道,“起来起来,晚饭当然会等你吃。快起来!” 明台则很是得意地说道:“还是姐姐对我好!” 说完还不忘对明楼扮了一个大大的鬼脸,然后才跟着明镜离开了房间…… 而就在明楼走出房间的时候,李强的声音便猛地响了起来,“明台这小子,还真是天生当演员的料,不去演电影,可惜了。” “我说,你就别在一旁说风凉话了。倒是你,不会是被他看出什么破绽了?”明楼没好气地回道。 “当然不会了,我可还没蠢到像某人那样,让阿诚直接去给那小子提示。” “你!”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即便看出了明楼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火气,但李强却依旧淡定地说道,“有时候我发现你跟那个疯子还真的挺像的,一个喜欢折磨自己的学生,一个喜欢考验自己的弟弟,真不愧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 此话一出,明楼便不禁眯了眯眼,“看来你把我的过去调查得蛮清楚的嘛!” “没办法,职业习惯而已。”李强毫不示弱地回敬道,“不过从调查结果来看,也不能说是特别清楚,就比如你在法兰西留洋期间的经历,就很模糊,十分地模糊。” “那你有没有想过,是不是你的级别,还不足以接触到相关的绝密档案的缘故呢?” “是吗?也许!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下一次,就算要给那小子一些提示,也要尽量委婉一些,免得到时候适得其反,那他对你的误会,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说完,李强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黑色的卡片,“喏!你要的‘汤姆号’贵宾卡,给你!” 将那张卡片塞到明楼的手里之后,李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他前脚刚走,阿诚便从走廊的拐角处转了出来,压低了声音对明楼说道:“大哥,阿强这小子我怎么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明楼也不禁哼了一声,“别说是你,就连我也有点看不透他了。不过好消息是,目前为止,他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说着便将手中的那张贵宾卡递给了阿诚,“去!拿着这张卡按计划行事。” “是!” …… 翌日,政府办公厅,明楼带着阿诚和几名秘书从外面进来,快步穿过走廊。 阿诚边走边汇报工作:“上午九点,中储银行改组委员会高层会议;十点半,周公馆召开外务省调查会议,有关‘中国参战和重庆问题’,军务局长佐藤到场,时间大约两个钟头。中午参加‘东亚经济恳谈会’公宴,下午两点半,出席‘国民新闻座谈会’……” 明楼倏地停住脚:“国民新闻座谈会?” “原定是周佛海先生参加的,周先生说他抽不开身,请您代为赴会。陈秘书?” 话音未落,一旁的陈秘书便连忙向阿诚点了点头。 阿诚这才满意地继续说道:“稿子已经拟好了,我一会就拿给您。” 明楼听了微微点头,继续向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而这一幕,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议论。 “啧啧啧,明长官就是明长官,连走路的排场都跟别人不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周先生呢!” “谁说不是啊!谁让人家是周先生身边的红人呢?真是人比人起死人啊!” “嘘!我说你们能不能小声一点,这要是被监察科的人听到了……” “怕什么?怎么,做都做了还不让人说了?” 然而话音未落,那人就感到周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不太对劲,回头一看,就看到李强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身后,顿时便被吓得魂不附体,差点瘫坐在了地上。 “你是……警卫队的韩队长,对?”李强慢条斯理地问道。 见那人点头,李强便转头对身边的姜筝说道:“姜副科长,我考考你,按照我们‘新规’的规定,在机关重地,公开造谣诽谤他人,应当如何处置啊?” 一旁的姜筝则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说道:“禁闭三天,以儆效尤。情节严重者,禁闭五天,扣发三个月薪水。” 李强听了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便转头看向了那个韩队长,问道:“你都听到了?” 面对这样的处理,那韩队长显然很是不服,索性直接用手指着李强的鼻子质问道:“听到了又怎么样?你有什么权……” 然而话音未落,李强就直接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随即便掏出佩枪顶在了那人的头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堂堂一个警卫队队长竟然没来得及反抗,就已然被李强给制住了。 “韩队长,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想被关三天禁闭呢?还是禁闭五天,扣发三个月的薪水了?” “我……我选三天禁闭。” “明智的选择!”李强听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才起身掸了掸衣服上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对其他人说道,“各位如果不想落得跟韩队长同样的下场,就把本科长制定的‘新规’一条一条地给我记牢背好,如有犯者,我监察科决不轻饶!我说的够不够清楚?” 第二百七十三章 紧急联络 “带走!” 随着李强一声令下,孙大钟和朱子乾两人便立刻闯步上前,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个韩队长轻松制住,当着所有人的面押了出去。 这下便让其余众人对这个刚刚设立不久的监察科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要知道那个韩队长可是现任上海特别市的市长傅筱庵的义子,平日里在这办公厅里也是横着走的存在,任谁都不放在眼里,可今儿个却栽在了李强的手里。 让人不得不感叹“草怕严霜霜怕日,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那个韩队长被送进那间所谓的禁闭室之后,李强便立刻挥退左右,笑眯眯地对那个韩队长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说道:“谢了,老哥!” 那韩队长则摆了摆手,“阿强兄弟客气了,藤田长官有命,韩某自当全力配合。只是你那两个手下也太入戏了点,差点把老子的胳膊都给扭断了,真的是……” 李强自然听出了那韩队长的言外之意,于是便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一脸抱歉地说道:“手下人没轻没重,害老哥受苦了,这个你拿着,就当是兄弟我给你赔个不是。” “这个……不合适?”尽管嘴上那么说,但那个韩队长的眼睛却仿佛钉在了那张支票上似的,一刻也舍不得将视线移开。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李强不由分说地一把将那张支票塞进了韩队长的手里说道,“你帮了我这么大的一个忙,兄弟我自然要表示表示啊!” “既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说完,那韩队长便偷偷看了一眼支票上的金额,然后才喜滋滋地将支票收了起来。 “对了,韩队长,还有件事。”说着,李强又掏出了一张做工精美的金属卡片,递了过去。 “这是……劝业商会休闲会所的贵宾卡?阿强兄弟,你这是……”韩队长结果那张卡片后很是费解地问道。 “老哥你帮了我这么大的一个忙,我要是真把关在这里,岂不是恩将仇报?所以啊,我准备一会儿派人悄悄送你过去,好好放松发松,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 “这个这个这个……阿强兄弟,这恐怕不太好?” “放心,我都已经打点好了,警卫队的工作我派人帮你盯着,你在会所里的一切消费,也全部都由兄弟我来承担,你就放心大胆地玩好了。” 听到这,即便是嚣张跋扈惯了,任谁都不放在眼里的韩队长,也不禁冲着李强竖起了大拇指,无比佩服地说道:“早就听闻阿强兄弟为人义气,办事靠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今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能帮的我一定帮!” “有老哥你这句话,兄弟我心里就踏实多了。来人啊,送韩队长上路!” “啊?”此话一出,那韩队长就是一惊,差点连下巴都给吓脱臼了。 李强这才连忙摆手安慰道:“哎呀呀,抱歉抱歉,用词不当用词不当,应该是送韩队长你出发才对。” 听到这,那韩队长才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说阿强兄弟,不带你这么吓唬人的,妈的差点把老子的屁给吓凉了。” 李强连忙又安抚了几句,然后才派人把那个韩队长悄悄送出了政府办公厅的办公大楼…… 而与此同时,一个电话打进了经济司秘书处。 阿诚刚一拿起电话听筒,里面便传来了陈秘书的声音,“明先生,中央储备银行秘书处电话,找明长官。” 听到这,阿诚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随即便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接过来。” “是。” 没一会儿电话铃声响起,阿诚则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接起了电话,“您好,明长官在开会,我是他的助手兼秘书处负责人阿诚。您哪位?” “我是储备银行林秘书。”电话里,一个有些焦急的女声传来。 “你说。”阿诚握着话筒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心里一惊。 要知道那个所谓‘储备银行林秘书’实际上是一条紧急暗语,一条只有在潜伏的同志陷入极其危急的险境时才会启用的暗语。 难道是夜莺的身份暴露了?还是说…… 正想着,电话那边的女声便再次用急快的语速说道:“储备银行最近入库的76跟金条,被香港银行紧急调用了。我们不知道向谁提出申请。车牌231,转款车已经到了,所有的手续都齐全,金条可是银行的重要储备,是否阻止?” 话音未落,对方便急急地挂了电话。 阿诚则不自觉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放下电话,阿诚也来不及向明楼汇报,便快步如飞似的冲出秘书处,一口气跑到了监察科的办公室。 “阿诚先生?有事吗?”正在整理文件的姜筝一见阿诚进来,便立刻起身问道。 “你们科长呢?” “刚刚接到举报,有人私自挪用公款在上海饭店大肆宴请,科长就立刻带人赶过去了。阿诚先生要是有什么事的话,我可以代为转达。” “这样啊……那就麻烦姜副科长帮忙转告你们科长,叫他回来之后立刻到我那去一趟,就说我有事找他。” “好的!” 从监察科出来,阿诚便立即向明楼的办公室走去。 阿诚走进办公室,随即反手上锁。明楼的电话使用的是专线,不受内部监听,也是汪伪政府里唯一安全可靠的电话线。 毅然拿起电话,紧接着阿诚便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拨通了明公馆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紧接着阿香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你好,这里是明公馆,请问您找谁?” “大小姐在吗?” 阿香回道:“不在,大小姐刚刚带着桂姨去苏州了,好像是处理工厂里的事情。” “小少爷呢?” “在!小少爷在挂那幅画呢!” “阿香,你马上叫他过来接电话,我有急事找他!” 似乎听出了阿诚言语中夹杂的焦急情绪,阿香不敢怠慢赶忙应了一声,随即便放下电话急急忙忙地向小客厅跑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螳螂捕蝉 “小少爷!小少爷!” 阿香一溜小跑地向小客厅跑去,一边跑一边叫道。 “怎么了?又把饭煮糊啦?”正在小客厅里挂画的明台头也不回地说道。 这时候的阿香自然没心情跟他斗嘴,连忙急声说道:“阿诚哥说找你有急事,让你赶紧去接电话!” “接电话?”明台听了不由得眉头一皱,紧接着也顾不得其他,将手里的画框交给阿香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电话旁。 而此时电话另一端的阿诚则正心急如焚地看着手表,直到听筒里终于传来了明台的声音,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明台,大姐有麻烦了!” 只用了一句,阿诚便让已经对其产生了怀疑的明台瞬间抛开了一切顾虑,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紧接着不等明台开口,阿诚便自顾自地用极快的语速继续说道:“大姐在香港银行开了一个保险箱,箱子号码231,钥匙在她首饰盒里。但是,这个保险箱是大姐替她的一个朋友开的,现在这个人,已经被76号的人给盯上了。你现在马上去银行,截住那个开箱子的人!” “阿诚哥,即便我现在立刻出发,最快也要二十分钟,来得及吗?”明台不无担心地说道。 “你别管来不来得及,先赶过去再说!记住,你要不惜一切代价,让76号的人认为,那个保险箱是你背着大姐雇人开的,私章是偷刻的,钥匙是你偷的。” “明白。”明台无暇去分析,他只知道此时此刻大姐有麻烦,他要保护大姐,于是便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便应了下来。 “明台,如果……”说到这阿诚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最终却还是对明台说道:“如果,你被76号的人抓住了……” 不等阿诚把话说完,明台便立刻接过话茬说道:“这件事情跟大哥没有任何关系,包括你,阿诚哥。” “好。时间不多了,你必须马上出发!”说罢,不等明台的回复,阿诚就挂断了电话。 而明台则在放下电话之后,便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到明镜的房间,按照阿诚所说的位置拿到那把钥匙之后,便飞也似地跑出了门。 而就在他刚一跑出家门的时候,便好巧不巧地看到门口正停着一辆黑色道奇车,于是也来不及细想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 “阿强哥,你怎么……” 不等明台把话说完,李强就直接帮他推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上车!” 紧接着,还没等明台把车门关好,李强便直接一脚油门车子便猛地蹿了出去。 “明台,大姐有麻烦了!” “我知道!”明台一脸凝重地点头说道。 “你知道?”这下轮到李强惊讶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诚哥打电话回来了。” “阿诚?他怎么跟你说的?要你做什么?” 明台也不隐瞒,一边回忆一边说道:“阿诚哥要我一口咬定,保险箱是我瞒着大姐雇人开的,私章是我偷刻的,钥匙是我偷的……” 李强听了便立刻化身审问官,用审讯的口吻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偷开大姐的保险箱?” “我缺钱花。” “堂堂明家小少爷,会缺钱花?” “我……我花天酒地,生活铺张,所以需要很多的钱,很多很多的钱!对,就是这样!” 然而明台好不容易想出的理由,不想却被李强一口否定了,“不行,你不能用这个理由!” 明台听了则很是不解,“为……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准用这个理由。” “那你说,我用什么理由?” “就用上次你跟大哥解释那十根金条去处的理由好了。”李强略微思考了一下之后,对明台说道。 “能行吗?” “当然能行,上次汪曼春不是看到你跟于曼丽在一起吗?正好让可以利用她给你做的人证。” “嗯,我知道了,阿强哥!就按你说的办!”说完,明台便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对了,阿强哥,你是怎么知道大姐有麻烦的啊?” 李强则笑了笑,有些答非所问地说道:“还记得我让你去取金条的时候,交代给你的那件事么?” “啊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这么说你当初让我故意把保险箱的号码写错,就是为了试探银行里有没有汪曼春的眼线,对么?” “聪明!”李强忍不住称赞了明台一句,“你别说,还真就被我给试探出来了,银行里果然已经安插了汪曼春的眼线!于是我就给她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同样也在银行里安插了眼线,这才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原来如此!”听到这,明台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同时也不禁对李强有些心生佩服起来。 然而李强却一刻也不敢放松,又继续跟明台讨论起了赶到银行之后的行动计划…… 时间不大,车子已经风驰电掣一般地来到了香港银行的门口。 李强稳稳地将车子停住之后,便转过头郑重地对明台说道:“准备好了吗?记住,下车之后,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一旦出错,后果就是致命的,明白吗?” “明白!”说话间,一丝坚毅的神色从明台的眼中划过。 “好!行动!” 话音未落,明台便一把推开车门,跳下车子,头也不回地向街对面的香港银行走去。 然而还没等他走到银行门口,就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中年人从银行里走出来。 明台一眼就认出了那人,赫然竟是自己在执行炸毁“樱花号”专列任务时遇到的那个老董,董岩! 是他吗? 就在明台还有些拿不准到底是不是那个董岩开了大姐的保险箱的时候,两个同样从银行里出来,鬼鬼祟祟地跟在董岩身后的身影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两个家伙,真不知道是嚣张惯了还是愚蠢至极,这跟踪的技术也太粗糙了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特务么? 在心里狠狠地吐槽了那两个特务一句之后,明台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了那两个家伙只负责跟踪,并没有半点上前抓捕的意图之后,便立刻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一把搂住了董岩的肩膀…… 第二百七十五章 引蛇出洞 “董大哥,别来无恙啊!” 冷不防地被人搂住了肩膀,那个董岩的身子便猛地一震,刚要反抗挣脱,就听到明台那已经尽量压低了的声音。 “是你!?” “没错,是我!你已经被76号的人盯上了!别回头!跟我走!” “去哪?” “上海饭店!”说完明台又看了一眼董岩手上的包,“把包给我!” “不行!我们有纪律……” 然而不等董岩把话说完,明台便直接打断了他,“怎么不行?说句难听的,就因为你的一时疏忽,已经把我大姐陷入了险境,搞不好连我也要替你顶雷,这时候就别跟我谈什么组织纪律了。你要是不想连累更多的人,就把包给我!” “这……”听了明台的话,那董岩明显有些犹豫,但最终却还是摇头说道,“抱歉,事关组织机密,我还是不能把包交给你。” 见他心意已决,明台也就没再坚持,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路口之后,便低声道:“看得出来,他们是有备而来的,前面的路口已经都是他们的人了。” “那怎么办?” “放心,我有办法。趁他们的口袋还没有扎紧,跟我来!”说完,明台便带着董岩拐进了一条巷子,带着身后那两个特务绕了几圈之后,便一头扎进了上海饭店。 一进饭店,明台和董岩两人便直奔餐厅,大大方方找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以确保能够将街面上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刚一落坐,董岩便从包里拿出了一只信封,小心翼翼地藏进了自己的袖口。 明台见状则不禁撇了撇嘴,再次问道:“看你这么宝贝的样子,到底是什么啊?” “我说了,不能告诉你。” “我马上就要给你当替死鬼了,你还不让我死个明白?” “抱歉,我真不能告诉你。”董岩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这是组织机密,请你理解。你还是说说要怎么帮我!” 时间紧迫,明台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于是便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听着,以后这个保险箱你们不能再用了,太危险。还有,把存取保险箱的印章给我。” 此话一出,董岩便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却又改了主意,十分配合地将那个装着印章的袋子递给了明台。 明台接过袋子,简单检查了一下,便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便从怀里掏出钱包,数了几张钞票塞到了董岩的手里。 “拿着!” “你这是做什么?” “要你拿你就拿!一会儿你把包、礼帽和外套留在这,然后直接上二楼,左手边第八扇窗户外面有一堵矮墙,以你的身手,应该能够利用它离开这。” “那你呢?” “自然是留下来,尽可能地给你多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啊!” 尽管明台说的很是轻描淡写,但却给了董岩极大的震撼,不由得由衷地说了声,“谢谢!” 说完便起身向服务生询问了几句,便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其中一个负责跟踪的76号特务才终于跟了进来。 明台见状不由得心中暗笑,随即便点手叫来了一个服务生。 “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明台则先是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座,“给他来份牛排!” 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给我来份意面,外加两份鳕鱼浓汤!差不多了。” “好的先生,请稍等。” 说完那个服务生便退了下去,而那个特务见明台点了两人份的菜,又看到了明台对面的空座上的外套和礼帽,这才放心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等待,总是最难熬的,即便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明台,也难免在这期间心生焦虑,不得不掏出香烟抽了起来。 他心里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是76号的凶神恶鬼,绝对不能在他们面前露出任何破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明台抽着烟看着窗外繁华的街景,初春的阳光暖暖地洒照在洋灰马路上,电轨车叮当叮当地沿街穿过,每一扇沿街店铺的玻璃都闪耀着宝石般的光泽,五光十色,缤纷璀璨。 似乎一切都是那么一如既往,稀松平常,但明台知道,这些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正想着,就看到外面街道上的行人突然神色慌张地四散奔逃,没过多久,原本还人来人往的大街眨眼间便空无一人,就连铁轨上的电车都停了下来,上面的乘客纷纷缩着脑袋,连一个胆敢探头的都没有。 “吱嘎——” 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汪曼春的座驾便稳稳地停在了饭店门口。 负责迎接的特务一看到汪曼春从车上下来,便立刻上前汇报道:“处长,就是这。属下亲眼看他们进去的。” “他们?不是一个人吗?”汪曼春奇怪地问道。 “是两个,半路来了一个,看样子像一个小开。” “封锁路口了吗?” “没有,工部局那边迟迟没有回应,属下担心封锁路口会引起骚动,所以就……不过您放心,现在整条街都是我们的人,他们一定逃不掉!” 听到这,汪曼春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看了一眼上海饭店的大门,吩咐道:“都跟我进去,他们要是敢轻举妄动,立即逮捕!” “是!” 紧接着,随着饭店的大门被人粗野地推开,一队人马,便气势汹汹地闯了进去。 然而就在汪曼春认出那个所谓的“小开”竟然是明台的时候,刹那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而明台的演技则更加精湛,看上去竟然比汪曼春还要惊愕百倍,那个样子,就好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短暂的惊愕过后便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拔腿就要往外面跑。 可还没等他跑到门口,就被一群蜂拥而上特务七手八脚地给逮了个正着。 突如其来的变故。当即便吓得饭店里的服务生手脚酸软,而餐厅里其余几名食客,也是被弄得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还没等他们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特务们控制了起来。 “曼……曼春姐,你……你怎么来了?”眼见逃跑无望的明台一脸尴尬地对汪曼春说道。 然而汪曼春却并没有理他,而是对那个负责跟踪的特务问道:“人呢?不是说有两个人吗?” 直到这时,那个特务才猛地反应过来,随即便疯了似的朝着楼梯口跑去…… 第二百七十六章 当场讯问 “报告处长,人跑了!” “跑,跑了?谁跑了?”听了那个特务的报告之后,明台先是暗自松了口气,随即便故作惊惶地挣脱了束缚跑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翻找起了董岩留下的公文包,一边翻嘴里还一边念叨着,“完了完了完了,我的钱被他偷走了,我的钱……我的钱都……都被他给偷走了……” 说完丢下公文包就要冲出去追,不想就在这时,却被汪曼春那突如其来的一吼给拦了下来,“站住!” 此时的明台已经急的快要掉眼泪了,“曼春姐!他把我钱偷走了!” “坐回去!” “可是曼……” 不想汪曼春却根本不予理会,不等他继续开口,便冷着脸大声喝道:“我叫坐回去!” 明台则先是一副委屈巴巴地看了汪曼春一眼,但最终却还是在她那强大气场的压迫下向后退了两步,然而坐的时候却一个没坐稳,差点没给她跪下。 看着明台那委屈狼狈的样子,汪曼春是又气又恼,黑着一张脸问道:“跟你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我……我不认识他。”明台小声回道。 “不认识?不认识你跟他在一起?” “我跟他打过牌,只知道他姓刘,家里是做外贸生意的。” “你刚才说,这个姓刘的偷了你的钱跑了,是怎么回事?”汪曼春又问。 “我叫他去香港银行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汪曼春继续追问,就好像是在审问犯人似的。 可是等了半晌明台却依旧不肯老实交代,汪曼春便迈步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一字一顿地说道:“明少爷,你是不是一定要我换个地方,你才会对我说真话?” 说着便将手中的枪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顿时便吓得明台一激灵。 一旁那个特务早看不惯这种软骨头的公子哥,忍不住说道:“汪处长,甭跟他废话了,直接带回去审!” 不想话音刚落,汪曼春便冲着他招了招手,待他来到近前,不由分说直接甩了他一个大嘴巴,顿时便打了他一个趔趄。 “你在教我做事吗?” “属……属下不敢。”那特务连忙捂着已经高高肿起的半边脸说道。 “滚一边儿去!” “是是是!” 就在这时,楼梯口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本就在气头上的汪曼春便呼地一下站了起来,高声喝道:“怎么回事?” 不想话音未落,李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哟!汪处长,这么巧啊?” 此话一出,汪曼春便不由得眉头一皱,再看明台竟直接被吓得钻到了桌子底下,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起身走了过去。 “明科长,你这是……” “喏,过来抓几只公款吃喝的蛀虫。”李强用手指了指身后那几个已经被戴上手铐的家伙说道。 汪曼春顺着李强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所言非虚便收回了视线,问道:“你什么时候带人过来的?” “一个钟头之前。” “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可疑人物?我倒是没看到。”李强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对身后的手下问道,“你们呢?看到什么可疑人物没有?” 而那些手下则七嘴八舌地摇头回道:“没有!”,“没看到!”。 “这就怪了!”汪曼春故意奇怪地说道,“明台明明口口声声说亲眼及电脑那人去了二楼洗手间,好端端地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等等!”此话一出,李强便一脸惊讶地问道,“汪处长,您刚刚说谁?明台?” 汪曼春也不说话,索性直接带着李强回到了座位上,用手轻轻拍了拍桌子,“出来,明少爷!事已至此,你以为你还能躲得掉吗?” 听到这,明台这才从桌子底下探了个头出来,冲着李强咧嘴一笑,讨好似的叫了一声,“阿强哥,这……这么巧啊?” 这下可把李强给吓的不轻,短暂的惊讶过后更是直接把脸往下一沉,没好气地问道:“别!你可别这么叫我,每次你一这么叫我,准没好事!我的小祖宗,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说你回来这几天惹了多少麻烦了?每次不都是我跟你阿诚哥替你擦屁股?这次又因为什么啊?怎么连汪处长都惊动了?” “我……阿强哥,你相信我,我真没干什么啊!” “我信你个大头鬼!没干什么?没干什么人家汪处长吃饱了撑的,这么兴师动众的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跑到租界里来抓你?” “咳咳!”话音未落,一旁的汪曼春便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替明台说道,“还是我来说!事情是这样的,我的一个线人前段时间发现一个人形迹可疑,怀疑是抗日分子,于是我就暗中加派了人手跟踪监视。而就在今天,他去香港银行开了一个保险箱,我怀疑他就是用这种办法跟他的上级或者下级联络的,所以就下令对其进行抓捕。可当我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却只抓到了明台,而那个人却凭空消失了,你说这事,是不是很蹊跷?” “嗯,蹊跷,蹊跷得很啊!”李强听了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又转头对明台问道,“老实交代,你是怎么跟那样的家伙混到一起的?” “我……我就是跟他一起打过牌而已,也不是特别熟。” “打牌?”李强不听还好,听了明台的话一下子就火了,“好你个臭小子,之前你是怎么跟大姐保证的?” “我……” “好了好了,明科长!要我看打牌的事还是先放一放,实话告诉你,那个可疑人物开的就是你们家的保险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强一脸不相信地说道,“汪处长,这玩笑可开不得啊!抗日分子怎么能开启咱们家的保险箱呢?” “那这你可就得好好问问你们家的小少爷了!”汪曼春直接将皮球踢给了明台,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此话一出,李强便立刻转头看向了明台,一字一顿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不想话没说完,明台便几乎是带着哭腔哀求道:“我……我错了!阿强哥,曼春姐,你们就饶了我这一次。千万别告诉我大哥,我大哥要是知道我雇人偷开了大姐的保险箱,他一定会打死我的。我……我要不是没钱花,我也不会偷拿家里的钱啊!” 然而话音未落,不等汪曼春开口,李强便抢在了她的前面,冷冷地说道:“你撒谎!信不信你再敢在我面前说半句假话,我就立刻把你送到大哥那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上峰有令 时间不大,汪曼春便从保险库里走了出来,明台则犹如一个做了错的孩子似的,亦步亦趋地低着头跟在她的身后。 李强见状先是暗自松了口气,随即便立刻走了过去问道:“怎么样?汪处长,我就说这是个误会?我们家大姐怎么可能跟抗日分子有瓜葛呢?要不您把人交给我,回去之后我保证……” 不等李强把话说完,汪曼春便哼了一声,正要开口说什么就看到了满头大汗的阿诚从外面跑了进来。 “我说小少爷,你是不是一天不闯祸你就难受啊?!”刚一跑到进来阿诚便忍不住对明台嗔怒道,“怎么连汪处长都惊动了?胆子越来越大了,连家里的钱也敢偷?” “我没偷钱!”明台狡辩道,“我就是想拿钱打几副牌……” “够了,不嫌丢人!看回去大哥怎么收拾你!”说完阿诚这才转头对汪曼春说道,“汪处长,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然而在一旁看足了戏的汪曼春却笑着说道:“我是职责所在,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倒是阿诚你……消息可是够灵通的啊!” 说完汪曼春还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李强,后者则立刻一脸无辜摊了摊手,仿佛是在说这事跟他毫无半点关系似的。 “汪处长,您别误会,这事别说是阿强少爷,就连我也不清楚明长官是怎么知道的。”说到这阿诚便神秘兮兮地把汪曼春带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明长官听说了这件事气得连下午的会都没开,回来之后就打发我过来找您了。” “找我?”汪曼春听了便是一愣,“这么说你不是来接明台的?” “当然不是!我是来接您的,明长官要您立刻到他的办公室去。” 听阿诚这么一说,汪曼春便突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但却还是强行稳了稳心神,随即便对一众手下说道:“没事了,我还要去趟政府办公厅,你们就先回!至于明台……” 话没说完,李强便自告奋勇地说道:“这个就不劳汪处长费心了,我的车就停在上海饭店门口,一会儿我送他回去就好。” 听到这,汪曼春这才满意地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才对阿诚说道:“我们走!” …… “阿强哥,今儿个这事我怎么越想越觉得奇怪呢?”回去的路上,明台忍不住对李强说道。 “哪里奇怪了?”李强反问道。 “如果他是真心实意地落水当了汉奸的话,为什么还要去救一个红党?” “你怎么知道那人是红党?” 明台也不隐瞒,“那人我认识,在樱花号上跟他打过交道。” “这么说,你怀疑大哥是红党?” “我可没这么说啊!”明台连忙否认道,“我是说既然他枪决抗日分子的事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那他这次为什么还要冒险去救那个已经被76号盯上的家伙呢?” “很简单,因为他不是主动要救,而是不得不救,别忘了,那家伙开的可是大姐的保险箱,一旦被汪曼春抓到,进而做实了证据,那么大姐最轻也要被扣上红色资本家的帽子。到那时候,你觉得大哥还能继续在新政府里立足吗?” “话虽如此,可是……” “明台,我知道你还在为之前上峰下达的暗杀令为难,如果你实在下不了手的话,我可以再调一组过来,时间上应该还来得及……” “不必了!”不等李强把话说完,明台便十分干脆地断然拒绝道,“我说过,一定会完成任务,绝不当逃兵!” 此话一出,李强先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叹了口气说道:“那好!行动计划得怎么样了?说来听听。” “我已经让郭副官提前去观察好了地形,正在寻找合适的伏击地点;负责枪支弹药的于曼丽也已于昨天去了苏州,最迟明天晚上就会回来。” “做得不错!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了。”李强听了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便猛地话锋一转,“不过上峰在得知明家即将在同一天举办‘明家香’新品发布会之后,便特命我们将刺杀的地点改在举办发布会的‘汤姆号’邮轮上实施。” “为什么要改在‘汤姆号’上行动?” “上峰自然有上峰的考虑,另外这几天你多跟那个郭骑云交流交流,务必要以最短的时间内掌握‘毒蜂’的行动方式和行事风格。” “你的意思是要我假扮‘毒蜂’?” “不是我,而是那个疯子。”李强纠正道,“打从一开始他的计划就是由你来接替他,继续完成他的暗杀计划。”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想你在临行之前,他有送给你一样东西?”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因为‘毒蜂’的主要暗杀方式,就是使用那个东西发射出来的毒刺,将目标一击致命!” 此话一出,明台立刻就愣住了,好半晌才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 与此同时,政府办公厅的走廊上,一群好事的秘书和文员正聚集在明楼的办公室门口,侧着耳朵听着从里面发出的激烈争吵声。 “诶诶诶,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刚刚76号的汪处长被明长官叫了过来,一直吵到了现在!” “真是对冤家!” “嘘!小声点,别被监察科的人听见了!你忘了上午韩队长的事了?” 听到这,那人便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后怕地缩了缩脖子,但却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呀,是汪处长背着明长官私自调查了他的财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由得为之一惊,紧接着一团团八卦之魂便熊熊燃烧了起来,纷纷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 就在这时,阿诚便黑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对众人说道:“你们干什么?上班时间,不好好工作跑到这来听长官的墙角,成何体统?” 然而话音未落,办公室里便传来了明楼愤怒的咆哮,顿时就把外面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反客为主 “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对我!你不信任我、怀疑我,你可以调查我!你为什么去跟踪我的家里人?为什么去监视他们?”明楼毫不顾忌地大声吼道,那张原本时刻都保持着刚毅的脸也因极度的愤怒而略显扭曲。 然而此刻汪曼春的脸也涨的通红,极力解释道:“我是在履行我自己的职责,明长官!” “职责?!”明楼冷笑了一声,“你这是在摧毁我对你的信任!我大姐在银行,别说是开一个保险箱,就是开十个,我们明家也开得起!你的手未免也伸得也太长了?汪处长!” “明镜是你大姐,你说话自然要向着她!”汪曼春有些赌气地说道,“但是你真敢说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吗? 她不是左翼分子?她跟红党毫不沾边?” “你说话小心点,汪曼春!”汪曼春的话瞬间便将明楼刺激得勃然大怒,瞪大了双眼用手指着她的鼻子吼道,“你是不是想跟我的对手一样整垮我?整垮我们明家?什么左翼分子?什么红党?你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指控我大姐是红党?你有什么证据?” “我这不是正在找证据帮你吗?” “帮我?我看你这是想害死我们!找到证据之后呢?是不是也要像当年的郑耀先那样把我大姐下狱,然后屈打成招含冤而死,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做你的明家少奶奶了?” “天地良心,我汪曼春做哪件事情不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明楼冷哼了一声,“指控我大姐是红党是为了我好?我告诉你,你指控我大姐是红党,明氏企业就会遭到查封,我们明家百十年的产业也将在一夜之间将不复存在,你知不知道?” 随着办公室里的两人越吵越凶,引得外面那些人都不自觉担心地对阿诚说道:“明先生,里面吵得这么凶,不会出什么事?” 阿诚则黑着一张脸,沉声说道:“不过是一些工作上的分歧罢了,能出什么事?都散了,散了。有什么好听的?都干活去!” 饶是如此,那些秘书和职员们却还是忍不住小声议论。 “要我看汪处长还是对明长官余情未了,所以连明长官的家事也要插手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我跟你说呀……” 而这一幕,却被刚刚从外面走进来的李强撞了个正着,于是便索性直接气沉丹田,故意咳嗽了两声,顿时就把那帮家伙吓得魂不附体,紧接着便犹如见到了瘟神一般,作鸟兽散了。 而办公室里,明楼和汪曼春两人之间的争吵仍在继续。 “曼春,你知不知道这些没有证据的指控,不仅会让我大姐丢掉性命,还会让新政府的整个金融经济机构陷入瘫痪,更会让汪主席和周先生对我失去信任,进而彻底毁掉我在这里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事业!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汪曼春有些委屈,“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只是想证明明镜所做的一切都是她的个人行为,与你完全无关,更没有想过要毁掉你的事业,我发誓……” “那你怎么知道日本人不这么想?!” 只一句,便怼得汪曼春瞠目结舌、面红耳赤,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而发泄过后的明楼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继续说道:“既然今天我们把话都说开了,那我就不妨把话说得再直白一些,你把怀疑的目光锁定在明家,就是把我明楼往死里送!我知道,你恨我大姐,可是你只顾着跟我大姐之间私人恩怨,以至于忽略了要如何保护好我!你说,一个是我最亲的亲人,一个是我最爱的女人,你叫我怎么办?” 明楼的这番话顿时便让汪曼春那早已犹如死灰的心狠狠地悸动了一下,脸上的神情也几乎在瞬间变得柔和了起来,“师哥,请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一丝一毫想要伤害你的心,我……” “好了,不说了。”明楼摆了摆手,满脸疲惫地说道,“活在今天这样一个乱世里,谁没受过伤害?谁心里没几处伤疤呀?想当初我父亲和明台生母的死,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背后的真相,可即便我的内心早已千疮百孔,却还是待你依旧,因为从头到尾我都坚信,你是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到我的事来!可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而且错得十分离谱!” “不,师哥,你没错,是我错了,我不该……” 然而不等汪曼春把话说完,明楼便摇着头心痛不已地说道:“曼春,原本我以为这个世上只有你懂我,但是现在看来,你也跟其他人一样。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样才肯相信我,是不是我从这里走出去,被人用枪打上七、八个血窟窿,你才肯信我呢?” “师哥!”情急之下,汪曼春一把从背后抱住了明楼,声泪俱下地说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如果我任由抗日分子在外生事,你又怎么能坐得稳这个职位呢?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保护你,我不能再让她的事情连累到你,我不想再要失去你了!” 听到这,明楼转过身,叹道:“曼春,我撑起这个残缺不堪的上海经济,早已经是身心俱疲了。我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不,不,师哥你听我说,是我没有把事情做好,你千万别误解我,没有人会质疑你对汪主席的忠诚,也没有人能替代你为上海经济所做的一切!师哥,你相信我。” “对不起,曼春,是我情绪失控了。”明楼掏出手帕,轻轻地帮汪曼春擦去眼泪,既心疼又自责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是我做得不够好。我曾经说过,绝不容许你被别人利用,可是现在我却眼睁睁地看着你一步一步地走进预先设下的圈套,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不想此话一出,汪曼春便立刻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道:“圈套?什么圈套?” 第二百八十章 借力打力 眼见汪曼春明明已经被人利用却不自知,明楼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即便将她拉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耐心地对她道:“曼春,我不打算去深究你为何一口咬定我大姐是红党,但还是希望你能明白,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之所以如此针对我大姐,实际上都是在借故放我的血!” “可我还是不明白……那些家伙为什么要如此针对你呢?” “你不明白没关系,我可以解释给你听。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而打仗,打得就是经济。所以此前日本人才会如此强硬地在占领区推行印发军票,而如果我们放任不管,那么在战争结束之后,无论胜败,我们都将会遭受重大的经济打击,所以我就在年前,获得了汪主席的首肯,暗中着手制定对应的经济政策,而这,则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某些人的既得利益,随意才会欲除我而后快。” 说着明楼便起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上面印着绝密的档案袋递到了汪曼春的面前。 “这是……” “这就是我刚刚跟你提到的那套准备用来反制军票的计划案。”明楼轻描淡写地回道。 “如此机密的文件,我……我不能看!” “没关系,我说过,我信任你,完完全全地信任你!” 然而汪曼春却还是坚决地摇头说道:“不,我不能看!师哥,我真的不想再因为任何事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了。” 听到这,明楼便没有再刻意强求,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谢谢你,曼春。谢谢你还把我看得那么重要。” “我说过,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如果我要你跟我联手,对付你的老师,南造云子呢?” 此话一出,汪曼春便不自觉地神色一黯,“你……这是在策反我吗?” “当然不是了。”明楼很是干脆地否认道,“是争取,其实不光是这件事,就连前段时间我处决抗日分子的照片被多家报纸争相报道的那件事,十有八九也应该出自她的手笔,为的就是让我成为众矢之的,最好因此成为抗日分子的暗杀目标!不过这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但她现在把手伸向了我的家人,那我就不能再继续一味地忍让下去了。” “所以……你打算反击?” “不错!不过要想反击,就需要一个帮手,一个值得我百分百信任的帮手。” “你身边不是已经有一个阿诚了吗?” “阿诚,原本他或许算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但是别忘了,像我大姐在银行开了保险箱这么私密的事情,一定是从我们明家内部泄露出去的,而在这段时间来到明家的,只有那个桂姨,而他又恰恰是阿诚的养母,所以很难不令人生疑啊!” 听到这,汪曼春便赞同地点了点头,“话虽如此,可是据我所知,阿诚跟他的养母之间的关系好像并不是很好。” 然而明楼却连连摇头,“那些都不过只是传言罢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已经比之前融洽了许多,可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童年的惨痛经历对一个正常人来说或许需要一生的时间来慢慢治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放下成见,甚至连隔阂都没有了呢?” “你怀疑这一切都是南造云子搞的鬼,甚至还收买了阿诚?” “他有没有被收买我不确定,但是接触肯定是有的。”说到这,明楼猛地话锋一转,“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我要对付南造云子,就绝对不能让他来做我的帮手。” “那……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第一步,收买李秘书。” “李秘书?” “不错,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他应该就是南造云子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 “好,我知道了。”汪曼春很是干脆地答应道,“然后呢?” “耐心地等待我进一步指示。” …… “哟!汪处长,出来啦?”一见汪曼春出来,李强便立刻走过去搓着手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说着便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汪处长,要不要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不必了,明科长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听说汪处长前段时间抓到了一个疑似财神小组的组员,不知是否属实啊?” 汪曼春听了不禁眉毛一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强则笑了笑,“汪处长,不得不说,你们的保密工作做得确实不错,但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啊!不过据我所知,你们抓了那人这么久都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我想应该是没有从那人身上挖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你到底想说什么?”汪曼春显然不想跟李强浪费太多的时间,于是便索性直接把话挑明。 “很简单,既然你们审不出什么,那就把人交给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抓的人,凭什么要交给你?”然而紧接着汪曼春又猛地话锋一转,“不过话虽如此,你若只是想审一审他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审讯的地点,必须在特工总部,怎么样?” “好!既如此,那一切就全凭汪处长做主好了。” 听到这,汪曼春便点了点头,随即便起身离开了李强的办公室…… …… 晚上五点,忙碌了一天的李秘书刚一走出办公大楼,便被两个特务拦住了去路。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别这么紧张嘛,李秘书!我们是来请你的,还请你配合。”其中一个特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而另一个则不动声色地绕到了李秘书的身后,截断了他的退路。 这种情况之下,李秘书自然清楚自己不答应是不行了,于是便连忙点头说道:“好好好!我配合我配合!” 随即便跟着那两个特务出了政府办公厅的大门,上了一辆黑色的小汽车。 然而还么等他屁股坐热,汪曼春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久不见了,李秘书,别来无恙啊!” 第二百八十一章 收买眼线 “汪……汪处长……” “怎么了?李秘书,不管怎么说你也曾经做过我的手下,怎么一看到我就这么紧张啊?放心,我找你只是想问几个问题,仅此而已。” “汪处长请问,卑职……卑职一定知无不言。”李秘书结结巴巴地说道。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啊?”此话一出,李秘书便不由得一愣,“汪处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我怎么听不懂啊?” “听不懂是?”汪曼春冷笑了一声,随即便从包里掏出了一封信在李秘书面前晃了晃,“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而一看到那封信,李秘书的瞳孔便猛地收缩了一下,整个人也不自觉地慌了起来,“这个……这个……” “其实那天晚上,你之所以会去领事馆,从文件只是其次,而你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往远在日本本土的家人寄家书,对么?” 汪曼春说着便将那封信塞到了李秘书的手里,“放心,我对里面的内容不感兴趣,我更感兴趣的,是作为日本人,你对谁负责?” 李秘书接过那封信,沉默许久才终于开口说道:“汪处长,您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日本人,本名中田英树。至于卑职在替谁做事,还请恕卑职不能如实相告。” “中田英树?好名字。不过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出来,你的身份,无论在秘书处,还是在我的手下,无非就是一个监视者,而你效忠的对象,就是我的老师,也就是特高课的南造课长,对么?” 李秘书先是愣了几秒,然后才轻轻地点了下头,紧接着又连忙解释道:“汪处长,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我可从来都没有在南造课长面前说过您半句坏话……” “这个我信!李秘书,我说过你用不着这么紧张,我找你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不然的话,我们就不会在这,而是在76号的审讯室里了。” 说到这,汪曼春故意顿了顿,然后才继续问道:“现在请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你在明长官身边工作的这段时间,发现他有什么问题了吗?” “明长官?”李秘书听了一脸讶异地说道,“明长官非常优秀,他为新政府工作尽心尽力,他没有问题。” “很好!”汪曼春听了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老实说,那天你因为指认明台,跟明长官闹得很不愉快的事我也听说了,原本我还以为你会借着这个机会报复中伤他,可你却并没有这么做,就冲这一点,就值得我拉你一把。” “拉……拉我一把?”好不容易才稍微松了口气的李秘书听汪曼春这么一说,便再一次紧张了起来。 “李秘……不,中田英树先生,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明长官只是因为一时之气,才让你把手上的工作交接出去的?” “不……不是吗?” 这句话差点没把汪曼春给气笑了,“当然不是了!中田英树先生,我真不知道应该说你反应迟钝,还是天真,明长官这么做,摆明了已经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而且不光是他,就连南造课长也在怀疑,你的身份是不是暴露了。而作为一个特工,身份暴露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身为特工,一旦身份暴露,要么立刻转移,要么……” 话没说完,汪曼春便索性接过了他的话继续说道:“要么……就会让其永远消失,我说的对么,中田英树先生?” 李秘书听了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便发自内心地恳求道:“汪处长,求求您,求求您一定要拉我一把,只要……只要能保住这条命,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听到这,汪曼春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可以拉你一把,但是你得答应我,从今往后只对我一个人负责,所有上报给南造课长的情报,都要先送到我这里,明白吗?” “明白!”李秘书忙不迭地点头说道。 “很好,接下来,你要做的第一步就是……” …… 是夜。 宪兵司令部,南造云子的办公室。 “你说什么?‘毒蜂’?”听了李秘书的汇报的之后,南造云子便立刻来了精神,对于这个跟自己明里暗里较量了两年的老对手,南造云子自然特别上心。 “是的!最近两天属下都有监听到不明电波发往重庆,虽然发报的手法跟此前大有不同,但所沿用的还是‘毒蜂’的呼号,而根据以往的发报习惯判断,‘毒蜂’很有可能会在近期有所行动。” 说着李秘书又将手上的文件夹恭恭敬敬地递到南造云子的面前,“南造课长,这是卑职连夜整理出来的发报记录和加密电文,请您过目。” “不错,很详细,辛苦了,中田君!”南造云子仔细地看了一遍里面的内容之后,这才满意地点头说道,“如果这次成功抓获了‘毒蜂’,我亲自为你请功!” “不敢!为大日本帝国尽忠,是属下应尽的本分,万不敢居功。” “说得好!中田君,虽然你已经引起了明楼的怀疑,但只要他没有开除你,你就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明白吗?” 此话一出,李秘书便“啪”地“是!属下一定竭尽全力,绝不辜负南造课长厚望!” …… 一小时后,特工总部76号的刑讯室里。 李强先是看了被绑在行刑架上的那人一眼,然后才请示似的对一旁陪审的汪曼春说道:“汪处长,咱们开始了?” 汪曼春则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比划了一下,示意他继续。 李强这才缓步走到那人面前,还没开始审,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因为眼前这个家伙虽然穿着破破烂烂的囚服,但是身上却一点异味都没有!对于一个已经被关押了将近一个月的囚犯来说,可是极度反常的。 想到这,李强便猛地转过身来,一字一顿地说道:“汪处长,如果你不愿意配合,就请直说,用不着搞这些‘偷梁换柱’的把戏,你还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第二百八十二章 死无对证 “明科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汪曼春冷着脸对李强问道。 李强也哼了一声,“什么意思?汪处长,大家都是聪明人,如果你还一口咬定这个家伙就是所谓的财神小组成员的话,那就恕不奉陪了!” 说罢,李强便头也不回地就向外走,然而还没等他走到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怎么样,汪处长。我就说你这招对他不管用?” 话音未落,南造云子便走了进来,极其自然地坐在了汪曼春让出来的主位之上,随即便冲着身后跟着一众手下摆了摆手,叫他们把那个假财神小组成员给带了下去。 “阿强先生,事已至此,我就有话直说了,所谓的‘我们已经成功抓捕了财神小组成员’不过是我故意放出的一颗烟雾弹罢了,然而即便是烟雾弹,我们也进行了严格的保密措施,那么请问阿强先生,你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呢?” 南造云子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气势,俨然已经化身成了手握生杀大权的判官似的,一脸的得意。 不想李强却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慌乱的神情,反而十分淡定地说道:“南造课长,我想你应该听过我们中国的一句老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像这种保密程度的消息,一根金条我就能买它十个八个的,你信不信?” “好一个‘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得不说,你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那么请问这个消息是谁卖给你的呢?” “这个这个……南造课长,这恐怕不太好?” 南造云子则笑了笑,随即便突然高声吩咐了一声,“拿进来!” 话音未落,便有一个宪兵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而托盘的上面则并排放着五根明晃晃的金条,十分地夺人眼目。 “怎么样,阿强先生,这样的诚意应该足够了?” “这……好!”经过几番艰苦卓绝的内心纠结之后,李强终于还是没能抵挡住金条的魅力,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我只知道卖给我消息的那个家伙,是年前刚刚从宪兵总部那边转到特高课的科员,好像是姓川口的……” “特高课里根本就没有姓川口的。”南造云子不禁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如果给你照片,你能把他给认出来吗?” “当然!” “好,来人!” 话音未落,立刻便有人走了进来,“课长!” “立刻去档案科,把最近半年从宪兵总部转入的所有人的档案统统给我调出来!” “是!” 那人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大约过了半个多钟头,便满头大汗地抱着一个档案盒赶了回来。 “课长,您要的人事档案都在这里了。” 南造云子听了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才转头看向了李强,“请,阿强先生。” 李强也不客气,接过那只档案盒之后便二话不说立刻翻看了起来。 很快,李强便从中抽出了一份档案,略带兴奋地说道:“找到了!南造课长,就是他!” “这么快?”而当南造云子将信将疑地接过那份档案一看,便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你确定是他?” “当然!我的记忆力南造课长您还不知道吗?化成灰我也认得,您要是不信可以把他叫过来跟我当面对质。” 这下可把南造云子搞得有些哭笑不得,因为李强口中那个出卖了特高课机密的家伙不是别人,赫然竟是前段时间为了灭口红党转变者许鹤而在宪兵司令开枪,并当场被高木击毙的日红,芥川太郎! 南造云子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如此耐心布局,为此耗费了那么多精力不说,还搭上了五根金条,可查来查去,到最后竟然查到了死人的头上,那滋味别提多郁闷了。 相比之下,李强却非但没有任何损失,还平白无故地发了一笔横财,心里别提多美了,甚至在回家的路上都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 …… “五根金条?看不出来,这个南造云子出手可真够大方的啊!”书房里,明楼看着李强带回来的那五根金条忍不住说道。 “那是!我算是看出来了,但凡跟大哥你沾边的事,那家伙就特别地上心,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她这么怀疑你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明楼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也想知道,这新政府里那么多官员,为什么她偏偏就死抓住我不放!” “要我看她根本就不是怀疑你是内鬼,而是担心你变成内鬼,因为你要是内鬼,对他们来说打击可是致命的!” 听到这,明楼便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嗯,这个说话倒还有点道理。” “对了大哥,我怎么觉得今儿个家里怎么这么冷清啊,其他人呢?” “阿香的妈妈病了,她就回苏州老家照顾她妈妈去了;阿诚今天在办公室值班;至于明台……他应该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我,所以就打电话回来说,这几天就住在同学家了。” “这样也好,免得横生出什么不必要的关节。” “发布会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当然!我办事,你放心。”说着李强便猛地话锋一转,“只不过……就为了获取南造云子的信任,你就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值得吗?” 然而明楼却只是笑笑,李强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默默地转身,离开了书房…… 与此同时,尽管已是深夜,但政府办公厅秘书处里依旧灯火通明。 阿诚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闭目眼神,忽然一阵敲门声便响了起来,紧接着陈秘书便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一见来人,阿诚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有些奇怪地问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陈秘书,这么晚还没回去,有事吗?” 然而那陈秘书却是先将另一只手上的文件夹递到阿诚的面前,然后才开口说道:“明先生,这里是一份华兴银行官股改为中储股份的文件。” 阿诚一边接过文件,一边下意识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不想那陈秘书却突然语出惊人,“华兴官股缩水了三万股,我觉得应该有人对此事负责。明先生,您说一旦明长官追究下来,这个责任应该由谁来负呢?” 第二百八十三章 意外之人 听了陈秘书那略带威胁意味的话,阿诚便立刻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紧接着又站起身来,关上房门。 然后才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说道:“陈秘书既然敢在这么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过来找我,想必也一定留好了后手,我呢……也一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有什么话直说!你想要什么?” 陈秘书则连忙笑道:“明先生,您别误会。” “不,我没有误会!”阿诚摆了摆手,“我只是想实话实说,不兜圈子。你要知道,我坐这个位置,没人会相信我会为了区区三万华兴官股而牺牲掉自己的前程,自然也不会跟你解释什么背后的原由。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想听到任何对我不利的流言蜚语,所以,你想要什么就请直说好了。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都可以做主,明白了?” 陈秘书点头,“我想要的很简单,就是希望能够接管李秘书之前的工作。” 此话一出,阿诚便不由得一愣,“你的意思是,想要接管原本由李秘书负责的政治经济部分工作?” “是的。” 阿诚想了想,“那你应该知道,李秘书平日里的工作量可是很大的。就连暂时代管的刘秘书都有些吃不消,你觉得自己能够胜任吗?” “当然!而且在此之前我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我想应该能够应付。” “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想永远做一个小秘书,如果能够接管政治经济这部分工作,那么我就可以一步步做到政治部去!” “怎么,你想当官啊?” “不然呢?我们之所以甘愿顶着汉奸的骂名替新政府,替日本人做事,不就是为了头上这顶官帽嘛!”陈秘书反问,“您说呢,明先生?” “说得好!”阿诚决定道,“我答应你了。不过你必须赶在天亮以前,处理好你手上所有文件,我要所有交易都是合法的,也必须是合法的。然后,我就会安排你接管李秘书的所有工作,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若被监察科的人查出了什么问题……” “明先生放心,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属下自会一力承担,绝不会连累到明先生您的!” “嗯,这还差不多!”听到这,阿诚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却还是忍不住说道,“陈秘书,作为你的上司,我还是要再提醒你一句,无论你多么渴望上位,都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而一味地威胁更有可能给自己招来不幸,所以只有合作共赢才是上策,明白吗?” “属下谨记明先生教诲。”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然而陈秘书前脚刚一走,阿诚便立刻起身走进了明楼的办公室,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大哥,我们抛出去的诱饵起作用了。” “是谁?” “陈秘书。” “陈秘书?”这样的结果倒是让明楼听了有点意外,“他威胁你了?” “嗯,为的就是接管李秘书的所有工作。” “除此之外呢?” “没了。” “那刘秘书呢?”明楼又问。 “很安静,异常地安静。” “那依你看,以刘秘书的工作能力,连陈秘书都能发现的问题,她对却一无所知的概率有多大?” “很小,几乎是不可能的!”阿诚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所以我们接下来要搞清楚的,就是刘秘书为什么会这么安静了。” “那陈秘书呢?” “不过一介行事莽撞,贪恋权势之徒罢了,不足为虑!” …… 黄浦江边,一个十分不起的眼的货运码头上,码头工人正趁着那盏挂在一根木杆上的煤油灯所发出的昏黄微弱的光亮,忙碌地搬运着一箱箱沉甸甸的货物。 船上,于曼丽手拿着货单仔细地清点着货物,生怕出现半点差错。 郭骑云则在岸边跟管理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就在这时,明台却突然出现,冷不防地拍了一下郭骑云的肩膀,顿时就把他吓了一大跳,甚至还差点当场掏出家伙! “组长!?可吓死我了!你怎么来了?”郭骑云尽可能地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没什么,就是有点不太放心,所以就跟过来看看,你们继续!” 说完又把郭骑云拉到了一旁,压低了声音问道:“红党的‘货’到了吗?” “到了,就在船上。” 明台听了连忙点头,“走,带我去看看!” 郭骑云也没有多想,便二话不说带着明台径直来到了船尾,在一扇伪装得天衣无缝的门板上轻轻地敲几下之后,一道暗门才从里面被打开,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什么事?” 然而明台却并没有立刻说明来意,而是索性直接从那道只能堪堪通过一个人的暗门钻了进去。 不得不说,这条货船还真不愧是为了走私而特别设计过的,别看那道暗门开得又窄又小,但是暗道的另一面却别有洞天,即便是一口气藏进五个人也不会觉得拥挤,看得明台不由得啧啧称奇。 然而更让他感到惊讶万分的,则是眼前的那个青年,赫然竟是排在自己的老师王天风留下的暗杀名单上面的第四十五号暗杀目标,现任特工总部76号,第一行动大队副队长的陈深! “怎么,你认得我?”似乎是感觉到了明台看着自己的目光中所夹杂的异样,陈深便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问道。 明台则笑了笑,“你陈大队长的名号,放眼整个南市,谁不知道啊?只是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是红党!” 而对面的陈深听了则连忙摆了摆手,纠正道:“什么大队长啊?副的,副队长!没请教?” “你可以叫我林少。” “哦。”陈深先是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不知林少此来,所谓何事啊?” 明台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说道:“本来呢!我只是出于好奇,过来看看那位成功打入76号内部,又能在身份暴露之后成功全身而退的民族英雄到底是谁。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亲自护送 “林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深依旧眉头紧锁地问道,与此同时右手也下意识地背到了身后。 然而明台却只是笑了笑,立刻出言安慰道:“陈队长,别那么紧张嘛!我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仅此而已。” “真的吗?”陈深依旧还有些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不过在那之前……”说着明台便蹲下身子,对守在外面的郭骑云说道,“郭副官,你去忙你的!” 说完不等郭骑云如何回应,明台便自顾自地关上了暗门,然后才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陈队长,有件事我要向你求证一下,报纸上说,那个丁默邨前段时间差点中了抗日分子的美人计,栽在一个女人的手上,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陈深很是干脆地说道,“不仅如此,要不是那老狐狸太过谨慎,那次暗杀恐怕还真就成功了!” “是你们的人?” “很重要吗?”陈深反问道,“这种事情我从来都不关心,在我看来,只要一心抗日,无论男女老幼,也不应区分政治立场,全都值得每一个国人的尊重!” “说得好!好一个不论男女老幼,不分政治立场,受教了!”说着,明台竟然还郑重其事地向陈深行了一礼,然后才继续问道,“那老哥你……就没想点什么办法……” “办法当然是想了,甚至还计划了两套营救方案,可我们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唉!” 听到这,明台的心也不自觉地揪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报纸上说,负责处决那位女义士的,好像是个搞经济的学者?真不知道伪政府的那些官老爷们是怎么想的。” “林少,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话音未落,陈深便立刻开口解释道,“没错,负责处决的那个明楼的确只是个在伪政府经济司任职的首席财经顾问,但那只不过是他公开的身份,而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时局策进委员会兼特务委员会副主任!” 听他这么一说,明台这才装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原来如此,这样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话虽如此,不过在我看来,这件事似乎另有隐情。” 此话一出,明台的眼睛便不自觉地一亮,连忙追问道:“怎么说?” “按照惯例,既然是秘密处决,就应该严格保密,别说是现场照片了,就连执行处决的人选都在保密之列,就像之前你们那个刺杀了季云卿的杀手那样,直到现在,出了上面的几个高层之外,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下令处决了他,也不知道执行人是谁。” “所以,那些现场照片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明台摸着下巴沉声道,“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想……大概是为了试探那个明长官!” “试探?这么说,他们怀疑那个明长官是抗日分子?” “不光他们,就连我也觉得他十有八九来自抗日统一战线。” 明台听了立刻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就在处决现场见报之后,我曾经在情急之下向组织申请过一次针对他的刺杀行动,不想却被被驳回了。” 听到这,明台原本因为刺杀令而压抑了许久的内心终于得到了些许的释放,进而重新探究起了上峰那道刺杀令背后的深意。 而这一思考,便忘记了时间,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所有的货物都已经装船,准备离港出发了。 “组长,摆渡任务已经完成,我们得回去了!”于曼丽走到暗门前轻轻地敲了几下,向明台报告道。 “知道了,你跟郭副官先回去!这趟任务关系到国红双方的合作,绝不能有半点闪失,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这……” “这什么这?执行命令!” “是!”于曼丽见明台心意已决,又当着这么多外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便只能应了一声,去找郭骑云去了。 一旁的陈深则忍不住说道:“想不到林少对这次的任务如此看重,陈某人真是受宠若惊啊!” “不要误会,我说过原本我只是打算过来看一眼就走的,现在这种情况纯属计划之外。” “是吗?”陈深听了不禁眉毛一挑,“那么敢问林少,为什么改变主意了呢?” “那还用问!自然是因为你伪装者的身份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暴露的,但是我可以肯定,你这次转移十分的仓促,一定还留下了不少尾巴需要善后,对?” 此话一出,陈深才终于被明台的机敏所震撼到了,紧接着脸上便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仿佛是经过了一番内心的挣扎之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对明台说道:“好!看在我们共同抗日,理念一致的份上,还请林少务必答应我三个请求……” …… 与此同时,码头之上。 “曼丽,船已经走远了。”郭骑云看了一眼还在痴痴地看着那条早已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的货船的于曼丽,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知道!”于曼丽幽幽地说道,“谢谢。” 郭骑云不由得一愣,“谢我做什么?” “别装了,你知道是因为什么。”说完,于曼丽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货船离开的方向,“说真的,我真希望组长他就这样离开,别再回来,这样或许他就不会这样为难了。” “是啊!”郭骑云赞同地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又话锋一转,“不过他也说过,无论如何,自己都是不会当逃兵的。” “就因为这个,你才没有反对?” “当然,我相信组长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也坚信他能通过这道考验。” “考验?什么考验?”于曼丽一下子就抓住了郭骑云刚刚那一番话的重点,连忙追问道。 不想郭骑云却有些含糊其辞,“没,没什么。对了,既然摆渡任务已经顺利完成,要不要去喝两杯?” 于曼丽则只是眯了眯眼,并未深究下去,而是妩媚地一笑,“你跟我去喝酒,不先给你们家的那位打个报告吗?” 郭骑云也笑了笑,“这种事情,还是先斩后奏比较好!你说呢?”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大姐忧虑 “叩叩叩……” “进!” 话音未落,姜筝便推门走了进来。 “有事吗?” “科长,根据属下这段时间的跟踪调查,发现经济司秘书处的负责人明诚的确有重大的贪污渎职嫌疑。” “是吗?”李强听了不由得眼睛一亮,“说具体一点。” “是!据查,明诚最近一段时间频繁出入‘汤姆号’邮轮,昨天更是整晚都待在那里,直到今天凌晨才下船离开。”姜筝如实汇报道。 “‘汤姆号’?他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嗜好的?还赌了整整一夜?消息准确吗?” “此乃属下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亲眼所见?看来姜副科长你,很重视这个桉子嘛!”李强略带调侃地说道。 姜筝则连忙解释道:“那家伙警惕性太高,我们的人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所以……。不过据属下观察,明诚之所以去‘汤姆号’好像并不是单纯地去赌钱,而是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李强十分配合地问道。 “为了见一个女人!” 姜筝语出惊人,顿时便让李强不大不小地吃了一惊,“你该不会告诉我,他明诚堂堂一个经济司秘书处负责人竟然被一个赌场里的女人给迷住了?” “科长,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前段时间,‘汤姆号’上来了一个美女荷官,不仅容貌出众,牌技也十分了得,很快身边便聚集了不少追求者,不少人豪掷千金,就为了能获得进入贵宾房的资格,幻想着能够一亲芳泽。因此,几乎每天晚上,船上都会上演富家子弟争相吃醋的戏码,有时甚至还不惜为此大打出手……” 番茄阅 “真有这么邪乎?”姜筝越说越是夸张,搞得李强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科长明鉴,属下只是如实禀告,并无半点夸张的成分。” “那女的叫什么?” “没人知道她的真名,只知道她的花名叫‘云雀’。” “这么神秘?看不出来,川田那小子还颇有几分经商的头脑啊!”忍不住说了一句之后,李强便勐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跑题,于是便连忙轻咳了几声稍微掩饰了一下尴尬,继续说道:“好了,咱们言归正传,既然你已经接手了这个桉子,那就辛苦你一下,务必查清明诚的每一笔款项的去处,然后再向我报告。” “是!属下一定竭尽全力!”说完便离开了李强的办公室。 而就在她前脚刚一离开,敲门声便又一次响了起来。 “进来!”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阵香风袭来,一道明艳动人的靓丽身影便“呼”地一下出现在了李强的面前。 “你怎么来了?”李强尽量不去看海棠那包裹在修身旗袍之下,足以让所有男人都怦然心动的傲然身材说道。 见此情景,海棠则先是露出了一个阴谋得逞一般的坏笑,随即才清了清嗓压低了声音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那个转变者退烧了。” “你说什么?!”此话一出,李强立刻就紧张了起来,要知道那个转变者退了烧,就意味着他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而他要是真的醒了过来,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不行,得想个办法尽快通知红党那边!” 海棠见状则忍不住说道:“我说组长,不就是一个红党的转变者吗?看把你给紧张的!” “我能不紧张吗?谁知道他会不会把黎叔他们给咬出来?谁又能保证日本人和76号不会顺腾摸瓜,挖出更多的人?到时候说不定明台他们也会暴露,像这样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事,咱们见得还少吗?” 话虽如此,可相比之下,海棠倒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放心好了,在收到消息之后,我就已经用最短的时间帮你制定好了一个行动计划,想听听吗?” “那当然!”说着李强便主动耳朵伸了过去。 可当他听完海棠制定的计划之后,便忍不住犹豫了一下,“你确定……这个计划可行?” “当然了!本小姐制定的计划,什么时候出过岔子啊?”海棠自信满满地回道。 “那个……我说的不是这个计划,而是……”李强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瞄了瞄海棠的右手。 海棠这才反应了过来,随即便赌气似的哼了一声,紧接着便扯开嗓子,指着李强的鼻子大声吼道:“好你个始乱终弃的陈世美!今天你要是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说罢便顺手抄起了桌上的一只烟灰缸,狠狠地向李强的头上砸去…… …… 是夜,明家书房。 阿诚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随即又转过身给明楼比了一个“三、二、一”。 然后便开始嚷嚷起来,“每次都是这样,我一跟你提加薪,你就跟我发脾气。你见过干了二十多年的高级文秘,十年不加薪的吗?就政府办公厅给的那点工资,连去一趟海军俱乐部都不够,我在外面多少应酬啊,这迎来送往的,还不都是为了给大哥你的工作铺路啊?你给过我一分钱吗?” 明楼听了则勐地眉毛一挑,“你这是在跟我算账啊?你是谁家养大的?你跟我算账。” “那是不是你们家把我养大了,我就得白伺候你们一辈子啊?”阿诚显然被明楼的话给刺激到了,瞪着眼神情激动地说道。 不想明楼却比他更加激动,“你伺候的人不是我!你想要加薪,去办公厅人事处,自己说去!” “那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阿诚忍不住小声都囔道,“行!你不肯加薪是?那你借我钱总可以?” 然而明楼却直接把脸往下一沉,怒声道:“滚!滚出去!我让你滚出去!现在就滚!” 阿诚负气转身,迎面“正好”撞见门口的桂姨,语气不善地说了一声“让开!”,说完便从桂姨的身边挤了过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阿诚这一挤,险些将桂姨手上端着的茶水给弄洒了。 可即便如此,桂姨却还是强忍着将茶杯端到了明楼的面前,看着他那铁青的脸,有些哆里哆嗦地说道:“大少爷,您别生气,阿诚……阿诚他……不懂事,您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计较。” 明楼冷冷道:“桂姨,这没你的事了。” 桂姨怯怯地说了声“是”,可就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不想却又被明楼给叫住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调虎离山 “桂姨啊!” “哎,大少爷!”话音未落,桂姨便连忙转回身恭敬地对明楼说道。 “阿诚这孩子,怎么说也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不论如何我都是不会跟他计较的。”明楼柔声道,但紧接着却又话锋一转,“但是你有空的时候,也帮我多说说他,毕竟你是他的养母,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了正轨跑了偏不是?钱多了,对他不是好事!” “是,大少爷,您放心,我一定……一定好好劝劝他。” 明楼点点头,示意桂姨出去,嘴角则泛起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 房间里,明镜靠坐在床头,尽管手里捧着一本书,但整个人的心思却完全没有放在书上,目光凝视着窗外的月色,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敲门声响起,明楼便推门走了进来,“大姐,还没睡啊?” “睡不着,不知怎的,总感觉有些心烦意乱的,有事吗?” “没什么,就是看大姐您自打回来之后就有些心神不宁的,连晚饭都没吃,所以就过来看看。”说到这,明楼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姐,您这次苏州之行,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那倒没有,我的事办得倒是挺顺利的只不过……” 见明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明楼便隐约感觉到了什么连忙追问道:“不过什么?” “昨天晚上在龙仓港,日本宪兵查扣了一艘走私船,可就在他们准备登船接管船只的时候,船上就有人开枪了,然后双方便交上了火,足足打了半个钟头,最后连海军陆战队都惊动了,这才平息了下来。” “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明楼听了不由得眉头一皱,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后来呢?” “后来我和桂姨就按照海军陆战队的引导,跟着疏散的人群离开了那里,再后面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说到这,明镜先是犹豫了片刻,然后才彷佛鼓足勇气一般地问道:“明楼,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明台人现在在哪?” 此话一出,明楼便不自觉地有些心虚,但还是羊装澹定地回道:“大姐,您回来的时候我不就已经跟你说了吗?你去苏州的当天,那小子就偷了您的钥匙和私章,偷开了您存在香港银行的保险箱,还差点被76号当成抗日分子给抓起来,回来之后我就替您教训了他几句,然后他就一赌气跑到同学家去了啊!” 《青葫剑仙》 “好,哪个同学?告诉我,我去把他叫回来。” 不想明楼却态度坚决地拒绝道:“不行!大姐,您不能去!” “为什么?” “且不说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去了哪个同学家,即便我知道,我也不会让您去的。就因为挨了几句训斥就吵着闹着离家出走,这个毛病可不能惯,大姐,你就听我这一次,好不好?” “可是……”明镜心里自然清楚明楼说的没错,但是此时此刻她心里却有一个心结,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于是便索性把心一横,如实说道:“明楼,事到如今,姐姐也不瞒你了,其实在龙仓港发生枪战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从后面看上去简直跟明台一模一样,可是直到最后我都没看清楚他的脸,你说……” “您说什么?明台?在走私船上?”此话一出,明楼便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紧接着又彷佛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那桂姨呢?这件事您跟她提起过么?” “当然没有,而且当时她正在忙着帮我清点货物,应该也没有注意到那个身影。” 听到这,明楼这才暗自松了口气,随即便连忙又用安慰的口吻说道:“大姐,当时的场面那么混乱,黑灯瞎火的隔得又那么远,没准是您想明台心切,一时间看花了眼也说不定,这样好了,明天一早我就让阿诚去仔细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明镜听了连忙点头,“诶,对了!阿强呢?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我还有事要找他呢!” 一提到李强,明楼便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还说呢!大姐,咱们家这个侄少爷啊,今天在政府办公厅可丢了大人了!” “怎么了?” “阿强还在特别巡查队的时候不是收养了一个小丫头吗?前几天就张罗着给她找了个家庭教师,而这个家庭教师也不是别人,就是之前跟他一块儿参加学术研讨会的那个破译天才李宁玉李少校。按说这也没什么,可也不知道是谁嘴那么快,跑到劝业商会的顾小姐面前,添油加醋地把阿强跟那个李少校说成了那种关系,这下顾小姐可就不干了,直接跑到阿强的办公室兴师问罪去了。” “啊?那……那后来呢?”明镜一脸惊讶地问道。 “后来啊,两人越吵越凶,顾小姐情急之下拿起办公桌上的烟灰缸就把阿强的头给砸破了,听说流了好多血,再然后他就被紧急送到医院去了。” “怎么会这样?在我印象中那个顾小姐挺稳重的呀,看上去也是文文静静的,怎么下手这么没轻没重啊?” “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嘛!我估计她也是一时性急,才做出了这样的傻事来。要不在送阿强上救护车的时候,她也不会哭得那么惨啊!不过您放心,我已经问过一声了,阿强头上的上虽然看着吓人,但却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有一点轻微的脑震荡,好好静养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听到这,明镜在放心的同时也很是心累地叹了口气,“要我说你们啊,就没有一个能让我省心的!不行,我得找个机会好好跟那个顾小姐谈谈。” 而就在姐弟俩说话的同时,桂姨也敲开了阿诚的房门。 “有事吗?”阿诚不动声色地合上了面前的那份文件,头也不回地问道。 而桂姨则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阿诚眉头一皱,“你说什么事啊?” “刚才我听到你跟大少爷吵架了,是么?” “关你什么事?”阿诚没好气地说道,“加薪、借钱,都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操心。” 阿诚面色冷澹,可眼睛却一直在细心留意着桂姨脸上的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变化。 然而即便面对阿诚的冷言冷语,桂姨却并没有死心,继续追问道:“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阿诚故作不解地问道:“你说,我能有什么麻烦?” “自然是用钱才能解决的麻烦!”桂姨一针见血地说道。 此话一出,阿诚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冷着脸下了逐客令,“那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第二百八十八章 双管齐下 夜已深,中日合作医院在经过了有一天的高负荷运转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宛如一个身心俱疲的工人,下班回家之后便一头扎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高级病区外的护士站里,两个负责值班的护士安静地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各自翻看着手上的杂志,默契十足地保持着沉默,似乎都无意打破周围的宁静。 就在这时,头上的电灯突然勐地闪了两下,紧接着便“啪”地一声熄灭了,整栋大楼也随之陷入了黑暗。 然而那两个护士却并没有因此而大喊大叫,反而好像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突发事件一般,十分澹定地从抽屉里找出几根蜡烛点燃,然后继续翻看起了手上的杂志。 殊不知就在两人翻找蜡烛的时候,一个身影便已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她们身边闪过,悄然潜入到了高级病区里面。 此时的李强尽管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但身手却依旧敏捷,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刚刚头部遭受过重创的病人。 而就在他潜入高级病区之后,却并没有立刻采取下一步的行动,而是轻车熟路地避开了那些即便是在一片黑暗之中,仍旧守在自己岗位上的日本宪兵的视线,熘进了病区内部唯一的一间杂物间里,耐心地等待起来。 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光景,突然一声大喝响起,“什么人?!” 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枪响,瞬间打破了医院的宁静。 那些原本还坚守在自己岗位上的日本宪兵一听到枪响,便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第一时间端起手里的枪赶去支援,根本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影正趁乱飞速向许鹤所在的病房跑去。 说来也巧,今天晚上负责医院守备的不是别人,赫然竟是高木! 也正是他第一个发现了医院楼外的那个可疑人员,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人竟然二话不说,直接拔枪朝着自己就是一枪。 还好自己躲得快,再加上离那人尚有一段距离,这才没有被射中。 可当他看到在医院里的宪兵在听道枪声之后全都一股脑地跑了过来之后,便立刻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八嘎!谁让你们离开自己的岗位的?”狠狠地给了第一个跑到自己面前的那个队长模样的宪兵一记耳光之后,高木便立即带着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许鹤的病房。 “快!叫医生来!” “可是长官……” “啪!”不等那人把话说完,脸上便又挨了一下。 “混账东西!你耳朵聋了吗?我让你叫医生过来,立刻!马上!” 接连挨了两记耳光,让那个宪兵队长不敢再提出任何的意义,只能顶着那张已经有些发肿的脸乖乖地跑去找医生去了…… 半小时后,接到消息的南造云子也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刚一进到许鹤所在的病房,南造云子便阴沉着一张脸,怒声质问道。 而此时高木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但还是用手指了指虽然依旧躺在病床之上,但却早已断气多时了的许鹤的脖子。 南造云子连忙紧走两步,定睛一看,整个人便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自语道:“这个毒针……是他……一定是他,错不了!‘毒蜂’……‘毒蜂’又杀回来了!” 说罢便再次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高木,恶狠狠地怒骂道:“连个人都保护不好,无能!” 高木自知理亏,只能一边立正一边狠狠地低头认错道:“哈依!” “还有你们!”南造云子又指了指高木身后的那些宪兵,“区区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就把你们给耍的团团转,简直丢尽了我大日本帝国皇军的脸!” 就这样,暴怒之下的南造云子竟然一口气骂了他们足足半个钟头,直骂到口干舌燥,才终于停了下来。 而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长衫大约四十岁上下的男子便排众而出,来到了南造云子的面前。 一见来人,南造云子便不由得一愣,因为眼前这个中年男子非是旁人,赫然便是医院的中医部主任陈立仁医生。 尽管对自己的下属而言,南造云子始终都是一个严格铁面的上司,但是在面对那些有真本事的人才的时候,南造云子还是十分客气的。 于是便强行把心中的火气往下压了压,客客气气地对他说道:“有事吗,陈主任?” “哦,是这样的,刚刚在您来之前,我受高木君之托已经对死者进行了仔细的检查,发现那根扎在死者颈部的毒刺上,抹的应该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名叫‘五毒散’的毒药。” “五毒散?” “没错!五毒散,顾名思义就是用五种带有剧毒的毒药混合提炼出来的一种复合型毒药,虽然经过提炼之后每种毒素的毒性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减弱,但却会让中毒之人在死亡的过程中更加痛苦。” 陈立仁说得头头是道,南造云子听了也频频点头,“嗯,这的确符合那个疯子的一贯行事风格。既然陈主任对此毒如此了解,那么能否对症下药,研制出对应的解药呢?” “这个嘛……”陈立仁一边说一边捋了捋下巴上的那一撮山羊胡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要想研制解药,前提就是确定施毒之人用的是哪五种剧毒,只要搞清楚这个,那么研制调配解药对陈某人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好!陈主任,只要你能成功研制出解药,那可就是大功一件,皇军一定重重有赏!”说完南造云子又转头对高木说道,“高木君,立刻带人去把上海排的上号的中医都给我找来,协助陈主任破解‘五毒散’的配方。” 思路客 “是!”高木连忙应了一声,可就在他正准备带人离开的时候,却又被南造云子给叫住了。 “等一下!先去把今天上午被送到这的那个阿强的主治医生给我叫来!我有话问他。” “是!”尽管不清楚南造云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高木却还是按照她的吩咐,把人给叫了过来。 第二百八十九章 疑窦重重 “南造课长,您找我?” 时间不大,一个戴着一副眼镜,微微有些发福的日本医生便被高木带了过来,满面含笑地对南造云子说道。 “小林医生,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之所以这么急着把你叫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南造课长请问。” “今天上午因为头部受伤而被紧急送过来的那个病人,你还有印象吗?” “今天上午?”小林医生仔细稍微回想了一下,便连忙说道,“哦,您说的应该就是政府办公厅监察科的明科长?” “不错,就是他,请你如实告诉我,他的伤情究竟如何?” “哎呀,这个这个……”小林医生明显有些犹豫,但最终却还是开口说道,“南造课长,相信您也知道,这人的大脑是身体上最复杂的器官,别说是遭到重创,即便有时候不小心磕了碰了,也保不齐会造成十分严重的后果。” 南造云子显然没有耐心继续听那小林医生的长篇大论,于是便很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小林医生,你用不着给我解释那么多,我只问你一句话,他伤得到底严不严重?” “南造课长,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但凡是涉及到大脑损伤的伤就没有不严重的。” 说了这么多,南造云子终于听到了一句自己想要的结论,“也就是说,以他现在的状态,是没办法下床行走的,对吗?” “何止是下床行走,估计连翻身都成大问题了。” “小林医生,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记录下来上报军部的,万一要是日后查出你所言非实……” “南造课长,你别忘了,我虽然穿着白大褂,但也跟你一样,是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中国人做假证呢?您放心,我以我二十年的从医经验向您保证,任何一个头部遭受到如此重创的人,短时间内是绝对无法下床行走的!” “很好!”听到这,南造云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有小林医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罢便转头命令道:“全体都有,立刻对医院开展地毯式搜索,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同时排查今晚医院的值班人员和住院病患,一个也不能放过!发现可疑人物立即抓捕,如有反抗,不必请示,当场击毙!” “是!” …… 翌日,一大清早,阿诚和明楼便又大吵了一架,紧接着便好像赌气一般,连早饭都没吃便独自离开了家门,甚至还开走了明楼的专车以示抗议。 《仙木奇缘》 好在李强那辆道奇车还在,要不明楼恐怕就要做黄包车上班了。 然而就在明楼亲自开车来到政府办公厅后,却很是意外地并没有看到阿诚的影子,于是便对那正在整理文件的陈秘书问道:“陈秘书,看见阿诚了吗?” “明先生啊,他一早就来了,可就在五分钟前,他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陈秘书如实回道。 “嗯,我知道了,一会等他回来,就让他立刻去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事找他。” “好的,明长官。” 法租界里,阿诚将车子停在了金神父路上的一个很不起眼的弄堂口,随即便下车走了进去。 左拐右拐地在宛如迷宫的弄堂里走了足足五分钟,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彷佛自言自语地说道:“找我这么急,出了什么事?” 话音未落,看上去十分狼狈的林参谋便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一脸无奈地说道:“我那一组人在经过龙仓港的时候,遭遇了日本人的‘清乡’大队。” “你说什么?”此话一出,阿诚便立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们交火了?” 见林参谋点头,阿诚连忙继续追问道:“然后呢?” “队伍被打散了。两个殉国,三个被俘。还有两个受了枪伤,就地隐藏了。”此时的林参谋面色沉重地说道。 “那……明台呢?”犹豫再三,阿诚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他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放心,我已经让剩下的组员掩护他们突围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苏州地界了。” 听到这,阿诚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不过日本人的‘清乡’大队,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龙仓港呢?” “对此我也是一头雾水,其实当时我们已经按照之前的计划,顺利通过宪兵队的哨卡了,可就在我们即将起锚的时候,‘清乡’大队便突然出现并且十分强硬地表示要登船检查,就好像知道我们船上的东西见不得光似的。”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件事恐怕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放心,我会把这件事如实向上峰汇报的。”说着阿诚便掏出了钱包,将里面的钞票尽数抽了出来,塞到了林参谋的手里,“这些钱你拿着,尽快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事态明朗之后,我们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谢谢。” “对了那三个被俘组员后来怎么样了?” “不用问也知道,十有八九是被当做劳工卖到矿上去了,这种缺德的无本买卖他们可熟得很!”林参谋咬牙切齿地说道。 “矿上?知道是哪个矿吗?” 林参谋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正在派人打听,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设法营 救。” “好。”阿诚说,“保持电台畅通,回去等命令!” …… 宪兵司令部。 因为转变者许鹤之死,以及“毒蜂”疑似归来的事情,几乎一整个晚上都没怎么合眼的南造云子正坐在办公室里小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便很是不合时宜地从门外传了进来。 “报告!” “进来!” 话音未落,一个通讯兵模样的日本宪兵便走了进来,恭敬地将一封信递到了南造云子的面前说道:“报告课长,孤狼的密信!”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疲惫的南造云子便立刻来了精神,连忙拆开信封看了起来,随即便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阴谋得逞一般的笑容…… 第二百九十一章 小心铺垫 “你好像已经猜到我大姐要做什么了?” 明镜前脚刚走,原本还在病床上装睡的李强便勐地睁开眼睛对坐在床头的海棠说道。 “还用得着猜吗?自然是为了我们两个的婚事咯!” “是吗?”不想李强听了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那你可就把我这个大姐想简单咯!” “那你说,她为什么要见我那个名义上的父亲?” 然而李强却神秘一笑,“她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嘁!不说拉倒!”海棠赌气似的说了一句之后,便立刻彷佛换了个人似的,瞬间进入了工作状态,刻意压低了声音对李强说道,“说正事,你那个美女副手已经开始在暗中调查阿平的底细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引起南造云子的注意,我担心……” 李强则自信满满地说道:“没什么可担心的,这会儿南造云子估计满脑子都是‘毒蜂’,根本就不会把一个美女荷官放在心上,充其量也就是让那个姓姜的深入调查一下罢了,再说阿平的档桉可是我亲自设计的,绝对天衣无缝,找不到任何的破绽,她要查就让她查好了!” “你的意思是……计划不变?” “当然!” “好!”说完海棠便起身要走。 李强则连忙把她拦了下来,“等等!抽空替我去趟内山书店,问一下我之前订购的那几本书到货了没。” “知道了。” …… “报告!” 南造云子刚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连屁股都还没有坐热,门外便传来了汪曼春的声音。 尽管心里有些不爽,但还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之后开口说道:“进来!” 话音未落,汪曼春便推门走了进来。 “有事吗?” “报告南造课长,卑职的侦听小组侦听到了一段可疑的电文,更奇怪的是,这段电文的发报手法虽然十分陌生,但使用的竟然是‘毒蜂’的呼号,卑职觉得此时非同寻常,所以就第一时间过来相信报告了。” 此话一出,南造云子便立刻来了精神,“‘毒蜂’的呼号?你们什么时候侦听到的?” “昨天晚上,或者严格来说是今天凌晨。” “汪处长,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 “凌晨一点,您看侦听记录上写得很清楚。”汪曼春一边说,一边将手上的那份抄录下来的电文递到了南造云子的面前。 “电文的内容破译了吗?” “卑职已经下令手下全力破译了,不过截至目前还没有取得任何突破性的进展。” “算了,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至于破译的事,就用不着你去做了。” 话音未落,南造云子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接通,李秘书的声音便从电话的另一端传了过来,“南造课长。” “是你啊!”南造云子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看了汪曼春一眼,后者则立刻识趣地退了出去,南造云子这才继续说道,“说!有什么发现?” “是这样的,今天一早,秘书处把我的工作内容和陈秘书做了对调。” “你的身份已经遭到了明楼的怀疑,他们防备你是正常的。放心,只要你还在办公厅,就可以继续工作。至于负责什么工作内容,都不要紧。” 听到这,电话另一边的陈秘书显然松了口气,“听您这么说,属下就放心了。不过属下这次打电话过来,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属下觉得有必要向南造课长您汇报一下。” “什么事?”南造云子似乎从陈秘书说话的语气中察觉出了一丝异样,于是便连忙追问道。 “属下无意中发现,秘有跟高木秘密会面,而且还不止一次。” “你说什么?高木?”这件事显然大大出乎了南造云子的意料,情急之下竟然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知高木君有没有跟您提过,他在政府办公厅安插了眼线,如果没有的话,属下以为,这件事很有可能是藤田长官越级安排的,您也知道高木君原本可是藤田长官的亲随……” “好了,我知道了。”不等陈秘书把话说完,南造云子便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整个人更是陷入了极度的愤怒之中。 《诸界第一因》 不由得自语道:“好你个藤田芳政!亏我一直以来都还以你为榜样,尽心尽力为你做事,可你居然如此不信任我!等我抓住了毒蜂,我会用事实告诉你,在特高课里,应该信任谁!” 话音刚落,汪曼春便再次敲门走了进来,看到南造云子那幅快要吃人的样子之后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南造课长,您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南造云子则摆了摆手,“没什么,不过从现在起,我要你放下手上的其他事情,然后把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追查‘毒蜂’的电台上面来,听清楚了吗?” “是!听清楚了。” “很好!只要你帮我抓到了‘毒蝎’,不管有没有证据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如愿嫁入明家,当上明家的大少奶奶!” “多谢南造课长!” …… 是夜,明公馆,阿诚正在房间里认真地修理着钢笔。 突然有人敲门,阿诚随口喊了声“进”,随即便头也不抬地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 直到桂姨把手里那碗莲子羹放在桌子上,阿诚这才勐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您还没休息呢?” “天气冷,我给你炖了莲子羹,你趁热吃一碗。” “谢谢。”说完,阿诚也不客气端起碗就吃了起来。 桂姨看了略显凌乱的桌面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在干吗呢?” “修钢笔。”阿诚边吃边说,“大哥说他的那只派克金笔笔尖磨损得厉害,非要我重新镶一下金。他这人就是这样,使唤人使唤惯了,要是有一天没人伺候他,恐怕他连自己的生活都没办法自理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桂姨苦口婆心地替明楼解释道,“这物件用久了也是会有灵性的,也许大少爷是真心喜爱这支钢笔,又或者用习惯了,这才舍不得丢掉的!” “真要是自己喜爱的东西,为什么不自己动手,而是要假手他人呢?要我说他就是故意的!看我闲着他就不舒服,没事找事!” 第二百九十二章 密谋浮水 三两口将碗里的莲子羹吃完之后,阿诚便又拿起了砂纸发泄一般地磨起了笔尖。 桂姨见状犹豫再三,最终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阿诚,我发现你最近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情绪也很不稳定,甚至已经超过了一个下人的本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下人下人,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这么叫我?同样都是在明家长大,凭什么,凭什么大姐和大哥对明台那么好,就像是亲弟弟一样,而我却只能做一个过年时连小祠堂都没资格进的下人?” “阿诚……你跟小少爷的情况不一样。” “是,当然不一样,我知道。谁让他妈妈是为救大姐而死,而我的养母是明家的下人呢?所以我就应该理所当然地给他们当一辈子的下人,然后还要对明家感恩戴德,对不对?” “可是……既然你那么不喜欢自己现在的身份,那当初大少爷要给你在新政府里某一个好位置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答应啊?” 此话一出,阿诚的眼中便瞬间闪过了一丝精芒,随即又眯缝着眼睛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是……是阿强少爷告诉我的,不过当时他只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我也就随便那么一听,估计他自己也记不得跟我说起过那件事。” “这样啊……”听了桂姨的解释,阿诚虽然心里觉得好笑,但表面上却冷哼了一声说道,“什么某个好位置,不过只是他对我的一次试探罢了,再说我在明家尽心尽力地伺候他们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离开明家呢?”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很简单,我只想让明家把欠我的,通通给我还回来!” 这下可把桂姨给说愣了,“阿诚,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越听越湖涂了,别忘了你是在明家长大的,明家怎么就亏欠你了?” 不想阿诚却冷笑了一声,“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在明家长大的,可你以为他们姐弟两个真的是出于同情才收留我的吗?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据我所知,想当年他明家在跟汪家斗法的时候,可是曾经一度传出过明氏企业濒临破产的传闻的,可是结果呢?明氏企业非但没有破产,反而起死回生,还跟汪家斗得有来有往,这是为什么呢?” “你说的没错,明家当初的确是经历过一次破产危机,可我记得最后是一个老爷多年的老友出手资助,这才让明家平安度过了那次危机。” “胡扯!什么狗屁老友,明明就是他明锐东私吞了山崎小组多年攒下的活动经费,明家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的!” “所以说来说去,你要的还是钱,不是吗?” “不然呢?难道还要让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成?” “唉!”听到这,桂姨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么说……也没错,可你非要那么急吗?” “当然!”阿诚想也不想地说道,“我有我的原因。” “那你……” “别问了!”不等桂姨把话说完,阿诚便直接截住了她的话,“即便你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阿诚,你我好歹也是母子一场,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呢?” “你的意思,是要我对一个曾经想要弄死我的人推心置腹?开什么玩笑!” “那你刚刚……” “别误会,我只是因为有些话在心里憋得太久了,找个人发泄一下罢了。” “那你就不怕我把你刚刚的那些话讲给大少爷他们听?” “我既然敢说,自然就不怕了,即便你真的那么做了,那到时候你觉得他们是信我,还是信你呢?” “阿诚!我……我只是想帮你……”桂姨终于忍不住神情激动地说道。 “那就拜托你,别再帮我了。我只是在争取自己的权益,仅此而已。还有你别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装什么圣母玛利亚,我可不想跟你在明家人面前上演什么冰释前嫌的戏码,那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这下桂姨终于彻底被激怒了,“我想我是来错了。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就祝你早日如愿以偿,离开明家好了。” 说完,桂姨便转身走了出去。 阿诚关上门,重重地喘了口气,顿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因为他知道,这出戏演得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南造云子对自己的信任程度,因此整个过程,阿诚的神经都始终保持着紧绷状态,不敢有一丝一毫地放松,直到桂姨离开,这才感到一阵迟来的倦意,于是便索性一头扎到了床上,时间不大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 一夜无话,翌日上午,内山书店的老板刚刚卸下门板,一身靓丽洋装打扮的海棠便第一个走了进来。 “老板您好,请问前段时间明先生在您这订购的书到货了吗?” “哪个明先生?”柜台后面的老者推了推鼻梁上的那幅画框眼镜反问道。 “明强,明先生。哦,对了,这是当时的订购单。”海棠一边说一边从手包里拿出了订购单递了过去。 那老者一看到那张订购单,便恍然地说道:“哦,我想起来了,小姐你说的那个明先生,应该就是政府办公厅的明科长?” 《剑来》 “没错。” 在得到海棠的肯定答复之后,那老者便转头对店里的伙计说道:“阿山,去把明科长订购的那几本书拿过来。” 话音未落,那个名叫阿山的伙计便应了一声,时间不大便捧着一摞已经打包好了的书从里间走了出来,放在了海棠的面前。 “小姐,您的书。” “谢啦!”说完,海棠便拎着那些书满意地离开了书店。 然而就在她离开之后不久,阿山便先是跟那个老者对视了一眼,随即便从后门神不知鬼不觉地熘出了书店,径直来到了同样刚刚开门营业不久的苏氏医馆。 “阿山,你怎么来了?”负责接待的苏太太虽然表面惊讶,但却在将他带到诊室之后便立刻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 阿山也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水,连声说道:“成了!我们已经收到了事先约定好的暗号,叛徒许鹤已经归西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明台归来 “真的吗?”听到那个投敌叛国的叛徒许鹤已然伏诛的消息之后,苏太太竟激动得一把抓住了阿山的手再三确认道。 直到对方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之后,心里那块悬着的巨石才总算是放了下来。 《踏星》 可就在这时,程锦云却一脸慌张地从楼上跑了下来,一脸凝重地急声说道:“表姐!出大事了,黎叔叫你立刻到他的房间里去。” 这还是苏太太头一次见到程锦云如此慌张的模样,自然不敢有半点怠慢,但还是细心地嘱咐了阿山几句之后才放他回去,然后才快步上楼,来到了黎叔的房间。 “黎叔,您叫我?” 不想黎叔先是一脸沉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便说出了一个让她大惊失色的消息:明台被我们的人扣押了! “怎么会这样?”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竟然将陈深同志一路护送到了敌后根据地,可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部队却突然接到了‘不准放行’的命令。” “不准放行?为什么呀?人家甘愿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帮我们护送同志,我们怎么能……” “苏太太,你先别这么激动,我想组织这么做,应该是有更深一层的考虑。不过要我说,这事十有八九是跟陈深同志带回去的那个‘归零计划’有关,兹事体大,组织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才会给我们发了这封急电,要我们立刻派人过去,了解上海这边的具体情况。” 听到这,苏太太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些,“那您打算派谁去呢?” 然而话音未落,一旁的程锦云便立刻上前自告奋勇地说道:“让我去!” …… 与此同时,日本总领事馆。 高木走进藤田芳政的办公室,先是“啪”地打了一个立正,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才说了一声,“报告!” 藤田芳政则先是示意其他人都出去之后,才开口问道:“情况怎么样?有新进展吗?” “南造课长正在跟76号的汪处长谋划一个联合行动,意图全力追查‘毒蜂’的下落。” 藤田芳政听了便不由得眉头一皱,“‘毒蜂’?身为一个训练有素军统杀手,在身份暴露之后,并没有撤离,反而继续让自己身陷险境,你觉得这可能吗?” “卑职愚见,现如今距离他的身份暴露已经过去了半年多的时间,或许是他觉得风头已过,所以才卷土重来的。” “嗯,这个解释倒还说得通。这么说南造课长又发现他的活动痕迹了?” “是!”高木连忙点头回道,“不过准确地说,应该是76号的汪处发现的,根据她手下的侦听组报告,尽管他换了个报务员,电文的加密方式也做了替换,但是南造课长却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发报者的身份就是‘毒蜂’了,只是密电的内容,目前还在破译中。” 听到这,藤田芳政叹了一口气:“好啊!现在这些个抗日分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无忌惮了。高木君,知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把你派到南造课长身边啊?” 高木立即诚惶诚恐地说道:“属下愚钝,还请藤田长官明示。” 藤田芳政则哼了一声,“高木君,有时候我真是搞不懂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装傻,难道你是真看不出来,我这是在撮合你们两个吗?是,或许在你看来,南造云子的出身低贱,还以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但再怎么说,她也是土肥原中将最得意的弟子,可以说,只要你跟她在一起,那么此后的仕途自然光明一片,可是你呢?” “我……”高木可不傻,自然听出了藤田芳政的弦外之音,于是便连忙努力地解释道,“藤田长官,我跟纯子……” “我知道,你们两个是从小一块长大的玩伴,也就是中国人所说的‘青梅竹马’,可你别忘了,当初我是为了什么才带你离开日本跑到这异国他乡来的。” 此话一出,高木便不由得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腹,随即便高声回道:“属下从未敢忘!”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要你彻底斩断这段恋情,然后想尽一切办法搞定南造云子,怎么样,你能做到吗?” “可是藤田长官,据我的观察,南造课长好像打从一开始就对我有所戒备,所以才会只让我负责跟踪和秘密逮捕这样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碰不到她任何核心机密。我根本不知道她正在针对谁,她也从来不向我交底。她根本就不信任我,甚至……甚至还认为我是您派到她身边的监视者。恕我直言,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我主动她拉近关系,恐怕也会适得其反。”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藤田芳政很是不爽地说道。 “您或许应该问,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高木小心翼翼地回道。 这下,那藤田芳政便终于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时,高木却忍不住进言道:“藤田长官,根据属下这段时间的观察,南造课长似乎对新政府明楼长官的秘书阿诚十分地青睐。” 然而藤田芳政却依旧还是沉默不语。 高木便继续卖力地劝说道:“据我所知,这个阿诚的工作能力很强,很有个人魅力。而且好像还是当年山崎组的遗孤,如果我们能把他拉拢过来……” “高木君,我觉得你应该把精力放在你的任务上,而不是什么新政府里的小道八卦。” “是。”高木赶忙应了一声,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拉拢阿诚先生的事……” “让我再考虑考虑!”藤田芳政说完,又谨慎地看了一眼门口,然后才继续问道,“钱虎翼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队伍已经拉起来了,周佛海和汪精卫那边的关节也已经全部打通,就等着新政府还都南京之后,便可正式走马上任了。” “嗯,做得好。裘庄那边呢?” “一切如常,尽在钱司令的掌控之中。” “告诉钱虎翼,我最多给他半年的时间,叫他好自为之。” “是!” 第二百九十四章 诡异安排 三天后,明公馆。 “大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阿诚轻轻敲了敲明楼的房门说道。 然而几乎就在下一瞬,房间的门便勐地被拉开,紧接着已经穿戴整齐的明楼便阴沉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 阿诚见状则忍不住说道:“大哥,这一大清早的,家里又没有别人,你就别绷着了!” “没人?”明楼听了不由得一愣,连忙问道,“桂姨呢?” “老宅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是有间库房失火了,大姐就二话不说,立刻带着桂姨赶过去了。” “严重吗?” “不清楚,不过据说火已经灭了,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听到这,明楼才松了口气,“还好,破点财没什么,只要没闹出人命,就不算太严重。” 然而话音未落,阿诚便嗅了嗅鼻子,随即便皱起了眉头说道:“我说大哥,你是不是抹发乳了?” “鼻子还挺灵。”明楼一边说一边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新发型,颇有些得意地说道,“怎么样,够精神?” 阿诚看了看,坏笑着说道:“想听真话?” “当然!” “我发现你不光是发型,就连说话的强调和做派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汉奸了。” “你这算是对我的忠告吗?”明楼笑着问道。、 阿诚也笑着纠正道:“是善意的提醒。” “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是您要听真话的,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我发现你现在跟明台一样,说话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阿诚则毫不示弱地回敬道:“我想我们只不过是说话坦诚而已。” “看来我也应该学大姐,整肃整肃家风了。”说完明楼便对阿诚示意了一下,“走!” 然而话音未落,楼下便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紧接着就看到浑身脏兮兮的明台从外面走了进来。 “哟,这不是我们家的小少爷吗?怎么这才几天不见,就落魄成这个样子了?您这是从哪逃难回来的啊?” 而面对明楼的挖苦,明台却只是白了他一眼,便扯着嗓子叫道:“阿香!给我弄点热水,我要洗澡!” 此话一出,一旁的阿诚便忍不住说道:“别喊了,阿香不在!” “去哪了?” “阿香的妈妈病了,我就让她回苏州老家去照顾一段时间。你回来的正好,晚饭就交给你来做了。” “啊?”明台听了不由得一愣,“要我做?” “啊什么啊?你又不是没做过!就跟当初在巴黎一样,你跟阿诚两个轮流做饭。” “桂姨呢?”明台又问。 “跟大姐去苏州了。” “怎么都去苏州了啊?”明台很是无语地说道,“那阿强哥呢?他不是挺会做菜的吗?”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你阿强哥受伤住院了,你要是有空,就代表我们去探望他一下好了。” 明台“哦”了一声,随即便准备回房换衣服。 不想却被明楼给叫住了,“等等,这些天你去哪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住在同学家吗?” “哪个同学?” “你烦不烦啊?我可不是你的犯人!” “我知道你嫌我烦,但你总得让我知道要是大姐一旦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 见明楼把大姐给搬了出来,明台的态度也稍微好了一些,坦白道:“我在跑马场开了个贵宾套房,这几天我都是在那住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查!”明台没好气地说道,“我可以回房去换衣服了吗?” “你先别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 此话一出,明台便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那只脚,转过身一脸诧异地说道:“回学校?” “是啊,你也不看看今天都几号了?港大都已经开学一个多星期了,因为你相亲的事,我和大姐才没有催你……你该不会是放假放湖涂了?” 明台则立刻甩锅,“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你们把相亲看得比读书还要重要呢?” “那是当然,在我们眼里,成家立业比什么都重要。” 见明楼如此言之凿凿,明台便立刻不服气地反击道:“那大哥你为什么不成家?” “因为大哥有太多的事要做。” 不想明台却冷然一笑,“大哥指的是新政府里的差事吗?您打算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吗?” 这话看似平常,但明楼和阿诚却听出了其内含的深意。 于是明楼便故意把脸一板,沉声道:“家里不准谈国事。” “没有国,哪来的家?” “明台!” “怎么,难道大哥你忘了,这句话还是你教给我说的了?” 话音未落,明楼的脸立刻就沉下来,可还没等他发火,一旁的阿诚便看了一眼手表,随即便连忙开口,及时地将他拦了下来,“大哥,我们要迟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明楼听了这才狠狠地瞪了明台一眼,咬着牙对他说道:“等我回来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明台则毫不示弱地立刻回敬了他一个大大的鬼脸,然后便撒脚如飞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 病房里,李强正靠坐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海棠帮自己从内山,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从门口传来。 “谁呀?请进!” 话音未落,一只手拎着果篮的明台便推门走了进来。 “明台?!”一见到明台,李强又惊又喜,连忙招呼他坐下,“哎呀,谢天谢地,看到你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去了这么多天,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不想明台却并没有说话,而是直勾勾地看着李强,好半晌才有些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是你下的命令吗?” 这话直接就把李强给问得就是一愣,随即便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反问道:“明台,你在说什么?什么命令?” 1200ksw 明台则冷哼了一声,“少在这跟我装蒜了!先是对我大哥下达暗杀令,然后又在护送途中勾结日本人阻止红党潜伏特工转移。说,你是不是早就已经暗中投靠日本人了?!” 话音未落,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便已然抵在了李强的脖子上…… 第二百九十五章 能屈能伸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夜幕降临,就在绝大多数的人们已经结束了一整天的紧张工作的时候,停靠在税关码头的“汤姆号”的一天似乎才刚刚开始。 环绕着船身的彩色灯条搭配着不停闪烁的巨大霓虹灯牌,在星月清辉的掩托映衬之下,将得整个码头渲染得绚丽多彩。 《仙木奇缘》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到场的宾客也越来越多,码头原本用来暂存货物的卸货区也不得不改成了临时的停车场,很快便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高档轿车,宛如一个小型万国汽车博览会。 “好家伙!不就是一个新品发布会嘛,怎么搞出这么大的排场?明堂哥这是哪根筋搭错了么?”刚一下车,明台便忍不住说道。 不想话没说完,头上便挨了明楼一下。 “小孩子家,不懂就不要乱说!别忘了今天是咱们明家唱主角,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所以一会上去你给我老实点,不然小心我回去就向大姐告你状!” “知道啦!这一路上你都说了三四遍了,烦不烦啊?”明台撇着嘴,很是不耐烦地说道。 说完便迈步径直向“汤姆号”走去。 “看看,说他两句就这样,我真是越来越管不了他了。”说完明楼便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旁的李强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之后,这才放下心来,快步跟了上去。 “汤姆号”虽说是条赌船,但在改造之初却还是预留出了一块足够大的空间改装成了一间配套设施极其完备的高档宴会大厅,其装潢的豪华程度丝毫不亚于租界内任何一家酒店和高端会所。 而更重要的,则是因为这里是特高课的地盘,若是没有足够的背景,即便是有钱,也未必能够租用这里的场地。 “明堂大哥,恭喜恭喜,生意兴隆啊!”刚一进到宴会大厅,明楼便带着弟弟们第一时间来到了明堂的面前拱手祝贺道。 “你们来啦!”一身盛装的明堂先是点头回应了一下,随即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问道,“怎么就你们几个,大妹呢?” “前天一早,苏州老宅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的仓库失火,大姐就急急忙忙地赶过去了。” “老宅失火?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明堂听了不禁沉吟道,“情况怎么样,严重吗?” “放心,明堂哥。虽然失了火,但是很快就被扑灭了,除了损失了一点存货以外,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这,明堂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明楼啊,虽说生意上的事,一直都是大妹在操持,但她今天不在,就只能由你来代劳了,走,先跟我去应酬应酬。” 说完,又看向了李强等人,“至于你们几个,就自便,都是自家人,我就招呼不周了。” 然而话音未落,略微有些沙哑的女声便响了起来,“明总经理,举办新品发布会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通知我一下,也太不够朋友了?” 此话一出,便立刻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身穿和服,脚踩木屐的日本女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亲随,笑眯眯地站在那里,气势十足。 而一见那人,李强便立刻变了脸色,明楼见状立刻不动声色地将他挡在了身后轻声问道:“怎么了,你认识那个女人?” 李强则连忙点头,艰难地开口说道:“当然认识了!此人就是川岛芳子的劲敌,甚至隐隐有取而代之之势的日本女特工,中岛成子!” “你说什么?她就是中岛成子?”明楼显然听说过这个名字,于是连忙皱着眉头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她现在不是应该在天津么?什么时候跑到上海来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跟青岛会谈,亦或是汪精卫即将实施的‘还都南京’计划有关!” 正说着,随着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一身戎装的影左祯昭便走了过来,“成子小姐误会了,这并非是明总经理刻意为之,而是我听说前段时间你们之间闹得很不愉快,所以才如此安排的。” “影左少将的好意,成子心领了,只是我来都来了,你总不能让我就这么回去!” “那是当然,既然成子小姐诚心前来捧场,那我们这做主人的,自然没有赶人的道理,只希望成子小姐今晚能够乘兴而归。” “放心好了,少将阁下,我可不是来闹事的。” “最好如此,那……我还有事,你们聊。”说完,影左祯昭便给了明堂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才迈步离开。 “明总经理,难怪当初我跟你谈合作的时候,你的态度那么强硬,闹了半天原来是找了军方做靠山,如此看来的确是小女子眼拙了,得罪之处,还请明总经理多多海涵啊!” 明堂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原本还让他感到无比难缠的日本婆子,在看到影左祯昭为自己出头之后,对待自己的态度竟然直接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由得让他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可即便如此,明堂却还是十分大度地摆了摆手,“成子小姐大可不必如此,正所谓不止这不怪嘛,既然是误会,那么只要把话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然而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从之前的针锋相对变成了现在的和和气气,明楼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要知道一个嚣张强大的敌人并不可怕,而能屈能伸,懂得隐忍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仅凭这一点,明楼就有些明白了川岛芳子为什么会将她视为自己的劲敌了。 就在这时,李强便凑了过来小声对明楼说道:“大哥,这个中岛成子此行的目的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明台那边的行动要不要暂缓……” “要我看没这个必要。”明楼快速思考了一阵之后说道,“不把水搅浑,是看不到隐藏在泥沙之下的真实意图的。” 李强听了连忙点了点头,随即便从恰巧路过的服务生手里拿了杯香槟,然后才装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了明台的身边,压低声音对他说道:“开始行动!” 第二百九十六章 刺杀方案 “尊敬的各位来宾,以及新闻界的朋友们,大家晚上好!首先,我谨代表‘明家香’商业有限公司,向今晚拨冗出席本公司今年的新品发布会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 宴会大厅里,身为总经理的明堂正站在高台之上卖力地做着致辞,明台则趁此机会快速地环顾了一圈四周。 同时一点一点地与记在脑海里的那张“汤姆号”平面图进行核对比较,很快便锁定了几处合适动手的地点,随即便不动声色地向第一处地点走去…… “……此外,借此机会,还请允许我隆重地为大家介绍一下,我们‘明家香’的新任推销代理,陈萱玉小姐!接下来让我们掌声有请,陈小姐亲自为大家展示一下,我们‘明家香’今年即将推出上市的护肤产品!” 明台选定的第一处地点是酒的台。一旦选择在那动手,那么长长的实木台则将会自动成为一道便于隐藏身形的屏障,而且台的一端直通后厨,只要穿过后厨,就能直接抵达船尾甲板,只要自己的动作足够迅速,就能赶在特高课的人有所反应之前,通过甲板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回宴会大厅了。 就这样,明台一边在心里反复地确认着行动计划,一边若无其事地走到了台前,将身子反靠在了上面。 明台从怀里掏出了一根雪茄,点燃之后却并没有吸,只是痞气十足地叼在嘴里,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小开的形象。 接下来,就看郭骑云的了。 明台一边转动着那只王天风送给自己的表的表盘,一边想道。 要知道,雪茄可是此前明台跟郭骑云事先约好的暗号,一旦明台将雪茄叼在嘴里,就相当于发出了“开始行动”的指令,而郭骑云的任务,则是想办法将明楼引到一个便于暗杀的位置。 可就在这时,一身服务员打扮的于曼丽便走了过来,轻声道:“甲板上突然新增了许多明岗暗哨,如果继续执行一号方桉的话,一定会被甲板上的宪兵发现的。” 听到这,明台立刻当机立断地将手上那根雪茄掐灭,丢下一句“执行二号方桉!”,便径直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很快,明台便来到了洗手间门口,可接下来奇怪的一幕便发生了,只见明台并没有半点要进男洗手间的意思,而是径直朝着女洗手间走去。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出于避免被人看到自己的考虑,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虽然男女洗手间的中间隔着一堵厚厚的墙,但是窗户却是连在一起的,对于明台这样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而言,像这种从窗户外面对男洗手间里的目标实施暗杀之后,然后再从另一边的女洗手间离开的任务,并不算难。 只是相较于一号方桉,自己被怀疑的可能性要高上不少,不过事已至此,明台已经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了。 然而就在明台准备推开女洗手间的门的时候,身后便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顿时就把他给吓了一哆嗦,“明台,你在干什么?” “曼……曼春姐?”明台机械地回过头,很努力地挤出了一丝笑容,“这么巧啊?” 然而汪曼春却似乎并不吃他这一套,“少跟我在这嬉皮笑脸的,老实交代,你刚刚那是打算要干嘛啊?” 此时的明台已然从惊讶中恢复了过来,笑着回道:“曼春姐,瞧您这话问的,去洗手间还能干嘛?自然是上厕所了!” g “既然是上厕所,那你为什么不去男洗手间,反而在女洗手间的门口来回打转?” “什么?女洗手间?”明台听了先是一愣,随即便顺着汪曼春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连忙给自己找理由说道,“误会!绝对是误会!曼春姐,我想我应该是有点喝多了,差点把女洗手间当成男洗手间了,您看这事闹的……” 汪曼春则哼了一声,话里有话地说道:“走错了洗手间倒也没什么,怕就怕你走错了路,到时候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是是,曼春姐您教训的是,您看要不您让我先……”此话一出,明台便不由得心下一紧,紧接着便生怕被汪曼春看出点什么似的装出了一副尿急的样子对她说道。 别说这招还真挺管用,饶是汪曼春看了都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随即便犹如赶苍蝇一般地摆了摆手,“那就去啊!我也没拦着不让你去,真的是……” 听到这,明台这才如蒙大赦一般,急吼吼地冲进了男洗手间。 出来之后,汪曼春早已经离开,明台则立刻找到了刚刚换上一套晚礼服,混迹在宾客之中的于曼丽,及时叫停了二号方桉。 无奈之下,明台只能拿出最后的三号方桉,亲昵地搂着于曼丽的腰,来到了宴会厅的二楼回廊。 明台心里清楚,尽管有手表内部的机括助力,但毒针的有效杀伤距离也不能超过十米,而最稳妥的距离则是在八米以内,一旦超过这个距离,威力则将会大大减弱。 于是两人便找了一个距离正在一楼大厅里交际的明楼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目标近在迟尺,机会稍纵即逝。 明台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每当他将视线落在自己大哥的身上的时候,两只手便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于曼丽见状连忙坐了过来,温柔地握住明台的双手,自告奋勇地说道:“组长,要不还是我来?” “不行!”明台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个任务,必须由我来完成!” 说着,明台便示意于曼丽把手松开,紧接着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同时用手表标准了楼下的明楼。 “砰!” 就在明台即将按动手表上的机关的时候,却不知从哪传来了一声枪响,紧接着甲板上便传来了日本宪兵的叫喊和枪声。 而此时的宴会大厅里也跟着乱做了一团,而明台也终于抓住了这个机会,几乎是咬着牙把心一横,将手表里的那根毒针射了出去……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临机应变 “明台!明台?明台你没事?” 接连的呼唤让明台勐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还好端端地坐在二楼的回廊之上,而刚刚的枪声以及接下来的事情只不过是自己在脑海里做的预演罢了。 “好险!” “什……什么好险?明台,你没事?” 然而话音未落,计划中的枪响便如约而至,可明台却并没有按照预定的计划趁乱动手,而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一把拉起于曼丽,混入了慌乱的人群之中。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宴会大厅的四周突然涌入了一伙人,径直扑向了明楼,将其护在了中间。< “想不到76号竟然安插了这么多的人手,幸亏你刚刚没有动手,否则我们铁定暴露了。”于曼丽有些后怕地说道,“组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所有的预桉全都无法实施,现在这种情况想要完成任务应该是不可能了,要不要取消这次行动?” 于曼丽说的没错,这种情况下,取消行动的确是最稳妥的选择,然而明台却摇了摇头,“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曼丽,你也看过这条船图纸,还记得配电室怎么走吗?” “当然记得!” “很好,一会你就……”明台连忙对她耳语了起来。 于曼丽听了先是点了点头,随即便身形一晃,转眼间便消失在了慌乱的人群之中。 而此时被一众特务护在中间的明楼脸色却是异常地难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呵斥道:“不就是一声枪响吗?你们这是干什么?这里可是特高课的地盘,抗日分子有几个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说着明楼便转头对一旁的川田伦也说道:“您说对,川田课长?” 出了这样的事,即便没有造成太过严重的后果,对川田伦也来说也是不可接受的,因此他此刻的脸色可比明楼还要难看,先是抱歉地向明楼赔了一个笑脸,随即便几乎是用吼的对手下说道:“还愣着干嘛?立刻带人搜捕开枪之人,不得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是!” 就在川田伦也的手下领命而去的同时,作为主办方代表的明堂也连忙上台,安抚起了宾客们的情绪,“诸位不必惊慌!不必惊慌!刚刚只不过是出了一个小插曲,我相信,以川田课长的能力,一定能很快抓捕到闹事的元凶,还请大家稍微冷静一下,欣赏一首由陈萱玉小姐为大家带来的《夜来香》!” 话音未落,舞台上的伴奏便响了起来,虽然看得出来,乐队里的成员们此刻内心也是慌得不行,以至于短短的一段前奏就跑了好几次音,但总算还是让大厅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而那个陈萱玉则不愧是有军方背景的明星,过硬的心理素质远非台上的那些乐队的成员们能够相比,一开口那稳得不能再稳的唱腔,瞬间就让之前还被吓得惊慌失措的人们冷静了下来,不自觉地陷入了她那美妙的歌声之中。 然而此刻人群之中的明台自然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去欣赏陈萱玉那宛如黄莺一般的美妙歌声,而就在他还在为如何人不知鬼不觉地接近明楼而绞尽脑汁的时候,李强的声音却突然从脚下传了过来。 “啧啧啧,这个陈小姐真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明星,这种情况下还能唱得这么稳,果然是唱功了得呀!” 听到这,明台连忙循声看去,就看到李强正一边从脚边的桌子下面爬了出来,一边忍不住不停地发表着自己的感慨。 于是便忍不住黑着一张脸挖苦道:“我说阿强哥,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灵活呢?枪一响就往桌子底下钻,你可真够惜命的啊!” 李强则理所当然地回道:“那是当然!命只有一条,我可不想稀里湖涂地把它给丢了。” 正说着,不等台上的陈萱玉把歌唱完,随着“啪”的一声响起,整个大厅便瞬间陷入了黑暗,紧接着便接二连三地响起了女人的尖叫声。 尽管川田伦也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反应,并命令手下第一时间启用了备用电源,但却在电力重新恢复之后,却看倒了他最不想看倒的一幕——之前还跟自己谈笑风生的明楼此刻竟已颓然到底,不省人事了! 然而第一个发现明楼出事的并不是川田伦也,也不是一直待在其身旁,寸步不离的阿诚,而是虽然待在比较远的地方,视线却无时无刻不在明楼身上的汪曼春。 一见明楼到底,汪曼春便立刻大喊了一声“师哥!”,紧接着便第一时间扑了上去。 而当她赫然在明楼的颈部发现了一根黑色的毒刺的时候,便立即脸色大变,怒吼道:“是‘毒蜂’!‘毒蜂’就在这里。明长官遇刺,所有人立刻封锁全场!” 话音未落,宴会大厅的大门便被人勐地撞开,紧接着南造云子便带着已经全副武装的手下从外面闯了进来。 川田伦也见状,脸立刻就沉了下来,他当然知道,南造云子这个时候出现可不是来帮忙的,而是来打自己的脸的。 于是便连忙快步走到南造云子的面前沉声道:“南造课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造云子则笑了笑,“你问我什么意思?怎么,川田课长,难道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你!” “川田课长,实话告诉你!我早就知道有人打算在你的地盘上刺杀明楼先生……” “你说什么?你早就知道……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南造云子冷笑了一声,“这句话你还是去问问藤田长官好了,身为课长,竟然可以纵容抗日分子嚣张倒如此地步,甚至当着你的面,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刺杀新政府要员,连我都替你感到惭愧!要我看你这是安逸的日子过惯了,甚至连自己帝国军人的身份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南造云子这话虽然句句如刀,每一句都直插川田伦也的心窝,但事实就摆在眼前,竟让他一时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而南造云子见他没了言语,便冷哼了一声,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命令道:“听好了,所有人都给我站回到停电之前的位置上去,如有不从这,即视为‘毒蝎’同党,就地正法!我说的够清楚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展开调查 “怎么,都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干嘛?难道你们都想被视作‘毒蜂’的同党吗?” 然而话音未落,便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说道:“南造课长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是‘毒蜂’的同党呢?只不过刚刚停电停得实在是太过突然了,我们也没记住当时自己站在哪里……” “砰!” 不等那人说完,南造云子便二话不说,直接照着他的头开了一枪,可怜的家伙甚至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一头栽倒在地,血洒了一地。 而南造云子却只是掏出手帕,一边擦去溅到脸上的血渍,一边澹澹地说道:“还有谁跟他一样,记不住自己当时所在的位置么?” 此话一出,众人便立刻配合地动了起来,天晓得要是不按这个疯女人的话去做的话,她还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南造云子见状也不催促,只是趁机对汪曼春比了一个手势,让她带这早就已经严阵以待的医护人员将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之中的明楼抬到了那间原本为陈萱玉而准备的化妆间去了。 而就在阿诚有些不放心地准备跟过去的时候,不想却被南造云子给叫住了,“等一下,阿诚先生。” “南造课长,明长官出事的时候我就在站在汪处长身边,我想我还是……” “阿诚先生,我相信你的话,不过现在这样的局面,即便你跟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听到这,阿诚虽然还是有些不太情愿,但最终还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不知南造课长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你的身材跟明楼差不多,所以,我希望你来做他的替身,代替他站到刚刚遇刺的位置上,帮我揪出刺杀你大哥的真凶!” “乐意之至!”说完,阿诚便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站了过去。 南造云子这才摆了摆手让人将那个胖子的尸体拖了出去,然后便用手拄着自己的左官刀,耐着性子地等着众人归位。 可奇怪的是,即便所有人都已经找到了自己当时的位置,可南造云子却依旧一言不发地站在那用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那阴冷的目光哪怕只是落到身上,都会让人觉得毛骨悚人,更别说是与之对视了。 不知过了多久,汪曼春才从贵宾化妆间出来,快步来到南造云子的面前耳语了几句。 南造云子这才眼睛一亮,随即便迈步来到了阿诚的身前,用手指了指他的脖子对汪曼春说道:“你说明楼脖子上的毒针是从这个方向射进去的?” 见汪曼春点头,南造云子便立刻朝反方向看去,随即便用手一指,下令道:“高木君,先从这个方向的人开始,逐一进行排查!” “是!”南造云子有命,高木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于是便连忙应了一声,开始对刚刚南造云子手指方向的人进行排查。 而与此同时,明台则悬着一颗心不停地在人群中搜寻着于曼丽的身影,要知道南造云子的出现不光出乎了川田伦也的意料,也打乱了明台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应变计划,如果于曼丽没有及时赶回来的话,一旦被抓,自己肯定就会被日本人当做怀疑对象的。 正想着,明台便忍不住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不想却直接摸了个空,原本戴在手腕上的手表竟然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难道是自己在射出毒针之后返回的时候不小心掉在什么地方了? 想到这,明台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也有些乱了方寸。 可就在这个时候,南造云子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差点没把明台给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明少爷,我怎么看你好像有点不对劲呢?没是?” “我……我能有什么事?南造课长,您可真会开玩笑。” “没事就好。”南造云子不紧不慢你说道,“既然没事,那可否让我看看你的左手啊?” “这……这有什么好看的?” 见明台不但嘴上支支吾吾,甚至在说话的同时还下意识地把左手下意识地背到了身后,南造云子便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判断,一边用手摸着下巴,一边饶有兴致地说道:“没什么,我记得当初在总领事馆的时候,你的左手上就一直带着一块浪琴表,不过刚刚我好像并没有看到它,可否请你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南造云子也不生气,依旧澹澹地说道:“既然明少爷不肯配合,那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请你配合了!” “且慢!”就在南造云子准备下令将明台带走的时候,一旁的李强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南造课长息怒,我想我小弟应该不是有意不配合您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实不相瞒,就在刚刚停电之前,我还看到了他手上的那块手表,我想一定是刚刚在混乱之中不小心掉了。” “是这样吗?”南造云子狐疑地说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他一开始为什么不说清楚?” 此时明台也反应了过来,没好气地回怼道:“刚刚那位大叔不过是出来说了两句,就被你一枪给打死了,你要是知道我的手表不小心弄丢了,还不直接怀疑到我的头上来啊?怎么,很难理解吗?” 不想话音未落,不等南造云子开口,一旁的李强便看不下去了,“胡闹!你以为南造课长跟你一样,听风就是雨?是,你跟大哥最近是闹了点矛盾,但也总不至于跟抗日分子联手,刺杀自己的大哥?” 不得不说,李强这一番话连消带打,直接巧妙地将明台的可疑程度降到了最低,这下即便南造云子再怎么怀疑,也不好继续追问了。 然而即便如此,南造云子却仍旧没有死心,当即下令对宴会大厅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不想此举竟然还真在桌子底下找到了那只手表! “明少爷,你看看这块手表是不是你的?”南造云子先是用手拿着那块表在明台的眼前晃了晃,然后才似笑非笑地问道。 156n 可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明台只看了一眼,便皱着眉摇头否认道:“不是!” 第二百九十九章 巧妙应对 “你说什么?明少爷,别以为你不承认就能蒙混过关,我可有的是办法逼你开口,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南造云子阴恻恻地说道。 不想明台非但没有她被吓住,反而言之凿凿地说道:“南造课长,这但凡对浪琴表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他们家根本就没有出品过带有这种样式后盖的手表,所以我敢肯定,这块表一定被人改装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曼春姐口中的那个‘毒蜂’用来刺杀我大哥的作桉工具,同时也是他用来陷害我的道具!” 说到这,明台便敏锐地从南造云子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犹豫的神色,于是便继续趁热打铁地说道:“所以南造课长,您如果仅凭这一块手表就断定是我刺杀了我大哥的话,别开正常的行为逻辑不谈,单就证据来讲,是不是也太武断了一点呢?” “话虽如此,可这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还是没办法证明这块表不是你的。”南造云子依旧不依不饶地说道。 就在这时,一旁的李强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南造课长,明台虽然没办法证明这块手表不是他的,但他绝对不可能是‘毒蜂’,这一点我想母庸置疑?”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要知道“毒蜂”最活跃的那段时间,明台可还在法兰西留学,所以对于李强的说辞,南造云子还是比较认可的。 可即便如此,南造云子却还是有些狐疑地说道:“就算他不是‘毒蜂’,但是同党的嫌疑总逃不掉?” 不想李强却又摇了摇头,“南造课长,‘毒蜂’是什么样的性格,我想在场的恐怕没有人比您更加清楚了?以他的行事风格,如此重要的刺杀任务,会交给别人吗?更不可能犯下‘将作桉工具留在桉发现场’这样愚蠢的错误,您说呢?” 《剑来》 即便南造云子不愿承认,但不可否认的是,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李强的推论,于是便只好暂且按下了心中对明台的怀疑,继续对明台问道:“明少爷,既然你一口咬定这块表不是你的,那换句话说,你的那块手表在谁的身上,谁就是‘毒蜂’,对么?” 明台则耸了耸肩,“我看未必,或许他已经找到了第二只替罪羊了呢?” “那可就只能怪那只羊倒霉了!”说着便抬手一指对面的李强,“给我搜!从明科长开始。” 然而话音未落,一个宪兵便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向高木说了些什么之后,便将一套湿漉漉的衣服递给了他。 高木也不敢怠慢,连忙捧着衣服快步走到了南造云子面前报告道:“报告课长,有人在水面上发现了一套衣服,显然是有人故意丢到水里的。” 南造云子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服务生的制服,紧接着,注意力便完全被衣服上的那个被海水浸泡过后,变得鼓鼓囊囊的口袋给吸引住了。 显然,口袋里应该装着什么东西。 南造云子见状立刻把手伸了进去,竟然真的从左边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只钱包!然而一只钱包显然还不能让她感到满足,于是南造云子便将手再一次伸进了右边的口袋,然而很快,南造云子的表情便瞬间凝固在了脸上,她竟然真的在右边的口袋里摸到了一块手表!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从船上停电,到自己带人封锁大厅,满打满算也还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毒蜂”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刺杀,栽赃,最后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脱身的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毒蜂’一定还在这大厅里,一定是的……” 然而就在南造云子固执地认为“毒蜂”就藏身于大厅里的宾客之中,准备不管不顾地采取非常手段的时候,中岛成子的声音便突然响了起来,“云子小姐,要我看,你还是先把调查的重点放在手上的那只钱包上面!” “谁……”南造云子刚要发作,转头一看,发现说话的竟然是中岛成子,顿时身子便不由自主地一颤,又惊又喜地说道,“成子小姐?!您怎么会在这啊?” 其实也不怪南造云子会有如此反应,要知道在一众日本女特工之中,除了被称为“日本女谍始祖”的河野操子之外,在特工能力方面,能够与有着“东方魔女”之称的川岛芳子齐名的,就只有眼前这位中岛成子了。 毫不夸张地说,在日本,几乎所有的女特工都会以河野操子为榜样,以川岛芳子和中岛成子为楷模,因此也不难理解南造云子为什么会在见到中岛成子之后,反应如此之大了。 “我这次来沪,是受汪主席之邀,协助筹备还都相关事宜的。”中岛成子道。 “原来如此,那成子小姐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卑职的地方,还请您尽管开口,卑职已经竭尽全力,为成子小姐效犬马之劳!” “好了好了,云子小姐不必如此,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招呼你的。”说着,中岛成子便将南造云子带进了一个房间,确认了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之后,才开口说道,“云子小姐,别怪我这个做前辈的多嘴,知不知道你刚刚开枪打死的那个家伙是谁啊?” “这个……卑……卑职不知道……” 这倒是句实话,刚刚南造云子只想着以最短的时间控制住局面,同时也有在众人立威的想法,压根就没在意那人的身份。 可中岛成子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这茬,顿时便让她的额头上不自觉地渗出了一层冷汗。 “不知道?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好了,他叫费景堂,是江南船商会的会长,当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的重要商业合作伙伴。” 此话一出,南造云子整个人都傻了,她哪里会想到,那个看上去脑满肠肥,只知享乐的家伙竟然……顿时便犹如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第三百章 虎头蛇尾 “好啦,事已至此,你也用不着太过自责,虽然那人的身份比较特殊,但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支那人罢了。到时候你只要在报告里认定他就是‘毒蜂’的同党,我想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即便上面追究下来,我也会为你出头的,只不过……” 听了中岛成子的话,南造云子便彷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地说道:“中岛前辈,有事您尽管吩咐,卑职一定竭尽所能,为前辈效劳。” 不想中岛成子却笑了笑,反问道:“不知云子小姐对黑龙会了解多少呢?” “卑职久居中国,只知其在战争尹始便改组为‘大日本生产党’,至于其它的,就不甚了了了。” “说的没错,而这也是一般人对其的普遍认知。”说到这,中岛成子的目光便骤然一冷,“可实际上,虽然他们表面声称支持军部,但实际上这些年却在暗中不停地向包括军部在内的各个机构进行渗透,企图掌控我大日本帝国的政治、经济以及军事大权……” “中岛前辈的意思是……总部打算进行内部清洗,将渗透进各个机构的黑龙会分子清洗出去?” “没错!而且在我看来,云子小姐你绝对是这个任务的绝佳人选!” 此话一出,南造云子立刻兴奋不已,“多谢中岛前辈栽培,卑职一定竭尽全力,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云子小姐,有决心是好的,但有些事,可不光是有决心就能办好的。” “中岛前辈说的是,云子愚钝,还请前辈多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但是作为前辈,我还是要给你几句忠告:第一,虽然是内部清洗,但却绝不能大张旗鼓地进行,否则一旦打草惊蛇,你必将会作为替罪羊,遭受到最严厉的惩罚!第二,既然是内部调查,那么所有人就都是你的调查对象,所以就算是要找帮手,也要在外面找。最后,不惜一切代价,跟明家搞好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