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登基:我还能活几天》 第1章 谁把皇帝气死了 “陛下!梁州西南一带马匪横行,还请陛下即刻出兵围剿马匪!” “陛下!豫州、冀州饥荒已久,还请陛下立刻拨款赈灾!” “陛下,朔州……” “陛下……” 朱啸风晃晃脑袋,耳边同时传来的嗡嗡嘈杂声音令他头疼欲裂。 他睁开眼,定睛一看,竟是身处一座豪华大殿当中。 大殿金碧辉煌,而自己正端坐在金銮大殿中央的龙椅之上。 我穿越了!还是个皇帝! 朱啸风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穿越这种事竟也会落到自己头上! 一身长七尺、细眼长髯的精瘦中年男子,见朱啸风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忍不住出言打断道:“陛下,出兵剿匪之事考虑的如何了!” “马匪,任何时候都得剿,不剿不行!” 剿匪?朱啸风一听自己的国家有马匪作乱,这还了得!下意识脱口而出。 旋即,他看了男子一眼,有些困惑,“你哪位啊?” 男子被朱啸风蓦地一问,脸上呆滞了一下,有些尴尬。 “咳咳,陛下,您方才一定是梦中过于陶醉了。臣乃大齐国右丞相,曹操是也!” 朱啸风差点被自己一口口水呛到,仔细打量着那一张纯真无邪的脸,注视那一双真挚的眼神,突然背后发凉。 看到朱啸风愣神,曹操以为他有些迷茫,于是小声提醒道:“陛下,小时候你掉进水塘里喝到肚子都圆了,是我救的你啊。” 本以为穿越是一场美妙的旅程,可现在,这个旅程上有了一点点黑影。 曹操是自己的右丞相,那自己就算是皇帝,还有几年政治生涯? “老臣以为,剿匪一事尽可缓缓再提!”一老者说着便踱步上殿,此人年长于曹操,蓄一把花白长须,“尽快拨款赈灾才是我大齐眼下的重中之重啊!” “你又是哪位啊!” 朱啸风顿时有些不耐烦,心里面充满了许多问号:怎么是个人都能对自己这个皇帝发号施令! 老者面目倨傲,但还是恭敬行一大礼:“老臣乃左丞相,吕不韦是也。” 不是、等一下! 这俩人不是一个朝代的! 朱啸风在自己的大脑数据库里飞快搜寻着,却愣是找寻不到关于这个时半点任何记忆碎片。 很快,朱啸风被朝堂上一个浑身素缟、哭哭啼啼的中年男子吸引了目光。 男子头缠白绫,竟是一身披麻戴孝的打扮,在群臣中分外格格不入。 “那边穿白衣服那个,”朱啸风随手一指,“为何如此装扮,是当朕死了吗!” 朱啸风此言一出,男子霎时跪倒在地,竟嚎啕大哭起来! “先帝走的蹊跷,蹊跷啊!” 朱啸风皱着眉头,听那男子口称先帝驾崩一事有古怪,便令他一道究竟。 原来,就在朱啸风穿越的前一晚,先帝在御书房溘然崩逝,而他此前并无半点病症之兆。 待众臣连夜赶往宫中时,朱啸风早已手扶右丞相曹操,黄袍加身。 据男子口称,前一夜的御书房内,就只有先帝、朱啸风与曹操三人。男子口口声声只道先帝走得蹊跷,这不是明摆着将弑君之罪往朱啸风头上安吗! “燕王殿下!”曹操看也不看那哭啼男子,“御医说过,先帝乃是连日忧虑过重,气急攻心而去!先帝殡天前,已亲口将皇位传于八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敢问燕王殿下此举何意!” 说话间,一青年男子赶忙搀扶起哭倒在地的燕王:“父皇龙体殡天,叔父切忌再忧思过度!” 青年男子语罢便含泪抬起头,紧盯朱啸风,“若是八哥无法将先帝殡天明细和盘托出,给天下一个交代,别说叔父与本王不答应,镇守荆州的大哥也不答应!大齐举国上下都不会答应!” 朱啸风算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青年男子同自己一样,乃是先帝的皇子——九王朱少星。 哭倒在地的中年男子,则是先帝唯一健在的弟弟、自己的叔父燕王。 朱少星显然是对自己称帝一事极为不服,不惜和燕王在朝堂上做出这样一场大戏。 甚至,朱少星不惜搬出手握重兵、镇守城外的大皇子朱武,以此来要挟朱啸风退位。 “放肆!”朱啸风怒拍龙椅,一声冷哼,“燕王糊涂,你朱少星怎也荒唐至此!朕已继承大统,你竟胆敢如此叫嚣,还以大哥为要挟,你居心何在!” “叔父与九弟以死相谏,不过是想得到一个真相!”睿亲王朱珹睿上前一步,高声说道。 睿亲王朱珹睿乃先帝三皇子,在群臣前有极高的威信,若非先帝突遭变故,朱珹睿对储君之位已是势在必得。 但谁料,半路杀出来个朱啸风,令朱珹睿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 这个一无是处的草包!他凭什么抢了自己唾手可得的天下! 朱珹睿今次必须遏制旁人来代替他执掌大权! 显而易见,燕王、九王朱少星这一出大戏,就是为朱珹睿而造势的。 “本王听闻,先帝驾崩之前对八弟大发雷霆,究竟是何原因惹得先帝骤然崩逝,此事可谓疑点重重!”朱珹睿一脸大义凛然,“若八弟当真有弑君谋逆之罪,本王也不顾得兄弟情面了!” 虽然,朱啸风已彻底回想不起与先帝在书房内发生的种种。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如若被睿亲王一党坐实了弑君夺位的罪名,那他这还未坐热的龙椅必将拱手让人! 不仅如此,自己还很快便会小命不保,陷入万劫不复! 想到此处,朱啸风不寒而栗。 今天断不能给朱珹睿这样的机会! 朱啸风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反客为主,颠倒乾坤! 朱啸风长吁一声,双目微垂,再抬头竟已是满眼热泪! “先帝操劳一生,为家国大事呕心沥血,近日内更是被饥荒、马贼所困,接连数日夜不能寐!” 朱啸风死死盯住朱珹睿,一字一句道:“你们这几个皇子只知争权夺势,结党营私,家国大事概不放在心上!先帝看在眼里,痛在心中!先帝昨夜找我谈心,说起此事不由得怒火攻心,这才口吐鲜血,急火攻心!” 朱啸风想到此处,霎时间眼眶通红,青筋暴起:“朕弑君?你们才是弑君之人!” 朱啸风一番慷慨陈词,句句啼血,将朱珹睿、朱少星二人牢牢定在原地。 第2章 混乱是阶梯 朱珹睿、朱少星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但却说不上来。 无奈之下,只能低垂着脑袋,绞尽脑汁思索该怎么回击。 朱珹睿内心焦急,今日时机正好,过了今日,这个草包就坐实了皇位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朱啸风抹了一把眼泪,微微闭目,仰头四十五度角看着大殿之上一角,心里面飘过几个字:朕,只是个演员。 “先帝为我大齐披肝沥胆,鞠躬尽瘁!”左丞相吕不韦良久不发一语,听到此处也不免潸然泪下,“陛下切忌过度伤感,以免圣体受损啊!” 朱啸风靠在龙椅上,借擦泪之势,心底也隐约回忆起一些关于这个时空的种种。 原来,这大齐帝国乃是一处平行时空中的帝国,在历史上并不存在。 百年前,齐国曾是这东方首屈一指的超级大国。 江山万里。 地大物博。 幅员辽阔。 可是! 极北之地的异族狼子野心,一举侵占了齐国的大半疆土。 无奈,先帝只好举国迁徙,逃至南方。 尽管先帝一心收复北方失地,几度梦回北方故土。 却不料齐国接连遭遇旱灾、蝗灾。 最近几月,冀州、豫州两处更是遭遇严重的饥荒,民不聊生。 同时,梁州数地马匪横行,百姓怨声载道。 如今,北方金国亦是虎视眈眈,对齐国剩下的领土垂涎不已。 朱啸风端坐于龙椅之上,放眼望去。 虽然哪辈子都没做过皇帝,但当他看着众人匍匐在自己的面前,心底对于权力的欲望还是顷刻间喷薄而出! 但! 朝堂之上,众人神色各异,心怀鬼胎。 睿亲王一派绝非自己党羽,不可不除。 右丞相曹操手眼通天,独断专行。 左丞相吕不韦阴奉阳违,不得不防。 身后还有太后垂帘听政,屡屡干涉…… 朝中群魔乱舞,朝外强敌环伺。 想到此处,朱啸风头痛欲裂。 这是什么地狱级别的开局! 若想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下去,必要清除异党,培养势力! 混乱若是阶梯,那么自己必将一步一个台阶,登顶这至高之位! 朱啸风回过神来,眼神一凛,望向方才还一副替天行道的朱珹睿。 很好,今日便拿你开刀! “朱珹睿,你该当何罪!” 朱珹睿听闻朱啸风平白无故便要治自己的罪,万般不愿地屈膝跪下,克制住喷薄而出的恨意:“臣愚钝,不知何罪之有!” “先帝封你为睿亲王,就是希望你可以忠君义国,为先帝排忧解难。” “可你却只知招揽门客,阿党比周,惹得先帝怒不可遏,病发驾崩!”朱啸风眯起一双星眸,正气浩然,“今日在满朝文武面前,朕便废了你睿亲王的封号!” 朱啸风一吐为快,顿觉淋漓畅快。正想闭目细品自己这与生俱来的王霸之气,忽见人群中冲出来几个大臣以首抢地。 “不可啊!睿亲王为我大齐殚精竭虑,请陛下收回成命!” “睿亲王实乃我国之栋梁,万万不可废除啊!” “陛下不可啊!” …… 朱啸风冷眼望向七嘴八舌的众人,不由得火冒三丈:“反了,你们一个个都反了!朕乃天子!区区睿亲王,朕想废便废!看谁敢拦!” “陛下,”吕不韦久久不发一语,此时却站了出来,“适逢我大齐用人之际,睿亲王确能为我大齐尽辅佐之力,废除一事还请陛下三思。” 朱啸风阴沉着一张脸。这个睿亲王好大的排面,连吕不韦也出来替他撑腰! “皇帝。”身后传来一道颇为沉稳的女声。朱啸风回头看去,竟还有一中年女子端坐于珠帘之后,透出影影绰绰的轮廓,“吕丞相所言极是,废除睿亲王一事还请滞后。眼下大齐内忧外患,皇帝还应以国事为主啊!” “儿臣拜谢慈禧太后!”还不等朱啸风反驳,朱珹睿便顺势跪下行一大礼。 朱啸风下巴险些掉到地上来!合着自己是皇帝不假,可背后还有一个慈禧太后? 曹操,吕不韦,朱棣,慈禧太后…… 有这些人,大业何愁不成?优势何不在我? 自己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穿越天才! 朱啸风越来越头疼了。 但慈禧说的确实不错,大齐国中灾祸不断,无论还是赈灾还是剿匪之事,都已是迫在眉睫。 若此还抓着睿亲王一党不放,倒显得自己这个天子不识大体,目无大局。 看来清扫睿亲王一党之事,还得从长计议。 “吕丞相,”朱啸风神色一转。朝中暂无可用之人,面对这位权臣,他还是表现得慎之又慎,“即日起立刻开仓放粮,令户部拨款到饥荒重区。冀州、豫州饥荒一事,你务必事事躬亲。” 朱啸风略一思忖,继续道:“具体赈灾放粮数量及善款,你务必全部交由朕亲自过目。” 他不相信任何人。 吕不韦微微一怔,还是恭敬道:“臣遵旨。” “陛下!”曹操猛然开口,“连日灾祸不断,若是此时赈灾,国库存银已不足以剿平马匪之乱,还请陛下三思!” “吃饭要紧还是打仗要紧!”朱啸风一口回绝了曹操,“国库空虚,若朕只能择二选一,那自然是以让百姓填饱肚子为主!丞相一向心系天下,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朱啸风不是不愿剿平马匪。 但,其一:国库空虚,绝非连年灾祸所致,他必得先查明真相。有钱才能打胜仗! 其二:眼下朝中局势混乱,他并不敢贸然指派将领出征,否则一旦朝中无兵,朱珹睿恐将卷土重来,一旦他向手握兵权的大皇子借力,自己就会被轻易的取而代之。 韬光养晦四个字,朱啸风还是略略懂些的。 “赈灾一事便暂且如此。”朱啸风起身,“若无它事便散了!” “哦对了,”朱啸风刚要离开,忽然间转身,对身后的慈禧太后顺便道,“先帝新丧,母后哀思如潮,往后便在慈宁宫歇着,不必再来听政了!” 慈禧太后稳坐在珠帘之后,看不清悲喜。朱啸风也不待她开口,阔步离开金銮殿。 珠帘后,慈禧的眼底闪过一丝阴戾。 她沉声,向一直侧立在旁的魏忠贤开口道:“密传曹丞相,本宫今夜有要事相商!” 魏忠贤低低应了一声“喳”,转身消失。 今日倍感震惊的,并非只有睿亲王一党众人。 曹操抬眼,死死盯住朱啸风离去的背影。 平日里,先帝这位八皇子朱啸风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爱听艳曲。 虽然其生母身份尊贵,但本人却是不学无术,不思进取。 他正是看中了朱啸风这一点,这才极力推崇这位扶不起的阿斗。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位新帝却与平日里的草包模样大相径庭。 曹操不禁眯起细长的双眼。 皇帝不听话,那就再换一个! 第3章 很会打架的外甥 朱啸风离开金銮殿,在紫禁城中漫无目的的晃着,心下烦躁。 不知不觉,他便逛到了御花园。 朱啸风远远望见,御花园深处有一妙丽女子亭亭玉立,婉转低歌,可谓是歌韵巧共泉声,间杂琮琤玉。 朱啸风被女子的歌声吸引,快步走向前去。 女子一身湖水色的衣裳,脸如新月,浅蹙双眉,双瞳剪水,身形消瘦,赛似画阁仙女,遗世独立。 她周身犹如笼罩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女子唱的入神,全未注意到静立在侧的朱啸风。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朱啸风听得出神,忍不住脱口而出,随着女子一同唱到。 女子忽听歌声有人附和,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站在身旁的朱啸风。 “拜见陛下!”女子连忙匍匐在地,瘦小的身躯忍不住颤抖起来。 朱啸风莫名一阵心疼,忙伸手搀扶起女子。 她的双眸如同一头受惊的小鹿,匆匆与朱啸风对视一眼便垂下头去:“奴婢冲撞陛下了!” “不冲撞不冲撞!”朱啸风连忙摆手,和颜悦色道:“你是什么人?为何独自在此唱歌?” “回陛下,奴婢是乐府的歌姬卫子夫,正要去浣衣坊取干净的衣物回来。”卫子夫恭敬道,“只是奴婢路过这御花园,望见此处花团锦簇,不免升起一阵春愁,这才触景生情,驻足而歌。” 朱啸风点点头,心中对才貌双全的卫子夫甚为欣赏。 电光火石间,朱啸风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紧抓卫子夫的双臂:“你叫卫子夫?那你家中是不是还有个很会打架的兄弟啊!” 卫子夫吃痛,紧张望向突然发癫的皇帝:“回陛下,奴婢家中还有个稍长几岁的长姐,并无兄弟啊!” 朱啸风听到在这个时空里并不存在卫青,不免连连惋惜。若是卫青可以为自己所用,那满朝狼子野心还有何畏惧! 朱啸风有些尴尬地放开卫子夫,心事重重的转过头去,便要摆驾御书房。 “陛下!”卫子夫略一思忖,出言拦住就要转身离去的朱啸风,“奴婢家中很会打架的兄弟没有,很会打架的外甥倒有一个。” “哦?”朱啸风重燃兴趣转过头来,“你家外甥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外甥自幼好斗,但身体多病,家姐便给那孩子起名叫做霍去病。” 霍去病大将军! 朱啸风眼睛都亮了! “哈哈哈哈哈!快把你家外甥接来!”朱啸风抚掌大笑,“朕要封他做朕的骠骑大将军,让他为朕剿平马匪,封狼居胥!” “陛下……”卫子夫作难,哭笑不得,“奴婢这外甥只有13岁,恐难为陛下效劳啊!” “……”朱啸风觉得这可能是自己做皇帝以来最尴尬的一天。哦第一天做皇帝啊,那没事了。 “无妨!”朱啸风还是面带微笑,拍拍卫子夫的肩膀,“速速将你外甥带来,朕在御书房等他。” 年纪小不碍事,能打架就行。 朱啸风身边也缺一名英勇善战的护卫。 况且假以时日,霍去病一定大有所为。 养成系的大将军,真是想想都激动! 卫子夫领了出入宫闱的手牌便匆匆离去了。 御书房内。 朱啸风令贴身太监整理了一份官员目录,他对这个时空的记忆实在太过于零碎,全然不知文武百官中究竟有几人可为己用。 拿到官员目录后,朱啸风很快就知道究竟有几人可为己用了。 左丞相——“独善其身”吕不韦;右丞相——“忠君义国”曹孟德;虎卫大将军——“有勇有谋”赵括;户部尚书——“两袖清风”和珅…… 更不要提“不问政事”慈禧太后,还有先帝仅存的胞弟,“胸无大志”燕王朱棣了。 怪不得先帝会被气死,朱啸风觉得自己很快也会被气死,或者愁死。 朱啸风放下目录,无力地揉捏着太阳穴。 他深知,若想帝王之路平安顺遂,必得制造混乱,趁势而上。 没有可用之人又如何,自己硬是要培养势力,杀出重围! 思绪间,卫子夫已领霍去病赶到书房。 “拜见陛下!”姨甥二人跪立在书案之前。 “免礼!”朱啸风命二人走上前来,细细端详起霍去病。 少年皮肤白皙,眉目疏秀,一双星目熠熠发光,眉宇间透露出超越同龄人的老练稳重。 “你就是霍去病,是吗?”朱啸风柔声道,“朕听说你打架很厉害?” “回禀陛下,”霍去病冲朱啸风一拱手,“奴才父亲走得早,总有混混欺负奴才与母亲孤儿寡母,为了母亲奴才便要奋起反抗!” 朱啸风看到霍去病说话不卑不亢,面对皇帝也并无忌惮之意,大为赞赏:“好孩子,朕身边就是缺少一个你这样有血性的好男儿。日后你就留在宫中,做朕的贴身护卫。你做了朝廷命官,便也没人敢再欺负你母亲了。” 霍去病听到母亲再不会受人欺辱,心下大喜,忙倒地跪拜:“奴才多谢万岁爷厚爱!” 朱啸风拉起霍去病:“既做了朕的护卫,便不许再自称‘奴才’了,你是朕的近臣,明白吗?” 霍去病抬眼看向眼前的九五之尊。自己幼年丧父,与母亲常常受人欺凌,不想今时今日竟得皇帝赏识,心下感激,双手抱拳:“臣领旨!微臣必将为圣上披荆斩棘,护圣上周全!” 朱啸风闻言亦是颇受感动,遂命贴身太监领了霍去病下去安排入宫事宜。 暮色将至。 一辆马车绕过午门与太和门,吱吱呀呀向紫禁城内驶去,一路停在了慈宁宫门口。 待到马车停稳,小厮自车内扶出一名短须男子。男子身披斗篷,戴一顶薄绸便帽,抬眼望向宫闱上空飞过的群鸦,便不做停留,阔步向慈宁宫走去。 “臣曹操拜见太后!”曹操微微拱手,向着慈禧的寝殿略略作揖。 宫女掀开了珠帘,慈禧自寝殿内步出。她年逾五十,双颊饱满,全无半丝皱纹;柳腰轻摆,透露出成熟妇人与众不同的韵味。 不愧为先帝极尽宠爱的第一妖妃!曹操望向仪态万千的慈禧,默默吞了吞口水。 第4章 只是用膳 “曹丞相想必也有所察觉,”慈禧在中殿的卧榻上坐定,“皇帝今天的行为举止实在古怪。” “不错,”曹操一声冷哼,“圣上这是手握大权,高兴得紧了,龙椅还没做稳,便要清君侧!” “皇帝不是口称本宫伤心过度,不许本宫再垂帘听政了么。”慈禧说着便向卧榻上倾倒,“曹丞相,今日皇帝向睿亲王发难,明日恐怕就要轮到你我二人了!” “太后说笑了!”曹操望着慈禧的妩媚姿态,再次吞了吞口水,“太后娘娘背靠韦丞相这颗大树,何愁大厦将倾。”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慈禧也不理曹操调侃之言,“曹丞相可还记得先帝当年的慈安皇后?” 曹操拂须:“臣依稀记得,当年慈安皇后产下当今圣上,未出月子便染上疾病,撒手人寰了。” 慈禧长吁一口气:“本宫确实替去了的慈安皇后将皇帝抚养成人。只是当年,慈安皇后产下的并非男婴,原是一女婴啊!” 曹操大惊:“竟有此事!” “没错,”慈禧端起茶盏,吹一吹浮叶,“慈安皇后那年还只是先帝的贵妃,一心只想为先帝诞下八皇子,好稳固盛宠,能被先帝封为皇后。哪知怀胎十月一朝产下,竟是名公主。” “产下公主,慈安皇后便失去了封后的资本,”慈禧继续道,“但慈安皇后也不是毫无防备的,她早就命人提前备好一名刚刚产下三天的健壮男婴。若是产下公主,便可令这健壮男婴取而代之。” 曹操双眼一转:“太后的意思是,当今圣上便是慈安皇后从宫外抱来的健壮男婴?” 慈禧点头:“不错。慈安皇后产下八皇子,先帝大为兴奋,当即便传了口谕,将慈安封为皇后。” 曹操不解:“只是,慈安皇后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太后又是如何得知?” 慈禧叹道:“也许正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慈安被封后的第二天便高烧不止,太医也查不出其症结所在。许是自知大限将至,慈安皇后临终前将本宫传至帐前,将此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希望本宫日后看护她送出宫外的女儿,也善待这位八皇子。” “于是,太后您就抚养起八皇子,并顺势凭借八皇子登上后位,是吗?”曹操眼底闪过一丝讥笑。 “曹丞相,这并非重点。”慈禧格外认真地看向曹操,“我大齐百年基业,万里江山岂能落在他人手中!” 曹操当即便听懂了慈禧的言下之意:“当今圣上实非皇族血脉,吾等须得匡扶大齐,另立新王!” 慈安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先帝十七皇子朱允祯天资聪慧,有帝王之才,可堪重任。” 十七皇子才五岁,也不知哪里透露出来的帝王之才。 曹操望着眼前的女人,只见她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护甲,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介女子,竟将滔天大权玩弄于股掌之间。 “臣即刻遣人到民间搜寻伺候过慈安皇后生产的宫人。”曹操说话间便起身意欲离去,“今日朝堂上,圣上张口便要废了睿亲王,只怕此刻要动手的并非只有太后与臣二人啊。” “曹丞相的意思是?”慈禧双目微眯。 “若是他人大厦将倾,何不在那将倒未倒之时添一把力,不让那人有死灰复燃之势呢。”曹操垂首,言语间令人不寒而栗。 “曹丞相的意思是,何不借睿亲王之力,火上浇油,将皇帝一网打尽,对吗?”慈禧会心一笑。 “太后聪慧。”曹操连连称叹,不愧是在先帝后宫中杀出重围的慈禧太后! 夜幕降临。 朱啸风从一堆奏章中抬起了头。自己一直翻看先帝批过的奏章,不知不觉已到了晚膳时间。 “陛下,武才人在门外等候多时,说送来了陛下爱喝的牛骨髓茶汤呢。”辛公公毕恭毕敬道。 朱啸风听到“武才人”三个字,差点手一抖把奏折扔下来,“是武媚娘武才人吗?” “正是武媚娘武才人。”辛公公有些纳闷,陛下这是怎么了,竟连自己最宠爱的武才人都不认得了。 “不见不见,朕还要处理政务,让她回去!”朱啸风连连摆手。自己这一天遇见的伟人还不够多吗,怎么连后宫宠妃也来给自己添堵! “陛下晚膳是去皇后娘娘宫中用吗?皇后娘娘也遣人问过几回了。”辛公公继续道。 “皇后……”朱啸风努力想回忆起自己这位发妻的闺名。 “陛下,皇后乃是丞相吕不韦的长女,吕雉。”辛公公小心提醒道。 朱啸风两眼一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吕雉怎么成吕不韦的女儿了! “朕今天公务繁忙,告诉她们,朕今天谁都不见,就在御书房用膳了。”朱啸风伸手扶额。 还没来得及畅想一下后宫佳丽的千娇百媚,自己的兴致就被这两位巾帼英雄浇灭了。 朱啸风脑补了一下自己与吕雉、武媚娘在床笫之间的场面,瞬间就感觉自己不行。 不是自己太弱小,而是敌人太强大啊! 忽地,朱啸风脑海中浮现起一道倩丽的背影。 “去乐府一趟,将歌姬卫子夫带来。”朱啸风吩咐道。 辛公公领命下去,不肖片刻便带来了卫子夫。 “拜见陛下。”卫子夫伏下身去。第三次面圣,她已经褪去了些许紧张与不安。 “来,今晚你陪朕用膳。”朱啸风望见卫子夫小脸通红,鲜艳欲滴,顿觉可爱极了,“你别害怕,只是用膳。” “是。”卫子夫低低应了一声。听到皇帝后半句话,她的俏脸更红了。 二人说话间,辛公公已传膳至御书房。 朱啸风屏退左右,吩咐卫子夫切莫太过拘谨,同自己一道坐下用膳。 卫子夫乖巧地坐在朱啸风身侧:“奴婢为陛下布菜。” 朱啸风贴着卫子夫而坐,入鼻皆是她挥筷之间散发的阵阵体香,顿时心猿意马起来。 卫子夫察觉到朱啸风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不觉耳根一红:“陛下,菜都凉了。” 朱啸风盯住卫子夫娇俏的小脸,忍不住凑近她娇嫩如花的面庞,轻轻一吻。 “陛下……”卫子夫又俱又羞,一时不知所措,似被牢牢钉在了当场。 “子夫别怕,”朱啸风得寸进尺,近一步吻住卫子夫粉白的玉颈,“方才朕说了,只是用膳……你就是朕今夜的珍馐美馔。” 第6章 议罪银 “启禀陛下,先帝遣属下调查的事已有眉目了。”男子单膝跪地。 “确如先帝所料,太后长期与吕不韦、和珅勾结,几人近年来依靠和珅的‘议罪银’大肆贪污,具体数目还未查清。” 朱啸风被这突如其来的宫廷秘闻惊的瞠目结舌。 吕不韦贪污那是一定的,只不过没想到,这厮在这个时空里竟也与太后…… 朱啸风清清嗓子,正色道:“很好,继续查。你……” “属下乃东厂厂工,雨化田。”雨化田十分识相,赶忙自报家门。 朱啸风听到“雨化田”三字,眼皮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雨化田见朱啸风狐疑地望向自己,忙双手抱拳,极为诚挚:“属下为先帝赴汤蹈火,日后定尽心辅佐陛下,为大齐效犬马之劳!” 朱啸风见雨化田言语诚恳,不似假装,便也放下戒备。 他沉思片刻,对雨化田交待道:“你去帮朕做一件事。” 几缕残阳照下,顷刻间就被大理寺无边的黑暗所吞噬,在残破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 大理寺内味道古怪,有雨后的潮湿混合着血迹干涸的气息。 整个空间十分昏暗,只有两边几盏油封闪着微弱的光。被风一吹,就灭了两盏。 此地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 一个身披斗篷头戴兜帽的背影轻车熟路,停在了一间牢房外。 “徐大人,和大人问你,议罪银可都准备妥当了?”斗篷男子居高临下,冷眼向牢房内看去。 良久,杂乱不堪的茅草蓦地一动,依稀可见一个瘦小人形蜷缩在牢房的角落。 此人正是礼部侍郎徐杰。 他因半个月前私自受贿、舞弊乡试,惹得帝龙颜大怒,遂被打入大理寺,只待秋后问斩。 徐杰望见斗篷男子,连滚带爬匍匐到牢房门前:“求和大人再宽限几日……咳咳……卑职一时之间实在拿不出五千两白银啊……” 斗篷男子讥笑道:“徐大人,舞弊一案先帝是下了御令的,和大人能保您属实是您的运气。再宽限几日,您脑袋都在午门上挂臭了。” “大人、大人饶命!”徐杰慌忙抬头,“三日之内卑职定凑齐五千两,亲自派人送到和大人的府上!” “您自己的脑袋,您自己仔细招呼着罢。”斗篷男子挥挥手,转身便向牢外走去,“不必派人去送了,三日后,我替和大人来取。” “是是是!”徐杰在背后磕头如捣蒜。 斗篷男子翻身上马,一路径直停在了睿亲王府。 “启禀睿亲王!”斗篷男子马不停蹄奔赴至朱珹睿驾前,“徐杰已经允诺,三日后就会备齐五千两,献给和珅。” “影锋,你做的很好。”朱珹睿颇为赞许,“先帝早开御口,徐杰一案不可凭议罪银洗脱罪名。但若是将五千两巨款直接送到和珅府中,和珅见钱眼开,必定会收下。” “睿亲王英明。”影锋作揖笑道:“和珅今日在朝堂上十分得意,倘若他收了钱,朱啸风那草·帝也必会睁只眼闭只眼,到时候不仅可以狠狠参和珅一笔,卸去吕不韦的左膀右臂,还可借此机会发动言臣,指责朱啸风昏庸无能。” 朱珹睿颔首,笑而不语。 御书房内。 朱啸风再次细细翻阅起官员目录。 很快,他注意到了“翰林学士海瑞”这个名字。 这可是有着“海青天”之称的大清官海瑞! 朱啸风立刻传令海瑞前来觐见。 不肖一炷香的功夫,海瑞便跪在了御书房的案前。 朱啸风仔细端详着海瑞,见他两颊消瘦,眉头紧锁,蓄一把八字胡,不由得肃然起敬:这便是历史上首屈一指的廉洁清官! 海瑞被朱啸风的左右端详盯得有些发毛,忙问:“陛下宣臣觐见,所为何事?” 朱啸风见海瑞说话直白,确实是位不惧皇权的直臣,心中欣喜。 “海大人,朕初登九五,是想仔细来问一问你关于‘议罪银’一事的。” 朱啸风连忙赐座,海瑞坐定,将“议罪银”一事娓娓道来。 原来,“议罪银”乃是和珅提议设立的的制度,可以以钱顶罪。 也就是说,“议罪银”制度可以根据官员犯罪情节的轻重来处已不同价位的罚款,罚款过后此人的罪状即可免除。 议罪银制度的实施,确实解决了大齐的财政危机。 但同时,也加速了吕不韦、和珅一党敛财的力度和速度。 此法出台后,立即受到贪官污吏的欢迎,同时也招致一些直吏的质疑,其中不乏海瑞的身影。 但由于吕不韦暗中打压,部分直言劝谏的忠臣早已被清除,此后便无人敢再质疑议罪银制度。 不过,先帝曾约法三章:不许犯谋逆罪之人顶罪、不许涉嫌科举舞弊之人顶罪、不许私通敌国之人顶罪。 朱啸风深知,议罪银制度只会加剧国家的腐化。 长此以往下去,贪官风气盛行,大齐必将外强中干,走向灭亡。 “海大人,朕已决计废除议罪银制度,还我大齐官场正直廉洁之清风。”朱啸风言语真挚,句句恳切,“只是若想将和珅一党从根拔出,此事必得从长计议。” 海瑞听闻朱啸风言辞恳切,不禁抬头望向眼前这位天子。 这位新帝仿佛并没有传闻中那般草包一个,不问政事。 海瑞见朱啸风如此严肃,当即恭敬跪下:“陛下圣明!” 朱啸风看向海瑞双眼:“海大人,朕命你即日起暗中搜集罪证,务必打击到和珅的痛处!” “臣领旨!” 朱啸风送走了海瑞,想起一日未见霍去病,忙令辛公公将他传召过来。 再见霍去病,他已褪去一身布衣,换作一身深灰色暗纹长袍,将额发高高束起,更显少年的意气风发。 朱啸风拉着他的手细细叮嘱了一番。 霍去病见当今圣上对他如此宽厚,便也恢复了几分孩童的天真,抱怨起深宫中的枯燥无聊。 朱啸风眸子一亮:“既然宫中无聊,那待到明日早朝后,你便随朕微服私访去,好不好?” 霍去病闻讯大喜,高高兴兴地随辛公公下去了。 第7章 微服私访 夜凉如水。 朱啸风从一堆奏折中缓缓抬起头,活动了一下颈椎。 又是埋头于政事的一晚。 这做明君还真是个体力活! 朱啸风何尝不想后宫佳丽三千,左拥右抱! 但又想到,前朝一片牛鬼蛇神,若不及时扫清障碍,实在难以安枕入眠。 朱啸风感叹,自己实在是个操劳的命。 “陛下,夜深了,该翻牌子了。”辛公公端着敬事房的小盘子低声提醒道。 朱啸风晃晃脑袋,累啊! 现在只想抓紧时间睡个觉,根本无心沉醉于男女之事。 “不翻不翻。”朱啸风摆摆手,“朕乏了,回养心殿歇着了。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朕!” “喳!”辛公公领命,端着盘子退下了。 咱们这位天子真是位不近女色的明君,咱们大齐国有希望了! 辛公公想到此处,伸手擦去眼角泛起的泪花。 翌日晌午。 早朝上,和珅又絮絮提了些赈灾的要求,都被朱啸风一一答允。 和珅大喜过望,就连下了早朝回到府上后仍是感觉轻飘飘的。 自己深得先帝信任,就连这新上任的小皇帝也对自己重用。 和珅仿佛看到自己一片大好仕途,以及,白花花的雪花纹银。 “禀告老爷,”家奴的通报打断了和珅的思绪,“有一身穿斗篷的男子将此物放在府前,家丁去追,却叫那人逃走了!” “无用之人!”和珅颇为不满,“此人留下什么东西?” 家奴将男子留在和珅府前的东西奉上,是一个大信封,足有两寸厚。 和珅屏退左右,将信封打开来,定睛一看,竟是满满一信封的银票! 和珅吞了吞口水,这银票数下来,共有五千两之多。 一张纸条夹在银票中,上书“徐杰议罪银”五个大字。 和珅拿着厚厚一沓银票,暗自咂舌。 徐杰一案乃是先帝钦定,不可以钱顶罪。 只是这银票拿在手中,实在令人爱不释手。 和珅将银票掂在手中,左思右想,倏忽间眼睛一转,便有了主意。 朱啸风刚下朝归来,见霍去病还惦记着微服私访一事,吵闹着要出宫去。 于是乎,二人换上素色长袍,骑上白马,一人手执一柄折扇,倒是颇像富贵人家的兄弟两个。 “陛下,微臣在宫外,是不是该称呼您为老爷啊……” 霍去病骑马跟在朱啸风的身侧,挠挠脑袋十分为难。 “噗!”朱啸风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自己不过才二十五,怎么在霍去病嘴里就成老爷了! “笨!”朱啸风伸出折扇,在霍去病的脑瓜上敲打一下,“哪有这么年轻英俊的老爷的!你就……叫我大哥就好了。” 霍去病不好意思的抓抓头,羞赧的笑了起来。 二人策马奔出宫外,向都城扬州最繁华的地带进发。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就到达了扬州的市中心。 十里长街,店肆林立,茶楼酒馆鳞次栉比。 街道两旁,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街上行人摩肩擦踵,络绎不绝。 霍去病到底还是孩子,看到这繁闹的集市便瞬间如同鱼入汪洋。 朱啸风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此番出宫探访,就是想到民间探寻些能人异士,好为自己所用。 朝堂之上,可用之人实在少之又少。 若是再不发展自己的势力,自己被权臣架空做个傀儡,是迟早的事。 很快,朱啸风的视线被一家酒馆门口的乞丐所吸引。 乞丐犹如华服上的一块补丁,四仰八叉的躺着,在繁华的街道上尤为显眼。 朱啸风叹一口气,遣霍去病去买了两块饼子,又包了些碎银子,给那乞丐送了去。 乞丐取了银子千恩万谢,仔细藏在了胸前;看见饼子却眉头一皱,随手放在一边。 他看着乞丐颇为悠闲的样子,也不似日日为生计烦恼,便笑道:“你倒乐得做个乞丐!” “要饭三年,给个皇帝都不干!”乞丐瞥了一眼朱啸风,嬉笑道,“皇帝老儿还被囚在那牢笼之中,我却是自由之身,随心所欲!” 朱啸风哭笑不得,但看着乞丐虽穿着破旧,眸子却晶然生光,一张清秀面庞隐藏在满脸污秽之下,绝非平平无奇之辈。 “你是哪里人?年轻力壮的,怎会在皇城做乞丐呢?” 朱啸风见他实非凡人,干脆就地坐在他身侧,同他攀谈了起来。 “鸳鸯扣,宜结不宜解;苦相思,能买不能卖;悔不该,惹下冤孽债; 怎料到,赊得易时还得快,顾影自怜……” 乞丐不愿再过多搭理朱啸风,径自闭上眼倒了下去,自顾自地唱起南音来。 朱啸风吃了个闭门羹,倒也不恼火,拉起霍去病便起身走开。 他带着霍去病四处游玩了一番,又在扬州着名的摘月楼饱餐一顿,实在没有见到有何奇人异事,不禁心下烦闷。 回到宫中,他回忆起那乞丐哼唱的南音,越想越觉得耳熟。 朱啸风暗自决定,下次微服私访定要再找到这个乞丐,好好同他交谈一副。 养心殿内。 “启禀陛下,陛下吩咐之事属下已查明了。”雨化田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道密折。 朱啸风伸手接过,展开细细看过,不禁称赞道:“不错,厂公办事的能力属实令朕满意。” “以及,”雨化田继续说道,“属下确实打听到一位名叫张仪的先生,这位先生的老师也正如陛下说言,名叫鬼谷子。” “当真!”朱啸风双眼一亮,“快把两位先生都请到宫中来!” “只是陛下,”雨化田话锋一转,“张仪先生的这位老师鬼谷子刚刚去世,恐怕来不了了。张仪先生人在徐州,三日之后方可面圣。” “无妨。”朱啸风摆一摆手,“即刻安排张仪先生入宫事宜。” 朱啸风打发走了雨化田,已是暮色四合。 近日内连续翻阅奏折,朱啸风揉揉太阳穴,想去御花园中随意逛逛。 刚踏入御花园,就听到几名女子争吵的声音。 “贱人!就是见过你之后,陛下就不愿踏入后宫了!” “我没有……” “贱婢还敢嘴硬!来人给我掌她的嘴!”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紧接着便传来女子低低的啜泣声。 第8章 演员 “我没有……” “贱婢还敢嘴硬!来人给我掌她的嘴!”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紧接着便传来女子低低的啜泣声。 “谁人在此处喧闹!”朱啸风略有不满,说话间便走上前去。 靠近才看见,低头捂着脸在一旁饮泣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初受盛宠的卫子夫! 命人掌嘴的女子望见朱啸风,忙行一大礼:“嫔妾珍蓉参见陛下!” 朱啸风见卫子夫受此大辱,极为心疼。 “啪!”朱啸风果断挥掌在珍蓉脸上,珍蓉的面颊瞬间肿起五道指印。 “陛下!”珍蓉登时伏倒,哭了起来,“自从您宠幸了这卫子夫后,便再也不来后宫了!以前您很宠蓉儿的,怎会为这个贱婢掌掴蓉儿!” “闭嘴!”朱啸风极不耐烦。 不论原主之前最宠哪名女子,但卫子夫是朱啸风穿越之后的的一个女人。 谁敢欺负卫子夫,朱啸风断不能忍! 珍蓉见朱啸风默不作声,以为自己的一番话起了效果:“陛下登基后的第一晚,原本是该宿在皇后娘娘宫中的,也不知卫子夫这贱婢使了什么样的手段,将陛下勾引了去!” 朱啸风恍然大悟。 他看珍蓉不过贵人的打扮,竟胆敢掌掴和自己位份差不多的卫子夫,背后必定有人授意。 更何况自己只宠幸过卫子夫一次,之后便独宿在了养心殿。 这个珍蓉对自己的行程倒颇为熟悉! 如果是皇后吕雉指示,那便解释的通了。 朱啸风刚想发作,倏忽间想起,皇后吕雉乃是吕不韦之女。 在此关头,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 朱啸风扶起徐徐哭泣的卫子夫,替她细腻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压低声音:“是朕不好,这两日忙于朝政,疏忽你了。” 卫子夫只是含泪摇头,惹得朱啸风愈发心疼。 “告诉皇后,朕今晚去她宫中用膳。”朱啸风不愿多看珍蓉一眼,“你掌掴位分相同的嫔妃,实在过分。即日起就在自己宫中反省,也不必再出来了。” 朱啸风言罢,遣辛公公为卫子夫传唤太医,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如此关头,断不能叫众人看出自己的异常。 只能先委屈了卫子夫! 想起卫子夫,朱啸风不免又是一阵担心。 子夫瘦瘦小小,在后宫中无依无靠,唯一能倚仗的,就只有自己这位九五之尊。 然而现在为了大局,自己也只能暂时将她冷落。 不多时,吕雉便遣人来唤朱啸风用晚膳。 朱啸风自养心殿一路北行,随宫人来到吕雉居住的储秀宫。 “臣妾参见陛下!”储秀宫内,吕雉早已打点好一切,协宫人在大殿门前静候朱啸风。 朱啸风一路上幻想过无数次吕雉的模样。 但见到吕雉本人后,朱啸风便将此前种种猜想都推翻了! 因为吕雉非但不是他想象中那般叱咤风云的女强人模样,反而是一个……萌妹子! 只见她高高挽起秀丽的长发,蛾眉下一双灵动的大眼顾盼生辉,微微翘起的鼻尖流露出一丝丝的娇憨。 “陛下?”吕雉见朱啸风呆呆望着自己,歪起脑袋眨巴眨巴双眼。 “啊?”朱啸风回过神来,抬脚向储秀宫内走去,“是朕不好,这两日忙于朝政,疏忽皇后了。” 朱啸风觉得自己非常之渣男,这话一个时辰前自己刚跟卫子夫讲过。 却不想话音刚落,吕雉便嗒嗒地抹起了眼泪。 “臣妾知陛下繁忙,不敢打扰。今日陛下得空来陪臣妾用膳,臣妾已是心满意足了。” 朱啸风面对哭的伤心的吕雉,一瞬间慌了手脚。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女人们一个个都来哭哭啼啼的! 朱啸风最怕女人哭,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可爱妹子。 “不哭不哭。”朱啸风伸手擦去吕雉的泪珠,“朕忙完这几日便天天来陪雉儿用膳,好吗?” 吕雉破涕为笑:“几日不见陛下变了,对臣妾说话如此耐心,还会叫臣妾的闺名了。” 朱啸风本以为凭借吕雉的美貌与家室,肯定是极受原主宠爱的。 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朱啸风陪吕雉用过晚膳,又拉着吕雉叮嘱些客套话,无非就是天气转热注意避暑之类的。 “陛下,今晚不如就宿在储秀宫……”吕雉低着头,小脸红扑扑的。 朱啸风伸手掐住吕雉细嫩的面庞,笑道:“朕还有些折子没有批完,今晚怕是又要挑灯夜读了。” 吕雉忙道:“陛下当以国事为重,只是还需保重好龙体啊。” 朱啸风点点头,背过手便离开了储秀宫。 他笃定,吕雉身为吕不韦的独女,绝不会仅仅如同她看上去一般,如此人畜无害。 况且明日早朝对朱啸风而言,尤为关键。 这是自己反击的第一枪,也是分外重要的一枪! 如此紧要关头,自己断不可沉迷于女色。 “陛——下——到——” 翌日清晨,随着辛公公的一声吆喝,朱啸风阔步走上了太极殿。 还未落坐,朱啸风便怒拍龙椅,展现出雷霆之怒! “和珅!”朱啸风一声怒吼,“你可知罪!” 和珅连滚带爬跪倒在大殿中央:“微臣愚钝,不知何罪之有!” “先帝早已约法三章,不许涉嫌科举舞弊之人拿议罪银顶罪,你可知道!” “微臣知道,并且牢牢记在心中!” “牢牢记在心中!”朱啸风一声冷哼,“你收了徐杰的议罪银,还将他放出大理寺,这就是你所谓的牢牢记在心中,是吗!” “微臣冤枉啊!”和珅连连叩首,“微臣并未收徐杰的议罪银,更没有将他放出大理寺啊!徐杰此刻还被收押在大理寺,请陛下明鉴!” 和珅暗地捏了一把汗。 还好! 昨日和珅收到来路不明的一包银票,又想到徐杰一事乃先帝钦定,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他便差人将银票托付给吕不韦掌管。 而对于徐杰,和珅压根就没搭理他。 若是昨天自己放松警惕,收了这包银票,此刻必将粉身碎骨! “不可能!”朱啸风无辜地睁大了双眼,“此事乃是睿亲王手下第一护卫影锋向朕告密。影锋向来身手敏捷,怎会有错!” 第9章 请君入瓮 朱啸风话音刚落,群臣不由得纷纷议论起来。 “身为天子,告密这种事居然放在朝堂上说……” “况且还是睿亲王第一护卫影锋告的密……” 朱珹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面色极为难看。 他必然是不相信,影锋会向朱啸风告密的。 只是吕不韦未必也不会信! 吕不韦抬起头,定定的望住朱啸风,似是要从他脸上探寻些许可用的信息。 朱啸风胸脯剧烈起伏着,似乎对和珅的措辞极为不满。 龙椅上,天子气的火冒三丈;大殿中,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和珅极为尴尬地跪坐在大殿之上,一时陷入了两难境地。 他自知并未收钱办事,所以心下倒也坦然,不怕朱啸风治自己的罪。 但此时朱啸风大发雷霆,却迟迟未有下一步的动作,惹得和珅格外焦躁起来。 实在不知这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吕不韦见局面陷入尴尬,便上前道:“陛下,和大人是否有收到过徐杰的议罪银,此事还须得亲自查证后才知晓。” 朱啸风双眼一翻:“丞相这是觉得朕在胡说八道了是吗!” “老臣不敢。”吕不韦垂首恭敬道,“只是若要治和大人的罪,必得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才是啊。” 吕不韦并不知晓和珅是否做过此事。 但他看和珅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似乎也并非在做垂死挣扎。 虽然不知朱啸风此番何意,更不知影锋究竟是否向朱啸风有所告密。 但眼下当务之急,是需要有人破局。 一番权衡之后,吕不韦决定顺水推舟。 “吕丞相所言极是!”朱啸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若是朕误会了和珅,那便是睿亲王手下的影锋无中生有,诬陷和珅了!” 朱珹睿听闻朱啸风将矛头又对准自己,内心十分不爽,却一时又无法反驳,因此面色极为难看。 “若是证据确凿,和珅收了钱办了事,”朱啸风话锋一转,“那朕今日即刻摘了和珅的脑袋!” “但求陛下查明真相,还臣清白!”和珅以首触底,长跪不起。 “摆驾大理寺!”朱啸风大手一挥。 大理寺内。 和珅望着空空如也的牢房,目瞪口呆! “陛下,这……这并非徐杰之前的牢房…………”和珅不敢置信地看着空无一人的牢房,登时竟结巴了起来。 “大理寺少卿!”朱啸风不耐烦地击掌道,“将此处收押的所有犯人一并带上来,让和珅细细地看!” 不消片刻,所有狱卒一人押送一名犯人,统共一百六十八人,整整齐齐排列在大理寺殿后的空地上。 “和珅,你可都看仔细了!”朱啸风一声冷哼。 和珅里三层外三层看了六回,着实没有见到徐杰的身影。 “陛下,这……这徐杰为何失踪,微臣也不知啊。” 和珅哭丧着脸,他是真没有下令放人啊! 大理寺少卿孙功奇望着朱啸风,满脸的欲言又止。 “孙功奇,你要说什么话便说,休得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朱啸风看着孙功奇唯唯诺诺的样子,一时大为光火。 “启禀陛下!”孙功奇双手抱拳跪地,“昨日晚些时候,是有人取了和大人的手牌,将徐杰带出了大理寺……” “所以你这个大理寺少卿便放人了?”朱啸风眼神一凛。 “卑职大错!”孙功奇连忙叩首,“但那人称,和大人是受陛下所托,卑职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啊!” “一派胡言!”和珅极为烦躁,向来只有他颠倒黑白的时候,哪里轮得到他人来栽赃自己! “你说有人取我的手牌,那人是个什么样子!” 孙功奇略一回想:“那人全身黑色斗篷,连面容亦被斗篷遮掩,看不清长相。” 放眼整个朝堂,只有齐珹睿手下的影锋终日以斗篷遮面。 “睿亲王,是你!”和珅扭过头来,气急败坏,“微臣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令影锋冒充我部下,放走徐杰!” 朱珹睿见和珅恼羞成怒,不分青红皂白便认定是自己手下所为,顿时极为不爽。 “和大人,满朝皆知我手下影锋酷爱斗篷遮面,人人皆可学他外貌。若和大人以此咬定乃影锋所为,不觉有些太过唐突了吗!” 就在众人僵持不下之际,吕不韦再次出面。 “陛下。影锋护卫极易被人冒充,究竟是否放走徐杰现在也是无可对证啊。” 吕不韦说了句看似公正的话,却只字不提和珅,只说不知此事是否影锋所为。 这是不动声色间将罪名推在了影锋头上! 朱珹睿暗骂一句老狐狸。 “若依吕丞相所言,”朱珹睿抬头叮嘱吕不韦,言辞颇为不满,“徐杰消失,现在无可对证,那么唯有彻查和大人府邸,才能还和大人一个清白了。” 朱珹睿眯起双眼,眼神颇为玩味了起来:“陛下,臣提议彻查和大人府邸。和大人若是昨日受贿,那么物证极有可能还留在府邸中。” 一听要搜府,和珅稍稍放下心来。 五千两确实早已不再自己府上。 查无可查! “陛下,请彻查微臣府宅,为微臣洗刷冤屈啊!” 和珅膝行至朱啸风腿边,以泪洗面。 朱啸风看向和珅,长叹道:“和大人,无论徐杰失踪一事是否你所为,但终归与你脱不了干系。若非你提出的议罪银制度,徐杰根本无机可趁!” 和珅磕头如捣蒜:“臣有错,但罪不至此,不能被人白白诬陷了去!还请陛下还微臣一个公道!” 朱啸风不再多言,即刻协领众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和珅府邸。 下了马车,朱啸风暗暗惊叹于和珅这堪比皇宫的宅府。 和珅府门极为宽大,足有三四人高,大门两边红墙绿瓦,将府邸内围了个严严实实。 迈入大门,和珅府内更是气派非凡,中、东、西三路各有三个院落,屋顶的绿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出夺目的光芒。 朱啸风看得出神,内心止不住地嗟叹。 自古都说贪官误国,但当自己真正面对这样的巨贪大鳄,还是自心底不由得生出一股厌弃与愤懑。 和珅,你逍遥多时,今日便请君入瓮! 第10章 一箭三雕 和珅宅内。 朱啸风为首坐在正厅之上,左右手边则是依次坐了吕不韦、朱珹睿、曹操等人。 和珅弓腰立在朱啸风身侧,时不时伸手拭去冷汗。 众人皆在焦急等待搜府的结果。 不多时,一名侍卫手持一张纸条,一路小跑至朱啸风眼前,低头将纸条呈上。 朱啸风拿起盯了两眼,猛地甩在和珅的脸上:“你还敢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仔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什么!” 和珅慌忙跪倒,拾起飘至地上的纸条仔细一看,竟上书“徐杰议罪银”五字! 这张纸条连同包裹,乃是自己昨日特意遣人送出府外,交由吕不韦的。 此刻怎会又如鬼魅般出现在了自己的府中! 一向伶牙俐齿的和珅,倏忽间似被人拔了舌般,哑口无言! “朕在问你的话,你是哑巴了吗!”朱啸风望着和珅魂不守舍的样子,一时大为恼火。 和珅求救似的抬眼望向吕不韦,吕不韦却不动声色地将头扭至一边,不愿与他对视。 “微臣……”和珅灵光一闪,“微臣并不知这纸条从何而来,况且区区纸条却无赃款,臣蒙冤啊!” 朱啸风下巴向那呈上纸条的侍卫一抬。 侍卫授意,抱拳恭敬道:“回禀陛下,纸条乃是在和大人寝房内的一个角落找到的,连同纸条外还有五千两赃款。” “人赃并获,你还敢说冤枉!”朱啸风怒不可遏,抬脚便向和珅踹去。 和珅吓得屁滚尿流,努力将身子跪正,带着哭腔道:“陛下,微臣从未见过这张纸条,更未见过那五千两银票啊!” “侍卫似乎并未禀明,”朱啸风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这五千两究竟是雪花白银还是银票。” 和珅浑身瞬间被冷汗湿透。 自己一时急火攻心,竟在此处露出了破绽! 朱啸风不愿再给和珅任何反驳的机会,震声道:“户部尚书和珅,贪墨成风,赃秽狼藉!我大齐官场政以贿成,皆拜你所赐!” “先帝早已言明,舞弊科举者不可以‘议罪银’脱罪。和珅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传朕口喻,”朱啸风顿了一顿,“即刻免了和珅户部尚书的职位,将和珅收押大理寺,择日问斩!命大理寺给我仔仔细细抄一抄和珅的家!” 和珅眼前一白,登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腿一软瘫倒在地。 自己机关算尽处处小心,靠着一路攀附先帝才拥有如今的地位。 更是同丞相吕不韦联手,营造起大齐第一金钱帝国。 却不想今天竟在倒在一张细小的纸条上! 朱啸风不理徒然喊冤的和珅,着人将他即刻拖了下去。 刚刚还哄闹的和府正厅瞬间落针可闻。 朱晓风偷偷望向吕不韦。 吕不韦面色沉稳,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愧是久经官场的老狐狸! “众位爱卿,对此事都有何见底啊。”朱啸风端起茶盏,悠闲地吹了吹浮沫。 曹操看了半天的好戏,满眼的幸灾乐祸。 议罪银制度虽在大齐官场尤为盛行,但曹操却是没捞到半点好处。 他看到吕不韦一派因此事受到重创,说不痛快那是假的。 “臣以为,”曹操清了清嗓子,稳定住窃喜的情绪,“以钱代罪,有罪不究,我大齐律法便形同虚设!议罪银制度实在于我社稷无助啊!” 朱啸风追问道:“依曹丞相之意,朕该废除这议罪银制度,是吗?” 曹操本想打压吕不韦的盛焰,却不想朱啸风竟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曹操一时尴尬,只得拱手:“陛下圣明。” “曹丞相赤诚为国,实乃良相!”朱啸风颇为欣慰,“那便依曹丞相所言,即日起将议罪银制度彻底废除!” 曹操暗叫不好,被这狗皇帝当枪使了。 什么叫“依曹丞相所言”!自己不过是想借此案打压吕不韦罢了! 曹操吃了个哑巴亏,也只得赔着笑脸,同其余几人连声称赞“陛下圣明”了。 朱啸风看向吕不韦:“朕要废除议罪银制度,吕丞相没有别的意见?” 吕不韦恭恭敬敬起身一拜:陛下圣明!” 吕不韦深知,朱啸风表面上是在问询自己的意见。 但自古以来,哪里有天子询问大臣意见的道理! 更何况和珅此番,确是触了朱啸风的逆鳞。 徐杰一案乃是先帝钦定,触及此案者必将被视为对先帝的大不敬! 若是此刻提出反对,自己将成为众矢之的。 吕不韦不愿做这个活靶子。 朱啸风抚掌笑道:“很好,那便依朕所言,日后还有谁敢花钱免罪,朕即刻摘了他的脑袋!” “另外,”朱啸风话锋一转,“今日和珅落网,影锋乃是第一大功臣!若不是影锋及时向朕透露消息,朕此时恐怕还被和珅那贪贼蒙在鼓里。睿亲王,影锋何在?” 朱珹睿听闻朱啸风又提及影锋,一时极为尴尬:“回禀陛下,影锋在府上当差,今日并未随臣上朝。” “无妨无妨。”朱啸风摆一摆手,“今日,朕就赐影锋从一品侍卫统领,以作嘉奖!” 影锋乃是朱珹睿最为信任的得力干将。 朱珹睿断不肯信,影锋会背信弃义,投靠他人。 但,徐杰一案如此顺利,从头到尾皆在计划之中。 朱珹睿更是将此事全权交由影锋去办,再无其他人知晓。 只有回府问过影锋便知了。 朱珹睿上前一步:“臣代替影锋谢过陛下!” 朱啸风略一挥手,起身便要回宫:“朕乏了,今日暂且到此为止。众爱卿自便。” 众人起身,恭送朱啸风离开。 “睿亲王忠君义国,手下的影侍卫也是忠肝义胆啊!”吕不韦眼见朱啸风远去,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朱珹睿受到吕不韦嘲讽,大为光火:“影锋对本王自然一片赤诚,不似贪贼和珅,只会坏了吕丞相的威名!” 朱珹睿自己还对影锋之事一头雾水,却被吕不韦当做出气筒,心中自然憋闷,便出言反击了回去。 吕不韦一声冷哼:“说来还是要称赞曹丞相。曹丞相真乃心系社稷,处处为百姓着想,为圣上出谋划策!” 曹操半晌默不作声,此刻倒也明白,吕不韦徒然提及自己,必是对废除议罪银一事极为不满。 但曹操自己也被朱啸风所利用,心中烦闷。只得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养心殿内。 朱啸风望着跪在脚前头戴黑罩、抖如筛糠的和珅,朗声道:“和珅,你可知罪?” 第11章 离心 二十三岁那年,和珅第一次和先帝说话。 他犹记得那一天,益州仓库被盗,先帝勃然大怒,质问身边众人:“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 和珅读过《论语》,当下就接到:“回万岁,言在柙而逸,在椟而毁,典守者不得辞其过。” 一晃眼,又是二十三年过去了。 和珅一路平步青云,被先帝赏识重用。 但终究欲念熏心,与吕不韦狼狈为奸,做下诸多错事。 先帝一夕驾崩,自己锒铛入狱,落了个黯淡收场。 和珅被侍卫戴上黑色头罩,拉着七拐八拐,似是上了马车,不知前往何处。 也许是前往午门问斩。 也许是丞相吕不韦来搭救自己……不,不可能。 吕不韦老奸巨猾,此种关头只会自保。 和珅仿佛已经闻到死亡的气息。 仿佛过了地老天荒那么久,和珅被侍卫带到了一处极为僻静的场所。 和珅静静地跪倒在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和珅,你可知罪?” 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是当今圣上! 和珅的头罩被猛地脱下,短暂的炫光后,他看到养心殿中居高临下的年轻皇帝。 “罪臣该死。”事已至此,和珅的语气倒也变的平静了起来。 朱啸风冷冷看向和珅:“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何明明早就将赃物呈交给吕不韦,可是朕去搜府时,那赃款却还是在你府中?” “是……吕丞相!”和珅猛然抬头,“吕丞相为了自保,便将赃款呈与陛下,陷害于我!” “吕不韦与你蛇鼠一窝,自然不可能主动陷害于你。”朱啸风望向远处,“只是朕已下令海瑞彻查议罪银之事,吕不韦知晓后,势必要拉一个人为他垫背。他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和珅闻言,不由得心惊胆寒。 吕不韦手中掌握诸多自己贪赃枉法的证据。 若是他要向皇帝检举自己,自己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罪臣仍有一事不解,”和珅深吸一口气,“徐杰为何会主动向罪臣行贿?罪臣从未事宜过徐杰,此事可用议罪银抵罪啊!” 朱啸风讥讽一笑:“这便要感谢睿亲王了。他为了让朕集中全力打击吕不韦,便命令影锋暗中行动,布了这好大一盘棋。” “如此说来,影锋确实为陛下所用?”和珅猛地抬头,对上朱啸风深不可测的双眸。 朱啸风笑而不语:“即便不提徐杰案,朕派你开仓赈灾,你却往赈灾的粮食中掺杂石子。仅凭这一件事,朕也足够要你的脑袋!” 和珅大为震惊,即刻以首抢地:“罪臣罪该万死!” “你是罪该万死!”朱啸风冷眼道,“但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难道你就甘心,看吕不韦依旧逍遥法外,为所欲为?” 和珅猛然惊醒:“罪臣愿为陛下收集证据,扳倒吕不韦,戴罪立功!” 朱啸风缓缓靠在龙椅上,对和珅的觉悟尤为满意。 吕不韦根深叶茂。 仅仅扳倒一个和珅,对吕不韦来讲,影响甚微。 但吕不韦纵横官场多年,沉稳老辣,从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若自己贸然去查,定是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若此刻安插新的卧底,必然也难以接近吕不韦,只是徒劳用功。 因此将和珅收为己用,调查吕不韦,乃是最佳方案! “和爱卿愿意立功赎罪,为我大齐效劳,那自然是最好的。”朱啸风立即换上一副温和面孔,“只是之前朕已下令,将你不日问斩。若是贸然将你放出,恐遭人怀疑啊!” “这……”和珅登时冷汗流了下来,“若有机会为陛下效犬马之劳,罪臣愿不惜代价!” 朱啸风沉思片刻,面露难色:“眼下我大齐内忧外患,需要赈灾亦需要剿匪,只是国库日渐空虚……” “罪臣愿拿出所有家产,填充国库,为陛下分忧!”和珅顿时会意。 与自己的性命相比,这半生所赚家产还是微不足道的。 正所谓,千金散尽还复来! 朱啸风闻言大喜,当即亲自将和珅搀扶了起来:“和爱卿有心了!朕一早便知,和爱卿实乃我大齐国之栋梁!只是还需和爱卿在大理寺再委屈半日。” 朱啸风见和珅如此自觉,也只能含泪把他家抄了。 和珅受宠若惊。 刚刚这几个时辰里就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朱啸风将和珅又安慰了一番,便命人先将他带回大理寺。 刚讲和珅押走,雨化田便悄无声息闪身进来。 “陛下,”雨化田面露忧色,和珅这人老奸巨猾,陛下没收了他的家产,他还会心甘情愿辅佐陛下吗? 朱啸风玩弄着左手食指上的扳指,漫不经心道:“和珅贪生怕死,此番大理寺一游,自然知晓他的性命只掌握在朕的手中。” 雨化田附和道:“不错,况且和珅现在对吕不韦加害他一事深信不疑,定会竭尽全力揭吕不韦的短处。” 原来几日前,朱啸风就得到海瑞的提醒,对徐杰甚为关注。 于是他命雨化田暗中监视,不许徐杰以议罪银抵罪。 好巧不巧,朱珹睿派影锋此刻面见徐杰,正是撞在朱啸风的枪眼上。 于是朱啸风决定顺水推舟,配合他们演这样一出大戏! 他令雨化田赶在影锋之前,穿上斗篷扮做影锋,去大理寺提了徐杰出来。 然后提前备好五千两,送到了和珅的府中。 同时监视好和珅的一举一动,拦截下和珅送出府外的赃物。 怪只怪和珅太过大意,全然没有注意过,自己派去送赃物的家奴是否安全回府! 雨化田之前还不明白皇帝的一番操作,此刻全部豁然开朗,连声称赞:“陛下此番离心之计实在高明!” 朱啸风大为畅快,但仍不忘叮嘱雨化田:“不要忘记朕叮嘱你做的事。” “属下遵旨!” 睿亲王府。 朱珹睿一头雾水的回到府内,迫不及待的欲找影锋询问清楚。 但是问遍府中所有家丁,竟无一人知晓影锋的下落。 朱珹睿心中狐疑不断。 待到日落时分,影锋才急急忙忙返回睿亲王府中。 朱珹睿询问影锋行迹,影锋也只是支支吾吾,搪塞了过去。 朱珹睿冷冷旁观,不再多言。 他只是告诉影锋,朱啸风对和珅一事大发雷霆,将和珅关押大理寺。 对于朱啸风口称收到影锋告密一事,朱珹睿只字未提。 第12章 凤在上,龙在下 穿过午门,一路径直向北,再绕过太和门,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便呈现在了眼前。 阳光照射下来,大殿那金黄色的琉璃瓦屋顶闪烁出耀眼的光芒,在湛蓝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辉煌。 这便是紫禁城中最大的宫殿——太和殿。 大殿正中央是一个约莫两米高的朱漆方台,方台之上安放一个金漆雕龙宝座。 一位浓眉青年端坐于宝座上。此人星目薄唇,透露出与生俱来的霸气与威严。 此人正是大齐国的最高统治者,朱啸风。 朱啸风扫视群臣,缓缓开口:“想必众位爱卿早已知晓,朕已将和珅打入天牢,也已命人将徐杰缉拿归案。” 朱啸风顿了一顿,继续道:“日后朝中若是谁再敢以钱顶罪,朕必将狠狠处置!” “臣等谨遵陛下圣旨!”以海瑞为首的几个大臣率先跪下,对朱啸风行跪拜大礼。 “陛下,”吕不韦面色沉静,十分老练稳重,“和珅落网,但赈灾事宜不可延误,户部尚书须得早日另选人才才是。” 这个老狐狸,是又想扶持自己的拥趸上位! “户部尚书之位朕已另有安排!”朱啸风冷漠一瞥,“大学士海瑞廉洁奉公,恪尽职守。朕命海瑞即日起出任户部尚书一职,全权负责赈灾之事!” “臣领旨!”海瑞再次步出列来,恭敬领旨。 “尚有一事,朕亦是踌躇已久才下此决定。”朱啸风面色极为勉强,“眼下我大齐既要开仓赈灾,又需出兵镇压马匪。奈何国库日渐空虚,朕亦不愿增加百姓赋税,加深民众负担!” 讲到此处,朱啸风长叹一声:“罪臣和珅甘愿交出所有家产,充盈国库。朕一番权衡,也只好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朱啸风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有言官出面,力证须得严惩和珅的;有阿谀奉承,称赞朱啸风决断英明的;还有溜须拍马,当即表示自己也甘愿捐出家产,为国分忧的…… 朱啸风不置可否,只是朗声说道:“朕意已决!和珅死罪可免,但过于贪财,朕便打发他去吏部做个侍郎罢。” 遣散群臣后,朱啸风单独在御书房面见了海瑞。 “海大人,”朱啸风着人给海瑞赐座,“赈灾之事朕全权交由你处理。海大人可有所把握?” 海瑞抚着短须:“和珅放粮,他自己和吕不韦就要贪九分,只剩一分发到百姓手中,他还要掺九成沙子进去。臣若放粮,必定着人将各地贪官的粮食全部收缴,然后平分给灾民。” “贪粮官员多如牛毛,海大人如若收缴不均,势必引起无谓的争端。”朱啸风略一沉思,“若是在粮中掺一成沙子,这种粮食贪官都不会要,富户也不会讨,必会按份发放至灾民手中。” 海瑞双眼一亮:“陛下英明!” 朱啸风微微点头:“另外,朕已叮嘱过大理寺,由大理寺来配合你清点和珅全部家当。和珅的财物清点完毕后,全部用作赈灾的钱款。” 海瑞大喜过望,当即领命。 这几日他频频翻阅先帝批过的奏章,对于朝政之事越来越得心应手。 况且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具有更多的前瞻性。 这个皇帝,朱啸风做的越来越得心应手! 送走了海瑞,朱啸风独坐在书房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自己自穿越来的那一刻,便过上了步步惊心的帝王生活。 朝中暗涌流动,朱啸风总算在一片迷雾中摸索到了方向。 想起自己手下的霍去病、雨化田、海瑞,以及即将入宫的张仪和倒戈于自己的和珅,朱啸风信心十足。 接下来的路,朱啸风要仔细想一想该如何去走! 辛公公的通传打断了朱啸风的无限思绪。 “陛下,武才人在外求见,说今天见不到您就不回去了!” 朱啸风微叹一口气。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见便见! “传!”朱啸风觉得自己有些视死如归。 不多时,一名身着淡粉色薄纱长裙的女子翩迁而至,正是武媚娘。 武媚娘面颊粉嫩,圆目杏腮,一双美目暗含秋波,似嗔非嗔。 她腰肢柔若无骨,一双逆天长腿,更是令人拍案叫绝。 最令人称奇的是,她如此凹凸有致,本该举手投足间倾泄出万种风情。 可她眉目间却流露出知性优雅,令人只可远观,不敢亵玩。 两种矛盾的气质夹杂在武媚娘的身上,令人格外心动。 朱啸风望着武媚娘,心跳漏了一拍。 在他的印象里,武媚娘乃一代传奇女帝。 她应该是高大的、如同观音一般的神圣形象。 朱啸风没想到,如今见到了真人,竟是这样的百媚千娇、美艳不可方物。 “嫔妾媚娘,参见陛下。”武媚娘说着便俯身行礼。 她的身段极为柔软,连行礼都极尽妩媚之姿。 朱啸风伸手去搀扶,似触到般,极尽柔软。 武媚娘见朱啸风呆呆地望着自己,也不说话,便吃吃的笑了。 这一笑,真真是“六宫粉黛无颜色”! “陛下定是最近日夜操劳,太过劳累了。”武媚娘说话间绕到了朱啸风身后,“媚娘为陛下解解乏。” 说着,武媚娘的玉手便攀上朱啸风的脑门,轻柔地按摩了起来。 朱啸风闭上眼,静静地享受起来。 辛公公早已识相的退下了,空旷的御书房内就只剩朱啸风、武媚娘二人。 “陛下,”武媚娘趴在朱啸风耳边,呵气如兰,“还记得陛下之前在王府最爱与媚娘玩的游戏吗……” 朱啸风眼冒精光。 说起玩游戏,那我可不困了啊! 朱啸风拉起武媚娘的手腕,将武媚娘一把拉进怀内:“媚娘说一说,朕最喜欢同媚娘玩什么啊?” 武媚娘格格地笑了起来:“陛下忘了吗,媚娘可是最喜欢骑马的了。” 饶是专注政务如朱啸风,此情此景也着实把持不住了。 武媚娘一个翻身,跨坐在朱啸风的大腿上,双目似是要勾去朱啸风的魂魄:“陛下……今日凤在上,龙在下,如何?” 第13章 武状元 一夜精疲力尽。 朱啸风甚至第二天起身,还是略微有些腰酸背痛。 下了早朝,朱啸风只想回养心殿再睡个回笼觉,却不想霍去病出宫玩上了瘾,硬要拉上他再去微服私访。 朱啸风想起上次出宫见到的那个奇怪乞丐,便同意了。 二人乔装打扮一番,驾上马,轻车熟路地来到上次偶遇乞丐的酒馆前。 朱啸风看到路上有卖炊饼的,还顺手买了两个,准备给乞丐做见面礼。 果不其然,那乞丐还在酒馆门口呼呼大睡。 朱啸风一见这乞丐还在,顿时就乐了,笑呵呵地叫醒了乞丐。 “你好啊,又见面了。” 乞丐一只眼睁开,斜了朱啸风一眼,竟是理也不理,翻了个身就要继续睡。 朱啸风见他不接话,便自顾自地问道:“上次给的碎银应该足够买一间小屋,先生怎么还在此处做乞丐呢?” 乞丐听朱啸风唤自己为“先生”,骨碌一下爬了起来:“老实跟你讲,其实我也不想做乞丐。只是……” 说到此处,乞丐靠近朱啸风耳畔,压低声音道:“天子命令我做乞丐,我也没得法啊。” “哦?还有此事?”朱啸风顿时来了兴趣,“先生可愿同我到摘月楼一叙究竟?” 乞丐见朱啸风不卑不亢,气度不凡,也暗自生出许多好感,便答允了下来。 “对了先生,”霍去病举着朱啸风顺路买的炊饼,“我大哥还给你带了见面礼。” 乞丐望见炊饼,略微有些无力:“公子不要再给我买饼了!” 一行三人来到摘月楼,在二楼择一处临街的圆桌坐了。 朱啸风将菜单递给乞丐,谁知乞丐看也不看,脱口便将几道硬菜报给了店小二。 “先生似乎对这摘月楼的饭菜极为熟悉?”朱啸风微微惊讶。 乞丐一声讥笑,摆摆手道:“前尘往事,休要再提。” 乞丐见朱啸风一脸的欲言又止,似是有诸多疑问,便笑道:“我有一故事,公子若愿意听,我便细细为公子道来。” “先生请讲!”朱啸风眼睛一亮。 乞丐端起一杯茶水润了嗓子,这才娓娓开口。 “十三年前,广州提督有一独生子,不学无术,目不识丁。有一日,这小子看上一位姑娘,可这姑娘志向高远,非武状元不嫁。” “于是,这小子便奋发图强,立志一定要考取武状元,娶得心爱女子。但这小子目不识丁,只能找人替考,可是很快,便有人揭发……” 朱啸风没听乞丐讲完,便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你你……”朱啸风指着乞丐,激动地语无伦次。 乞丐非常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拜托你听我讲完先!” 怪不得这乞丐对别人给他买饼这事极为反感! “我知道你是谁!”朱啸风哈哈大笑,“你是星……啊不对,你是武状元苏灿!” 苏灿身份被朱啸风识破,面上一怔,随即双眸很快黯淡了下去。 “呵呵……哪里是武状元,不过是刚刚没了亲爹,此生都只能做乞丐的可怜人罢了!” 朱啸风看见苏灿如此落魄,又听他父亲刚刚去世,不由得也变得伤心了起来。 他伸出手拍拍苏灿的肩,鼓励道:“不要气馁,做人如果没了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苏灿怔怔地望着他。 “苏灿先生将来一定会大有所为的!”朱啸风坚定地望着苏灿,“我也有一故事,请苏先生耐心听我讲完。” 于是乎,朱啸风便将前朝诸多势力如何争斗之险境一一讲给了苏灿。 苏灿闻罢,不免咋舌:“居高位者如帝王,竟也步步惊心,难以安寝。” 说罢,苏灿抬起眼,淡淡接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阁下便是故事中的当朝天子。” 朱啸风亦不再伪装:“正是。朕今天二度找到苏先生,其实是有求于苏先生的。” “哦?天子可会有求于我?”苏灿虽然面对皇帝,却并不震撼,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朕初掌天下,放眼朝中确是举目无亲。”朱啸风举眉望向远处,“若非借力打力,根本不可能扳倒和珅这一巨贪。” “那……天子的意思是?”苏灿试探的问道。 朱啸风咧嘴一笑:“很简单,我需要苏先生日后再做一次朕的武状元!” 苏灿仰天大笑,二人又絮絮聊了一番,甚是投机。 朱啸风同苏灿在摘月楼中开怀畅饮,好不痛快。 霍去病也想尝几口,却被朱啸风以年纪太小为由拒绝了。 待朱啸风、霍去病二人回到宫里时,已是接近午夜了。 朱啸风喝得微醺,回到养心殿后倒头便睡。 “倒头便睡?”吕不韦冲前来通报的探子微微皱眉。 一名太监打扮的男子单膝跪地,抱拳道:“回丞相,皇上同他新封的贴身护卫一道,下了早朝便溜出宫玩耍去了,直到刚刚才回来,似是喝多了。” 吕不韦哑然失笑,挥手遣退了报信男子。 近日里皇帝的反常举动,格外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本以为,那草包老八一朝登基,是要改头换面,励精图治。 没想到,他依然日日醉心玩耍,同十三四岁的护卫玩闹在一起。 此番看来,扳倒和珅一事必有人为其出谋划策。 吕不韦踱至一把太师椅前坐了下来,思来想去,考量着和珅一事的幕后主导者。 “禀告丞相,魏忠贤魏公公求见!” 吕不韦听闻魏忠贤求见,忙命人迎了进来。 “吕丞相,深夜到访,惊扰了。”魏忠贤甫一进门,便欲行大礼。 吕不韦忙托起魏忠贤双臂:“有劳魏公公了,可是太后深夜传唤?” “非也。”魏忠贤叹气道,“太后日夜忧心,连日内寝食难安。自和大人倒台后,更是深受打击,一病不起了。” 吕不韦听闻慈禧竟担惊受怕至此,顿时怒火攻心。 放眼整个大齐,他最为在乎的便是这位幼年识于微时、如今身份尊贵的太后慈禧。 “太后娘娘说,若是一味忍让,只怕与吕丞相二人都要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啊……” 魏忠贤抬起头直视吕不韦:“丞相大人,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了。” 第14章 狭路相逢,懵者胜 睿亲王府。 夜色四溢,已是午夜。 朱珹睿背手站在院内,毫无睡意。 良久,侍卫影锋神色紧张,自府外鬼祟而入,却不想正好撞上等候多时的朱珹睿。 “睿、睿亲王。”影锋被朱珹睿吓了一跳,“王爷还未休息啊。” 朱珹睿淡淡一声冷哼:“影侍卫最近烦忙得很啊。” 影锋面上尴尬,呆愣在原地,竟无半分解释的意思。 朱珹睿望见他反应,顿时大发雷霆:“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本王待你不薄,你倒是会暗通款曲!” “王爷冤枉啊!”影锋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属下只是去喝了些酒……” 朱珹睿一口咬定,影锋早已被朱啸风收买,不愿再听他做任何解释。他一怒之下,将影锋赶出了王府。 这一切,都被潜伏在睿亲王府上空的雨化田看在眼底。 雨化田得了皇帝的命令,早已默默跟踪影锋多日,得知影锋倾慕醉仙楼的花魁已久。 平日里,朱珹睿最恨收下沉迷酒色犬马,不许手下喝酒误事,影锋只好私会花魁。 朱啸风得知后,便令雨化田买通花魁,每次私会时都在影锋的酒水中加入迷药。 影锋全然不知,只认为自己喝酒误事,不敢声张。 久而久之,再加上朱啸风先前的挑拨离间,朱珹睿自然对影锋起了疑心。 朱珹睿赶走了影锋,越想越气。 这狗皇帝不知何时买通自己的贴身护卫,实在可恶。 若是再等下去,不知又要生出何等事端! 朱珹睿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春末夏初的这个午夜,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扬州城已许久未经历过雨水的滋润,一道惊雷劈过,大雨紧跟着倾盆而下。 朱啸风喝多了酒,在养心殿沉沉睡去,即便是如此大雨也没能惊扰他做梦。 朱啸风梦见自己站在悬崖边,对面是吕不韦、慈禧和朱珹睿。 曹操站在自己身边,用尽全力一推,将朱啸风推下山崖—— “护驾!护驾!” 侍卫急迫的声音将朱啸风猛然惊醒。 殿外,一队带刀侍卫高呼“护驾”二字,一窝蜂涌了进来。 “就是这个狗皇帝!”带头的侍卫低声对同伴说道,“上面交代了,不留活口!” 朱啸风心中大喊卧槽! 假侍卫搞真刺杀! 可惜霍去病此刻不在身旁,雨化田也被自己派出了宫去! 朱啸风一骨碌爬下了龙床,翻身拾起床边的一个花瓶,准备防身。 可那几名假侍卫眨眼间已逼近朱啸风,抽出刀来便要取他首级! “啪嚓——” 一道惊雷闪过,养心殿内竟神不知鬼不觉多了九个黑衣人! 养心殿内,朱啸风、一众假侍卫和几个黑衣人皆是面面相觑,吓了一跳。 黑衣人首领大为震撼:睿亲王不是说,皇帝今夜独宿,是下手的好时机吗! 那带头假侍卫亦颇为震惊:吕丞相明明已将大内侍卫悄悄调离,怎会有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高手突然出现! 朱啸风将两拨人的反应看在眼里,顿时心下明了。 这两拨人明显是各自收到指示,都想加害于自己! 但是显然,这两方都不知对方的底细! 朱啸风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速速护驾,朕有重赏!”朱啸风扯着嗓子,冲着众人大喊了一声。 霎时间,黑衣人掏出怀中的袖里剑,直直刺向围困朱啸风的几个假侍卫! 这几个假侍卫也不是吃素的,脚下一蹬,闪身上前与黑衣人扭打在了一起。 屋外大雨倾盆,两股人死死搏杀在一起,难分难解。 黑衣人轻功了得,紧紧握住袖里剑,鬼魅般的身影在雨夜中穿梭过,三个带刀侍卫便应声倒地。 假侍卫首领手持长刀,一寸长一寸强,顷刻间便成功斩下了两名黑衣人的脑袋。 厮杀声伴随着滚滚雷声,响彻大齐国的后宫。 “陛下是否无恙!”霍去病闻声匆匆赶来,碰上了趁乱跑出殿外的朱啸风。 “无妨。”朱啸风镇定了一下情绪,摇头道,“你先不急着进去。” 霍去病大为困惑:“陛下,殿内可都是些前来行刺的乱臣贼子……” “不急,朕都还懵着呢。”朱啸风连连摆手。 二人在殿外静静站了片刻,朱啸风听到殿内打斗声渐弱,方示意霍去病收尾。 “最好能留下活口!” 霍去病得令,一个飞身进殿,望见殿内尚有两人缠斗在一起。 霍去病脚下发力,轻轻一踩,悄无声息地绕至黑衣人身后。 黑衣人与侍卫打斗正酣,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突然出现的霍去病。 霍去病收起手中长剑,赤手空拳朝那黑衣人劈去。 假侍卫趁黑衣人分神的工夫,竟一刀斩下黑衣人的头颅! 霍去病见假侍卫举起刀向自己劈来,已是没有回神的机会,只好抽出长剑,一箭洞穿假侍卫的胸膛。 “启禀陛下,全都死光了!” 霍去病面有愧色,回到朱啸风的身前。 朱啸风正欲开口安慰,却被一道浑厚的声音打断。 “属下刘勇救驾来迟!” 一个身材臃肿的矮胖男人一路小跑,率领几十名大内侍卫姗姗来迟。 霍去病看见男人,微微一怔,即刻作揖道:“属下见过总管!” 我勒个去,这货就是我的大内侍卫总管? 朱啸风充满怀疑地看着眼前这个胖子。 侍卫总管刘勇单膝跪地,过了半刻气还是仍未喘匀,不住地擦着额前的冷汗。 吕丞相命自己今晚撤掉所有防备,待打斗声消失后再冲到养心殿,为皇帝陛下收尸。 可是现在……皇帝还好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安然无恙。 “你身为侍卫总管,刺客行刺时你跑到哪里去了!”朱啸风盯着眼前这个胖子,气不打一处来。 朱啸风明白,既然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扮做侍卫,那必然也能调动真正的侍卫。 “陛下息怒!属下听到打斗声便带人立刻赶来了!”刘勇还欲辩解。 朱啸风根本不愿听他解释:“刘勇护驾来迟,着人即刻将他打入大理寺,明日问斩!” 刘勇听到自己脑袋不保,腿一软跪了下来,呼天抢地地叫冤。 朱啸风头也不回地离开:“明日朝堂上,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第15章 陛下,起来喝汤了 朱啸风携霍去病回到御书房,已是晨光熹微,接近清晨。 这一晚过于惊心动魄,朱啸风早已无心睡眠。 他本以为,在权臣追逐至高无上的权利时,自己最多会被对方架空,做个傀儡。 自己只要可以借力打力,在诸多权利争斗中做到平衡,谋求自保便可。 可没想到,竟有两拨势力同时想要自己的命! 朱啸风握紧了双拳。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大理寺内。 刘勇被两个侍卫死死拖住,肥胖的身躯极力反抗,但还是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扔在了牢房的角落。 “属下冤屈!”刘勇奋力锤着牢房的栅栏,“我要见吕丞相!” 刷——电光火石间,一道黑影从牢房外闪过。 刘勇的呼号声戛然而止,只余回声在这空荡荡的大牢内回荡。 暴雨冲刷过后的天际格外湛蓝,一轮红日在金銮殿身后冉冉升起。 “啪!”朱啸风端坐于龙椅上,一掌拍在案上,“什么叫刘勇已死!” “启禀陛下,”大理寺少卿孙功奇跪在殿前,瑟瑟发抖,“方才臣命人提审刘勇时,发现他喉管已被切开,暴毙多时了……” 好一招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朕命你调查昨夜刺客,你查的如何了?” 孙功奇擦了擦冷汗:“昨夜的黑衣人全身无任何信息,战死的侍卫也都是生面孔,查不出来由。” 朱啸风自然也清楚,对方前来行刺,自然是做足了准备。 “陛下,刘勇犯下重错,定是过于惊惧,畏罪自杀了。”吕不韦上前一步,“后宫侍卫首领空缺,老臣正有一合适人选……” “昨夜,侍卫霍去病单枪匹马,一人手刃两拨刺客。”朱啸风出言打断吕不韦,“如此忠肝义胆,实乃良将。朕今日便任命霍去病为五品侍卫总管,为朕镇守宫闱!” 此言一出,众臣纷纷七嘴八舌议论起来,皆是反对朱啸风提拔霍去病之举。 吕不韦见自己进言被打断,面容十分冷峻:“陛下,霍去病年纪尚小,难以护陛下周全啊!” “吕丞相,”曹操在一旁沉默多时,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前侍卫总管刘勇不也是您举荐的吗?此人真真当得上‘勇’字之名呢,关键时候跑得比谁都快!若是再叫这种人负责陛下安慰,吕丞相可否担得起责任?” 吕不韦面色铁青,十分难看。 朱啸风不满地敲敲龙椅:“有志不在年高,朕意已决!” 别的事情或许还有让步的空间,但自己的项上人头绝不可再由乱臣贼子负责了。 “诸位爱卿还有事启奏吗?”朱啸风清清嗓子。 “陛下,”户部尚书海瑞站出列来,“和珅家财已清点完毕,有田八千倾,银号十处,当铺十处,赤金五万八千两,元宝五万六千六百个,京锞五百八十三万个,苏锞三百一十五万个,总计银五千四百余万两。” 朱啸风瞠目结舌。 这么多! 这个人的钱包比皇帝的还要鼓,这可了得! 半晌,朱啸风回过神来:“海大人,有了和珅捐出的家产,此番赈济救灾一事便可顺利进行了!” “正是。”海瑞躬身道,“臣已即刻派人前往南洋购粮,同时将多余的钱款拨向各州府,皆由专人负责,陛下大可放心!” 朱啸风喜出望外,属实是难得的好消息! 自己做皇帝多日,总算做了一件为国为民的好事! 朱啸风遣散群臣回到书房,恰好碰见等候多时的卫子夫。 “嫔妾听闻陛下险些遭遇不测,实在担心急了!” 卫子夫声音沙哑,双眼像核桃般肿的老高,显然半宿未眠。 朱啸风伸手揽过卫子夫:“朕无妨。这几日朕忙于朝政,许久未去看你,你可还好?” 卫子夫红肿着双眼,低低道:“嫔妾还好,之事几日未见陛下,甚是挂念陛下。去病也真是的,不知能否保护好陛下……” 朱啸风望着自言自语的卫子夫,顿生一股爱怜之情。 他将卫子夫抱在怀内,正欲说些体己话,却不料辛公公突然通传:“启禀陛下,睿亲王、九王爷求见。” 他来干什么! 朱啸风不满地皱了一下眉头,万般不悦地遣退卫子夫:“宣他二人觐见。” “昨夜遭遇行刺,陛下受惊了!”九王朱少星三步并作两步,看似十分焦急,欲查探朱啸风的伤势。 朱啸风内心连连作呕。 昨夜行刺的两拨人里,指不定哪一波就是朱珹睿一党做的好事。 此番虚情假意,也不过是试一试自己的态度罢了。 “朕无大碍,只是受惊过度,有些伤风罢了。” 朱啸风咳嗽两声,面色平和,并无波澜。 朱珹睿跟在朱少星的身后,面色古怪,但也跟着惺惺作态了一番。 几人说话间,一名小太监端着一壶冰糖雪梨银耳汤走了进来。 “小厨房说陛下偶感风寒,便做了些雪梨汤,陛下尝一碗。” 说着,小太监便盛了一碗甜汤端给朱啸风。 朱啸风看那小太监极为面生,又见他只盛汤给了自己,心中生疑。 “去给睿亲王、九王爷也盛一碗。”朱啸风放下汤碗,“御书房这小厨房手艺是极好的,你们也来尝一尝。” 小太监顿了一顿,手上动作略一迟疑,皆被朱啸风、朱珹睿二人收在眼底。 朱珹睿端着汤碗,面色尴尬:“陛下,臣这几日嗓子不适,实在不适合饮用这甜汤。” 朱少星本欲一饮而尽,见到朱珹睿拒绝,也跟着开口推脱道:“陛下,臣弟这几日也嗓子不适……” 三个人极为尴尬的相对而坐。 “既然二位王爷都不喝,朕便赏给你喝。”朱啸风举起汤碗,轻唤小太监。 小太监端起汤碗,一一望向在场的三人,见三人皆面色严肃盯着自己,便徐徐将汤碗端至唇边。 啪! 小太监一把摔下汤碗,转身欲向门外跑去! “拦住他!” 朱啸风大喝一声,门外的霍去病得令,向前猛跨一步,伸手拽住小太监的胳膊。 谁知那小太监见逃跑不成,趁霍去病不备,竟用力咬碎牙里藏的毒药,当场暴毙! 第16章 合纵连横 朱珹睿、朱少星二人见到如此变故,皆是惊慌失措。 “护驾!”辛公公赶忙传侍卫涌了上来。 哗啦啦——霍去病率领一众侍卫,将朱啸风围了个水泄不通。 辛公公赶忙传召太医,查验后发现,甜汤中竟有足量的鹤顶红。 朱啸风将视线冷冷扫过二人,心中狂怒不已。 昨夜两拨势力都想取自己的命。 今天就又有人下毒谋害自己,可当真是迫不及待! “陛下,臣、臣弟就不打扰了。”朱少星属实是怂货一个,见此场景忙拉着朱珹睿溜之大吉。 朱啸风心烦意乱,遣散了众侍卫,只将霍去病留在了身边。 三波势力轮番刺杀,不肯给人喘息的机会! 吕不韦曾举荐前侍卫总管,安排假侍卫入宫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朱珹睿对自己恨之入骨,昨夜行刺不成,今日定是来查探自己的口风。 还有今天这毒药…… 明明知晓要谋害自己那人是谁,却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反击! 朱啸风长叹一声,顿觉自己犹如盘中之物,认人刀俎。 “陛下。”雨化田神不知鬼不觉溜了进来,将在场二人吓一大跳。 雨化田面露愧色:“昨夜陛下遇刺,属下所有人马竟都在宫外做事,是属下的疏忽!” “无妨,”朱啸风摆手道,“是朕吩咐的事,朕自然不会怪你。” 雨化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正色道:“对了陛下,张仪先生到了。” 朱啸风大喜过望:“可是按朕吩咐的,将张仪先生安排在城郊的农户家寄住?” “谨遵陛下吩咐,张仪先生此刻就在城郊。”雨化田恭敬道。 “走!”朱啸风拉起霍去病,一扫接连遇刺的阴霾,“出宫!” 丞相府中。 吕不韦此次刺杀未果,又折了刘勇这个重要眼线,内心烦闷不堪。 此番刺杀未成,朱啸风又提拔霍去病,严加防范。 下次再欲行刺,实在难上加难! “启禀丞相,皇上又带着霍去病出宫玩耍去了。” 宫里的探子前来报信。 吕不韦眉头一皱。 接连遭遇刺杀还敢出宫玩耍,皇帝竟当真如此没心没肺! 难道自己一直针对错了人?难道皇帝所举皆是受他人指示? 吕不韦对自己深深产生了怀疑! 暴雨冲刷过后,扬州城的街道格外干净清爽。 朱啸风、霍去病二人快马加鞭,一炷香的功夫便已奔赴至城南的郊区。 二人在一处茅草屋前还未停稳,朱啸风迫不及待赶到屋内。 进屋便见一位约莫四十岁的中年人端坐在桌前,此人细目长须,方脸阔鼻,显得极为沉稳。 桌上两杯浓茶仍冒着热气,似在恭候朱啸风的到来。 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纵横家,张仪! “陛下,鄙人已恭候多时。”张仪微微颔首,面露微笑。 朱啸风难掩心底的仰慕之情,阔步走上前去:“张仪先生,朕亦等候多日了!” 朱啸风坐在张仪对面,即刻便感受到一阵儒雅气息。 “张仪先生,如今朝堂之上,群臣纷争不断。先生对此局势有何见解?” “积羽沉舟,群轻折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张仪沉吟片刻,轻抚胡须,“陛下若是要打破困局,还需打碎联合,逐个击破!” 朱啸风双眸一亮:“愿闻其详!” 张仪看这位年轻天子极为诚恳,目光彤彤,便放下戒备,将自己所知所想一一道出。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已是掌灯时分。 睿亲王府内。 “禀告王爷,”一名小厮前来通报,“门外有位先生,自称是鬼谷子先生的徒弟,称自己可助王爷一臂之力!” 朱珹睿早就听说过鬼谷子的大名,听闻鬼谷子的徒弟找上门来,心中大喜,即刻通传。 “鄙人张仪,拜见睿亲王。”张仪见面便行一大礼。 朱珹睿面露微笑:“早就听说过鬼谷子先生与张仪先生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气度不凡。” 张仪刚在厅中落座,便长叹一口气:“如今齐国内忧外患,国力下降,实属天子治理不周啊。” “先生有何见解?”朱珹睿面露狐疑。 “老师生前曾教导我要辅佐明君,”张仪接连摇头,“只是如今齐国混乱,明君难寻啊。” 朱珹睿不动声色,望向张仪:“那先生的意思是……” “鄙人早就听闻睿亲王的威名。若是能辅佐睿亲王成就一番事业,”张仪略微一顿,“也算没有辜负恩师对我的教诲!” 朱珹睿闻言,双眼发光道:“先生此话当真?” 张仪郑重点头:“定不会有半点虚假!” 朱珹睿大喜过望,若是能得到鬼谷子弟子的辅助,自己又何愁拿不下这江山! “那依先生所见,本王现在当如何呢?” “鄙人认为,王爷不应过于依赖旁人。燕王身份尊贵,先帝大皇子手握重兵,皆有博弈的手段。但王爷却无实权,理应小心未上!” 朱珹睿本就猜疑心过重,张仪一番话更是说到了他的痛点。 自己虽贵为睿亲王,却并无任何实权在手。 若是依附自己的人有心要反,自己也只能束手无策! 张仪见朱珹睿陷入沉思,不由得出言提醒道:“王爷大计,需得从长计议啊!” 朱啸风回宫后便急急赶往延禧宫。 今日本欲与卫子夫亲近,却不想被朱珹睿二人打断,还险些被毒药了解了性命。 朱啸风不愿再做什么所谓的明君。 假如生命只剩一天,那自己必须要在卫子夫的床上,哦不,身边度过! “嫔妾恭迎陛下!” 卫子夫瞧见朱啸风匆匆回来,眼圈一红:“最近几日接连遭受变故,陛下受苦了!” “朕已命霍去病增加侍卫,严防死守,不会再有事了。”朱啸风揽过卫子夫,斜靠在塌上。 卫子夫转脸看去,见朱啸风一脸憔悴,顿时心疼不已。 “子夫,我好累。”朱啸风说话间枕在了卫子夫的膝上,“倘若我不是皇帝,不用这样日日操劳的活着,我们二人做一对平淡夫妻,该有多好。” 这是卫子夫第一次听到皇帝口称“我”,而不是“朕”。 卫子夫鼻子一酸,伸出玉手,轻柔地揉捏着朱啸风的脑后:“陛下,睡……在嫔妾这里您可以安心的睡着,再也不用劳累了。” 第17章 齐国最纯的一杯绿茶 翌日下朝后,朱啸风便急忙在御书房宣见了曹操。 “臣曹操,拜见陛下!” 这是朱啸风第一次单独面见这位权臣,也是第一次仔细打量他。 只见曹操一身黑袍,面容苍白,双眼跟近视几百度似的,习惯性地眯了起来。 朱啸风甫一见曹操,顿时进入状态,胸中荡漾着一股豪情,天空飘来两个字:戏来! “曹丞相,究竟是谁要害朕!” 言语之间几近崩溃,情绪仿佛再不受控制般,声泪俱下!如泣如诉! 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身形一歪,直接扑到曹操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抹在了大齐国曹丞相身上。 这个操作,很明显将曹操吓懵了。 曹操被朱啸风直接抱死,惊愕失色,同时心里面五味杂陈:难道是自己平日过分了,这小皇帝怎么就这么弱,我还没有动手,他就崩溃了? 不愧是草包啊! 诶,你能不能注意卫生,不要在我身上抹鼻涕? 诶?陛下,你别往脸上抹啊……唔唔唔…… 八皇子果然不愧草包称号! 曹操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厌恶。 一看皇帝外强中干,不足为惧!曹操信心满满。 “陛下,切莫惊惧过度,损伤龙体啊!” 曹操为朱啸风递上一张手帕,同时拍打着身上的鼻涕泡,心里面厌烦不已。 “曹丞相,朕这两晚担惊受怕,是一个时辰的安稳觉都未睡过!”朱啸风接过曹操的手帕继续擤了擤鼻涕。 “曹丞相救救朕!” 曹操皱眉看了看自己的手帕:“陛下不是已经提拔霍去病为侍卫总管了吗?” 朱啸风充分发挥演员自我修养,有问题就甩锅,反正你们一个个肯定不会私底下通气。 脑袋立马摇成拨浪鼓,一本正经说道:“丞相有所不知,朕前几日的反常之举,皆是……” 朱啸风东张西望一阵,快步走至曹操身旁,压低声音:“皆是吕丞相所授!” 说话之际,还不忘将搓了鼻涕的手帕塞进曹操的袖子里,仿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一般。 “原来如此!”曹操茅塞顿开,难受也得忍着。 “所以陛下只得同意吕不韦赈灾提议!” 朱啸风抬起泪眼,“不错。并且和珅风头日盛,吕不韦怕自己被取代,便借朕的手将和珅扳倒!” “却不想陛下阴差阳错停了议罪银制度,得罪了吕不韦?”曹操试探性地问道 朱啸风闻到此处,更是惊惧落泪:“曹丞相,朕实在惶恐啊!” “陛下莫慌!”曹操正义凛然道,“臣即刻命游骑将军夏侯渊带人马驻守宫中,守护陛下周全!” 既然皇帝还是那个傀儡皇帝,曹操也将心收回了肚子里。 但做傀儡,也只能做自己的傀儡;若是他人也想染指,那是万万不能! 朱啸风千恩万谢送走了曹操,随后平静的坐在椅子上。 新的风暴……不,新的冤大头就要来了。 吕不韦来了,只是刚进屋,就被朱啸风吓到了。 朱啸风两只眼睛如同兔子般的红肿,看人的时候,甚是渗人。 “陛下双眼怎地如此通红?快传太医来为陛下诊治!”吕不韦假意关心道。 朱啸风戏精附体,拉着吕不韦的双手,泪眼婆娑,鼻涕都快落在吕不韦的胳膊上了:“吕丞相,究竟是谁要害朕!” 吕不韦大惊失色,以为雨夜行刺一事已被朱啸风抓到了端倪。 “吕丞相,朕这两晚担惊受怕,是一个时辰的安稳觉都未睡过!” 朱啸风这句台词背的是得心应手,“吕丞相救救朕!” 吕不韦见朱啸风示弱,暗自松了口气。 “实不相瞒,朕日前针对和珅,皆是曹丞相指派啊。”朱啸风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哭丧着脸。 “还有此事?”吕不韦倒是在意料之中。 凭这个胸无点墨的朱啸风,不足以步这样一盘棋。 朱啸风抽泣不止:“正是。吕丞相德高望重,朕其实是万般不愿的。可是近日内连连遭遇暗杀一事……” 吕不韦眼神一凛:“莫非是曹操所为?” “朕尚且不知。”朱啸风不住摇头,“但朕日夜畏惧,实在顶不住了!” 吕不韦面色凝重。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皇帝果然还是被曹操所操控了! 吕不韦悟了。 原来自己真正的敌人并不是面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傀儡皇帝。 自己真正要消灭掉的,是背后那提线之人——曹操! “陛下放心。”吕不韦拱手道,“老臣会下令,严防死守宫内所有关卡,坚决不会再放进任何一个乱臣贼子!” 朱啸风当即感动不已,拉着吕不韦的手又说了些感恩戴德的话。 送走了吕不韦,朱啸风在铜镜前照了照自己的脸。 镜中那人双目肿似核桃,鼻涕眼泪双管齐下,整张脸浆糊似的,惨不忍睹。 “快快!”朱啸风旋风似的一阵小跑,“起驾慈宁宫!” “陛下!”辛公公拿着手绢追在身后,“擦一擦脸再出去!” 擦什么擦,要的就是这个状态! 我又不是专业演员,你不知道进入状态有多难吗? 于是乎——皇帝在前面泪奔,公公在身后拿着手绢追。 “母后!我要见母后!” 朱啸风还未到慈宁宫的大门便大喊大叫了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哎哟陛下——”魏忠贤忙从正殿迎了出来,“这是发生何事了?” 朱啸风一把推开魏忠贤,跌跌撞撞跑到正殿,看见慈禧太后靠坐在贵妃榻上,悠闲地拨弄着指甲。 “皇帝这是怎么啦?”慈禧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花容失色,赶忙将朱啸风扶起。 朱啸风举起婆娑泪目,半晌才止住抽噎:“母后可还是在生儿臣的气?” 慈禧一头雾水:“本宫生皇帝的气做什么?” “朕登基初日便不许母后垂帘听政一事……”朱啸风一脸愧疚,“乃是受曹丞相教唆,才一时糊涂。母后不会怪罪儿臣?” 慈禧听闻,颇为震惊。 “曹丞相字字句句皆是为社稷考虑,儿臣一时蒙心便听信了。母后您该不会生气了?”朱啸风说着便向慈溪怀中扑去。 慈禧见朱啸风蹭了自己一身的鼻涕眼泪,心中嫌弃至极,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安慰一番。 朱啸风往日的为人,慈禧还是颇为清楚的。 胸无点墨,任人摆布……一切没脑子的修辞放在他身上都不足为过。 若自己垂帘听政之位是曹操挑唆剥夺,那便解释得通了。 慈禧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原来这几日自己竟是恨错了人! “皇帝,本宫怎会生你的气呢?”慈禧柔声安慰道,“本宫知道朝堂诡谲,皇帝也是身不由己。” 朱啸风闻言,抬头天真一笑:“母后不生儿臣的气便好!” 二人又絮絮聊了一阵,待朱啸风出来已是晚膳时分。 朱啸风伸出手,揉了揉哭得发疼的太阳穴。 近日内连续遇刺,皆是由于自己锋芒毕露,太过惹眼。 今日的一番窝囊言行,定能令众人放下戒备,给自己稍加喘息的时间。 我自己只是个胸无城府的可怜皇帝,发生的事你们不会都来怪罪我! 朱啸风回想起今日自己的种种言行,觉得自己绝对是大齐国最纯的一杯绿茶。 “陛下,可还是摆驾卫贵人处?” 朱啸风稍一考虑,“去皇后那儿!” 第18章 磨完刀,再砍柴! 暮色四合。 日光渐渐暗了下来,东西各宫都陆续挂起了灯笼。 皇宫冰冷的砖墙在一片烛光的映照下,竟也生出一丝丝暖意。 朱啸风背手走在甬道上,辛公公掌灯走在身侧。 二人信步向北走着,不多时便停在吕雉居住的储秀宫前。 “陛下怎么来了?”吕雉本在宫内用膳,看见朱啸风不打招呼就来,立刻起身行礼。 朱啸风扶着吕雉坐下,叹一口气:“近日宫中刺客频现,朕十分忧心皇后。” “臣妾无事,看见陛下无恙,臣妾便心安了。”吕雉十分恭敬,“陛下,您双眼如此红肿,可是许久未睡好觉了?” 朱啸风不由得潸然泪下。 “雉儿,就在遇刺的紧要关头,朕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你。” 朱啸风将吕雉揽入怀中,言辞恳切:“朕亏待了你多日,希望现在补救还能来得及!” 吕雉闻言,颇为震惊地抬起杏眼。 朱啸风向来深受曹操影响,对父亲吕不韦较为排斥,更是从不与自己多加亲近。 若不是自己出身高贵,根本不可能成为皇后。 但今日,皇帝却对她展现出难得地温存。 泪水瞬间充盈了吕雉小鹿般的眼眶。 “陛下!” 吕雉哭得梨花带雨,直直扎进朱啸风的怀中。 她扬起娇俏的小脸,泪痕布满她细嫩的面孔。 朱啸风心旌摇摆,抱起吕雉走向寝床。 吕雉虽身材娇小,长相可爱,但却是玲珑有致,别有一番风味。 一夜温存。 “曹丞相饶命!” 一片漆黑中,朱啸风骤然大叫道。 “陛下?”一旁的吕雉慌忙起身亮灯,却见朱啸风早已恢复了平静,原来是在说梦话。 吕雉将灯熄灭,重新又躺在朱啸风身边,一双大眼却紧盯着黑暗,再无睡意。 可她不知道的是,身旁的朱啸风亦睁开双眼,嘴角拂过一丝笑意。 做戏当然要做全套,不然吕不韦那老奸巨猾的狐狸怎能轻易放过自己! 朱啸风深深佩服起自己的演技。 如果在齐国举办一届奥斯卡,自己必须是唯一的影帝! 风平浪静,就这样度过了半月有余。 朱啸风仍是日日与霍去病在宫外乱跑,寻欢作乐。 这日早朝,朱啸风终于等来赈灾初见成效的好消息。 “启禀陛下,饥荒灾民已由原先的十万人锐减至现在的千余人!” 海瑞初一上朝,便急不可待禀告这一好消息。 “好!”朱啸风激动地抚掌大笑。 “灾区的百姓皆称赞皇上贤德!”海瑞行一大礼,“陛下当真是体察民隐,爱恤民命!” 朱啸风居然感受到一丝丝羞赧。 这就是作为明君受到拥戴的感觉吗?爱了爱了! “和珅的家产只花了大半,还剩一些,陛下如何处理?” 朱啸风听闻还有余钱,顿时笑逐颜开。 “咳咳,剩余的家产就收入内务府。”朱啸风面不改色,望向和珅,“和珅,这也算是你的功德一件。” 自己的钱包一把子鼓了起来,朱啸风的腰杆不自觉都硬了三分。 和珅捐出家财戴罪立功,已被降为吏部侍郎,听闻朱啸风提及自己的名字,忙出来磕头谄笑:“为皇上分忧解难,微臣不胜荣幸!” “陛下,”曹操适时地站了出来,依旧是眯着那双高度近视的细长眼,“如今饥荒局势已稳,陛下也该起兵剿灭马匪了!” 朱啸风闻言,忙拿起一张奏折道:“曹丞相,朕正要提及此事。昨日礼部尚书周书林提醒朕,又到了每年武举的时候了。” 原来,先帝一心收服北方失地,自登基后的每年初夏都会兴办武举,选拔人才。 曹操接过奏折,皱眉道:“只是陛下,如今马匪未剿,我大齐时局动荡,不宜分神啊。” “曹丞相,此言差矣!”礼部尚书周书林乃是一年过古稀的小老头,佝偻着背,“选举武状元能提拔更多人才,为皇上所用啊!” “周大人所言极是,”朱啸风帮衬道,“磨完刀再砍柴嘛!” 曹操略一思忖,当即反应过来:“陛下圣明!” 朱啸风见曹操曹操首肯,便冲着周书林说道:“周大人,即日起便开始准备乡试。” “老臣遵命!” 下了早朝后,曹操快步追上了向前龟速挪动的周书林。 “对亏周大人出言提醒,”曹操笑道,“我只想着早日出兵,好提携夏侯惇、夏侯渊上位,偏偏忘了这一年一度的武举乃是安插人手的好机会。” 礼部尚书周书林虽然年长,却是收到曹操提携才上位的。 向朱啸风进言武举,也是想为曹操安插武将。 “老臣还记得,曹丞相还要提携令弟呢。”周书林捋了一把胡须,“据说今年吕丞相那边也早有准备,曹丞相小心啊。” 曹操略一沉吟,即刻快马加鞭回到府中。 五月初八,三里滩演武场。 经过了长达半月的乡试、会试,武举终于来到了殿试这最后一关。 在朱啸风的强烈要求下,今年的殿试由大内搬到了宫外。 殿试这天,乌云在头顶翻滚,大风夹杂着尘沙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这是一个应该闭门不出的日子。但是,三里滩演武场依旧挤满了数百观众,并且仍有人不断前来。 不为别的,就为了能看上一眼武状元选举的盛况,顺便一睹当朝天子的风采。 三里滩演武场上搭起了一座高高的看台,朱啸风为首在正中央落座。 曹操、吕不韦及众位亲王在左右手边依次坐定,正五品以上的武官皆在演武场两侧。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周书林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絮絮叨叨念叨着开场白。 “今日四名勇士,经过层层筛选,在此处一决高下!” “比试的内容很简单,乃是两两比拼武艺,最终优胜者即为武状元,可出任剿匪左前锋大将!” 此言一出,群众沸腾。 历年武状元即便能到军中,也只是先做个小官小职。 上来就出任左前锋将军,简直出道即巅峰! “即刻开始!”朱啸风等得甚为不耐,忍不住出言打断道,“朕宣布,武举开始!” 第19章 当场就念了两句诗 三里滩演武场。 狂风四卷,飞沙走石。 此处颇有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浩瀚恢弘。 武举在这样的环境下进行,倒也有种悲壮苍凉的意境。 演武场极为宽阔,两侧各放置了数十种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令人目不暇接。 随着朱啸风的一声令下,两名男子自演武场两侧走了上来。 “在下曹仁,叩见圣上!” 朱啸风细细观察其曹仁,见他三十岁出头,身高八尺有余,蓄一把浓密的络腮胡,狮鼻方腮,皮肤黝黑。 这便是曹操的胞弟,着名的大将曹仁! 曹操此次当真是有备而来。 右侧步入一名青衫男子,此人约摸二十五,眉目清秀,俊美之中带着三分轩昂气度。 朱啸风替这位俊秀公子捏了把汗,面对曹仁,这个俊秀男子如同练习生碰上了泰森。 真不知他是怎么通过层层选拔的! “在下陆寒,叩见圣上!” 朱啸风坐立不稳,差点从高台上跌下来。 还真就练习生啊! 朱珹睿坐在看台两侧,瞥见皇帝的反应,颇为沾沾自喜。 此番武举,折桂之人即封先锋将军,官拜五品。 朱珹睿哪舍得放过此等安插人手的好机会! 这位陆寒便是他命人在武林中寻到的旷世奇才。 对于本次武状元,朱珹睿势在必得! 朱啸风擦擦冷汗安慰自己,早知道自己是穿越天才了,就算在这里碰见吴仟也没什么好吃惊的。 “第一轮比武开始——” 随着周书林一声令下,二人分别在演武场两侧摆好了架势。 曹仁手持一张牙壁,朱啸风见他的武器颇为奇特,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此物看起来是枚盾牌,仔细一看,确实就是枚盾牌——但多了一把可拆卸的匕首,增强了攻击性,故称牙壁。 陆寒手持一把长枪,银色的枪头发出点点寒芒。 不给曹仁反应的时机,陆寒举起长枪,直向对方的面门捅去! 啪! 只见曹仁身形未动,右手抬起牙壁挡在面前,陆寒那银枪撞上盾牌,枪头应声而断! 曹仁身形极快,闪电般抽出盾牌后的匕首,左手向前一送,匕首直直插入陆寒的胸膛中! 陆寒瞪大双眼,似是还未来得及感受匕首没入心脏的痛苦,顷刻间轰然倒地。 整个打斗过程,前后不过三秒钟。 人群中传来为曹仁欢呼的声音,也有几个看客摇着头,为陆寒感到惋惜。 朱啸风大受震撼,瞠目结舌地望向曹仁,却见他一脸淡定,波澜不惊。 这就是大将军的实力吗! 朱啸风暗地里捏了把汗。 曹操满脸自豪望向这名从弟。 夏侯淳、夏侯渊两人皆是靠武举上位,今日曹仁一旦拿下状元,军中便有三人为自己坐镇。 曹操想到此处,一脸的喜不自胜。 周书林着人收拾过赛场后,宣布第二场比武的开始。 率先上场的是一名面露凶光的强壮男子,此人面色不羁,满目高傲,用朱啸风的话说就是“很欠打”。 “在下水门提督之子常威,叩见圣上!” 朱啸风下巴惊到了地上,登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陛下?”一旁的吕不韦侧目。陛下最近的癫狂之举越来越多了。 朱啸风稳定了一下情绪:“无妨、无妨。继续。” 这时,场边晃晃悠悠走来一名身着破烂、披头散发的邋遢男子。 百姓看到这人,纷纷哄堂大笑起来。 “哎呀,怎么连乞丐都能参加武举呀……” “哈哈,乞丐都能当状元,我觉得我上我也行!” 曹操定睛一看台下那人的脸,当即面向朱啸风抱拳:“陛下!此人不可参加武举选拔!” “哦?”朱啸风幽幽开口道,“曹丞相,有何不妥吗?” 曹操瞥了台下那人一眼:“此人三年前参加过武举,但文试却是找人替考,惹得先帝龙颜大怒,当即罚他终身只能做乞丐!” “还有这种事!”朱啸风听闻立刻义愤填膺,“那先帝是否讲过,不许此人再参加武举考试?” 曹操双眼一翻:“这……先帝未曾这样说过。” “那先帝又是否讲过,不许乞丐参加武举考试?” “先帝也不曾说过。” 朱啸风两手一拍:“那此人为何不可参加武举选拔?” 曹操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 “陛下,”一旁的周书林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我大齐虽需要武将,但武将也不可目不识丁!当年正是此人胸无点墨,竟敢找替考,才遭揭发,贬为乞丐啊。” 朱啸风斜眼望向周书林:“当年就是你揭发这位乞丐的。” “正是。”周书林十分恭敬。 朱啸风闻言,聚拢双手靠在嘴边,冲着台下大声道:“苏灿!你可都听到了!周大人说你不识大字,今年还要揭发你!” 苏灿闻言,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圣上,鄙人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乞丐,但是字还是会写几个的!” “来人,上笔墨!”朱啸风大手一挥。 很快,几个小太监将书案搬到了演武场的中心。 苏灿拿起笔,沉吟片刻,突然定定地望向朱啸风。 “苏公子是不是又要说,‘皇上,我不会写’?”周书林见状,忍不住出言嘲讽起来。 曹操闻言哈哈大笑,拈着胡子讥讽道:“苏公子是不是害怕,万一真能写几个大字,等下比武的时候,就会洋相尽出,搞不好小命不保啊?” “说不定拿着根毛笔,是想画幅百鸟朝凤图呢。” “什么百鸟朝凤图,我看是小鸡啄米图……” 二人越说越开心,全然不顾一边面色铁青的朱啸风。 “差不多得了!”朱啸风打断二人,“苏灿,你不是有句打油诗要念吗?” 但愿苏灿没有把自己前几日叮嘱的事情忘掉! 苏灿提着笔,闻言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挥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 众人定睛一看,苏灿竟在纸上写了大大一个“瞒”字。 “瞒瞒瞒,瞒天瞒地瞒圣上;满满满,钵满盆满手段满!” 这个“瞒”字乃是曹操的小名,苏灿这首打油诗,明显是嘲讽曹操事事隐瞒圣上,作为大臣满满的手段,手眼通天! 曹操青筋暴起,恨不得用眼神将苏灿千刀万剐! “曹丞相、周大人,”朱啸风幽幽开口道,“苏灿尽可参加武举比赛了?” 第20章 一套从天而降的掌法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个小乞丐骂丞相都骂得这么工整!!” “别看他是个乞丐,这打油诗念得还挺像回事……” 苏灿话毕,围观的百姓瞬间议论纷纷。 甚至有几个胆子大的还拍手叫好了起来。 朱啸风看到众人的反应,对苏灿的表现甚为满意。 这两句打油诗乃是最后一次摘月楼会面时,朱啸风千叮咛万嘱咐教给苏灿,让他熟记的。 虽然朱啸风眼下不能扳倒曹操,也不敢公然与他叫板。 但是明里暗里恶心他几句还是挺爽的。 尤其是在众多官员与百姓的面前! 朱啸风今年将武举比赛设在宫外举行,也是为了让黎民百姓们做个见证。 在这大庭广众下比武,胜者才能更加名正言顺。 近些年来的武状元,皆是出自曹操的麾下。 即便曹操手下的大将确实个个骁勇善战,但接连几年频出人才,属实蹊跷。 若是军中遍布曹操的爪牙,朱啸风的夺权之路将会困难重重。 朱啸风已为武举之事忧心多日,却没成想会在街中偶遇苏灿! 为了在军中安插人手,朱啸风更是力排众议,大幅度提升了武状元初入军中的权利。 曹操本对此次武举势在必得,没成想半路杀出来个臭乞丐!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的吹胡子瞪眼,本就眯缝着的双眼闭得更紧了。 “比武继续!”朱啸风挥挥手,示意二人尽快开始比武。 常威选出一把长刀,拎拿在手中:“乞丐先生,本人不会武功,还请先生多担待。” 他看对面苏灿却还是一脸睡眼惺忪,对他置之不理,不由得勃然大怒。 哈—— 常威爆喝一声,身形突然腾起,似一条巨蟒般扑向苏灿。 “常威!还说你不会武功!”朱啸风在看台上,气得直拍大腿。 只见常威右手将长刀耍得风生水起,刀刃如闪电般砍向苏灿的喉咙。 苏灿却依旧微闭着双眼,待常威的刀刃离自己不过一拳时,他向后伸了个懒腰,轻巧避过了常威的攻势! 他右手如同鹰爪,啪的一声,很快啊,拿捏在常威的喉头。 “常公子,你输了!” 常威眼见翻盘无望,只好悻悻垂下头颅。 一旁的吕不韦见状,暗自攥紧了手心。 水门提督常坤曾言之凿凿说,自己这个儿子文武双全,可堪重任,请求吕不韦将他保送殿试。 没想到常威却三两招就败给了这个臭乞丐! 朱啸风望之大喜,苏灿确实有两把刷子! “最后一轮比试,由曹仁对阵苏灿!” “苏灿,老夫劝你一句,”周书林不愧是言官出身,嘲讽二字手到擒来:“你也看到刚才曹仁的威力了,想保命就赶紧走!” 曹操见苏灿衣衫褴褛,站在身披铠甲的曹仁面前,如同一个肮脏的破麻袋。 “苏灿,你确实也是个不怕死的。”曹操蔑视一笑,“只是今日面对的是曹仁,你大限将至了!” 朱啸风见二人出言嘲讽,知道自己加戏的机会又到了。 曹操既然爱惜曹仁,那就让他体验一把先被捧上天,再被踩在脚下的感觉! 朱啸风忙连声附和道:“曹仁却是一猛将!朕看这个苏灿也是凶多吉少了。” “哈哈,苏灿!听到没有,陛下都不看好你!”曹操显然有些得意忘形,小眼睛眯做两条细缝。 朱啸风闻言也跟着摇摇头:“依朕看,这个苏灿如果输了,就生生世世全家人都做乞丐算了!娶个乞丐老婆,生一堆小乞丐!” 曹操、周书林等几人闻言,皆是捧腹大笑。 “但是如果,苏灿侥幸赢了呢?”朱啸风歪着脑袋,做出一副伤脑筋的样子。 多日来的宫闱生活,使朱啸风的演技愈发纯熟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曹操将手一摆,“苏灿若是能赢,他做什么都成!” “当真做什么都成?”朱啸风敛去笑意,转向苏灿,“曹大人说了,你要是赢了,做什么都成啊!” 苏灿闻言,眼底竟悄悄闪过一丝泪花:“如果我赢了,就让我亲自喂曹操、周书林二位大人吃饼!” 苏灿永远不会忘记,在自己与父亲至为落魄时,曹操、周书林二人是如何羞辱自己与父亲的。 今天在这里,他要为自己恨恨地出一口恶气! 曹操完全不以为意,眼前这个乞丐怎可能打得过自己习武多年的从弟曹仁! 曹仁何许人也? 他乃是自己所有兄弟中最为勇猛的存在! 更何况吃饼算是什么要求? 自己这辈子都没听说过! 朱啸风双掌一拍:“好!如果苏灿输了,就滚回去,永远做他的乞丐;如果苏灿赢了,就让他亲自喂二位大人吃饼!” 双方一拍即合,曹仁、苏灿各就各位。 两人大战,一触即发! 曹操根本不愿拿正眼再看苏灿,只是鼻孔朝天冷哼一声。 雕虫小技,竟跟班门弄斧! 朱啸风屏息静气,捏紧了衣角,紧张地望向场地中的二人。 就连周围的百姓都停止了喧闹,三里滩演武场霎时陷入了寂静。 哗—— 狂风大作,乌云四起! 演武场上竟卷起了一阵旋风,双侧的武将纷纷站立不稳,东倒西歪。 二人僵持片刻,曹仁突然暴起,率先发难! 他身形极为庞大,如同一台轰鸣的坦克,笔直向苏灿撞去。 借着暴起的攻势,曹仁掏出盾后的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刹那间,持盾的曹仁和甩出的匕首一齐,夹杂着飞沙与狂风,直扑向苏灿的眼前! 朱啸风狠狠地捏了一把汗,在这样强烈的攻势下,不知苏灿该如何应对! 谁知一眨眼的功夫,苏灿竟消失不见了! 偌大的演武场中央,此刻只剩下曹仁独自的身影。 在场众人见苏灿凭空消失,更是大惊失色。 “这乞丐怕不是个变戏法的……” “是不是提前学了遁地术,临阵脱逃了?” 就在众人说话间,忽听一道惊雷劈下,众人无一不惊恐抬头—— 却见从天而降的不是惊雷,而是身披一道金光,来势汹汹的苏灿! “你们还记不记得,有一套从天而降的掌法?” 第21章 来人,喂二位大人吃饼 黑云压城城欲摧! 苏灿似裹挟了满身呼啸的风声,右手掌直冲地面,劈头盖脸地向曹仁劈来! 苏灿那一掌在地上印出一个大大的掌印,足有十几尺宽! 曹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震倒在地上,瞬间衣服已变得破破烂烂。 “好一招从天而降的如来神掌!” 朱啸风不由自主地从高台上跳起,鼓掌称赞起来。 全场在经历了短暂的寂静之后,爆发出振聋发聩的欢呼声! 百姓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有人说苏灿是天外飞仙,有人说苏灿是伏虎罗汉。 曹仁的武器牙壁已被震碎,他瘫倒在地,已无还手之力。 他听到这满场的欢呼皆是为眼前这个乞丐,恨得咬紧了牙关。 士可杀,不可辱! 他目露凶光,眨眼间就从怀中摸出一把闪着绿光的飞刀,手快似鞭,将飞刀震向苏灿的眉间! “刀上有毒!”朱啸风眼尖,瞄见了刀尖上闪烁的诡异绿光。 原则上来说,武举考试不以将对手打死为目的,招式之间可分胜负。 但刀剑无眼,命殒当场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眼下曹仁失败已是定局,却依然负隅顽抗,甚至不惜痛下杀手! 朱啸风不禁啧舌,当真是阴险狡诈之徒! 苏灿刚刚一掌劈下,自然也是耗费了大半的元气。 却不想此刻曹仁突然发难,苏灿伸手一挡,便见那飞刀兀自转了个头,直插向曹仁的大腿。 “四弟!” 曹操眼见涂满毒液的飞刀没入曹仁大腿,飞身翻下了高台,向曹仁扑去。 曹仁中毒,当场不省人事。 太医来诊治后告诉曹操,为防止毒素扩散,必须尽快为曹仁截肢。 “阴险狡诈之徒!”曹操目眦欲裂,却也深知曹仁此举有失仁义,满腔愤恨无从发泄。 朱啸风望着眼前的一幕,有些幸灾乐祸,更有些喜出望外。 他本计划苏灿夺得武状元后,自己在军中也有了可用之人。 顺便,也能挫一挫曹操的锐气。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苏灿不仅一招制敌,更是直接把这个超级隐患——曹仁的腿给整瘸了。 “苏灿,你既已赢得比赛,便是朕亲封的武状元!” 朱啸风嘉许地望向苏灿,仿佛看到数十万大军归顺自己的宏伟场面。 “来,朕亲自为你披盔戴甲!” 苏灿闻言,恭恭敬敬行一大礼:“微臣尚有一心愿未了,实在无心受赏!” 朱啸风会意,终于到了他最期盼的环节。 “来人,”朱啸风击掌两声,“喂二位大人吃饼!” 小太监得令,即刻将两盘堆砌如小山般高的炊饼送到曹操、周书林二人眼前。 苏灿一手拿一个炊饼,不断向曹操口中塞着:“曹大人,请吃饼!” 在场众武将望见曹操的狼狈模样,皆是憋得面目涨红,不敢笑出声来。 场外的百姓们倒是无所顾忌,发出震耳欲聋的嘲笑声。 “当朝宰相竟被乞丐喂饼吃!” “什么乞丐,人家是本届武状元,先锋将军!” 朱啸风望着狼狈吃饼的曹操,心中暗爽不已。 没想到你这浓眉小眼的也有今天! 但是场面戏,还是要做的。 “曹丞相啊,”朱啸风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干吃饼这哪是人干的事,丞相喝点水。” 朱啸风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小太监连忙抱了壶糙米薏仁汤,就着炊饼灌给了曹操。 曹操顿时苦不堪言。 苏灿喂完这个喂那个,不亦乐乎。 他仰头看向苍天,自己与父亲五年前的屈辱,今日终于得以雪耻了! 曹操与周书林从未受过如此大辱,自然怒火中烧。 但先前赌约乃是自己一时轻敌之下所做的决定,也只得闷声吃亏! 众人哄闹了一阵,将肚子滚圆的曹操和周书林二人抬了下去,喂饼一事才算作罢。 朱啸风搬起一套沉重的盔甲,面容严肃地在苏灿的眼前站定。 “苏灿,武力卓群,实乃我大齐国之良将!” “朕今日就封苏灿为武状元,赐五品先锋将军,择日作为朕围剿马匪大军的左先锋,为朕出征!” 言罢,朱啸风郑重地将铠甲套在了苏灿身上。 刹那间,一道耀眼的斜阳冲破层层乌云,照射在苏灿的铠甲上。 当真是“甲光向日金鳞开”! 苏灿单膝跪地,摸着身上的铠甲,喟然长叹。 为了这个武状元,他已失去了太多。 他望向面前这位天子,这人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有时候说话很古怪,头几次见面还总想喂自己吃饼。 但正是这位奇怪的天子,却给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机会。 就在几个时辰前,自己还是个一无所有、不得翻身的乞丐。 而现在,自己摇身一变,成为官居五品的先锋大将军! 这位天子让自己不仅得以实现梦想,还能为故去的父亲一雪前耻! “臣苏灿,愿为陛下披肝沥胆,马革裹尸在所不惜!” 苏灿昂起头颅,激昂的声音响彻整个演武场的上空! “万岁!万岁!万岁!” 围观的群众被苏灿的慷慨陈词所感染,纷纷情绪激动,高呼万岁! 他们之中不乏刚刚躲避完饥荒的灾民,又听到朱啸风坦言要剿匪,不自觉地都对眼前这位皇帝生出许多好感。 吕不韦与朱珹睿二人面如死灰,躲在心怀鬼胎的群臣之中。 尽管二人都对武举早有准备,可谁知与那曹仁相比,一两招之内就胜负已定。 更不要提苏灿这一招如来神掌,是怎样的摧枯拉朽之势了! 朱珹睿眉头紧皱。 看来,还是得加快与张仪共商大计的速度了! 三日后,扬州城门内。 由夏侯惇、夏侯渊带队,五万剿匪大军浩浩荡荡,出城剿匪! 朱啸风亲自站在城门之上,目送大军离开皇城。 他远远地看见,领头之中的苏灿身披铠甲,意气风发,全无乞丐模样。 朱啸风想起昨夜叮嘱的种种事宜,不由得为他忧心起来。 但很快,他又产生自我怀疑:“我怎么如此忧心那厮,莫不是有断袖之癖?” 朱啸风望着苏灿的背影在大军中,渐行渐远。 至此,自己总算在大齐的军队中有了一方自己的势力了! 第22章 及时雨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武举考试已过去十日有余。 太和殿上。 “前方战报可有消息吗?” “启禀陛下!”兵部尚书赵括带来一份快报,“五日前,苏灿的先锋部队与马匪的主力军战斗激烈,最终大获全胜!” 朱啸风闻言不由得精神一振:“很好!探子可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赵括将快报展开,朗声道:“这群马匪在梁州一代横行霸道,为首的匪头人送外号及时雨,传闻十分狠毒霸道。” 朱啸风听到“及时雨”三个字,瞬间冷汗直流。 “这位‘及时雨’可是姓宋吗?”朱啸风颤声问道。 赵括摇摇头:“快报上不曾说,只说这帮马匪哪里有钱抢哪里,快似一阵及时雨,故得此名。” 这及时雨下的怕是酸雨!朱啸风哑然失笑。 “继续跟进前方战报!” “是!” 下了早朝,朱啸风仍是带着霍去病出宫私访。 说是微服私访,其实就跟街溜子差不多。 二人路过说书的摊位前,看那说书的吐沫横飞,慷慨激昂地讲着武举那日发生的故事。 “……咱们就说这武状元与万岁爷,二人联起手来,将丞相曹操玩弄于鼓掌之间,好不痛快!……” 朱啸风听了几句,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这也太夸张了! “大哥!”霍去病出了宫就跟放出笼的小鸟似的,“咱们今儿个上哪玩去?” 朱啸风眼珠子一转:“今儿个大哥带你去长长见识,还是老规矩,不许喝酒!” 霍去病得令,屁颠屁颠的跟在朱啸风身后。 不多时,二人便停在了扬州城最繁华的建筑跟前。 这是一座三层高的木楼,古色古香,奢华气派,高大的门面中央上书三个大字:醉仙楼。 朱啸风心里感叹,想不到前世一辈子没去过会所,今日做了皇帝倒也能来见识见识。 二人甫一进门,便有一位浑身脂粉香气的半老徐娘靠了过来,此人一看就是醉仙楼的老鸨。 老鸨看朱啸风气度不凡,衣着考究,不免双眼放光。 “哟,两位爷今儿个好兴致!可是第一次来?是找姑娘听曲儿还是吟诗下棋啊?可有相好的姑娘?” 还不等朱啸风反应过来,这老鸨便连珠炮似的一阵输出。 “等一下大姐!”朱啸风拉开恨不得贴在自己身上的老鸨,“你贵姓啊?” 老鸨嬉笑着自我介绍:“我是众位姑娘的妈妈呀,爷叫我柳妈就行了。” “柳妈妈,”朱啸风双眼弯成月牙,笑得像个花痴,“咱们醉仙楼的花魁是哪位姑娘哇?” 柳妈面露难色:“爷,这可不巧,花魁如月姑娘今个儿……” “嗯?”朱啸风会意,掏出一锭银元宝,“花魁如月今儿个怎么啦?” 柳妈的视线顿时紧紧吸在银元宝上,一刻也挪不开:“如月姑娘就在楼上,马上去叫!” 半碗茶的功夫,朱啸风便如愿见到这位醉仙楼花魁——如月。 只见她碧青色长袍,身型清瘦高挑,以一把团扇遮面,缓缓走下楼梯来。 “公子,久等了。” 如月撤下团扇,一张清冷俊秀的容颜骤然出现。 一张玉面流盼生辉,明眸善睐,真真是担得起“花魁”这两个字! “小生久闻姑娘大名,今日一见实在荣幸至极!”朱啸风一脸色相,十足二流子的派头。 “公子言重了。”如月执过朱啸风的双手,羞赧一笑。 朱啸风拉起如月,起身便要往楼上的包房走:“如月姑娘,春宵苦短,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他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现在绝对是一副好色之徒的丑恶面孔。 如月惊慌失措:“公子,时候还早,我们在大厅吃些酒再上去罢!” 朱啸风死活不依,拉着如月便要上楼。 一时间,醉仙楼大厅的众人都围观了过来。 “哪里来的的登徒浪子,太嚣张了?” “禽兽!” 如月抵死不从。 “啪!”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际,楼上一间房门蓦地打开。 影锋醉醺醺地冲出屋外。 他刚一睡醒就看到楼下一个浪荡公子拉着自己相好——如月的双手,要往上拖。 这个浪荡公子看着极为眼熟,但宿醉未过,他的大脑已无半分运转的空间。 欺辱自己的女人,这如何能忍! 来不急考虑诸多,影锋大喝一声,从二楼跃下,飞起一脚踹向朱啸风的前胸! 朱啸风眼疾手快,忙一骨碌躲开了这致命一脚。 终于把你等来了! 朱啸风定睛一看,确是朱珹睿先前逐出府外的侍卫影锋。 大鱼上钩了! 霍去病见状飞身而上,与影锋厮打在了一起。 影锋长期留宿醉仙楼,日日酗酒,身体早已被掏空,几招过后便渐渐不敌,显出颓势。 朱啸风看影锋意欲撤手,只好再次拉起如月,就要上楼。 “如月姑娘,我看你这位相好身体也不大好的样子嘛。来来,今天哥哥陪你好好玩……” 影锋望见此状,顿时瞪红了双眼,大喊一声,便要上前扭断朱啸风的脑袋! 朱啸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站立不稳摔下了楼梯。 霍去病见影锋起了杀心,反手抽出宝剑,自背后贯穿了影锋的心口。 醉仙楼众人看到出了人命,吓得面色惨白,四下逃窜。 朱啸风见影锋已死,顿时放下心来。 非常好,目前的每一步都在自己的计划当中! 自己布了一月有余的棋局,终于可以开始行动了。 霍去病见朱啸风躺在地上还一阵傻笑,以为皇帝被摔傻了。 “大哥?你别吓唬我啊大哥!你看看这是几?”霍去病伸出两根手指不住地比划道。 “你才二呢!”朱啸风伸手敲了下霍去病的脑袋,左手却传来一阵剧痛。 摊开手掌,竟早已是一片殷虹。 原来是刚才摔得那一下,划烂了手掌。 霍去病搀扶着朱啸风,二人走出空无一人的醉仙楼,外面已下起了倾盆大雨。 “大哥,雨下这么大,我们还是进去避一避雨。” 朱啸风望着瓢泼大雨,心生一计。 这可真正算得上是一场及时雨! “不够,单单划烂一个手掌还不够治他的罪!小子,快出来陪我淋雨!” 第23章 重病 “开城门!” “快开城门!” 大雨滂沱,一位少年身骑白马疾驰而过,身后还带着一名面容惨白的年轻人。 二人便是霍去病与朱啸风。 两人策马飞驰,一路停在了养心殿外。 “传太医!”霍去病将朱啸风从白马上搀下,“陛下在宫外遇刺,情况危急!” 朱啸风默默翻了个白眼。 叫着小子只说自己在宫外遇刺就好了,怎么还加了句“情况危急”。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被刺客连捅几刀,危在旦夕了! 几个太医拎着药箱,一溜小跑进了养心殿。 “陛下乃是惊惧过度,再加上淋了暴雨,过于虚弱所致。”太医院之首张太医絮絮说道,“容臣等为陛下开几服药,调理一番。” 张太医刚出养心殿,便匆匆着人将自己的口信带出宫去。 朱啸风换上一身干爽衣服,即刻叫来了大理寺少卿孙功奇。 “今日朕微服出巡,却在醉仙楼遇刺,行刺之人已被侍卫霍去病当场绞杀!” “朕命你速速调查行刺之人的底细,务必查出究竟是受何人指派!” 朱啸风顿了一顿,“东厂厂公雨化田会协助你调查此事。” 孙功奇领了命,速速出宫办案去了。 他前脚刚走,吕雉便端着药碗前来觐见。 “陛下,喝药了!” 吕雉看上去焦急万分。 “臣妾听闻您遇刺,可都担心死了!这是安神补气的药膳,陛下快喝了!” 朱啸风艰难的起身,瞅了一眼浑浊的药膳。 这药可不兴喝啊! 朱啸风将药碗随手放在一边:“雉儿啊,药膳太苦了,朕不爱喝这东西。” “良药苦口啊陛下。”吕雉柔声劝道,“今日陡然遇刺,陛下可知是何人所为?” 朱啸风见吕雉察言观色,似在套自己的话,干脆装傻充愣到底。 “朕不知啊!此次同一个月前的几次行刺一般,都实在太过凶险了!” “那便教给大理寺去查,”吕雉眼见朱啸风只会说些车轱辘话,只好再次试图哄朱啸风喝药,“陛下还是趁热把这药喝了。” 朱啸风哪里肯喝,假意接过药碗,双手一抖,不小心打翻在地面。 “哎呀!臣妾命太医再给您熬一碗。”吕雉眉头一皱,火急火燎地退下备药去了。 眼见吕雉离开,朱啸风总算得以稍加休息一番。 做天子真苦啊,太苦了。 在文武百官面前要演戏; 在自己结发妻子面前要演戏; 好不容易一趟高级会所,还要演戏! “陛下,属下已将一切安排妥当。”雨化田每次出现都是这样的无声无息,“影锋的尸身现已停放在大理寺中。” 朱啸风点点头:“很好!务必要将大理寺严防死守,不许任何人查探到关于刺客的半点风声!” “是!” 朱啸风送走雨化田后,或许是淋了太多的雨,只觉得天旋地转,蒙头便睡。 睡梦中,他仿佛迷迷糊糊又听到吕雉唤自己喝药,但他实在没有力气抬起眼了。 待再一睁眼,已是第二日清晨。 “陛下,您身子滚烫得很,今日早朝还去吗?” 朱啸风一睁开眼就看到辛公公颇为关切的大脸。 “当然要去!”朱啸风挣扎着起身。 他为今日之事已准备许久,怎能不去! “咳咳……”朱啸风在辛公公的搀扶下登上了龙椅,“昨日朕微服私访,谁料却再度遭到刺客暗杀!” “所幸侍卫霍去病奋不顾身,当场将刺客诛杀,朕才得以安然无恙。” “但,朕万万想不到,刺客竟然是此人!” 朱啸风一段陈词,令心怀鬼胎的众人心中七上八下起来。 不知道这次又是谁干的,怎么就这么多人想要这个皇帝的命? “孙功奇!”朱啸风强撑躯体,“将那刺客的尸身带上来!” 几人扛着一副覆盖白布的躯体带上殿来。 朱啸风用手一指,正中人群中的睿亲王朱珹睿。 “睿亲王,你去将白布摘下,好好看看这是谁!” 众臣齐刷刷看向朱珹睿。 朱珹睿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背。 自己最近分明没有再对朱啸风下手,距离上次刺杀已过去一个多月了。 莫非朱啸风此刻又发现什么端倪? 朱珹睿满腹狐疑,上前一把扯下了遮盖刺客的白布。 竟是一个多月未见的侍卫影锋! 全场震惊,纷纷望向朱珹睿瞬间死灰般惨白的脸。 “睿亲王,”朱啸风狠狠道,“你派出影锋刺杀朕,是不是想取代朕来做这个皇帝啊!” “不可能!”朱珹睿不顾仪态,在金銮殿失声咆哮道,“臣已经许久未见过影锋,怎会指示他刺杀陛下!” 朱珹睿将影锋驱逐出府后,因担心他泄露自己的秘密,曾命令手下全城追杀影锋。 只可惜寻遍全扬州城,也看不到影锋的身影。 没成想再见面时,影锋已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而且还是自己派去刺杀皇帝的刺客! “民间的亲朋邻居尚有情谊,但你作为朕的骨肉兄弟,却恨不得将朕置于死地!” 朱啸风染了风寒,嗓音极为沙哑,此刻更是通红了双眼,泣不成声。 “启禀陛下,”孙功奇适时地打破冷场,“微臣已提审过目睹刺杀过程的青楼头牌如月,如月说,正是陛下在与如月喝酒时,影锋突然从暗中出现,意欲行刺的!” 朱啸风勃然大怒,本就虚弱的身子开始摇晃不已:“睿亲王朱珹睿,指使手下刺杀,意图谋反!朕念在你是朕的同胞兄弟,就暂且留下你的性命,废去你的亲王头衔,罚你终身圈禁!” 哗啦啦——朝堂上登时跪倒一片大臣,同朱啸风那日要废掉朱珹睿的场景如出一辙。 “陛下,三思啊!” “睿亲王冤枉啊!影锋已死,刺杀之事死无对证啊!” 朱珹睿倔强地紧握着双拳,不肯下跪。 此事分明非他所为,而自己却要因此事受到牵连。 岂有此理! 朱啸风看着七嘴八舌反对的群臣,顿时气血上涌,站立不稳。 群臣仍是叽叽喳喳讨论着,却不想朱啸风一口鲜血喷出,双目紧闭,直直向身后倒去! “传太医!” “快传太医!” 第24章 兵变 睿亲王府内。 朱少星急的团团乱转,朱棣抚着胡须端坐在一旁。 正中间则是铁青着脸、闷不吭声的朱珹睿。 “三哥!不能再等了!”朱少星一脸焦急,仿佛今天要被圈禁的是他自己,“若不是今天朱啸风昏倒至今未醒,三哥现在早就不是睿亲王了!” 朱棣思忖片刻,也附和道:“睿儿,今日朝堂之上万分凶险,确实不可再等了!” 朱珹睿望向蠢蠢欲动的二人,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看来,凡事都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若是只有七分的可能,也要去做!” 朱啸风托着脑袋,沉思了片刻。 支持朱啸风的曹操此刻全部兵力都在外剿匪。 骠骑大将军赵括只会纸上谈兵,不足为惧。 今夜必须要趁着朱啸风昏迷未醒抓紧动手了! 语罢,朱珹睿迅速命人准备纸笔,准备向驻扎城外的大哥——武王朱武通风报信。 “王爷,不可啊!” 张仪匆匆赶来,按住了朱珹睿就要落笔的手。 房间内三人见到张仪,纷纷恭敬起身。 “张仪先生有何见地?”朱珹睿吃惊望向张仪。 张仪长叹一口气:“王爷此时有行刺的嫌疑在身,若是贸然擒王,定会落下个名不正言不顺、刺杀皇帝的骂名啊!” “哪里名不正言不顺?”朱少星梗着脖子,“草包朱啸风根本就不配做皇帝!” 朱棣长叹一口气:“张仪先生说的没错,朱啸风一面赈灾一面剿匪,如今在民间广受称赞,睿儿确实不可轻举妄动啊。” 朱珹睿内心翻了个白眼,这个叔父真的是懂王本王了。 别人说什么都对,他从来就没有自己的主意吗? “那先生说,本王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张仪略一沉吟:“以鄙人愚见,武王手握兵权,但又没什么主见,一向以王爷您马首是瞻。若是王爷与武王约定今晚动手,待到二者两败俱伤后再现身……” “那本王便可名正言顺,坐收渔翁之利!”朱珹睿眼底闪过一丝狡诈的精光。 终于碰见一位高瞻远瞩的军师了! 朱珹睿速速写了一道密函,令朱少星亲自出城送往武王朱武的手中。 一个时辰后,武王军营。 “九弟,三弟此次当真是下定决心了?”朱武看过密函,言辞迫切地问道。 “不错!”朱少星将这日的来龙去脉都细细讲给朱武听,“大哥,今夜是动手的绝佳时机!” 朱武乃一介武夫,一听自己最亲近的三弟受此冤屈,气得当场骂娘。 “他奶奶的,老八这小兔崽子,”朱武说着便向军营走去,“真就要把亲兄弟们赶尽杀绝啊!” 朱少星继续在一旁煽风点火:“朱啸风日日忌惮大哥手上的兵力,处理完三哥一定就轮到大哥了!” 朱武做为先帝大皇子,自知勇猛有余、睿智不足,无法继承大统。 但他打小就看老三这孩子聪明。 几位皇子夺嫡纷争时,他便自愿带兵驻守皇城外,全力支持从小与自己亲近的三弟朱珹睿。 只是没想到,三弟还未来得及韬光养晦,便被朱啸风陷害,危在旦夕! 朱武满脸愤懑,连夜召集自己手下的八千精锐。 他手下的兵虽不算多,但各个骁勇善战,都是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实属精英中的精英! 夜黑风高。 八千精锐部队浩浩荡荡,轻松突破扬州城的大门,剑指皇宫! 朱武带兵一路奔袭到神武门,越来越感受到一丝诡异的气息。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扬州城这一夜安静的可怕,皇宫外更是毫无官兵把守。 整个皇宫各处陷入一片死寂,如同一座空城。 朱武见此情景,心底早已兀自乱了几分。 八千精锐一路畅通无阻,片刻间停在了一片漆黑养心殿外。 骑兵顷刻间里三层外三层,将养心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朱武摘下头盔,步入养心殿内,却蓦然看到端坐殿中,精神抖擞的朱啸风。 “大哥,你好啊。”朱啸风微微一笑。 朱武面对安然无恙且显然等候多时的朱啸风,下巴惊到了地上! “你你你……” “你什么你,”朱啸风打断了气急败坏的朱武,“朕为何没有重病昏迷,而是好好在此处站着,是吗?” “你难道就没有察觉,今夜突破皇宫简直轻而易举吗?” 朱武满脑子疑问,疑惑地看向朱啸风。 朱啸风背着手转了一圈,长叹道:“傻大哥,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 “朱啸风,你死到临头,就不要嘴硬了!”朱武大概看懂了,今夜这个老八早就设下了天罗地网在等候自己。 但是自己有八千精锐轻骑,老八也就空余一脑子草包了? 更何况老三早就与自己里应外合,半个时辰后就会出现! 朱啸风望着表情逐渐疑惑、但还是强装镇定的大哥朱武,径自叹了口气。 看来今晚,又是磨练演技的大好时机了! “大哥,”朱啸风抬眼,眼底竟沁出一层薄雾,“你今天为了三哥,居然派出所有兵力围困我?” 朱武听闻朱啸风搬出了老三,急忙举起手中长刀:“今日之事乃我一人所为,与老三没有关系!” 朱啸风的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大哥,我们做了二十几年的兄弟,如今你为了三哥拿刀指着我?” 朱武被朱啸风说的尴尬,手中的刀举也不是,不举也不是。 “总之你的皇帝做到今天,也就到头了!我今天就是来替天行道,清除你这个昏庸无能的草包的!” 朱武脑子一热。 今日已经带兵围攻皇城,踏出这一步,便再没有退路了! 朱啸风敛起满脸的悲痛,眉宇瞬间被腾腾的杀气所笼罩。 “如果按朱珹睿的计划,此时你应该已经斩下了朕的头颅,而帝都的几千侍卫也与你的部队两败俱伤。” “半个时辰之后,朱珹睿就会带着他的府兵赶到,以勤王的名义剿灭你所剩无几的残兵败将,顺便也手刃你这个反贼。” “你如果不信的话,大可耐心的等上一等!” 朱武被这一番言语彻底激怒了。 老三绝不可能背弃他! 朱武再次举起长刀对准朱啸风。 “你说的话,老子一个字儿也不不信!你让老子等,老子现在就要了你的狗命!” “兄弟们,给我上!” 朱啸风深深地摇了摇头。 “你自己回头看看,你的兄弟们都在干什么呢?” 第25章 往后你也没得选! 朱武连忙回过头去,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 不,比见了鬼还难看! 他的八千精锐个个都被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拿刀擒着,根本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最远处的苏灿手持一把长弓,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大哥,”朱啸风又换上一副笑眯眯的面孔,“现在可以再陪朕等半个时辰了?” 朱武手一松,手中的长刀应声坠地。 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还未能从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 “大哥,大哥?” 朱啸风挥挥手,这个莽夫老大该不会被自己吓傻了! 朱武怔怔望向朱啸风,半晌方开口:“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认栽了!” 说完,朱武拾起长刀就要向自己脖颈砍去! 啪嗒—— 苏灿搭弓射出一支弓箭,正好打在朱武的刀刃上,长刀瞬间飞出了几丈远。 “大哥呀,何必要想不开呢?” 朱啸风连连摇头,径直走到朱武的眼前,执起朱武的双手。 “你是我从小就敬重的大哥,又能打架,又会骑马,多威风呀。” “小时候你骑着大马,我和老九就跟在你屁股后面追着你跑,你还记得吗?” 朱武仿佛也回想起童年的种种趣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是大哥后来却和三哥他们几人越来越亲近,我知道大哥三哥都嫌我笨,不愿意带着我玩。” “可是我没想到,大哥为了三哥,竟会这样对我!” 朱啸风越说越伤心,讲到此处泪水如同决堤了一般,泣不成声! 朱武看到朱啸风如此伤心,忙伸出手轻抚他的后背。 “哎呀,大哥这也是担心你和你三哥嘛……你说你好好地去青楼逛什么,遭人暗算了?还冤枉到你三哥的头上,你说这像话吗?大哥不得出来管管?” “我逛青楼听小曲儿,但我是个好皇帝!”朱啸风抽抽噎噎,“三哥就是要加害于我,所以才让大哥深夜带兵进城的,是还不是!” “你三哥让我来的是不假,只是……” 朱武话说到一半,突然触电似的,心中泛起一阵疑惑。 自己今天晚上不是谋反来的吗,怎么倒坐在这里安慰起人来了? 朱武咳嗽两声,立马正色道:“老八,你现在退位,一切都还好商量。大哥我可以留你一条生路!” 朱啸风一听,顺着朱武的话就接道:“哦?我要是不退位呢?” “你个草包,凭什么当皇帝!”朱武闻言登时勃然大怒,“父皇就是被你气死的!三弟九弟都同我讲过了!” 话音刚落,朱武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自言自语道:“不对,三弟怎么还不来?他不是说随后就会来救我的吗?嘿嘿,今日他不用救我,宫里没一个是我的对手!” “今晚回去,三弟定会夸我这个做大哥的,虽然我脑子笨了点,但我打架厉害啊!” 二人正说话间,宫门外的甬道上远远传来一阵火光和马蹄声。 “陛下遭到逆贼谋反,本王今日便来拿下反贼!” 朱珹睿振臂高呼,率领一众府兵浩浩荡荡来到养心殿前。 一进门,朱珹睿就傻眼了。 只见朱啸风、朱珹睿二人手拉着手,坐在养心殿的大门口,不知道在聊什么知心话。 “哟,三哥来了?” 朱啸风面带微笑,满脸真诚地望着朱珹睿。 语气就仿佛在说“三哥,你刚吃完呐?”“三哥,你也来杀我了?”一样轻松。 朱珹睿恨不得把脸皮摘下来埋到土里盖严实。 尴尬啊,太尴尬了。 自己是来收拾残局的,谁知道一进门就撞见这兄弟情深的一幕。 但不愧是沉着老辣的朱珹睿,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指着朱武义正言辞道:“你这逆贼,深夜带兵围攻皇宫,意图谋反!” “还好本王来得及时,否则陛下就要葬身于你手下了!” “今日本王就要替天行道,清除逆贼朱武!” “你你你……”朱武不亏是一介莽夫,情绪一激动说话就不利索,“不是你令老九传信于我,说今夜一起谋反的吗!” 朱珹睿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说话要讲证据!明明是你带兵谋反,本王带人来擒拿你这逆贼!”朱珹睿举起长剑,指向朱武。 朱武气的胸腔鼓起了一圈。 朱啸风说的果然没错,老三对自己居然真的起了加害之心! “不是父皇刚驾崩那天,你就嘱托我时刻做好准备,趁老八虚弱时出兵,助你拿下皇位的吗?” “三弟,我们做了三十几年的兄弟,如今你为了皇位拿剑指着我?” 朱啸风再也忍不住,出言打断道:“大哥,能不能别管我叫老八了,换个称呼行吗……” 朱武、朱珹睿二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了他。 “算了,当我没说,你俩继续。”朱啸风无奈的摆摆手。 朱珹睿唯恐莽夫朱武越说越多,只怕他将自己所有的计划和盘托出。 到时非但自己大业未成,连项上人头都要丢了! “多说无益,来人!将朱武这逆贼拖下去!” 朱珹睿话音刚落,就上来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将满口叫骂的朱武架了下去。 朱啸风的耳根子瞬间清净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苏灿将朱武手下的精锐全部带走。 空荡荡的养心殿,顷刻间就剩下了朱啸风、朱珹睿二人。 朱珹睿面上极为尴尬,更是被朱啸风盯得心里发毛。 “咳咳,老八,实在没想到啊。” 朱啸风收敛起笑容,换上了一脸的严肃。 “是啊,朕也没有想到。给朕一个解释。” “八弟,你是相信我的,”朱珹睿面不改色地说道,“如果我要谋反,你一天皇帝都做不了。” 朱啸风真诚地望向朱珹睿的双眼:“三哥,朕也很想相信你。但是你想干什么,朕很清楚。朕也知道你知道朕想干什么,你也很清楚。” 朱珹睿挠了挠头:“你究竟想干什么?” “无论朕想干什么,”朱啸风略微一顿,“都希望得到三哥的极力配合。” “我要是不呢?” “三哥觉得自己还有得选吗?” “从前我没得选……” “往后你也没得选!” 第26章 要么听话,要么死! 朱珹睿面如死灰。 在他的剧本里,故事可不是这么写的! 他本应一进宫门就看到,朱啸风的头颅已被朱武砍下,两方人马正激烈地厮杀在了一起。 然后自己就以勤王的名义,将朱武绳之以法。 一切都是那么的名正言顺,恰到好处! 可现如今,自己却站在安然无恙的朱啸风面前,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要死也让我死个明白!”朱珹睿牙关咬紧,“我分明没有派影锋刺杀你,为何会如此?” 朱啸风无奈地笑了笑:“三哥,别动不动死呀死的,朕还没说要你的命呢。” “朕早就料到会有今日,所以暗中命苏灿出征五日后就即刻返回皇城,刚好今晚准时返回。” “虽然苏灿的一万大军就在殿外候命,但是朕可没说要砍你的头啊!” “三哥,一个月前的宫闱刺杀案,也是你所为。” 朱珹睿见朱啸风又提起当日刺杀之时,冷汗顺着脑门流下来。 “八弟,没有的事!都是误会!” 朱啸风倒也不理睬朱珹睿,自顾自地说道:“三哥不是好奇,影锋究竟是受何人指示,才会对朕下手吗?” “是谁?”朱珹睿极为恳切。 朱啸风长叹一口气:“正是丞相曹操啊!” 朱珹睿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曹操布了这样大的一个局,就是为了我们皇室手足相残,兄弟反目!” 朱啸风提及此事,恨不得咬牙切齿。 “不仅仅是嫁祸三哥行刺一事,那日废除三哥的提议也是曹操提出来的!” “原来是他!” 朱啸风见朱珹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不由得暗自偷笑。 情绪铺垫的差不多了,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朱啸风贴近朱珹睿,拉着他的手在一旁坐下。 “三哥,我深知你一向不喜欢我,但我与你乃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啊!” “如今曹操那逆臣要离间我们兄弟俩,三哥能不能答应?反正我是不答应!” “我们兄弟吵架,归我们兄弟吵架,曹贼凭什么也来从中作梗?” 朱珹睿越听越激动,忍不住握紧双拳附和道:“不错!曹贼凭什么从中作梗!” “所以三哥已决计极力配合我了,是不是!” “是!……哎不对,” 朱珹睿忙收敛起被煽动起来的高涨情绪,“八弟,你还没告诉三哥,究竟要极力配合你作甚?” “当然是极力配合我打击曹贼了!”朱啸风似是气到了极点。 “曹贼一个人欺负咱们哥俩儿,这口气反正我是咽不下!” 朱珹睿听闻要打压曹操,瞬间冷静了下来。 曹操自先帝在位时,就可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重臣、权臣。 其手下两员大将更是坐拥齐国大半的兵力。 让自己去针对曹操,那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那个,八弟啊……”朱珹睿讪笑道,“三哥其实在朝堂上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那么默默无闻,那么平平无奇。” “不会啊!”朱啸风眨巴眨巴纯真无害的双眼,“三哥贵为睿亲王,怎么会没有存在感呢?” “三哥这样说,该不会不愿意帮我对付曹贼?” 朱珹睿擦擦额上的冷汗:“三哥不是不愿意,是三哥实在不行啊!三哥如何能对付得了曹操这号人物啊?” “哦,三哥原来不行,”朱啸风满脸失望的望向朱珹睿,“明日满朝文武若是知道你今晚谋反……” “八弟,你威胁我?” “谋反我记得是杀全家……” “三哥要怎么帮助你呢?”朱珹睿一脸视死如归。 “那自然是靠三哥发动自己的聪明智慧,帮我彻底将曹贼从大齐国的朝堂上铲除喽。”朱啸风见朱珹睿改口,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你还是叫苏灿进来。”朱珹睿头有点疼。 朱啸风见对方举棋不定,不悦地收起了满脸的笑意,怒气瞬间布满他的眉间。 “不只是你自己的性命,你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掌管在你的手中,你自己掂量着办!” “要么听话,要么死!” 朱珹睿颓然靠在太师椅上。 自今晚过后,自己已是没有任何博弈的权利,大势已去! 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要么乖乖配合朱啸风,在朝堂上打压曹操,灭一灭曹操的势焰。 要么抵死不从,自己全家老小都给自己陪葬。 朱啸风见他似有所动摇,忙继续道:“三哥若是能助我一臂之力,拉曹贼下马,事成之后,我一定在西方极乐世界为三哥准备一块儿封地,送三哥安享晚年!” “此话当真?”朱珹睿猛地抬头,眼放精光。 “天子一言!”朱啸风信誓旦旦地举起三根手指,“我对父皇的牌位发誓,将来一定在西方极乐世界给三哥找一块风水宝地,让三哥风风光光地走!” 朱珹睿觉得这话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我同意!”朱珹睿从牙缝中崩出了三个字,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大不了此后就做个逍遥藩王,山高皇帝远,也比命丧此处强得多。 “那就一言为定了!”朱啸风哈哈大笑,搂过朱珹睿的肩膀。 二人有说有笑,十分亲密地走出了养心殿。 “咦,八弟,门外怎么有这么多官兵啊?”朱珹睿谈笑间抬起头,指着门外把守的重兵不解道。 “不知道啊三哥!今夜朕与三哥相约在宫中赏月,你们都散了!”朱啸风向挥挥手。 苏灿领了命,带兵消失在漆黑的宫殿尽头。 朱啸风送走了朱珹睿,独立在空荡的大殿外。 他回忆起自己缜密的计划,长出一口气。 原来,他早就命雨化田打探清楚,影锋被驱逐后无处可去,只能日日躲在醉仙楼,借酒消愁。 再加上他命雨化田暗中收买如月,让影锋长期保持醉酒的状态。 因此朱啸风那日去醉仙楼闹事,影锋才没有认出自己,并对自己拳脚相向。 一旦刺杀皇帝的罪名安在影锋头上,朱珹睿必定脱不了干系。 朱啸风就是要逼他造反! 再加上潜伏多日的张仪处处给他洗脑,让他出卖朱武,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至此,便有了朱啸风这一晚设下天罗地网,制服朱武、朱啸风的场面。 如此一来,朝堂之上,吕不韦、曹操、朱珹睿三者相互制衡的关系,就会被彻底打破! 第28章 天干物燥,小心曹操 朱武梗直了脖子:“我不叫你老八,难道你想让我尊称你一声陛下吗?绝不可能!” 朱啸风看着自己这个耿直过头的大哥,眼神充满了无奈。 对这个愣头青,还真不能来硬的,只能采取怀柔政策。 “大哥,其实一直都是曹操在暗中搅局,离间我们三兄弟啊!” 朱武满目狐疑:“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朱啸风言辞真挚,“三哥已决计帮我一同对付逆臣曹操了!大哥意下如何?” 朱武脑子转得慢,见朱啸风似乎不再追究昨夜自己所作所为,心中便有一丝动摇。 “三哥此番对你属实不厚道,但昨夜之后,也深知我们兄弟内斗,只会令曹操坐收渔翁之利!” “到时候我们兄弟三败俱伤,逆臣曹操定会趁机而入,夺取我大齐江山!” 朱啸风痛心疾首,仿佛自家江山此刻已被曹操坐拥怀中。 “岂有此理!”朱武义愤填膺,“八弟你说,需要大哥做什么,大哥必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朱啸风思考片刻:“三哥能言善辩,在朝堂上可以处处打压曹操;大哥……” “我麾下那八千精兵,尽可由八弟差遣!”朱武听到朱珹睿已开始有所行动,自己也不愿落了下风。 于是他当即决定拿出所有兵力,全力支持朱啸风! “有大哥替我驻守皇城,我便可高枕无忧了!即日起,大哥就是我的镇国大将军!” 朱啸风当即为朱武松绑,亲自搀扶着他站了起来。 听到朱啸风非但没有治自己的罪,还封自己为镇国大将军,朱武一时之间受宠若惊,感激涕零! “八弟,之前是大哥我对不住你!”朱武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花。 “亲兄弟,说这些干什么!”朱啸风又安慰了朱武一番,朱武这才感恩戴德,抹着泪回城郊驻守去了。 自己这个大哥傻是傻了点,但还真是个实诚人。 送走了朱武后,朱啸风心情大好。 自己一夜之内解决了身边一个超级隐患,还顺带收获了一支八千精锐的城防部队! 朱啸风心满意足,眼下已经取得了初步的胜利,也算是旗开得胜了! 但自己朝中的力量还是过于弱小,必须得继续丰满自己的羽翼。 于是,他便去寻了霍去病来,准备出宫碰碰运气,看能否碰到可用之才。 二人沿着瘦西湖无所事事地溜达着。 湖面上荷花已竞相开放,嫩绿的清香荷叶中粉红的小荷初绽芳容,真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朱啸风在湖边赏着荷花,和霍去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也别有一番情趣。 突然,朱啸风被湖对岸一个黑黢黢的身影吸引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男男女女皆衣着光鲜,唯有一名男子身着黑衣,似一碗白饭上的一只苍蝇。 “走,看看去!”朱啸风燃起了浓厚的兴趣,拉着霍去病便直奔河对岸。 待二人走近才看见,这男子不仅衣服黑,整个面孔也是黢黑一片,看不清长相。 这人也不似普通乞丐一样在街上要饭,始终黑口黑面,不发一语,只是抱腿席地而坐。 朱啸风让霍去病去买了一份大碗宽面,亲自拿着递给黑衣男。 可怜那碗宽面,两口就被吃没了。 朱啸风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级别的深渊巨口啊! “小子,再去买一碗。”朱啸风拾起空碗,递给了霍去病。 黑衣男见面条管够,顿时放下心来,前前后后吃了五大碗才算作罢。 吃完面,黑衣男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扭头就走了。 “大哥,你怎么天天就喜欢在宫外捡乞丐玩儿呢?” 霍去病望着黑衣男离开的背影,十分不解。 “这黑衣男子绝非平庸之辈,”朱啸风喃喃自语,“你说,他明天还会在吗?” “要是每天都能吃五大碗面,那我天天来!”霍去病吐了个舌头。 待二人玩够回到宫中,已是掌灯时分了。 朱啸风挂念许久未见的卫子夫,回宫更衣过后便焦急的赶往延禧宫。 “嫔妾恭迎陛下!” 卫子夫依旧是那般清冷孱弱,望之有种琉璃般脆弱易碎的美。 “多日不见,子夫又瘦了。”朱啸风心疼地揽过卫子夫,言语间甚是责备。 卫子夫见朱啸风对她甚为关切,忙回应道:“嫔妾每天努力吃饭,下次见陛下一定不会再瘦了!” 朱啸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若真这么听朕的话,那你答应朕,尽快给朕诞下一名龙子,可好?” 卫子夫俏脸一红:“嫔妾也想为陛下开枝散叶,生一个龙子呢。”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朱啸风最爱卫子夫的害羞模样,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延禧宫,春色四溢。 入夜,丞相府。 曹操躺在卧榻上,辗转难眠。 虽然小皇帝几次三番在自己面前示弱,看似也算听话,对自构不成什么威胁。 但他又说不上究竟是哪里和之前确实不一样了。 还有那个诡计多端的睿亲王,也不知道谁借给他的胆子,竟敢公然在朝堂上和自己叫嚣! 曹操感觉自己的头痛症又要犯了。 “天干物燥,小心曹操!看好媳妇,远离曹操……” 大街上打更的声音适时响起,传进了曹操的耳朵里。 “反了!”曹操翻身坐起,恼羞成怒,“来人!把那打更的更夫给我抓回来,问他是受何人指派!” 曹操的家奴得令,将那更夫抓了回来,更夫却说他也不知道,只听大家最近都是这样说的。 曹操暴跳如雷,命家奴将更夫舌头拔了:“以后谁还敢这样说,我见一个杀一个!” 翌日,朱啸风匆匆下了早朝,就带霍去病出了宫。 “大哥,你该不会心里还惦记着那个能吃的乞丐?” 霍去病心中疑惑,怎么当朝天子总是对乞丐情有独钟的。 “我心系天下,关心一下底层人民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朱啸风记挂黑乞丐,策马向瘦西湖疾驰而去。 果然,还是一样的地方,还是一样的黑人,还是一样的动作。 黑乞丐两眼发直,双手抱膝,过往的世俗繁嚣似乎都与他无关。 朱啸风笑逐颜开,催促霍去病道:“快快,去给黑先生买大碗宽面!” 第29章 就亿点点能吃 “黑先生,又见面了。” 朱啸风望着眼前这个全身漆黑的男人,不知应该叫他乞丐,还是叫他流浪汉。 说他是乞丐,可他一身黑袍除了陈旧一些,并不似乞丐的衣服般缝缝补补。 况且他只是坐在大街上,从未向路人乞讨过。 但说他是流浪汉,他又明显不是居无定所,吃饱了饭就一溜烟跑了,不知去了何处。 这黑衣男子接过大碗宽面,只是狼吞虎咽地吃着,不发一语。 朱啸风真担心他把自己噎死。 “黑先生,你慢一点吃,面管够。” 朱啸风柔声细语,对这个男人展现出极大的耐心。 他也说不上原因,但心中认定,这个能吃的男子绝不是普通的饭桶。 照例是五大碗面,照例是吃饱后转身就走。 一连七天。 每次男人都会准时守在这个地方,闷头吃面一言不发。 霍去病倒有些愤愤不平起来:“大哥对这乞丐这么好,这乞丐却爱搭不理的,咱们下次不给他送了!” “这个乞丐可不是一般人,”朱啸风摇摇头说道,“大哥别的不敢说,看乞丐还是很准的,比如你看苏灿。” 霍去病赶紧点点头,大哥说的都是对的。 二人在城中随意逛着,看到说书的那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也前去凑一凑热闹。 “话说咱们大齐,两位丞相——丞相吕氏,家大业大;丞相曹氏,野心勃勃。” “就说那曹氏丞相,此生唯两大爱好——一乃饮酒作诗,二乃别人的老婆。” “这凡是被曹氏丞相看上的妇人家,不管你嫁到夫家姓什么,日后就只能改姓曹喽——” 说书的老头挤眉弄眼,惹得围观众人一阵大笑。 朱啸风笑着摇了摇头。 这大齐还真是民风淳朴。 别说是曹操,就是皇帝他们也敢编排,几百年来都是如此,百姓们对此也是司空见惯的。 “就是你在此胡言乱语吗?” 十几个身形魁梧的布衣男子冲到摊前,为首的那人一把揪住了说书的老头,将他拖了出来。 众人不顾老头的苦苦哀求,三下五除二就要砸了老头说书的摊子。 朱啸风皱眉看着这些人,十足的泼皮相,揪人砸摊子一气呵成,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你们做什么!”霍去病挡在小摊面前,不许几人动手。 “这老头竟敢拿曹丞相调笑,属实是活腻了!”其中一名彪形大汉目露凶光,“这是谁家的小屁孩,赶紧滚一边去!” “公子,这小哥是你兄弟?”朱啸风旁边一位大姐低声问道。 朱啸风点点头:“这些是什么人?常在城中作乱吗?” “哎。”大姐低低地摇了摇头,“最近城中说书的打更的,只要谁敢编排曹丞相几句,统统都没有好下场啊!公子还是切莫滩这浑水了。” 朱啸风若有所思,谢过了大姐的好意提醒:“我这兄弟抗揍,不妨事的。” 他抬头看向霍去病,只见他昂然立于桌前,毫不畏惧。 “小爷我要是不滚一边呢?”霍去病脸上露出一丝讥笑。 嘭! 为首那男子举起桌子,直朝霍去病砸去。 霍去病飞起一脚,劈开书桌! 朱啸风只觉眼前一花,为首那男子便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飞去。 “大哥!” 余下几人明显是此人的喽啰,纷纷将那男子围住,几人齐刷刷怒目看向霍去病。 “是曹丞相指示你们在此闹事吗?”朱啸风踏出一步,蹙眉问道。 几人见这公子气度不凡,不似庸人,气势上先矮了一截。 “曹丞相的事你少打听!咳咳。”为首的男子挣扎着站了起来,“谁敢对曹丞相不敬,就是脑袋不想要了!” 朱啸风见几人趾高气昂,便清楚几人如此张扬,定有曹操在背后指使。 “今日有我在此,你们休得再跋扈半分!” 天子脚下,反了你们了! 为首的男子顿时仰天大笑起来。 “你怕是活腻了,曹丞相你也敢惹,哥儿几个今天就教你怎么做人!” “弟兄们,先把那边那小子绑了,赶明儿把他卖个好价钱!” “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听闻有些好龙阳之癖的大爷们就喜欢他这号的,倒是也能卖个好价钱!” 喽啰们听得此番言语,一个个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围住朱啸风就要动手。 “放肆!” 霍去病飞身拦在朱啸风面前,掏出怀中明黄色令牌。 为首的男子瞪大双眼,扑通一声跪下,瞳孔满是惊慌失措:“天……天子!” “住嘴!”霍去病大声怒斥道,唯恐朱啸风的身份被这厮暴露。 为首的男子脸色惨白,硬是将字眼吞了回去,匍匐在地上,浑身止也止不住的颤抖。 “你是准备自己去衙门领罪,还是让我派人亲自送你们去呢?” 朱啸风淡淡地说道。 “小的、小的这就去,小的自己去!”几个泼皮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大哥,要不要追?”霍去病皱眉问道。 这几个泼皮无赖断不会自己去官府认罪,一溜烟的四散逃窜了。 朱啸风摇摇头:“欲让其灭亡,必先让其膨胀。走!” 二人刚掉转过头,便看见先前那个黑衣男子又在远远地盯着他俩看着。 “大哥,这个黑乞丐不会又饿了……”霍去病吞了口口水,他记得这乞丐可是刚吃了五大碗面啊! 朱啸风看见黑乞丐,也是尤为吃惊:“先给黑先生买碗宽面。” 黑乞丐这次倒是细嚼慢咽,似是在品尝无上的美食珍馐。 饱餐一顿过后,黑乞丐恭恭敬敬放下筷子,这一次竟没有转身就跑。 朱啸风也终于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人。 只见他长脸尖腮,眯缝小眼,长相略显猥琐,但气定神闲,看上去倒颇为从容不迫。 “我可以答应帮你杀一个人。”黑乞丐终于开口道。 朱啸风噗的一声笑了:“别别别,法治社会,这事儿能放面上说吗。先生能帮我做几件事就最好不过了。” “答应,但有条件。” “什么条件?” “……我有一点点能吃。” 你这叫一点点能吃? 你也就亿点点能吃! 朱啸风哭笑不得:“还没问过先生的大名是?” “鄙姓荆,单名一个字轲。” 第30章 朕当爹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朱啸风的脑海中瞬间激荡着这两句诗,久久不能消磨。 他望着眼前的荆轲,顿觉他修长的下巴、细长的双眼都流露出一丝悲壮。 他望着眼前的荆轲,对着他略带猥琐的黝黑脸蛋儿,肃然起敬。 “荆轲先生,”朱啸风激动地握着荆轲的手,“我找你很久了!” 荆轲看着朱啸风,小小的眼睛盛满了大大的疑惑。 第一次见有人每天出六大碗饭,不但不心疼,还感激涕零的。 这人有点怪。 荆轲略带尴尬地抽出手:“约法三章。” “先生尽管提!” “一顿饭,一个活儿。我不多问,你不用多说。” 朱啸风悟了。 这就是顶尖杀手的职业素养吗? 当真是人狠话不多。 “我保证提供给你吃不完的美食,但是你需要跟我走。” 荆轲再次抬眼,观察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 目前对他来说,杀一个人比吃一顿饱饭要容易得多。 “走。”荆轲淡定起身,随便的拍了拍屁股。 但等他站在恢弘的宫门外,就没那么淡定了。 “咳咳,那个,”荆轲尴尬的开口,“太监做不了。” 朱啸风哑然失笑:“让先生做太监,实在屈才了。” 紫禁城里要是太监个个都这么能吃,就算有十个和珅捐家财也承受不住。 “你是皇帝。” “知道我是皇帝还这么淡定?” “对我来说,吃饱饭是最重要的事。” 朱啸风侧目:“如果有人给你的饭比我给的还多呢?” “我是有原则的人。”荆轲轻声说道。 朱啸风将荆轲带至御书房中,他虽然从未来过如此富丽堂皇的地方,却依旧无悲无喜,不卑不亢。 “朕今日将你带进宫中,是有要职委任于你的。” “朕的身边,缺少一支能够暗中行动的护卫队。” “大内侍卫太过惹眼,东厂只有雨化田一人武艺高强。” “而你则是朕的最佳人选。” “朕需要你来做这支护卫队的统领,完成朕交代的所有任务。” 荆轲静静地听了半晌,方开口问道:“第一个任务是什么?” “第一个任务就是,再去找几个和你水平差不多的高手。” 朱啸风有点尴尬的笑笑,“这支护卫队目前就你一个人。” 见荆轲不再言语,朱啸风便赏了他一套干净衣服,着他出宫办事去了。 朱啸风虽然说不上为什么,但一连七日的相处让他觉得,荆轲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如果有荆轲这只护卫队在,朱啸风暗中行动就会顺利得多。 “陛下,武才人在外求见。” 朱啸风一见到武媚娘,便想起那日御书房一别后,自己这一个多月来竟都没再召幸过她。 “媚娘拜见陛下!” 武媚娘仍是软软的身段,让人不禁着迷。 朱啸风久不见武媚娘,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香软气息,又是一阵心辕马意。 “媚娘今日是想来告诉陛下一个好消息。”武媚娘灿若桃花,饱满的双颊上略带一丝羞涩。 她贴近朱啸风的耳朵,轻轻地说了一句:“嫔妾有喜了,已经足月了呢!” 朱啸风顿感一阵天旋地转。 自己来这大齐才生活了不到两个月,居然就要当爹了! 而且问题的关键是,朱啸风并不确定武媚娘这胎,到底是自己的,还是自己的。 如果是穿越之前就有了这胎,那朱啸风的感觉就真的和喜当爹差不多。 “哦?什么时候的事?” “太医说,到今天四十天整。也就是在御书房的那次……” 武媚娘说着便羞红了脸。 朱啸风一阵狂喜,自己这次是真的当爹了! “媚娘,好啊!”朱啸风激动的搂着武媚娘。 虽然他心里更希望,卫子夫能为他诞下一儿半女,但初为人父的喜悦还是充斥了他的大脑。 “传朕口喻,武媚娘身怀龙胎,即日起晋封为昭仪!” 武媚娘闻言大喜,站起身来急忙谢恩。 朱啸风又仔细地叮嘱一番后,便命人将武媚娘护送回寝宫。 武媚娘刚一出御书房,便收敛起满脸的笑容。 她根本不把小小的昭仪放在眼里。 借着身孕,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仲夏夜的扬州城。 原本扬州城中就算入夜,依旧是雕梁画舫,夜夜笙歌的景象。 但最近,即便只过了晚饭的时间,街上却几乎以及空无一人。 在客栈住宿的旅人晚上想上街游玩,都会被客栈老板好心拦住。 “客官,最近这扬州城可不太平。我劝您晚上还是别出房门,好好待在房间罢。” “老板,最近这城中怎么回事啊?” “唉,还不是因为丞相新收了一个姓蔡的妇人,有人多嘴编排了几句,曹丞相面上挂不足,查这留言查得紧呢。” “嘘——”客栈的伙计忙堵住老板的嘴,“您可快别说了,咱这店还想多活两年呢。” 旅人长叹一声,也不顾老板的好心劝阻,还是径直走上大街。 街道上一片萧瑟寂寥,只有零星几个路人匆匆路过。 这旅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啸风。 他眉头紧锁,望着街上耀武扬威到处巡查的彪形大汉,跟上次碰见砸摊位的并不是同一批人。 再假以时日,百姓必定怨声载道,叫苦不迭。 翌日早朝,前线的探子带回了剿匪大军全面获胜的好消息。 “好!”朱啸风激动万分。 “不仅如此,先锋将军苏灿更是生擒马匪首领及时雨,不日便会班师回朝,亲自押送给圣上!” 赵括继续读着战报,心中却不屑一顾。 作为先帝亲封的骠骑大将军,剿匪这种小事他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 “陛下,此次剿匪大获全胜,带兵将领功不可没啊!” 曹操率先请旨,提议朱啸风褒奖立功的将军。 “陛下当然要奖励,但也要论功行赏。苏灿将军此次剿匪,其功绩是有目共睹的!” 朱珹睿抢在朱啸风之前,又把曹操呛了个措手不及。 曹操脸上不悦,正要向朱珹睿发难,却被狂奔进来的探子打断了。 “启禀陛下——大事不好了!” 第31章 想要权力,朕给你! 朱啸风皱眉望着狼狈的探子,十分不悦:“什么事如此慌张?” “启禀陛下,前方最新的战报,”探子抖如筛糠,双手捧上一封密函。 朱啸风展开一瞥,内心狂喜! 这的的确确是一个自己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但此时此刻,在这备受瞩目的朝堂之上,他还是必须压抑住心中的兴奋,暂且先演上一出。 “陛下?究竟何事?” 曹操望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朱啸风,言辞颇为急切地问道。 朱啸风缓缓靠在龙椅上,面色苍白,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一小波未被发现的马匪突然蹿出,打了剿匪大军一个措手不及。” “游骑将军夏侯渊被马匪从马上射落,救治无效……” 曹操大惊失色,一时之间怔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夏侯渊、夏侯惇不仅是自己的心腹,还是自己的兄弟。 正是倚靠二人在军中的威望为自己加持,曹操才能稳坐右丞相之位。 可没想到,先前安插曹仁不成,如今夏侯渊又折在这剿匪之战中。 “三弟!你走的太突然了!” 众大臣观曹操悲痛不已的模样,纷纷前来宽慰。 “曹丞相,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啊。”、 “游骑将军也算是为国捐躯了,唉……” 曹操老泪纵横,似是悲痛到了极点,不能自已。 “曹丞相,游骑将军生的伟大,死的光荣,赴汤蹈火,朕很感动啊!” 朱啸风也假意抹了把泪,虚情假意地说了些吊缅之词。 曹操悲痛一时,但也及时清醒了过来。 在此之前,大齐朝堂上只有一名二品将军,即骠骑大将军赵括。 夏侯渊、夏侯惇二人分居位列四品的游骑将军、车骑将军,在赵括之下。 本想着在剿匪后,夏侯二兄弟立下军功,也好顺利升至二品,与赵括平起平坐。 可没想到,官职未升,倒先有一个兄弟丧命此处! 人死不能复生,但至少,另一个胞弟——车骑将军夏侯惇还在。 夏侯渊虽已身死,但他以死报国,追谥一个镇国大将军是理所应当的事。 夏侯惇是自己幸存的部下兼兄弟,让这小皇帝给封一个一品辅国大将军,不过分! “陛下,”曹操热泪长流,身形不稳,勉强抱拳道:“臣与夏侯渊素来亲近,今日骤闻此噩耗,悲从中来,实在承受不住了!” “夏侯兄弟为我大齐披肝沥胆,死而后已。” “若不重重封赏,只怕会寒了臣的心,寒了众官兵的心,寒了百姓的心啊!” 朱啸风在心里问候了曹操的十八辈祖宗。 刚没了一个兄弟,统共难受了不知道有没有三分钟,这就迫不及待来邀功争赏了! 言语之间还极尽威胁,甚至把百姓抬出来做文章! 什么“寒了众官兵的心”,这不是明摆着威胁自己,不照他的意思做就无兵可用吗! 朱啸风瞥了一眼朱珹睿,朱珹睿立刻会意,站出列来。 “若按曹丞相所言,那三位带兵的将军介立下了汗马功劳。” “尤其是生擒及时雨的先锋将军苏灿,更是功不可没。” “论功行赏不带苏将军的话,说不过去!” 曹操抬眼狠狠剜向朱珹睿,朱珹睿不免被他眼中射出的寒气惊得一哆嗦。 “睿亲王所言极是!”曹操恶狠狠地说道,“那便请陛下追封夏侯渊为一品镇国大将军,封夏侯惇为一品辅国大将军,苏灿便封个三品的卫将军,也算是抬举他了!” 曹操此言一出,满朝震惊。 这不是明摆着将野心摆在台面上了! “区区剿个马匪而已,封一品将军也未免太夸大其词了!” 骠骑大将军兼兵部尚书赵括第一个不满了起来。 曹操冷笑一声:“赵大人从未带过兵打过仗,只怕是不会懂冲锋陷阵险象环生的感受!” “总之这样轻而易举就封了一品大将军,臣以为实在过于草率!”赵括气的七窍生烟。 “曹丞相骤失兄弟,心情悲痛朕是可以理解的。”朱啸风沉思一番,“那就追封夏侯渊为一品镇国大将军,以慰藉他为国捐躯的壮举!” 朱啸风心中的账算的清楚得很。 今天就给你曹操个面子! 一个已死之人,别说是追封一品大将军,即便是追封个镇国公又能如何? 但若是曹操得寸进尺,还坚持要封夏侯惇同为一品将军,那就要惹起众怒了! 曹操阴沉着脸,既不谢恩也不步步紧逼,朝堂之上一时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陛下,老夫拙见,”礼部尚书周书林倒是会体察曹操的心情,“夏侯渊以身殉职,追封为镇国大将军,乃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夏侯惇尚在,陛下若能好好赏赐一番,必能使军心振奋啊!” 朱啸风望着周书林一脸道貌岸然的样子,觉得他像极了曹操养的一条老狗。 谄媚至极! 吕不韦半晌未语,见状也忍不住出言道:“赵大人说的没错,若是只凭借剿匪便一举封为一品大将军,实在不合规矩!” 太和殿上的场面瞬间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大臣们分成了两拨不同的阵营,你来我往,有理有据。 一方曹操的爪牙坚持认为,夏侯两兄弟无论生死,都该平起平坐,同时官拜一品大将军; 另一方吕不韦的拥趸则认为,仅凭一战便能位列大将军,这是从未出现过的事,实在不合礼仪。 众人越说越兴奋,根本没有注意到龙椅上面色铁青的朱啸风。 “闹够了没有!” 朱啸风怒掴扶手,金銮殿上的大臣们一时噤若寒蝉。 “封赏之事朕再考虑考虑考虑,待剿匪大军班师回朝后再做定夺!” 朱啸风满身怒火,丢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 “还请陛下勿让忠国之士寒了心!” 曹操还在后面贼心不死地追加道。 哗啦啦—— 朱啸风怒不可遏,一脚踹翻了养心殿中的琉璃花樽。 岂有此理! 曹操的狼子野心竟已明目张胆到这番地步! 朱啸风胸腔剧烈起伏着,但他很快便冷静下来,将今日发生的种种串联起来。 忽然间,他心生一计。 不就是权力吗,朕给你! 第32章 辅国大将军 五日后,扬州城门大开。 剿匪大军浩浩荡荡班师回朝。 扬州城人头攒动,百姓纷纷走上街道,迎接胜利归来的官兵。 为首的粗糙汉子人高马大,仿若一堵移动的墙,端坐于马背之上。 此人正是车骑大将军,夏侯惇。 在他身后,分别跟随着先锋将军苏灿、副将夏侯杰、许褚等人。 不肖片刻,几员大将便来到金銮殿上,向皇帝述职。 “启禀陛下,以上便是此次剿匪的战况明细,请陛下过目!” 夏侯惇单膝跪地,奉上一份作战清单。 朱啸风略略一看,称赞道:“很好,众将领辛苦了!” “此次剿匪生擒了匪头及时雨,请问陛下如何处置?” “先收押大理寺,朕改日再做处置!”朱啸风思忖片刻,“听闻及时雨乃是苏灿生擒,可是如此?” 苏灿淡定一笑:“正是。” “赏!”朱啸风大喜过望,“赐苏灿北郊将军府一座!” “谢陛下!” 苏灿夺得武状元后便出城剿匪,还未来得及建造府邸,听闻此言甚是高兴。 “封赏将军一事陛下可考虑清楚了?” 曹操煞是着急,也顾不得满朝文武以及君臣礼仪了,竟这样明目张胆逼问皇帝! 朱啸风做出恍然大悟状:“朕差一点忘记了!夏侯渊舍身取义,以身殉国,便追封为一品镇国大将军!” “属下代三哥谢过圣上!”夏侯惇行一大礼,眼眶似有泪水流出。 “车骑将军,你的左眼怎么回事?”曹操观察了半晌,忍不住出言问道。 原来夏侯惇的左眼始终用白布包着,并未露出。 “属下的左眼是被马匪以弓箭射中,看不见了。”夏侯惇略叹了口气。 朝中几个大臣纷纷慨叹了起来。 “这夏侯兄弟当真是肝脑涂地,一个身死一个重伤……” “谁说不是呢,当真是满门忠烈,令人动容啊!” 曹操霎时泣不成声。 “可怜我那三弟,就这样死在了马匪手中,身首异处!” “我这可怜的五弟也只剩下一只眼,我有愧于叔父啊!” 朱啸风双眉紧锁,冷眼看着戏精附体的曹操。 看来是自己这个皇帝演的太多,惹得丞相也出来飙戏了! “曹丞相请节哀!”周树林又适时地站了出来,“陛下,车骑将军落得残疾,陛下……” “那朕便封夏侯惇为一品辅国大将军,同时封苏灿为二品卫将军。” 朱啸风出言打断了周书林,一脸淡定地说道。 曹操没成想今日会如此顺利,一时也颇为震惊,竟也忘了继续哭泣。 若是自己手下有了一品大将军,便可高枕无忧了! “陛下,这不合规矩!” “陛下,封一品大将是否过于僭越!” “陛下……” 一些反对曹操的大臣顿时又嘈杂了起来。 “封几个功臣怎么了!朕意已决!” 朱啸风不耐烦地拍打着龙椅。 吕不韦隐在群臣中,冷冷看向曹操。 兵部尚书兼骠骑大将军赵括一向受吕不韦的提拔,此刻看到吕不韦没什么反应,也只能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赵括虽贵为二品大将军,但从未带兵打过仗,官居高位完全是由于其生父乃是前朝第一大将赵奢。 吕不韦深知,夏侯惇如今立下军功,一定会压过毫无征战经验的赵括。 眼下唯一的方法是,除掉夏侯惇,或者,除掉曹操! 想到此处,吕不韦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而这一切都被朱啸风看在了眼里。 但是曹操自己拉的仇恨,自己跪着也要受完! 下了早朝,朱啸风召来了许久未单独见过的和珅。 “陛下,您叫我?” 和珅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谄媚相。 “和大人,最近吏部侍郎过得滋润的紧啊!” 朱啸风没好气的看着他,“朕嘱咐的事怕是早已忘的七七八八了!” “微臣不敢!”和珅惶恐地抬起头。 “只是最近吕丞相行事都避着微臣,微臣也苦无证据啊!” “最近买官的有没有?”朱啸风话锋一转。 “陛下,这……”和珅面露难色。 “知道朕为什么调你去吏部吗?” “臣愚钝,臣不知。” “那你先告诉朕到底有买官的没有。” “陛下……” “你吏部侍郎也别当了,明儿自个滚去大理寺。” “回禀陛下,最近有两个买知县的,其余都是些小官小职,大鱼还没有。”和珅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一个知县多少钱?” “……四千两。微臣这就回府着人给陛下送来。” 朱啸风满意的看着和珅,这个同志不错,很有觉悟。 “不必了,你去替朕打造一件绝世无双的短剑,必须用你能找到最厉害的能工巧匠,钱不是问题。” 和珅领了旨,便匆忙办事去了。 朱啸风心下无聊,准备去御花园闲逛一番疏散心绪。 已是盛夏时分,池中的荷花开得正好,入鼻皆是荷花清新淡雅的香气。 朱啸风独身一人沿着荷花池漫步,倒也落得个清净。 “你听说了吗?武昭仪今日出言顶撞皇后娘娘,被罚在宫中要日日抄写女德,直到生产呢。” “是呀,要我说,定是那武昭仪仗着自己有孕,目无尊长,出言冲撞了皇后娘娘呢。” “我怎么听说是皇后娘娘嫉妒武昭仪有孕,故意要惩治武昭仪呢?” 几个宫女七嘴八舌谈的正兴,全然没有注意到灌木丛后的朱啸风。 朱啸风心中蹊跷,便动身前去武媚娘的宫中一探究竟 “媚娘,朕听闻皇后罚你抄写女德,究竟是所为何事啊?” 武媚娘望着骤然出现的朱啸风,忍不住双目含泪,委屈极了,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陛下,今日昭仪向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谈及昭仪的龙胎,出言颇有诅咒之意,昭仪回了几句嘴,便被皇后娘娘罚抄女德!” 武媚娘的贴身宫女婉儿极为不忿,言语间皆是将矛头对准皇后吕雉。 “婉儿休要胡说!”武媚娘忙出口训斥道,“是媚娘出言不善冲撞了娘娘,才被惩罚的。” 开始了,宫斗! 朱啸风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两个女人都绝非什么善茬。 此番若再去找吕雉对峙,二人必然也是各执一词。 “既然皇后娘娘罚你,那你便写。” 第33章 你瞅啥 武媚娘闻言,不可置信地抬起双眸。 在她的印象里,朱啸风在还是八皇子时就被自己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 从前在王府中,他对自己更是言听计从,极尽宠爱。 但自己出身低微,初入宫中只能做一个小小的才人。 虽然此番凭借身孕晋封为了二品昭仪,但她的志向绝不在此! 本想凭借朱啸风的宠爱向上攀升,哪知他最近却跟变了个人似的,对自己的态度不咸不淡。 “媚娘领旨!” 武媚娘收起心中百般不愿,极力克制地说道。 朱啸风摇了摇头,转身便走,不再多言。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此话不假。 他又想起与世无争,温柔体贴的卫子夫。 还是我的子夫好! 想到此处,朱啸风忙一溜烟地奔向延禧宫去了。 又是一日早朝过后,朱啸风带着霍去病出宫游玩。 朱啸风记挂着上次没在醉仙楼玩尽兴,想拉着霍去病再去体察一番。 “小子,还记不记得上次咱们杀影锋那个地方?” “大哥该不会又想去喝花酒了!” “什么喝花酒,小屁孩懂得还挺多。我只是单纯的想去凭吊一下影锋侍卫罢了。” “……哼。” 醉仙楼今日热闹万分,人声鼎沸。 朱啸风一问才知,今日是胡人血统的花魁第一次亮相的日子。 “大哥,你说胡人长得跟咱们有什么不同的呀?” “眼睛大点儿,鼻梁高点儿,再白点儿。” “怎么听着这么像白毛猴子呢?” 朱啸风噗嗤一笑:“你还小,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二人正说话间,只听龟公大喊一声:“琴烟姑娘出来啦——”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向二楼望去,只见屋内缓缓步出一名面覆薄纱的女子。 女子身段高挑,轻扭细腰,极尽妩媚之姿。 双目含春,碧波轻送,楼下男子便已倾倒了一半! 只见她缓缓摘去薄纱,露出一片雪肌,小巧但高耸的鼻梁显得神圣不可侵犯,樱桃小口微张,又尽显诱惑。 楼下的男人瞬间兴奋起来,争先恐后地掏出所有财物,只为一亲芳泽! “我出八百两,请琴烟姑娘上来一叙!”自二楼左边的露天包厢传来一道男声,朱啸风在楼下,看不见那人的长相。 老鸨柳妈是个见钱眼开的,一听八百两眼睛都直了:“大爷,马上来!” 正要推着琴烟姑娘进包房时,又乍听另一边露天包房传出一道男声:“我出一千两!” 柳妈立刻见风使舵:“来了来了,这位大爷!” “明明是我出八百两在先,谁人敢来争抢!” 左边男子说着便出了包厢。 朱啸风定睛一看,正是他的骠骑大将军赵括! “谁给的钱多当然归谁,没钱逛什么醉仙楼!” 右边的男子声音中带着嘲讽,似是在宣誓自己的主权。 赵括哪里受过这等气,顿时骂骂咧咧道:“老子是大将军赵括,谁敢跟我抢人!” 右边男子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骠骑大将军赵括啊!” 说话间,男子才露出了脑袋。 此人用半个黑罩遮眼,仅剩的一只右眼使他看上去更加凶神恶煞。 朱啸风哑然失笑,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人不是夏侯惇还能是谁! “赵大人今天好雅兴,但怕是银子没凑够,在这儿怪丢人的。” 夏侯惇自受封了一品辅国大将军之后,气焰颇盛,恨不得眼睛长在头顶上。 此刻又见赵括未能拼抢过自己,更是盛气凌人。 赵括被他气的怒气填胸,一时语塞,只好死死盯住对方。 “你瞅啥?”夏侯惇被他瞪得发毛,便瞪大了仅剩的另一只眼瞅着对方。 “你瞅啥?” “瞅你咋地!” “你就剩一只眼了你还瞅!” 夏侯惇听闻对方拿自己的独眼开玩笑,阔步就要过去跟对方干仗! 赵括虽然身手一般,但眼看夏侯惇向自己走来,也只得硬着头皮接招。 可夏侯惇岂是一般人,一拳就将赵括撂倒,骑在他的身上左右开弓。 醉仙居顿时闹作一团! “大哥!要不要管管?” “报官,这种事咱哪管得了。” 朱啸风淡定地摇了摇头。 狗咬狗一嘴毛,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哪里愿意管这乱摊子。 趁官府来之前,他忙拉着霍去病离开了。 赵括、夏侯惇二人在朝堂上早已势同水火,赵括被夏侯惇压了一头,纵然百般不愿,也只得忍气吞声。 现如今看上个姑娘还被对方抢了去,真真是奇耻大辱。 但这又绝非仅仅是二人之间的争斗,而是二人身后吕不韦、曹操之间的博弈。 朱啸风想到此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这一日,乃是曹操的诞辰。 丞相府内好不热闹。 朱啸风特意遣人送去了几箱的珍奇异宝,小山般堆在曹操的府邸门口。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曹操在朝堂上一片顺遂,此时又如此受到皇帝珍视,一时风光无两,满面红光。 来到他府上送礼贺寿的人更是络绎不绝,直要踏平了丞相府的门槛。 当晚,曹操大宴百官。 丞相府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朝中有头有脸的、想攀附高枝的,不管请过没请过,都往曹操的府上跑。 众人围着曹操,敬酒的敬酒,奉承的奉承。 曹操被众人贺得有些上头,不禁多喝了几杯。 他整个人东倒西歪,平时就高度近视的双眼这一下更是形同摆设了。 酒酣之际,曹操摇摇晃晃地起身如厕,却在拐角处发现一气质绝佳的美妇人。 虽然曹操的双眼现在形同虚设,但是他还是依稀看得见美妇人那凹凸有致的身形和别有韵味的脸蛋。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怎地……怎地单独在此处闲逛?” 他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一把抱起妇人,口齿不清道。 那妇人猛然一惊,回身一看,竟是曹丞相抱住了自己! “曹丞相,妾身……啊!曹丞相不可!” 曹操也不顾妇人的惊呼,也已然忘记满座等待的宾客,扛起妇人便向卧房走去。 雨化田躲在暗处,将一切收在眼底,唇边不禁划过一丝讥笑。 第34章 暗夜军团! “还请陛下为臣做主啊!” 朱啸风这日甫一上朝,便看见鼻青脸肿的赵括在大殿上一直喊冤。 朱啸风窃笑不已。 这赵括空会纸上谈兵也就罢了,身居二品大将军职位的人在外被同僚打了,竟在朝堂上找皇帝喊冤。 碰上别的武将,怕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身旁几个大臣见赵括一脸怂样,也忍不住偷笑起来。 “赵括,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朱啸风佯装不知情。 “启禀陛下,昨日臣在外用餐,被夏侯惇那厮出手伤了!” “哦?你们在何处吃饭,又是为何起了冲突啊?” 赵括见朱啸风刨根问底,脸上极其不自然了起来。 二人正说话间,夏侯惇才穿着朝服姗姗来迟。 他脸上一处伤也没有,但却遍布了愠怒的神情。 “夏侯惇,赵括说你无缘无故打了他一顿,可有此事啊?” 朱啸风此话一出,又惹得众臣笑声连连。 文武百官还是第一次见有大臣被人打了,来找皇帝告状的! 夏侯惇本就不知为何恼怒不堪。见赵括又来找自己的茬,一时大为光火。 “不就是在青楼没抢到姑娘,被打就被打,有什么脸面在此哭哭啼啼!” 众臣一听说赵括是在青楼被打,取笑的声音更大了。 “既然如此,那两位爱卿的私事还是私下解决。” 朱啸风哑然失笑,就差跟他俩说“请勿占用公共资源”了。 赵括脸上挂不住,顿时涨红成了猪肝色。 本以为自己是大将之子,身后更是有吕不韦撑腰,皇帝一定会给足自己面子,好好斥责夏侯惇几句。 没想到皇帝轻描淡写,对此事完全不再多言。 吕不韦悄无声息地摇摇头,这赵括也忒不成气候了。 平时扶不上墙也就罢了,怎地被打之事还要放在朝堂上大肆宣扬,甚至想要找皇帝做主! 但是话虽如此,皇帝却并未指责夏侯惇半句,这是吕不韦也并未想到的。 看来,必须要尽快铲除这个定时炸弹了! 下了早朝,和珅贼眉鼠眼地摸进了御书房中。 “陛下,您先前交代微臣的事已经办妥了。” 和珅说着便双手递上了一个木匣。 朱啸风一打开,就看到一把布满花纹、冒着森然寒气的短剑呈现在眼前。 他将剑抽出,拿在手中仔细掂量。 此剑极其轻巧,却并不轻薄,刀刃上闪烁着耀眼的银光。 “好剑!”朱啸风忍不住脱口夸赞。 “这是微臣特意托人从极北之地寻来的玄铁,虽然轻巧但极为硬实。”和珅满脸堆笑。 “这玄铁还有么?再给朕做一把。”朱啸风爱不释手。 “这个好说,包在微臣身上!”和珅得到首肯,嬉皮笑脸地退下了。 不多时,一名黑衣黑须黑面的男子翩然飘进了御书房中。 他眼巴巴看着朱啸风,也不说话也不行礼,只是等待对方下一步的指示。 朱啸风对荆轲的三缄其口早就习惯了,因此也不与他追究太多。 “今日朕叫你来,是有样好东西要赠与你。” 说罢,朱啸风掏出盒子交给荆轲。 荆轲抽出短剑,双眼蹭的一下亮了。 朱啸风第一次在荆轲眼中看见光。 “喜欢吗?” 荆轲将短剑拿在手中,脸上几乎带有一丝笑意:“这是玄铁” “没错。” “好的兵器都有名字。你送我的,你就取个名字。” 朱啸风第一次听荆轲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起名字……”朱啸风沉吟半晌,“既然你得到这把短剑后如此喜悦,不如就叫它‘霜之喜悦’。” 荆轲觉得这名字很奇怪,不过也没所谓,便点头答应了。 “对了,找了二十五个人了,先杀谁?” 朱啸风奇怪道:“什么二十五个人?” “上次你说的,找几个和我差不多的高手,我找了十八个,比我差点,但还行。” “先杀谁?” “不不不,不急着杀人。” 朱啸风听荆轲张口闭口喊打喊杀,颇有一丝无力的感觉。 “先把这十八个人训练的和你差不多强,然后剔除掉不够可靠的人再说。” 荆轲点点头:“我们的组织总有个名字。” 这个人今天怎么对起名这个事有执念呢! 朱啸风歪头思考了片刻,立刻想到一个霸气外漏的名字。 “你们就叫做‘暗夜军团’,你以后就是团长。” “你们直接听取我的命令,也只能听取我的命令。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明白了吗?” 荆轲觉得“暗夜军团”这个名字也很奇怪。 但听到皇权特许四个字,他就觉得叫什么都没所谓了。 夏侯将军府中。 “夫人回来没有?” 夏侯惇下朝回到府中,看到妻子秦氏还未回家,不免怒气冲冲。 这位秦氏嫁给他三年,二人平日里恩爱有加,人人皆赞二人伉俪情深。 只是昨夜二人共去参加曹操寿宴后,秦氏便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夏侯惇派出所有家丁寻找,但却一夜无果。 他今日本就为此事烦心不已,在朝上被赵括告了一状后更是心烦意乱。 “老爷!” 夏侯惇正在思考要不要去报官时,秦氏哭哭啼啼从府外跑了回来。 她本就长得极美艳,此时哭的梨花带雨,倒更有一种破碎之美。 “我还以为夫人被什么贼人掠去了!”夏侯惇看到秦氏安然无恙回来,便心放了大半。 但他很快就察觉到了秦氏的异样。 只见秦氏衣衫不整,似是有被撕扯过的迹象。 玉颈遍布红印,双眼红肿,声音嘶哑,显然已经号哭了整夜。 “是何人敢欺负夫人,我去取了他的狗命!” 自己贵为当朝辅国大将军,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胆大包天,竟敢欺负自己的爱妻! 可秦氏只会一个劲儿的落泪,楞是半句话也说不出。 夏侯惇极为焦急,眼见秦氏半晌不做声,干脆手握长剑就要出门。 “夫人是昨夜在丞相府中走失的,我今日便去找曹丞相问个明白!” 秦氏见他要去找曹操问询,双膝一软瘫倒在地,紧紧地抱住了夏侯惇的腿。 “老爷……昨夜便是曹丞相掠去了妾身,曹丞相他……” 第35章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咣当—— 夏侯惇呆立在当场,手中的长剑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素闻曹操喜爱已婚妇人,前些日子还被一名蔡姓的妇人迷得神魂颠倒。 但自己是他的部下,更是他的从弟。 自己为他鞍前马后,他如今却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 “我去找曹操问个明白!” 夏侯惇急红了双眼,也管不得对方是谁了,冲出门去便要取曹操首级! “老爷不可啊!” 秦氏死死抱住夏侯惇的双腿,已是泣不成声 “此时皆由妾身而起,老爷去找曹丞相,岂不是自断后路!” “若是老爷执意要去找曹丞相问罪,那妾身只好以死劝阻老爷了!” 说罢,秦氏竟直冲向门框! 夏侯惇眼疾手快,伸手便抱住了秦氏。 夫妻二人哭作一团,就连府中的下人都忍不住暗自抹泪。 夏侯惇安顿好了秦氏后,叫来自己的副将夏侯杰,二人一起到城中的醉仙楼喝闷酒。 “曹丞相也忒过分了。” 夏侯杰连连摇头。 曹操与夏侯惇都是自己的从兄,只是夏侯惇待自己更为亲厚,他对夏侯惇也更加亲近。 夏侯惇只一个劲的喝闷酒。 如果欺负自己妻子的不是曹操而是他人,自己必定扭断了那人的脖子。 不,要让那人受五马分尸之酷刑,死一百次都死不足惜! 但偏偏那人是自己最为仰仗,也是最为忌惮的曹操! 夏侯惇默默无言,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借酒消愁。 “这位官爷看起来颇为烦恼,可是遇见什么忧心事了吗?” 夏侯惇一抬眼,却见一名细目长须的男子站在自己眼前,言辞间颇为关切。 “滚一边去,我们官爷的事你也敢打听!” 夏侯杰挥挥手,驱赶这名男子。 “或许鄙人能为官爷疏解一番愁绪呢?” 夏侯惇再次看向这名男子,只见他负手而立,不卑不亢,也不似一般谄媚求赏的小人。 夏侯惇拦住了夏侯杰驱赶的双手,“你是什么人?” 男子捋一捋胡须:“鄙人张仪,见过夏侯将军。” 听闻张仪二字,夏侯惇微醺的双眼恢复了一丝理智。 读书人的事夏侯惇不爱打听,但张仪的威名他却是听说过的。 或许此番真的能让名声在外的张仪为自己指点迷津! “张仪先生,这件事说来屈辱,唉……” 夏侯惇被曹操带了绿帽子,十分难以启齿。 但他不知是病急乱投医,还是信任张仪的威名,此番一股脑的和盘托出。 张仪闻言,沉吟了半刻:“敢问将军为何忌惮曹丞相?” “当然是因为他是权倾朝野的宰相,一手遮天,就连皇帝都要忌惮他几分。” “那敢问曹丞相又是为何能做到,以一己之力权倾朝野,威震圣上呢?” 夏侯惇极为不解,只好摇摇头。 “众所周知,左丞相吕不韦之所欲手眼通天,乃是因为这满朝文武中有大半都是由他扶持上位。” “而右丞相曹操之所以权倾朝野,正是依仗手中大齐过半的兵力啊。” 夏侯惇继续喝着闷酒,对张仪的话置若罔闻。 “咳咳,将军,您听懂鄙人的意思了吗?” 夏侯惇终于抬起头:“以你的意思是,我根本无需忌惮曹操,反而他应该害怕我,是吗?” “正是此意。” “先生说笑了!” 夏侯惇哈哈大笑,似是听说了最为好笑的事。 “我做几品的官,带多少个兵,还不是曹操一句话的事!” 一旁的夏侯杰听闻此话,不禁也是叹了口气。 “哎,前些日子刚回朝的时候,我和许褚大哥就偷偷听见曹丞相和尚书周大人密谈。” “周大人说,镇国大将军以身殉国,请曹丞相节哀。” “可是曹丞相却说,只是少了个弟弟罢了,自己还有许多的弟弟。” 夏侯惇闻言,震惊地抬起眼眸。 他以为自己是曹操的得力干将。 没想到在曹操眼中,自己同身死他乡的哥哥一样,也只是个可被随意替代之人! “将军,几万大军听从的是您,出生入死追随的也是您。而不是随便什么其他的人!” 张仪缕着胡子,趁热打铁,“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但夏侯惇仍有一事极为不解:“可是,曹操极有手段,要想轻易翻了这艘船,恐怕也是难上加难!” “非也。不知将军是否发现,最近扬州城暗涌流动,人人噤若寒蝉?” “最近曹操到处打击流言蜚语,已到恐怖的地步。” “那么民众被欺压已久,若是触底反弹,又当如何?” 夏侯惇浑身如同通电了般,豁然开朗! 他即刻站起身。恭恭敬敬超张仪鞠躬道:“多谢先生!” 张仪摆摆手,依旧是背着手离开了。 只见他从容地走出醉仙楼,七拐八拐,在摘月楼的门前站定。 张仪略一回头,确定无人跟踪,这才上了摘月楼二楼的包厢。 “鄙人见过陛下!” “先生可见过夏侯惇了?” 朱啸风见张仪一进门,便迫切地问道。 张仪哈哈一笑,将来龙去脉细细讲给了朱啸风听。 朱啸风闻言大喜,连声夸赞张仪的能言善辩。 “陛下昨日命属下将秦氏定在原地,属下还颇为不解呢。”一旁的雨化田听完也不由得心生敬佩,“原来陛下早就号准了曹操的命脉,抓住了他的弱点!” “只是陛下,眼下曹操虽已惹得人民怨声载道,但还未有人敢奋起而抗啊。” 张仪显得十分忧心仲仲。 “城中现在人人自危,别说反抗,避之不及还差不多。” “但若是最老实人家,遭到最非人的对待,那么再冷血的人也会挺身而出。” 朱啸风面露微笑,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曹操积攒民怨太久了,如今更是作死作到了自家武将的头上。 本来朱啸风还不打算拿他开到,只可惜他野心太大,却又存不住气! 若不在此时朝着熊熊烈火上再添一把油,岂不是显得自己不懂事了! 雨化田闻言立刻会意,站起身来:“属下立刻去办!” 朱啸风别过头去,望向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 神龟虽寿,仍有竟时。 曹丞相,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第36章 姓乔的俏寡妇 高墙林立的气派大院内,张灯结彩,红砖绿瓦。 深灰色的墙砖充斥着威严、慑人的气息。 院墙上满满的装饰着锦簇的花团,红色灯笼点缀在上,一派喜气洋洋。 路过的行人只道天家宅院不过如此。 而这,便是右丞相曹操的府邸。 前一日是他五十岁的寿辰,皇帝特准他第二日不需上朝。 曹操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徐徐醒来,宿醉令他头疼欲裂。 他依稀回想起昨夜—— 吏部尚书公孙贺笑意盈盈向自己道贺,自己突感一阵内急,便去起身出去方便。 在长廊拐角处,自己看到一位美妇人,可谓是“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一夜温存是他关于昨夜最后残存的记忆。 曹操立刻四下寻找,但床榻上除了自己却未见另有其人。 “来人呐!” “老爷,您醒了?” 曹操的家奴老张听到动静,立刻满脸堆笑迎了上来。 “昨晚的女子现在何处?” 老张面露难色:“这……老爷,那女子说惹怒了您,被您一气之下赶出了府中,您可是都忘了?” “放屁!”曹操震怒,“我宿醉至今才醒,那女子何来被我迁怒之说?今早看门的是哪几个人?统统给我将手脚打断,赶出府中!” 老张在曹操身旁伺候多年,见惯了曹操的狠辣手段,但闻及此事还是不免心惊肉跳。 “还有,”即便是宿醉未褪,曹操依旧在回味昨夜美妇人的甘甜可爱,“命所有见过此女的家奴全城搜寻,务必将此人给我带回来!” 老张闻言面露难色,支吾了半晌:“老爷,此女乃是……乃是夏侯惇大将军的妻子秦氏,您该是见过的。” 曹操双眉细不可闻地挑了挑。 这个秦氏他是记得的,早年夏侯惇大婚时,曹操便对这个秦氏印象深刻。 昨夜趁着自己酒醉上头,竟做了件一直都想做的事! 听闻与自己一夜风流的竟是自己的弟媳,曹操反而感觉到一丝丝兴奋。 “老爷?人咱还找吗?”老张小心翼翼地问道。 “找个屁!”曹操不耐烦地摆摆手。 此事过后他虽无忌惮之心,但可一不可再,面子上还是要顾忌夏侯惇一番的。 曹操遣退了老张,反正这一日皇帝免去了自己的朝政,倒不如在这扬州城中游赏一番。 自先帝率大齐举国南迁后,曹操还从未有机会细细游览扬州。 不多时,一辆黑色的马车自丞相府驶出。 路人皆知此乃丞相曹操的座驾,不由得纷纷避让。 曹操坐在马车内,尽情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近日内无论是前朝上诸事的进展还是小皇帝对自己的态度,都让曹操感到顺利异常。 看到百姓避让行礼的惶恐模样,更是让曹操有些飘飘然。 做天子也不过如此! 车至南郊,曹操听闻街道上传来一阵哭闹的嘈杂声。 “什么事?” 曹操极为不耐地掀起车帘,便看见一女子一身孝服,跪在路旁。 此女抽噎不止,身旁的板车上覆了一层茅草,板车前上书五个大字“卖身葬夫”。 曹操喝听了马车,仔细观察起女子来。 只见女子泪水盈盈,更显娇柔媚态;满身素缟,尽显可人娇俏。 更难得的是,那女子低头啜泣间,竟与夏侯惇的妻子秦氏极为相似。 曹操对老张挥挥手,老张授意,立刻去与那女子攀谈了起来。 “老爷,此乃乔氏,昨夜刚死了丈夫。乔氏没钱给丈夫下葬,便想将自己卖到阔绰的人家做婢女,好凑够钱让她的丈夫下葬。” 曹操大喜,立刻示意老张去将那乔氏买下。 谁知乔氏一听是曹操要买自己,立刻大惊失色,连连摇头。 “你需要多少银子,我尽数都可给你。” 曹操见二人争执半晌,便走下了马车,冲着乔氏和颜悦色地说道。 乔氏抬眼望见曹操,硕大的双眼顿时盛满了惶恐,摇头如拨浪鼓:“妾身不敢叨扰丞相……” “无妨,你到我府中做个粗使婢女便是了。你丈夫我自会找人安葬。” 话毕,曹操也不顾女子再三阻拦,竟命下人直接将女子带走! “曹丞相……求您放过妾身!” 乔氏嗓子都哭哑了,被两个大汉拖着便要带走。 但她双手死死抠着地面,竟在地上抓出两道血痕! 围观的几个百姓眼见如此,也不免纷纷落泪。 “这乔氏实在是个可怜人,刚死了丈夫就要被这般对待,唉!” “她那丈夫周郎也是个老实人,平时为街坊们做过多少好事啊,可惜了……” 一个老者实在无法忍受,拄着拐颤颤巍巍拦住了曹操的家奴。 “乔氏随要卖身葬夫,但也要看她自个儿愿不愿意!天子脚下哪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老者许铮乃是南郊附近德高望重的教书先生,因早年中过秀才颇有文化,也一直被附近的百姓所敬仰。 如今大家看到许先生如此高龄还敢主持正义,心中不禁敬佩起他不惧强权文人傲骨,同时不免也为他捏了把汗。 谁知曹操的家奴竟置若罔闻,一脚将许铮踹飞! 许铮已过古稀之年,哪里经受得起如此对待! 只见他如同断线风筝般,顷刻间便飞出了几米远。 “许先生!”“许老师!” 围观的众人一拥而上,发现许铮早已口吐鲜血,倒地身亡! 曹操看那老头极为眼熟,但眼见出了人命,也顾不得太多,驾上马车就要离去。 这老头敢和自己作对,他作死! “不要让他走!” 一名青衫男子满脸泪痕,自人群中跑出,死死地拦在曹操马车前。 十几个年轻人见状,也纷纷站在了曹操的马车前,不许曹操离开。 “天子脚下,哪有杀了人就走的道理!” “许老是我们的恩师,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百姓们长期以来压抑的情绪瞬间都释放了出来。 曹操哪里见过此等情形,立刻皱眉十分不悦起来。 哪里来的刁民,也不睁开眼看看自己是谁! 就是皇帝来了,又能耐我何! 哗啦—— 曹操随身的家奴见状,抽出长刀与十几名年轻人对峙起来。 第37章 丞相大人,跟朕走一趟吧 “启禀陛下,曹操正准备将乔氏带走,但却意外打死了城南郊的老秀才许铮……” 朱啸风听完雨化田的禀告,心中顿时燃起熊熊怒火。 本想抓住曹操好色的本性,借着早就暗中打点过的乔氏来引起群怒。 没想到曹操这一举直接闹出了人命! 朱啸风阴沉着脸,带着霍去病坐上了前往南郊的马车,面色凝重。 之前只是以为,曹操对权力的追求癫狂了些,没想到竟将人命视作草芥到这般地步! 即便是光天化日之下竟也如此无所忌惮。 朱啸风在两条街外就听见了前方激烈的推搡声。 作为皇都,扬州城街上无论出现任何骚动,顺天府都会第一时间派出官兵来进行镇压。 而诡异的是,今天的大街上却连半个官兵的身影都没有看见。 “老师乃先帝亲封的‘翰林名士’,与先帝有过极深的交情,曹丞相逼死老师,就该留下个的说法!” “呸!尔等刁民,也配向曹丞相讨要说法!” 朱啸风刚下马车,便见曹操随行的四个大汉抽出长刀,挡在曹操的马车前。 十几名年轻人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周围更是围满了围观的众人,曹操的马车愣是不能移动半分。 “丞相,这……” 随行的家奴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面露难色。 “你们是越来越会当差了,还不速速回府?” 曹操的声音自马车内传出,听上去极其不耐烦。 家奴们得到指令,挥刀就要向带头的年轻人脖颈上砍去! “住手!” 霍去病飞出一颗石子,正中挥刀那人的手腕。 只听“啪嗒”一声,长刀即刻坠地。 “曹丞相在此,谁敢造次!” 家奴手上吃痛,近似狂怒! “天子在此,谁敢造次!” 霍去病为朱啸风开辟出一条小道来,二人慢步走向曹操的马车。 众人眼见皇帝到此,哗啦啦跪倒了一片。 曹操显然在车上顿了一顿,这才拉起帘子:“陛下怎会在此?” “曹丞相,你面见天子,为何还不下了马车回话?” 霍去病虽然年纪尚小,但面对曹操却不疾不徐,毫不畏惧。 曹操见如此少年竟敢对自己如此傲慢,顿时心中不爽,不情不愿磨蹭了半晌,这才下了马车。 “曹丞相,朕今日微服私访至此,见这里如此混乱,究竟是发生何事了?” 朱啸风对曹操和颜悦色,一副全然不之情的样子。 曹操见朱啸风如此神情,便放心下来:“臣今日出城体察民情,家奴在这里与平民拌了几句嘴,不妨事的。” “您是天子对吗?” 为首拦马车的年轻人眼见二人攀谈,不禁跪地痛哭起来。 “您是天子,求您为乔大姐主持公道,为枉死的许老师主持公道啊!” 朱啸风故作惊讶地扬起眉毛:“曹丞相,这是何故?” 曹操闻言,顿时恼怒了起来,一脚踹翻了家奴:“让你做点善事,帮助没钱葬夫的大姐,你倒好,给我闹出人命来了!” 言罢,曹操极为诚挚地看着朱啸风:“陛下,家奴做事不当,臣即刻将他押送顺天府,不要让他污了陛下的眼才是。” “乔大姐和许铮先生到底如何了,你来讲。” 朱啸风理也不理曹操,面向那年轻人详细问道。 年轻人躬一躬身:“我们这里原有一位周郎,是附近出了名的老实人,昨夜突发疾病走了。” “他的遗孀乔大姐为了将他安葬,逼不得已自愿卖身到大户人家去做婢女。” “方才曹丞相见了乔大姐,不由分说便要将乔大姐带走!” “可是曹丞相平日里对妇女们是如何暴虐?就算他杀尽了说书人,这些事我们也是知道的,又岂能看着乔大姐白白送死!” “老师许铮出来主持正义,却被曹丞相的家奴一脚踢死了!” 年轻人讲到此处,已是泪水涟涟。 周遭的百姓更是想起连日内被曹操压迫的恐惧,不由得群情奋起。 “曹丞相这样对待咱们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朱啸风望着曹操,面露难色:“丞相大人,朕也很为难,但若真是如此,还请丞相随朕往大理寺走一趟。” 曹操本以为最多就是去顺天府打个过场,毕竟顺天府府尹周书林也算得上是自己的部下。 但他没想到,这个小皇帝竟意欲将他关进大理寺细细问罪! 自己是大齐最有权势的丞相,可以说凌驾于天子之上,岂有去大理寺的道理! 况且一旦进了大理寺,且不说皇帝会如何对待自己,就是素日的仇敌吕不韦随意搜集些罪证,自己便再无翻身机会! 今日绝不可随皇帝去大理寺! “臣无罪!为何要去大理寺!” 小兔崽子,给你几分薄面,你也敢将我带去大理寺? “曹丞相,据朕所知,秀才许铮年轻时曾被先帝封为‘翰林名士’,家中还有先帝御赐的令牌,没错?” 曹操面色一沉,怪不得之前看那老头极为面熟! “这已经不是害死普通平民的事故,而是谋杀先帝御赐学士的事故了。丞相大人,跟朕走一趟!” “我看谁敢动我!” 曹操大喝一声,喝退了就要将他缉拿归案的霍去病。 朱啸风淡然看着曹操,朗声道:“曹丞相,你连日内在皇都制造的多起事件,百姓们早已怨声载道。” “朕即便有心保你,但实在难堵众口之词!” “曹丞相如若当真没做过错事,自然不必惧怕与朕同往大理寺。” “为了群众的呼声,为了人民的名义,朕命你即刻随朕前往大理寺,接受调查!” 曹操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眯起小眼睛嘲讽地看向朱啸风。 “让我去大理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是当朝宰相,就凭这几个刁民的一面之词,就想让我去大理寺,实在荒谬!” 朱啸风淡定一笑:“哦?若是朕执意要带曹丞相去大理寺走一趟呢?” 正在二人说话间,夏侯惇已带领一队人马匆匆赶来。 “末将夏侯惇,救驾来迟!” 第39章 陛下,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我为先帝鞠躬尽瘁,赤胆忠心,何罪之有?” “你需要一个为你所用、可以掌控的皇帝,所以不惜杀害了先帝,还以为此事做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朱啸风看似万目睚眦,实际上却及其心虚。 自穿越来之后,他对前一晚发生的种种已完全记不得了。 但他仍旧对燕王朱棣控诉自己气死先帝一事耿耿于怀。 自己的前身虽然纨绔一些,但气死亲爹这件行为还是万万不可能的。 曹操似看穿了朱啸风的心虚,不免再次出口嘲讽。 “先帝既已驾崩,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还重要吗?” “重要的是,现在你在我的扶持下,早已登顶九五,说起来你还应该感谢我才是!” “你有怀疑我的功夫,还不如去问问先帝最疼爱的妃子,你的母亲慈禧太后!” 曹操说到此处,似是想起极为隐秘之事,突然双眼放大。 “你的生母……好笑,好笑至极!若非我还未找到此事当年的证据,否则如今沦为阶下囚的,应该是你!” 朱啸风见曹操自言自语,言辞颠倒,眼里闪过一丝狠辣。 趁你病,要你命,加把火。 想要让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朱啸风负手而立,夕阳透过大理寺牢房的矮窗,照在曹操脸上。 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陛下,你真的要杀我?” “不然呢?” 曹操闭上双眼,长吐一口气,“人总是要死的。” “我今日死,朝堂之上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陛下,你也会死,跟我一样。” 朱啸风瞥了曹操一眼,好家伙,临死之前车轱辘话转起来了。 难道人只有在临死之前才能进化成为一个哲学家吗? “来人,上酒!” 朱啸风大手一挥,心里面盘算着曹操方才说的话。 吕不韦、慈禧、后宫之中的错综复杂关系,自己后面需要步步为营。 曹操身陷囹圄,竟然没人过来救,看来,吕不韦也放弃了这个制衡的机会。 太监端着鸩酒出现,低垂着脑袋,放在曹操面前的案几上。 曹操脸上骤然浮起一丝悲壮:“陛下,你真的没有什么想问的?” 朱啸风眯起眼睛,我倒是想问,你会说吗? 曹操绝对不是什么老实人,即便是临死之前,还在给别人挖坑。 “陛下如果没有,孟德这里是有的。” “君臣一场,请陛下帮孟德照料后人,孟德的妻儿,孟德的好友,孟德的属下,孟德的相好,这里面有吕相的小妾、赵将军的妻子……” 朱啸风闻言,脑门上全都是黑线。 难怪曹操在朝堂之上位高权重,但一旦面临绝境,就连救他的人都没有。 天天惦记别人家的妻子小妾,对于人妻的执念仿佛骨子里带来的,朝堂之中哪个不是受害者? 就连吕不韦头顶上也青青草原…… 曹孟德,人妻斩,恐怖如斯。 他要看着曹操死,不管你曹操说什么,只要曹操身死,朱啸风就可以正式进入这一场三角关系之中。 权利的游戏开始! 曹操没有半点犹豫,夕阳照在他脸上,他将脑袋埋进了黑暗。 “陛下,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话音落下,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仿佛杯中不是毒酒,而是甘霖! 天牢之中静悄悄,只有风吹过通道发出的呜咽之声,天牢之中锁链摇晃碰撞的叮当之声,茅草摩擦发出的哗啦之声。 朱啸风看着曹操躺在地上胸膛不再起伏,挥挥手,暗中走出来一个呆滞的家伙,正是荆轲。 荆轲试探了曹操的脉搏,探明了曹操的鼻息,在曹操身上摸索了好一阵儿,终于用力点头。 朱啸风长长吐了一口气。 权利的游戏,我来了! 深夜,京城,明德坊外月光拉长了两个打更人的身影。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梆子声连续响起十几次之后,两人蹲坐在一旁的石阶上,搓着手,嘴里哈着热气。 “听说当朝宰相曹孟德今日被抄家了。” “那可不,好家伙,我下午值守之时,看到官兵从他府邸之中抬出来金银财宝,足足装了十几车。” “贪官啊,不知道贪了多少钱,天杀的。” “嘿嘿,听说那家伙还爱爬墙,上次在酒肆中听人喝多了之后说,天干物燥,小心曹操……” 两人偷笑之时,不由抬头。 霎时间,二人脸上似乎被红光照耀,目光呆滞,下巴落地。 “不……不好了!” “走水了!” 火光冲天,大理寺中烟雾浓厚,人声嘈杂。 “水……水在哪里?” “动作快点!” “天牢之中有要犯!” 大理寺官员心中焦急,天牢之中,都是大齐国最重要的犯人,他们或许该死,但不是现在死。 据说,还有一具刚刚死去的尸体,没有来得及处理。 大理寺侍郎包拯本就漆黑的脸,更加难看了。 “糟了,本府感觉事情不妙,来人,我要进宫面圣!” 京城外,高山上,两个黑色人影抬着一具尸体,放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坐在石头上的还有一人,隐藏在黑暗中,面容极为模糊。 “处理干净了?” “回督主,处理干净了!我们找了和曹操身材容貌相仿之人,大火起,那人应该没有人能认出来了。” 被称为督主的人点点头:“做的不错。” “水火无情,水火无情,孟德啊孟德,从今以后,你可要好好给我卖命啊。” 话音落下,他望向了京城。 洛水穿城而过,水势湍急,这个世界,什么东西丢下去,都会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火冲天,照亮了半个京城的天空,火龙张开巨口,任何事物,只要在火中,也会顷刻间化为灰烬。 御书房。 荆轲站在朱啸风面前,本该面无表情的脸,今夜有了一丝疑惑。 “不应该。” “什么不应该?”朱啸风平静如常,仿佛今日杀死曹操并不是什么大喜之事。 “曹操的尸体还在天牢之中。”荆轲目光灼灼,“大理寺少卿说亲自处理尸体,我始终觉得不妥,此人万一……”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 太监的声音焦急无比。 “陛下,不好了,大理寺走水了!” 第40章 麻布,六个圆圈 朱啸风眼皮一跳,不会? 曹操已经确认死亡了,尸体也有人偷走? 朱啸风下意识朝着这个方向去想。 倒不是他多想,而是因为现在的大齐国,群魔乱舞,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想到这里,朱啸风缓缓起身,朝着荆轲点点头:“上次朕给你的东西还记得吗?” 荆轲面无表情,仿佛呆板的木头,从背后摸出几张奇怪的布,那些布揉成一团,看不出任何形状。 “你去查看一番,不管曹操的尸体在不在,今夜,按计划行事。” 敲山震虎,施展手段。 曹操死了,尸体在不在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让和曹操一样的那些人感受到威胁,让他们感受到大齐皇帝朱啸风的恐怖。 他们恐惧,才会安分守己。 夜色如墨,深不可测。 大理寺的火焰足足两个时辰才堪堪消失。 孙钟奇躺在石板上,长长吐了一口气,尽管有些疲惫,但他的眼睛依旧明亮。 来来往往的大理寺侍郎似乎都没有发现他的手段,那个包黑子有些机敏,早早被他派到了其他地方。 搓了搓手上的土灰,看着面前已经烧空的大理寺大牢,他深吸一口气,从角落起身,脸上也开始变得悲愤起来。 “孙钟奇,你辜负了大齐!” 孙钟奇第一次听到如此恐怖的声音,也是最后一次。 夜风吹来,带着杀意,他脖子上一凉,视线重重坠落在地。 世界歪了。 荆轲将布团打开,呆滞的脸上挂满了愁容。 “可惜了,这么好的布。” 随手将布团贴在孙钟奇那已经滚落在地上的头上,荆轲朝着黑暗中隐去。 吕丞相府。 每天太阳升起之前,婢女们就已经小心翼翼起床,轻手轻脚开始准备新一天的事务。 吕丞相平易近人,但有个奇怪的嗜好,那就是喜欢看到清晨的阳光。 所以在吕丞相醒来之前,卧房的窗户要在合适的时间打开一部分,给阳光透过窗户缝隙的空间。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内,落在了年轻女子的脸上,照得她痒痒的。 “嗯~老爷……”旖旎的声音带着慵懒,可下一刻,尖叫声响彻整个吕不韦府邸。 “啊!” 尖叫声惊醒了吕不韦,惊动了家丁,护卫。 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聚拢了过来。 吕不韦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脸被什么遮住了,用力一抓,摊开一瞧,顿时眉头紧锁。 “这是什么?” “昨晚谁来过?” 一旁的年轻女子衣服还没有穿全乎,满脸惊恐,跪地不起。 “老爷,不是我,不是我!” 吕不韦看着手里那张布上的圆圈,很是奇怪,一共六个圆圈,难道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管家似乎心有明悟。 随后他缓缓起身,摸着女子的脑袋,“小丽,我知道不是你,你不要害怕。”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喜欢打打杀杀,我喜欢以理服人。” 阳光照在脸上,吕不韦伸了个拦腰,坐上了轿子。 一旁的马车上,麻袋里面装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似乎像个人。 大小,像个女人。 “小心处理。” 吕不韦话音落下,放下布帘,闭目养神。 轿子缓缓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大内,储秀宫。 皇后吕雉恐惧的抱着被子,浑身颤抖不已,大气不敢喘。 “是谁?” “到底是谁?” 她面前的地上,丢着一块儿布,上面画着三个圆圈。 朱笔画的圈圈令人心悸,像极了射箭用的靶子。 她不关心那圈圈是什么意思,她只想知道,到底是何人,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这东西放在自己的脸上。 “启禀娘娘,昨夜御前侍卫未曾发现可疑之人。” 吕雉缓缓抬头,惊恐的目光里闪烁着狠辣。 “是吗?既然如此,要他们有何用?” “拉出去斩了!” 侍卫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自己的同僚直接拿下。 不管是陛下,还是娘娘,护驾不利,都是死罪。 人头落地,血染朱雀门。 朝堂之上,皇帝面前天阶之下,站着一个黑脸汉子。 黑脸汉子面前,摆放着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沾染着血,带着燃烧的灰烬。 “陛下,昨夜救火之后,不知何时,孙钟奇失踪。” “臣等寻找多时,终于在一处角落发现孙大人,然而,他已经尸首分离,在他的脑袋上,放着这么一块儿布。” 一块儿布! 吕不韦内心咯噔一声,脚下险些站立不稳。 他微微抬头,眼角余光看向了孙钟奇的脑袋。 奇怪的圈圈,有七个,而他的,是六个。 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流淌而下,一时间,恐惧遍布全身。 是何人?到底是谁? 这人为何要这么做? 朱啸风很明显注意到了这一幕,淡淡问道:“吕丞相可是生病了?大殿之中还算是清爽,为何丞相汗流浃背?” “老臣……老臣无妨,只是有些风寒。” 朱啸风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那吕丞相可是要保重身体啊,晚上记得关好门窗。” 这话一出,吕不韦身体一颤。 难道! 难道是小皇帝? 吕不韦猛地抬眼,对上朱啸风颇为玩味的目光。 朱啸风的眸中似有一弯静谧幽潭,深不可测。 二人就这样静默地对峙片刻。 朝堂之上,落针可闻。 吕不韦率先移开了目光,垂眼道:“陛下,大理寺少卿孙钟奇之死颇为蹊跷,是否要查……” “查什么?” 朱啸风厉声打断。 “孙钟奇玩忽职守,大理寺如此重地竟会走水,朕还没来得及摘了他的脑袋,他倒会以死谢罪!” 小皇帝竟是将孙钟奇之死定性为畏罪自杀了! 神秘的布,神秘的圈圈,与那小皇帝定是脱不了干系。 吕不韦垂下头:“陛下圣明。” 朱啸风洪亮浑厚的声音缓缓响起。 “曹操既已认罪伏法,朕也赏他了个体面。” “但曹操一事涉案人数众多,尤其是负责皇都内治安的顺天府。” “周书林,你可知罪!” 周书林身为礼部尚书身兼顺天府府尹,本是曹操的得力部下。 但曹操已死,大势已去,周书林自觉命不久矣。 “陛下!老臣……重罪!” 第41章 大理寺,包青天 朱啸风冷冷看向周书林。 这个虾米一样的小老头佝偻着背,任谁看到他雪白的发须都会认为,这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 而一旦看到他满脸阿谀的表情,就会明白,他不过是曹操养的一条老狗罢了。 “治安不善,毫无作为,你当然是重罪!即日起不必再来上朝了,回老家养老。” 周书林本以为死罪难逃,万万没想到皇帝却只是罢了他的官。 “罪臣叩谢陛下!”周书林千恩万谢。 “陛下,如此一来,朝中礼部尚书、顺天府府尹、大理寺少卿等要职都出现了空缺。” 吕不韦站了出来。每当大齐朝堂之上出现空缺,他都会很合时宜的出现。 朱啸风自然明白吕不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曹操与吕不韦,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曹操手握重兵,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权力的追逐与渴望。 而吕不韦所向往的权力,就仿佛一张看不见的网,在朱啸风意识不到的角落里,无孔不入,网罗一切。 前朝后宫,早已布满了他的爪牙。 朱啸风一声冷哼,吕不韦倒是心大,转眼间就忘掉昨晚被头罩布团所支配的恐惧了! “哦?吕丞相可是有属意之人了?” 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若是还不懂收敛不知悔改,今晚大可继续再赏他一块布! “这个……老臣倒是有合适之人可做推荐,但是否启用还需陛下定夺。” 吕不韦擦擦头上的冷汗。此时断不可大意模糊,须得小心为上。 朱啸风心生满意:“很好。那容朕考虑考虑。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百官徐徐退下,最后依然还有个倔强的身影伫立在太极殿上。 此人漆黑面孔,与荆轲三缄其口的黑口黑面不同的是,这人一看就生得根正苗红,一脸正义之相。 “你还有事吗?”朱啸风和颜悦色的问道,“现在大殿上只剩你一人,你大可为所欲言。” 他记得此人正是呈上孙钟奇人头那人。 “启禀陛下,大理寺少卿孙钟奇离奇死亡,但昨夜大理寺还有更古怪的事。” “前丞相曹操的尸身还未来及处理,大理寺便走水。” “待微臣再找到曹操的尸身时,尸体已被火焰烧的焦黑,辨不清面目,只能靠身形依稀辨认出,尸体似是曹操。” 朱啸风眯起双眼:“你认为这不是曹操?” “微臣不敢断言。但大理寺把守极严,数百年来从未出现过走水的情况。” “况且……曹操的尸身还未来得及处理,便发生走水,实在蹊跷。” “这件事,朕知道。”朱啸风皱起眉头,“只是朕还未来得及派人仔细查明。” 说罢,朱啸风仔细望着眼前这个面孔黝黑的汉子,见他一脸赤诚,似是可用之人。 “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陛下,微臣包拯,上个月刚考取大理寺侍郎一职。” 朱啸风双眼一亮! 大理寺配上包拯,这是什么概念! 这绝对是大齐迄今为止最为绝妙的搭配之一。 大理寺有了包青天,何愁还有破不了的案! 我朱啸风有了包青天,从此朝堂上便又多了一股可以信赖的力量! 朱啸风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也顾不得身为帝王的威严,火速冲到殿上攒紧了包拯的手。 “包拯,好啊!从今往后便有你来担任大理寺少卿一职!” 包拯受宠若惊,想跪下行个人臣大礼,但无奈双手被朱啸风紧紧攥着,顿时面上一阵尴尬。 朱啸风拍拍包拯的肩膀:“由你来亲自调查曹操尸身一案。你办事,朕放心!” “是!” 包拯双手抱拳,漆黑的瞳仁闪烁着光芒,似是跳动的火苗。 遣退了包拯后,朱啸风身边蓦然出现一团黑色的身影。 “怎么不杀那老头?” 朱啸风看着荆轲:“你说周书林?” “是。” “还不能杀他,曹操尸身有蹊跷,他作为曹操的手下,或许知道些什么底细。他返乡路上务必派人将他跟紧。” “好。” “陛下,有一名叫方孝孺的年轻人,说您今日安排他面圣。” 辛公公的提醒让朱啸风想起,自己今日还约了方孝孺面谈。 朱啸风阔步赶回御书房,远远便看见方孝孺俯身侧立在御书房门外,面露谦逊。 “知道朕为什么今日传你入宫吗?” “鄙人愚昧,难以体察圣意。” 朱啸风深深地看了方孝孺一眼。 方孝孺虽已洗去昨日只身拦曹操的果敢勇猛,但他毕竟只是一介书生。 有此螳臂当车的勇气,自然也不会缺乏做大事的魄力。 况且今日面圣,在天子面前,他依然不卑不亢,面露淡定。 看来,是一名可堪重任之人。 “昨日面对曹操,你毫不畏惧。作为一个书生,你的果敢甚至早已远超许多习武之人。” “顺天府府尹周书林老了,朕已命他告老还乡。” “对于顺天府府尹一职,你怎么看?” 方孝孺听闻朱啸风有意将要职安排给自己,却依然不悲不喜,面色沉稳。 “陛下,鄙人只是一介书生。若身上有半点才能能被陛下所赏识,能为大齐效力,鄙人自当赴汤蹈火!” 朱啸风面露赞赏,嘉许地点点头。 确实是可塑之才! “下午便去顺天府报道,先从衙役做起。你会走得很远的。” 方孝孺闻言,庄重严肃地行一大礼:“鄙人领旨!” 送走了方孝孺,朱啸风总算得以稍加喘息。 自昨日清曹操、恐吓吕氏一族后,朱啸风总算能坐下来,捋一捋两日内发生的种种。 除去曹操后,大齐朝堂之上的三足鼎立之势已被彻底打破。 眼下,就是自己与吕氏一族的拔河。 今日太和殿内,吕不韦已自乱阵脚。 一旦假以时日收集到证据,定能将对方一网打尽,置之死地! “启禀陛下,吏部侍郎和珅求见!” 朱啸风微微皱眉:“有事吗?” 和珅贼眉鼠眼地步入殿内:“陛下,近日内买官人数倍增,微臣特来向陛下禀明此事。” “以及,丞相吕不韦近日内特别提拔了一个人,微臣觉得此时蹊跷,连忙来告诉陛下。” “什么人?” “此人名叫李斯,乃是最近考入礼部的一个小侍郎。” 第42章 同床异梦 朱啸风双瞳扩大,周身如遭过电。 李斯这个人名,熟悉得很! 朱啸风很难去判断,这个李斯究竟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李斯确是名可用之才,但他更像是一把双刃剑。 具体会能发挥出怎样的效果,还得要看这把剑最终握在谁手! “留心观察这个人,”朱啸风轻声说道,“不要惊动吕不韦。再有,你说最近买官人数倍增?” “正是。近日曹操倒台,朝堂之上官员大洗牌,不仅是尚书、府尹之类的要职有变动,一些小官职也出现了空缺。” 朱啸风抬起眼,乜了和珅一眼。 这个人,贪心,胆小,但若委托他办些什么事,他必然还是会办得漂漂亮亮。 和珅被朱啸风看得心里发毛,忙道:“只是一些要职近日都是由吏部尚书李源一手负责,直接汇报给吕丞相,微臣并无接手的机会啊。” “这个李源胆子倒是大得很。他收钱的证据可能收集到?” “那自然不难。” “很好,证据留好。你最近办事很稳妥,这个吏部尚书,你来做。” 既然现在的吏部尚书李源为吕不韦所用,那索性给吕不韦换一个老部下,让他用着更顺手些。 “微臣叩谢陛下!”和珅诚惶诚恐。 自上一次死里逃生以来,和珅连日内过的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本想着能捡回一条命已实属命运厚待,没想到今时今日还能为皇帝所重用。 想到此处,泪水,顺着和珅的眼角流下。 “行了行了,”朱啸风连忙摆手,“感动的话就不必说了,好好替朕当差便是了。” “微臣领旨!” 和珅擦擦眼泪,哭哭啼啼地退下了。 朱啸风再次翻出官员名单,细细检阅了一番。 上一次看这张名单,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高处不胜寒。官员林立的前朝对他而言,像是一片布满迷雾的森林,他看不清出路。 但如今再看这张名单,他已经能看到一个又一个熟悉且值得信赖的名字。 而自己在这场博弈中,也逐渐掌握了话语权。 倏忽间,朱啸风想到了一个人。 “摆驾储秀宫!” 吕雉还在为昨夜有人私闯寝宫一事头疼不已。 而今日父亲托人传来密信,叮嘱自己在后宫要万事小心。 吕雉便知道,昨夜遭遇怪事的不仅仅只有自己。 但为何父亲会叮嘱自己在侍寝时格外小心……莫非! 难道是那个胸无大志、遇事只会哭哭啼啼的皇帝? 怎么可能! “陛下,您来了!” 无限思绪间,吕雉看到了一团明黄色的身影。 她大大的杏眼霎时由方才的阴鸷转换为了纯洁透彻。 朱啸风甫一进门,便看到吕雉不谙世故、天真可爱的笑脸。 多好的萌妹子,如果没有吕不韦那样的亲爹就更好了。 “朕多日未来看望雉儿,雉儿最近可还好?” 朱啸风拥着吕雉坐下,伸出手捏捏她满是胶原蛋白的小脸。 “臣妾一切安好,陛下无需挂怀。” 朱啸风望着吕雉若无其事、波澜不惊的笑脸,内心不由得大为赞叹。 不愧是自己的皇后,飙起戏来跟自己实在有的一拼。 “雉儿晚上睡得可还好吗?” 吕雉终于抬起头,对上朱啸风沉着却颇为玩味的眸子。 他的双眸似万丈深渊,似要将人牢牢地吸住,向下坠落。 “臣妾睡得很好,一觉睡到天亮呢。” 就在这一刹那,朱啸风从吕雉的反应中嗅到一丝紧张局促的气息。 朱啸风知道,这么久以来,自己原来并未错怪这位看上去天真娇憨的少女。 纵使吕雉有再高深的演技,但还是被那一瞬间的惊慌失措所出卖! “那便好,今晚朕陪雉儿一起睡。” 一番雨云似是例行公事,事后二人大汗淋漓,皆是满身疲倦。 吕雉紧紧依偎在朱啸风的肩头,极为小鸟依人地环住了他的腰身。 但在一片黑暗中,她的双眼空洞无神,直直瞪向前方。 本以为,这个草包若能带给自己一丝温暖,自己也能在父亲面前为他美言一番。 但事与愿违,原来这个草包早就洞悉了一切! 但父亲的叮嘱…… 想到此处,吕雉不免又是一阵头疼。 朱啸风又何尝察觉不到怀中吕雉姿势的僵硬。 吕雉是怎样的人,他懂。 自己是怎样的人,相比吕雉也懂。 二人紧紧环抱在一起,中间隔着薄衫,却仿佛隔了一整个世界。 吕丞相府中。 吕不韦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经历过前一晚的遭遇,换成哪个正常人,想必此时此刻都无法入眠。 索性,起身更衣,夜会故人。 午夜的扬州城,一辆青色的马车悄然驶出丞相府,轻车熟路地来到神武门。 不多时,马车吱吱呀呀,在慈宁宫门外停住。 “兰儿,你近日……可还好吗?” 吕不韦刚一见到慈禧,便褪下了平日里那副严肃正经的面孔,万般柔情浮上了他的眉间。 慈禧身着寝袍,看上去弱风扶柳,别有一番成熟韵味。 她紧紧倚靠在吕不韦的身旁,柔弱无骨。 “本宫不好……昨夜不知何人夜闯慈宁宫,在本宫脸上留下一个有神秘图案的麻布团。” 慈禧说得泪水涟涟,吕不韦不禁一个激灵。 原来皇帝早已将矛头对准了自己三人! “兰儿的遭遇,跟我一模一样啊。” 吕不韦长叹一口气,将昨夜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 慈禧闻言沉默了良久,方开口道:“本宫一早便察觉到皇帝的诡异行为,所以早早就想借曹操之手翻出一些宫闱秘事。” “但是曹操现在死了,既可惜可悲,又可笑可叹。” “自上一次悄悄命人向皇帝下毒后,皇帝在本宫面前脆弱如孩童,本宫便以为皇帝依旧是曾经的懦弱样子。” “没想到皇帝如今竟这般厉害了,是本宫看走了眼!” 吕不韦捋着胡须,分析道:“曹操一死,这朝堂上便没有能与老夫制衡的存在。皇帝如今是急不可待,等着拿我开刀了!” “皇帝若想下手,大可昨夜就要了你的命。”慈禧摇头道,“他这一步乃是敲山震虎,不许你轻举妄动了。” 第44章 荆轲,你怎么看 有杀气! 朱啸风的大脑中瞬间蹦出这三个大字。 虽然只做了几个月的皇帝,还从未见识过后妃争斗的场景。 但眼见面前怒气冲冲的吕雉便知道,生气的女人,不好惹。 “见过皇后娘娘。” 武媚娘一秒收起泪水,冲着吕雉恭恭敬敬地拜上了一拜。 “陛下,臣妾顾虑武昭仪腹中龙子,今年拨给她宫中的冰块便少了些,但也不至于丝毫没有。” “武昭仪若是不满,大可向臣妾诉说,何必跑到陛下这里来说三道四呢?” 吕雉竟理也不理武媚娘,转身便向朱啸风告起了状。 “皇后娘娘,您母仪天下,该给各宫多少份例,您自然是最清楚的。” 武媚娘微微抬头,不卑不亢地说道。 朱啸风只感到,二人剑拔弩张之间,眼神中似是碰撞出仇恨的火花来。 吕雉一改往日在自己面前萌妹的形态,眼中喷出的怒火恨不得将武媚娘吞噬。 武媚娘也全无妩媚之姿,举手投足间尽是威严。 朱啸风不由得按住太阳穴。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头疼。 说实话,这两个女人要如何他并不真的在乎。 吕雉他已摸清了底细,绝对是她爹派来的探子,二人也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而对于武媚娘,他在心中一直存在一丝丝畏惧之感。 不,说是畏惧也太过夸张,应当说自己总在不经意间,希望与对方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 尽管自己曾与武媚娘一夜缠绵,而武媚娘也是第一个怀有自己子嗣的后妃。 但朱啸风却并未因此事而高兴半分,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个极为冷血的男人。 “行了,可以了,打住!” 朱啸风从无限思绪中回过神来,及时叫停了正要开口反击的吕雉。 “朕日日忧国忧民,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闲,还来听你们这些个鸡毛蒜皮!” “后宫一日不安,朕的心又如何安宁!” “她要什么,你尽管拨给她便是了!” 朱啸风假意恼火,实则是希望快点脱身出来。 正所谓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除了子夫,自己当真是谁都懒得管! 众人见朱啸风发怒,皆是惊惧下跪,噤若寒蝉。 吕雉听闻皇帝苛责了自己几句,垂下的双眸中更是射出一道阴狠。 朱啸风冷哼一声,拂袖便走。 吕雉眼见朱啸风离开,立刻由婢女搀扶着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望着武媚娘。 武媚娘缓缓抬起头,清冷的目光极为倔强。 “皇后娘娘,在这后宫中做眼线,很辛苦。” 武媚娘半是笑容半是嘲讽,不紧不慢地打量着吕雉。 啪! 吕雉扬起手,在武媚娘的脸颊上瞬间留下了五个指印。 “别以为身怀龙种便可高枕无忧,妄想爬到本宫的头上去,做梦!” 吕雉说完便扬长离去,武媚娘捂着肿起的脸颊,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 总有一天,她要眼前这个跋扈的女人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不,要让她整个吕氏家族来陪葬! 朱啸风逃也似的回到御书房,揉捏起额头来。 前朝再如何风云诡谲,自己也未曾如此惶恐过。 但自己是真心见不得女人吵架。 想来想去,都是自己的子夫好,那么温柔,那么善解人意,那么……嘿嘿。 朱啸风想到一些心猿意马的事,决定今晚就去找子夫落实一下。 “他死了。” “我勒个去,谁死了!” 朱啸风惊得从太师椅上弹起,慌张间抬头,便看到荆轲抱着双臂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早该习惯这个人的出场方式的! “周书林,出了城便被人杀了。” 朱啸风精神一振:“是何人下手,看到了吗?” 荆轲摇了摇头:“出了皇都后派下属去跟的。那杀手用的回旋镖,人在远处,追不上。” 朱啸风靠在太师椅上,长出一口气。 目前唯一能追查线索,就这么断了。 自己明明已放周书林告老还乡,朝堂上的一切本该再与他无关。 若不是周书林手握曹操的秘密,绝不会被人痛下杀手。 荆轲呆立了半晌,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中摸出一枚金属物,放在朱啸风的眼前。 “这就是杀手的暗器,材料很奇特,未曾见过。” 朱啸风将暗器拿在手上,仔细端详起来。 这是一枚由六片刀刃组成的回旋镖,每一侧的刀刃都吹发可断,极为锋利。 回旋镖通身闪烁着古铜的光芒,看上去极为纤薄,拿在手中却颇有分量。 最为古怪的便是这暗器的的纹路,是一种介乎于云纹与水波纹之间的暗纹,只有在烛光下才能看的清楚。 朱啸风将暗器放回原处,不由得颇为懊恼。 眼下唯一追查得到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而大理寺包拯那边,也查不出什么极有力的证据。 “荆轲,你怎么看?” 这话一出口,朱啸风便觉得自己有些病急乱投医。 荆轲呆头呆脑的,平日里话都不肯多加个主语,会给自己做什么长篇大论的分析呢 “追出城却没追到凶手的那个下属,该死。” 朱啸风顿时哭笑不得:“朕不是问你关于暗杀这件事,而是……算了算了。你下属也不容易。朕喜欢以理服人,不要整日喊打喊杀的,打到花花草草就不好了。” 荆轲摇摇头,这个皇帝大概被那老头的死刺激到了。 吕丞相府中。 吕不韦端坐在正厅上,看着匍匐在自己眼前这个颤抖不已的老妇,面带微笑。 “你就是当年伺候慈安皇后生产的产婆,赵嬷嬷?” “回丞相的话,正是老奴。” 赵嬷嬷小心翼翼地回着话,生怕自己哪句说错,得罪了眼前这位大齐国第一权臣。 “当年慈安皇后生产时,便是你偷偷将皇后产下的公主换成了男婴,抱了出去?” 赵嬷嬷惊恐地抬起头:“丞相大人,并无此事啊!这不过是当年有心之人传出的流言蜚语……” 吕不韦眉头紧锁,看着赵嬷嬷诚惶诚恐的模样,倒也不似作假。 怪不得曹操寻找这么久,也未曾找到当年的蛛丝马迹。 难道是兰儿对自己说了谎…… 吕不韦凝聚双目,狠狠瞪向赵嬷嬷。 既然当年宫中就有此传闻,倒也并非空穴来风,那么事到如今,真相如何根本就不重要了! “来人啊,这姓赵的老奴拒不认罪,去将她的独生子赵四给丞相大人绑来!” 李斯的声音幽幽传来。 第45章 封禅 “是老奴记不清,是老奴记错了!” 赵嬷嬷听到李斯要去绑了自己儿子来,立马磕头如捣蒜。 原来,赵嬷嬷那儿子赵四不学无术,赵嬷嬷早些年便花钱给他捐了个官。 没成想,赵四做了小官仍是喝酒赌钱,甚至喝醉了强抢民女。 现在赵四就在大理寺中等候庭审,赵嬷嬷正愁没钱去通融打点。 此时忽听李斯拿儿子做威胁,赵嬷嬷只觉得比要砍了自己的脑袋还要惊恐。 李斯看向吕不韦,吕不韦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说实话,吕不韦极为享受这种,将他人命运掌控于股掌间的感觉。 下至匍匐在自己面前,声泪俱下的赵嬷嬷。 上至远在金銮殿中,呼风唤雨的九五之尊。 吕不韦需要掌握大齐国的每一个人,每一寸疆土。 “既然是记错了,那现在就给你一个说出真相的机会。” 赵嬷嬷擦干眼泪,跪坐在吕不韦的身边,努力去揣测吕不韦的心意。 “慈安皇后当年是产下了公主,为了夺得皇后之位,便嘱咐老奴在宫外找来一个男婴,偷偷替换了公主。” “这个男婴,便是先帝的八皇子,当今的圣上?”吕不韦眼神一凛。 “……”赵嬷嬷一时语塞。 随意编造皇帝身世,这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但眼下自己儿子的命,又何尝不是拿捏在吕不韦的手中呢? “赵嬷嬷,你想好。你儿子的命就握在吕丞相的手中!” 李斯望着赵嬷嬷冷冷说道。 “是,那个男婴便是当今圣上!” 吕不韦终于捋须大笑,露出极为满意的表情。 “李斯,你可都听到了?” “回丞相,下官听的清楚极了。实际上,下官有个更好的提议。” “哦?”吕不韦登时来了精神,“讲来听听。” 二人说笑间进入到内室中,留下赵嬷嬷一人趴在地上,抖如筛糠。 慈安皇后,您待老奴极好,但为了老奴的儿子,多有得罪了! 养心殿中。 “吕不韦找来了二十多年前伺候的宫人?” 朱啸风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漫不经心地问道。 吕不韦这老狐狸,被自己这么一震,最近怕是找尽各种机会,来证明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此人曾伺候过慈安皇后,”雨化田单膝跪在一旁,忧心忡忡说道,“不知吕不韦究竟是作何打算。” “看他能作出什么妖。”朱啸风淡淡道,“去查一查这个宫人原来在宫中做什么,何时出的宫。” “再有,派人盯紧李斯。” “是!” 遣退了雨化田,朱啸风百无聊赖,便想着叫霍去病教自己几招防身的功夫。 说干就干,朱啸风立马传唤来霍去病。 二人在英华殿门前选了一大片空地,摆起了阵势。 “大哥……哦不,陛下,微臣做什么动作,您便做什么动作。” 霍去病在宫外叫惯了朱啸风大哥,猛地在宫中开口,倒有些不适应。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叫大哥也无妨。” 朱啸风灿烂一笑,跟着霍去病做了个扎马步的姿势。 只见他双手缓缓提起,再向丹田压下,缓缓以口吐气,整个人便放松了不少。 几套动作下来,朱啸风只感觉一股暖流在丹田之内流窜。 “大哥,我今天先教你一些行气运气的方法。” “习武之人最紧要的便是学会运气。大哥每日练习运气,月余后内力定能有所提升。” 朱啸风闻言大喜,有霍去病这样一位天资聪颖的高手指点,自己的武艺必定会有所精进。 更何况一番运气后,朱啸风体内火热,总感觉一股真气在自己体内流窜。 结束了这一日的修炼,朱啸风便急不可耐地奔去了卫子夫的宫中,说要给她看个好东西。 “陛下,是何事如此焦急?” 卫子夫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歪头问道。 朱啸风只觉体内越来越燥热,不由分说便将卫子夫拉进了被窝里,准备同她细细交流一番。 翌日,太和殿。 “陛下,臣有本要奏。” 李斯双手交握,一本正经地行一大礼。 “自陛下登基后,我大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不仅饥荒得以解决,马匪也得以镇平。” “得天子如斯,实乃我大齐民之幸运,国之幸运!” “臣以为,陛下应当东临泰山封禅,以告天下!” 噗! 朱啸风差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这李斯怎么开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了! 虽然自己作为皇帝这两个月来,确实也做出了一些功绩。 但也没有他吹的那么玄乎! 遥想那些得以封禅的伟人,必是秦始皇、汉武帝之辈。 自己此时刚刚摆脱了傀儡的影子,有何德何能去泰山封禅! 这个李斯,怕也不是刚坐上礼部尚书之位,急着找自己的存在感? “这个……李大人言重了,朕只是做了朕该做的。” “至于封禅一事,眼下还为时过早啊。” “请陛下三思,前往泰山封禅!” 吕不韦时时刻刻都会在别人讲话时出来参一脚。 “陛下请三思!” “请陛下前往泰山封禅!” “望陛下扬我大齐国威!” 朝堂上哗啦啦跪倒了一片朝臣,跟着吕不韦随声附和道。 朱啸风眯起双眼,冷冷地看着匍匐在地的群臣。 这其中,有几人真心夸赞自己,又有几人是为了追随吕不韦的脚步? 若在平时,朱啸风定会大发雷霆,恼怒于吕不韦这看似劝谏实为逼迫的举动。 但今天,他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事出反常必有妖。 更何况吕不韦那老狐狸,怎会大费周章来歌颂自自己的功绩? 倒不如今日就顺了他的意,看他究竟意欲何为。 朱啸风面上一松,换上了满脸的笑容。 这笑容真挚温暖,似要融化文武百官的心房。 “礼部尚书李斯,深得朕心。” “遥想朕登基以来,确实为苍生谋福祉,为百姓求发展。” “东临泰山封禅,便定在九月初九重阳佳节!” 朱啸风此言一出,吕不韦便带领群臣齐声附和、恭祝起来。 唯有李斯,面上依旧是淡然模样,静静地盯向朱啸风,眼神中无悲无喜,只有无尽的玩味深思。 朱啸风遥坐在龙椅上,抬眼对上了李斯的视线。 第46章 先给他来点软的 明黄的书房东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 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 书房正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 一位容光焕发的年轻人端坐于书案之后。 此人正是大齐国都最高统治者,朱啸风。 朱啸风随意地翻阅着手上的奏章,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集中精神。 他回想起朝堂之上,李斯如墨的双眸盯向自己的那一刹那。 那双漆黑的瞳仁中,掺杂了种种复杂的情绪—— 有阴谋得逞后的爽快。 有如同深渊般致命的危险。 甚至有那么一丝对自己的悲悯。 但更多的,则是对权力无可遮掩的向往。 李斯绝非等闲之辈,这一点朱啸风十分笃定。 只是不知,李斯究竟能否顺利为己所用。 “陛下,您要见我?” 李斯悄无声息出现,打断了陷入思绪中的朱啸风。 “今日朝堂之上,见到吕不韦一呼百应的壮景,李大人有何感想?” “吕丞相乃两朝元老,为大齐尽心尽力,被百官们敬仰是应该的。” “那么李大人又如何看待,吕不韦如此苦心造诣,或有功高盖主之嫌呢?” “吕丞相所做皆是为社稷考虑,怎会有僭越之举?恐怕陛下多虑了。” 朱啸风一听这李斯又开始道貌岸然说一些车轱辘话,不禁十分好笑。 他深知李斯这样的人,心高气傲,断不会被一般的糖衣炮弹所收买。 对付这样野心勃勃的人,必然要用他最向往的东西来刺激他。 “李大人竟惧怕吕不韦到此地步吗?这里只有朕与你二人,吕不韦看不到你对他的一片赤诚。” “不过也是,朕能让你做这礼部尚书,也是照拂吕不韦的面子。” “既然吕不韦能举荐你做这个尚书,自然也能轻而易举将你打发走。” 李斯眼波跳动,似有一瞬的动摇。 朱啸风眼神毒辣,立刻看穿了他眼中的犹疑。 没错。 这样聪明的人,又怎会心甘情愿,屈居他人之下? 何不趁他心中燃起向往权力的火苗之时,在向这星星之火添上一桶热油! “算命的说朕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不过朕不同意!” “朕认为想要成事,是生是死,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李大人是聪明人,路怎么走,李大人自己选!” 李斯终于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天子。 自己辛苦读书,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大展拳脚,施展自己的抱负。 然而自己却始终忽视了一点。 那就是自己今日所取得的成就,既然会被吕丞相所赏识,自然也会被他轻易否定。 吕丞相手下门客众多,自己也不过只是其中一个。 大浪淘沙,若是日后对于吕丞相来说,自己失去了作用,到时又该何去何从? 李斯瞬间心乱如麻。 朱啸风望着犹疑半晌的李斯,朗声笑了起来。 “李大人,朕与你一见投缘,所言皆是肺腑之言。” “有些东西本可以属于自己,有何需要屈居人下?” “该怎么做,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 李斯沉吟半晌,铁青着脸拜别离去了。 他深知此时正是自己挑选阵营的关键时刻。 吕不韦看似手眼通天,但再有能耐终归是一代权臣,自己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枚棋子。 皇帝在朝堂上看似受到牵制,实则却在韬光养晦,找准时间进行反击。 李斯心绪大乱。 “为什么和他说这些?难道不怕他和吕不韦说吗?” 荆轲自书房旁的屏风后突然出现,冷不丁的发问道。 “不会,”朱啸风颇为自信地摇了摇头,“这些话已对他产生了动摇,他断不会讲给吕不韦听。” “更何况吕不韦为人极其谨慎,若是他得知李斯今日被朕传召,势必会怀疑起李斯的忠诚。” “到时候即便李斯选择了吕不韦的阵营,也无法得到吕不韦完全的信任了。” 荆轲摇了摇头,朝堂上这些人心的揣测,他不懂。 “需要往李斯头上也罩个麻布吗?” 朱啸风的脑后瞬间出现了三道黑线。 “大可不必!先给李斯来点软的。” 朱啸风望向李斯离去的地方 他有预感,此人定会为他所用。 李斯心事重重,来到吕不韦府上。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虽说对于权力的追逐,自己从来不加掩饰。 但李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吕丞相有意提拔自己,他打从心底是感激的。 今日自己在朝堂上的一番表现,想必吕丞相也该对自己很满意。 “丞相大人,下官……” “你今日来晚了!” 李斯还未开口,便被吕不韦极为不悦地打断了。 许是往日在皇帝面前隐忍惯了,在手下面前,吕不韦总是尤为暴躁。 更何况,面前是李斯——这个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的人。 吕不韦总觉得,这个人像是一团黑色的雾,浓重得化不开,使人查探不清楚。 吕不韦讨厌这种无法掌控全局的感觉。 更何况李斯甚为聪明伶俐,若是有朝一日凌驾于自己之上,将自己取而代之…… 吕不韦不得不打压,不得不防。 李斯面露尴尬,但又不能说自己被朱啸风传召,只好连忙转换话题。 “今日皇帝竟会如此顺利,就同意了封禅之事。下官先恭喜丞相大人了。” 吕不韦一声冷哼,这个李斯还没做几天官,竟也会变着法来向自己邀功讨赏了! “封禅之事即便是你的主意又如何?若无老夫推波助澜,皇帝今日未必也会同意的如此利索!” “下次做事若是没有完全的把握,就不要再这样轻易出手!” “老夫能帮你这一次,又岂能次次都帮你善后?” 李斯刚到丞相府,便被吕不韦劈头盖脸地斥责了一顿,内心既恼怒又酸楚。 若不是自己向吕不韦献计,吕不韦也未必能策划这样大的一盘棋! 而如今,自己明明并未犯下大错,却遭吕不韦如此训斥。 他不理解。 李斯咬紧牙关,双手紧紧交握,向吕不韦行一大礼。 他十指紧紧用力,手指上的关节被他用力地捏到泛白。 第48章 押送大理寺,择期问斩! “李大人,朕等候你多时了。” 养心殿内,朱啸风含笑靠在太师椅上,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朕知道,你一定会来。” 李斯缓缓抬起头,雨水顺着他俊朗的面庞缓缓滴下。 其实,今日朱啸风在御书房的一席话,早已在李斯心中猛烈地炸开,沸反盈天! 多少年,李斯饱览万卷,一心只愿成为一代肱股之臣。 难道现如今在吕丞相的手下,自己便能施展拳脚,大干一场吗? 李斯只看得到,自己处处遭受打压,永无出头之日。 只是不知,如自己如今回头面对皇帝,究竟是生,是死? 朱啸风望见李斯站立半晌却一言不发,便知他意图。 料那李斯临时反水,心中自然也是不舒服。 况且李斯贸然雨夜来访,究竟是诚心归顺还是双面间谍,朱啸风的内心也打一个问号。 朱啸风执过李斯湿哒哒的双手,来到一旁坐下。 “李大人可有什么话,要对朕讲吗?” “陛下,臣所知道关于吕大人的事,有很多;臣所不知道关于吕大人的事,更多。” 朱啸风见李斯又开始说起了场面话,就知道此刻对方也是在试探自己。 “那朕就开门见山地讲了。封禅一事,必有蹊跷。你说一下吕不韦的计划。” “这个难度有点大,臣只知道一部分,可吕丞相也知道臣知道。” 李斯一脸正气凛然,只见他神色严肃,眼神真挚,似是一番掏心掏肺之言。 “你进京之前,偷偷给吕不韦的老相好送红包,送了一晚上。” “这个事情,陛下要保密。” 李斯冷汗流了下来,但他的眼神只是慌乱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优雅。 “吕丞相计划在封禅大典上,拿陛下的身世做文章,逼迫陛下退位。” “朕的身世,有何蹊跷?” “陛下有所不知,吕丞相逼迫为您接生的赵嬷嬷,造谣您并非皇室血脉。” “竟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朱啸风义愤填膺。 “确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面对朱啸风的质问,李斯用力点头,面不改色。 “好。那你告诉朕,吕不韦府邸之中最机要的东西在哪里?” 李斯愣了一下神:“什么机要?什么东西?臣没听说过。” “陛下,臣真的不知道。” “别以为朕不知道,吕不韦本来是要让他小舅子当侍郎的,你杀了他小舅子。” 这件事他也知道? “陛下,我觉得我们可以彻夜长谈。” 李斯正襟危坐,眼中含泪,真诚的目光感天动地,令人动容。 李斯,老戏骨了。 朱啸风松开李斯的双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李大人,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啊!” 李斯猛然打了一个哆嗦。 皇帝这是失去了耐心,在敲打自己了! “臣愿将所知所想一一告知陛下,不敢有半点隐瞒!” …… 二人相见恨晚,畅所欲言,竟一下聊到天快亮。 朱啸风前脚刚把李斯送走,后脚便迎来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荆轲依旧不言不语,一副冷峻模样。 雨化田一袭白衣,将他衬得一尘不染。 “朕的猜测果真没错,封禅一事的确暗藏阴谋。” “我今晚便可取他首级,一句话的事。” 荆轲淡淡地说道,仿佛他杀的是一条狗,而不是吕不韦。 “若真能如此轻而易举,陛下又何须苦心经营。” 雨化田淡淡地瞥了荆轲一眼。 这个人怎么天天喊打喊杀,没意思。 朱啸风扬起下巴:“不错,朕又不是土匪,想要什么就可以随便拿。” “朕需要的,是水到渠成,名正言顺!” “陛下所言极是。”雨化田心悦诚服,“那么接下来还需属下做些什么?” “日后不必再跟踪李斯了。你二人速速出宫,替朕办两件事……” 黑白两道身影宛如黑白无常,顷刻间便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朱啸风望着窗外水墨一般浓厚的黑暗,陷入了深思。 这是黎明前的至暗时刻。 在这一片漆黑中,不知究竟隐藏了多少牛鬼蛇神,和未知的凶险。 所有肮脏的勾当,见不得光的阴谋,都藏在这如同湖面般平静的夜色下,毫无涟漪。 但,熬过了眼前这一片漆黑,势必会迎来璀璨的光明。 朱啸风握紧双拳,但愿,一切顺利。 距离泰山之行还有半月有余。 朱啸风每日下朝后依旧是跟随霍去病在宫中学习运气,倒也渐入佳境。 开始时只是觉得,周身极为燥热,甚至有时运气完毕便口干舌燥。 但最近,朱啸风运气过后,却经常会流鼻血。 “大哥,今日就不再练习了?” 霍去病望着朱啸风,一脸担忧之色。 朱啸风自学习运气以来,便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 或许是最近就要打通任督二脉,真气总是不受控制,在自己的体内流窜。 虽然上火得厉害,但在某个方面,自己的功力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更何况假以时日,他还指望练就一身无敌功夫,去找民间的高手过过招。 “大丈夫无所畏惧,区区鼻血不足挂齿,来……噗!” 话还未说完,朱啸风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双目紧闭向后倒去。 头触地的一瞬间,朱啸风似乎感觉到一股流窜的真气突破了丹田,直冲向自己的天灵盖。 该死……头好痛! 朱啸风再次醒来,已安然躺在养心殿的偏殿中。 他甫一睁开眼,便觉得天旋地转,但身体却是异样的轻盈,仿佛全身经络都已被疏通。 吕雉坐在塌边,看上去甚是焦急,眼见他此刻醒来,忙凑了上去。 “陛下,您醒了。” 朱啸风晃晃似要裂开的脑袋。 他只记得自己一句话还没说完,便两眼一黑,栽倒在地上。 在此之前,自己正和霍去病…… “霍去病何在?” 朱啸风环视偏殿,只见满屋宫女太监太医,却并无霍去病的身影。 “陛下休要再提那逆贼!”吕雉柳眉倒竖,“那小子不知教陛下练了什么功夫,竟让陛下遭遇不测!” “还有那小子的姨母卫子夫,不知给陛下灌了什么迷药,令陛下身体虚弱至此。” “臣妾已命人将那小子押至大理寺,择期问斩!” 第49章 虾仁,还要猪心 “放肆!” “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自信!” 朱啸风怒气冲天,讲到激动处甚至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哗啦—— 除了吕雉之外,偏殿内的宫人顷刻间跪倒了一片! “陛下,”吕雉定定地望着朱啸风,“张太医已为陛下诊治过了,说陛下经脉大乱,需要静养。” “既然陛下醒了,那么请张太医再来为陛下诊治一番!” 朱啸风静静望着吕雉,这个女人终于在他面前,露出了自己的毒刺。 她该不会以为,自己此刻面色苍白,已是大限将至了! 明明这么的无知,可却是那么的自信。 朱啸风试着再次运气,却发现这一次晕厥过后,自己竟能自如地掌控体内的每一道真气了!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张太医,朱啸风心生一计。 “张太医,如何?” 吕雉紧张地望向闭目搭脉的张太医,生怕他此刻再说出皇帝无恙这样的坏消息来。 朱啸风努力控制身体,让体内的二十道真气来回流窜,自己的脸色也因此变得苍白起来。 张太医默默收回搭脉的手,冲吕雉颇为无力地摇摇头。 “皇后娘娘,微臣已经尽力了。陛下只是比刚刚晕厥时稍好一些,体内的经脉依旧杂乱不堪啊!” 朱啸风闻言,极为惶恐地开口道:“张太医,朕还有救吗?” 张太医诚惶诚恐:“倒没有陛下所言那般严重,只是今后需要静养,切忌过度劳累了!” “容微臣再为陛下调一副益气补血的方子,陛下按时服用,就可大好了。” 朱啸风挥挥手令众人退下,不一会儿,吕雉便端着一碗汤药折返回来。 “陛下,请喝药。” 对比上一次喂自己药膳时的语气,这一次吕雉的语气中,多了许多不容置喙的态度。 朱啸风缓缓将汤药搁置嘴边,徐徐将汤药咽下。 同时,他试着再次运气到小指的小肠经中,汤药果然顺着自己的左手小指流了出来。 朱啸风大喜,莫非自己竟误打误撞,学会了六脉神剑这样的武功! 吕雉见朱啸风乖乖服下药,语气也不觉软了下来。 “陛下,您累了,所以近日就多加休息,为下个月的封禅做足准备,好吗?” 眼见朱啸风也不反驳只是点点头,吕雉便心满意足退了下去。 “你喝药的时候,我差点扭断那女人的脖子。” 荆轲翻身从房梁上下来,注视朱啸风的眼神中竟似带有一丝关切。 “无妨,你来帮朕看看,朕究竟是怎么了?” 荆轲细细为朱啸风搭了一脉,面上逐渐浮现了一丝笑意。 “你全身经脉贯通,已是进入修炼真气的第一层了。” “想不到,你还是个习武修行的奇才。” 朱啸风听到自己功力有所突破,大为喜悦,正欲细细询问一番。 但转念一想,霍去病此刻还在大理寺中关着呢。 救人这件事,刻不容缓。 “你速速带朕的令牌,前往大理寺,找到大理寺少卿包拯。” “就传朕的旨意,让他想尽办法营造出霍去病畏罪自杀的假象。” 荆轲微微皱眉:“我只身一人就可救出那小子,神不知鬼不觉。” “那样一来,吕不韦势必会派人追杀,日后行动起来更为不便。” 荆轲恍然大悟,带着令牌便匆匆消失无踪。 果然一个时辰后,吕不韦神色匆忙,步履不停地赶往了养心殿中。 “启禀陛下,果然是霍去病那逆贼暗中捣鬼,使陛下龙体抱恙。” “老臣还未来得及提审,那小子便在大理寺中畏罪自杀了!” 朱啸风闻言似是收了极大的刺激,瞳孔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不!朕不相信!” “霍去病日日与朕在一起,怎会是他……” 吕不韦望着皇帝惨白的脸,心中大喜。 稚儿说的没错,小皇帝此番身体抱恙,精神又遭受如此重大的刺激,果然心神大乱。 但病会有好的那一天,自己也总不能就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冠冕堂皇地取代皇帝的一切。 封禅计划,必须继续! 而且趁此机会,可以将小皇帝身边的侍卫大换血。 这样一来,泰山之巅,小皇帝就将真正成为孤家寡人一个! “陛下无需难过,一个乱臣贼子,死就死了,切莫伤了陛下的心。” “但是如今宫中侍卫暂无首领,恐怕不能护陛下周全……” 朱啸风会意,这老头又开始琢磨怎么往自己身边安插眼线了。 “那就烦请吕丞相为朕举荐人才!” 吕不韦大喜过望,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臣有一合适人选,此人名为成昆。” “不妥不妥!” “还有一人选,曹正淳。” “不要不要!” 吕不韦瞬间一头冷汗,这小皇帝怎么还挑上了? “还有最后一人,邢道荣。” 朱啸风眼皮剧烈地跳了一跳。 是那个力战赵云张飞,勇闯诸葛亮所布大阵的三国第一猛将,邢道荣吗? 朱啸风听到这个名字,感觉就和中了头奖差不多。 果然只要自己执念够深,就没有什么遇不到的奇葩! “就是他了!” 吕不韦长舒一口气,这个邢道荣确是名勇猛之人,他的功力绝对在成昆、曹正淳这二人之上。 而且此人极为忠心,可任由自己掌控。 “正好,邢道荣今日随老臣进入宫中,陛下也可见见此人。” 语罢,朱啸风便看到一名七尺大汉自门外步入。 此人年过四十,两道眉毛杂乱无章地横在猪肝色的面容上,一把络腮胡更显得潦草不堪。 “拜见陛下!” 哐当—— 邢道荣双手抱拳,刚要单膝跪地,便听得一阵金属坠地的浑厚响声。 朱啸风伸头一看,只见一把梨花开山斧孤零零地躺在邢道荣身后。 “邢大人,大内禁止带武器出入的……” “微臣放下武器,还怎样互陛下周全呢?” 朱啸风望向邢道荣真挚无比的小眼,竟嗅到了一丝关怀真诚的气息。 “吕丞相,邢大人,朕很感慨,也很感动啊!” “朕刚刚吩咐了御书房准备蒸包,两位大人包一些回府上吃!” 邢道荣抱着一盒包子,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吕丞相,你说陛下怎么会喜欢吃猪心馅的包子?” 吕不韦抱紧手中虾仁馅的包子,也是满心的怀疑。 “陛下御赐乃是至高的荣耀,不要多问,拿回家吃就行了。” “是!” 第50章 既分生死,也决高下!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转眼间便步入了九月,整个大齐换上了一片秋意的盎然。 九月初六,秋高气爽。 扬州城城门大开,一道绵长不绝的队伍浩浩荡荡,自皇宫内出发。 这便是大齐皇帝朱啸风携领文武百官,前往鲁地泰山,行封禅大典的队伍! 因这一来一回要花上六天的时间,且文武百官数量庞大。 朱啸风便一切从简,并未带宫中女眷,安保工作也只是交给了邢道荣为首的百人护卫团。 临行前一天,苏灿曾向朱啸风请命,希望能护他周全。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朱啸风望着苏灿,坚定地说道,“替朕看护好朕的江山!” 苏灿领命,明白朱啸风此去泰山,确实需要一名信任之人为他坐镇皇都,于是便也不再坚持。 队伍刚刚驶离扬州城,吕不韦便一脸贼眉鼠眼地爬上了朱啸风的马车。 “陛下,此去泰山封禅乃是扬我大齐国威之举,老臣有一提议,不知当讲否。” 朱啸风翻了个白眼。 平时该讲的不该讲的,你都讲那么多了,还差这一句吗? “吕丞相但说无妨。” “以往天子封禅,作为皇家盛典,决不允许百姓沾染半分的。” “但今年陛下封禅,老臣希望鲁地的百姓能与陛下共上泰山,一睹天子威严。” 朱啸风双眼一眯,这老狐狸算盘打得真好。 为了坐实自己身世来路不正一事,竟不惜提出如此离谱的建议。 且不说百姓围观封禅,必将造成诸多混乱。 若是这其中夹杂着刺客,又当如何是好? 看来这吕不韦是拿定主意,要在文武百官、黎民百姓面前,让自己身败名裂了! 不过,他这个提议,倒是甚好。 到时候人多眼杂,也就免得自己再另做安排了…… “陛下,陛下?您在听老臣说话吗?” 吕不韦忙伸手在朱啸风面前晃了晃。 小皇帝怎么回事,一想到封禅之事,又开始做美梦了? 该不会以为自己真的配去泰山封禅? “哦,朕刚刚只是考虑了一下,朕以为吕丞相这个提议……” “如何?” 吕不韦略微有些紧张。 “妙啊!”朱啸风脸上绽开了一道璀璨的笑容。 吕不韦显然是松了一口气:“那么老臣就着人安排下去了。” “去去。” 朱啸风挥挥手,望着吕不韦爬下马车的笨拙背影。 这老头是兴奋得很了,连背影都透露着一股欣喜。 再让你高兴三天,等到了泰山之上,你就知自己该笑还是该哭了! 行至楚州地界,已是当日傍晚。 要说古代这马车真不是给人坐的,纵使给朱啸风安排的马车已是最为华丽宽敞的了,但这止不住的颠簸还是令他头晕目眩。 一路上,朱啸风只想沉沉睡上一觉。 却奈何大臣们络绎不绝来到他的车前,说些冠冕堂皇的恭祝废话。 大概这就是下属跟领导出差时,阿谀谄媚的样子! 刚送走了赵括,朱啸风正想舒一口气,却又看到和珅嬉皮笑脸地爬了上来。 “你怎么也来凑热闹,”朱啸风略有不满皱起眉来,“朕上次托付你的事办好没用?” “陛下,微臣正是来禀告此事的。” 和珅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密函,“所有明细,皆在此了。” 朱啸风展开一看,眉头越皱越紧了。 名单上,密密麻麻都是近年来吕不韦受贿的明细。 如此看来,整个大齐大小官员,半数以上皆是通过向吕不韦买官取得。 这个吕不韦,属实该死! 以这样的受贿数额,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坎的! 朱啸风挥手遣退了和珅,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忽然间,他在衣袖中摸到了一张纸条,展开一看,竟看到武媚娘娟秀的字体。 “泰山之上,或可助陛下一臂之力。” 朱啸风想起,原来是今早出发前,武媚娘趁着送别时将此物塞进自己的衣袖中。 读着字条,朱啸风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武媚娘,不愧是你! …… 三日后。 “陛下,已进入泰安地界了。” 朱啸风拉开车帘,便看见群山潜伏在明朗疏离的月色下,似一头沉睡的巨兽,给人以无限的震撼之感。 距离日出还有一个时辰。 朱啸风率众臣连夜上山,就是为了能在日出的一霎那,完成封禅仪式。 鲁地的百姓早就收到消息,此次封禅大典无论贫贱皆可围观。 于是即便是凌晨时分,泰山脚下仍挤满了围观群众。 众人纷纷感叹,这一届天子实在够接地气。 听闻扬州城的百姓说,上一次选武状元时也是允许百姓围观。 而这一次天家典礼,竟也能让百姓一睹一二,实属有魄力。 朱啸风面色沉峻,带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邢道荣手执梨花开山斧,带一队侍卫护在朱啸风的身侧。 再往下看去,便是睿亲王朱珹睿、左丞相吕不韦、大将军赵括、夏侯惇等人。 前一晚,朱啸风久久不能入睡,但他心知这一夜失眠的,并非只有自己一人。 泰山之巅,既分生死,也决高下! 有道是“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待到登至山顶的那一刻,朱啸风总算明白为什么古往今来,文人骚客都喜欢登顶赋诗了。 站在泰山顶峰,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崇山峻岭,逶迤延绵的壮景。 朱啸风还未来得及做出诸多感慨,便听到身后传来吕不韦悠长低沉的声音。 “朱啸风,你可知罪?” 朱珹睿乍闻此话,大惊失色:“吕丞相竟敢对陛下口出不敬,直呼陛下名讳!” “什么天子,皆是假象!” 吕不韦长袖一挥,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朱啸风来路不正,混乱我大齐皇室血脉!” “今日泰山之顶,当着文武百官、黎明百姓之面,对着大齐的列祖列宗,老夫就来替天行道!” 此言一出,群臣皆惊! 围观百姓更是顿时炸开了锅! “你口口声声说陛下并非皇室血脉,何来证据!” 朱珹睿面露犹疑,但还是出口问道。 “证据?”吕不韦满眼讥笑,“带赵氏上前!” 不多时,赵嬷嬷便被两个侍卫架着拖了上来。 “此人便是当年接生朱啸风的产婆。你自己说,朱啸风是不是你从宫外抱来冒充皇家血脉的野种?” 赵嬷嬷趴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止,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丞相大人——冤枉啊!陛下确是当年慈安皇后亲生啊!” 第51章 大齐第一甩锅侠 吕不韦顿时睁圆了双眼。 这个老妇竟不顾自家儿子的死活了吗? 竟敢不按自己的吩咐胡言乱语! “大胆刁妇!如此搬弄是非,前后颠倒,岂有此理!来人上刑具!” “万岁爷饶命!万岁爷救救老奴啊!”赵嬷嬷屁滚尿流,爬行至朱啸风的腿边。 朱啸风眉心一皱。 这是要屈打成招了! “今日有朕在此,看谁敢随便用刑!” 朱啸风大手一挥,挡在赵嬷嬷的身前。 吕不韦面露讥笑。 “朱啸风啊朱啸风,料你也绝非什么聪明绝顶之人。你看看你身边,可还有一个可用之人么?” 说罢,吕不韦神色一敛,面向邢道荣命令道:“看好朱啸风,老夫今日定要叫这赵氏老妇吐出真相!” “得罪了!” 邢道荣得令,执起开山斧就要带人围住朱啸风,不许他再妄动半分。 “微臣救驾来迟!” 说话间,便见一道身骑骏马的青色身影自山中大道冲了出来,此人身后更是跟着无数的骑兵。 吕不韦定睛一看,这人不是霍去病,还能是谁! 这个逆贼,竟然诈死! 朱啸风眼见霍去病带兵前来,顿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这一队骑兵乃是自己向驻守皇城外的大哥朱武借来的。 霍去病带着这一队人马日夜兼程,总算是赶上了这一幕。 看着霍去病横刀立马的模样,倒真真显露出一丝大将的气魄。 唰—— 一众骑兵眼疾手快地抽出刀来,架在了邢道荣手下的众侍卫脖子上。 邢道荣见霍去病小小少年,也敢勤王,不禁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吾乃将帅之才,平日里拳打赵括脚踢苏灿惯了,今日你这小毛孩敢来螳臂当车,传出去要说老子欺负小朋友了!” “邢大人,不必浪费口舌,快将这逆贼拿下!” 吕不韦极为焦急地催促掉。 邢道荣嬉笑不止:“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喝——” 他一声暴喝,举起开山斧就超霍去病劈来。 哪只霍去病飞身一脚踢在邢道荣的脑袋上,邢道荣瞬间双眼紧闭,竟被霍去病踢昏死过去了! 吕不韦目瞪口呆望着眼前的一切。 这个邢道荣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一人便可匹敌千军万马吗? 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好了,吕丞相?” 朱啸风看了半晌戏,此刻终于幽幽开口。 “现在能和朕平心静气,谈一谈了?” “赵氏,现在你一五一十地说,关于朕的身世,不许有半点隐瞒!” 赵嬷嬷望见朱啸风如此威严,又见吕不韦已然失势,便已知自己与儿子的性命究竟握在谁的手里。 原来,李斯早就将吕不韦藏匿赵嬷嬷与其子的位置告诉了朱啸风。 而朱啸风也早就安排雨化田执自己手牌,前去策反赵嬷嬷。 赵嬷嬷一看皇帝得知了此事,哪里还敢替吕不韦做假证,便索性将吕不韦拿儿子要挟一事和盘托出。 得到雨化田承诺会保自己与儿子安然无恙后,赵嬷嬷便也放心大胆,将真相说出来了。 “万岁爷,当年您的生母慈安皇后产下您时,遭到后宫中众多妃嫔的白眼。” “于是一些有心之人便造谣,说慈安皇后产下的明明是公主,而您是偷偷从宫外抱来的。” “慈安皇后因此事也大为恼怒,动了肝火,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先帝得知此事,极为震怒,处死了一批偷传流言的宫人,此后也再无此人提起这事了。” “老奴实在不知,为何多年后吕丞相会再次提及此事!” 吕不韦听着赵嬷嬷的言语,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赵氏,”吕不韦咬牙切齿道,“仔细掂量着自己的话!若是有半句假,你和你儿子都要人头不保!” “即便吕大人拿老奴的儿子作为要挟,老奴也要说出个真相!” 赵嬷嬷含恨抬头。 自己的儿子赵四想必已被雨化田从大理寺接走,那自己也就没什么可惧怕的了! 吕不韦心下大乱,大脑开始飞快地盘算起来。 这该死的老妇,既然全然不顾自己儿子的性命,那么待到回京便摘下她儿子的脑袋!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让小皇帝相信,自己乃是收到奸人离间,才会出此下策。 至于扳倒皇帝一事,只能回京之后再从长计议了! 吕不韦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顿时换上一副如释重负的笑容,笑逐颜开。 “陛下,原来如此大费周章,都是误会一场!” “老臣也是听信了卑鄙小人的谗言,再加上赵氏说话前后颠倒,竟让老夫信以为真!” 说罢,他眼神一凛,看向人群中的李斯。 “罪臣李斯,你可知罪!” 朱啸风面上一怔。 这个老狐狸,前一秒还同自己不共戴天,下一秒就能立刻嬉皮笑脸。 实乃大齐第一甩锅侠! 听到吕不韦将罪名甩给了自己,李斯面色坦然,昂首走出群臣之列。 “我提议陛下来泰山封禅,乃是为陛下扬名立威,怎料吕丞相却生出这样多的事端来。” “吕丞相,你自己身上的罪名已多得数不过来了,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操别人的心呢?” 见李斯倒戈,吕不韦顿感一阵眩晕,脚下一个趔趄,险些绊倒。 “你你你……” 吕不韦勃然大怒,话都说不利索了,却见李斯依旧一脸淡定,更是怒火攻心。 “左丞相吕不韦,朕今日便以泰山为证,在全天下面前,细数你的四桩罪名!” “你捏造朕的身世,有意搅起皇家秘闻,罪该株连九族!” “你在宫中遍地安插眼线,窥探朕的隐私,心术不正!” “你大肆受贿卖官,霍乱大齐官场,与手下沆瀣一气!” “你在朕身边安插邢道荣,意欲起兵谋反,罪该万死!” 朱啸风一席话洋洋洒洒,不仅听呆了泰山之上的文武百官,更是震惊了围观的黎民百姓。 群众哪见过天子当场发飙惩治权臣的场景,一个个屏神静气,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多行不义必自毙。吕不韦,你一手遮天的日子,到头了!” 泰山之巅,朱啸风长身玉立,怒目圆睁。 猎猎山风吹拂起他的衣角,他犹如下凡惩恶的年轻神只。 第52章 朕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拂晓时分。 旭日突破层层乌云,万丈光芒终于倾斜而下。 整个泰山霎时都笼罩在了一片金黄色中。 一时间,初秋的泰山可谓是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朱啸风负手而立,一轮红日在他身后冉冉升起。 吕不韦不由得伸出手掌遮在眼前,以抵挡这令人目眩的晨光。 他昏花的老眼紧紧眯起,狠狠盯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天子。 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空口白牙便想治自己的罪吗? 即便失去了一个李斯,自己身后依然站着大半个大齐的官员。 自己拿数十年的官场沉浮出来博弈,又岂是这个只做了几个月天子的小皇帝可比拟的! “陛下义正严词,指责老臣一二三四诸多条罪证。” “可,老臣不服!” “老臣为大齐披肝沥胆,呕心沥血,可今日却遭陛下如此对待。” “陛下此番言语,实在令老臣寒心,更令为大齐抛头颅、洒热血的文武百官寒心!” 这一番慷慨激昂,可谓是声泪俱下,句句啼血。 朱啸风当场就愣了,属实未料到吕不韦竟不要脸到这般田地。 方才吕不韦向自己发难,整个泰山之上至少数千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万万没想到,这老狐狸此刻又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言语之间大有离间自己与文武百官之意。 岂有此理! “住口,你这无耻老贼!岂不知天下人,皆愿生啖你肉,安敢在此饶舌!” 朱啸风伸出食指,直指向吕不韦的面门。 “朕原以为,你身为两朝元老,来到泰山之上,面对官员与百姓,必有高论。没想到,你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值此封禅之际,吕不韦又有何作为?吕不韦生平,我素有所知。” 说到此处,朱啸风伸手翻出先前和珅奉上的受贿明细,以及武媚娘交予自己的字条——全是吕不韦在后宫中安插的眼线名单。 “你若想要证据,朕便将这证据摊开了放在你的面前,看你还如何狡辩!” “乱臣贼子!你枉活六十有七,一生未立寸功。” “你五岁偷看寡妇洗澡,十岁就偷别人地瓜,二十岁贿赂主考,二十五岁强夺田产,二十七岁坑害忠良。” “三岁看老,你从小品行就不端,当了宰相又如何?” “一把年纪,口口声声说自己提携百官,却和每个属下的妻子都不清不楚。大齐国德行双全的先辈如此之多,你偏要学曹孟德!” “先帝在世之时,念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先帝仙去,你不念先帝恩德,反而不加约束,越发放肆。” “你眼里有大齐吗?你眼里有百姓吗?你眼里有天下吗?你眼里有朕吗?你眼里有道德廉耻吗?” “人人都说吕氏宰相,忠孝礼义廉,唯独厚颜无耻。” “朕今日本不想说,可泰山之上,面对列祖列宗,诸位帝王,胸中浩然正气长存,怎能忍住?” “天下人皆以你为准绳,可他们若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怕不是恨不得撞南墙而死,悔不当初!” “朕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噗—— 朱啸风话音未落,变见吕不韦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瞬间染红了胸前的白须。 一旁围观的百姓听到这番长篇大论,在经历了短暂的沉默后,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想不到这权倾朝野的宰相竟如此龌龊!” “本以为曹操够厚颜无耻的了,没想到这个糟老头子也坏得很!” 吕不韦双膝一软,颓然瘫倒在地。 他匍匐向前,拾起朱啸风扔在地上的两份名单,心中一阵狂跳。 竟能分毫不差。 吕不韦慌忙抬眼,目光射向人群中微笑望着自己的和珅。 那副玩味的表情,仿佛在说:吕丞相,你也有今天? 那些曾经听令于自己的官员,听到皇帝一番证据确凿的言语,也纷纷垂下头,一个个避犹不及。 大势已去! 在这一刹那,吕不韦似又苍老了十岁。 “你本可以安享晚年,为何偏偏铤而走险,一定要与朕作对?” “哈哈哈哈……作对?即便是先帝也要给老夫面子。但你却偏偏不顺老夫的意!” 朱啸风紧盯吕不韦双眼,目中含恨。 “你本以为朕会听话,所以对先帝痛下杀手,扶朕上位,可没想到再也无法掌控朕。” “这一步,你失算了!” 吕不韦终于抬起头颅,看向朱啸风。 “先帝待老夫极为宽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老夫不惜得去做。” “那你就稀得给先帝戴绿帽子?” 吕不韦心跳漏了一拍。 这件事他都知道? 朱啸风俯身蹲在吕不韦的面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谁不知道,在大齐,吕丞相才是老大。” 吕不韦仰天流泪,喟然长叹。 “老大,往往是空架子。” “虽说老夫家大业大,但每天一睁眼,几百人吃喝拉撒都要老夫伺候。真正落到我嘴里的,又有几口?” “现如今,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你今日一席话,不仅是断了老夫的大腿,更是要了老夫的命!” 朱啸风微微不解:“什么大腿?” “每年捐官之人多如牛毛,对于大齐来说实属一笔不小的进账。可惜……” 朱啸风悄然靠近吕不韦:“说实话,朕打心眼里佩服吕丞相的气魄。” “只要吕丞相今后愿意听朕的话,为朕所用,朕不仅能保住吕丞相的命,还能为吕丞相接上这条江湖豪情侠胆柔肠之大腿!” 吕不韦一阵苦笑。 别说皇帝能给自己留条命,现在手下官员知道自己跟他们的老婆都有染,又有几个愿意放过自己的? 自己殚精竭虑,纵横大齐官场数十载,高居万人之上。 如今费尽心思做了一个局,却把自己数十年的苦心造诣都断送在了这里。 “老夫知道,你为什么要给老夫虾仁馅的包子了。” 吕不韦留下最后一句话,便毅然决然向悬崖奔去,纵身一跃! 他只看到,无数魏丽的风景在眼前呼啸而过,随即便陷入了永无止境的黑暗。 朱啸风望着吕不韦决绝的背影,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权倾朝野的左丞相吕不韦,竟以这样悲壮而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劣迹斑斑的一生。 在场众臣心中大骇,纷纷低下头颅,开始盘算自己的出路。 “陛下,吕不韦畏罪而死,还请陛下继续封禅典礼。”李斯上前提议道。 朱啸风大手一挥:“今日泰山之行,本就为在黎明百姓面前揭露吕不韦的丑恶嘴脸。” “朕创业未半,倒也有自知之明。仅凭目前的一点点的功绩,如何敢在泰山之顶,与历代明君平起平坐?” “待日后收复北地,四海平定,我大齐百姓富饶,国泰民安之时,朕再来问鼎这五岳之尊!” 满朝文武及黎民百姓望见朱啸风这一番豪言壮语,不觉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万岁!万岁!万岁!” 山林间激荡着众人高呼万岁的声音,久久不曾散去。 第53章 众臣归位 三日后,金銮殿。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垂首肃立,一个个噤若寒蝉,心怀鬼胎。 自吕不韦轰然坠崖后,他曾经的部下近几日来都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他们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此番回京,但凡与吕不韦有染之人,势必凶多吉少了。 朱啸风遥坐在龙椅上,冷冷观望众臣的表情。 哪些人做贼心虚,哪些人神色坦然,哪些人一脸大仇得报的快慰…… 朱啸风尽收眼底。 人头攒动的太和殿内,此刻却静寂地只余呼吸的声音。 “赵括,你身为骠骑大将军兼兵部尚书,但之前朕本欲派你出兵剿匪,你却临阵畏逃!” “你不仅尸位素餐,还将每年俸禄的一半都献给吕不韦,求他保住你的官职。” “你该当何罪!” 赵括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一下子跪倒在地。 树倒猢狲散。作为追随吕不韦多年的部下,自己的职业生涯在吕不韦跳崖的那一刻,就该画上句号了。 “杨国忠,你身为吏部侍郎,勾结吕不韦大肆受贿,结党营私!” “曹嵩,你一介草包,胸无大志,竟也敢斥巨资买下豫州刺史这样的要职,也不睁眼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贾似道,你瞒着户部尚书,将先前大量赈灾的巨款私相授受给吕不韦,你还有何脸面安坐户部侍郎之位!” …… 寂静的太和殿上,被点到之人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接一个地跪下认罪。 剩下的若干名大臣面如死灰,静静等待着朱啸风对自己命运的审判。 朱啸风洋洋洒洒,说了将近半个时辰。 他本想将前朝后宫中涉及吕不韦一案的相关人员一一揪出,好好整治一番大齐的官场。 但只说了一半,他的脸色已愈发难看了起来。 吕不韦根深叶茂,数十年来的官场沉浮,令他党羽众多。 如果今日将他余党全部铲除,那么整个大齐朝政随时都有可能陷入瘫痪。 万般无奈,朱啸风只好揪出其中的典型巨贪,以儆效尤。 最后,朱啸风在人群中看到了邢道荣。 “邢道荣,你……” “陛下,臣不理解!” 邢道荣的头上还缠着一圈纱布,那是当日在泰山山顶被霍去病飞起一脚留下的伤口。 他笨拙的脑袋瓜里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侍卫总管,怎么忽然就成反贼了呢? 他看上去委屈极了。 “臣的本意是护陛下周全,并无谋反之意!” 朱啸风不禁一阵好笑。 那日泰山之上,邢道荣一言一行皆以吕不韦马首是瞻。 他就差跪下给吕不韦磕个响头,向吕不韦唤一声“陛下”了。 现如今自己还未治他的罪,他倒还委屈上了! “邢道荣,下次和朕说话,你最好先把你的梨花开山斧放在家里。” “不过,可能你也没有和朕说话的机会了。” 朱啸风大手一挥,不愿再与此人多费口舌:“将这些人拖至大理寺,该查的查,该杀的杀!” 太和殿中,瞬间哀嚎一片。 一阵混乱后,剩下的大臣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朱啸风杀鸡儆猴,余下一些罪孽略微不那么深重的大臣此番过后,皆是诚惶诚恐,不敢造次。 众人介以为皇帝肃清之后,就要退朝,可没想到他此刻又开始念起了名单—— “苏灿!” “末将在!” “朕东巡泰山期间,你为朕镇守皇城,防止有心之人趁乱造次。” “今日便封你为兵部尚书,为大齐效力!” “末将遵旨!”苏灿单膝跪地,目光炯炯有神。 “霍去病!” “属下在!” “你及时率兵勤王,为朕抵挡逆贼邢道荣。” “今日便让你官复原职,再赏赐赵括的府邸一套,以作嘉奖!” “谢陛下!属下遵旨!”霍去病到底是孩子,听到如此贵重的奖赏,顿时喜不自胜。 “方孝孺!” “微臣在!” “你兢兢业业,朕不在皇城的几日内,皇城的治安异常稳定。” “今日便封你为顺天府府尹,为朕好好正一正民间的风气!” “微臣遵旨!”方孝孺双手握拳,言辞间诚恳坚定。 “李斯!” 李斯听到自己的名字,顿时双眼一亮。 终于,轮到自己了! “微臣在!” “你才气过人,具有将相之才。不仅如此,还为朕搜寻吕不韦的种种罪状。” “今日,便封你为大齐国左丞相,为朕尽辅佐之力,为大齐贡献力量!” 李斯长舒一口气。 自己饱读圣贤书二十余载,只因一直以来心中都有一个遥远而神圣的位置。 为了这个位置,他卧薪尝胆,收紧苦楚与屈辱,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选择。 但好在,自己终于盼来了这个位置! 李斯抬头,仰望眼前的九五之尊。 正是这个年轻人给了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千言万语,此刻尽在不言中。 “微臣遵旨,叩谢陛下!” 李斯五体投地,对朱啸风表现出最大的敬意。 群臣高呼万岁。朱啸风端坐在金銮殿上,此刻百感交集。 至此,自己已然铲除了曹操、吕不韦这两座大山。 放眼朝堂之上,自己的势力也在逐步成长、扩张。 朱啸风不由得感慨万千。 从自己来到大齐的第一天起,便发誓要成为名垂千史的千古一帝。 而现在,自己才刚刚踏出了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接下来,一定还有更多未知的挑战在等待着自己。 越过重重黑暗,他依稀可见,面前这条路是宽阔的,是光明的。 待到下一次问鼎泰山,便是自己封禅之日! 良久,朱啸风方回神过来。 此次上朝,他还有两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尚未宣布。 “今年春季虽已举办过科举考试,但彼时我大齐的官风极为不正,未能公平选拔人才。” “因此,本月将重新进行科举选拔,由和珅与海瑞共同负责。” “再有,”朱啸风顿了一顿,“吕不韦生前贪赃严重,着李斯与包拯将吕不韦的府邸仔仔细细地抄一抄!” “不,”朱啸风打断正欲领命的众人,“今日朕要亲自去吕不韦的府上看一看!” 第54章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霍去病带领一队侍卫,在前方开路。 朱啸风端坐在马车中,李斯、海瑞、包拯、和珅等人骑马随行在后。 一队人马昂首阔步,向着吕不韦的丞相府行进。 朱啸风曾幻想过多次,作为大齐最具权势的重臣,吕不韦家中该是何等的气派,何等的令人叹为观止。 但朱啸风下了马车这才看到,吕不韦宅邸的门头和外墙只是平平无奇,并不似自己想象中那般气势。 步入府内,虽然庭院宽阔,有不少古玩字画,但并未显露出铺张奢靡。 吕不韦家眷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往日里本该热闹非凡的丞相府,此时此刻空洞无比,像一座空旷的冷宫。 真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当真想不到,吕不韦的府邸倒还显得挺低调。” 包拯侧过头,与李斯窃窃私语地交谈起来。 而李斯只是微笑的摇了摇头,“黑炭,你还是知道的太少了。” 包拯听闻李斯直叫自己“黑炭”,气的冷哼一声,掉转过头去。 然而包拯不知道的事,朱啸风却是知道的。 早在之前,李斯就已将吕不韦家中的情况一五一十告知给了自己。 虽然从未来过丞相府,但朱啸风却对府上的情况了如指掌。 只见朱啸风轻车熟路,带领众人七拐八拐,在庭院中的一座假山前站定。 细细望去,那假山正中央的井似乎是口枯井,一旁的梯子竟能通向井的深处! 朱啸风当即命人取来了火把,也不顾霍去病的劝阻,率先深入枯井的下方。 余下众人不敢怠慢,紧紧跟随在朱啸风的身后。 待众人抵达枯井深处,皆是瞠目结舌。 原来这枯井下方,竟然别有洞天! 井下的深窖足有三十亩见方,每一处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 数以鼎计的珍宝、文玩、金银元宝……塞便了每一个角落。 最离谱的是,有一个角落中竟小山似的,满满当当地堆了一堆胡椒! 饶是李斯早已知晓吕不韦的这处私密深窖,但第一次看到这样多的珍奇宝物,也暗自咋舌。 “天……啊。” 包拯目瞪口呆看着地窖中的宝物。 李斯说的没错,自己果然还是知道的太少了。 朱啸风环视满窖的奇珍异宝,不免哑然失笑。 吕不韦这个老狐狸,怎么什么都想拿! 人人都说狡兔三窟,吕不韦这间地下宫殿里的宝物,大概也就足够他再买四十座丞相府! 与此同时,朱啸风的内心还是止不住的一阵狂喜。 吕不韦大费周章,敛财如此,却是有命挣,无命享。 他辛辛苦苦四十余载,赞下这样丰厚的家底,到头来还要全部归进朱啸风的口袋中。 这就叫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朱啸风看着满屋子的金银财宝,仿佛看到自己拿这些钱充盈军饷,提高国防,征兵北伐的盛景。 若是经费足够,再成立一个科研团队,好好研究研究斯特林到底是个什么构造。 等自己有了重型武器,别说整个九州,就是整个欧亚大陆都将匍匐在自己脚下! 朱啸风越想越离谱,脸上竟露出了痴痴的微笑。 众人看到他这副表情,心想完了完了,陛下被吕不韦这个巨贪气糊涂了! “陛下,陛下?” 还是包拯耿直,伸出手在朱啸风的面前晃了晃。 朱啸风立刻回过神来,收起了一脸的痴呆表情。 “啊……咳咳。朕早知吕不韦为人贪婪,竟不知他过分到如此程度!真是死不足惜!” “那什么,把他所有家财清算一遍,户部尚书海瑞亲自清点,并把明细交于朕过目!” “是!” 回去的马车上,朱啸风不断听到街上百姓交谈的声音。 “快看,那便是当今天子的马车!” “据说当朝天子可厉害了,泰山上一举拿下吕不韦这个老贼。” “嗨,民间谁人不知,吕不韦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当今天子实在是有魄力啊。” “那可不!看这架势,是刚抄完吕不韦的家啊……” 听着民众们不断交谈的声音,朱啸风竟有一丝丝脸红。 若想做一代昏君,那有何难,只要顺从心意,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便可高枕无忧。 但若想做明君,还要在青史上留名,却是难上加难。 朱啸风唯一能做的,便是为这天下,贡献出自己灿烂炙热的一生。 他也想体会,“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宏伟壮阔。 “陛下,养心殿到了。” 朱啸风猛然想起,自己有一个特别迫切想要见到的人。 储秀宫中。 吕雉一袭白衣,头缠白麻,端坐在正殿当中。 她似乎已哭了几天几日,双眼肿胀如核桃般,整个脸颊都泛着哭泣后的潮红。 望见朱啸风悄然进殿,吕雉却未有任何的表示,双眼依旧直直瞪向前方。 朱啸风见她一身素缟,不禁狠狠皱眉。 “皇后披孝,乃是只有太后或皇帝仙逝才有的打扮。” “你如今这般模样,是觉得朕死了吗?” 吕雉木然抬起头:“皇后?我父亲的罪不是株连九族吗,本宫还能做得了几日皇后?” 朱啸风俯身坐在吕雉的对面,双眸冷若冰霜,不带有一丝感情。 “那你为你父亲通风报信、吩咐张太医给朕下毒时,怎么想不到你父亲有一日会被株连九族?” 吕雉讶异地张大双眼:“你知道!” “朕当然知道,”朱啸风淡淡说道,“你以为朕对你有那么一丝感情,或者有那么一丝信任吗?” “你贵为皇后,应已得到了你所想要的一切。” “可是作为朕的正妻,你为什么要背叛朕,加害于朕?” “哈哈哈哈……” 吕雉放声大笑,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不过是个草包。背叛你,加害你?本宫只是站在父亲的一边罢了!” “若是没有本宫的父亲,你又如何能做出那么一点点事业?” “本宫自幼丧母,是父亲一手将我培育成人。” “对本宫来说,父亲才是本宫的一切。” “父亲死了,本宫也没什么可挂念的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朱啸风紧盯吕雉的双眼,一字一顿。 “可是,就是朕这么一个草包,却将你父亲逼得走投无路,纵身跃下泰山的万丈悬崖。” “你与你父亲,都是朕这个草包的手下败将。” “你一心求死?朕偏偏不顺你的意。” “稍等片刻,就会有一个对你很之入骨的人来替朕惩治你!” 第55章 合作愉快,陛下 阴风怒号,乌云蔽日。 九月的天,下起了滂沱大雨。 整个皇城都陷入了一片雷鸣电闪之中。 大齐后宫中原本最热闹的储秀宫,此刻却万籁俱寂,杳无人影。 武媚娘踏入储秀宫中,入目皆是一片望不见边际的白。 自己恨了多年那人,正失魂落魄地端坐在正殿之中。 素日里,武媚娘见惯了吕雉雷厉风行的泼辣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她如同行尸走肉般,两眼空洞。 武媚娘轻叹一口气。 “你平时在陛下面前,总是表现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来。” “只有在后宫嫔妃前,才会显露出你丑恶的嘴脸。” “时至今日,你竟是装都懒得装了?” 吕雉将头颅高高昂起:“本宫就算今日走上绝路,依旧是以尊贵的皇后之身离去。” “这个位置,你惦念好多年了?” 武媚娘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恨我吗?” “恨你?你也配让本宫恨?” 吕雉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并不把武媚娘放在眼里。 武媚娘悄然靠近吕雉的耳边:“你觉得,为什么陛下会将你父亲的眼线掌握得如此透彻?” “是你!” 吕雉的瞳孔剧烈收缩,俏丽的小脸瞬间毫无血色。 武媚娘看着吕雉惊慌失措的模样,露出了极为玩味的表情。 “你今日面见一名侍卫,明日又传召张太医到你的储秀宫。” “陛下忙于朝政无神分心。但你以为这些,我都没有看在眼里吗?” “从前在王府中,你仗着出身高贵,并不把我放在眼里。” “陛下登基后,你理所当然做了皇后,更是对我颐指气使,甚至几次试图谋害我腹中胎儿。” “但是苍天有眼,你与你父亲作恶多时,终于得到了报应!” 吕雉脸色越来越难看,白皙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全然不似平时可爱俏丽的模样。 “就算本宫死了,就凭你这样的低贱坯子,也不配入主中宫!” “本宫即便是化作厉鬼,也永远诅咒你和你腹中孩儿!” 武媚娘见吕雉已形同疯魔,仪态尽失,口中恶语不断,不禁杏目圆瞪。 “皇后娘娘疯了。来人,拔去皇后娘娘的舌头!” 几个太监粗鲁地上前,吕雉的哀嚎响彻整个空荡的储秀宫。 不多时,惨叫声戛然而止,吕雉的口中只剩下了呜咽之声。 武媚娘悲悯地看着吕雉,只见她极力长大了嘴,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皇后娘娘,这样可是极其难看呢。不如嫔妾就让皇后娘娘变得更好看一些。” “砍下皇后的手足,做成人彘,将她装入翁中,让她自生自灭。” 武媚娘娇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如此骇人听闻的话语从她口中传出,竟如此的轻松。 仿佛她摘下的不是别人的手脚,而是御花园中的一簇野花。 吕雉的身影渐行渐远。 武媚娘终于靠坐在塌上,呼出一口气。 “想不到,媚娘手段倒是颇为狠辣啊。” 武媚娘猛然抬头,望见朱啸风站在宫门口,冷冷看向自己。 朱啸风记得初见武媚娘时,她是那般的妩媚美艳,柔情似水。 而今天再看她,仿佛在看一个周身都散发着杀气的女战神。 朱啸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女人真可怕。 “陛下手段更狠,泰山上的一幕,怕是无人可想到。” “朕本以为,媚娘天真可爱,与世无争。” “作为陛下的枕边人,媚娘自当为陛下分忧。” 朱啸风定定望着眼前的武媚娘。 只见她早已洗去往昔里奉承讨好的婉转模样,整个人看上去端庄而冷艳。 “当初嫁给朕时,媚娘如此心高气傲之人,不嫌弃朕平庸不堪?” “怎会?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如今的陛下早已今非昔比了。” 朱啸风看着她沉静的面庞,只觉得越来越看不透了。 “为什么要帮朕搜集证据?后宫涉政,乃是重罪。” “不敢隐瞒陛下,媚娘想做皇后。” “哦?”朱啸风眯起双眼,“你倒是不加掩饰。” “媚娘虽出身寻常人家,但是心比天高,不愿屈居人下。” 朱啸风流出一滴硕大的汗珠。 武媚娘的父亲武士彟乃是扬州城第一富商,她居然说自己只是寻常人家? 嗯,寻常巨富人家罢了。 “朕如果不答应呢?” 武媚娘的脸颊上绽放出一个极其璀璨的笑容。 “陛下不是一直想知道,先帝骤然薨逝的真相吗?” 眼见武媚娘拿先帝驾崩一事来吊自己的胃口,朱啸风深深皱起眉头。 一开始,他只想借先帝驾崩一事向曹操或吕不韦发难,谁知到头来此事竟都并非二人所为。 那么自己身后,必然还有着看不见的隐患。 一双罩在头上的无形巨手,令朱啸风不敢掉以轻心。 可是,武媚娘又怎会得知此事内幕? 武媚娘望着朱啸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依旧不疾不徐地开口道:“那一夜的御书房,似乎并非全程只有先帝、陛下与曹操三人。” “陛下是否还记得,那夜在御书房中,魏忠贤魏公公中途曾向先帝传了一次晚膳。” 朱啸风登时睁大了双眼! 那一夜的细节他早已忘记。 如若真像武媚娘所言,魏忠贤曾出现在御书房中,那么…… 太后慈禧与此事绝对脱不了干系。 “陛下,媚娘已将所知和盘托出了。” 武媚娘一脸期待地看着朱啸风,希望他能许诺自己那个一直向往的皇后之位。 平心而论,在朱啸风的心中,皇后之位是属意于卫子夫的。 卫子夫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女人,对自己温柔似水,端庄贤惠。 即便她的出身并不高贵,提议让她做皇后也势必会遭到一众大臣的反对。 但至少,霍去病五品侍卫总管的身份还能作为卫子夫的一个有力保障。 如今武媚娘赤裸裸地表达出自己的欲望,倒让朱啸风为难起来。 似乎,武媚娘掌握不少自己所不了解的线索。 若是能让武媚娘为自己所用,定能将那双笼罩在自己头上的无形巨手移开。 朱啸风抬起头,镇定地望住武媚娘。 “如果你与朕合作,朕可以考虑给你这个后卫” “那就合作愉快了,陛下。” 第56章 图他不洗澡 翌日黎明,太和殿上。 海瑞手执一张清单,絮絮地念着。 “启禀陛下,臣已命人连夜清点吕不韦家产,有金器二十鼎,银器二十鼎,东海极品珍珠二十鼎,南洋精品翡翠二十鼎……” “说重点。” “……共计十万八千九百七十二万两。” 朱啸风险些从龙椅上跌坐下来。 十万……万两! 有近二十个和珅那么有钱! 满朝文武瞬间也炸开了锅。 众人只知吕不韦家财万贯,没想到,他应该说是家财万万贯。 “请问陛下,是将这些款项先全部没收至国库保存吗?” “且慢!” 朱啸风下意识制止道。 因为他有一件一直都想做的事。 “拿出五千两,分拨下去,大力促进各州府的农业发展。” 朱啸风曾经对齐国进行了深刻的分析。 他发现,这个国家地盘不大,但近二十年来,可以说是灾祸横生。 若想以现在的国力北伐,夺回失地,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那么重中之重,是让人民先吃饱饭。 拿刀的手都举不起来了,还怎么去跟敌人硬碰硬? “陛下英明!” 海瑞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自从上一次赈灾之后,尽管原先的饥荒各地已逐步走向正轨,但还是存在很多人吃不饱饭的问题。 海瑞虽然也日夜为此事忧心,但明白朝堂上暗潮涌动,也不敢贸然向皇帝开口。 没想到,皇帝竟能如此体察民意。 海瑞仰天长叹。 明君啊! “行了行了。” 朱啸风摆一摆手。 种粮食只是第一步,后面还要鸟枪换大跑呢。到时候再吹也不迟。 “还有,再拨出一部分钱款,为接下来的科举考试作为经费。” “各地的报名通告都已张贴出来了么?” 和珅恭恭敬敬地出列,回答道:“都已贴出了,半月后各地的秀才都会陆续入京,准备乡试与殿试。” 朱啸风满意地点点头。 “本次秋闱,务必要做到公平公正,寒门学士皆可报名参加。” “这件事,由丞相李斯同吏部一起去办。” “若是让朕发现,考官与考生之间再有私相授受、明码标价的现象,格杀勿论!” “是!” 下了早朝后,朱啸风回想起前一天在储秀宫中,武媚娘对自己透露的关于慈禧的只言片语,当即便决定去慈宁宫看看。 也不知道,老情人死了之后,慈禧会是什么反应。 刚走到慈宁宫门口,朱啸风便听见一阵欢声笑语。 只见慈宁宫中,坐了一众的妃嫔,正陪着太后慈禧唠家常。 魏忠贤弯腰立在慈禧身侧,不时做出鬼脸,都得众妃嫔哈哈大笑。 众人聊得火热,完全没有注意到慢慢站在门外的朱啸风。 “咳咳。” 慈禧听到了咳嗽声,这才抬眼发现朱啸风。 “哟,皇帝今日怎么得闲来本宫这里了?” “快进来,本宫正和郑婕妤、欣贵人聊你小时候的趣事呢。” 朱啸风脸上略微有些尴尬。 其实他打心眼里佩服慈禧的心理素质。 老相好刚刚惨死在泰山之上,她倒有闲情逸致在后宫中,满脸轻松地闲话家常。 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心态良好,还是演技过硬? 几个妃嫔望见朱啸风脸色古怪,也不敢多言,匆匆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刚刚还聒噪不易的坤宁宫霎时安静了下来。 慈禧有些意兴阑珊,领先朱啸风一步进到了正殿之内。 “母后这几日可还好?” “看到皇帝安好,本宫自然安好。” 朱啸风仔细端详着慈禧,见她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波澜。 “母后切莫伤心过度啊。” “他死得其所,本宫有什么可伤心的?” 朱啸风抬起头,略微惊讶地看向慈禧。 “啊?儿臣以为自己前段时间赫然晕倒,令母后伤心不已呢。” “看来母后果然是忧心过度,都开始说胡话了。” 慈禧一时无语。 这个小兔崽子,挖坑给自己跳? “皇帝今日来慈宁宫,可是有什么事吗?” “无事便不能来看看母后吗?” 慈禧逐渐有些气急败坏,自己怎么被这个小兔崽子牵着走了! “只是那日,吕丞相的死,让朕感慨万千,不禁想到了父皇驾崩的那一晚。” 听到朱啸风忽然提及先帝驾崩之事,慈禧的眼皮细不可闻地跳动了一下。 “哦?吕不韦如何能与先帝相提并论?” “是啊,儿臣也百思不得其解,吕不韦哪里比得上父皇?为何还有如此多的年轻女子趋之若鹜,只是因为向往至高无上的权力吗?” “朕昨日去抄吕不韦的家,发现这吕丞相当真是了不得,别看六十有七,却夜夜做新郎,可谓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啊。” “据他管家的纪录,不仅每夜都有年轻女子向他投怀送抱,一些朝中其他官员的老婆也对他半推半就。” “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 “这些女子真是猪油蒙了眼,连这样的糟老头子也下得去嘴!” 慈禧听到朱啸风一阵指桑骂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好啊,皇帝是越来越有能耐了,竟编排到自己头上了! “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罢了。!” 半晌,慈禧才勉强从唇边挤出这几个字来。 朱啸风痛心疾首,看上去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摇头离开了。 “哦对了。”路过魏忠贤的身旁,朱啸风突然停了下来。 “上次朕派人来请魏公公,魏公公好大的脸面,对朕竟然置之不理!” 魏忠贤一头雾水,这小皇帝何时派人来传过自己? “陛下,天大的误会!可从来无人传召过奴才啊!” 朱啸风不置可否,冷哼一声。 “朕不过是向魏公公询问一些母后的饮食起居,魏公公竟推脱至此吗?” 说罢,朱啸风拂袖离去,留下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的二人。 “太后娘娘,皇上从未传召过奴才……” “本宫知道。” 慈禧抬眼冷冷望向朱啸风离去的方向。 自己从小看大的八皇子,如今摇身一变做了天子,倒是里里外外焕然一新。 以雷霆手段除去曹操、吕不韦之后,终于要向自己动手了吗? 第57章 三字经 魏忠贤下差后,极其郁闷地坐上马车,准备返回自己在宫外的府邸。 作为宫中最有权势的宦官,他的地位甚至比伺候皇帝的辛公公还要高。 早在前几年,慈禧就在宫外赏赐了魏忠贤一套豪宅,因此每日当差后,魏忠贤还能回府享受人生。 虽然,他的人生有那么一丝残缺。 魏忠贤怎样也想不明白,为何皇帝今日会突然说出那样一番话。 若是为了离间太后与自己,那这样的手段未免也太过幼稚了一些。 难道他真的派人传召过自己? 无限思绪间,马车猛烈地停了下来。 魏忠贤正欲掀开门帘训斥车夫,却不料头一伸出去,就被一个麻袋罩的严严实实。 “什么人!” 魏忠贤见眼前一黑,顿时心中大骇,但他多少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只见他他猛地向下脱身,双手试图将头罩取下。 却不想对面那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只轻轻伸手一拍,魏忠贤便陷入沉沉的昏睡当中。 待魏忠贤再次睁开眼时,眼前依旧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周围一片死寂,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大胆毛贼,竟敢绑架到你九千岁爷爷的头上来了!” 魏忠贤试着在黑暗中叫嚣了几声,却无人回应。 魏忠贤又惊又俱,只得老老实实待在原地。 黑暗中,他度秒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远处一阵异响,紧接着便闻到一股特别的味道。 是迷药! 他的世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魏公公?您快醒醒啊!” 魏忠贤被人唤醒,只感觉头疼欲裂。 他茫然地环顾一周,发现自己竟穿着官服躺在御花园的池塘边。 “魏公公,太后娘娘到处找您找不到呢,您快回去!” 魏忠贤闻言大惊,不知自己在黑暗中到底昏睡了几天。 待他跑回慈宁宫,便看见慈禧紧皱眉头,来回踱步。 啪! 还未来得及上前请安,魏忠贤便被慈禧劈头盖脸赏了个巴掌。 “说,你这一天一夜去哪里了!” 魏忠贤双膝一软。 “娘娘,奴才不知被什么奸人绑架到了一片黑暗中,这才刚刚放出来啊!” “是何人绑架你?” “奴才未来得及看到那人相貌……” “将你绑架到何处?” “奸人将奴才头上罩了个头罩,奴才什么都看不到。” “那你从何处逃出?” “奴才一睁眼便已躺在御花园中了……” 魏忠贤擦了擦冷汗,语气越来越低了下来。 “那你既说绑架,可有人到你府中索要赎金?” “这……还未听说。” 魏忠贤声音越来越小,自己都觉得这一番回答极为离谱。 啪! 慈禧抬手再是一个巴掌。 “如此一问三不知,你觉得自己说的话站得住脚么?” 魏忠贤登时磕头如捣蒜。 “娘娘赎罪!奴才是真不知情啊!绝非刻意向娘娘隐瞒!” 慈禧抬起眸子,狠辣地看向魏忠贤,似要将他灵魂看穿。 “本宫问你,可是皇帝命人将你绑了去?” 皇帝昨日刚刚对自己说了一番胡言乱语,紧接着魏忠贤便离奇般的失踪了。 若非皇帝将他传去问话,又能是为何? 魏忠贤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怕什么来什么,太后果然还是起了疑心。 可是自己实在冤枉得很! “禀告娘娘,绝无此事!” 啪! 慈禧这次换上左手又赐了一巴掌。 “下次若再离奇消失,本宫赐你的就不仅仅是三个巴掌了!” “真的直接赏了三个巴掌?” 朱啸风坐在一个小摊前,悠闲地喝着大碗茶。 对面的雨化田轻轻点点头:“他无论怎么解释,太后自然是不信的。” “这一次,已经对他产生极大怀疑了。” 朱啸风露出相当满意的表情:“过几日再让他消失一次,太后怕是会吓得只想速速除之而后快。” 雨化田也拿起大碗茶抿了一口,脸上带有淡淡的笑意。 “此人还会两三下功夫,但胆子实在太小。” “在暗室里关了几个时辰,就吓晕过去了。” 朱啸风哈哈大笑,这个魏忠贤人称九千岁,在慈禧面前极为得势。 他往常在奴才们面前作威作福惯了,竟也有这么怂的时候。 “走!随我到处转转。” 朱啸风这一日依旧是在扬州城随意逛逛,只不过这一次身边带的不是霍去病,而是雨化田。 朱啸风与雨化田二人随意来到张贴科举考试的通知前,正巧看到两名少年在此争论。 “狗儿,你说要是我也去读书考个状元,是不是就能出人头地了?” 一旁被他唤作狗儿的少年嗤笑一声:“蛋儿,你快别瞎想了,读书有什么好,枯燥又无聊。” 朱啸风听到狗蛋两位少年争论不止,觉得极为好笑,便上前攀谈了起来。 “蛋儿,你想读书是吗?” 叫做蛋儿的少年被朱啸风乍的一问,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愿意读书呢?” 朱啸风没想到,在大街上竟遇到两名不爱读书的问题儿童。 “这位先生不是咱们大齐人士吗?” 狗儿上前一步,歪着脑袋极为好奇地问道。 “人人皆知,在咱们大齐,那些古书枯燥难啃,若是不花重金去请个先生,根本看不懂。” “像我和蛋儿这样普通人家的小孩,即便是刻苦读书做个酸秀才,出去可是要被人瞧不起的。” “而且,将来我长大做个木匠,蛋儿长大继承他爹的茶馆,还要读书做什么呢?” 朱啸风面色一沉:“谁说做秀才就要被看不起呢?” 蛋儿睁大了双眼:“咱们大齐古往今来都是这样的啊,农户和手艺人都排在商人和读书人之前。” “不信先生可以上大街问问,有几个人认字的?” 原来是如此吗? 怪不得苏灿当年第一次考武状元时,也是大字不识一个! 朱啸风面色严峻,照着蛋儿的话,写了个最简单的“王”字拿到大街上。 结果没想到,来来往往的众人中,竟鲜少有人识得此字的。 回到宫中,朱啸风仍旧一脸严肃。 俗话说,再穷不能穷教育。 眼下大齐并不是穷到没钱供人读书,而是书籍太过深奥难懂,寻常人家的孩子根本不愿读书。 穷的,使整个大齐人民对知识的渴求之心。 若想改善这种风气,必须让书籍变得简单有趣,必须让知识贴近百姓生活。 朱啸风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他匆忙执笔,洋洋洒洒写下千字有余。 写罢,他在封面上郑重其事地写下三个大字: 三、字、经。 第58章 叫魏忠贤来暗室喝茶! “陛下,三字经甫一推出,就在民间广为传颂啊!” “陛下,百家姓刚刚传到民间,百姓就争相背写了!” “陛下,千字文又卖脱销啦!” “陛下,……” 刚到太和殿,朱啸风就被七嘴八舌的大臣们险些聒聋了耳朵。 自那一晚与狗蛋二子交谈后,朱啸风就深刻意识到大齐人民知识的贫瘠与匮乏。 他痛定思痛,决定从基层抓起,先教百姓们学习《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 这种既朗朗上口又能教些常见字的书籍,刚刚推出了两天,就广受扬州城民众的好评。 “既然如此,那就提高印刷,全国发行!” 群臣们齐声称赞,朱啸风心中也喜不自胜。 自己在现在种下一粒种子,多年后就能收获一把学者。 也许多年以后自己殿试时,下面那个状元会说:“陛下,鄙人是看着您的书长大的。” 想到这里,朱啸风不禁露出了微笑。 不过转念一想,这三本书还是太过于基础了一些。 而且一些成年人恐怕也难以对这三本书上的内容保持长期高涨的兴趣。 那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传递出一些新鲜的…… “朕知道了!” 朱啸风突然的一句自言自语,惊呆了全场扩声谈论的大臣。 “陛下,您……知道什么了?” 还得是耿直的包拯,壮着胆子问道。 “除了这三本书籍之外,朕决定即日起,面向全国,印刷报纸!” 此言一出,群臣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报纸又是什么古怪东西,听都没听说过! “报纸就是这么大,”朱啸风伸手比划了一下报纸的大小,“的一张纸,上面可以记载一些每日的新鲜趣闻和官府命令。” 李斯率先会意:“臣懂了,就是将官报内容改成适合百姓阅读的消息。” “对对对!就是这么个东西。” “将每周的所有新闻刊登在报纸上,然后放到市集中售卖。” “老百姓喜欢看这种东西,久而久之认得字也会越来越多了!” “不错!”和珅眼睛也亮了,“若是买报纸的百姓越来越多,那国库……” “咳咳。” 朱啸风及时出言打断。 这种事也是能摆在明面上说的嘛? 不过和珅所言没错,售卖报纸还可提高政府的收入。可谓是一箭双雕! 说干就干,朱啸风当即命李斯挑选一名德高望重的大学士,来作为大齐报社的主编。 下朝后,朱啸风将雨化田叫到了御书房中。 “是时候再次叫魏忠贤去暗室喝茶了。” “阿嚏——” 魏忠贤猛地打了个喷嚏,不知道背后是谁又念叨自己了。 自从上一日离奇失踪后,这两日来他在慈禧面前都战战兢兢,生怕哪里不顺了太后娘娘的意。 他虽然贵为九千岁,但也自知是个奴才,生杀大权还是掌握在主子的手里。 这会儿他正要入宫当值,刚要进神武门,顿时两眼一黑。 又来? 这一次,对方没有给自己任何反击的机会。 又是熟悉的黑暗,又是令人不安的不知过了多久。 他在一片漆黑中,骂也骂了,好话也说了,但终是无一人回应。 再一睁开眼,魏忠贤又是躺在御花园的池塘边。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头疼欲裂,同样的又是太后娘娘派人寻了自己一天。 魏忠贤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鬼打墙。 待魏忠贤匆匆忙忙赶到慈宁宫,果然又看到了焦急不已的太后。 只不过这一次,慈禧看到他,并没有直接赏赐一巴掌。 这让魏忠贤更加心惊胆战起来。 “去哪儿了?” “奴才……” “又被绑架了?” “……是。” 慈禧望着魏忠贤,平静的脸上毫无波澜。 啪—— 这一声不是打在魏忠贤的脸上,而是慈禧绽开了一朵笑容。 “本宫也没说什么,怎么就吓成这般模样?” “奴才惶恐!” “来,不要怕。” 慈禧伸手扶起颤抖不已的魏忠贤,“本宫还有重要的事要你去做呢。” “请太后娘娘尽管吩咐!” 慈禧轻叹一口气,“吕不韦死了,本宫也未能帮他料理后事。” “你去宫外寻一件他的衣物,在北郊帮他做一座衣冠冢,” 魏忠贤顿时放下心来。 如此隐秘的事情交给自己做,证明太后还是相信自己的。 “奴才这就去!” “等一等,几天没吃东西了,办得好什么差?” 慈禧随手端起手边的一碟糕点,“吃了再去。” 魏忠贤感动至极,狼吞虎咽地吃下了整碟糕点,便出宫去了。 行至北郊的荒山野岭处,魏忠贤突然感到一阵腹痛难忍,似有利刀拼命地在他腹中翻搅。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噗—— 一口鲜血喷出,他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地。 难道糕点里…… 他正欲合上眼,却见背后闪过来一道白色的身影,向自己口中塞入了不知什么东西。 魏忠贤被迫吞下口中药物,竟顿觉腹痛症状消失了大半。 他艰难地抬起头。眼前这位俊朗男子十分眼熟,他仿佛在哪里见过。 “吃了本厂公亲自调制的五行解毒散,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厂公……雨化田? 东厂向来直接听命于皇帝,极少在朝中露面,怪不得自己一时未能认出来。 只是雨化田为何此时会出现在此处? “好了,知道你有好多要问的,见了主子再问。” 雨化田抓起魏忠贤,魏忠贤此时就算想反抗,也已完全无力了。 二人策马而驰,停在了北郊附近的一间茅屋前。 “陛下,属下将魏忠贤带过来了。” 魏忠贤看到朱啸风,惊得话都说不出口了。 “陛……下?您怎会在此?” 雨化田在一旁,长叹一口气。 “今日我陪陛下出宫私访,远远地就看到魏公公脚下不稳。” “陛下便让我多留意你,怕你遭遇什么不测。” “陛下猜的没错,魏公公果然是中毒了,而且还是服下一个时辰后才会腹痛至死的断肠散。” “敢问魏公公可是吃过什么东西?得罪了什么人?” 魏忠贤浑身战栗不止,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衣背。 “陛下……救救奴才!” 第59章 被辣条害死的先帝 “哎哟……魏公公这是怎么啦?” 朱啸风连忙令雨化田将他扶起,安置在一旁的长凳上。 “魏公公是在哪里受了什么委屈吗?” 雨化田在一旁,极为诚挚关切地问道。 “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平日里难道还不习惯主子们呼来喝去地招呼对待吗?” “所以呀,跟对主子可是尤为重要。” “陛下待我极为宽厚,尤为信任,我也未受过魏公公这样的委屈。” “只是不知,究竟何人如此大胆,让九千岁魏公公狼狈至此,竟还要置魏公公于死地?” 朱啸风看到雨化田这般努力的做戏,极力憋住了笑。 看来是自己这个老板平日里演戏演惯了,竟叫下属一个个都也变成了戏精。 虽说雨化田是净身后入的宫,但平日里可是自带十成十的阳刚之气。 今日叫他学寻常公公一般拿捏着说话,真是委屈他了。 魏忠贤听闻雨化田一席话,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与委屈,嘤嘤哭了起来。 “陛下,是太后娘娘要杀奴才啊!” 朱啸风顿时皱眉:“休要胡说!母后一向吃斋念佛,平日里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怎么可能加害于你?” “奴才也不敢相信啊!” 魏忠贤哭丧着脸。 “可是奴才刚在宫中吃完太后赏赐的糕点一个时辰后就腹痛难忍,和雨公公形容的一模一样!” 朱啸风作出大惊失色的模样。 “可是你乃母后亲封的九千岁,是后宫中最具权势的宦官。母后为何要杀你呢?” “这……” 魏忠贤一时语塞。 自己方才只顾着求皇帝的庇护,却忘记自己帮太后干的那些勾当,可是万万见不得光的。 雨化田再次叹了一口气。 “唉,我说咱们做奴才的呀,真的……跟对一个主子,真的太难得到了。” 魏忠贤听雨化田感慨万千、言不由衷的样子,顿时握住了对方的双手,连连摇头。 “雨公公此言差矣!跟对了主子固然重要,哪些事儿该替主子办,哪些事儿不该,可也得掂量仔细喽!” “那么魏公公究竟是替母后办了哪些不该办的事,才会叫母后赶尽杀绝呢?” “奴才……奴才只是最近没当好差,惹得太后娘娘不高兴了!” “哦?母后脾气还挺大。那无妨,朕回宫禀明母后,就说将你调教过了,你安心回去当差就是。” “不可啊陛下!” 魏忠贤连连摆手。 “奴才打碎了先帝赏给太后的琉璃花樽,才被太后赶出宫的。” 朱啸风闻言,登时敛去了满脸的笑容。 “你确定是打破了先帝送的花樽,而不是要了先帝的命?” 魏忠贤如遭电击,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自己知道办了不该办的事,所以既不敢回宫面见太后,也不敢告诉朕。” “所以等待你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此刻你若讲清楚来龙去脉,朕还可以保你一条命。” “但若是日后太后知道你还活着,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几天?” 魏忠贤心中飞速地盘算了起来。 皇帝说的没错,太后既已决定弃掉自己这枚棋子,势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更何况皇帝已然对这件事有所了解,即便自己不说,今天这条命也难保了。 退一万步讲,天子一言九鼎,也不至于诓骗自己! “陛下!奴才的所作所为皆是太后娘娘指示啊!” “魏忠贤,你跟了太后多少年?” “奴才十五岁进宫,跟了太后娘娘三十年了!” “好。那你就将这三十年来,究竟帮太后做过多少勾当,都一五一十向朕禀明。” “若有半点虚假,朕也难保你的命!” 魏忠贤伸手擦了擦额前的汗珠:“陛下,您确定全部要听吗?” “朕确定。” “太后娘娘做贵人的那一年,命奴才偷偷把当时最得宠的郑贵人推进了荷花池。” “太后娘娘做昭仪的那一年,命奴才偷偷打掉了徐婕妤的胎儿。” “太后娘娘做婉仪的那一年……” “行了行了,挑重点的讲。”朱啸风瞬间不耐烦起来。 “有三件事,奴才觉得很有必要让陛下知道。” “讲。” “太后娘娘和吕不韦……” “这个朕知道,而且朕并不关心。” 魏忠贤心中一惊,这事儿他都知道? “再者就是,当年关于陛下生母,慈安皇后的一些流言,是由太后娘娘捏造流传的。” 这件事,朱啸风虽然没有十足把握,但也是极为怀疑的。 “你的意思是,朕的生母就是在听到这些流言后,才会忧思过度,重病薨逝?” “是。” 朱啸风咬紧了牙:“说最后一件。” 魏忠贤深吸一口气。 “先帝驾崩那晚,本是只有陛下、先帝和曹操在御书房中的。” “那一夜,先帝与曹操在立储一事上吵得不可开交。” “中途,太后娘娘遣奴才向先帝传膳,顺便带去了先帝最爱吃的小吃。” 朱啸风渐渐瞪圆了双眼:“于是太后就在父皇的小吃中下了毒?” 魏忠贤摇摇头:“下毒风险太大,容易被查验出来。” “先帝生前经常动怒,又喜好吃辛辣食物,御医再三叮嘱先帝忌食辛辣。” “往常御膳房不做辛辣的食物,先帝经常去太后娘娘的宫里用膳。” “那一日奴才给先帝带去的,是先帝最爱食用的香辣牛肉条。” “先帝本就大动肝火,又进食了一些牛肉条,这才怒火攻心驾崩啊。” 朱啸风突然间竟有一丝哑然失笑。 他想象过父皇的很多种死法,却万万没想到,父皇竟然是吃辣条吃死的。 不,具体点说,辣条只是一点点催化剂。 父皇是吃完辣条,脑血栓突发才去世的。 “所以,没有人会怀疑这一两口牛肉条。所有人只是听到父皇对朕大发雷霆,皆以为父皇是被朕气死的。” 慈禧这一招,实在高明! 不动声色之间,即害死了先帝的性命,又将此事完美的嫁祸给了自己与曹操。 朱啸风又回想起,那日朝堂上一袭孝服的燕王朱棣。 朝臣也难免不会将自己视为篡权多势之人,只是忌惮彼时站在自己身边的丞相曹操罢了。 第60章 本宫从前没得选 掌握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朱啸风愈发看不透这位太后慈禧。 先帝待她不薄,虽然在慈安皇后薨逝后不曾再封皇后,可却一直将彼时的贵妃慈禧视作皇后。 那她究竟为何要大费周章,谋害先帝,还嫁祸给她自己唯一的儿子——虽然并非亲生的。 她的身上,有太多谜团。 看来只能当面去问个清楚了! 令雨化田安顿好魏忠贤后,朱啸风便即刻启程返回宫中。 他太想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了。 虽然自己已经丧失了原主几乎所有的记忆,但自己每次见到慈禧,都有一种想要依偎的冲动。 朱啸风明白,这是一种孩童对于母亲出于本能的亲昵。 相比原主对这位养母也有极深的感情!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 带着诸多问题,朱啸风心事重重来到慈宁宫。 “皇帝,怎么这个时辰来了?”慈禧惊讶地抬起头。 朱啸风铁青着脸,挥手遣散了宫人。 自己有满腹的疑问,但到了嘴边,竟不知如何开口。 慈禧看到朱啸风这般模样,心中顿时也了然了几分,脸上也自嘲般地坦然了下来。 “有什么想问的,问。” “为什么害死朕的生母,慈安皇后?” “她是本宫的姐姐,却夺去了本宫应该有的一切!本该是本宫的皇后之位,本宫应该享受的盛宠,都被她抢了去!” 慈禧微微有些失态,眼角有怀恨的泪水沁出。 “为什么要谋害父皇?” “本宫恨他。恨他从来都只爱姐姐,都只拿本宫做姐姐的替代品!” “那又为何将先帝驾崩嫁祸给朕?” “本宫没有嫁祸给你!” 慈禧已是近乎咆哮了起来。 “曹操一心想要扶持你做皇帝,但是做皇帝太过凶险,本宫不想看着你涉嫌!” “本宫那一日,只是想嫁祸给曹操,却不知你也在御书房!” 朱啸风垂下头颅,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面庞,让慈禧看不清他的表情。 “母后这一番话,儿臣感动至深。” “儿臣……差一点就信了。” 言罢,朱啸风抬起头来,愤怒充斥了他的眼眶。 “那一晚是我三人在御书房,此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又怎会不知?” “父皇待你不薄,即便猜到你与吕不韦办的丑事,却依然未对你降罪。” “你与吕不韦的龌龊勾当,朕都实在没有颜面在泰山上去控诉。” “那么多大臣与百姓的面前,朕嫌丢人!你可还有一丝廉耻之心?” 慈禧被朱啸风一席话惊得连连后退,惊讶地张大了嘴。 从小到大,这个八皇子对自己都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究竟何时悄悄变成了这番模样? “皇帝,你听本宫解释……” “没什么可解释的。” 朱啸风极为冷静。 “你是不是要说,含辛茹苦二十载,亲手将朕养大是多么的不易?” “可你的话,本就漏洞百出!” “朕不愿追究,也不会在追究。” “既然你亲口承认谋害了陛下,那么鸩酒和白绫,选一样。” 慈禧僵直望向朱啸风,料不到皇帝竟会如此决绝。 朱啸风见慈禧只是望着自己,却并不开口说话,竟顿时有一丝心软。 “鸩酒能给你个体面。一个时辰后,朕会派人亲自送鸩酒来。” 慈禧望着朱啸风离去的背影,颓然跪坐在地。 想不到自己大业未成…… 不,自己大业未成,决计不能死在此处。 慈禧计上心来,连忙吩咐贴身的宫女珠儿与茉儿偷几身太监的衣服来。 “太后娘娘,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 珠儿与茉儿前脚刚走,慈禧却看到武媚娘出现在自己的慈宁宫中。 “你来做什么?” “太后娘娘好演技。但,媚娘知道你背后的盘算。” “本宫背后能有什么盘算?时至今日,本宫认命了。” “不不不,太后娘娘还有大计未完成,怎能轻易认命?” 慈禧终于正眼看向面前的武媚娘。 “你是统领的人?” 武媚娘的俏脸瞬间变了颜色。 “你也是统领的人?” 二人面面相觑。 天空孤零零地飘下一片落叶。 冷风吹过,惊起后宫的群鸦一阵聒噪。 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二人一时间极为尴尬地愣在原地。 武媚娘与空气斗,与吕雉斗,最后竟然斗到自己人的头上来了! “想不到,多年前统领就派人到大齐来了。”武媚娘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怎么知道本宫是统领的人?” “听到太后娘娘说‘大计’二字,我猜到的。” 慈禧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不错,统领要本宫搅乱大齐的前朝后宫,本宫做到了。” “只是那小皇帝不知中了什么邪,险些识破了本宫的身份。” “既然都是统领的人,那给本宫个机会。” 武媚娘哑然失笑。 “怎么给你机会?” “本宫从前没得选,现在本宫想回到统领身边。” “好啊,去跟皇帝说,”武媚娘玩味地眯起眼,“看他让不让你回去。” “那就是让本宫死。” “你不得不死。”武媚娘悲悯地看着慈禧,“日后就由我来完成统领的大计,你安心去。” “那你还是先问过珠儿和茉儿让不让本宫死了!” 慈禧话音未落,武媚娘便察觉到身后似有两道强风朝自己劈来。 “有刺客——”武媚娘想也不想,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刷刷—— 忽听耳旁两下快似闪电的声响,便看到珠儿和茉儿睁大了双眼,直挺挺躺在了地上。 荆轲扒在慈宁宫的宫檐上,略微有些懊恼。 “哎,说过不杀女人的。” 慈禧眼见自己手下两大高手殒命当场,心中惊惧万分。 “太后娘娘,”武媚娘极为尊敬地拜上一拜,悄声说道,“您在大齐的使命已完成,就把剩下的交给我,安心去。” 慈禧自知再无翻身的机会,况且今日若是连累了武媚娘,那么统领的大计也再无人可进行了。 慈禧再次抬头,徐徐环顾皇城四角的天空。 自己为统领的大计算计了一辈子,也奉献了一辈子。 现在,是时候得到解脱了。 她不甘地合上双眼,齿间用力一咬,疼痛瞬间袭来。 她感受到温度一点一点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是入秋了,好冷。 第61章 臣妾做皇后,陛下不高兴 养心殿,庄重肃穆。 “陛下,太后娘娘自知罪孽深重,已经咬舌自尽了。” 武媚娘花容失色,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朱啸风未曾想到,一生体面的慈禧竟会选择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去。 “着人好生将太后葬了。” 朱啸风默默长叹一口气。 辛公公领命退下,偌大的养心殿此刻就只剩下了朱啸风与武媚娘二人。 “太后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吗?”朱啸风紧紧蹙眉。 “没有,太后娘娘只说自己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愿意认罪伏法。” 武媚娘静静垂首,脸上无悲无喜,看不出一丝波澜。 对于慈禧谋害先帝的动机,朱啸风其实一直极度怀疑。 因此,才会派武媚娘前去查探一二。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无奈,慈禧在最后的时刻竟还是未曾吐露半分。 “罢了。”朱啸风揉揉太阳穴,“人既然已经死了,究竟是何原因倒也不再重要了。” “陛下,您是否还记得一件事?” 武媚娘缓缓抬头,美眸直勾勾盯着朱啸风。 看来,这个女人对于权力的欲望倒真是如此迫切。 朱啸风很讨厌被人逼迫的感觉。 但平心而论,若是能让武媚娘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确实也是个不错的前提。 而且武媚娘的父亲只是当地富商,她在前朝并无得力的靠山。 让她做皇后,也并不会造成天大的威胁。 不过前提是,武媚娘最好不要打自己这把龙椅的主意。 “朕当然记得。天子一言九鼎,朕当然会兑现承诺。” “明日早朝,朕便会向文武百官公布这个消息。” 武媚娘闻言大喜,也顾不得身怀六甲的笨重身子,当即跪下行礼:“臣妾叩谢陛下!” 历来只有皇后才有资格在皇帝面前自称“臣妾”,这个武媚娘改口倒是真快。 朱啸风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赔钱的买卖。 尽管武媚娘给自己指明魏忠贤这个方向,但当时并未拿出一些实质性的证据。 就这么答应武媚娘让她做皇后,有点亏。 “怎么,臣妾做皇后,陛下不高兴吗?” 武媚娘看到朱啸风表情复杂,不禁狡黠一笑。 这一笑,竟然朱啸风微微有些看呆了。 说实话,武媚娘生得极为美艳,一双丹凤眼明眸善睐,媚眼如丝,一颦一笑都自带成熟女人的妩媚气息。 而微微隆起的小腹却给她周身罩上一圈母性的光辉,犹如观音菩萨下凡,神圣不可侵犯。 “高兴,若是媚娘日后再为朕多诞下几个嫡子,朕就更高兴了。” 武媚娘面色微红,带有一丝少女的娇羞与矜持,更是令人着迷。 “只是朕仍有一事不解。”朱啸风话锋一转。 “媚娘是如何掌握吕不韦的诸多证据,以及太后谋害先帝的蛛丝马迹呢?” 武媚娘身体略微一僵,但脸上还是保持着甜甜的笑容。 “臣妾一个闲人,在后宫中闲来无事,自然什么事都看在了眼里。” “陛下日理万机,对于这些细小的事情,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 朱啸风笑着摇摇头,遣退了武媚娘。 只是在武媚娘转身的一瞬间,瞬间敛去满脸的温柔浅笑,眼眸中升腾起一阵冷酷与萧杀。 而朱啸风也收起一脸的痴笑,恢复了冷漠与威严。 这个女人比吕雉要高明得多,不得不防! 这一晚,朱啸风终于抽出空闲,来看望许久未见的卫子夫。 “陛下,嫔妾听闻泰山上凶险之际,陛下可无大碍?” 卫子夫匆匆扑向朱啸风的怀中,直到踏实地将他抱紧才心中踏实了一些。 “朕无妨,泰山之上也一切顺利。” 朱啸风伸出手,心疼地安抚着她的后背。 想到不能将后位给这个唯一真心在乎自己的女子,朱啸风心中有一些愧疚。 卫子夫仿佛感受到他内心的想法,伸出手将他环得更紧了。 “只要陛下平安顺遂,嫔妾无论怎样都心甘情愿!” 朱啸风再也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情感,吻了上去。 一夜旖旎。 翌日早朝,朱啸风刚刚宣布要将武媚娘封后的消息,朝堂上瞬间就炸开了锅。 “陛下,武昭仪出身商贾之家,地位卑微,难以担任中宫之位啊!” “陛下,淑妃冯氏性情温婉,出身高贵,可做皇后!” “陛下,婕妤马氏才貌双全,实乃良人!” “陛下……” 朱啸风看着争相举荐的群臣,脸上一阵冷笑。 无论什么时候,大臣们永远只会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举荐对自己有利的人上位。 无一例外。 这样看来,朝中无人的武氏似乎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昭仪武氏身怀龙子,这也是朕唯一的骨肉。” “仅凭这一点,还不足以封后吗?” 此言一出,群臣逐渐安静了下来。 这一点,确是至为重要的一点,也是令人无可反驳的一点! 母凭子贵,这句话并非毫无道理。 后宫中,也只有孕育龙嗣的妃嫔才配登上高位。 “那既已如此,便由礼部来准备封后典礼的事宜。” 身兼礼部尚书的李斯领了命,看上去满脸的欲言又止。 “丞相,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启禀陛下,臣昨日已命人开始准备印刷报纸的事宜,但却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 李斯紧紧蹙眉,似乎碰见了极大的难题。 “向来制造书籍时,必是先打造雕版,再进行批量印刷、发售。” “有时打造一份雕版就需要耗费数周时间,费时费力。” “若是按照陛下的意思,每周出版,那么根本来不及打造新的雕版。” “这样一来,每周就无法按时出版报纸了。” 朱啸风愣了一下。 他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时代的科技,是否足够出版报纸这种更新极快的刊物。 就说大齐的纸张完全够用,但要是每周都制造新的雕版,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朱啸风一时陷入沉思当中。 “爱卿们可有什么好的提议啊?” 堂上的群臣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有人提议大肆招揽秀才来手撰报纸的;有人提议减少报纸发行周期,每季度出版的。 朱啸风连连摇头,否定了一个又一个提议。 第62章 活字印刷术 望着满殿都陷入苦思的大臣们,朱啸风暗自叹了口气。 若说治国良臣,如今的朝堂之上倒也不是没有。 只是仅凭这些朝臣的智慧毕竟有限。 想要以此时的科技水平来解决这个问题,实属出难题了。 朱啸风闭上双眼,静静思考。 在自己已知的历史上,这样的难题究竟是如何解决的…… 倏忽间,毕昇的的大名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活字印刷术! 四大发明之一! 朱啸风从未如此拜服过古人的智慧。 不得不说,毕昇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大家都是古人,怎么你就如此优秀? 朱啸风稳定住激动的情绪,略微清了清嗓子。 “朕想到了一个绝佳方案。” “可以先将单字的阳文反文字模制出来,再按照稿件将单字挑选出来,排列在字盘内,涂墨印刷。” “待此次印刷完成后,再将字模拆出,留待下次排印时再次使用。” “这样一来,不就大大省去制作雕版的时长与成本了吗?” 朱啸风此言一出,李斯率先叫起好来。 群臣终于反应过来,一时间称赞声如同雷鸣般,响彻在太和殿中。 “陛下英明!” “陛下当真才学无双!” 朱啸风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朕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看得更远一点罢了。 “那么,就将此种方法称为‘活字印刷术’。” “如果能将活字印刷术大量投入使用,那么印刷报纸一事可及时提上日程了!” 这样划时代的发明,如今得以亲身见证,李斯不由得有些情绪高涨。 “启禀陛下,臣已从翰林学士中挑出一位才学无双之人,来担任大齐周报的报社主编。” “哦?什么人?” “此人名叫苏轼。” 朱啸风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 苏轼给自己做报社主编? 朱啸风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很不真实。 不过转念一想,武则天都给自己做老婆了,苏轼做主编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自己早就该适应这个充满惊喜,或者惊吓的世界。 “甚好,那么就由李斯协助此人来落实大齐周报的工作了。”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下了朝,朱啸风急匆匆地唤来了霍去病。 被吕不韦和慈禧这么一搅和,自己已是许久未与霍去病微服私访了。 “大哥,咱们今儿个去哪儿?” 虽然久未与朱啸风出宫,但霍去病并未显出生疏,仍是一脸热切的忠犬模样。 但自从经历了泰山带兵勤王一事后,霍去病已明显褪去了青涩,显露出少年武将的英姿勃发来。 朱啸风被霍去病急切的样子逗笑了,照例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今天不玩儿,办点正事,咱们考察去。” “考察?大哥今天烤什么茶,红茶还是乌龙茶?” 霍去病疑惑地眨巴眨巴眼,不明就里地跟随朱啸风来到街上。 扬州城车水马龙,依旧是一番繁荣昌盛的景象。 朱啸风带着霍去病来到一间茶肆坐了下来,与卖茶的老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老板,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嗨,咱们做小生意的,也就勉强糊个口!” 茶肆老板用手遥遥指向路对面的布庄。 “像人家武老板做大生意的,那赚的才叫一个钵满盆满呢!” “武老板?”朱啸风扬起眉毛,“可是武士彟武老板么?” “嗨呀,不然还能是哪个武老板?”茶肆老板一脸嫌弃看着朱啸风。 “扬州城谁人不知,那武老板家大业大,十个店铺,有九个都在武老板名下。” 朱啸风面露不解。 “按理来说,咱们大齐商贾地位不高,这武老板如此有钱,也没去捐个官来做做?” “嘘!现在这世道可不兴把捐官放在明面上说了!” 茶肆老板连连摆手,示意朱啸风噤声。 “况且做什么官,还不是把脑袋拴在裤腰上过活?武老板财大气粗,不比做个官气派?” 朱啸风连连点头称是:“看来在我大齐,做个生意人多赚点钱,倒是个不错的出路。” 一旁静默吃茶的男子闻到此处,再也忍不住摇起了头。 “在我大齐,外商向来赚的都是盆满钵满。” “古往今来,商贾大鳄为富不仁,虽说地位不高,但却掌握着我大齐的经济命脉。” “经济如此失衡,寒门学子想要有出头之日,实在难上加难!” 朱啸风闻言,不由得侧目望向这名男子。 只见他三十出头的模样,脸色有些泛黄,鹰钩鼻倔强的横在面庞中央。 虽然他面颊凹陷,脸部消瘦,但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还是反射出熠熠的光辉。 “哦?这位先生可有何见地?” 那年轻男子连连摆手,笑道“什么先生——不过是进京赶考的穷学生罢了。” “先生今年也是来参加秋闱的吗?” 朱啸风瞬间燃起了好奇心。 “唉!”那年轻男子长叹一口气,“怕是我辛苦准备了十余载,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此话怎讲?” “这人也是个可怜人,”茶肆老板不禁摇摇头,“前两日起就来我的摊上吃茶,一坐坐一整天。” “这人从晋州赶来此地,已花光所有盘缠了,实在没钱住店。” “我看着可怜,就提供些茶水,让他在我这里待着。” 朱啸凤看那年轻男子也不似平庸之辈,似是有些抱负在身上的。 “那敢问先生,如何看待商人越来越富,寒士却永无出头之日呢?” 那年轻男子端起茶抿了一口。 “其实,当今圣上为了能让天下士子公平竞争,重新秋闱,已属壮举。” “只是,长期以往下去,难保每年科举都能如此公平公正。” “久而久之,读书人越来越少,纷纷都转去从商,只有富家子弟才能心无旁骛进京赶考。” “届时我大齐社稷将无人才可用,堪忧啊!” 朱啸风闻言,面色也变得越来越沉峻。 此人所言不错。 即便自己能保证这一年的科举尽量公平,但是难保每一年都没有人暗箱操作。 况且,像此人一般出身寒门的学子不在少数。 辛苦数十载,若是最后因没有路费来上京赶考,真真就是寒了学子们的心啊! 第63章 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 一时间,茶肆中的众人纷纷愁眉苦脸起来。 朱啸风想到大齐如今面临如此复杂的社会经济问题,一时心乱如麻。 那年轻男子想到自己今晚又要露宿街头,不由得叹一口气。 茶肆老板看到二人光顾着说话,也不续茶,感叹生意不好做。 至于霍去病,已经快无聊死了。 朱啸风见天色渐晚,该是回宫的时辰了。想到男子夜晚又要在街头流浪,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碎银几两,望先生切莫嫌弃。” 年轻男子看着朱啸风递来的荷包,慌忙推托起来。 “大可不必——” “不,”朱啸风十分坚定地将荷包塞进年轻男子的怀里,“这钱要还的。” “只希望今年先生金榜题名,连中三元,待到那时再将荷包还我也不迟!” 年轻男子闻言也不再推托,脸上顿时浮现出无比严肃的神情。 “公子大恩大德,鄙人没齿难忘!” 朱啸风摆摆手,带着霍去病便起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公子,还未告知鄙人您的姓名?” 年轻男子连忙追出,却见二人已身骑骏马,消失在灯火阑珊之中。 “好人啊。”年轻男子自言自语道。 “可不嘛,好人真多。” 茶肆老板站在一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他的茶钱你帮忙结一下谢谢。” 朱啸风回到宫中,想起下午在茶肆上的对话,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齐国原本是农业大国,即便现在被金国驱赶到了南方,但依然以农户为主。 再往下,便依次是读书人、手艺人,商人则排在社会的底层。 前些年由于过于重视与邻国的贸易往来,先帝便免去了外商的税务。 这样一来,许多商户自称拥有波斯、胡人、大理血统,借着外商的名义在齐国从商,免去了大量的税务。 武媚娘的父亲武士彟便是其中的典型。 久而久之,商人虽然位列社会底层,但却赚得钵满盆满,使齐国经济的天平越来越倾斜。 大量的读书人看到寒窗数十载还不如一朝从商活得滋润,便纷纷弃笔从商。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朱啸风在民间偶遇狗蛋二子时,二人说读书人身份低下了。 原来做了这诸多的努力,无论是重新秋闱、推出三字经还是发行报纸,都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 若想从根本上解决人才的问题,还要以经济作为切入点。 想到此处,朱啸风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翌日,太和殿。 “今日先不议朝政,朕来讲一个昨日在民间见识到的趣闻。” “朕到了一处酒肆,看那里地盘不大,装潢却极为华丽,不禁有些好奇。” “朕就问店小二,‘你们这里弹丸之地,食客也不多,家底还挺丰厚。’” “不料那小二说,‘我们老板是大理人士,在咱们大齐开店又不用交税。’” “朕听完有些惊讶,叫那小二唤他们老板来聊一聊。朕倒要看看大理人士长什么模样!” “可是一见那老板,朕就愣住了——那大理人士和咱们大齐人士,竟然一模一样!” 众臣听到这里,纷纷哄堂大笑起来。 “陛下,这大理乃是咱们大齐分出去的番邦,长相自然是相同的!” 包拯极为耿直,即时向朱啸风解释道。 “朕知道,所以朕就在心里想,这外邦商人为何就能免去赋税呢?” “这样一来,人人皆可自称外邦人士,在我大齐免税行商。” “长期以往,哪里还会有人读书、种田,全部去从商挣大钱不就好了!” 朝臣听到此处,登时安静了下来。 “所以朕决定,从下个月起,开始征收外商的赋税。” “往后凡是在我大齐从商者,一律开始上缴税款!” 此言一出,朝堂上瞬间乱作一团。 “陛下,这样定会寒了外商的心,我国的贸易往来要受到重创啊!” “这样下去,商人的社会地位岂不是又要提高了?” 朱啸风放眼望去,朝上竟无一人支持自己的提议。 向来也是,自古以来官商勾结已是常态,这些大臣怎会放过商人们闷声发大财的机会? “李斯,你怎么看?” 李斯一脸为难。 思想上来说,他是支持皇帝的做法的。 但长久以来,外商虽然从不交税,却也免不了向权臣打点一番。 自己此时公然站出来支持皇帝,岂不是断了这些权臣的财路? “臣认为,此事牵扯众多,还须从长计议。” 眼见连李斯也为这事作难,朱啸风心中不免拱火。 “罢了罢了,此事再议。” 朱啸风满脸不悦,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众臣又絮絮叨叨说了些封后大典的准备工作,朱啸风心不在焉地听了几句,悻悻下了朝。 “大哥今天是怎么了,如此不开心?” 走在扬州城的街道上,霍去病极为关切地问道。 朱啸风长叹一口气:“你说,我想做一件事,但是所有人都反对,我该怎么办?” “还有人敢反对大哥?”霍去病眉头一竖,“谁敢反对大哥,我揍谁!” 朱啸风噗嗤一笑,正欲接话,却被路边的争执声吸引了过去。 二人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名女子与商户在一家玉器店门前起了争执。 “我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怎么就非买不可了呢?” 女子哭哭啼啼,惊恐不已。 “哪里是只看了一眼?哎,路过的都给评评理!” 玉器店的老板手中执了一枚玉佩,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 “这可是我们大理着名高僧开过光的玉佩,价值一百两雪花纹银!” “如今叫这女子摸了一把,破了大师的开光,我还如何卖得出去!” “一百两的顶级玉佩,我低价五十两卖给她,不过分?” 路过的行人深知,这是店家惯用的伎俩,纷纷避之不及,不愿多停留。 五十两对于寻常家庭来说,可不是笔小数目。 在大齐,一两银子就相当于现代的一万元人民币。 朱啸风皱眉瞥了一眼,那老板口中价值一百两的玉佩,就是块寻常的和田玉。 就凭这块玉佩的成色放在集市上,别说五十两银子了,也就值五十文钱! 女子一听这玉佩竟要出五十两的天价,瞬间两腿一软。 第64章 朕很生气,很失望! “五十两,就算把我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女子痛哭不已。 自己全家一年的吃喝连五两都没有,现在上哪里去整这五十两银子! 老板一听瞬间大为光火:“没钱也敢来老子的店?来人!” 只见三个彪形大汉从天而降,众目睽睽之下不由分说就对那女子动起了手。 女子瞬间头破血流,抱着头紧紧蜷缩在了地上。 “住手!” 霍去病拦在女子身前,喝退了三人。 “天子脚下竟敢如此猖狂!” “天子脚下?天子也要给我们外商几分薄面!” 老板面露狰狞,“两个给我一起打!” 霍去病飞起三脚,三名大汉瞬间就飞出了几米远。 “你你你……” “你卖的分明是最普通的和田玉,还敢强买强卖,欺骗百姓!”朱啸风义正词严,盯着那玉器店的老板狠狠说道。 “看你如此轻车熟路,想必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今日我给你个机会,自己去大理寺自首,我还能免你挨一顿打!” “我是大理远道来的外商,你敢砸我的店,不要命了!” 玉器店的老板气急败坏,依然拿自己外商的身份出来压人。 “什么狗屁外商,敢在我大齐地盘欺负我大齐的百姓,我看你才是不要命了!” “就凭你欺诈百姓这一点,大理寺就不会放过你!” 朱啸风冲霍去病使了个眼色,霍去病会意,一拳撂翻了玉器店老板。 霍去病狠狠扭住那老板的胳膊,押着他去了大理寺。 有道是“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 围观的百姓见朱啸风不畏外商,拔刀相助,纷纷鼓掌叫好。 “公子好样的!外商近两年越来越过分,逼得咱们本地商户都没有活路了!” “嗨,什么外商,我看刚才那自称外商的商户不跟咱们一样么?” 朱啸风眼见百姓们如此兴奋,便知百姓近年来都被外商压榨,苦不堪言。 “外商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就敢高人一等?”朱啸风怒从中来。 “公子有所不知。” 人群中走来一个家丁打扮的人,“我们老爷府上翻修,差我去看看市面上的琉璃。” “可是我刚刚一看,人家自称是西域的顶级琉璃,一片就要一两银子!” “虽说老爷家大业大,但若是买完这琉璃,家产也就花得差不多了。” 朱啸风大吃一惊,琉璃这种加工品,如何能卖的这么贵? “你带我去看一看!” 待朱啸风随家丁到卖琉璃的商铺交谈了几句后,就彻底震惊了。 那些自称来自西域的外商,虽然嘴上在叫卖着琉璃,神情却好似在售卖钻石。 “一两银子一片,不讲价!” “这么美丽的琉璃,只有我们西域才造的出来,你们大齐想做都做不出!” “卖这个价格,都算便宜你们齐人了!” 家丁一脸苦笑:“你看公子,不仅卖琉璃的如此,那些卖胡椒的天竺外商也恨不得鼻孔朝天,卖的和黄金差不多贵了!” “也就是欺负咱们大齐没有,才敢叫出如此的天价来。” 朱啸风猛然想起,先前在吕不韦府上的地窖中看到的,堆得小山似的胡椒。 如今看来,那堆得哪里是胡椒,明明就是黄金! 今天接二连三看到的不平等待遇,已经彻底将朱啸风激怒了。 按理说,琉璃就是玻璃,玻璃就是沙子。 让大齐的工匠高温炼制,熔炼出来倒也不是难事。 可是现如今,就是这样平平无奇的物品,却被外商炒到这样的高价,简直欺人太甚! 朱啸风怒从中来,回宫后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若说之前在茶肆中的见闻,只是让朱啸风对商人与寒门学子之间的对抗有所感悟。 那么这一日在市集发生的种种,就令朱啸风不得不重视外商这个棘手的问题了! …… 太和殿上。 群臣一大早就看到朱啸风铁青着脸,都纷纷噤若寒蝉。 “朕很生气,很失望。” 朱啸风垂着头,十分痛心疾首。 “没有想到,在我大齐,外商竟猖獗到这个地步!” “先前为了打开对外贸易,体恤外商,先帝不得不免去他们的赋税。” “现如今,一部分有心之人纷纷冒充外商,从中钻了空子,牟取私利。” “不仅如此,外商自仗手握我大齐所没有的资源,哄抬市价,欺诈百姓!” “如此行为,朕,断不能忍。” “所以即日起,恢复外商赋税。不光如此,以前漏掉的税要补,以后进出口都要交税!” 朱啸风此言一出,朝堂上再次炸开了锅。 “陛下,万万不可啊!” 户部侍郎王勉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 “若是如此,定会寒了外商的心!并且赋税之后,商人会觉得脸上有光,社会地位就会高于农户啊!” “而且,外商免税,乃是先皇的政策,祖宗之法。岂可说废就废?” 朱啸风眼神一凛:“王大人是不同意了?” “老臣不敢赞同!” “好!” 朱啸风冷笑一声,“霍去病何在?” “微臣在!” “派人拖王大人下去,给王大人松松筋骨!” 霍去病得令,立刻派出侍卫将王勉拖了出去,开始杖刑。 王勉七十来岁了,老胳膊老腿,哪里受得了棍棒伺候! “陛下,饶命啊!” 一时间,太和殿外惨叫连连,不绝入耳。 殿内众臣看到朱啸风动怒如此,纷纷低下头去,不敢为王勉求情。 朱啸风环顾四周,头上青筋暴起,似是恼怒到了极点。 “我大齐国地大物博,百姓良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兢兢业业,可曾偷奸耍滑?可曾危害天下?” “为何买几件东西还要处处看外商脸色?他们难道天生就高人一等?” “他们难道就可以随意搬弄是非,让我大齐国百姓受辱?” 作为读书人,他们自然不愿意看番邦商人脸色,这是任何一个有风骨之人都不会做的下流之事。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下流,成了正确。 身为读书人,他们恨! 第65章 谁同意,谁反对 朱啸风的话,点燃了他们埋藏在心底的火种。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愤怒在眼中燃起的时候,朱啸风自然看的清晰。 他的声音继续在大殿响起—— “尔等也算是血性男儿,情义中人。为何看到同胞被欺负,竟然无动于衷?” “都说任意值千金,可现在,你们为了蝇头小利,放弃仁义,抛却大齐国气节。” “大齐国列祖列宗看到你们如此卖国求荣,如何含笑九泉?” 是啊,作为大齐的国之栋梁,谁最初不是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 可谁料时至今日,有些人却为了眼前一时的利益,抛弃家国大义,置同胞于不顾! 他们想到此处,已不由得羞愧满面,有所醒悟。 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将彼时奉为圭臬的“大义”二字踩在脚下,只为一时荣华。 殊不知百年之后,后人该如何评说,百姓该如何评说! 但,有些人依旧面不改色,十分麻木。 他们脸色深沉,心事重重,不敢直面眼前龙颜震怒的天子。 他们依旧佝偻着身形,一副天生的奴才相,像极了日后要进入屠宰场的老狗。 他们冷漠至极,似乎朱啸风口中的事情,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甚至,天下人在他们面前死去,他们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皱一下眉头。 朱啸风环顾四周,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西域商客自称琉璃精美无双,可在朕看来,只不过是瓦片一般,寻常货色都算不上。” “我大齐日后定要造出强过他们西域百倍、千倍的琉璃。” “不仅便宜,还精致,让天下百姓都用得起!” “好!” 和珅听闻,不由得身躯一震。 只见他脸庞抖动,脖子通红,仿佛对朱啸风的话产生了极大的共鸣。 自己府上最近需要翻修,购置琉璃倒成了一笔极大的支出。 若是真如皇上所言,有这样物美价廉的琉璃,自己也不会再为翻修一事伤神了。 朱啸风淡淡地瞥了一眼和珅,继续开口。 “大理商人在他们本地销不出去的低等玉器,竟卖的比我大齐上好的翡翠还要昂贵。” “不仅如此,他们还鼓吹那些不值钱的玉为开过光的上品,诓骗百姓,强命强卖!” “眼见他们如此无所顾忌,朕已实在忍无可忍,不愿放任他们继续猖狂蛮横!” 听到此处,有几人已掩饰不住满心的愤怒,青筋暴起。 那些弹丸小国素来都只能作为大齐的附属之物。 如今竟本末倒置,这究竟是谁的错? 外商多如牛毛,如同一片片堆彻起来,永远化不掉的雪花。 如今诸多问题一齐涌现,就如同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朱啸风微微停顿,情绪也逐渐激动了起来。 “难道祖宗之法就是对的?向来如此就是对的?” “前些年心疼他们胡人,让他们免税做生意。现在三年之期已到,让他们都给老子还回来!” “不仅要还回这些年来的赋税,从今以后,每一年都不许落下!” “入关出关,每一个商贩,每一笔税款,一文钱都不许少!” “他们嚣张跋扈,抵死不从?那就杀!” “朕誓要我大齐的百姓,在每一次交易中都感受到公平正义!” 朱啸风说到此处,已是红了双眼,目眦欲裂。 他的的声音回荡在朝堂之上,整个太和殿里鸦雀无声。 声音可以散去,但言语的震撼不会消失。 所有官员,自上而下,抬头注视着朱啸风。 天子之言,一言九鼎! 朱啸风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那些魑魅魍魉。 他只觉浑身上下豪情万丈,自信满满。 “朕,要我大齐百姓,都能成为不羁之民。” “朕,要我大齐百姓受到他人虐待时有不肯屈服之心,受到灾恶侵袭时有不受挫折之心。” “若有不正之事,朕,要我大齐百姓不恐惧修正之心,不向豺虎献媚之心。” “朕,希望齐国的子民,每一位都能成为王。” “朕,要让天下百姓在这片被称为‘自己’的领土上,成为独一无二的王!” 朱啸风话音落下,掷地有声,铿锵之音不断敲击每个人的耳膜。 威严,肃杀,这才是大齐国的风骨,大齐国的荣光! 沉默会感染人,热血也会。 而通常这两者同时出现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新世界的大门要被打开了。 朱啸风的声音变得风轻云淡,恢复了日常上朝时的慵懒—— “朕话讲完,谁同意,谁反对?” 一旁的史官早已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纵观浩瀚的历史长河,从未有哪一位君王能将百姓放在如此高的地位,哪怕口头上的也没有。 大齐数百年历史,有昏庸无能的庸君,也有立志要做出功绩的明君。 但从没有一个皇帝,敢正视百姓和国家之间的关系。 没有一个皇帝,敢说出这番铿锵有力的话。 更没有一个皇帝,敢对天下百姓做出如此承诺! 史官抬头,浑身颤抖,手却平稳有力,目光里狂热至极。 世代史官,记载着千秋功过,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皇帝。 他隐隐有种预感,大齐国,要出千古帝王! 大学士周敦颐现已年过八十,听完朱啸风这一番激情澎湃的言论,不由得仰天大笑。 “陛下,有件事老臣一直未曾讲过。” “哦?周大人但说无妨。” “老臣的笑,是欣慰,也是自嘲!” “当初先帝驾崩,得知陛下初登九五,老臣急火攻心,当时就在家卧床不起,苦心竭虑,全屏一口气吊着。” “如今听闻陛下的肺腑之言,老臣才知,先前的种种忧心,竟是老夫格局小了,多虑了! “眼下,齐国有望,老夫死也安心了!” 朱啸风微微有些脸红。 自登基以来,自己处处受制,要看曹操的脸色,也要看吕不韦的脸色。 不仅如此,还要日日忧心,不知何时自己就会小命不保。 说实话,朱啸风也没有想到,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就能迅速成长起来。 摆脱了这两座大山,他只觉得今日朝堂之上,这一番话语直抒胸臆,说的痛快淋漓! 第66章 包大人,使不得! 何为民族之耻? 被金国驱赶、龟缩南方,实为大齐之耻。 可被那些外商处处欺凌,事事刁难,百姓买一块琉璃还要看人家的脸色,又何尝不是一种耻辱! 何为扬眉吐气? 可直起腰杆告诉外商,齐国的百姓也并非随意任人宰割,又何尝不是一种畅快! 放眼朝堂上,但凡是有血性、有担当的男儿,都决不允许大齐受到任何方面的屈辱。 听闻朱啸风酣畅淋漓的一番宣讲,他们个个斗志昂扬,情绪高涨。 朱啸徐徐环视群臣,内心倍感慰藉。 看来,即便吕不韦余党未尽,朝堂上也不乏奸佞小人。 但此时此刻,他们能在这件事上达成统一战线,朱啸风还是感到尤为欣慰。 “那么朕宣布,从即日起——” “陛下!” 朱啸风皱眉望向人群,想看看是哪个没眼色的大臣这么会挑时候说话。 “微臣认为,向外商征收赋税一事,始终欠妥!” “此事有违祖法,定会造成我大齐财政混乱啊!” 朱啸风定睛一看,此人三十上下,一张微胖的面颊由于情绪激动而微微的泛着红光。 朱啸风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此人看到皇帝正一脸沉思地看着自己,以为自己的建议得到了采纳,便欲继续开口。 “唉哟!” 朝堂上所有人,包括朱啸风在内,霎时间大吃一惊。 谁都没有料到,此人的脑壳竟被耿直男孩包拯恨恨地敲了一下! 只见那人顿时捂着脑袋,鹌鹑似的蹲在了地上。 “好你个蔡卞,陛下一番肺腑之言,竟还没打动你这恬不知耻之人!” “我大齐朝堂之上个个都是有骨气的男儿,你竟还有脸面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包拯越说越说越激动,黢黑的年轻面庞登时黑里透红,涨成了猪肝色。 “外商如此嚣张跋扈,你不恨,实为不忠!” “陛下如此推心置腹,你不听,实为不臣!” “我今天就来代替陛下惩治你这不忠不臣、苟且偷生之小人!” 说罢,包拯伸手挽起了衣袖,眼看还要继续暴打蔡卞。 “包大人——使不得!” 丞相李斯头疼不已,展开双臂拼命拦住包拯。 这个黑炭还是太年轻! 再怎么生气,太和殿上动手也忒过分了些! “陛下!蔡卞所言罪不至此,包大人这样动手实在有失体面!” 人群中另一名大臣面露焦急,向朱啸风急切地拱手道。 此人与蔡卞长得如出一辙,只是年纪稍长几岁,眉宇间也更加稳重一些。 “有失体面?我呸——我一介莽夫都看不下去了!” 苏灿面露鄙夷,恨恨地啐了一口。 “你弟弟与你蛇鼠一窝,你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包大人说的对,陛下好话说尽,你二人却仍旧无动于衷。今日我就替天行道,替陛下好好整治你们兄弟两个!” 只见苏灿飞身上去,一个猛子将此人扑倒在地。 庄严肃穆的的金銮殿,顷刻间乱作一团! 在一片混乱中,朱啸风终于回忆起这二人的身份。 先前说话那人乃是中书舍人蔡卞,后来说话之人便是蔡卞的哥哥兼顶头上司,中书令蔡京。 话说中书省乃是三省之一,本是为皇帝起草政令的部门。 蔡氏兄弟二人因极具文采,也被先帝所赏识,便稳居中书令、中书舍人两个要职。 在当初调查吕不韦底细时,朱啸风依稀记得,此二人乃是吕不韦举荐,称得上是吕不韦的左膀右臂。 但兄弟二人谨小慎微,虽说长年追随吕不韦,却并未留下什么罪证,朱啸风便也只得对二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待朱啸风从无限思绪间回过神来,朝堂上已经乱的一发不可收拾。 几个热血的青年大臣顾不得君臣礼仪,在包拯、苏灿的带头下,将蔡氏兄弟一顿暴捶。 本来有几个支持蔡氏兄弟的大臣,看到此情此景,也不得不噤若寒蝉,铁青着脸站在一旁。 朱啸风看着好笑,但想到身为天子,也不能就这样在朝堂上看大臣们闹笑话,便拉下脸去,一脸严肃地开了口。 “住手!不要再打了!” “要打,去大理寺打!” 众人被李斯拉扯开。 朱啸风看到蔡京、蔡卞二人鼻青脸肿、垂头丧气的样子,强忍住笑意。 “朕,不喜欢暴力。” 朱啸风摇摇头,看似极为痛心疾首。 “爱卿们有反对的声音,直言劝谏,朕是很欣慰,很开心的。” “蔡大人,你方才要说什么?” 蔡卞还欲开口,但看到一旁虎视眈眈瞪着自己的包拯众人,只得悻悻垂下了头。 “微臣无话可说。” 朱啸风一脸关切:“那另一位蔡大人呢?” “臣也无话可说。” “好!” 朱啸风一掌拍在龙椅上,犹如惊堂木落在了桌案上,一锤定音。 “朕宣布即日起,所有来我大齐从商的外籍商户,须得补缴近年来所有税款。” “十天之内未补清税款者,驱逐出境,永世不得来齐从商!” 朱啸风朗声开口,浑厚的声音环绕在太和殿的穹顶之上。 “日后所有外籍商户,须缴纳与我大齐商户同样的税收。” “不仅如此,出关、入关皆须赋税。” “若有不从者,大可滚出我大齐!” 在场众臣听到此处,已是豪情万丈,个个昂首扩胸,面露骄傲。 “这是关于外商赋税政策的一小步,却是我大齐历史上的一大步!” 朱啸风负手立于大殿之上,已是心旌摇曳,思绪澎湃。 而群臣中,却隐藏着几双充满怨气与仇恨的眼睛。 “大哥,今日朝堂之上,他们也忒过分了!” 下朝的马车里,蔡卞捂着脑袋,面露不忿,向哥哥蔡京恶恨恨地抱怨着。 相比于弟弟蔡卞的莽撞,哥哥蔡京到更显成熟老辣,闷着头一言不发。 “吕丞相去了之后,我们也该为自己谋求出路了!” 蔡京沉吟半晌,望着蔡卞坚定道。 “你去扬州城的外商协会,找一些靠得住的,让他们联名上书,抵制皇上的政策。” 蔡卞有些吃惊:“看皇上的态度,此事似乎并无回旋余地啊!” “非也!”蔡京捋着胡子,“重压之下,皇上也不得不重新定夺。” “如今外商多如牛毛,皇上怕是也得忌惮几分!” 第67章 以理服人 御书房内,檀香四溢。 朱啸风撑着眉头,靠在太师椅上,神情严肃。 书案后,黑炭包拯低沉着脑袋,满脸懊恼。 朱啸风透过指尖偷偷观察包拯,见他一脸的丧气,不觉暗自有些好笑。 包拯为人耿直,路见不平便仗义执言,实属正义之士。 只是他初涉官场,为人又极为刚正不阿,太容易四处树敌。 朱啸风希望他能成为自己手中的利剑,但在此之前,这把利剑万不能因为锋芒太露而惹了他人的眼。 “知道错了吗?” “臣自知不妥,但自觉并未做错!” 朱啸风看着包拯心直口快的样子,微微有些动怒。 “朝堂之上动手打人,成何体统!作为朕亲封四品少卿,不由分说就动手打人,你自己觉得像话吗?” 包拯依旧垂着头,有些愤愤不平。 “微臣打人有错,但蔡卞那厮早就勾结外商,实在恼人!” “实在恼人,动手就能解决问题吗?”朱啸风仍旧铁青着脸。 “作为读书人,就学不会以理服人吗?” 包拯的头越垂越低,仿佛是遭到先生批评的学生。 见到包拯如此懊恼,朱啸风不免松了口气。 “像蔡卞、蔡京这样的人,朝堂上不在少数。” “即便朕今日将政令发放下去,不少外商也定会有所行动。” “若是都像你今日这般,在朝堂上大打出手,那朕日后也不必上朝了,大臣们直接打架斗殴不就得了!” 包拯闻言,不由得面露愁容。 “那以陛下的意思是?” “朕认为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以理服人才是。” “这,也是朕今日召你前来的原因。” 说罢,朱啸风大手一挥,命侍卫合力扛来一把铡刀。 包拯定睛一看,此铡长数尺有余,被三层黑色的花岗石板托着,周身闪耀着金色的色泽。 那刀锋吹毛利刃,削铁如泥,反射的点点寒光令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栗。 “陛下,这是……” 包拯望着足有一人长短的铡刀,有些瞠目结舌。 “大理寺少卿包拯听旨!” 朱啸风神色一敛,满脸严肃地看着包拯。 “微臣在!” 包拯单膝跪地,心想我不过是上朝时揍了个奸臣,陛下该不会…… “眼下朝局混乱,暗涌流动,朕,已下定决心,肃清宫闱。” “今日便赐予你这把狗头铡,可铡土豪劣绅、恶霸无赖。” “日后若有奸佞小人违抗皇权,你可得朕特许,先斩后奏,震慑朝纲!” 朱啸风一番话掷地有声,包拯听得是热血沸腾。 “微臣领旨!” 说罢,包拯才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陛下,您刚刚不是训诫微臣,要以理服人吗?这狗头铡……” 朱啸风微微一笑,伸手指向狗头铡的刀锋:“你仔细看!” 包拯凑近一看,只见刀锋上刻了个指甲盖大小的“理”字。 “这就是以理服人吗!” 包拯肃然起敬。 不愧是皇上,高,实在是高! …… 不出朱啸风所料,第二日上朝时,蔡卞果然带来一份人员名单。 “微臣昨日亲传陛下的圣旨,但很快外商协会的会长就来找到了微臣,并呈上了这份名单。” “这些外商说,近年来在我大齐做的都是保本的买卖,实在拿不出钱来补缴税款啊!” 蔡卞面露为难,眉头紧蹙。 “这些外商在我大齐,确实都是些殷商,不仅本分老实,还常常向皇寺捐些香火钱。” “他们都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哦?”朱啸风接过名单懒懒一瞥,名单上密密麻麻的商人名字,少说也有上百个。 “这件事,蔡大人如何看待?” 蔡卞微微垂首:“微臣当然是拥护陛下的政策的。只是微臣担心,陛下寒了外商的心,这对陛下、对我大齐社稷都有所不利啊!” 朱啸风心里暗骂一句狡猾。 这蔡卞今日倒是学聪明了,不敢公然再与自己叫板,而是做出一副苦口婆心劝诫自己的样子。 这下,自己竟再无半分迁怒于他的理由! 那些外商若是只靠自己,断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公开上书。 他们背后定是有人指使。 既然如此,就拿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去给包拯的狗头铡开刃! 朱啸风装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此事牵扯人数众多,就交给包拯代朕查办。” “包拯切记,务必要以理服人!” “微臣领旨!” 蔡卞见皇帝将此事交予包拯,心中不禁有些担忧,正欲反驳,却用余光瞟见哥哥蔡京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既然皇帝说,要以理服人,那么就让这些外商得理不饶人! 到时人多口杂,无论是皇帝还是包拯,都要乖乖向外商们妥协! 但,令蔡京、蔡卞二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帝口中的以理服人,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余下的十天内,整个皇城的外籍商户可以说是里里外外进行了大换血! 原本在蔡京、蔡卞指示下带头反抗的外商协会会长,率先到大理寺向包拯讨要说法。 结果可想而知,他去时有多嚣张,躺在狗头铡下时就有多慌张。 包拯铁面无私,凡是敢因赋税一事来大理寺公然叫嚣者,皆成为狗头铡的刀下鬼。 十天之内,血染大理寺。 一时间,曾经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外商们都纷纷做起了缩头乌龟。 他们闻风丧胆,也不顾蔡京、蔡卞的百般怂恿,终于再无一人敢持反对之词。 而这几日,除了大理寺外,最忙的便是户部尚书海瑞。 前来补缴税款的外商络绎不绝,几乎要踏破户部的大门。 御书房内,朱啸风看着海瑞呈上的税款清单,面露喜色。 齐国人口庞大,外商在这里做生意,赚的自然要比在本地多得多。 他们不愿意放弃齐国这个挣钱宝地,也不愿魂断狗头铡,只好乖乖补缴税款,夹紧尾巴做生意。 “陛下,今年的乡试三日后就要开始了。” 和珅不知何时悄悄出现,一脸讪笑。 “不错,今年乡试由你亲自监考。” 朱啸风抬头,坚定望向和珅。 “今年若是再有徇私舞弊之事,朕格杀勿论!” “微臣遵旨!” 第68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扬州城,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作为大齐南迁后的皇都,扬州城是经济、政治的中心,更是大齐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 最近几日,扬州城门大开,大齐四面八方的人才纷至沓来,向皇都内涌进。 原来,三日后,正是今年秋闱的乡试环节。 各地的人才经过先前在本地童试的筛选,个个摩拳擦掌,只为一朝跃上龙门,施展抱负。 朱啸风惦记先前在茶摊上见到的落魄男子,不知他这几日复习得如何,于是这一日还是交上了霍去病,出宫微服私访。 “大哥,你说扬州城这么大,找一个人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咱们找得着么?” 霍去病眉头紧锁,望着扬州城人来人往的街道,满面愁容。 “不慌,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肯定会找到的。” 朱啸风嘴上虽这样说,但心里却在打鼓,也不知该上哪里去寻人。 二人漫无目的,又来到了先前偶遇男子的茶肆,果不其然,那男子依旧在这里吃茶。 “咦?我大哥助你经费,希望你找个僻静的客栈好好读书,你为何还在此处吃茶?” 男子扭头望见二人,顿时兴高采烈,也不顾霍去病有些指责的话语,拉着二人便坐了下来。 “恩公,多日不见。” 朱啸风摆摆手,淡淡一笑:“我就是想到先生还要考试,不知先生近日复习的如何?” 男子哈哈大笑:“哪里什么复习不复习,不过是临时抱佛脚。” “先生既然远赴京城赶考,怎么不好好背一背书呢?” 男子悠然抿了一口茶:“敢问恩公,可知天子为何进行此次秋闱?” “自然是为了选拔人才,为大齐贡献力量。” “那一味地读死书,学些八股文,便能为天子排忧解难了么?” “那自然不能。”朱啸风不假思索。 男子哈哈大笑:“如此便是了。鄙人初来皇城,对天子脚下的种种都尤为好奇,在这街上多观察一番,日后殿试时面圣,也可对答一二。” “哦?”朱啸风愈发好奇,“此次秋闱全天下的人才都尤为关注,先生怎就有信心一定能通过乡试,顺利进入殿试呢?” 男子故作神秘:“不知最近皇城内的种种变故,恩公可都看见了?” “圣上下令外商赋税,虽说过于杀伐决断,但对我大齐来说,确是前所未有的壮举。” 朱啸风闻言,暗自笑了起来。 在朝堂上听文武百官的赞颂之语,并未给自己内心造成太大的波澜。 但在民间听到读书人的夸赞,自己还是颇为欣喜的。 “咳咳,先生所言不错,可是这又与我的方才问题有什么关系呢?” 男子神色神秘,低声说道:“历年秋闱进入乡试阶段后,考试内容都是由圣上亲自命题。” “旁人皆说,今年的题目会与赈灾、剿匪或是君臣关系有关。” “但是恩公猜猜,圣上今年所出题目,会不会与这外商赋税一事有关呢?” 朱啸风眼皮剧烈地跳动了两下。 这男子为何猜的如此准确,莫非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两日前,朱啸风曾和翰林院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学士探讨过这一年乡试的题目。 周敦颐认为,圣上初登基便能平饥荒、剿马匪,乡试应围绕这两个话题展开。 苏轼则认为,圣上年纪轻轻便能一举拿下曹操、吕不韦两位权臣,乡试应让学子谈谈君臣之礼。 但朱啸风却觉得,这两个话题都过于平平无奇,没什么可以发挥的关键点。 此次秋闱的本意就是选拔人才,若是能让学子发表一番对于外商赋税一事的看法,朱啸风也能得到更多的建议。 如今看到男子剑走偏锋,一下猜中自己内心的想法,不由得大吃一惊。 男子看到朱啸风面色一怔,忍不住得意一笑:“鄙人虽从未面过圣,但却能感受到圣上所做的真正意图。” “增加赋税的本意,还是为了保证我大齐各个阶层之间的平衡。” “商人缴税过后,定会认为身份提高,使我大齐产生一些不必要的混乱。” “不过,”男子略微一顿,“据鄙人近几日的观察,还是想到一些妙计,能为圣上出谋划策。” 朱啸风强忍住内心的好奇,拱手道:“看先生如此胸有成竹,我就先道一声贺了!” “打雷啦——下雨啦——回家收衣服啦——” 男子正欲开口,却只听一声霹雳,扬州城忽地下起了瓢泼大雨。 “恩公,鄙人先走一步,回客栈收书去了!” “今日早起见天气甚好,把书拿出来晾,怎会突降大雨呢……” 男子自说自话,一溜烟地跑远了,留下呆坐在茶肆的二人。 “还未问过先生大名?” 朱啸风扯着嗓子问道,却不想男子头也不回,早已消失在暴雨中。 “还是个书呆子!”朱啸风笑着摇摇头。 “可不嘛,刻在骨子里的书呆子。” 茶肆老板站在一边,伸手拍拍朱啸风的肩膀,“他的茶钱你帮忙结一下谢谢。” …… 三日后,贡院。 一间间的小格子内,学子们奋笔疾书,在宣纸上眷写着自己的无限抱负,也刻画着自己的大好前程。 有些人看到天子今年出的题目,已是眉头紧锁,不知如何作答。 而有些人,早就提前得知了题目的内容,将准备多日的答案徐徐写出。 唯有一人,得到吏部给的题目时,忍不住大笑出声,差一点被主持考场纪律的和珅当场赶出去。 一个时辰的功夫,和珅亲自将众人的答卷收集完毕,交由翰林院的大学士逐一批改。 最终,翰林院学士会按文章水平的高低,选出七位考生,进入最后的会试环节。 此刻,朱啸风正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急切等待。 怕是有朝一日自己当爹,都没这么迫切不安的。 大概,这就是求贤若渴! 遗憾的是,那日还没来得及问茶肆那落魄男子的姓名,后来再去寻找也没见那人踪影。 否则,自己定要亲自看看那人给自己想到了哪些妙方! “陛下——” 和珅举着一封密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只因朱啸风曾特意交代过,出结果的第一瞬间要来向他通报。 “启禀陛下,七名顺利进入殿试的考生名单已在此了!” 第69章 什么叫惊喜 朱啸风匆匆接过密函,展开细细查看。 只这一眼,朱啸风便顿觉头晕目眩,几欲昏厥。 名单上只有七个名字,而这七个人却个个都是重量级的人物。 严嵩,贾似道,高俅,庆夫,秦桧,来俊臣…… 这遗臭万年的大人物如今就在自己的眼前,显得是这样的不真实。 好不容易送走了曹操和吕不韦,这一眼望去却又是满名单的大奸大恶之辈,仿佛是上天跟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看着这堪称全员恶人的殿试名单,朱啸风终于明白,什么叫作茧自缚。 如果杀人不犯法,朱啸风很想把他们先解决掉,防患于未然。 但,自己是天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他们是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人中龙凤,若是把包拯叫来以理服人,也有些不合时宜。 朱啸风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本以为此次秋闱,可以给自己一个惊喜,给大齐社稷和黎民百姓一个惊喜。 但此刻,朱啸风只想找个人来给自己解释解释,什么他么的叫他么的惊喜。 此情此景,朱啸风只想唱一句,我说命运呐…… 不甘心,朱啸风将殿试名单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查看,希望看到一线生机。 他很快在最下面一行发现了一个极为不起眼的名字。 马周。 朱啸风的心脏暂停了一秒,随即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马周,就是那位传说中来自于华山素灵宫的仙官,专程下凡辅佐君主的天子剑吗? 不,他哪里是仙官下凡,他简直是自己的超人。 在这一众牛鬼蛇神中,朱啸风看到了那么一丝光亮,那么一丝生的希望。 “陛下?您没事?” 和珅看着想得出神的朱啸风,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一晃。 虽说此次秋闱公开公正,但各个世家、权臣还是千挑万选,努力培养各自的势力。 皇帝极为看重此次秋闱,若是能一举中第,定会留在天子身边出任要职。 和珅虽然明面上杜绝任何舞弊行为,但还是那么“一不小心”给其中几人透露了些消息。 怕不是被圣上知道了…… 和珅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甚至有一瞬间想要坦白从宽。 “好!好!好!” 朱啸风陡然连声称好,倒让和珅不知所措了起来。 “这个马周,很不错!” 和珅心中疑惑,马周是谁啊? 没听说哪位大臣提起这个名字。 凑近一看,这个马周的名字倒是极不显眼,歪歪扭扭挤在名单的最下面。 “做的不错,去。” 朱啸风挥挥手遣退了和珅,“下次跟别人聊天记得把好你自己的嘴。” 和珅擦擦冷汗,点头哈腰地退下了。 对于和珅无意中透题一事,朱啸风其实也早有耳闻。 但只要身处朝堂之上,就一定有光明照不到的角落。 无论是如何的盛世,都会隐藏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身为天子能做到的,不是赶尽杀绝,而是在光明与阴暗之间,做到绝佳的平衡。 朱啸风回过神来,想起了马周,又不禁袭来一阵欣慰之感。 “荆轲!” 荆轲悄无声息,赫然出现在朱啸风的面前。 令朱啸风最为啧啧称奇的是,无论自己何时何地呼唤荆轲的名字,他都会第一时间悄然出现,没有任何延迟。 什么叫干一行爱一行啊,这就是身为暗夜军团团长该有的觉悟。 “你去帮朕查一个人,叫做马周。” 荆轲得令,一句话也不多问,转身便消失在深宫中。 不肖一个时辰,荆轲便带着消息再次站在了朱啸风的面前。 “走。” 朱啸风深深抬头看着这个冷酷男子,除了亿点点能吃之外,哪儿哪儿都是好的。 不过自己贵为天子,亿点点能吃,也不是什么问题。 朱啸风跟随着荆轲,二人策马飞驰,来到扬州城喧闹的街上。 看着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朱啸风发觉自己最近似乎总在这一带出没。 “那个瘦子就是马周。” 朱啸风顺着荆轲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又在那个熟悉的茶肆,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也许这就是命运,也许这就是天意。 朱啸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曾资助过的贫困书生,竟是自己今年秋闱唯一的指望。 什么叫惊喜,这就叫惊喜! 想不到自己一个时辰前还在哭诉命运的不公,一个时辰后又要歌颂缘分的伟大。 作为一名标准的寒门士子,马周方方面面都令朱啸风极为满意。 可以说,马周就是今年秋闱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收获。 朱啸风行至茶肆前,双眼笑成一道拱桥。 “先生,好久不见。” 马周正皱眉望着街景出神,听到有人搭讪,慌张抬起头来。 “恩公!多日不见,上次匆匆一别,还未来得及聊个痛快!” 马周一看到朱啸风,瞬间一展愁容,满面春风。 说罢,马周皱眉望向朱啸风身后的黑脸汉子:“几日未见,令弟长这么高了!” 朱啸风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这马周还当真是个书呆子,竟把荆轲当成是霍去病了! “先生的乡试结果如何?” “过了。” 马周并没有朱啸风想象中那般雀跃,而是颇为云淡风轻地说了两个字。 “怎么,进入殿试面圣,不是先生一直所期待的吗?” 马周若有似无地摇了摇头:“鄙人固然盼望面圣,也押对了乡试的题目,但想到三日后的殿试,心中还是不免戚戚然。” 朱啸风略微一惊,这个马周难道还怯场? “不是鄙人胸无点墨,羞于面圣。” 马周叹了口气,“只是纵使此次秋闱已尽力公正,仍有不少权臣世家推举自己的势力。” “到时候像鄙人这样的山野村夫,即便有幸面圣,也难免名落孙山的!” “不会的!”朱啸风下意识脱口而出。 言罢,朱啸风又自觉失态,忙补充道:“先生乡试时就能揣测圣意,待到殿试时还怕自己的回答不得圣心吗?” 马周只是低着头,一脸的悲观失落。 “先生若肯听我几句,我倒是愿替先生排忧解难。” “哦?”马周惊讶抬起头,“鄙人愿闻其详!” 第70章 都在酒里! “敢问先生,当今的天子,登基有多久了?” “不过几个月,不到半年。” “那么先生认为,如今天子最忧心的事,应该是什么?” “如今国内时局虽已暂时稳定,但北方金国不时骚扰,长久下去,战争在所难免。” “那敢问我大齐现在是否有与金国一战的实力?” “那自然没有。” 马周微微有些困惑,眼前这个公子口口声声说要帮自己出谋划策,怎么一个劲儿转着圈地说废话。 “那再问先生,若是天子想要一战,但是眼下又无法一战,那该当如何呢?” 朱啸风脸上的笑意愈发高深莫测了起来,看着面前陷入深思的马周,深藏功与名。 其实,马周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历来殿试都是由皇帝亲自出题,若非有心为之,绝不可能将题目提前泄露。 以马周之资,想要答上朱啸风的问题,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今日朱啸风见他颓废至此,实在怕影响他的士气,便好心出言指点一二。 “鄙人懂了!” 马周瞬间一扫阴霾,眼中再次恢复了以往的精气神。 “公子天资聪颖,鄙人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朱啸风连连摇头,哪里天资聪颖,只不过自己恰巧就是那个皇帝罢了。 马周走出困局,硬要拉着朱啸风、荆轲二人同去醉仙楼,吃着酒聊着天,喝他个酣畅淋漓。 荆轲本不愿掺和读书人的事儿,但朱啸风此次出行未曾带上霍去病,荆轲属实放心不下,便只好跟着同去。 朱啸风与马周二人酒过三巡,渐渐无话不谈,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二人倚在醉仙楼包厢的窗台上,望着对面的瘦西湖,尽情抒发着胸中点墨。 只见二人意气风发,肆意狂狷,酾酒临江,横槊赋诗! “老弟,”酒酣耳热之际,二人竟以兄弟相称,“若不是你那日的一袋碎银,老哥我早就饿死在扬州街头了。” “不可能!” 朱啸风哈哈大笑,指着背后的荆轲,“他比你能吃亿点,当初也没饿死在街上。” 荆轲靠在一旁闭目养神,仿佛世俗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根本不想再多看面前的两个醉汉一眼。 马周放声大笑:“待老哥我日后平步青云,定不会忘记老弟今日的提携之恩!” “提携之恩,不敢当。” 朱啸风连连摆手。 “只是佩服,老哥出身寒门,也有如此凌云壮志!” 马周摇摇头,表情一瞬间变得极为苦涩。 “不瞒你说,老哥我自幼丧父丧母,在街上拾破烂长大的。” “打小乡亲们就不喜欢我,说我放荡不羁,这辈子也就做个乞丐,没什么出头之日。” “可是,我不服!” 说到此处,马周眼角已渗出点点泪花。 “于是我疯狂读书,就是为了出人头地,给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看看!” “可后来,当我读更多的书,我才发现,我奋发图强并不是为了向别人证明,或者出一口气。” “我大齐时局堪忧,我作为读书人,也想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我既然手无缚鸡之力,那就以笔代刀,向天子尽辅佐之力!” “好!老哥真乃治国良臣!” 朱啸风望向豪情万丈、慷慨激昂的马周,一时间心潮澎湃。 之前匆匆的两面之缘,只让朱啸风觉得马周有些才华,是个难得的人才。 听说了他的名字之后,朱啸风又联想到在自己曾经的历史里,这是一位极为贤德之臣,因此不免高看了几分。 而今日酒后的一番肺腑之言,更是让朱啸风深信,马周就是自己苦苦追寻的天子之剑,是大齐难得一见的忠君之臣! 朱啸风端起酒盅,一时语塞。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都在酒里!” 夜幕降临。 荆轲看着醉倒在酒桌上的二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才喝了几壶,醉成这样,真是又菜又爱喝。” 说罢,荆轲一手提一个,小鹰捉小鸡似的,飞身消失在瘦西湖外一片茫茫的夜色之中。 …… 待李斯忙完殿试的准备事宜回到府中,已是临近午夜。 自己接任丞相一职不过半月余,就接连经历了外商增税、秋闱殿试等等。 李斯不禁叹了口气。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老爷,您可回来了。” “有位胡大人已等了您两个时辰了。” 听到家奴的报信,李斯皱起了眉头。 今天早些时候,蔡京、蔡卞兄弟就曾找到自己,二人极力举荐一名考生,说此人有王侯将相之才。 今日这位胡大人恭候自己多时,怕也是来推举人才的! “哟,李丞相日理万机,竟忙到此时才会府。” 李斯刚进偏殿,便看到等候自己多时的门下省侍中胡惟庸。 这门下省乃是朝中的三省之一,日常主管政令的审核,拥有极高的权力。 门下省的一把手——侍中胡惟庸,平日里颐指气使,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从前就与吕不韦沆瀣一气。 此人极为狡诈,即便是曾经的吕不韦也要与他客气三分。 吕不韦死后,曾经追随吕不韦的门客纷纷转至胡惟庸门下,欲拥立胡惟庸出任大齐的右丞相。 只是朱啸风对吕不韦曾经的门客杀伐决断,导致这些人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胡大人今日怎么得闲到我府中?” 李斯回过神来,换上一脸淡淡的微笑。 “李丞相是准备殿试的事才到深夜。” 胡惟庸捋着胡子,低垂着双眼。 “正是。” “不知李丞相可否注意到,榜上有一人名为严嵩。此人才华横溢,学识渊博,具有王侯将相之才啊!” 李斯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们这些人举荐人才能不能有点新意,来来回回就那几个词。 胡惟庸看李斯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端正坐着,面无表情,瞬间有些恼火。 若是吕丞相还在,自己还何须低三下四地打点,不过是请一顿饭的事。 世道变了! “李丞相,老夫希望你能在陛下面前,为严嵩美言几句。” “若是日后能得到李丞相的提携,严嵩与老夫都将感激不尽!” 李斯终于仰起头,正面对上胡惟庸的双眼。 第71章 我押高俅,他球踢得好! “胡大人,你是知道的。” 李斯缓缓摇头,做出十分为难的样子来。 “今年秋闱,圣上早已开了金口,不许任何大臣举荐人才的。大理寺那把‘以理服人’,你知道……” 胡惟庸这样的狡诈之徒,怎会不知道这样的道理。 但历年自己举荐人才,都是向吕不韦提前知会一番,再由吕不韦去吩咐彼时的吏部尚书李源即可,从来未向皇帝开过口。 而今年,皇帝大刀阔斧砍去吕不韦手下大量余党,如此重压之下,安插人手已属迫在眉睫。 若非形势所逼,胡惟庸这样心高气傲之人,哪里肯向李斯开口。 胡惟庸沉吟片刻,话锋突转:“李丞相还记得,泰山上的赵氏?” 李斯的心脏剧烈地搏动了起来。 当初自己向皇帝投诚,只是说出了吕不韦的计划,却并未交待自己是如何替吕不韦出谋划策,逼迫赵嬷嬷的。 如今胡惟庸骤然提起此事,莫非…… 他知道! 胡惟庸偷瞥了一眼李斯的表情,见对方似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 这就够了! 对胡惟庸来说,自己也仅仅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猜到的一个可能。 但若此事当真由李斯参与策划,那他一定惧怕被皇帝得知。 既然如此,自己岂非可以随意拿捏这个丞相了? “李丞相,你觉得严嵩这个人,如何?” 李斯抬头看着胡惟庸笑意盈盈的面庞,只觉得此人充满善意的笑容背后,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这个人,比吕不韦更懂得猜心与伪装。 “胡大人,请回,我相信陛下自有定夺。” 胡惟庸满面春风,并不多说一句,便起身拜别了。 李斯最后不主动不拒绝的回答,使胡惟庸嗅到了那么一丝的有机可乘。 那么今天,他就要来赌上这一把! 这一夜,李斯辗转反侧。 他虽知作为丞相,绝不可能只一心忠于陛下。 自己需要做到八面玲珑,游走于权臣之间。 近几日,接二连三的有人向自己举荐人才,自己也都给出了最完美的回应。 但今晚,面对胡惟庸的要挟,李斯彻底乱了方寸。 做丞相,原来绝非自己想象中那般简单! …… 清晨,养心殿。 “陛下,您先醒醒把这碗醒酒汤喝了!” 朱啸风迷迷糊糊被人唤起,宿醉未醒令他头痛欲裂。 一睁眼,就看到辛公公一张关切的大脸。 “什么时辰了?快替朕更衣上朝!” “陛下,已经过了早朝时间了……” 朱啸风一个猛子,弹了起来。 自己素来兢兢业业,还从未有过放大臣鸽子的时候。 看来自己的酒量实在是…… “今日可有要事?” “回陛下,大清早李斯丞相就在门外求见,已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李斯? 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作为一国丞相,绝不会苦苦求见。 “快传!” 李斯快步步入养心殿内时,朱啸风已经更衣完毕,端坐在正殿的书桌后。 “李丞相可有要事启奏?” “回陛下,”李斯拱手道,“再有两日就是殿试了,不知陛下可否关注到今年的七名考生?” “那是自然,李丞相可有什么见解?” “昨日结果刚出,就有几人私下找到臣,希望臣能在陛下面前美言一番。” 朱啸风瞥了一眼李斯,这个人倒是实诚,什么话都要如实禀明。 “你怎么看?” “臣看过了他们几人的卷子,其中有两人确是有些文采的。” 最终榜单上的几人,有哪个是没有文采的? 关键是,朱啸风并不敢用啊! “一人名叫马周,是个出身寒门、籍籍无名的秀才。” “还有一人名叫严嵩,臣还不知他的底细,但从做文章的水平来看,也是名治国之才。” “当然一切,还要由陛下定夺。” “这个马周甚好,朕也属意。” 朱啸风颇为欣慰的点点头,马周的优秀确实是有目共睹的。 “只是李丞相,七名学子虽已通过乡试,但还未进行殿试。” “若是只凭乡试来分出成绩,未免有些为时过早。” “臣只是觉得,有些事须提前向陛下禀明。”李斯双眼直视前方,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 “尽管陛下大力提拔寒士,强调公开公正。” “但对于朝堂上的世家,陛下也不得不有所顾忌。” 李斯说的没错。 水至清则无鱼,这一点朱啸风不是不明白。 无论是之前外商赋税一事,还是如今科举,世家权臣永远是身为帝王一道跨不去的坎。 朱啸风明白,身为帝皇,必得在忠臣与佞臣之间做好周旋。 若是一味的打压排挤,势必会遭到世家的反抗。 朱啸风沉思良久,徐徐开口:“朕知道了,此事朕会慎重考虑的。” 李斯走后,朱啸风再次翻出七名考生的答卷,细细翻阅起来。 殿试之后,照惯例排名前三甲的状元、榜眼、探花可留在翰林院。 高中状元者可赐从六品修撰,榜眼、探花可赐从六品编修。 在朱啸风心中,状元之位是非马周莫属的。 那么剩下两人…… 朱啸只觉头疼欲裂,太多的酒精使他的大脑丧失了思考能力。 …… 扬州城最豪华的酒楼——摘月楼中。 即便已是临近午夜时分,摘月楼依旧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又到了每年文人酒客们最喜欢的环节——讨论这一年秋闱的考生人选。 “以鄙人拙见,圣上此次恐怕会青睐考生秦桧。” 酒过三巡,几人已是微醺,趁着酒劲开始了自己的高谈阔论。 “哦?仁兄何以见得?” “这秦桧乃是中书令蔡大人极力推荐的人才,出身于大齐四家之一,绝对是人中龙凤!这一次,我押秦桧!” 几人俨然是拿这次的秋闱结果来下注了。 身旁的一名男子屡屡摇头:“非也,此次考生中,严嵩才是摘桂的热门人选。” “不错!严嵩得胡惟庸胡大人极力推选,谁人不知吕不韦倒台之后,胡大人可是朝中最得势的大臣!我押严嵩!” 余下几人一阵哄闹,一人唱票似的宣布道:“严嵩赔率一比二,秦桧赔率一比三,还有人要下注么!” “我押秦桧!”“我押严嵩!”“我押高俅,他球踢得好!”…… 第72章 朕就点名回答了! 两日后,太和殿。 这一日,暖风习习,秋高气爽。 富丽堂皇的金銮殿内,朱啸风高高地端坐在龙椅之上,威严万千。 朱啸风的下首,丞相李斯、吏部尚书和珅同样端坐在太师椅上,神情严肃。 再向一旁,依次站立了朝中三品以上的诸位文臣。 这一日,正是秋闱的最后一关——诸位考生殿试的日子。 随着吏部侍郎于成龙的一声通传,七名考生依次进入金銮殿内,垂首站在殿中央。 他们低垂着双眼,不敢直面眼前的天子。 朱啸风一眼就看到人群中泰然自若,精神抖擞的马周。 只是他出于礼数,始终低垂着头,未曾看见自己。 “诸位考生都是经过层层筛选,今日才有幸得以面圣。” 和珅看到诸人站定,开口道:“请各位考生自报家门。” “学生严嵩,袁州府分宜介桥村人。” “学生秦桧,江宁人。” “学生马周……” 马周说话间,缓缓抬起头,这才看见龙椅之上端坐着的朱啸风。 马周的瞳孔剧烈地收缩起来。 他一阵惊悸,毛发着了魔一样地冰冷地直立起来,茫然不知所措的脑子像一张白纸。 马周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一切都显得极不真实。 与自己萍水相逢却仗义相助的恩公,与自己在醉仙楼称兄道弟酩酊大醉的朋友,竟是当朝的天子! 朱啸风望见马周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样子,极力憋笑。 “马周,为何说了一半就不做声了?” 和珅面露不悦。 这一届的学生不行,怎么见个天子激动成这样,话都不会说了。 这样的胆魄,将来还如何能辅佐陛下? “学生马周,晋州清河县人。” 马周极力掩饰住讶异的情绪,见朱啸风只是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很快稳定了下来。 “陛下,殿试可以开始了。” 朱啸风方才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马周的身上,听到和珅出言提醒,连忙收敛心绪。 “咳咳,你们七人皆是通过层层筛选,今日才得以来到朕的面前。” “你们可称得上是人中龙凤,凤毛麟角。” “作为我大齐最为顶尖的人才,你们自当为大齐社稷出谋划策。” 场面话说了一通,朱啸风话锋一转,进入正题。 “百年前,我大齐幅员辽阔,繁荣富强。” “然而近些年来,内忧外患,纷争不断。” “你们认为,我大齐今后又该当如何呢?” 朱啸风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包括朝堂两旁的诸多文臣,皆是面面相觑。 这个问题太过笼统,太过主观,反而更加不好作答。 若是能体察圣意,说出皇帝满意的答案,自然能博取皇帝的青睐。 若是说得太过于假大空,反而会遭来皇帝的白眼。 一时间,朝堂上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当中。 马周猛然想起,那日在茶肆上,朱啸风曾向自己有意透露,询问自己对于北伐一事的看法。 本以为那日闲谈只是朱啸风的宽心之举,没想到,却是一种强烈的暗示! 不,这哪里是暗示,简直就是明示! 陛下差点就把正确答案写下来塞到自己手中了! 这几日的生活都实在太过于大起大落,该不会自己把所有运气都花在这件事上了! 马周再次稳定住激动的情绪。 他悄悄环视一周,见众人皆低着头,苦苦沉思皇帝所给出的问题。 马周决定,先看看别人怎么说。 大殿上,久久的尴尬无人打破。 朱啸风心中疑惑至极。 自己给出了开放性这么强的一个题目,所有人本该畅所欲言才对,怎会安静如此? “众考生还没有想到答案吗?” 大殿,静的可怕。 朱啸风面露不悦:“那朕就点名回答了。” “秦桧,你先说。” 有那么一瞬间,朱啸风觉得自己很像抽学生背书的语文老师。 秦桧听到自己被皇帝点名,浑身猛地一颤,连忙站出列来。 只见此人面容俊朗,脸色白净无须,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收到皇帝第一个点名,秦桧稳定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努力调整着呼吸。 “启禀陛下,学生认为,眼下我大齐内忧平定,且暂无外乱。” “因此,应当与周边各个番邦建立友好关系,逐渐发展我大齐国力。” 一旁的蔡京安静听完,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朱啸风的脸色。 皇帝给出的题目不好回答,不能带有太过于强烈的主观臆断。 像秦桧这样作答,就是最为安全的选择。 朱啸风微微皱眉,对秦桧的表现并不是十分满意。 秦桧说了这几句话,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他的回答表面看上去极有条理,头头是道,好似没什么破绽,但实际上并未提出任何新的见地。 看得出来,此人是和稀泥的一把好手。 朱啸风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继续点名道:“严嵩,你来说。” 严嵩步出列来,此人三十出头,细长双眼,一脸严肃正经,仿若上了年纪的老学究。 只见他颇为正式地清清嗓,缓缓开口道:“学生认为,眼下我大齐正在逐步走向富强,因此尽快收复北方失地才是眼下要务!” “哦?”朱啸风燃起了浓厚的兴趣,“具体要怎样实施呢?” “当然是增收赋税,征兵入伍,趁此势头,一举北伐!” 胡惟庸眼神扫过严嵩,为他的格局暗自叫好了起来。 其他考生大概只会出于安全考虑,发出一些非常保守、封闭的言论,不愿让皇帝认为自己锋芒太露,过于有棱角。 而严嵩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向年轻气傲的皇帝展示出自己的气势。 不得不称赞一句,妙啊! 朱啸风本想听一听严嵩有何高见,但听到他后半段的发言,顿时心凉了半截。 自己虽志在北伐,但眼下国内局势并不明朗。 且不说朝堂之上仍存在一些变数,就是如今大齐的兵力、国力,也远远不配进行常年的征战。 这样的道理,只有马周这样出身寒门的人才会懂。 那些自小丰衣足食的氏族子弟,是全然想不到这一层的。 朱啸风又问了几人,他们的回答都乏善可陈,无甚新意。 视线绕了一圈,最终还是落在马周的身上。 “马周,你来说!” 第73章 自己背后,站的是圣上! 马周上前一步,神色淡然,不卑不亢地鞠了一躬。 经过了太过漫长的等待,如今终于轮到自己,在这大齐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一吐为快。 在场七位考生,除了自己之外,每个人的身后都代表了一方势力。 在他们发言时,也能明显看出,背后举荐之人略带紧张的神色。 而自己就不一样了。 自己背后,站的是圣上! 看到朱啸风饱含鼓励与期待的双眼,马周知道,这一次,不能让他失望! “学生认为,眼下我大齐的重中之重,就是人人有饭吃。” 马周此言一出,太和殿内除了朱啸风之外,所有人都捧腹大笑了起来。 一时间,太和殿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马周,你今日来面圣前是没吃饭吗?”一旁的来俊臣充满了鄙夷的神色。 “马周,你若是吃不饱,大可到我府上先饱餐一顿!”另一边的高俅满脸则是充满了讥笑。 朱啸风并不理睬哄堂大笑的众人,示意马周继续。 “人人有饭吃,是一个很基本的愿望,却是一个很遥远的理想。” “众位老爷有所不知,在你们看不见的皇城以外,每天都有孩童食不果腹,露宿街头。” “吃饱饭,对于大齐的许多子民来说,依然是一种奢侈。” 马周说到此处,刚刚还前仰后合的众人已渐渐止住笑声,纷纷看向这名平平无奇、瘦骨嶙峋的年轻人。 “在下与在座的各位一样,都是心系社稷,为我大齐殚精竭虑的有志之士。” “但,心怀天下,要兼济苍生。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在下何尝不愿看到北伐成功,收回失地的那一天?” “但,我大齐现在,仍有人在为填饱肚子而担忧。” “那些无力扛起锄头耕地的双手,又如何能扛得起长枪弓箭,报效大齐?” 殿试七子中,有几人已垂下头颅,面露尴尬。 马周的一番肺腑之言,字字真切,句句真实,道出了齐国最根本的问题。 没错,齐国原本幅员辽阔,人数众多。 被金国侵占北方之后,国土锐减至原本的一半,人数却依旧众多。 这也是为何,朱啸风初登基时,就面临了严重的饥荒问题。 虽然此前赈灾,饥荒问题得到了一时的解决,但若不大力发展农业,再次闹饥荒只是时间问题。 众人只道朱啸风拿到吕不韦抄家的家产后,只是因为一时得到了财产,无处宣泄,这才决定发展农业。 却并无一人能真正看到,朱啸风的实际意图是什么。 严嵩听到这里,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 自己本以为,提议皇帝尽快北伐,能迎合皇帝年轻气盛、心高气傲的性格。 没想到自己还是棋差一招。 不过是比这个穷酸小子多吃了几碗饭,少说了几句话而已! 马周微微一顿,缓一缓有些激动的情绪。 “我大齐子民不仅要人人都吃得饱饭,还要人人都有一足以抗争的武器。” “手无寸铁,如何能抗击金贼?只有拿起武器,才能保家卫国。” “奈何眼下我大齐,资源短缺,金属、马匹皆来源于外商,价格昂贵。” “因此接下来,我大齐还需开采资源,囤积足够的金属、马匹。” 朱啸风的双眼顿时亮了! 好你个马周,怎会将自己的想法揣测得如此到位? 想当初在茶肆上,自己不过是透露了一点点有关于北伐的想法。 想不到马周却能举一反三,牵涉出这其中所掩盖的诸多问题。 马周,这个人朕要定了! 只见马周气定神闲,继续开口。 “北伐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纸上谈兵,更不是嘴上说说的一时之勇。” “唯有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我大齐将士、子民才能在面对金贼时,有将其一举歼灭的信心与勇气。” “唯有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我大齐才能长治久安,我社稷才可百年无忧!”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每一位大齐的子民填饱肚子开始!” “好!” 马周一席慷慨激昂的陈词才刚说完,同样身为考生的庆夫已忍不住带头叫好了起来。 同样都饱读圣贤书,你为何就如此优秀? 庆夫心悦诚服,输得心服口服。 而整个金銮殿,也都因马周激情的演讲而沸腾了起来! 几位翰林院的学士已忍不住交头接耳,纷纷称赞。 出身寒门却拥有这样广阔的远见,实属百年难遇的人才。 朱啸风颇为赞许地冲马周点点头,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但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中,胡惟庸、蔡京二人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今年秋闱,皇帝格外重视,高中状元者是可在翰林院担任极为重要的编撰一职的。 这也是二人为何会分别对严嵩。秦桧寄予如此的厚望。 没人能想到,半路杀出来个马周,一番指点江山,轻易得到了皇帝的青眼。 他们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众考生发言完毕后,和珅立刻着人安排考生退场。 金銮殿内,朱啸风面对一干文臣,探讨今年三甲会花落谁家。 “陛下,老臣认为,这个马周出身寒门,却有兼济天下的胸怀,实属难得!” “陛下,老臣认为,马周具有将相之才,可堪重任!” 几人方一退场,苏轼、周敦颐二人便迫不及待地夸赞起了马周来。 二位学士属实爱才心切,根本未曾注意到其他几位权臣饱含妒意与仇恨的双眼。 但,在场几位权臣的表情,却被朱啸风尽收眼底。 朱啸风明白,自己若在此时对马周表现出过分的青睐,势必会引起这些权臣的注意。 倒不如虚晃一枪,不让他们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 “朕也觉得这个马周不错。但朕认为,余下的六名考生都各有见地,十分难得。” “朕万万没想到,这七位考生个个都才思敏捷,能言善辩!” “实乃我大齐之福,社稷之福。” 朱啸风面不改色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随意挥手遣散了众臣。 “三日之后,朕会亲自公布结果!” 众人四散而去,唯余朱啸风始终坐在龙椅之上。 片刻,一道黑影闪身进入殿内。 “帮朕盯紧一个人。” 第75章 扬州城里的三个脑袋 这一夜,扬州城电闪雷鸣,阴风四起。 秋风怒号着席卷而来,不仅要卷去屋上的三层茅,更要揭去楼房上的三层瓦。 自前一日殿试后,马周便在扬州城无所事事。 本来还想不知能否在茶肆中再遇朱啸风,可等了一日却始终未见对方的身影。 这一晚突如其来的骤雨,令马周不得不再次顶着狂风暴雨,狂奔回自己落榻的客栈。 不过这一次,马周倒是记得先结清了茶钱。 “不是,又没关窗?” 马周看着满屋狼藉,一脸的懊恼。 自己明明记得,出门前是关好窗子的。 微叹一口气,马周伸直了胳膊便欲关窗。 刚走到窗边,就看到窗外一片暴雨中,一双充满杀气、鬼魅般的双眼正死死盯着自己。 “闹鬼啊!” 马周被吓得瘫坐在地,扭头便向客栈的门外爬去。 忽然,一阵劲风从窗外袭来,似要将自己拉入窗外的滂沱大雨中。 马周只感到喉头一紧,竟是一双大手自背后箍住了自己的脖子! “救……命……” 地狱索命的使者,不过如此!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破门而入。 只见一道银光闪过,马周身后那人的脑袋便如同断线风筝一般,直直落了下来! 这是荆轲第一次用朱啸风送的短剑“霜之喜悦”砍下别人的脑袋,确实是把好剑。 一旁的马周惊魂未定,以为又进来一个索命鬼,站起来便向门外冲去。 “停!” 荆轲一把扛起马周,“你看我是谁。” 马周看清了荆轲的脸,但依然惊恐万分:“方才有厉鬼来找我索命!” 荆轲摇摇头,怎么又疯了一个。 “不是鬼,但也要杀你。” 荆轲一把拉下身后那颗孤零零的脑袋上的面罩,是一名中年男子的面容。 “糟了,没留活口。” 马周此时已稳定住心绪,大概也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就算留活口也没有用,这种杀手杀人,是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的。” 荆轲惊讶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泰然自若的男人。 仿佛刚才那个屁滚尿流喊有鬼的人,并不是他。 马周被荆轲这么一盯,略微有些不自在:“快回去复命。” “来杀你的人有去无回,对方一定会再派出第二个、第三个。” 荆轲摇摇头,作为杀手,他有自己的判断。 马周也不再多言,毕竟小命要紧。 二人就这样一同待在漆黑的客栈里,脚边的脑袋从一个,变成了三个。 …… 侍中胡惟庸府中。 胡惟庸背着手,在偏殿里焦虑地来回踱步。 自己已经拍出去了三位顶尖高手,却个个都有去无回。 若非天降暴雨,胡惟庸必定要派亲信亲自去那客栈看一看。 瞧那马周面黄肌瘦、营养不了的模样,莫非一人亲手斩杀了自己的三位顶尖刺客? 胡惟庸的脸色,就和扬州城此刻满是雨水、一塌糊涂的街道一样难看。 “大人,还要派第四名杀手么?” 严嵩坐在一旁,此刻也沉不住气了。 三名杀手,有去无回,似被这无尽的黑夜吞噬了一般,令人恐惧。 胡惟庸摇摇头:“三人现在凶多吉少,再派人去,恐怕会惊动京兆府。” “可那马周……”严嵩依旧有些不依不饶。 “马周不过一介贫民,有何所惧!” 胡惟庸面露不悦,恨恨地瞥了一眼严嵩,“你最该在意的,应该是蔡京全力支持的秦桧!” “他身后代表整个秦家势力,自然不容小觑。” “是。”严嵩诚惶诚恐,立刻垂下头颅:“那么对付秦桧……” “曾听吕丞相说过,皇帝素爱微服私访。” “明日你差人在扬州城各处,散布一些对秦桧不利的言论。” “相信有心之人,定会告知于皇帝。” “是!”严嵩面露顺服,“胡大人英明!” ……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经过了一夜暴雨的洗礼,扬州城的天空澄澈的如同明镜一般,没有一丝云彩。 秋日的暖阳徐徐升起,驱散暴雨后升起的浓浓大雾。 金銮殿上。 朱啸风阴沉着脸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清早起床,朕就听到了两个十分糟心的消息。” “其一是,朕听说此次秋闱的考生中,有些人极为品行不端。” “这样的人,即便满腹诗书经纶,又如何能做我大齐的辅佐之才!” 蔡京站在列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看来,皇帝当真是将王振的话听了进去,对马周产生了很大的看法。 如此一来,马周就完全不足为惧了! “其二是,上朝前,方孝孺来告诉朕,城东的一家客栈里,莫名出现了三个脑袋。” “朕很好奇,速来治安良好的扬州城,怎么会凭空出现三个脑袋!” “此事,交由大理寺全权查办。务必查出这三个脑袋,是从谁身上掉下来的!” 胡惟庸听到这里,额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看来,那个马周还当真有两把刷子,竟能凭一己之力,手刃三大高手刺客! 况且,皇帝不应当是彻查这三人究竟命损谁手吗? 怎么倒追查起这三人的身份了? “明日早朝,朕会亲自公布本次秋闱殿试的前三甲。” “朕,希望所有臣子都能尽心辅佐,为我大齐出谋划策!” 朱啸风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央,似是在敲打着谁,也似是在提醒着谁。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朱啸风仍是隐有怒气,长袖一挥,头也不扭地回到御书房中。 确认身后无人跟来后,朱啸风赶忙掩上偏殿的大门。 “为了你,朕一介天子,如今却如同做贼一般!” 朱啸风话音刚落,马周与荆轲便由殿内暗处浮现。 “鄙人拜见陛下!” 马周扑倒在地,向朱啸风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大礼。 上一次独自与马周相见时,二人还在醉仙楼中称兄道弟,挥斥方遒。 今日再见,想到马周日后就要如此拘谨,朱啸风微微有些伤感。 君君臣臣,是古往今来亘古不变的原则。 但,自己对马周,却是发自内心的赏识。 第76章 狗皇帝,又骗人! 朱啸风负手而立,仔细端详着马周。 近几日发生的种种变故,使马周本就消瘦的脸颊看上去愈发没精打采,神情疲惫。 想来也是。这三天内,马周不仅与皇帝称兄道弟喝了酒,还在雨夜接二连三遭到高手刺杀。 搁谁谁不迷糊啊! 朱啸风微微叹了一口气:“经过了这几日的种种变故,你有何感受啊?” “只是觉得,仕途绝非自己想象的那般平顺,在帝王身边,一举一动都凶险至极。” 马周连连咋舌,自己不过是殿试之上被皇帝青眼相加,就遭到这样的刺杀。 若是日后真的出任个一官半职,得罪了权势之人,必定要遭遇更为凶险的处境。 “你所看到的,不过是这万分之一罢了!” 朱啸风缓缓靠在太师椅上,回忆起登基以来遭遇过的种种,只觉恍如隔世。 “朕初登九五,便面临曹操、吕不韦两座大山。” “虽说朕贵为天子,可彼时的性命却全然被他人拿捏在手上。” “甚至,朕每夜休息,还要与枕边人做戏,累心累身。” 讲到这里,朱啸风已是不禁唏嘘。 “朕是天子!可是,这个天子做的,却是步步惊心。” “后宫中,有人要刺杀朕;朝堂上,有人要掌控朕。” “那些日子,朕每日上朝前都忧心忡忡,生怕会突然有人发难,遭遇什么变故!” 马周默默摇了摇头。 天子尚且如此,更何况自己出身草根,无依无靠! “但是,朕不愿日日过那种担惊受怕的生活。” “所以,朕苦心造诣,杀曹操、灭吕不韦,肃清宫闱。” “就是为了卧榻之上能睡得安稳,朝堂之上能施展拳脚!” “但!”朱啸风长叹一口气,似是疲累至极,“朕把这些乱臣贼子,想得过于简单。” “如今他们不敢伤害朕半分,只好对朕身边的忠臣志士下手。” “此种行为,无异于砍去朕的手足,破坏朕的耳目,实在可恶!” 朱啸风痛心疾首,握紧双拳,后槽牙咬的嘎吱作响。 此时,已是恨不得将那些不忠不义的奸臣杀之而后快。 “朕,爱惜人才。不愿看到像你这样的博学多才的有识之士,命陨皇城。” “你该知道,朝堂之上的一切,要更加风云诡谲。” “人心难测,比刺杀还要凶险万分。” “这条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 “如果你已经准备好,与朕一起面对这条路上未知的挑战,朕自然无比欣慰。” “若是你不愿将性命放在刀尖上生活,大可同朕说明。” “朕,会放你回归老家,平安顺遂的生活。” 言语至此,朱啸风的眼角,似流下了一滴恼怒、不舍的泪水。 马周怔怔望着朱啸风,仿佛被他一番情感饱满、发自肺腑的言语所打动了。 “陛下,请容鄙人稍加考虑!” 朱啸风略微一愣,显然是没想到马周会如此回答。 “去。” 朱啸风无力地挥挥手,眼看马周的背影彻底消失,这才扭头看向背后的荆轲。 “朕是不是演的太过了?” “有点。”荆轲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都看不下去了,为什么要吓唬老实人?” “朕不是想吓唬老实人!” 朱啸风伸手拭去眼角的泪花,“只是朕得提前说明白了,免得他日后经不起吓,做官做了一半就跑回家去了。” “你说,他还会再回来吗?” 荆轲抬眼望着马周消失的方向,沉吟半晌:“我觉得会。” “为何?” “跟着你,有肉吃。” “……”朱啸风有些无力。 但打从心底,他当然是希望马周能为自己所用。 自己今日的一番言语也并非恐吓,实乃肺腑之言。 只是不知,马周究竟是否就是自己想要寻找的、有胆有谋之人了! 入夜。 荆轲飞快地潜入宫中,将一张字条带给了朱啸风。 朱啸风将字条展开,上面只简简单单,写了三个大字。 他望着这三个字,脸上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 翌日,太和殿。 文武百官早早就就聚集在大殿门前,个个神色紧张,踌躇不安。 今日,便是圣上公布殿试结果的日子。 不仅是朝中众臣,民间所有学子也聚焦于此次殿试结果。 人人皆说,寒门学子马周一鸣惊人,震惊全场。 但也有人说,严嵩才最得朕心,因为在他回答后,皇帝曾微笑点头示意。 而看好秦家长子秦桧的,更是不在少数。 怀着忐忑的心情,所有人终于等来了朱啸风。 “相信对三日前诸位考生的表现,在场的各位心中都已分出了高下。” “但,朕作为一国之君,不仅看重学子的才智,更看重他们的人品。” “若是满腹经纶,但道德粗鄙之人,朕,也不屑于启用!” 听到这里,蔡京已忍不住面露喜色。 看来,皇帝是真不打算选用马周了! “有两名考生,朕本打算委以重用,但朕听说,此二人往日里十分纨绔,只知花天酒地。” “但朕爱惜人才,还是愿意给他们二人一个机会。” “此二人,便是探花秦桧,与榜眼严嵩。” 蔡京、胡惟庸二人,听到此处,皆是大惊失色,难以置信! 两人无限慌张地对视了一眼。 怎么会! 原来二人为了提拔自己的人才,互相摸黑,到头来竟给他人做了嫁衣。 二人极力忍下满脸愠色。 他们到要看看,拔得头筹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还有一人,朕先前听说过不少关于他的传闻。” “朕还专程派人去查探虚实,但结果,却似乎是误会一场。” “这个人,德才兼备,国士无双。可堪重任!” “这个人,便是本次殿试的第一名,本次秋闱的状元,马周!” 朱啸风此言一出,全场大臣纷纷炸开了锅! 如包拯、海瑞等爱才之辈,听闻马周拔得头筹,皆是激动不已。 而如胡惟庸、蔡京之辈,乍听此闻,只觉怒火中烧。 狗皇帝,又骗人! 朱啸风攥紧衣袖中的那张字条,上面是马周托荆轲带来的三个字—— 臣愿意! …… 早朝散去后,一名布衣男子快马加鞭,策马出城,一路停留在一间破旧寺庙之前。 “大师,科举一事已尘埃落定了!” 昏暗的庙门中,一名黑衣僧人缓缓步出。 光线透过门楣,在他脸上投出几道阴影,令人看不清他的眉眼。 “哦?随我进去禀告王爷。” 第77章 皇商 旭日东升,惠风和畅。 这一日,扬州城风和日丽,碧空万里。 一大早,马周便迎来了送状元吉服以及官服的宫人,众人将自己围成一团,连声道贺。 马周不敢怠慢,忙翻出先前朱啸风赠予自己的荷包,拿出一些碎银打发给众人。 待人群散去,马周终于可以静下心来,仔细欣赏这份属于自己的荣耀。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官服上靛蓝色的云纹,感觉如坠梦中,略显不真实。 掐了掐自己的脸,不是梦! 十年寒窗苦读,他对得起自己的努力。 想到前一日,朱啸风对自己的一番苦苦劝说,马周打从心底里并无畏惧。 相反,面对朝上的群魔乱舞,马周竟有那么一丝发自内心的期待。 换上朝服,整理着装。 铜镜前那年轻人虽面色凹陷,但眼神中却难掩对未来迫切的期盼。 翻身上马,马周昂首阔步,向着皇城进发。 …… “状元马周,封翰林院六品修撰!” “榜眼严嵩,封翰林院六品编修!” “探花秦桧,封翰林院六品编修!” “钦此!” 三人毕恭毕敬,跪在太和殿的正中央,听着辛公公依次宣旨,庄严肃穆。 修撰一职虽说与编修同为六品,但却能掌握修写皇帝的实录,记载皇帝的言行,以及草拟有关皇帝决策的文稿。 可以说,这是一个能够贴近皇帝日常、甚至影响皇帝政见的重要官职。 这也是为何,严嵩、秦桧二人挣破脑袋,都希望能得到这个位置。 如今三人一同领旨,看着出身贫寒却能一举摘桂的马周,严嵩、秦桧二人皆露出忌妒的目光。 “微臣马周,领旨!” “微臣严嵩,领旨!” “微臣秦桧,领旨!” 朱啸风望着身着崭新朝服,一脸正义的三人,不禁心中感慨。 这些人初涉官场,就如同一张白纸。 选择了不同的阵营,就如同用不同的笔墨在纸上作画。 有人鞠躬尽瘁,在纸上留下了一片赤胆忠心、日月可鉴的赤红。 而有人处心积虑,在纸上留下一片触目惊心、野心勃勃的墨黑。 朱啸风收回思绪,环视全场,猛然想到一件要紧之事。 “自朕宣布向外商征收赋税以来,齐国上下的外商都极为配合,积极补缴税款。” “看到大齐商户如今一片和谐之景,朕倍感欣慰。” “但,长期以往,难保外商不会有所怨言,届时我大齐市场必定受到影响。” “众位爱卿对此,可有何见地啊?” 众臣顿时七嘴八舌地探讨了起来。 “陛下,微臣认为,此后可适当减免外商的赋税,免得长期以往,外商积怨过深啊。” 户部侍郎王勉佝偻着腰,一瘸一拐地站了出来。 前些日子他刚刚因为替外商说话,被朱啸风命人暴打了一顿。 如今看来是伤好的差不多了,拖着残破之躯还依然敢出来进言。 朱啸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还有人同意王勉的看法吗?” 秦桧步出列来:“微臣附议。重压之下,外商不得不如数补缴税款。” “但日积月累,难免不会产生怨言!” “因此依照王大人所说,适度减免税务,也可缓解外商怨言。” 听到此处,朱啸风面露不悦。 自己一番雷霆手段,就是为了让外商感受到压力,乖乖听话。 如今好不容易将外商驯服,自己若是再作出让步,岂不是让外商认为自己毫无原则可言,成了笑谈! “朕金口玉言,命他们补缴税款,哪里还有与他们商量回寰的道理?” 秦桧没想到,自己初次发言就被皇帝训斥,不由得垂头丧气,心惊胆战。 蔡京看到此番景象,连忙向秦桧使眼色,示意他按兵不动。 “还有人要发言吗?” 朱啸风略微有些不耐烦。 “微臣认为,重压之后,陛下或许可以给外商一些甜头,以尽安抚之情。” 马周缓缓步出,冲朱啸风行礼道。 “哦?”朱啸风燃起了兴趣,“详细讲讲。” “陛下可命各地的商会统计出每月的缴税明细,成立缴税光荣榜。” “每月缴税排名第一的商户,即可登顶缴税光荣榜。” “不错!” 朱啸风双眼一亮,“连续三月登顶光荣榜的商户,便可入籍内务府,赏赐‘皇商’称号。” “正是。”马周毕恭毕敬,“如此一来,各地商户都将积极缴税,以争夺‘皇商’的称号。” “此计甚妙!” 丞相李斯闻言,也不由得面露赞许:“并且陛下可下令,凡获‘皇商’称号者,皆可穿丝绸衣物,可乘马车出行。” 原来,在齐国,商人无论再如何富可敌国,身份却尤为低微。 很久之前,齐国皇帝就立下过规矩,无论外商齐商,皆须遵守“三不可”政策。 即不可入仕为官、不可穿丝绸衣物、不可乘马车出行。 如今李斯受到马周启发,向朱啸风建议恢复缴税积极的商户穿丝绸衣物、乘马车出行的权利。 虽然并不是什么实际的奖励,但却可以在无形之中提高商人的身份,起到鞭策的作用。 “妙!” 朱啸风面露喜色,当即拍板,“就依马周、李斯二人说的去办!” 朝中群臣纷纷对李斯、马周二人赞不绝口,但人群中,却有几双眼睛冷冷观望着一切。 自朱啸风增税后,对外商来讲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虽然户部的钱包迅速鼓了起来,但这些外商却受到重创,深受打击。 尤其是长年来与外商勾结的蔡氏兄弟。 多年来,外商就是靠着向蔡氏兄弟打点,才敢如此猖獗。 如今增税之后,不仅是商户,蔡氏兄弟的财路也是困难重重。 本想借王勉、秦桧之口劝说皇帝减少赋税,自己也能多从商户身上捞些油水。 却不想这个马周却彻底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想到此处,二人向马周射去了仇恨的目光。 断人财路,该死! 然而,还有一双眼睛,则是阴森森地盯紧了李斯的背影。 下朝的路上,胡惟庸加快脚步,拦住了李斯的去路。 “李丞相,可还记得曾向老臣允诺的事情?” 第78章 在希望的田野上 李斯冷冷望着面前略有愠色的胡惟庸。 “胡大人,您已得到了心中所愿,还有何不满足呢?” “老夫心中所愿,绝不是一个次人一等的榜眼。李丞相难道不清楚吗?” 胡惟庸皮笑肉不笑,冒着精光的双眸直看向李斯的眼底,带着些许逼问的口吻说道。 李斯叹一口气:“圣心难测,绝不是你我二人可以掌控的。” “但愿,李丞相是真的有意帮老夫向圣上进言才是。” “这件事,李丞相欠老夫的。” 说罢,胡惟庸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李斯望着胡惟庸远去的背影,心中升腾起一阵恨意。 吕不韦生前就屡次压制自己,没想到,他死后留下的余党,还要对自己处处要挟。 仰天长叹,还不知这胡惟庸日后,会对自己提出怎样过分的要求! 朱啸风这一日心情大好。 自己得偿所愿,成功得到马周这样一个难得的人才。 而马周也在朝堂上再次语出惊人,提出治国良计。 一切都向着自己期待的方向,平稳发展。 朱啸风当即就决定,带上霍去病,去扬州城中游历一二。 二人策马奔驰,不一会儿便行至瘦西湖边。 平日里,像这样的好天气,瘦西湖边的稚童都会玩玩蹴鞠、踢踢毽子,热闹非凡。 而这一日,朱啸风隔了很远就看见,岸边孩童都整整齐齐坐了一排,口中似乎念念有词。 他们既不玩耍,也不嬉闹,只是井然有序地坐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朱啸风心中好奇,便欲快步上前查探。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原来这些孩童排排坐,竟是在一起诵读三字经上的内容。 朱啸风见此场面,心中倍感欣慰。 果然,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自己竟无意间,开始了齐国素质教育的第一步。 齐国的未来,是属于这些孩子们的! 朱啸风双目微微有些湿润,拍拍身边的一名小男孩:“小朋友,你们……” “小爷我背书呢!” 小男孩狠狠打落了朱啸风的手,面露鄙夷。 哪里来的盲流子,没看到人家正读书么? 朱啸风肃然起敬。 读书人,果然脾气很大。 二人漫无目的的在扬州城中闲逛,往日里在街上看杂耍、听评书的百姓,纷纷都跑去茶摊,读起了报纸。 看到扬州城无论老幼,都被知识的力量所吸引,朱啸风不由得感慨万千。 但是霍去病却有些闷闷不乐。 昔日的扬州城中,处处都是玩杂耍的手艺人,热闹非凡。如今人人却都手捧报纸,好不无聊。 “走,大哥带你去踏青!” 朱啸风带着霍去病,二人转而策马向扬州北郊驰去。 北郊原是一片杂草丛生之地,若是在那里策马纵情飞驰,倒也不失一番情趣。 但到了北郊,朱啸风当场就有些目瞪口呆了。 原本满是野草的北郊,如今却整整齐齐,满满当当地种满了庄稼! 一阵微风拂过,绿油油的麦苗随风摇摆,看得人心旷神怡。 要说海瑞的执行能力是真的强,朱啸风下令全国重视农业发展,不过月余,这曾经遍地荒芜的北郊就已经大变模样。 此情此景,朱啸风实在想赋诗一首——在希望的田野上。 田间,依稀可见几个农户挥舞锄头,辛勤劳作的模样。 然而看了片刻,朱啸风就发现了一丝异样。 这些农户的锄头上下翻飞,挥舞的虽快,但效率极低。 一刻钟过去,几人才耕了不到一行的庄稼。 若是想全部耕完,怕是要忙上一整天。 但如果农户们可以用耧车来播种,必定会事半功倍。 “老人家,你们为什么不用耧车呢?”朱啸风随手拉住一位老农户,十分好奇。 “啥车?没听说过。” 老农户摇摇头,“俺们家世世代代耕田都用这把锄头,锄得可是又快又好。” 朱啸风心下了然,原来在大齐,人民耕地都只是用锄头,怪不得生产力如此低下! 齐国上下百万张嘴,农户数量庞大,自然可以慢工出细活。 但若有朝一日一举征兵,农户数量锐减,到时候若是还要靠一把把锄头锄地种粮食,齐国老小估计都该饿死得差不多了。 朱啸风心事重重地返回宫中,感觉自己好像一直以来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部门——工部。 不过历朝历代,工部向来干的都是吃力不讨好的活。 尤其是在大齐,工部日常只是负责修缮宫宇,好像从未派上过什么大的用场。 朱啸风细细翻阅工部官员名单,发现工部尚书一职空缺许久,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侍郎曾如春。 刻不容缓,朱啸风当即宣工部侍郎曾如春进宫面见。 一刻钟后,曾如春着急慌忙地出现在了御书房中。 此人五十上下,五短身材,一张微胖的面孔由于过于焦急而有些涨红,站在御书房当中,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在朝堂上,曾如春基本上属于查无此人的状态,就连朱啸风见到他的面孔也没有任何印象。 “你们工部为何只剩你一个侍郎?尚书呢?另一个侍郎呢?” 曾如春的额头上,瞬间布满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别说是眼前这位登基不久的圣上,就是与在位几十年的先帝,他也未曾说上过几句话。 如今被召唤进宫,更是史上头一遭。 曾如春忙伸手擦去冷汗:“回、回陛下,工部尚书八年前因为一件贪污案,和另一个侍郎被先帝判了死刑……” “哦,”朱啸风心不在焉地回应道,“怎么没提拔你做个尚书?” “微臣……微臣曾弹劾和大人……被先帝迁怒……” 朱啸风抬头,盯住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怯懦的男人。 虽然他半句话都说不利索,但就凭他当年有弹劾和珅的勇气,朱啸风就认定,此人绝不是一个懦夫。 “今天起,就由你来做工部尚。” “朕再给你拨一些人,你们替朕研究一个东西。” 曾如春诚惶诚恐:“叩谢陛下!微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行了,”朱啸风挥挥手,“会画设计图吗?” 第79章 真正的工匠精神 曾如春的冷汗很快又重新流了下来。 虽说他一生为官清正廉洁,为人老实本分,但是面对天子,却有说不出的紧张忐忑。 明明没做任何亏心事,但就如同耗子见了猫,考生见了监考。 朱啸风看他的紧张样子,有些好笑:“朕又不会吃了你!” “朕是今日得知,我大齐的农户耕地,依然用的是最简单的锄头,低效且费力。” “朕希望,你能设计出来一款适合农户耕地用的耧车,提高农户们的生产能力。” 朱啸风大概比划了一下耧车的形状,又简单描述了一番耧车的工作原理。 往常他见到的三脚耧车都必须配合耕牛使用,但这一次他希望曾如春可以打造一种小型耧车,仅凭一人便可使用。 曾如春心中了然,执起纸笔就画起了草图来。 绘画设计图的他一改方才唯唯诺诺的模样,自信挥笔,不消半炷香的功夫,一张设计图就呈现在朱啸风的面前。 接过一看,与自己想象中耧车的模样相差无几。 “不错,就照这个样子,先造一辆给朕看看。” 曾如春得到夸赞,面露喜色:“微臣亲自打造一辆呈给陛下,稍等片刻!” 朱啸风大吃一惊,古代工匠水平普遍低下,打造一辆耧车出来并非易事。 这个曾如春口气倒是不小,只让自己稍等片刻,就能打造出来吗? 带着种种疑问,朱啸风一直等到了暮色降临,曾如春果然带着一个木箱,火急火燎前来求见了。 “陛下,微臣来迟了!” 只见曾如春袖口还未来得及放下,双手黢黑,脸颊上也布满擦拭汗水时留下的黑手印。 看来,此人确实亲力亲为,忙了整整一下午。 说话间,曾如春已迫不及待从木箱中取出耧车,向朱啸风展示起来。 “陛下,这便是您嘱托微臣打造的犁地工具。” 朱啸风定睛一看,这辆耧车做工精细,由木材与铁器共同打造而成,比往常的耧车要小几个型号。 试着推动了两下,果然如同自己的想象一般,可以灵活移动。 朱啸风心中大喜,不禁抬头多看了曾如春一眼。 他一反初次面圣时谨慎胆小的模样,双眼注视着耧车,焕发出别样的神采。 也许这就是真正的工匠精神! “很好!朕再给你多派些人手,先尽快打造一百台,在扬州城中进行内测。” “若是反响不错,那就在全国大量生产,定价到时再与户部商议。” 曾如春领命,眨巴着不解的小眼睛:“请问陛下,何、何为内测啊?” 朱啸风一愣:“做你的事,别多问。” “是!” 翌日早朝,朱啸风向文武百官公布这个消息后,群臣震惊。 一来,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皇帝重视农业已到这样的地步。 户部专项拨款还不够,还需要工部专门为农户打造提高生产力的工具。 二来,众人早已忘记朝中还存在工部这个部门。 乍闻曾如春受到提拔,还被委以重任,所有人都围成一团,向他道贺。 尤其是蔡京,瞬间就打定主意,愿意自降身份,拉拢这个看上去闷不吭声的工部尚书。 若是真如皇帝所言,日后开始量产新工具,那自己届时勾结工部,还可从中大捞一笔。 蔡京如意算盘打得响,殊不知与此同时,朝中还有多少双贪婪的眼睛也已经盯紧了工部。 下朝回到御书房后,朱啸风仰头活动一番有些僵硬的颈椎。 自己日日殚精竭虑,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太和殿与御书房中度过,从未真正享受几天身为天子的齐人之福。 作为九五之尊,后宫佳丽三千,但至今为止,自己见都没见过几个。 更别提与美人一亲芳泽了! 想到这里,朱啸风略有些不平衡。 朱啸风当即决定去后宫转转,也许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艳遇。 正欲出门,却不想迎来了雨化田觐见。 “启禀陛下,魏忠贤说想要见您。” 朱啸风有些无奈,有好几次自己想做点不务正业的事情,最后却都以失败告终。 莫非自己天生就是一副劳苦的命? 转念一想,自慈禧畏罪自裁后,自己也确实有好一阵没空搭理魏忠贤了,只是把他关押在城郊的茅屋中,命东厂日夜看守。 若不是雨化田提醒,朱啸风已经彻底忘记这号人了。 “带他来。”朱啸风有些无奈。 一盏茶的工夫,雨化田就将魏忠贤带到了殿前。 将近一个月未见,魏忠贤早已不是曾经八面威风、趾高气昂的模样。 如今的他整个人瘦了一圈,看上去面无血色,似是在乡间流浪了一个月的模样。 “陛下!” 魏忠贤刚一到殿上就扑倒在地,抱着朱啸风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您曾经答应过奴才的话,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朱啸风尴尬地抽出腿来,却被魏忠贤抱得更紧了。 望着魏忠贤抽噎不止的委屈模样,朱啸风满脸嫌弃:“朕一言九鼎,几时说话不算话了?不是已经保你一命了吗?” “可是奴才如今却俨然是一副阶下囚的模样,活的生不如死啊!” 魏忠贤委屈至极,似是在东厂的手下受尽了折磨。 “怎么回事,你们东厂的人欺负魏公公了?”朱啸风抬头望向雨化田。 雨化田面露难色:“魏公公每日都给属下提一些难题,属下也很为难啊。” “魏公公一时要去醉仙楼听小曲儿,一时又要点临江阁的烤鸭吃。” “东厂的手下们又要当差,又要跑腿,实在分身乏术。” 魏忠贤面上有些挂不住:“陛下,奴才曾经也向您透露不少信息,多吃了一点,并不过分……” 听到魏忠贤话语中带有威胁之意,朱啸风眼底闪过一丝愠怒。 身为天子,自己此生最恨他人要挟。 这个魏忠贤实在得寸进尺,这一次竟敢挑战自己的底线!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古人诚不欺我。 “魏公公想听曲儿,就带魏大人去听;想吃烤鸭,就带魏公公去吃。” “吃饱之后,送魏公公去西方极乐世界,好生生活。” 魏忠贤闻言大喜,虽不知西方究竟是哪里,但极乐世界四个字听上去,倒是极其安逸。 朱啸风眼神冰冷,扫过不住磕头道谢的魏忠贤。 去,死亡会教会你,三缄其口究竟是多么的重要。 第80章 番邦大理 十月初八,大吉日。 皇宫内张灯结彩,东西六宫都被装饰一新,好不气派。 这一日,正是武媚娘封后大典举办的日子。 作为朱啸风登基以来第一个大肆举办的天家盛事,李斯此次格外用心。 他一反平日里处处节俭的习惯,将整个皇宫都布置的极为华丽。 一大早,武媚娘就被宫人团团围起,一层层穿起皇后的朝服来。 而朱啸风也早已准备就绪,配合武媚娘来完成这件早已向她允诺的事。 太和殿。 朱啸风站在殿前,负手而立。 太和殿的台阶前由高到低,布满了朝中文武百官。 所有人神情肃穆,恭候着这位新后的到来。 不消片刻,一驾马车便远远停在了大殿之前。 在几个宫女的搀扶下,武媚娘身着盛装,拾阶而上,缓缓向朱啸风走来。 武媚娘身孕已半年有余,穿上层层朝服更显身形笨重。 但略显丰腴的面颊,倒是添了几分母仪天下的正宫气魄。 只见她表情庄重,美艳的双眸直视前方,严肃得不容亵渎。 高高昂起的头颅,使她看上去高贵典雅,神圣不可侵犯。 终于,她一步一步,走到了朱啸风的面前。 “陛下。” 武媚娘略一施礼,朱啸风连忙将她搀起:“皇后身怀六甲,切莫再行大礼。” 朱啸风执着武媚娘的手,二人站在太和殿前,接受群臣的朝拜。 “站在这里,感觉如何?” “臣妾感觉前所未有的好,若是能得到陛下的心,那就更好不过了。” “做人切忌太贪心。” “所以臣妾不贪更多,”武媚娘狡黠一笑,“能得到陛下身边这个位置,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朱啸风心中,徒然升腾起一阵无力感。 身为皇帝,不能让自己最爱的女人做自己的皇后,何尝不是一种失败。 但又因为身为皇帝,需要处处替国家利益着想。 从合适与否的角度出发,武媚娘确实比卫子夫更懂得,如何去做一名合格的皇后。 朱啸风安慰着自己,至少,自己不是个色令智昏的庸君。 这一晚,朱啸风大开宫门,夜宴群臣。 上至一品、下至七品的朝中众臣携带夫人,出席此次盛宴。 夜宴上,工部新近上任的尚书曾如春成了最为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前几日,工部打造的一百辆耧车一经推出,就大大提高了农户的工作速度,受到扬州城农户们的广泛好评。 朱啸风大手一挥,拨款一千两,命工部大量生产这种耧车。 一时间,人人都来巴结曾如春,希望也能分一杯羹。 蔡京瞅准机会,举杯来到曾如春的面前。 “曾大人,恭喜恭喜!” 曾如春抬眼望见蔡京,有些惊讶。 这位中书令大人素来结交权贵,往日里,对于自己这样不起眼的小人物,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如今蔡京竟主动举杯来向自己道贺,曾如春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蔡、蔡大人,为何向我道喜?” 蔡京满面春风,一屁股坐在曾如春的身边,看上去与他熟络极了。 “当然是贺曾大人升迁之喜!曾大人出任尚书,我还没向曾大人道贺。” “曾大人若是不嫌弃,散场后到我府上喝些茶,叙叙旧?” 曾如春如临大敌,他虽为人木讷,但心中对于官场上的潜规则,却如同明镜一般。 自己与蔡京从来没有过什么交情,如今对方看自己正受重用,才连忙过来拉拢。 多少是有些恬不知耻了。 “太晚了,我、我还是早些回去。” 曾如春别过头去,背对着蔡京,显然不愿再过多交流。 蔡京碰了一鼻子灰,心中又恼又羞,恨不得当场就把这个矮冬瓜暴揍一顿。 不知好歹! 蔡京灰溜溜地回到席上,双眼贼溜溜地一转,便想到一条计谋。 既然你不肯给我面子,就休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和珅坐在对面,将蔡京吃瘪一事看在眼里,嘿嘿笑了两声。 在他眼里,贪赃枉法已成为过眼云烟,自己现在一心辅佐圣上,自愿成为一代贤臣。 但自从上次被朱啸风抄家后,和珅的妻子王氏就一直颇有怨言,动不动就要回娘家,说这种穷苦日子自己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尽管和珅心无他念,但经不住妻子王氏日夜念叨,还是在乡试前“无意中”透露了题目,赚了些闲钱回来。 见了银子,王氏开心地合不拢嘴,和珅心里却有些打鼓。 这种不算罪大恶极之事,偶尔做一次,皇帝还能对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若敢再犯,和珅也不免有些担心自己的脑袋。 眼下曾如春正得势,若是同他打点好关系,想必也能享受到不少好处。 况且二人乃是同一年入仕,说起来也有几分交情。 和珅望着曾如春木讷得有些呆滞的小脸,陷入了沉思。 …… 翌日,早朝。 “启、启禀圣上,工部送、送往各州府的图纸已经到位,今、今日就可开始打造耧车了。” “好!” 朱啸风大为振奋,这耧车一旦推出,农户的产值将会大幅度提升。 朱啸风并未下令这耧车只可官售,也就是说,民间的工匠可按照此办,自行打造。 但第一批耧车,乃是工部特制,农户从未见过此种工具,必会纷纷购买。 如此一来,朱啸风既可以小赚一笔,又不至于太过于剥削人民。 “这一批耧车就由你亲自盯着,何时完成、何价出售,都有你定夺。” 曾如春得此特权,不由得微微有些兴奋,顿时也不结巴了:“是!微臣遵命!” “陛下,还有一件事。” 李斯出列,向朱啸风行礼道。 “时至十月,又到了番邦大理前来朝贡的日子了。” 朱啸风回想起,之前在大齐年志上看过,每年九十月份,都是番邦大理朝贡的日子。 大理作为齐国周边最大的番邦,向来以齐国唯尊,年年都会派使者来朝。 大理地处齐国西南,周边尽是雪山高地,到了冬天便极其畏冷,需要齐国支援一些茶叶过冬。 一开始,大理的态度还毕恭毕敬,尽显谦卑。 然而近几年,大理却逐渐嚣张、傲慢了起来。 第81章 穷得理直气壮 早些年,大理作为交换,还会上贡一些本地的牛肉干、酥油茶等特产。 而近些年,也许是眼看大齐已不复往日的昌盛,他们总是借口天气问题,产量不好,不肯上贡。 他们趾高气昂,仿佛受到大齐的赏赐是理所当然的事。 先帝为了安抚这个最大的番邦,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年都照例赏赐他们一些茶叶。 想到这里,朱啸风有些头疼。 这哪里是来朝贡,明明是来要债。 穷都穷得这么理直气壮,朱啸风佩服至极。 朱啸风也想对大理置之不理,但先帝的顾虑并非空穴来风。 作为大齐周边唯一仅存的番邦属国,若是再不拉拢好与大理的关系,那届时大齐就将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朱啸风摇摇头,这种国际周边问题实在有些复杂。 该来的还是要来,大理使者总要有人接待。 “李斯,半个月后的使团接待事宜,就由你来着人安排。” “是!” 下朝路上,李斯苦闷不已。 往年大理使者来朝,都是由吕不韦来安排接待。 吕不韦何许人也?雁过拔毛、兽走留皮。 对于这种能从中捞到好处的机会,吕不韦自然不会放过。 于是乎,吕不韦与大理使者一拍即合—— 吕不韦可以为大理争取更多的资源,但事成之后,大理需要给吕不韦一些回扣。 吕不韦这种人也实属人间极品,帮着外邦来占自己国家的便宜,骂句卖国贼毫不过分。 这件事,先帝虽然不知,但包括李斯在内,吕不韦曾经的亲信当然是知道的。 如今大理使者即将再次来朝,知晓此事的人必定会有所行动。 刚想到此处,李斯抬起眼,就看到胡惟庸含笑望着自己。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李丞相看上去心情可是不太好啊。” “想到大理即将来朝,不知又有什么妖魔鬼怪要伺机而动,自然心情欠佳。” 胡惟庸听出李斯话里有话,但也并不计较。 “接待大理使者,不是个好差事啊。李丞相可有合适人选?” “这种事自然要交给礼部去办。” “哦?往年此事可是绕过礼部,由吕丞相一手协办的。” “胡大人,吕丞相已经死很久了。” 胡惟庸干笑两声:“哈哈,不错。吕丞相死的时候,身边好像有个姓赵的……” “胡大人有什么想要举荐的人才吗?” 李斯冷汗渗了出来。 这个胡惟庸真是拿捏住了自己的死穴。 胡惟庸面上一松:“老夫一介侍中,自然不适合出面参与此事。” “编修严嵩举止得体,又在翰林院供职,看来是极其适合这份差事的。” “这件事,我会考虑的。” 收到李斯这样的回答,胡惟庸放下心来,快步走上了回府的马车。 望着胡惟庸气定神闲、处处威胁的样子,李斯忍不住攥紧了双拳。 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只会让对方提出更加过分无理的要求。 绝不能就这样继续下去! …… 景仁宫中。 武媚娘端坐在正殿上,身穿朝服,面容恬静。 这是武媚娘成为皇后的第一日,按照常理,可以宣家人入宫见面。 不消片刻,一辆颇为气派的马车便由玄武门入宫,一路向南,停在了景仁宫的门前。 “老夫武士彟,拜见皇后娘娘!” 武士彟今年六十有余,双鬓斑白,拜倒在武媚娘的脚边。 武媚娘见到父亲一把年纪,对自己行此大礼,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父亲快快请起!” 武媚娘屏退左右,扶起武士彟,父女二人总算可以坐在一起聊些知心话。 “你母亲走得早,若是她能看到你如今母仪天下的样子,必定欣喜。” 想到母亲,武媚娘不由得便湿了眼眶。 “父亲近日过得可还顺利?” 武士彟叹一口气,摇头道:“自从圣上下令外商补缴税款,老夫就只剩下些棺材本了,哪里还称得上顺利二字!” 武媚娘也连连摇头:“蔡大人那边怎么说?” “蔡大人也为此事伤神,看来征收税款,是板上钉钉的事,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父亲,媚娘听说,连续三月缴费数额达到第一的商户,便可入籍内务府,赏赐‘皇商’称号,是吗?” 武士彟捋了捋胡须:“确有此事。但皇商也只是个虚名,获得些面子上的优待罢了,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奖励。” “若是父亲向蔡大人提议,建议陛下准许皇商入仕,岂不美哉?” 武士彟皱紧了眉头:“老夫素来不懂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即便入仕也没什么前途。” “媚娘如今已经贵为皇后,父亲还怕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吗?” 武媚娘神秘一笑。 “只要父亲能顺利入仕,还何愁官路不够平坦明朗?” 武士彟恍然大悟:“还是媚娘想得长远!老夫出宫后就去找蔡大人商议此事。” 二人又闲话了些家常,武士彟便匆匆出宫,直奔蔡京的府邸。 “哟,武老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蔡京正在院子中不知道琢磨什么东西,一抬眼便看到心急火燎的武士彟。 武士彟依靠常年来向蔡京打点、疏通,又捏造了大理外商的身份。 凭着到处钻大齐律法的空子,他赚得盆满钵满,很快就成为了扬州城的富商。 蔡京得了武士彟不少好处,自然也狠狠捞了几笔。 二人都视对方为财神爷,分外客气。 武士彟还未来得及落座,便将武媚娘的计策和盘托出。 蔡京沉思片刻,有些担忧:“可是,商人不可入仕,是祖上便传下来的规矩。” “商人不许穿丝绸衣物,也是祖训,圣上不也打破了吗?” “这件事,待我细细考虑后,再作决定。” 蔡京有些动摇,但眼下他又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顾不上和武士彟说这么多。 送走了武士彟,蔡京连忙琢磨起眼前的物件。 自上次自己向曾如春示好却碰了一鼻子灰,蔡京便怀恨在心。 于是,他命手下从农户手里抢来一辆耧车,连夜仿制,总算制出来一把几乎一模一样的。 等到工部的耧车量产后,无论他曾如春卖到什么价位,自己都以一半的低价卖出。 这样不仅能打击到工部,自己还能从中再赚一笔。 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向王爷邀功了! 蔡京如意算盘打的响亮。 曾如春既然不愿意走自己规划好的路,那就让你无路可走! 第83章 陛下又高又硬! “这儿还有八十辆,剩下的马上送来。” 男子说完便挥挥手,示意手下再去取些耧车过来。 “等等,”朱啸风出言制止道,“你们老板呢?我要见老板。” “老板?你见老板做什么?” 男子一脸狐疑地望着朱啸风。 “一百辆太少了,我想要更多,能和老板谈谈吗?” 男子上下打量起朱啸风来,不知对方究竟在盘算什么、 “我就是老板,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我买多少,你们一天能造多少?” 男子警惕起来,盯着朱啸风的小眼睛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 “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是什么人?” “不瞒你说,我是一个地主。” 朱啸风满脸神秘,“给我家农户买点趁手的工具,不过分!” 男子听到这里,不知发了什么颠,突然挥舞着双臂将朱啸风驱赶了出去。 “不卖了不卖了!” 朱啸风和霍去病站在茅屋外,眼巴巴看着几人把门锁好,防贼似的跑了。 “大哥,要不要追?” 朱啸风摇摇头。 这几个人显然只是小喽啰,把他们抓起来,怕是也抓不到真正的大鱼。 并且,就看工部的惨淡销量便知,这种情况绝非特例。 现在把他们抓起来,打草惊蛇,再想追查就是难上加难。 况且,自己从未明令禁止过大齐国的百姓可以自己造耧车,甚至也从未说过不许个人售卖耧车。 这几人虽然行迹鬼鬼祟祟,但也算不得触犯了大齐的律法,即便绑到官府去,顶多也只是批评教育几句。 可见即便是在古代,版权意识也尤为重要。 朱啸风坐在茅屋前,将这件事细细复盘了一遍。 不知什么人处心积虑,仿照工部的正版耧车,在全国范围内制造出这样一批缺少关键零件、材质低劣的盗版耧车。 而百姓见到盗版耧车只要正版价格的一半,必定纷纷都会购买盗版。 时间久了,农户们发现盗版并不好用,便会以为工部的正版也不过如此,就不再进行购买。 这不是典型的劣币驱逐良币吗! 而真正让朱啸风生气的,却并不是有人公开和自己抢生意。 而是这个人居心叵测,用如此劣质的耧车来坑骗从未见过正版的农户。 况且能在全国同时进行售卖,想必此人也极不简单。 朱啸风瞅了一眼身后的茅屋,心中有些恼火。 眼珠一转,他想到一个蔫坏的点子。 “走,找把火把去!” 霍去病见朱啸风要找火把,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图,星目顿时发射出兴奋的光芒。 当二人再次站在茅房前时,已经一人手执一把手把。 二人相视一笑,奋力一甩,便将火把甩到了茅屋的房顶上。 二人站在一片火光前,霍去病只觉得无比畅快,似乎少年都对这种破坏性极强的行为欲罢不能。 而朱啸风望着满天的火光,心中苦苦思索关于盗版耧车一事的对策。 …… 待朱啸风回到皇宫中,已是接近午夜。 奔波了一天,朱啸风却毫无睡意,连夜急召包拯、马周二人入宫。 包拯府上距离皇宫更近,接到通知后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便出现在御书房中。 “陛下,您找我?” “什么人!” 朱啸风见御书房的门兀自开了,还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伸手就要拔出书架一旁的宝剑。 定睛一看,原来是包拯来了。 虚惊一场。 “哦,原来是你来了,先坐。” 又等了片刻,马周才风尘仆仆地来到御书房。 “参见陛下!” “坐。” 马周坐定,十分好奇地问道:“陛下,包大人呢?应该比微臣来的更快些?” 包拯坐在马周的身旁,幽幽开口道:“马大人,我在这……” “什么人!” 马周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侧头一看,只见昏暗的烛光下,包拯一脸幽怨地坐在一旁。 “哦包大人,失礼失礼。” 朱啸风看着二人,忍俊不禁:“说正事,今日朕去了一趟泰州。” 朱啸风将这一日在泰州的见闻都详细讲述了一番。 二人听后沉默良久,这件事确实不太好办。 若是全国大力搜查,就相当于无形中将耧车行业官方化,此举是违背朱啸风的初心的。 但若是放任不管,此人定会趁这个空子狠狠赚上一笔,工部造出的耧车就更加卖不出去了。 马周沉思片刻,想到了一个点子:“陛下,何不借由舆论造势?” “舆论?”朱啸风不解。 “不错,微臣虽未想到具体什么方法,但百姓们受舆论影响很大,或许可以借由舆论,来影响百姓的决策。” 朱啸风定定看着马周,想说你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既然要用舆论造势,那何不运用到大齐周报呢? 朱啸风当即拍板,由马周亲自执笔,写一篇有关于正版、盗版耧车区别的报道。 同时,让马周找到一名擅长绘画的人才,在周报上绘制出正版、盗版耧车区别所在。 这样一来,农户们自然就分得清工部的耧车与民间劣质耧车的区别了! “妙啊!” 包拯赞叹不已,“这样一来,农户们便可知晓真假耧车的区别了!” “不,这还不够。” 朱啸风连连摇头。 农户中识字人数不算多,若是只靠报纸进行宣传,还是会有些宣传不到位的地方。 “明日起,凡是到工部购买耧车的农户,都可获赠种子一袋。” 这一招,是朱啸风以一个现代人的思维所想出来的。 人人都有贪图小便宜的心思。一袋种子虽然价格低廉,但一听到是赠予,便真的很难让人不动心。 包拯、马周二人肃然起敬。 送东西,这种事从小到大都没听说过! 还是陛下有远见! 朱啸风摆摆手,正色道:“包拯,虽然制造盗版耧车不算犯法,但朕还是希望你暗中查一查这件事。” “朕需要知道,究竟是什么胆大妄为、手眼通天之人,能在我大齐举国上下这么大的范围内,造出这样多的劣质耧车,坑害农户。” “是!”包拯神色严肃,“微臣必定为陛下查个水落石出!” “好!” 朱啸风望着两位贤臣,内心倍感欣慰。 “马大人高,包大人硬!” “陛下又高又硬!” 第84章 谢过众位爱卿了 “陛下,发种子,成本太大了!” “陛下,这会让那些农户得寸进尺,索要更多啊!” 翌日早朝,朱啸风刚刚宣布买耧车送种子的方案,便被一干大臣提出了反对意见。 古人从没有见过这样送的阵势,更何况耧车已经卖的这么便宜,还送种子! 怎么看,都是赔钱的买卖。 朱啸风的视线冷冷扫过提出异议的大臣。 这些人中,有一半想法陈旧,见不得官家的资源就这样便宜了那些农户。 而一定还有一部分人,则是担心这样的政策一旦出台,便会扰乱自己盗版耧车的销量。 朱啸风坐在龙椅上,望着群情激昂的面孔,试图看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蔡京站在人群中,面无表情,默默观察着身边吐沫横飞的众臣。 对于朱啸风的做法,蔡京当然是最为不满的。 自己费尽心思,机关算尽,才从盗版耧车中赚了那么一笔。 本来自己计划得很完美,自制耧车进行售卖并不违反大齐律法,皇帝即便想追查,也属师出无名。 没想到,狗皇帝居然跟自己玩儿阴的! 连送种子这样的招数都想得出,实属逼人太甚。 这样一来,自己仿制的大量盗版耧车就只能放在仓库里沤烂了。 望着身边还在喋喋不休的众人,蔡京心生一计。 “各位大人,不要再吵了!” “陛下这样做,自有陛下的道理。” “咱们不如请陛下讲述一番!” 朱啸风眼神一凛,瞥向了蔡京,将蔡京吓得一个激灵。 蔡京表面上是帮自己解围,给了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实际上却是再次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 这个人,与此事大半脱不了干系! 朱啸风眼珠一转,想到一条妙计。 既然你们担心这种子由国库出,会造成国库的亏损,那现在,朕就给你们一个表现的机会! “爱卿们,可知朕为何命曾如春设计出耧车?” “陛下自然是为了提高农户的生产效率。” 户部侍郎王勉忙接话。 方才群臣之中,就属这个小老头叫嚣的最响亮。 “大齐,是超级大国,人口众多。” “朕每天一睁眼,想到几百万张嗷嗷待哺的嘴,就忧心忡忡。” “朕每每想到,这么多的百姓,要靠这么一小片土地、靠一把把锄头来养活,就夜不能寐。” “想到我大齐还有许多百姓甚至还吃不上饭,朕也实在没什么胃口。” 朱啸风垂下头,痛心疾首。 “不错。”马周站出列来,言辞充满了关切之情。 “陛下昨日只喝了一碗白粥,微臣看在眼里,痛在心间。陛下已经饿瘦一圈了!” 朱啸风摇摇头:“朕还有白粥可以喝,但是朕的子民只能躺在街边挨饿。” “朕实在不忍心。但,朕能做的也不多,只能设计出耧车,来让百姓们劳作时更省力些。” 一些人听到此处,也止不住的摇头叹息。 想不到陛下虽然年轻,却如此心系子民,心怀天下。 听到百姓吃不饱饭,陛下更是夙兴夜寐,制造出耧车这样高效率的工具。 陛下为这个齐国,真的付出来太多。 “给农户们发放种子,已是朕权衡一番的结果。”朱啸风略微叹气,话锋一转。 “朕想给予百姓们更多,但我大齐的粮仓,其实早已日渐空虚。” “朕也实在不知,这些的种子,还能发放多久。” “但朕要保证,只要有朕在位的一日,我大齐的子民,就一定有一口饱饭吃,就绝不可以再挨饿!” 群臣听到此处,已不由得热血沸腾,深受感动。 几位老臣当场痛哭出声,老泪纵横。 纵观大齐数百年历史,还从未出过一个像当今圣上一般,时刻把百姓生计挂在嘴边的君主! 本来还有几个如王勉一般,相当吝啬的大臣,他们担心皇帝如此慷慨,让农户们得了太多便宜。 如今听完朱啸风一番肺腑之言,竟也忘记了自己的初衷,纷纷替大齐的农业问题而忧心起来。 “陛下,切莫忧思过度。这个国家,不只您一个人在扛!” “您的身后,还有我们这些肱股之臣!” 马周一席话大义凛然,他的身材并不高大,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瘦弱。 但这一番话被他说得振聋发聩,让他的形象瞬间伟光正了起来。 “作为陛下的臣子,微臣愿意拿出一半的家产,为陛下筹集发放给农户的种子!” 众人见马周寒门出身,此番义举必定会让他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瞬间投去了充满敬意的目光。 “既然马大人开口,微臣也愿意为陛下筹集五十两!”包拯鼻子一酸。 马周,好人啊! 陛下,圣君啊! “微臣愿出二百两!” “微臣愿出一百两!……” 众人见马周、包拯这样穷的响叮当的大臣都出手阔绰,也不甘落后,纷纷慷慨出手。 一时间,朝堂上热闹不断,几乎所有大臣都扯着嗓子,生怕自己比别人出的银子少。 朱啸风看着马周正气浩然的模样,心中早已狂笑不止。 不愧是自己千挑万选的状元,配合自己演起戏来,真叫一个天衣无缝。 本来今日朝堂之上,群臣纷纷对自己的举措都提出了反对意见。 没想到二人一唱一和,硬是把一场批斗大会变成了募捐现场! 蔡京目瞪口呆。 事情怎会演变成这样? 狗皇帝决定送种子,无非是由于自己的低价耧车垄断了市场,逼得工部耧车没有销路,不得已才想出的下策。 自己问他缘由,也不过是认定这个原因无法堵住悠悠众口,想让他难堪。 没想到,这狗皇帝居然在这里装什么大义,偷换概念不说,还借此机会又从所有大臣身上敲了一笔。 这下好了,工部的种子是送定了,而且这些种子的成本还不需要皇帝自己出。 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蔡大人?” 朱啸风注意到蔡京复杂的脸色,忙做出一副十分关切的模样。 蔡京见众人都注视着自己,意识到好像所有人都报出了捐款的数额,除了自己之外。 “臣……出一百两……” “啊?不是不是,包拯那样的穷光蛋可是都出了五十两……” “蔡大人也太……” 几人听到蔡京出手如此吝啬,忍不住一阵接头交耳。 蔡京见朱啸风还是微笑望着自己,只好一咬牙一跺脚:“臣出五百两!” “那么朕就代替天下所有子民,谢过众位爱卿了!” 蔡京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第85章 人民的耻辱! 待早朝散去后,朱啸风宣海瑞、包拯、马周三人来到御书房单独面圣。 “启禀陛下,早朝上募捐的具体数目已经统计出来了,共募集六万八千五百万两。” 海瑞神情严肃,恭恭敬敬向朱啸风呈上了捐款明细。 朱啸风伸手接过,皱起了眉头:“海大人,你怎么也捐了二十两……” 二十两对于蔡京、胡惟庸那样的权臣来讲,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但对于海瑞这样两袖清风的廉官来说,却是基本上接近一年的俸禄。 看到海瑞出手如此大方,朱啸风于心不忍。 “身为陛下亲封的尚书,臣自当为陛下分忧,为百姓们着想。” “这些银子,也算是臣的一番心意。臣捐出来,心里踏实。” 海瑞正气凛然,显然是把朱啸风朝堂上的一席话记在了心上。 朱啸风望着他严肃的样子,鼻子一酸。 这样廉洁的大臣,即便是自己一贫如洗,拿出一年的俸禄,捐给有需要的贫民。 朱啸风决定,让荆轲晚些时候偷偷把这二十两再还到他府上。 不仅如此,对于马周、包拯这样倾囊相助的大臣,捐款也是要还的。 朱啸风是个有原则的人,不是贪官污吏的钱,自己绝对不挣。 “海大人,你速速收集好善款去购置种子,今日务必分配到各个州县。” “是!” 海瑞带着名单,急匆匆地办差去了。 包拯见再无旁人,便向朱啸风禀告起查案的结果。 “陛下,微臣连夜安排东厂的高手到周边几个城镇进行打探,发现这几个地方都有陛下所说的神秘男子团伙。” “微臣派人跟踪了其中几人,发现他们到了半夜子时,都会差人把当日赚的银子,快马加鞭送到扬州城中。” 背后策划之人,果然就在皇城! “这些人可是都把银子送到了蔡京府中?” 包拯摇摇头:“他们虽都将银子送到了同一个地点,却并非蔡京的府上,而是扬州城西郊的一间破寺庙。” “破寺庙?”朱啸风十分疑惑。 “是。可是待东厂众人冲入破寺庙中,却只见到了银子,并未见到什么可疑之人。” 朱啸风眉头紧锁:“一直都无人出现吗?” “无人出现。”包拯无奈摇摇头,“东厂诸位高手等了一天一夜,只好无奈把银子带了回来。” 说罢,包拯从怀中掏出了厚厚的一沓银票。 朱啸风没来得及细点,但看上去至少该有一百两那么多。 办个案子,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按照五文钱一辆耧车来计算,这一天少说就卖了有两万多辆。 而这还只是扬州周边城镇的售卖情况。 朱啸风有些苦恼,线索到了破寺庙这里,却戛然而止。 不知为何,朱啸风嗅到一丝阴谋的气息。 “陛下,还要继续追查吗?” 朱啸风摇摇头,东厂的人已经打草惊蛇,对方势必会有所怀疑。 再追查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对了,周报上的内容编撰得如何?”朱啸风看向马周。 马周连忙将自己编撰的文章呈上,朱啸风扫了几眼,便对马周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文章中,马周不仅详细地指出正版耧车与盗版耧车的区别,更是拐着弯地将盗版耧车的臭骂了一顿,什么“吸血鬼”、“寄生虫”、“人民的耻辱”都用上了,看得大快人心。 不仅如此,马周还将送种子的政策写在了文章的最后。 朱啸风慰藉地拍了拍马周的肩膀:“马周,深得朕心!” “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本职工作。”马周受宠若惊。 想到今日朝堂上与朱啸风的一番默契表演,马周不禁抬起头,与朱啸风相视一笑。 下朝路上,秦桧越想越憋屈。 自己明明是劝皇帝收手的,结果不仅没能成功,反倒被莫名其妙地忽悠了一百两银子。 现在想想,实在后悔——怎么就头脑一热,直接喊了一百两出来呢! 他抬眼望向走在另一边的王勉,似乎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唉,蔡大人!” 蔡京听到秦桧叫喊,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秦桧自知今日没能做好差事,只得灰溜溜低下了头。 …… 七日后,蔡京府。 哐当! 哗啦!—— 蔡京勃然大怒,一脚踹翻了书房里满满一排的瓷器。 不够解气,蔡京又搬起太师椅,狠狠砸向院子中的水缸。 外人只听见蔡京府上噼里啪啦,好不热闹,以为中书令府上提前过年了。 “大哥!这是怎么啦?” 蔡汴刚一进门,一把镇尺就擦着自己的头皮直直飞出门去。 蔡汴定睛一看,就看到大哥蔡京正在无能狂怒,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往日里,蔡汴从未见过大哥如此狼狈恼怒的模样。 想来,必定是为了耧车一事。 自从朱啸风下令赠送种子的那一天,工部在各州府分部的大门都快要被农户们所挤破。 不到三天,工部造出的耧车便被抢购一空! 不仅如此,这一批耧车还获得了农户们的一致好评,人人纷纷痛骂仿造劣质耧车之人,恨不得生啖其肉。 这样一来,蔡京捞到的仅仅一点好处都又捐出去了不说,之前造出的一批耧车,就真的只能沤烂在仓库中。 “你知道吗,最后的那一百两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蔡京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书房的地上,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蔡汴耐心地将蔡京扶起,“况且,王爷也没有苛责大哥,不是吗?” 听到蔡汴提及王爷,蔡京心中不由得一惊。 自从上一次未能成功阻止皇帝向外商增税后,自己已经是第二次让王爷失望了。 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为王爷,也为秀春…… 想到秀春,蔡京心头又是一紧。 这个自己最深爱的女人,如今生死未卜,十分堪忧。 诸多情绪压在蔡京的心头,他顿时竟委屈地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 “大哥切莫慌张,我记得前些日子,好像武士彟曾提出皇商可以入仕的建议?” 蔡汴看着蔡京忧心不已的模样,忽然间想到了此事。 “若是准许皇商入仕,那便形同将捐官这件事合法化。” “这样一来,谁交的税多,便可入仕为官。” “外商速来向我们兄弟二人打点,此事若是可行,咱们必然也能捞到不少好处。” “到时若想再给王爷上贡……” 蔡京抬头,望着弟弟逐渐有些扭曲的贪婪面孔,心中一动。 他沉吟片刻,长叹一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这样一试了。 第86章 报名费一万两 不知不觉已经悄然入冬,来到了十月中旬。 晨起早朝时,已能感受到明显的凉意。 而太和殿中,却是一派热火朝天、激烈争论的哄闹景象。 “陛下,臣认为这样不妥!” 吏部侍郎于成龙振振有词,“商户不许入仕,乃是祖制。” “并且若是依王大人的提议,准许皇商入仕,岂不是就相当于花钱买官吗?” 户部侍郎王勉梗着脖子,“只有连续三个月为我大齐贡献丰厚税款者,才有资格成为皇商。” “成为皇商便可入籍内务府,与入仕不也仅仅一步之遥?” “更何况,皇商按时缴税,乃是为我大齐作出贡献,何来花钱买官一说?” 于成龙看着王勉一副强词夺理、厚颜无耻的模样,气得冷哼一声,掉转过头。 “微臣也以为,皇商入仕一事,于我大齐江山社稷有极大的好处!” 秦桧毕恭毕敬,显得诚恳万分。 “这样一来可以让我大齐朝堂上涌现出更多人才,二来可鼓励商户积极缴税。” “于情于理,都是件百益无害的好事!” “秦大人说的话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我同意秦大人的意见!” …… 朱啸风看着七嘴八舌、激烈争吵的众人,心中倍感无奈。 这日甫一上朝,包括王冕在内的几名大臣便集体上书,希望朱啸风能够准许皇商入仕。 他们口口声声说着“不能寒了皇商的心”、“皇商为大齐做出了巨大奉献”,仿佛今日朱啸风若不当场答允此事,就必定伤了天下商户的心一样。 蔡京一言不发,只是望着两个阵营的众臣互相争论,露出了冷笑。 王勉、秦桧皆是能言善辩之才,二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将皇商入仕一事的好处层层剖析,言辞间皆是出于对齐国的大义。 狗皇帝如今已是骑虎难下,若是再不答应,反倒会显得冥顽不灵! 蔡京当然不知,自己阴恻恻的笑容已被龙椅上的朱啸风尽收眼底。 虽然之前的耧车事件中,朱啸风并未确切抓住蔡京的把柄,但他在心中早已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如今看到蔡京这番暗自得意的模样,朱啸风心中更加认定,蔡京正是此事背后推波助澜之人。 既然蔡京借悠悠众口与家国大义,迫使自己答允皇商入仕的提议,那何不顺水推舟,就答应了他这个不情之请? “咳咳,朕认为,王勉与秦桧的提议,甚好!” 全场瞬时寂静无声,皆是目瞪口呆地望向朱啸风。 显然,一部分大臣没想到,朱啸风竟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另一部分大臣自然也没想到,朱啸风竟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还没权说 “王勉说的没错,有资格作为皇商,就能入籍内务府,与入仕为官也只有一步之遥。” “朕断然不能让这些爱国之士寒了心,让这些兢兢业业的皇商认为,朕是一个贪得无厌、只知道从商户身上牟取税款的吸血鬼。” 说到此处,朱啸风的眼神冷冷扫过蔡京,蔡京心中一惊,忙垂下头去。 “若是准许商户入仕,那也不需再拘于皇商不皇商的身份。” “朕希望全天下的商户,都可入仕为官,为我大齐社稷分忧解难!” 蔡京有那么一瞬间的神志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所有商户皆可入仕?这到底是狗皇帝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若真按他所言,那每日来自己府上排队买官之人,岂不是要将自家门槛都踏平! 蔡京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家中堆满银票的盛景。 “三思啊陛下!” “陛下,不可啊!” 有人欢喜有人忧。朱啸风此言一出,一些忠廉耿直的大臣也不禁大惊失色。 朱啸风摆摆手,示意全场噤声:“爱卿们,听朕讲完。” “若是商户想要入仕,即日起便可到内务府报名,报名费一万两。” “皇商按七等到一等,对应朝堂上七品到一品的官职,每上升一个品阶一千万两。” “若是升到一等皇商,就相当于当朝一品大臣,出门即可享受与一品官员相同的仪仗、车辇。” “朕大开宫门,广招天下英雄,欢迎各位踊跃报名!” 听着朱啸风头头是道,一板一眼的数着品阶,蔡京彻底惊掉了下巴。 这哪里是允许商户入仕,这简直是要再扒商户三层皮! 想不到自己这招已经够黑了,狗皇帝居然比自己更黑。 妥妥的黑吃黑吗这不是! “诸位爱卿,朕的提议不好吗?” 朱啸风眨巴着迷茫的双眼,看着鸦雀无声的众人,发出了极为不解的疑问。 莫非自己说的还不够仔细,众人都没有听懂? “哦对,补充一点。这七等到一等的皇商须得三年一换。” “毕竟嘛,我大齐有志之士众多,名额有限,就给其他人才多一些出人头地的机会。” “王勉,秦桧,朕提出这样的方案,没有问题!” 朱啸风瞥了二人一眼,方才二人伶牙俐齿,轮番上阵,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 怎么如今自己顺了他们的意,他们反倒聋哑了起来! 王勉与秦桧二人对视一眼,都不敢看蔡京,显然是不知此事怎会演变成这样。 蔡京恶狠狠瞪着朱啸风,这狗皇帝比自己还黑就算了,竟然命商户跳过了户部和吏部,直接到内务府报名。 自己费尽心思布局,最终却没捞到任何好处。 那些商户即便能顺利入仕为官,也只是个官衔,没有实际的官职,并不能为自己所用。 “陛下这样做,没有任何问题!” 马周站出列来,神色颇为动容。 “陛下苦心孤诣,为了大齐不惜打破祖制,给天下商户提供了一个这样前所未有的机会。”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群臣受到马周的感染,忍不住纷纷称赞。 “那这件事,便由马周编撰文稿刊登在大齐周报上,向天下商户发出通告。” 朱啸风略顿一顿,“今日早朝还有要事吗?” “启禀陛下,大理使者已进入我大齐境内,五日之内便可到达皇城。” 李斯面色沉静,似乎刚刚的种种喧闹都与他无关。 朱啸风点点头:“李丞相可已安排好接待人员?” “臣已安排翰林院编修严嵩来负责此事。” 听到严嵩的名字,朱啸风不由地眯起眼看向李斯。 第87章 屠杀巨兽的勇士 御书房中,书香与淡淡的檀香夹杂在一起,发出令人心绪安宁的味道。 朱啸风望着眼前凝神静气的李斯,低低叹了口气。 虽然早在吕不韦察觉之前,自己就成功策反李斯,将他召在了自己的麾下。 并且这段时间以来,李斯确实也对自己忠心耿耿,身为丞相尽心辅佐,任劳任怨。 但朱啸风总是觉得,自己从不曾真正了解过眼前这个人。 他对自己而言,总像一团无论如何都看不透彻的迷雾。 尤其是今日朝堂上,李斯再次向自己举荐严嵩一事。 也许是凭借帝王敏锐的直觉,朱啸风认为此事绝不简单。 “朕想知道,为什么是严嵩?” “严嵩作为翰林院编修,从事这样的使臣接待工作,乃是他的本职。” 李斯的话滴水不漏,让朱啸风没有任何反驳的机会。 但越是这样天衣无缝,越是引起朱啸风疑心重重。 “朕记得,这是你第二次在朕面前,举荐严嵩了。” “上一次你在朕面前主动提起严嵩,还是在殿试的前一天。” 李斯终于抬起头,神色沉静:“臣是爱才之人,这个严嵩确实是名可塑之才。” “依朕对你的了解,你向来很少为某个人进言两次的。” 李斯面色一沉:“那若是如此,臣日后在陛下眼前倒不敢畅所欲言了。” 朱啸风望着李斯低垂的头颅,有些动怒。 这是在自己面前耍起小脾气来了? 看来和部下谈心,还是要发动亲民政策。 朱啸风换上一脸笑容:“李斯啊,朕很久没有和你谈过心了,你先坐,先坐。” 李斯回想起上一次朱啸风与自己谈心那天,差点把自己背着吕不韦干的好事数了一遍了,一时间心乱如麻。 “陛下,您究竟有什么事需要吩咐?” 朱啸风的笑容春风化雨:“没什么重要的事,和自己最为信任的丞相谈谈心,需要理由吗?” 李斯的冷汗顺着额头沁了出来。 陛下,你正常点,我害怕! 朱啸风忽略了李斯阴一阵晴一阵的面孔,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李斯,朕前些日子听了这个故事,觉得颇为有趣。” “传说曾经有一座深山,山上有无数的奇珍异宝,但却被一头巨兽所把守着。” “一波接一波的勇士都被财宝所吸引,于是他们源源不断地前往仙山,为了财宝不惜与巨兽搏斗。” “可惜,”朱啸风略叹一气,“巨兽太过强大,一个接一个勇士都倒在了它的口中。” “直到有一位高强的勇士出现,终于打败了巨兽。” 李斯被朱啸风的故事深深吸引,情不自禁出口问道:“所以这位勇士就继承了巨兽看护的所有财产?” “是,也不是。” 朱啸风神秘地一笑。 “这名勇士对于财宝的执念太重,最后竟也成了一头巨兽。” 李斯听罢,唏嘘不已:“屠兽之人终成恶兽,执念太深,又是未必是一件好事。” “执念太深是一方面。而人,有时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自己最害怕成为的那一类人。” 李斯眼皮轻跳。 陛下似乎话中有话! 朱啸风起身,缓缓踱步到窗边,一时感慨万千。 “这个故事,朕时常回想起来,用以告诫自己。” “自幼时读书,太傅教朕读史记,朕便对那些遗臭万年的昏君嗤之以鼻。” “朕总是想,若有朝一日得以继承大统,断不会成为自己曾经最不齿的那类人。” “所幸,目前看来,朕做到了。” 说到此处,朱啸风回头定定的望着李斯,双眸仿似一把利刃,直穿入李斯的心底。 “朕希望,朕身边之人,也能不忘初心。” 一瞬间,李斯只感到心头似有排山倒海袭来,往事在脑海中一幕幕穿插而过。 李斯记起,幼时自己是如何立志,要成为一名尽心辅佐君上的忠贤之臣。 李斯记起,当自己得知吕不韦身居高位却大行不堪之事,自己又是如何的对他嗤之以鼻。 李斯还记起,终于来到自己向往已久的高位那天,是何等的雄心壮志,满腔热血。 一个又一个自己仿佛就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无声地向自己提问:李斯,你做到了吗? 对于胡惟庸的百般威胁,李斯又如何不恨! 但若是向陛下告知真相,他还能如同今日这般信任自己吗?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朱啸风静静望着陷入无限思绪中的李斯,明白对方是将自己的一番话听在心里了。 对于李斯,自己虽从未真正看透过,但却是实实在在信任着的。 纵观前朝这些忠于自己的年轻臣子,包拯心思缜密但过于耿直,马周深得圣心但还是太过年轻。 唯有李斯,是目前可以作为丞相的不二之选。 作为丞相,一人之下,身边诱惑重重,太容易迷失自己。 朱啸风不希望,这个当初自己费尽心思策反的人才,最终遗忘了自己的初心,成为新一代的巨兽。 “你回去,朕希望这个故事能对你有所启发。” 回府的路上,李斯只感到分外疲累,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恍惚间,他做了一个梦—— 自己满身伤痕,站在一头死去的巨兽面前,身后是漫山遍野的金银财富。 李斯在梦的最后也没有看到自己的模样,究竟还是那个心比天高的少年,还是摇身一变,与那死去的巨兽一模一样? …… 午夜,扬州城南的护城河。 一艘破旧不堪的画舫上,断断续续传出几名男子交谈的声音。 “再一再二,希望蔡大人不要第三次再让王爷失望了。” “大师,可是我……” “没有可是,蔡大人。开弓没有回头箭。”此人的声音极其冰冷,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大人不为自己考虑,也请为秀春姑娘多多考虑。”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其中一人再次开口道:“我知道了,大师。还请大师替我看护好秀春。” “那是自然。大理使者来朝在即,还请蔡大人把握机会!” “……是。”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蔡京掀开帘子,从画舫中探出身来。 抬头望着不见斗星的漆黑苍穹,蔡京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第88章 大理帅哥段正淳 十月十七,冬至。 这一日,扬州城内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俗话说“冬至大如年”,扬州城处处荡漾着一股祥和温馨的气息。 百姓们纷纷在家中酿米酒、吃汤圆,享受着他们辛勤劳作了大半年所带来的的劳动果实。 在扬州城的中心处,皇宫内更是一番喧闹气派的景象。 不仅仅是因为冬至这个节气,更是因为在这一天,大理使者已经抵达了皇城,即将入宫面见圣上。 按照规矩,每年大理使者前来朝拜时,都会组建一支至少百人的队伍。 若在外人眼里,定会认为大理作为番邦,谦卑至极,竟会派出如此庞大的使团队伍,足以表示他们作为番邦,对于齐国的尊敬之情。 然而事情的真相是,大理派出如此多的使者,只是为了能带更多的赏赐回家罢了。 本以为他们浩浩荡荡只为虔诚拜访,实在没想到他们大费周章只为把大齐搬空! 当然,这一年,也不例外。 号角声吹起,扬州城门大开。 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着华服,头戴裘帽,耀武扬威地策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的身后,正跟随着一支长不见尾的百人队伍。 队伍趾高气昂,神情傲慢,根本不似来向天朝朝拜的番邦,反而像来势汹汹侵占土地的土匪。 百姓们一年只能见一次这样的阵势,纷纷跑上街来,对着庞大的队伍指指点点。 “大理人长得和咱们齐国人果然差不多哦。” “你懂个屁,大理本身就该是我们齐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只是祖宗看不上这片高寒之地,让他们自己管自己罢了!” “看带头那个,好像之前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啊!” 众人循着方向看去,只见领头之人身骑高头大马,气宇轩昂,一双眸子在裘帽之下闪烁着熠熠光辉。 他身形修长,即便坐在颠簸的马背上,但还是将腰杆挺得笔直,当真是“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引徐”。 尤其是这一身锦帽貂裘,将他衬得格外雍容华贵,配上他清冷的面庞,使他酷似云中逸仙。 听到人群中的一阵骚动,男子侧过头来,清冷的眸子淡淡扫过众人,瞬间就引得一阵少女惊呼一片。 “啊!他看我了,他看我了!” “他明明看的是我!” “你们都别争了,公子看的是我才对!” 男子邪魅一笑,瞬间,道路两旁的男男女女便倾倒了一片。 使团不作过多停留,一行人快马加鞭,不多时便已尽数驶入皇宫。 太和殿内,朱啸风已率领文武百官等候多时。 朱啸风并不是很待见这个像是来要饭一样的番邦,毕竟向来只有自己薅别人羊毛的份,哪有别人伸手向自己要钱的道理。 但大理向齐国俯首称臣数百年,作为齐国目前唯一还来朝拜的番邦,面子还是要给够的。 于是乎,朱啸风便设下丰盛的午宴,偕领众臣等候使者的到来。 年初,大理的老王爷寿终正寝,将大理王爷之位传给了自己的小儿子。 作为接任藩王的第一年,新王爷必须亲自带领使团,来到齐国向皇帝进行朝拜。 对于这个新王爷,朱啸风还是万分期待的。 听说此人在大理广受人民拥戴,坊间百姓都对他争相称赞。 虽然据说此人私生活略微有些混乱,据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但毕竟是王爷嘛,又不是谁都像自己一样,只是一心扑在国事上。 若是有缘的话,自己还想与对方探讨一番治国之术呢。 朱啸风突然回想起前一天夜里,朱珹睿莫名其妙找到了自己,说了一段没头没尾的话。 “那个,陛下啊,明天的事您可别太当真。”朱珹睿支支吾吾,一见面就没由来地说道。 “明天的事还未发生,三哥就能预知未来了?”朱啸风一脸讶异。 “总之请陛下相信,身为兄长我永远都是支持你的。” 朱珹睿说完两句话,就逃也似的跑了,留下一头雾水的朱啸风留在原地发呆。 不知怎的,朱啸风突然回想起这件事来。 再回忆起这两句话来,朱啸风还是恶心的想打个冷颤。 思绪间,忽听到自宫门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喧闹。 “大理使者到——” “镇南王段正淳到——” 虽说心中早已有了预期,但听到段正淳三字,朱啸风还是差点把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是那个闻名古今的惊世大情种吗? 亏得先前李斯向自己介绍此人时,还说他只是私生活有一点点混乱。 依朱啸风看来,恐怕也就那么亿点点混乱罢了! 朱啸风向旁边张望了几眼,视线越过身旁的武媚娘,充满担忧的落在了卫子夫的身上。 私生活再怎么混乱都无所谓,别来招惹子夫就好! 就在朱啸风胡思乱想之际,严嵩已带领十余名男子步入殿中。 为首那男子与自己年龄相仿,只见他神态威猛,浓眉大眼,一张国字脸,肃然有王者之相。 更绝的是,男子刀锋般的鼻梁将整个人显得清冷而疏离,是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俊朗。 是朱啸风这个钢铁大直男见了都要直呼帅哥的水平! 不出所料,此人一定就是段正淳。 尽管在自己想象中,段正淳应该是一个一脸色相、唯唯诺诺的中年男人。 段正淳携几名手下走到了大殿中央,摘下裘帽,放在胸前行一大礼。 他直起腰来,定定端详起眼前的朱啸风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啸风被他看得极其不自在,刚想开口嘘寒问暖,便听得段正淳失心疯似的,发出一阵爆笑。 若非亲眼所见,朱啸风断然不敢相信,如此狂放的笑声竟是发自这样一位俊朗疏离的男子口中。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皆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负责指引大理使者的严嵩见此场景,更是手足无措,呆愣在段正淳的身边不知如何是好。 段正淳似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竟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眼角都笑出了泪花来! 这个人莫非跋山涉水,就是为了在自己面前发疯? 朱啸风一言不发,冷冷地望着段正淳,已是隐有怒意。 第89章 就决定是你了,武媚娘! “没想到,本王实在没想到!” 段正淳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抬头看向朱啸风,仿佛看到了这辈子最好笑的东西。 “八皇子,居然是您!” “您还记得我吗?” 说到此处,段正淳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镇南王,您既然不远万里来到皇城朝贡,就是代表了整个大理。” “这样公开称呼圣上为八皇子,有些不合规矩!” 马周见段正淳态度傲慢,心中早已升腾起一团怒火。 像段正淳这样失礼的做法,任谁看到心里都不会舒服。 “是、是,陛下,是本王失言。” 见马周抬出大理来镇压自己,段正淳连忙改口。 朱啸风心中极其不满,大理的王爷,太没有礼貌了! 在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时狂笑不止,一时又言语颠倒。 全然不似他外表看上去那般温文尔雅! 好好一个镇南王,可惜长了张嘴。 朱啸风冷哼一声:“镇南王段正淳,朕当然记得你!” “本王也都记得,幼时随父皇前来朝贡,可是经常同三皇子、陛下玩耍呢。” “三皇子何在?怎么没见他人呢?” 段正淳伸直了脑袋,向人群中努力张望,朱珹睿赶忙一脸尴尬地站了出来。 “镇南王,本王在这儿呢!” 段正淳总算露出了一个比较正常的笑容:“八皇子,多年未见,没想到……” “咳咳。”朱珹睿连忙咳嗽几声,神情极其不自然:“镇南王还是先向陛下请安。” 虽说大理作为番邦属国,有自治的权力。 但每年到大齐朝贡时,都会向天子做一番政府工作报告,陈述大理这一年的国情。 听闻此话,段正淳总算收起笑脸,正面对上朱啸风的视线。 “陛下,您……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一起玩的情景吗?” 段正淳眼神一挑。 他只要一看到朱啸风,就回想起儿时三人一起玩耍的经历。 对于自己和朱珹睿来说,那确实算得上是美好有趣的童年回忆。 但对于朱啸风而言,这份童年记忆就没那么美好了。 “朕当然记得,并且镇南王从前对朕有多好,朕日后也一定会尽数奉还!” 朱啸风虽然已经完全记不起原主童年的半点记忆。 但从段正淳处处透露出讥讽言行来看,此人幼时多半与朱珹睿交好,甚至还帮着朱珹睿欺负过自己! 怪不得前一天夜里,朱珹睿特意说了那几句不着边际的话。 朱啸风狠狠瞪了朱珹睿一眼,这个账,以后再跟你算! “镇南王,可开口向朕诉说大理一年来的情况了。” 段正淳见朱啸风态度严肃,忙清清嗓子,说起了正事。 “禀陛下,年初父王病逝,便由本王接替父王,成为大理第十五位镇南王。” “这一年,我大理可谓说天灾人祸,数症并发!” 朱啸风听到这话,瞬间脑壳一疼。 这还没说两句话,就把天灾人祸抬了出来,是准备哭穷了! 只见段正淳神色悲戚,全然不复方才狂妄大笑的模样。 “一年来,我大理接连遭遇了雪崩、涝灾,民不聊生,生灵涂炭,饿殍遍野。” “尤其是今年,更是遭遇了数百年来的极寒天气。” “这眼见才入了冬,雪山附近的居民就冻伤、冻死无数。” “今年这个冬天,怕是要艰难了!” 说到此处,段正淳极为伤心,眼看就要垂下几滴泪水。 朱啸风看得目瞪口呆,这个人演技恐怕还在自己之上啊! 他是怎么做到两种状态切换如此丝滑的? 在场群臣听到大理百姓生活如此水深火热,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朱啸风点点头:“大理如此艰难,朕特意表示亲切慰问。” “不过镇南王,作为番邦,大理这一年的朝贡呢?” 段正淳猛地愣住了,完全没想到朱啸风竟根本不接自己的话。 自己这样发自肺腑,对方都没受到感染? 幼时跟随父王朝贡,明明父王就是像自己这样,一阵声泪俱下后,大齐皇帝就会赏赐好些东西。 可是这一次,眼前这个八皇子,似乎完全不为所动! 不仅如此,对方竟还惦记着自己的朝贡! 段正淳面色一灰,招招手示意随从将礼物呈上来。 不一会儿,随从便牵了一匹瘦小的骡马走了上来。 “陛下,大理这一年山穷水尽,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这是我们大理远近闻名的汗血宝马,请陛下笑纳。” 朱啸风眼睛都直了,汗血宝马? 这匹骡马看上去还没有和珅高! 但那匹骡马看上去虽身形矮小,但似乎野性难驯,时不时地在殿内喷着响鼻。 “陛下,这匹汗血宝马还未经驯服,实在不知陛下能否驾驭得了。” 说到此处,段正淳脸上又露出了一个欠揍的微笑。 记得小时候和三皇子一起,把这个八皇子架在马上。 结果这个八皇子当场就吓得哇哇直哭,还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 看他呆愣的模样,该不会如今自己送他这匹马,让他想起童年的悲惨回忆了! 朱啸风确实有些发愣,温顺的马匹自己天天骑,但是野马却碰都没碰过。 如今段正淳在众目之下公然挑衅,自己若不去驯服,岂不是显得很没面子! 但,自己若真的亲自将此马驯服,岂不是就默认收下了大理这个极为寒碜的朝贡礼物,并且还要回对方更多的礼? 往年大理朝贡的数量也极其低下,但至少也有几箱上好的皮毛。 如今对方只拿了一匹野马就想从自己身上讨到好处,未免也太过分了! 朱啸风屏神静气,静静地思索对策。 倏忽间,他想到一个人。 驯马这件事去找武媚娘啊,她熟! “不过是一匹普普通通的小野马,在大理难道就成为难得的汗血宝马了吗?” “不瞒你说,在我大齐,一介女流之辈就可驯服此马。” 段正淳听朱啸风口气狂妄,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八皇子今天怎么回事,莫不是被自己送的小马吓出了失心疯? “陛下,口说无凭,还请陛下真的将这样的女流之辈请出来,让我们大理来的乡野村夫开开眼!” 朱啸风淡定一笑,拍拍身旁的武媚娘:“去,就决定是你了!” 第92章 茶马互市 此言一出,朝野皆惊! 其一,是震惊于镇南王段正淳的狮子大张口。 大理虽然面积不小,但地广人稀,人口只有齐国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若是按段正淳索要的数额给予赏赐,大理人民怕是吃上五年也吃不完! 其二,是震惊于他索要的口吻。 往常老王爷讨要赏赐时,尽管也理直气壮,但却从未如段正淳这般,将家国大义抬出来压人。 如今段正淳一番话语,无异于将大理苍生的生杀夺取大权交在了朱啸风手中。 若是朱啸风不愿按额赏赐,那就是不忠不义,不配为一国之君! 马周坐在群臣之中,有些紧张地看着朱啸风的身影,不禁也暗自捏了一把汗。 大理索要的数额确实巨大,但段正淳确实也做足了功夫,将大理这一年的惨状事无巨细地剖析给了众人。 若是圣上不同意,那无疑就成了众人口中的昏君、庸君! “正如王爷所说,四海之内皆是陛下的臣民,那我大齐子民也是陛下的臣民。” “若照王爷所言,将我大齐子民辛苦劳作一年的成果全部送给大理,岂不是寒了大齐子民的心?” 李斯率先发声,作为丞相,他极其看不惯段正淳的丑恶嘴脸。 此人口口声声天下、大义,但实际上却是个道貌岸然的强盗、土匪! “本王只不过请求这么一点点赏赐,对于大齐国来说,应该不过是九牛一毛?” 段正淳故作讶异,略微挑起眉毛。 “难道大齐国这样的天朝,地大物博,竟满足不了我小小大理的一点点请求吗?” “况且丞相大人若说,陛下此举会寒了大齐子民的心,丞相就不怕,陛下会寒了大理子民的心?” “还是说,陛下在心中,从未将大理的百姓看作是自己的子民?” 嘶——好狠! 朱啸风不由得眯起了双眼。 段正淳一番大义凛然,直接反将李斯了一军。 若是自己再想推托,岂不是就明摆着将臣服于大齐数百年的大理向外推! 在场众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朱啸风,一时间,殿内落针可闻。 朱啸风含笑看向段正淳,只见对方也正颇为玩味地看向自己,脸上一副势在必得。 对方大概以为,这一番话句句在理,恨恨地把自己拿捏在手上! 若自己还是那个登基之初、气血方刚的皇帝,必定会勃然大怒,最终引得骂名一片。 只可惜,现在站在此处的朱啸风,已是与曹操、吕不韦等权臣周旋过后的赢家。 对付这样一个伪君子,并不算什么难题。 朱啸风眼珠一转,忽然间计上心头。 “镇南王说得好!大理素来都是我大齐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朕想先问问镇南王,这大理臣服于我大齐有多少年了?” 段正淳微微一愣。 “已有四百三十九年了。” “那这四百三十九年,大理可是每一年都需要我大齐伸出援手?” 段正淳面不改色:“四海之内皆是大齐的领土,大齐照料大理,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在场群臣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这镇南王如今真是撕破了脸皮,如此理直气壮地讨要奖赏! 朱啸风点点头,脸上依旧是不咸不淡的微笑。 “那朕想知道,我大齐今年拿得出这如此多的赏赐,倘若今后的某一年实在无法按量赏赐给大理,大理是否就要与我大齐割席,转而臣服于其他大国?” 段正淳面上一惊,显然没料到朱啸风会说出这样的话! 自己若否认,咬定大理会坚定地臣服于大齐,那么往后的某一年,大齐皇帝定不会再向大理给予赏赐。 届时自己若再拜在其他国家之下,岂不是成了有奶便是娘的无耻番邦,受尽天下耻笑! 若是此时就痛痛快快地承认,必然会颗粒无收,空手而归。 没想到,这个八皇子竟又把烫手山芋抛还给了自己! 段正淳脖子一梗,面色极其不自然,并不直接回答朱啸风的问题。 “大齐地广人兴,国运昌盛,岂会拿不出我小小大理所需生活必需品?” “大理人民长期生活在苦寒之地,若遇上极端天气,实在是民不聊生。” 朱啸风话锋一转,环视在场群臣,面上悲戚与感慨交加,显得格外动容。 “朕,虽身处遥远的江南,但每每想到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大理人民,心痛之感丝毫不逊于镇南王啊!” “四百三十九年,朕相信每一位大齐的先帝,必定都会对大理人民过冬的问题感到忧心。” “但朕认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若朕今年依旧允诺赏赐给大理人民过冬的物料,那么下一年冬天,下下年冬天,朕与镇南王还是会为此事感到忧心!” 段正淳默默翻了个白眼,自己现在最忧心的,莫过于这个八皇子不知又要说出怎样的推托之词了。 小气就小气,拿不出手就说拿不出手,何必这样假意烦忧? “况且,生活在康藏地带的大齐子民,也就生活劳苦。” “因此朕提议,从今年起,准许大理与我大齐进行茶马互市,如何?” 段正淳惊讶地抬起头,显然不曾料到朱啸风这样的举措。 茶马互市?这是要打开国门和自己做生意? 笑话! 大理白吃白拿大齐了四百多年,凭什么轮到自己做王爷,就得与对方做生意? 绝不可能! “陛下,我大理子民生活贫苦,万万买不起大齐的官茶、官盐。” “陛下若是如此为难我大理,那我大理从今往后便真正知道,谁是真正的朋友,谁才是真正的敌人了!” “镇南王,朕几时说过,要大理的子民出钱购买官茶、官盐?” 朱啸风不由得一阵好笑,这段正淳听到得不了好处,竟然气急败坏,连“互市”二字也听不懂了吗? “朕所说的茶马互市,是让大理的百姓以大理盛产的骡马、酥油、牛羊肉,来换取我大齐的官茶。官盐、布匹等等。” “这样一来,算得上是等价交换,也能解决大理人民数百年来对于茶、盐的需求,岂不美哉?” 第93章 困局 “陛下,妙哉!” 众人皆沉浸于朱啸风的话中,努力消化“茶马互市”的意思,唯有马周率先反应过来,对着朱啸风极为心悦诚服的一拜。 大理虽地处西南一带,气候湿润,但其康藏地带属于高寒地区,遍布海拔三四千米以上的雪山。 在这样的高寒地区,需要摄入含热量高的食物用以保暖。 藏民并不种植蔬菜,日常所吃的糌粑又燥热,平日里的食物就会极为甜腻。 因此,大理的藏民在日常生活中,就极其热爱茶叶这一种饮品,但雪区却并不产茶。 这就是为何,每年入冬之初,大理使者都会向盛产茶叶的大齐索要大量的茶叶,用以度过冬天。 雪区虽不出产茶叶、盐,但却盛产骡马、皮草。 圣上此番提出茶马互市的政策,就是想以藏民养殖的良驹来换取大齐的官茶。 这样一来,不仅能缓解历年来大理屡屡索要赏赐的现状,还可促进两国之间贸易的发展。 不得不说,这可谓是一件双赢的美事! “陛下圣明!” “此番便可一举解决大理茶叶短缺的问题了!” “陛下朕乃神人也,究竟是如何想出如此妙计?” “不愧是我大齐的千古一帝!” 群臣纷纷反应过来,对朱啸风的决策交口称赞。 甚至有几人情绪激动,搬出“千古一帝”这样的字眼来。 被众人这么一说,朱啸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按理说,让两国边陲的人民进行物品之间的等价交换,应该是最普遍、最寻常的做法。 但大理在多年前就定下祖训,不许与别国进行贸易往来,这也是为何大理一直难以取得发展的原因。 当然,大理王爷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毕竟,有大齐这样的靠山,每年都给大理丰厚的赏赐。 不知自己今天陡然提出这样的政策,段正淳又会作何反应? 朱啸风满脸微笑,静静端详段正淳俊朗的脸庞。 只见他铁青着面孔,呆愣愣的直视前方,不知内心作何打算。 朱啸风颇具耐心,也不催促,只是悠悠地将视线转向一旁慷慨激昂的大齐群臣。 李斯立刻会意,笑意盈盈地向朱啸风举杯道贺起来。 “臣恭喜陛下,恭喜镇南王!” 段正淳脸色极为难看,狠狠瞥了一眼李斯:“李丞相,何喜之有?” “自然是镇南王解决烦忧之喜,大理百姓岁岁无忧之喜!” 李斯面色恭敬,再向朱啸风施一大礼。 “陛下此举,解决了数百年来困扰大理百姓的生存难题,实乃大理之幸!” 群臣见李斯带头恭祝,纷纷起身向朱啸风拜服:“陛下圣明,实乃大理之幸!” 见到大齐君臣此刻竟前所未有的团结一致起来,段正淳不由得情绪激动,一张玉面登时涨得通红。 “陛下,我大理自建国就传下了祖训,不可与别国进行贸易往来。” “陛下此举,是要小王背祖弃义,被大理世代唾弃、辱骂么?” “小王若是这样做,日后如何有颜面,去面对大理的列祖列宗?” 段正淳明白,此时若同意大齐皇帝的政策,那么日后再向大齐索要如此巨额的赏赐,是决计不可能了。 不仅如此,一旦大理的贸易关口打开,恐怕日后朝贡也再不可如此次一般空着手来。 对于自己来讲,绝对不是个划算的买卖。 今天绝不可能同意! “王爷说笑了,茶马互市这样惊世之举,最大的受益者当然是大理子民,何来‘弃义’一说?” “况且这样有益于大理人民的事,大理的列祖列宗自然会原谅王爷的!” 众人回过头去,讶异地看着发言之人。 朱啸风也是明显一愣,没想到几乎很少作声的蔡京会在此刻发表意见。 蔡京在此时贸然发言,自然也是有一番打算的。 若是大理、大齐日后打开贸易关口进行茶马互市,皇帝必定会派出专人负责此事。 这样的话,对自己来说岂不是又多了一项来财的门路? “蔡大人所言极是,若是王爷错失这样的良机,大理百姓生活苦不堪言,王爷才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就连一向不在朝上发言的胡惟庸,今日言辞也极为犀利,句句带刺。 段正淳并不认识蔡京、胡惟庸,见二人说话如此不留情面,十分没好气的瞪了两人几眼。 看来今次来朝,必定是捞不到半点好处了! 这个八皇子从小就草包至极,今时今日竟不知从哪里学到的好手段,竟然把生意做到自己头上来了! 段正淳阴沉着脸,大脑急速运转了起来。 大齐虽是名义上的超级大国,但近百年来已逐步走向衰落,外强中干。 对于自己来说,唯一还能继续来向大齐朝拜的原因,不过就是那一点点大理无法产出的茶和盐罢了。 若是从今以后再没有的茶叶和盐,那自己也大可不必向这个草包八皇子俯首称臣了! 段正淳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似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总之我大理百年来的祖训,决不能断在本王的手中。” “大齐皇帝提出的茶马互市,恕本王不敢苟同!” 说到此处,段正淳略微一顿,“上好的茶叶,并不只是大齐才有。” 朱啸风一声冷笑:“看来王爷这是准备率大理另攀高枝了!” “本王不敢!”段正淳声音冷淡,直直瞪着朱啸风。 从没有一位大齐皇帝敢拒绝大理的要求,你八皇子是第一个。 很好,那么你们大齐日后将会失去身边唯一的番邦大理! 听到段正淳出口威胁,一些懦弱怕事的大臣赶忙出来打起了圆场。 “陛下,大理王爷所言不错,大理数百年来从没有这样的传统,若是……” 王勉絮絮叨叨说着,被朱啸风目中射出的冷光一惊,语调不自觉低了下去。 朱啸风生平最恨他人的威胁之语,看到段正淳的狂妄样子,此刻不禁强压住心中怒火。 看来近日朝堂之上,此事必然无法讨论出个结果。 “今日冬至,众位爱卿先用膳!” 第94章 你要如何我们就如何 酒足饭饱,众人纷纷拜别离席,喧闹的太和殿渐渐寂静了下来。 “睿亲王,随朕来。” 朱啸风叫住了正要起身离去的朱珹睿,朱珹睿面露尴尬,只好尾随朱啸风来到了御书房中。 “三哥,坐。” 朱啸风在书案后坐定,面色平淡,随手一指书案一旁的太师椅。 朱珹睿受宠若惊,忙在椅子上坐定。 说实话,每次皇帝向自己叫“三哥”时,朱珹睿都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坐在朱啸风的对面,朱珹睿不知所措,一时之间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三哥不必拘谨,”朱啸风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咱们是亲兄弟,还记得那一晚随朕一起赏月吗?” 朱珹睿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记得、记得。” “那就同朕仔细讲讲镇南王段正淳。” 朱珹睿大惊失色:“陛下,臣从未与段正淳私自来往过啊!” “朕是让你讲讲段正淳这个人!” 朱啸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私自往来?如今的朱珹睿哪来这样的胆量! 自己不过是看段正淳屡屡提及幼时经历,想到朱珹睿幼年或许同段正淳交好,想打探一番对方的虚实罢了。 朱珹睿松下一口气,但旋即又再度紧张起来。 “陛下,您……是都不记得了吗?” “朕当然记得,只是朕想知道,一些朕曾忽略的细节。” 朱珹睿清清嗓子,努力地回忆起往事来。 “段正淳与陛下同岁,第一次随他的父亲来面圣,应该是陛下八岁的那年。” “此人虽看上去一表人才,实际上一肚子坏水,馊主意多得很。” “哦?怎么个坏法?”朱啸风十分好奇。 朱珹睿支支吾吾:“比如,他曾经撺掇臣,让臣在陛下的早餐里混入了沙子。” 朱啸风哑然失笑。 就这? “还有,挑起草蛇塞到陛下的被窝里。” 嗯,这个属实有点过分了。 “还有一次,段正淳不小心打碎了父皇上次给大理王爷的瓷器。” “段正淳十分害怕,便将此事嫁祸于陛下,一口咬定此事乃陛下所为。” “而这一次,也是父皇第一次对陛下大发雷霆。” 随着朱珹睿的不断讲述,朱啸风仿佛回忆起了一些细节。 段正淳似乎从小就极为惧怕他的父王,因此见到打小就老实巴交的朱啸风,便各种欺凌,发泄自己的愤怒。 甚至将犯下的错事嫁祸给朱啸风,躲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长期压抑的生活,使段正淳逐渐成为一个欺软怕硬、恃强凌弱之人。 了解完段正淳的性格,朱啸风当下就明白该如何做了。 既然对方吃硬不吃软,那自己无论在朝堂上搬出怎样的大义,都是于事无补,对牛弹琴。 唯有让对方感受到来自大齐的压迫与震慑,才能让对方乖乖听话! 送走了朱珹睿,朱啸风猛然回忆起在大殿上,武媚娘颤抖不已的冰凉小手。 他本以为驯马一事对武媚娘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也许是自己忽略了,武媚娘不过也还是个刚满二十的柔弱女子。 让她就这样随意地诛杀一条无辜生命,对她而言或许太过残忍。 倏忽间,朱啸风心底闪过一丝不忍。 披上斗篷,朱啸风信步走到了景仁宫中,景仁宫一片漆黑,似乎武媚娘已经入睡了。 “陛下,您怎么来了!” 宫女婉儿今晚当值,看到朱啸风不禁出口惊呼道。 “朕来看看皇后,皇后可是已经睡了?” “启禀陛下,娘娘已经休息了!” 朱啸风微皱着眉,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不对! 景仁宫处处都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作为皇后,即便已经入睡,东、西厢房也该有当值的宫人才对。 可如今,景仁宫上下只剩下一个婉儿,处处都透着一丝可怕的寂静。 朱啸风不顾婉儿的阻拦,快步走向武媚娘的寝宫。 哗—— 朱啸风正欲伸手,却不料武媚娘先朱啸风一步,推开了殿门。 “陛下,臣妾今日极为不适,就早早歇下了。” 朱啸风狐疑地打量着武媚娘,见她穿戴整齐,面色沉静,全然不似已经歇息的模样。 “皇后不请朕进去坐坐么?” 武媚娘面上依旧是淡淡的,侧过身给朱啸风让出一条路来。 进入殿中四处观察,倒是无任何异样。 婉儿点燃宫灯便退下了,只留下二人默默坐在殿中,相对无言。 看到殿中一切如常,朱啸风不禁有些尴尬。 “咳咳,皇后今日受惊了。” “臣妾作为皇后,自当为陛下分忧。” “皇后若是害怕,今晚朕便留下陪你。” “陛下为国事操劳,还请早些休息,臣妾并无大碍。” 看到武媚娘依旧不咸不淡的样子,朱啸风有些兴趣索然。 “既然皇后无恙,那就早些歇着。” 说罢,朱啸风缓缓起身,再次环视大殿,仍未发现什么异常。 难道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不,武媚娘这个人身上疑点太多,比之前的吕雉城府还要再深一些。 此女断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臣妾恭送陛下!” 眼见朱啸风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景仁宫,武媚娘稍微松了一口气,向身后烛光微弱的大殿说道:“皇帝走了,你也快走。” 刷—— 只见房梁上飞身跳下一道黑影,此人动作极为轻巧,落在地上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此人脱下面罩,竟是段正淳手下的第一高手朱丹臣! 却见朱丹臣双眼含有万般柔情,极为不舍地盯着武媚娘。 “你在这狗皇帝面前,实在受尽委屈了……” 武媚娘微微摇头:“你的处境不见得比我好到哪里去。大理段氏素来杀伐果断,绝不要被他发现你的身份!” 朱丹臣用力握住武媚娘的手:“等到此事了结,我回去后定向统领提出婚事,娶你进门!” “待到完成统领的大计,你要如何我们就如何。”武媚娘粲然一笑,“快走,这里太危险了!” 朱丹臣依依不舍地松开手,重新戴好了面罩,顷刻间便消失在了皇城漆黑的天空中。 第95章 我来送王爷上路! 待段正淳被属下扛回大理使者所居住的远乐驿馆时,已是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有个有权有势的母妃,白捡了个皇帝罢了!” 远乐驿馆外一片寂静,段正淳的吵闹声瞬间在街道上炸起,显得格外刺耳。 “我的好王爷,您快少说几句!!” 段正淳的另一位贴身侍卫傅思归赶忙哄道,仿佛耐心哄小孩的老父亲。 说罢,傅思归焦急地抬头四处张望:“朱侍卫呢?” “回大人的话,朱侍卫在席间就不知踪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傅思归眉头紧皱,这个朱丹臣实在不靠谱,如今跟随王爷来到中原,竟然还到处乱跑。 看着眼前烂醉如泥的段正淳,傅思归再次摇摇头。 没一个省心的! 段正淳一路吵吵扰扰,好不容易被几人合力抬进套房中,这才闭嘴昏昏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段正淳突然感到脸上一阵酥酥麻麻、冰冰凉凉的。 “星竹,别闹。” 段正淳双目紧闭,不耐烦地摆摆手,以为是侧妃阮星竹半夜又要折腾,不许自己睡觉。 对面那人收回了手,不到两秒钟后又开始在自己的脸上骚扰起来。 “本王可要生气了!” 段正淳仍然懒得睁眼,一把拉过对面那人的手腕。 奇怪,星竹的手怎么摸起来格外粗糙,像一把枯柴似的? 段正淳心中疑惑,不情愿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这不睁眼还不打紧,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名面容峻黑,神情严肃的男子。 此人形同鬼魅,在一片漆黑中死死盯着自己,双眼散发出死神一般令人望而生畏的寒光。 “鬼啊!” 段正淳失声大喊,瞬间清醒了过来,满身的酒气都被眼前这个鬼魅般的男子吓没了。 “喊,喊也没用。” 早在进屋前,段正淳的贴身侍卫已尽数被自己迷晕。 此刻就算他叫破喉咙,也决计没人会来搭救他。 荆轲淡淡地看着眼前的段正淳,此人容貌英俊,即便宿醉未醒,倒也有几分倜傥的味道。 可惜,是个智力障碍者。 待段正淳冷静下来后,很快就意识到驿馆里死一般的寂静。 又见到阮星竹仅着睡衣,被捆绑住手脚放在了窗边,不省人事,当下就惊惧万分。 “你是什么人?” “你想做什么?” 荆轲摇摇头:“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是大理王爷段正淳?” 听到对方已然知晓自己的身份,段正淳更是大惊失色。 若是一般的毛贼,绝不可能轻易避开自己的手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中。 显然,此人是有备而来! 而且,是冲着自己这个镇南王而来! “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 荆轲看向了窗边的阮星竹,段正淳仿佛意识到什么,连忙说道:“你想要本王的侧妃,拿去便是!” 荆轲再度摇了摇头。 早就听皇帝说,这个段正淳吃硬不吃软,没想到竟胆小到这种地步。 为了活命,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要了! 段正淳看对方半晌不作声,只是玩味地看着自己,如同猫捉到耗子之后玩弄的表情,不禁感到一阵胆寒。 “这位好汉,你究竟想要本王做什么,还请给本王个痛快!” 荆轲依旧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抽出别在腰间的霜之喜悦。 实在是把好剑,不长,方便携带,阵阵银光在黑夜中,闪烁着渗人的寒芒。 皇帝是怎么跟自己嘱托的来着? 对,把恐惧拉满。 一定要吓得对方魂飞魄散! “听说王爷今天想去见大理的列祖列宗了?” “今天,我就来送王爷上路!” 段正淳听到此话,登时趴倒在床榻上,磕头如捣蒜:“好汉饶命!是本王酒后醉话,一时失言!” “醉话么?我以为王爷说此话的时候倒是清醒得很。” 段正淳的大脑飞速回忆,终于想起这句话,乃是今日在大齐的朝堂上所言。 莫非…… 眼前这个人,是那个八皇子的手下? 看到段正淳惊惧不已但又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荆轲意识到,时候差不多了。 “我可以悄无声息,潜入你的寝房一次,自然也可以潜入第二次,第三次。” “无论你派出多少高手,我都可取你首级。” “问题是,你敢赌吗?” 段正淳瞬间摇头如拨浪鼓:“本王不敢!好汉饶命!” 荆轲看着段正淳忌惮的样子,心中极其满意。 “很好。那么大理王爷应该知道,明日在朝堂上该如何开口了!” “本王知道!本王一定以大齐皇帝马首是瞻!从今后一定再不敢反驳大齐皇帝的一句话!” 荆轲点点头,这个人虽然胆小了一点,但领悟能力很强。 “那,就希望大理王爷能够记住今晚的所言所行。” “否则下一次,就不仅仅是把王爷叫醒这么简单了!” 说罢,荆轲挥手向段正淳肩上劈去,段正淳登时一声闷哼,昏死在榻上。 待段正淳再睁开眼,只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慌忙起身检查了一番,自己还是完好无损在驿馆的套房内躺着,身边的阮星竹呼吸匀畅,睡得正酣。 昨夜发生的一切,都仿佛是做了一场梦。 除了床头上留下的一张字条——大理王爷,后会无期。 他的容貌段正淳已经无从记得了,但看到字条,段正淳仍能回忆起此人身上所散发出的令人绝望的逼仄气息。 这个人就仿佛潜伏在黑夜中的死神,不知何时就会再度出现在眼前,取人性命! 想到这里,段正淳不由得再次打了个冷颤。 阮星竹被段正淳所惊醒,看到他呆坐在榻上,失魂落魄,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王爷,您无事?” 阮星竹坐起身来,软软的依偎在段正淳身边,轻声安慰道。 “无妨,本王梦见有人要谋害星竹的性命,被本王一击杀死了!” 阮星竹甜甜浅笑,揽住段正淳的腰身:“有王爷在,妾身自然是放心的。” 段正淳搂紧了身边人,正要低头温存一番,但脑海中却始终萦绕着一个黝黑的鬼魅形象,挥之不去。 “来人,替本王更衣!” “本王要入宫面圣!” 第96章 特殊人物,特殊对待 太和殿上,朱啸风意兴阑珊地听了几句大臣的上奏,有些百无聊赖。 朱啸风时不时伸头向太和殿外张望,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该不会这人被吓破了胆,今日竟不敢来了? 朱啸风又自我否定般地摇摇头,他应该知道,自己不来是什么后果。 “陛下?” 曾如春正向朱啸风禀报耧车的销售情况,见朱啸风骤然摇头,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连忙噤声,不敢多言。 朱啸风正要示意曾如春继续,却听见殿外一声通传—— “大理镇南王到!” 只见段正淳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赶往太和殿中。 “拜见陛下!小王一夜苦苦思索,还是认为在大理人民的幸福面前,祖训根本不值得一提啊!” 只见段正淳极为焦急,人还未把气喘匀,便急不可待地向朱啸风禀告了起来。 说罢,他才匆匆抬起头,因为走得太过着急,胸脯还在上下剧烈地起伏着。 “哦,原来是镇南王到了!” 朱啸风笑逐颜开,看来经过一夜激烈的思想斗争,段正淳最终还是想明白了。 “镇南王昨晚睡得好吗?” 段正淳本身就一口气还未喘匀,听到朱啸风又来问候自己昨晚的睡眠,更是气得胸腔都扩大了一周。 自己睡得如何,对方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 “本王睡得极好!” 段正淳极力克制住怒火,努力在面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咬牙切齿的回答道。 “那就好,朕还担心镇南王初到大齐,对我大齐水土不服呢。” 朱啸风敛去满脸的幸灾乐祸,话锋一转:“镇南王方才说什么祖训,又说什么不值一提?” “朕有些没听明白,镇南王的意思是?” 这大齐皇帝哪里是没听明白,不过是向借机尽情嘲讽自己一番罢了! “小王认为,陛下提出的茶马互市,对我理人民来说,乃是前所未有的壮举!” “哦?镇南王不再纠结于祖制了吗?若是日后无颜面对大理的列祖列宗,朕岂不是成了罪魁祸首?” 群臣听到朱啸风此话,纷纷低声取笑了起来。 这个镇南王看上去一表人才,说起话来却颠三倒四,形象疯癫,实在难以令人产生好感! 听到朱啸风言语中充满了调侃之意,段正淳心中登时升腾起一股恨意。 本王已经屈尊跪在此处,勉强同意了你的政策,你还要本王如何! 倏忽间,段正淳仿佛想起了什么要紧事,连忙回首向朝上的众臣望去。 然而,昨夜如同鬼魅般的男子并不在列上。 段正淳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被大齐皇帝派来暗杀自己之人,怎会光明正大出现在这金銮殿当中? 朱啸风看着段正淳魂不守舍的样子,料到他定是想起了昨晚的种种经历,不禁好笑。 也不知荆轲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竟把堂堂镇南王吓成了这般模样! “镇南王若是感到为难,大可回去想清楚,再来向朕禀告。” 看到大齐皇帝面露不耐烦,段正淳连忙说道:“小王自然想清楚了!没有什么事是比大理百姓的生存大事更加重要的。” “为了大理百姓的幸福生活,小王认了!” “即便是百年之后被列祖列宗辱骂,小王也绝不后悔!” 朱啸风心中暗骂,段正淳实在演技高明。 明明是自己被吓得魂飞魄散,形势所迫之下才匆忙改口。 怎么从他口中说出,就成了处处为大理民众思考的举措了? 装家国大义,段正淳实在是一把好手。 “恭喜陛下,恭喜镇南王!” 大齐群臣见到此番景象,忙不迭向二人贺喜。 昨日还剑拔弩张、最终不欢而散的太和殿,此刻却一番其乐融融、喜气洋洋的和气景象。 “看到镇南王如今痛改前非,朕十分欣慰啊!” 朱啸风站起身来,亲自走下龙椅,去搀扶跪在地上的段正淳。 二人执手对望,站立在太和殿的正中央。 在文武百官眼中,二人不仅是大国与属国之间的君主,更胜似一对亲兄弟般亲密。 “陛下,好手段!” 段正淳面上含笑,眼眸中却极为冰冷,直直盯向朱啸风的双眼。 而朱啸风更是皮笑肉不笑:“特殊人物特殊对待,理解一下。” “哦?本王真有那么特殊?” “朕今晚再派人去陪镇南王聊聊天,镇南王就知道自己有多特殊了。” 段正淳连忙松开朱啸风的双手,后退一步,作揖道:“那么就请陛下尽快安排茶马互市的具体事宜!” 朱啸风负手而立,视线缓缓扫过一旁静静伫立的群臣。 一眼望去,每个人都面色沉静,不争不抢,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而实际上,有多少人都心怀鬼胎,一心祈盼这样的好事能落在自己的头上。 可惜,如今自己再不是那个需要看权臣脸色、处处演戏的傀儡皇帝了。 放眼整个太和殿,即便仍旧有奸佞之人的存在,但自己也并非无人可用。 “马周!” “微臣在!” 马周不徐不疾,泰然自若地向前一步,似是对朱啸风的传召早有准备。 “朕命你即刻组织人员成立茶马司,专程负责我大齐与大理人民贸易往来的具体事宜。” “是!” 马周坚定地抬起头来,眼眸中闪烁着准备大展身手的光芒。 朱啸风这样的举动,在群臣中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群臣只知皇帝十分看重这位寒门出身的状元,却不知他竟对此人信任至此,竟将如此重要的工作交由此人去做! “陛下,马大人年轻气盛,缺乏经验,此事还请陛下三思,至少派人辅助马大人才是!” “王大人所言不错!还请陛下三思!” 王勉再度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而在他出言后,身后几个大臣也纷纷开口劝谏起来。 朱啸风厌弃地瞥了王勉一眼。 这个小老头就如同蟑螂一般,从来都不能改变什么大局,但每到重要时刻,他总会站出来把人恶心一番。 “马周沉着冷静,朕意已决!王大人若是有意见,朕不如再派人替王大人松松筋骨?” 王勉想到上一次被侍卫殴打的惨状,立刻垂下了头颅,不敢再言。 第97章 给你,你就拿着! 太和殿登时安静了下来,接近半数的大臣阴沉着脸,面色十分难看。 任谁都没有想到,皇帝就这样不容置喙,将如此重任托付给这个初涉官场的寒门士子。 一时间,几十道目光火辣辣的射向了马周—— 有不甘,有嫉妒,更有愤恨。 蔡京静静凝望马周年轻的面庞,心中若有所思。 本以为,皇帝只是为了避免氏族再度崛起,才会扶持这样一穷二白的寒士来做状元。 万万没想到,皇帝对这个马周竟然如此信任,不顾群臣的反对之声,也要将设立茶马司这样的要职托付给马周! 不过,马周毕竟出身寒门,没见过什么世面。 对自己来说,也算不得是天大的障碍! 想到此处,蔡京唇边闪过了一丝讥笑。 只要功夫做得足够深,就没有腐蚀不了的寒门士子! 马周下朝后,步行回到了朱啸风赏赐给自己的府邸。 府邸不大,对比其他权臣的豪宅而言,甚至可以用“简陋”二字来形容。 但有了这间府邸,马周便不必居住在客栈之中,也总算在扬州城有了一处落脚之地。 “大人,这是一位男子托付老奴交给您的物件。” 刚一进门,家中的老奴老李便交由马周一封密函。 这封密函掂在手中极具分量,看上去厚厚一沓,不知是什么东西。 马周无比慎重,也不着急打开,皱眉问道:“什么人送来的?” “是一个年轻男子,家丁打扮,只是说有人送给大人的,放下便走了。” 马周无比疑惑,打开信封一看,竟是满满一沓银票! 自己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票。 密函中夹有一张信纸,马周抽出来看上面的字迹,顿时就笑了。 “马大人:交个朋友。” 这人行贿竟然也不标明姓名,实在罕见! 马周不置可否,随手放在书桌上,准备翌日早朝后上交给朱啸风。 尽管自己出身寒门,但再多的银票也无法将自己腐蚀! 这点觉悟,马周还是有的。 …… 暮色四合,马周缓缓伸了个懒腰。 自回府后便一直伏案工作,整理设立茶马司的相关事宜,竟没留意好时间,一直忙到了晚上。 “大人,有人求见。” 马周工作时一向不许老李打扰,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老李断不会贸然向自己开口。 “什么人?” “这……”老李面露难色,“还请大人到寝房亲自看一看。” 马周心中疑惑,怎么有人求见自己,还求到寝房中了? 跟随老李移步至寝房,开门的瞬间,马周基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只见寝房昏黄暧昧的灯光下,一位女子背对大门而坐,娉婷的身影在烛光中朦朦胧胧,仿佛画中梦女。 老李颇具眼色地退下了,寝房中瞬间只剩下了马周与女子二人。 “姑娘,请问你找谁?” 女子循着声音回过头来,马周看到女子的面庞,不禁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只见她一双小鹿般的杏眼中暗波流动,闪烁着半是明媚、半是娇俏的光芒。 一张樱桃小口轻启,融合着介乎少女与成熟女子之间的诱惑美感。 她堪堪一笑,整张脸花苞似的,格外明艳动人。 有道是“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虽然屋内烛光昏暗,但女子的脸却如同夜明珠一般,让整间陋室都瞬间光彩照人了起来。 “您就是马周大人?” 女子的声音宛如淙淙清泉,缓缓流淌进马周的耳中。 只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马周便很快再度冷静下来。 “在下正是马周,不知姑娘有何贵干?” “小女名作花楹,一心仰慕马周大人的才华,对马大人心驰神往已久了。” 说罢,花楹缓缓起身,只见她身段玲珑绵软,步履轻盈地飘至马周身边。 倏忽间,一阵淡雅花香飘至马周的鼻中。 花楹娇小可人,此刻就贴在马周的身边,似一团软香玉般,温润可人。 若是换做寻常男子,必定早已把持不住,将花楹就地正法。 毕竟,谁能拒绝主动送上门来的娇俏美人呢? 可惜,马周心中仍记挂茶马司的诸多繁杂事宜,一把推开了花楹。 “姑娘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在下就先去忙了!” 说罢,马周头也不回地回到了书房,留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花楹。 不可能! 怎会有人能拒绝自己这样明目张胆的诱惑! 花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本是醉仙楼的歌伎,相貌、才气样样出挑,从没有男人能这样对她熟视无睹。 眼前这个略显寒酸的年轻男子,竟敢对自己这般视而不见! 而退出寝房后,马周对这个花楹的目的却是清楚得很。 本来今日无缘无故出现的一包银票就引起了马周的警惕。 而此刻,这样的绝世美人出现在自己府上,必定事出蹊跷! 马周不敢在府中就待,立刻取了那一包银票来,连夜进宫面圣。 “还有这种事?” 听完马周的叙述,朱啸风哑然失笑。 今日刚刚将建立茶马司的重任托付给马周,就有人迫不及待,有所行动了! 对付寒门出身的马周,此人也算下了血本,送出的银票竟有一千两之多。 没想到,马周竟完全不为所动。 朱啸风欣慰地拍拍马周的肩膀,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 但是,究竟是何人向马周递来这样的糖衣炮弹? “你最近可感到身边有什么可疑的迹象吗?” 马周绞尽脑汁,还是摇了摇头:“最近一切如常,并没有人找我私聊过。这礼送的着实有些蹊跷。” 朱啸风爽朗一笑:“今日送出的两样大礼只是对方的第一步,若不报出家门,那这钱财与美女岂不是白送了吗?” “微臣愚钝,依陛下的意思是?” “礼先收下,沉住气,对方自然会找上门来。” 马周脸上一红:“陛下,这银票微臣可代为保管,只是这美女……” “给你你就拿着!” 朱啸风哈哈大笑,这马周为人刚正,却没想到竟如此害羞。 “银票既是给你的,那你收下便是。” “美女也是送你的,你留在府中,即便做个粗使丫头也好。” “是!” 第98章 马大人,交个朋友 冬至过后,扬州城一早一晚还是有雨。 微雨过后的街道微微上冻,格外难走,一不留神便会摔一个大跟头。 于是乎,朱啸风便将早朝时间向后推了一个时辰,以免天气寒冷造成道路难行。 但饶是如此,这一日早朝时,马周还是顶着个熊猫眼,哈欠连天地出现在太和殿上。 朱啸风见马周这副模样,忍不住偷笑着摇摇头。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即便孤傲如马周,也会拜倒在美女的石榴裙下。 “启禀陛下,这是这几日内报名入皇商籍的商户名单,请陛下过目。” 说着,内务府主管荣禄便奉上了一份名单。 接过一看,朱啸风倒吸一口凉气。 自己此前准许皇商入仕,并定下如此高昂的报名费,就是为了劝退一部分商户。 没想到在荣禄呈上的名单上,仅报名一品皇商的人数就多达五十多名! 但凡报名一品皇商者,就需要上缴一万七千两的报名费。 光这五十几个报名一品皇商商户的报名费…… 朱啸风端详着这一份名单,不禁咂舌。 这么多年以来,大齐国的商户早已捞的盆丰钵满。 提出政策不到半个月,就有如此多人出手阔绰,报名做这个一品皇商。 余下的七至二品,报名人数更是众多! 如此看来,自己让这些钱多到没处花的商户为大齐做一点贡献,并不过分! 不,岂止是不过分。 简直是有些仁慈! 既然他们家底如此丰厚,不如就为大齐再多做些贡献! “荣禄,事情办得不错。” “这些商户既已缴纳报名费,便尽早为他们安排入籍内务府、匹配官衔之事。” “还有,十日后,朕会召集所有皇商,在宫中举行拍卖会。” “拍卖会?” 荣禄十分不解,群臣更是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知拍卖是什么东西。 在大齐,向来只听说过典当行、当铺,还从来不知这“拍卖”二字是何用意。 朱啸风耐着性子解答道:“朕看到这些商户踊跃报名,十分欣慰。” “朕就想,对这些拥有至高荣耀的皇商,朕该怎样才能好好褒奖一番?” “若是寻常的赏赐,自然是没有什么意思的。” “每年宫中御用物品众多,朕用着也是浪费,倒不如在宫中举行拍卖,也可借机赏赐给皇商们。” 蔡京闻言,心中不禁暗骂一句狗皇帝。 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会敛财之人! 这狗皇帝不做圣上,去做个奸商,必定是一把好手。 尽管心中极为不忿,蔡京还是与其他大臣一起,连声称赞皇帝圣明。 “对了,茶马司一事进展如何?” 马周眼皮子正上下打着架,听到朱啸风向自己发问,忙强撑起精神。 “回禀陛下,微臣已寻到几名合适的人选,他们不仅熟识川藏一带的地理气候,办事还极为可靠。” 说着,马周便在腰间摸索起奏章来,结果却一脸尴尬。 “陛下,微臣明日早朝再呈给您。” 朱啸风有些哑然失笑,马周向来稳重,从未出现过今日这样忘记带奏章的事。 不过自己也是昨日才将任务吩咐下去,一夜之间马周就能全部整理完毕,办事效率确实也很高了。 再加上美人在怀,今早如此萎靡不振,也是可以理解一下的。 “无妨,朕明日再看。”朱啸风点点头,“无事便退朝。” 早点退朝,马周回府还能睡个回笼觉。 不过就不知道他金屋藏娇的美人舍不舍得放他去睡觉了! 马周恹恹欲睡,听到朱啸风宣布退朝,如获大赦,三步并作两步,立刻就想回府闷头睡上一觉。 “马大人,且慢!” 马周极不耐烦地回过头去。 自己马上就要被瞌睡虫吞噬,谁在这个时候拦住自己回府的路,就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只见蔡卞一脸笑意盈盈,踱步走上前来。 今日马周刚到殿上,蔡京就注意到睡眼惺忪、无精打采的马周。 看来昨晚,花楹是没舍得放马大人睡个好觉啊! 蔡京洋洋得意,自己想的果然没错,只要功夫做到位,就没有人能不为所动。 下了早朝,蔡京便连忙叫来自己的弟弟蔡卞,令他拦住马周的去路。 马周见蔡卞叫住了自己,却不多说一句话,只是一脸讳莫如深的微笑,顿时火冒三丈。 “原来是蔡大人,您有事吗?” “马大人昨晚是没休息好吗?” 马周默默翻了个白眼:“还好,蔡大人究竟有什么事?” 读书人果然脾气大。 蔡卞见对方如此不耐烦,倒也不恼,脸上依旧堆满了笑:“没什么,就是想和马大人交个朋友。” 交个朋友! 马周听到这四个字,一时间困意全无,眯起双眼看着蔡卞。 “蔡大人,是你?” “马大人青年才俊,年少有为,谁人不想结交一番?” 蔡卞一脸的神秘,却绕来绕去,并不把话挑明了说。 马周当下会意,立刻也做出一副笑脸:“无需多言,在下明白。” 看到马周如此上道,蔡卞顿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内心狂喜无比。 这就是皇帝千挑万选出来的寒门士子! 结果呢? 还不是要被大哥的银票和美女所收服! 想到大哥此举不仅收买了人心,更是狠狠打了皇帝的脸。 真乃一箭双雕! 蔡卞喜出望外,伸手拍拍马周的肩膀。 “马大人,前途无量!仕途一片光明!” “只希望马大人能多多提携秦桧,在茶马司中,他定会是马大人的得力助手。” 马周也伸手拍拍蔡卞的肩膀:“秦大人材优干济,在下也对他颇为欣赏!” 听到马周这样说,显然是已将秦桧纳入茶马司官员之中了。 蔡卞欣喜异常,事情前所未有地顺利,大大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蔡卞执意要送马周回府,马周也不好拒绝,只能搭乘蔡卞的马车。 抵达府上,马周望着蔡卞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唇边的笑容渐渐冷了下去。 真麻烦,绕一圈路把自己送回来,最后自己还要步行回到宫中面圣! “呸!” 马周不屑地啐了一口。 官场上这样的贿赂之举,他是最为唾弃不堪的。 马不停蹄赶回到御书房,马周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明给了朱啸风。 第99章 美人关,不易过 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朱啸风脸色越来越凝重。 蔡卞一向唯唯诺诺,唯他的兄长蔡京马首是瞻。 此事,定是受到他兄长蔡京的指使。 又是蔡京! 从征收外商赋税一事开始,秋闱、耧车、皇商入仕…… 再到如今的茶马司。 几乎从每一桩事件中,都能查询到蔡京的踪迹。 朱啸风一早便知,从前蔡京跟在吕不韦手下,必定没少捞到油水。 自吕不韦倒台后,其部分余党已经收敛许多。 没想到,蔡京却反而愈发大胆起来,为了疯狂敛财,几乎每件事他都要参上一脚。 即便是如曾经的和珅那样的巨贪,也知道躲避锋芒,不可能桩桩件件都要掺和其中。 蔡京这样做,绝不仅仅是满足一个贪官的欲念那样简单。 不过此事马周做的倒是不错,暂时稳住了对方,并没有打草惊蛇。 话说回来,马周倒也不是完全没得到一点点好处嘛! 想到此处,朱啸风不禁揶揄地看着马周。 “昨夜怎么没休息好啊,姑娘太闹人?” 听到朱啸风提及此事,马周顿时一脸的苦不堪言。 “陛下,您快别提了。” “微臣昨夜出宫后回到府上,得知那花楹还在寝房,便也不敢回房就寝,连夜在书房看书了。” “谁知到了后半夜,花楹竟然仅着纱衣,不知从哪里翻了一摊女儿红,找到了书房来!” 朱啸风燃起了兴趣:“在书房?然后呢?” 马周深叹一口气:“离谱,太离谱了。” “那花楹竟然就这样坐在了书案上,还拿女儿红浇在了身上,纱衣瞬间就被烈酒浸湿浸透了。” 朱啸风直呼好家伙,想不到古代女子竟也如此豪放。 “你该不会说,此情此景下,你依旧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若真是如此,那马周当真是君子中的君子,大齐第一柳下惠! “怎么可能!” 说到这里,马周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似是回忆到昨晚激烈的现场。 “微臣府上最值钱的东西,就是这张梨花木书桌了!” “花楹竟然拿烈酒浇在了桌子上,微臣可是昨日刚给书桌打过了蜡!” “坏了微臣的梨花木书桌事小,若是打翻了桌上的烛台,烧毁了微臣辛辛苦苦整理好的名单,那可如何是好!” “一气之下,微臣连夜把花楹赶了出去。” 朱啸风瞠目结舌,看着眼前义愤填膺、痛心疾首的马周,肃然起敬! 马周瘦弱的身躯在自己的面前,一瞬间变得是这样的高大、伟岸。 想不到,这世上竟有比自己更加醉心政事、无心风月的耿直之人。 不,此事若换成自己,定力都不一定会强过马周。 马周,吾辈楷模! 想到马周对书桌竟看得比姑娘还重,朱啸风还是感到一阵好笑。 “没关系,朕再着人给你府上扛一张黄梨花木的书桌。”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马周听到马上府中又要添一张上好的书桌,大喜过望,立刻拜别了朱啸风,欢天喜地回府去了。 朱啸风沉吟半晌,越想蔡京之事,越觉此事处处透露出不正常。 对于蔡京这样职位的官员来说,虽然朝廷发放的俸禄数目不算庞大,但平日里巴结奉承之人的贿赂,也绝对足够蔡京衣食无忧。 即便说欲壑难填,贪官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但这样的敛财方式,也实在过于肆无忌惮了一些。 心中一动,朱啸风立刻吩咐辛公公通传两人入宫面圣。 “陛下,这是您要的户部历年账目。” 不消片刻,海瑞便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御书房,并拿来了朱啸风要过目的户部明细。 “自从吕不韦被抄家后,臣对于户部历年亏空也是疑点重重。” “此段时间以来,臣也追查到,每年都有一大笔巨款消失无踪,但根本查不到这些款项最终都流向了何处。” 朱啸风听到海瑞的禀告,心中疑虑更深了。 接过账本细细过目,海瑞早已将历年账目整理的井井有条。 但看到了账目汇总,朱啸风不禁眉头深皱。 海瑞所言没错。 十年来,几乎每年都至少有几千万两的款项根本对不上账,就这样凭空消失。 而十年前,恰巧也正是蔡京出任中书令的那一年! 种种巧合汇集在一起,朱啸风已对蔡京大肆敛财之事深信无比,不疑有他。 但口说无凭,必得拿出实际证据,才能提审蔡京,从而查清蔡京这般大肆敛财背后的真相。 “陛下,您找我?” 雨化田姗姗来迟,看到海瑞已出现书房中,忙向两人施礼。 朱啸风面色凝重。 蔡京一事涉及金额数量庞大,对方又做的如此滴水不漏,只从户部下手,怕是难以查到蛛丝马迹。 “蔡京贪污一事已是板上钉钉,但眼下找不到证据,朕无法令大理寺抓人。” “海大人,你继续彻查这些丢失的款项,务必查清这些巨款最终流向了何处!” “雨化田,即日起你安排好人手,务必监视到蔡京的一举一动。” “蔡京如此嚣张,决计不可令他再这样逍遥法外,猖狂下去了!” “是!” 二人一脸严肃,领了命便纷纷退下。 朱啸风起身,负手站立在御书房的门前。 不知何时,天空中已飘起了点点雪花,落在地上,瞬间就消失得毫无踪影。 这,是今年的初雪。 朱啸风望着满天细细的雪丝,只觉得千丝万缕的证据都如同这雪花一般,在即将落地的一霎,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无处可寻。 这密密麻麻的雪丝,就如同朝堂之上的奸佞之臣一般,是永远都追查不完的。 但,如今自己在这前朝之中,手中握着的,早已不再是虚无缥缈、无法触碰的权利。 作为帝王,大齐的江山社稷绝不容许佞臣再来玷污半分。 谁若乱我大齐朝纲,必将狠狠纠察! 雪丝细如牛毛,随着东风在空中狂乱地飞舞。 可无论雪花再如何猖狂,大地再如何冰冻,气候再怎样寒冷。 当阳光洒下的那一刻,一切的冰冷刺骨都将消失不见,整个大地都会再次被温暖和煦所覆盖。 寒潮难捱,但旭日东升,一切寒冷终将成为过去。 朱啸风面朝青天,只感到此刻有万丈豪情聚在胸中,心潮澎湃! 第100章 爱,和平,大无畏 零星小雪就这样被东风夹杂着,呼啸了一夜。 再睁开眼时,窗外映出已经映出一片雪白。 不用看就知道,殿外此刻必然是一片冰天雪地。 朱啸风依依不舍地松开怀中温热软香的卫子夫,在她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这样寒冷的天气,能让自己从子夫被窝中起身的,也只有江山社稷了。 更衣完毕推开门来,门外果然已是银装素裹,粉妆玉彻。 下了一夜的小雪堪堪停住,伸出一只脚踩在雪地中,入耳便是一阵嘎吱作响。 快步走到太和殿中,满朝的文武百官已经纷纷就位。 “启禀陛下,这是微臣千挑万选,整理出的茶马司官员名单。” “其中,茶马御史一职更是由微臣细细斟酌,反复考虑所选出的万里挑一的人才。” “此人不仅十分擅长贸易活动,还对川藏一带的风土人情极为了解,可以说是最为适合茶马御史的人选!” 蔡京看着马周从怀里掏出一封名单,恭敬地交给了皇帝,心中又是一股窃喜之感。 要说这个马周的办事效率确实极高,昨日刚让蔡卞跟他交流完感情,今日他就把名单整理了出来。 这样一来,秦桧能够顺利在茶马司中担任一职,自己也好再从中打点一番了! 蔡京屏气凝神,静静等待朱啸风公布茶马司的人员。 朱啸风接过名单,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脸色由平静渐渐转为了大喜。 “好!好!这份名单拟得好!” “朕一早就知道,这样的事交给马周去办,定是最让人省心的!” 包括蔡京在内,在场群臣全部都被朱啸风吊足了胃口。 究竟马周举荐了什么人,竟得到圣上如此喜形于色的连声称赞? “陛下,马大人究竟举荐了哪位大人来做茶马御史,臣等也想与陛下一同分享喜悦啊!” 王勉已是急不可耐,连声催促道。 朱啸风止住了笑意,清清嗓子说道:“马周为朕举荐的茶马御史,名叫马三保,是内官监的一个太监。” 内官监的一个太监! 在场众人如遭石化,纷纷呆立在殿中,不知所措。 是皇帝疯了还是马周傻了! 举荐一个宦官为茶马御史,这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事! “臣反对!马三保区区一个太监,如何能出任茶马御史?” “微臣也反对!与大理进行贸易往来这样重大的事,怎可交给一个宦官去办!” 经过了短暂的沉默后,太和殿瞬间沸反盈天,喧闹了起来。 “都给朕闭嘴!” 朱啸风声音不大,但却充满了怒意,震荡在太和殿的穹顶之上。 众人看到圣上隐隐动怒,纷纷噤声不敢多言。 朱啸风向马周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马三保,绝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后宫宦官。” “他熟读经书,颇善言辞,更是在内官监担任要职。” “并且,马三保本就是大理人士,自幼在大理长大,对大理与大齐边界一带的环境极为熟悉。” “在下想知道,在场哪位大臣,能举荐出比马三保更为合适茶马御史的人选?” 闻到此处,方才还义愤填膺的几人顷刻间默不作声了起来。 他们对马三保此人不甚了解,但仅听到他自幼在大理长大这一点,就知道朝中再无人能与之相比了。 “一个大理人,千里迢迢来到异国他乡做官,这是什么精神?” “这是爱的精神,这是和平的精神,这是大无畏的精神!” “朕认为,放眼整个大齐,再没有比马三保更适合出任茶马御史一职的人!” 朱啸风振臂一挥,义正词严,当即就把茶马御史的人选敲定了。 此人非马三保莫属! 看到茶马御史已尘埃落定,蔡京心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并不至于大惊失色。 毕竟只是向马周举荐了秦桧,也并未明说一定要秦桧出任茶马御史这样的职位。 哪怕进入到茶马司做一个普通的官员,也能为自己日后行事提供很大的便利。 然而,待辛公公宣读茶马司余下的众位官员名单后,蔡京这才彻底傻了眼。 包括皇城与大齐边界在内,一处茶马司总部与秦州、河州、洮州三处茶马司分部,大大小小五十余名官员—— 竟无一人是出自自己的麾下。 更不要提被自己委以重任的秦桧了! 蔡京大失所望,愤恨的眸子瞬间盯向了马周。 一千两银票和醉仙楼挖来的绝世美女,就如同鱼入汪洋一般,消失的无声无息。 对方倒真会把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 可惜他如今在皇帝面前如此得势,自己还不能伤他一分一毫。 否则自己必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蔡京眼中浮现出一丝狠戾。 虽然杀不了你,但必定不会叫你事事顺心,如此好过! …… 三日后,段正淳率领大理使团拜别了大齐皇帝,重返大理。 为了表示友好,朱啸风最终还是赏赐给了大理一些上好的官茶与瓷器等等。 不过并没有用上这浩浩荡荡的百人队伍,只用了五架马车便拉完了。 这一日,扬州城的积雪已逐渐化去,道路上有些泥泞难行。 朱啸风紧紧握着段正淳的手,在外人眼中,两国君主此刻就如兄弟一般亲密无间。 “陛下,不用再送了,明年本王还会再来的。” 段正淳浑身裹满了皮草,张口便呵出了一团白气,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明年镇南王再来,朕一定会派人好好招呼镇南王。” 朱啸风笑弯了双眼,重音落在“好好”二字上,令段正淳不由得又打了个哆嗦。 也许,待自己回大理后,真的要好好考虑一番朱丹臣的劝诫了! 毕竟,没人会愿意自己的头上,悬挂着一把随时都会掉下来的宝剑。 朱啸风看向一旁谦逊得体的马三保,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马三保,你随大理使者回到边境,助朕设立茶马司,实乃我大齐功臣。” “今日朕便赐你‘郑’姓,你今后改名叫郑和,如何?” 天子赐名乃是至高无上的荣耀,郑和得到这样的待遇,立刻拜倒谢恩。 望着渐行渐远的一行人,朱啸风在心中默默出了一口气。 段正淳依然是一颗定时炸弹,不得不防! 第101章 请各位晒晒太阳 “赵大人,早啊!” “严大人,早啊!” “秦大人,早啊!” 这一日下了早朝,马周喜气洋洋,精神百倍地来到了翰林院中。 听说,前几日圣上答应赏自己的黄梨花木书案刚送到府上。 马周虽然还未来得及回去察看,但想到即将在这样上好的书案前伏案读书,心中已是喜不自胜。 没想到,自己欢天喜地来到翰林院,和众人打起了招呼,却根本无人搭理自己。 马周无所谓地耸耸肩。 毕竟自从做了状元之后,这样对待自己的人并不在少数。 但很快,马周就察觉到了更多的异样——自己的书桌不见了。 自己明明记得,圣上答应帮自己换的是府上的书桌,没说连翰林院的也要换啊! 马周在翰林院毫无头绪地转了几圈,然而半晌也没个好心人出来给他指一条明路。 “苏大人,请问您见着在下的书桌了吗?” 看到苏轼经过,马周忙一把拉住了对方。 这个花白胡子老头倒是对自己向来不错。 苏轼捋着胡子,努力回忆了半晌:“老夫记得,早些时候,秦大人好像说你嫌原来的位置晒不到太阳,要找人给你换个好地方。” 马周顿感无奈,自己在翰林院本来就坐在一个小角落中,确实长年不见阳光。 但自己也从来没因这件事有过怨言啊! “苏大人,那您可看到在下的书桌被抬到哪里去了吗?在下手头还有一堆要紧事得处理呢!” 苏轼看马周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忙出言安慰道:“先别着急,翰林院大大小小几十间房都找过了吗?” 马周冷静下来,想到柴房边上一间废弃已久的小屋还未曾看过。 莫非…… 匆匆谢过了苏轼,马周连忙跑到废弃小屋前,猛地将门打开。 小屋内传来一股阴暗潮湿的逼仄气息,扑面而来的灰尘迷得人睁不开眼。 定睛一看,自己的书桌被人粗暴地丢在小屋的角落中,笔墨纸砚随意地散落了一地。 马周怒不可遏,当下便找到秦桧当面质问。 “你凭什么随意动我的书桌?” 秦桧懒懒抬头,看向满身怒气的马周,甩出一个非常无赖的笑容。 “啊?马大人不是常年晒不到太阳都快发霉了吗?” “我帮马大人找到一处宽敞能晒到太阳的地方,马大人还不满意?” 秦桧身边其余几人见状,也连忙随声附和道:“秦大人一番好意,马大人该不会动怒了?” 马周极力遏制住怒意:“书桌一事暂且不提。圣上前些日子定下的皇商拍卖会明细,秦大人昨日就该整理好交给我的。” “怎么拖到了今日还不见踪影啊?” “噢,那个啊。”秦桧伸出手来枕在脑后,看上去极其悠闲,“我忘了。” “你忘了!” 马周再次火冒三丈。 若说对方仅仅是针对自己也就罢了,如此重要的工作竟然拖到了今天,还只是轻飘飘地说一句自己忘了! “秦大人忙碌得很,这些事情忘了也很正常。” “马大人若真的这么闲,何必不自己整理呢?” 马周握拳看向身边说风凉话的众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们既然如此不留情面,就别怪我马周不讲情义了! 马周当即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入宫面圣。 “还有这种事?” 一篇奏章后,朱啸风愕然抬首。 自己想到马周或许会被众人针对,只是没想到,秦桧一干人等竟如此嚣张跋扈,甚至公开拒绝马周分配的任务! “陛下,这翰林院微臣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看着马周幽怨愤懑的受气包模样,朱啸风当即带上了一众侍卫:“走,朕帮你立威!” 翰林院中,众人神色严肃,从未想到皇帝会亲自来到翰林院。 “不知何事惊扰陛下,竟劳烦陛下大驾到此?” 苏轼作为翰林院之首,率先向朱啸风行一大礼。 朱啸风向来对苏轼这样德高望重的文人极其尊敬,连忙亲自将对方扶起:“朕听说翰林院众位爱卿团结一致,心中欣慰,特来亲自看一看。” 看到马周就跟在皇帝身后,秦桧瞬间垂下头去,噤若寒蝉。 “朕听说,翰林院哪里都好,就是常年晒不到太阳啊。” 朱啸风脸上带着玩味地笑容,双眼却是直勾勾地盯着秦桧,似乎在等待对方的回答。 “是啊陛下,翰林院位置不好,能晒到阳光的就那么几个地方。” 苏轼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何事,依旧正经向朱啸风汇报着。 “既然如此,就让翰林院几位大人晒晒太阳!” 朱啸风一声令下,身后跟的一众侍卫立刻手脚麻利的干起活来。 只见众人顺着梯子上了房,三下五除二便将翰林院十几间屋子的房顶扒了个干净! “陛下,这……” 苏轼望着眼前的一切,瞠目结舌。 “苏大人,朕只是听秦大人担忧同僚,才作出这样的决定,苏大人还是不要太过于怪罪秦大人才好。” 望着眼前面面相觑的众人,朱啸风极为满意,也不再多言,转身就准备返回宫中。 这么冷的天又没了屋顶,翰林院的各位要怪,就去怪秦桧! 秦桧呆立在当场,看着怒目而视的众人,半晌才挤出了一句话。 “在下给大家再安个房顶,全铺上琉璃瓦片,可好?” …… 待朱啸风返回宫中,才知海瑞已求见多时。 “启禀陛下,臣查到这些年所有的赃款,最终都流向扬州城西边的建康府。” “但具体在哪一处,臣还不得而知,需要亲自到建康府查探一番!” 朱啸风面色凝重,这件事情已经逐渐显露出端倪。 有必要让包拯亲自去一趟建康府了! “启禀陛下,顺天府府尹方孝孺派人求见。” 方孝孺?他能有什么事? “启禀陛下,我家大人今日回府便腹痛不止,上吐下泻,请了扬州城的郎中来看,都说要卧床静养。” “我家大人派小的来向陛下请病假,大人病得严重,怕是近半个月都无法面圣了!” 朱啸风细细听着家丁的描述,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方孝孺这小子不嫖不赌,清贫乐道,怎么可能乱吃东西? 直觉告诉朱啸风,此事有蹊跷。 “不用慌,朕随你回去看看你家大人!” 第102章 中毒 霍去病身骑白马,率领一众侍卫在街道上开路。 队伍的中央,一架鎏金马车十分气派,彰显着天子无限的仪态与威严。 朱啸风素来喜欢与霍去病微服出巡,如今这样大的阵仗出宫,倒有些不习惯了起来。 “大齐周报——一文钱一份!” 远远地,大齐周报的叫卖声传入了朱啸风的耳中。 “街上是在卖大齐周报么?” 朱啸风掀开车帘,向一边随行的辛公公问道。 “正是,奴才马上差人给陛下买来。” 不多时,朱啸风便双手捧着报纸,在马车内读了起来。 不得不说,李斯与苏轼合力打造的这份大齐周报,还真和自己从前读的报纸相差无几。 除了纸张稍微劣质了些,字迹稍微模糊了些之外,跟前世看得人民日报几乎一模一样! 朱啸风从没想过,穿越到了这个时空,居然还有报纸可以读。 随手翻了几个版面,无非就是翰林院对于茶马互市一事所发表的感言,其中免不了又是对自己一阵吹嘘。 甚至有一版竟将醉仙楼的众位歌姬进行了排名,就连哪家豪门的公子与哪个姑娘交好,都详细的刊登在报纸上。 想不到古人竟也如此八卦! 很快,朱啸风被最后一版上缩在角落中的一个豆腐块文章所吸引了。 文章标题只写了四个大字:寻女启事。 原来,起草文章的是一位前朝的老秀才,名叫宋义。宋义有个女儿,唤作宋婉然。 宋义老来得女,但妻子产下女儿后便撒手人寰,只留下宋氏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妻子死后,宋义并未续弦,而是独自一人将婉然拉扯大。 他将小女婉然视为掌上明珠,虽然生活拮据,但对独女婉然却是倾尽所有,极为挚爱。 然而一个月前,婉然却突然失踪,下落不明。 宋义心急如焚,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报官后依旧找不到女儿婉然的下落。 百般无奈,宋义只好将女儿失踪的消息刊登在周报上,寻求百姓的帮助。 身为一个老父亲,宋义言辞真挚,句句啼血,看的朱啸风不禁潸然泪下。 看来在民间,依旧处处充满了疾苦。 “陛下,到了!” 辛公公掀起了车帘,看到朱啸风双眼通红,眼中含泪,不禁吓了一跳。 “陛下不必忧心,方大人应该不是什么怪病!” 辛公公该不会以为自己爱才心切,心疼方孝孺的病,才在马车上偷偷哭了一场! 朱啸风微微有些尴尬,自己虽关心方孝孺,但若是为对方哭上了一场,也太惺惺作态了! 随辛公公下了马车,朱啸风看到一位年轻端庄的女子带领众人站在府前,显然已恭候多时。 “妾身刘氏,拜见陛下!” 女子带头跪下,向朱啸风行三叩六拜之大礼。 尽管是初次面圣,女子仍旧不疾不徐,落落大方,看来定是方孝孺的贤内助。 “启禀陛下,我家大人病的太重,实在无法亲自面圣,便差妾身在此恭候。” “请陛下随妾身来。” 方孝孺的妻子刘氏带路,朱啸风跟在身后,一路上打量着方孝孺的府邸。 方府面积不大,除了正厅,便只有东西各四间厢房。 对于一个顺天府府尹来讲,这样的住宿绝对称不上豪华。 “陛下,咳咳,您来了!” 朱啸风前脚刚踏进寝房,便看到方孝孺努力伸长了脑袋,向门外张望。 眼见朱啸风前来,方孝孺忙挣扎着起身,意欲行礼。 “你好好躺着便是!” 朱啸风微微皱眉,伸手拦住了方孝孺。 只见他面色苍白,整个人有气无力,如一团瘫软的泥巴般瘫倒在床上。 “怎么病的这样重?” 朱啸风面色凝重,挥手传召太医,为方孝孺诊治病情。 自吕氏一族倒台后,朱啸风对后宫中原本的太医极不信任,命雨化田秘密搜集人才,重新组建了一支医术高明的太医队伍。 今日带出宫来的,便是曾经在扬州城颇具盛名的薛神医。 薛神医细细查探了一番,又掏出银针为方孝孺探针,前前后后折腾了好一阵,这才查清症结所在。 “启禀陛下,方大人身上中的并不是一种毒,而是多种毒素聚在一起,爆发成病!” “依老夫的经验来看,方大人所中的毒素竟有十二种之多,且都是由口服所造成的病症。” 果然,方孝孺并非无缘无故地沾染了病,而是被人下了毒! 还是十二种毒素混合在一起的究极剧毒! “薛神医,方孝孺这十二种毒都能解了吗?” 朱啸风此时也有些焦急。 方孝孺是个称职的治安官,自他上任后,扬州城中的案件数量已直线下降。 朱啸风需要他,皇城百姓更需要他! “解毒并不难,查清这十二种毒素,一一对症即可。” “只是,寻常郎中很难发现方大人体内有这样多的毒素,只会当作是一般的腹泻来医治。” “三天之后,方大人怕是无力回天了!” 听到此处,一旁的刘氏不禁失声痛哭了起来。 “神医,还请您救救我家大人!” 薛神医缕一缕胡子:“夫人切莫忧心,此时毒性才刚刚发作,还不足以致命。” “老夫立刻去调配几服药,方大人照着喝上三天,便可无恙!” 刘氏破涕为笑,立刻安排下人带着薛神医煮药去了。 朱啸风也放下心来,随身遣散了身边服侍的随从。 看着方孝孺虚弱不堪、满是冷汗的脸庞,朱啸风有些不忍。 替皇城维护治安,方孝孺在私底下必定为自己背了不少黑锅。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方孝孺才会惹来这样的杀身之祸! “你想想,扬州城中,可有什么对你恨之入骨的敌人?” 方孝孺强打起精神,苦苦思索。 “陛下,微臣的仇人遍布天下。” “只要是邪佞,只要是贪赃枉法之人,只要是违纪乱纲之人,都是微臣的仇人。” 朱啸风怔住了。 这范围也太大了! 此情此景之下,方孝孺还能对那些奸佞小人恨之入骨,朱啸风十分感动。 但,这样说却并找不到方孝孺被人下毒的线索。 “那你再仔细想想,最近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方孝孺思考良久,终于缓缓开了口。 “陛下,微臣中毒之前,是有这么一桩十分奇怪的案件。” 第103章 蔡昆 一提起案情,方孝孺的病情似乎又减弱了几分。 渐渐地,他的呼吸也逐渐平顺了下来,脸上也添了几分血色。 “陛下,如今想来,这件事情确实十分蹊跷!” “什么事?” “近一个月内,扬州城中已有数名年轻女子接连失踪。” “这些女子都是二十不到,如花似玉的年纪,并且个个出身良家。” “微臣觉得事出反常,命手下彻底追查。后来接到好几人匿名报案,声称最后见到其中几名女子,是在蔡附近。” 蔡府! “莫非又是蔡京?” 朱啸风紧蹙双眉,怎么哪里都有这个人! “不。”方孝孺虚弱地摇摇头,“是蔡京唯一的儿子,蔡昆。” 蔡昆? 听上去好熟悉! “这个蔡昆的恶名,在扬州城中是人尽皆知的。” “他仗着有个在朝上做三品大官的爹,便十分嚣张跋扈,平日里仗势欺人的事情没少干,百姓纷纷对他厌弃至极。” “他父亲蔡京为人低调,自然屡屡迁怒于这个不学无术、给自己招来骂名的儿子。” “蔡昆一气之下,自立门户,在他爹蔡京府邸的另一端,又自建了一座蔡府。” 朱啸风摇摇头,有这么个混账儿子,蔡京的日子看来也不大好过。 “所以你认为,这些年轻女子的失踪案,都与蔡昆有很大关系?” 方孝孺表情逐渐疑惑:“是,也不是。” “这个蔡昆虽然平日里跋扈惯了,但听说他胆子极小。” “尽管他为人嚣张,但素日只是喜好唱曲,跳舞,打马球。” “这样的胆量,顶多是上街做个地痞流氓,怕是也干不出什么违法乱纪的勾当。” “但是,这其中几桩女子的失踪案,却又似乎将证据指向了蔡昆的府中。”朱啸风顺着方孝孺的话接了下去。 方孝孺首肯道:“正是。” “今早微臣赶到顺天府,听到这些人报案后,十分恼怒,当即就安排人手,准备前往蔡府彻查此事……” 说到此处,方孝孺登时情绪激动了起来。 “陛下!微臣知道是如何中毒的了!咳咳咳……” “微臣出发之前,喝下了手下沏的一碗茶!” “随后便腹痛难忍,成这番模样了!咳咳咳……” 朱啸风伸手拍拍方孝孺的后背:“谁人为你冲泡的茶水?” “微臣不知,但微臣中毒的原因定是因为这一碗茶!” 方孝孺咳得愈来愈剧烈,似要拼尽全力把肺咳了出来。 朱啸风实在不忍再看下去,忙召唤来了薛神医。 待薛神医熬制好汤药令方孝孺服下后,方孝孺这才止住了钻心的疼痛与咳嗽,沉沉睡去。 朱啸风面色凝重,心事重重地返回到宫中。 最近接二连三所发生的事,最终都指向了蔡京,此人,必须彻查。 但直觉告诉朱啸风,不仅是女子失踪案,包括近十年的贪污案在内,这些事又绝不仅仅如同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据方孝孺方才的说法,这位蔡京之子蔡昆平日里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是醉仙楼的常客。 当即拍板,带上霍去病,去醉仙楼一探究竟! “大哥,咱们接连多日都未曾微服私访了!” 朱啸风最近忙于朝政,已是许久未带霍去病出宫。 霍去病刚出了宫门,便如同被放归林中的小鸟一般轻松惬意。 但回首观察朱啸风的脸,却见他心事重重,若有所思。 看来此番出宫,圣上是有要紧事要办的。 见朱啸风如此沉重,霍去病便也收起了玩心,一脸严肃了起来。 再次漫步在这喧闹的扬州城中,朱啸风一时感慨万千。 表面看去,扬州城中人声鼎沸,异常喧闹。 但在朱啸风的眼中,这天子脚下却如同被铺天盖地覆盖了一张黑网,沉闷地让人透不过气。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深处,扬州城早已暗涌流动,危机四伏。 醉仙楼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非凡,无论城中发生何事,这里都会是最为纸醉金迷的所在。 老鸨柳妈看朱啸风十分眼熟,但却根本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哟,公子不是第一次来?柳妈妈我看公子可是眼熟的很呐!” 朱啸风心情烦躁,淡淡看了一眼热情似火的老鸨,实在不愿与她多言,便向霍去病微微示意。 霍去病得令,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锭:“柳妈,跟你打听个人。蔡昆蔡公子今日可在这醉仙楼中?” 柳妈看到银锭,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正要伸手去接过银锭,听到霍去病问及蔡昆,柳妈连忙将手缩了回来,似碰到了烫手的山芋一般。 “哎哟喂我的小爷,您可真是什么事都敢打听!” 说罢,柳妈还不忘贼溜溜地左右张望了一圈。 “在咱们醉仙楼,可不兴问这位爷的下落!” 看到柳妈这副模样,方才还闷闷不乐的朱啸风瞬间便燃起了兴趣。 “哦?这位蔡公子可是太过威名远扬,柳妈实在不敢招惹?” 柳妈摇头跟拨浪鼓似的:“那倒不是,只是这位爷说过,任谁来醉仙楼中打听,也不许告知他的下落。” “否则……” 意识到说的太多,柳妈忙止住了话头:“嗨,说这个干什么!我去给公子寻一位才貌双全的姑娘助助兴,如何?” “不如何!” 朱啸风敛去了笑意,双眸瞬间充满了森然的寒气。 在朱啸风的心中,蔡昆在扬州城如此臭名远扬,认识他的人绝不在少数。 可在醉仙楼,他却特意叮嘱老鸨,不许对方说出他的下落。 这难道还不够蹊跷! 看到朱啸风已然动怒,霍去病便伸手拽住了柳妈的胳膊。 柳妈痛地“哎哟”了一声,柳眉倒竖,正欲大声唤打手将二人赶出醉仙楼。 倏忽间,柳妈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年轻人了! 很久之前影锋出事那次…… “说,蔡昆现在到底在何处?” 柳妈心中一紧,再也不敢轻易大呼小叫,指尖颤颤巍巍指向二楼露天看台最深处的那一间。 朱啸风看不清包厢之中那人的相貌,只是远远便发现,平日里热闹非凡的二楼露台,此时只余下了最深处的那一间。 朱啸风皱紧了眉头,带着霍去病拾阶而上,准备上前一探究竟。 第104章 皇城顶级官二代 见霍去病放开了手,柳妈屁滚尿流,逃也似地跑了。 朱啸风带着霍去病来到了蔡昆对面,远远观察着蔡昆看台内的动静。 看台内共有三男四女,三名彪形大汉在看台上的软塌后站着,而四名妙龄女子则坐在软榻上慵懒假寐。 朱啸风眉头紧皱,仔细端详三名壮汉的脸。 他们个个身材高大,凶神恶煞,脸上毫无表情,一看就是经过长期训练的冷面打手。 这三个应该都不是蔡昆。 可是软榻上分明就只有四名妙龄女子…… “大哥,你说对面哪个是蔡昆啊?” 霍去病心中疑惑不已。 按理说蔡昆这样的纨绔子弟,绝不可能像三名壮汉一般,一副练家子的模样。 莫非蔡昆……是个女的? 不对! 朱啸风定睛一看,软塌正中央的那位根本就不是名女子,而是一名长相颇为娟秀的男子! 饶是朱啸风阅人无数,也从未见过哪个男子如他一般,如此长相清秀。 只见这名男子随意靠坐在看台正中的软榻上,懒散地半闭着双眼。 尽管离得十分遥远,朱啸风看不清除那人的长相,但他还是远远地就感受到了那么一丝……阴柔。 尤其是被身后三名强壮打手这么一衬,靠在塌上的男子又与剩下三名女子靠的极近,一时之间还真分不清此人是男是女。 “正中间那个应该就是。” 朱啸风扬扬下巴,指向软塌正中央那位雌雄莫辩的男子。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此人应该就是蔡昆了。 “蔡昆还真是个女的!” 霍去病瞠目结舌,不是都说蔡昆是纨绔子弟的吗,怎么会? 朱啸风伸手敲了一下霍去病的脑袋:“什么女的!你仔细看。” 霍去病揉揉眼睛,细细看去,只见其中那人一身男装,原来还真是个男的。 朱啸风静静观察着蔡昆,见对方惬意的将头枕在身旁一名女子的腿上,几人不知在说笑些什么。 蔡昆身旁的另一位女子取了酒壶来,从上而下,一条细细的酒线从壶嘴处倾泻而出,倒在了蔡昆的口中。 蔡昆兴致高涨,当即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随手抛在了天空中。 三名女子哄闹着抢夺了一番,一时间兴奋之至,香汗淋漓,纷纷瘫倒在蔡昆的身侧。 几人又调笑了一番,快活又暧昧的气息瞬间就溢出了整座看台。 或许这就是皇城中顶级官二代的生活! 毕竟,十年来他爹贪下的惊天数字,已经足够这个二世祖这样花天酒地过上十辈子了。 察觉到有人一直盯着自己看,蔡昆徐徐睁开了眼,望见了朱啸风。 蔡昆还未发一语,但他身后站立的三名彪形大汉已察觉到蔡昆不悦的气息。 毕竟,蔡昆公子每次来到醉仙楼,都是秘密潜居在二楼看台上的。 对面两人就这样贸然打扰了蔡昆公子的雅兴,实在该死! 一名打手会意,起身就向朱啸风与霍去病所在的看台走来。 朱啸风静静看着对方,本以为他定会口出恶语,斥责自己离开,却没想到那大汉瞬间抽出别在腰间的大刀,就要朝自己头上砍去! “喝!” 霍去病眼疾手快,一把扭住了大汉的手腕。 大汉没料到身形瘦小的霍去病竟有如此大的力量,手上吃痛,刷的一下松开了手中的大刀。 “慢着!” 眼看一名打手这样轻易就被霍去病制服,蔡昆连忙出声制止道。 他懒懒起身,随意地挥手遣退了几个女子,带着余下两名手下信步走向朱啸风的看台来。 待蔡昆走近,朱啸风这才看清楚对方的面孔。 蔡昆生的极其妖艳,一双丹凤眼镶嵌在瓜子脸上,显得极为邪魅。 若不仔细打量,真会以为他是个女的。 随着蔡昆的步近,朱啸风愈来愈能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的乖戾气息。 自己曾多次出入醉仙楼,见过的豪门公子也不在少数,但却从无一人的气质如蔡昆一般,如此阴柔邪魅。 只一眼,朱啸风就能感受到蔡昆周身散发出的狠戾气息。 “公子第一次来醉仙楼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蔡昆伸出手来,似乎向朱啸风表示友好。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阴柔中却又带着一丝狠戾,令人感到十分不适。 说白了,他这张笑脸让人十分生厌。 “经常来,久仰蔡公子大名已久了。” 朱啸风蹙紧眉头,极力忍住想一拳挥上去的冲动,伸出手来与蔡昆握在一起。 蓦地,蔡昆眼中闪过一丝阴谋得逞后的狡诈。 有诈! 待朱啸风想要把手缩回时,才发现为时已晚! 蔡昆身后的两名大汉突然暴起,分别行动。 一名打手如一辆轰鸣坦克般,直直撞向了一旁的霍去病。 而另一名打手则抽出大刀,向着朱啸风的手臂砍去! 朱啸风的手臂正被蔡昆死死拉着,另一旁的霍去病早已与打手缠斗在一起,根本无暇分身! 蔡昆的唇边流露出一丝阴笑。 早就说过,不许任何人来二楼扰了自己的兴致。 谁要是这么不长眼,就断他条胳膊给他长长记性! 眼看大刀就要落下,朱啸风急中生智,想起之前霍去病交给自己那一套运气的步骤。 心无杂念,气沉丹田,屏神静气,将所有真气聚在一处,爆发—— 咣当! 蔡昆瞠目结舌,呆立在当场,全然不敢相信方才看到的一幕! 这个人究竟使的什么武功,竟能徒手将大刀折断! 朱啸风望着倏忽间折成两段的大刀,也是猛地一惊。 原来,自己方才依照曾经修习的运气方法,将所有真气都汇聚在另一只手的指尖,随手向劈下的大刀一指。 没想到真气竟汇聚成一道剑束,硬生生地斩断了打手手中的大刀! 打手显然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赤手空拳呆立在当场,有些不知所措。 “还等什么,给我扭断他的脖子!” 蔡昆眼冒凶光,此番是非要将对方置之死地! 但他多少还是忌惮朱啸风的古怪功夫,默默退到了一旁的角落,指挥打手尽快收尾。 “官爷,就在楼上!” “他就是之前的杀人凶手,老奴我亲眼所见!” 几人说话间,听到醉仙楼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第105章 到底抓谁 “就是此人!他今日又找到蔡昆公子的头上来了!” 朱啸风循声望去,见柳妈气喘吁吁,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向身旁一个官兵首领打扮的男子不断告着状。 “住手!” 官兵首领不耐烦地打断了缠斗正酣的霍去病与打手二人,皱眉向看台上望去。 其中一名端正男子看上去颇为眼熟,但他却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了。 既然是杀人凶手,那就速速缉拿归案。 “带走!” 官兵首领一脸不悦,影锋被刺那是哪辈子的事了,这老鸨竟然也敢劳烦自己。 不过,若是此人今日又来骚扰蔡大人的公子,那可就不一样了。 官兵首领满脸堆笑,弓腰走到了蔡昆的身边。 “蔡公子,卑职来迟,让您受惊了!” 蔡昆凤眼一瞥,没好气地说道:“钱晋锡,下次不要超过半刻钟,知道了吗?” “是是是!” 钱晋锡不住地点头哈腰,生怕得罪了眼前这个财大气粗的官二代。 朱啸风看在眼里,心中大受震撼! 仅仅是这样一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就让朝廷官兵忌惮如此。 不知这些阿谀小人在他爹的面前,又是怎样一番极尽谄媚的奉承模样! “退下!” 霍去病挡在就要捉拿朱啸风归案的官兵身前,“影锋之死,乃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你们有什么理由拿人!” 看到霍去病如此振振有词,钱晋锡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理由?你们这样为难蔡公子,在公共场合造成治安混乱,就该跟我们去顺天府走一趟。” “方孝孺不在,你们顺天府便这样当差了吗?” 朱啸风声音中透露出无限愤怒,显然已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可见事实并非方孝孺所说的那样。 蔡昆岂止是不敢做出违法乱纪的行为,简直是一言不合就要将人灭口! 也许知道蔡昆如此残忍真相的人,都没能来得及活着将这个真相告诉他人。 那么八九不离十,接二连三的女子失踪案也与蔡昆脱不了干系。 “哪里来的毛贼,我们顺天府的事你也插得上嘴!” 钱晋锡一声冷哼,“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大祸临头还不自知!” 朱啸风远远望着蔡坤,见对方还是一脸似笑非笑,十分玩味看着自己,仿佛无声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钱晋锡,我改主意了。” 蔡昆咧嘴一笑,仿佛想起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情。 “他若是向我叩三个响头,我倒是同意考虑放他一条生路,只留下他的眼睛和胳膊就行了。” “他若还是这般嘴硬,就把他舌头摘了。” 听完蔡昆的一番残暴发言,以钱锡晋为首的几个官兵吃吃笑了起来。 显然,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识蔡昆这样的残暴手段,反而还感到极为兴奋。 “依我看,蔡公子不如先拔了他的舌头,再剜了他的眼。” “哈哈!到时候他想叫也叫不出来!” “这样蔡公子灌水银的时候,也不至于让他嚎得跟杀猪一样了!” “说得好,说得好!” 蔡昆大为兴奋,立刻鼓起了掌来。 朱啸风冷冷看着双眼通红、形同疯魔的蔡昆,这个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再阴损几分。 钱晋锡见朱啸风半晌不接话,心中大为恼怒,亲自持刀上前:“我今天非要亲自替蔡公子擒了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回去!” “是吗?” 霍去病忍无可忍,飞快背过身来,向钱晋锡亮出手中明黄色的天子令牌。 这是…… 钱晋锡大脑一片空白,呆愣在当场。 怪不得方才看这二人颇为眼熟! 钱晋锡记起,数月前护送皇帝圣驾东巡封禅时,自己曾远远地见过圣上一眼。 想到自己方才如此出言不敬、大逆不道的样子,豆大的汗珠瞬间就布满了钱晋锡的额头。 钱晋锡双膝一软,如同被人抽去了筋骨与灵魂一般,整张脸登时煞白无比。 “陛……” “仔细你的舌头,别乱说话!” 霍去病一脚踹去,钱晋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硬是将后半截话憋在了嗓子眼里。 余下众人看到钱晋锡的古怪反应,纷纷面面相觑,讶异不止。 “钱晋锡,抓人啊。” 朱啸风淡淡瞥了一眼趴在地上颤抖不已的钱晋锡。 想来方孝孺也是不易,天天面对这么个见风使舵、见人下菜的属下,工作实在不好开展啊! “陛……公、公子,在下哪还敢抓人啊!” 钱晋锡心惊胆战,自己早晚要被圣上问责一番,哪里来的胆量还敢缉拿圣上! “蔡昆如此嚣张跋扈,仗势欺人,方才对无辜路人拳脚相向,在公众场所寻滋闹事,难道不该抓?” 朱啸风长身玉立,大手一挥,义正严词地指向了蔡昆。 “你不是还有诸多话要与钱晋锡说吗?随他到顺天府慢慢地说!” “哈哈哈哈哈哈!” 蔡昆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止不住地狂笑了起来:“你让钱晋锡抓我?天大的笑话!给他十个胆子,你问问他敢不敢抓我!” “动手。” 钱晋锡阴沉着脸,向着蔡昆的方向用力一挥,他手下众人纷纷错愕不已。 “钱大人?到底您要抓谁?” “抓蔡昆!” 钱晋锡没好气地说道,“蔡昆在公共场合惹出这样大的事端,当然是抓他回顺天府!” “钱晋锡!你敢!” 蔡昆大惊失色,决计想不到,向来对自己毕恭毕敬的钱晋锡竟会下令缉拿自己! 他不安地后退起来,但钱晋锡的手下却不容他置喙,三下五除二将蔡昆扭捆了起来。 “向顺天府衙役动手是砍脑袋的罪,你们仔细掂量!” 看到蔡昆手下三名打手意欲出手救人,朱啸风冷冷说道。 三人虽然身强力壮、武艺高强,但终究人少势薄,还是抵不过顺天府一众衙役,以及武力同样高强的霍去病。 “一并带走!” 钱晋锡仍是止不住颤抖,知道自己此番算是闯下了大祸,活罪难逃。 “钱晋锡!我会让我爹搞死你,还有你全家老小!” 蔡昆的咒骂声不断远去,朱啸风听在耳里,本就铁青着的脸怒意更深了。 第106章 诡异的顺天府 “老爷,不好了!公子又被顺天府的衙役抓走了!” 蔡京正靠坐在书房里悠闲地品着茶,听到家丁惊慌失措的声音,不悦地皱起了眉。 自己那个逆子这次做了什么好事,竟然又惊动了顺天府? 自从这逆子搬出府上独自居住,蔡京的耳根子倒是清净了许多,已是许久没听到有关于逆子的糟心事了。 “什么事,你好好说!” 蔡京心烦意乱地瞪着家丁,自己这个倒霉儿子被顺天府叫去喝茶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结果哪次不是半个时辰之后就被放出来,又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 更何况,如今的顺天府里没有了方孝孺的坐镇,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老爷,据说这一次,公子是被五花大绑,由钱晋锡亲自押着去的!” “什么?” 蔡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尽管逆子先前曾多次被方孝孺传唤到顺天府,但每一次都是由钱晋锡亲自毕恭毕敬地去请的。 儿子虽然经常惹自己生气,平日里也是一副不上进的模样,但他打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 “千真万确啊老爷!方才醉仙楼中的人全都看见了!” 看来逆子这次必定是招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但放眼整个扬州城,绞尽脑汁,蔡京也想不出来,还有谁敢欺负到自己儿子的头上。 毕竟,这些人不看自己的面子,也绝不敢招惹自己这个脾气极其暴戾的儿子。 甚至当那逆子发飙时,连自己都要忌惮三分。 不过眼下,还是先把逆子捞出来要紧! 蔡京沉吟半晌,写下一封密函交由家丁。 “你去一趟顺天府,亲自交给钱晋锡。” 焦急地等了半个时辰,却等回了家丁哭丧着一张脸。 “老爷,顺天府大门紧闭,不许任何人入内,却也不见一人出来!” “奴才等了半天,别说钱晋锡了,就是连个人毛都没见到!” 蔡京心中一沉。 儿子不知惹了什么人,竟被这样粗暴带走,这就已经够反常了。 光天化日,顺天府竟然大门紧闭,无一人出入,这实在堪称诡异! 蔡京向来做事低调,不然绝不会把逆子赶出去自立门户。 但如今,无论逆子再怎么错,终归都是自己膝下唯一的儿子。 顺天府又如此反常,这件事绝不同于以往那般,只是单单对儿子劝诫一番那么简单。、 蔡京再也顾不上许多,速速着人更衣,起身前往顺天府。 但愿这一次,逆子没给自己捅下太大的篓子才好! “大哥?” 蔡京刚下了马车,就看到顺天府门前伸长了脖子,也在不住张望的蔡卞。 “我听府上的人说,昆儿被押了进来,也赶忙过来看看。” 蔡京点点头:“可有看到什么人出入吗?顺天府今天怎么回事?” “不知道哇,我本想差人进去报个信,可这顺天府中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蔡卞也是心急如焚,这个侄子是自小自己看着长大的,与自己的感情格外深厚。 蔡京见果然与家丁交代的一般,眼下无法从顺天府中打点半分,不觉越发焦虑起来。 “大哥莫慌!不知昆儿究竟得罪了什么人,不妨传醉仙楼里目睹情况的人前来询问一二。” 自己这个弟弟虽然平时办事毛躁了些,但在这件事上却是比自己冷静了不少。 “走,眼下唯有先打道回府了!” …… 御书房中,朱啸风阴沉着脸,不发一语。 今日醉仙楼中的所见所闻,可以说给了朱啸风前所未有的震撼! 若说之前的曹操、吕不韦等权臣极尽威风,朱啸风倒也没有如此大的冲击感。 毕竟作为权倾朝野的重臣,他们也有跋扈的资本。 可是今日这么一个二十岁出头、手无缚鸡之力的二世祖,他凭什么? 就凭他喜欢唱曲、跳舞、打马球? 就连他爹本人在扬州城内,也绝不会如此高调张扬! 朱啸风细细回想,自己此前并未表示出任何对蔡昆的敌意,而蔡昆的手下却如此杀伐决断,初一见面就要劈了自己与霍去病的脑袋。 看来,他的手下绝非第一次替他做这种草菅人命的勾当。 此事不仅要查,还一定要严查,彻查! “启禀陛下,包大人回来了。” 辛公公小心翼翼地通传道。 今日圣上不知怎的,已是面色极差,独坐了一个时辰了。 看到包拯,朱啸风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一丝丝正常。 “如何?可在建康府查到什么异常?” “回禀陛下,微臣查到,这十年来的零碎账目陆陆续续,全部汇到了建康府的一间粥棚当中。” “粥棚?”朱啸风皱眉。小小一个粥棚竟能如黑洞般,吞噬掉如此庞大的一笔巨款? “正是。这间粥棚恰好开在了十年前,原本是为方便建康府静海寺的僧人化缘、筹集香火所建造的。” “查到当年是何人牵头,开的这间粥棚么?” 包拯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闪烁出光芒来:“正是蔡京。” 当然是蔡京! 朱啸风对这样的答案丝毫不感到意外。 如此一来,蔡京大肆敛财的证据就算是彻底找到了。 “陛下,可要立刻下令缉拿蔡京?” 朱啸风摇摇头:“蔡京隐藏至深,当时吕不韦倒台也未能将他牵扯出来,可以看出此人做事素来不留证据。” “即便现在查到账目亏空都与他有关,但想必他也是有办法脱罪的。” “更何况,朕觉得这件事绝不是一个贪官敛财那样简单。” “你知道近一个月发生的连环失踪案吗?” 包拯听朱啸风突然转变话题,有些愕然:“微臣知道,方大人先前还与微臣探讨过这个问题。” “这些失踪的女子都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并且才貌双全,德才兼备。” “方大人曾经查过皇城的出入记录,并未发现这些女子出入的异常,微臣与方大人都认为,这些女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朱啸风义正严词:“这些女子都是好人家的女儿,他们的父母必定都在家中翘首期盼,期望她们早日回家。” “但是朕今日探望方孝孺,却发现有一个人与这些女子的失踪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个人,就姓蔡!” 第108章 人形烛台 扬州六代竞豪华,结绮临春事最奢。 万户千门成野草,只缘一曲后庭花。 包拯率领大理寺一众人马,急速穿梭在午夜时分的扬州城中,直奔城北蔡昆自建的府邸中。 尽管曾经曹操、吕不韦被抄家时,包拯也曾经一睹权臣府上的奢华景象。 但此时站在蔡昆府前,包拯还是不禁咋舌。 光是蔡昆府上的大门就极其豪华,朱红色的漆面以鎏金边框包裹着,生怕旁人不知道这里是一座酒肉皆臭的朱门。 两旁的院墙足有三四人高,皆以琉璃瓦片所装饰着,即便在黑暗中依然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包拯摇了摇头,怪不得他爹蔡京要大肆敛财,这样的奢华,一般的小贪官哪里能扛得住! “什么人!” 府上家奴见府外一片火光,又听到马蹄与众人喧闹之声,凶神恶煞地将府门打开。 入眼便看到,一名脸色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黝黑男子。 “大理寺的。”包拯淡淡出示了一下诏书。 “来搜个府,麻烦配合我们的工作!” 话音刚落,手下数十人便冲开了家奴,向蔡昆府中冲去。 “你们可知这是谁人的府邸!就敢来搜府!” 家奴气急败坏,跟在包拯身后喋喋不休。 几名打手闻声纷纷围了过来,拦在了大理寺众人的身前,不许他们再前进半步。 包拯微微皱眉,是这个家奴没听见,还是方才自己没能说明白? “阻拦朝廷命官办案是什么罪名,你担得起么?” 家奴见眼前这名黑面男子执意要闯入府中,不免有些气急败坏。 “这是蔡公子的府邸!你们搜府搜错地方了,知道么?” “我们公子现在不在府上,你们要搜府,还是等我们公子回来再说!” 说罢,家奴伸出手来就要将包拯推出门外。 余下几名打手见状,更是纷纷抽出腰间的大刀来。 刷拉拉—— 大理寺众人也纷纷拔剑,蔡昆府内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眼见蔡昆府上家奴如此嚣张,包拯的脸色青了又青。 自己早已再三申明了朝廷命官的身份,这些家奴竟还如此蛮横霸道,不肯放行。 若是蔡昆本人在,还不知他们要胆大妄为到何种地步! 难道真要圣上亲自出面,才能镇得住这帮狂妄之徒? “大理寺少卿包拯办案,我看谁敢阻拦!” 自府外传来一道清冷疏离的男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男子身着白衣黑帽,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如此出尘不染。 “雨大人!” 包拯大喜,没想到会在此时看到雨化田。 “陛下早已料到蔡昆府上家奴会狂妄不羁,阻碍包大人办案,特地派我带人前来,助包大人一臂之力。” 随着雨化田的步入,四周的琉璃瓦砖墙外飞身而下百名白衣男子,眨眼间便出现在蔡昆家奴的身后,擒住了他们的脖子! 这些家奴纷纷惊恐地睁大了双眼,他们看着眼前一黑一白两名男子,如同看到了地狱中并肩而立的黑白无常。 “包大人,这帮冥顽跋扈之人就交给我,请包大人放心办案!” 包拯向雨化田投来了感激的目光,二人相视一笑,雨化田便责令东厂众人将蔡昆家奴尽数押走。 方才哄闹无比的蔡昆府邸,顷刻间就成为了一座空洞寂静的空宅。 包拯也终于得以沉下心来,仔细观察一番蔡昆的豪宅。 蔡昆府中大小厢房众多,一眼粗略的望去,根本数不清有多少间屋子。 包拯带了三十几名手下,即便同时开始搜寻这间豪宅,也要搜上好一阵子。 包拯信步走到其中一间厢房中,这间厢房不大,看得出平时蔡昆用得并不多,屋内所有桌椅都是崭新的。 但就连这样一间看上去极少待客的厢房,桌椅都是用上好的海南黄花梨所制成的。 厢房内不断从散发出阵阵檀香的幽香,格外沁人心脾。 窗边,随意摆放着几个精致的白瓷花瓶,包拯虽然不甚了解,但也看得出都是前朝的稀有文玩。 包拯连连摇头,蔡昆的府邸比起吕不韦,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别说自己这样一个清苦的从四品少卿,就是朝中其他一品二品大臣的府邸,也极少有奢华如此的! 无限感慨间,手下众人已陆续前来汇报搜府的情况。 “启禀大人,除了一些古玩,暂时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启禀大人,发现了十把长刀,十把宝剑!” “启禀大人,发现了几个前朝上好的甜白瓷!” …… 包拯一边听一边有些无奈了起来。 “叫你们来搜府,又不是叫你们来抄家!” “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不用禀报了,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没有?” 手下几人面面相觑:“大人,除了数十把兵器之外,就再无什么特别的发现了!” 包拯眉头紧锁,就几十把铁器,其实并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罪状。 圣上与自己都一心想得知的失踪女子下落,竟是没有半点线索。 莫非自己怀疑错了? “大人,已经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了,并无什么特殊之处啊!” 包拯沉吟半晌:“蔡昆的寝房是哪间?带我去看看!” 随着几人七拐八拐,走了半晌,包拯终于站在了蔡昆的寝房门前。 隔着大门,包拯就闻到寝房内浓烈的香料味道,熏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将寝房里的香料添的这样足,蔡昆晚上还睡得着么? 伸手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足有十尺宽的象牙大床,被纱幔层层环绕,显得朦胧又暧昧。 但很快,包拯就察觉到异样所在—— 蔡昆的府上只有家奴百余人,竟未见一名女眷,甚至连婢女也没有一个。 那蔡昆要这么大的一张床做什么? 包拯心中生疑,但见寝殿中没什么活人,就欲转身离去。 倏忽间,角落内一个半人高的烛台吸引了他的目光。 窗外昏暗的月光渗入寝房中,让空荡的蔡府添了一丝诡异。 包拯凑上前去,只见烛台竟做成一个女子跪着的模样。 女子跪在地上,双手托着一支燃了一半的蜡烛,双目圆睁,唇边还挂着渗人的微笑。 不知道谁这么变态,竟做出这样的烛台,还坐的如此栩栩如生! 包拯有些瘆得慌,但还是壮着胆子多看了几眼。 一阵微风拂过,将寝房的大门吹得吱呀作响,烛台上女子的发丝也跟着微风轻轻拂动了几分。 不对,不是烛台! 这分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子! “鬼啊!” 第109章 蔡昆的怪癖 一阵阴风吹过,本就清冷疏离的月光此刻又被层层乌云遮蔽,似给双眼蒙上了一层黑纱,众人心中方寸大乱。 在这一片朦胧模糊的黑夜中,烛台上僵硬的笑容也愈发诡异了起来。 “真的是鬼!真的有鬼啊!” 身后一名手下凄厉哀嚎着,惊惧万分的声音瞬间划破了整片夜空。 “鬼什么鬼,子不语怪力乱神!” 尽管此刻包拯的内心在七上八下,但还是极为不悦地皱眉道。 包拯办案无数,但却从未见过眼前这般极具感官刺激的诡异场面。 再加上冷风吹过,院中槐树又是一阵沙沙作响,似地狱冤魂前来索命的脚步声。 审视着烛台,包拯强压住胃里泛起的一阵酸感。 不! 不该说是烛台! 眼前这个面色狰狞半跪在地上的东西,分明就是一个被摆成烛台姿势的女子! 只见她面色红润,肌肤胜雪,额前的发丝随着门外吹进来的风而徐徐摆动着。 她双手恭恭敬敬放在身前,呈托举状,手掌中已盛满了早已干涸的蜡痕。 包拯有一瞬的恍惚,仿佛这个女子还在微微呼吸着。 除了,那一双空洞无神,黯淡无光的眸子。 这一双毫无生气、阴森诡异的眸子在这张肤若凝脂的脸上,显得格外怪诞可怖。 而这双黯然的眸子,也明确地告诉了包拯:这,绝非一个活物。 很显然,这是一个女子被活生生制成了烛台的形状,摆放在这里! 对于蔡昆的纨绔阴狠,包拯素有耳闻。 但他也只是以为,蔡昆不过是个张扬跋扈的纨绔少爷,强抢民女已是他能做出最丧尽天良的事。 万万没想到,蔡昆竟丧心病狂到此种地步,将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以这样骇人听闻的方式,摆在了寝房中! 想到少女,包拯心中一沉。 该不会所有失踪的少女都被…… 包拯环视整间寝房,发现四个角落都各自放置了这样一个人形烛台! “快,搜查其他房间,看看是否还有这样的烛台!” 大理寺一众手下都被吓破了胆,听到包拯还要继续搜府,不免个个胆寒。 “大人,月黑风高,明日早晨再查……” “大人,这样的不祥之物,诡异至极,现在午夜时分查下去,恐怕会招惹灾祸啊!” 包拯看到女子遭到这样非人的虐待,本就心绪翻涌,又听到几个胆小的手下打起了退堂鼓,顿时勃然大怒。 “不祥之物?这位女子不知是谁家的女儿,生前不知受了怎样的虐待,还不够可怜么?” “怎地到你们的嘴中,这样一个可怜之人就成了不祥之物!” “难道你们看到蔡昆如此泯灭人性,心中就没有那么一丁点的愤怒?” “你们身为朝廷命官,本当为百姓赴汤蹈火,如今一点点黑暗就将你们吓成这样,你们日后如何为百姓洗冤!” 包拯义正词严,说话间长袖上下翻飞,已是怒不可遏。 随着他话音落下,原本遮蔽月光的几片乌云也被清风吹散,明亮的月光再次照在了蔡昆府中。 月光落在被制成烛台的女子脸上,也驱散了一丝诡谲的味道,多了一些哀婉可悲。 方才已被吓破了胆的几人看到包拯负手而立,一轮明月在他身后,发出足以驱散一切黑暗的光芒,不禁心旌摇摆。 包大人说的没错,自己是朝廷命官,应当为百姓伸张正义。 蔡昆如此残忍之举,确实令人发指! 想到此处,方才眼中还盛满恐惧的众人,已被愤怒的火焰所取代。 “是手下的失职!手下即刻将蔡昆全府上下再搜寻一遍!” 半个时辰后,众人再次齐聚在蔡昆的寝房中。 “禀告大人,在另外几间暗房中,发现了九个一模一样的烛台!” 还有九个! 一共十三个失踪女子。 一共十三个这样的烛台。 尽管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样的消息,包拯的心还是如同掉进深渊一般,遥遥下坠。 看着面前眼神空洞却一脸谄媚笑容的少女,包拯实在不愿去想象,这些女子生前究竟受到了什么非人的虐待。 “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包拯身边第一侍卫展昭见识了十三名女子的惨状,此刻已是满心不忍,双眼不由自主地噙了一把热泪。 包拯一声长叹:“陛下此刻定是也在焦急等待。我先入宫面圣,禀明情况。” “展昭,你率领其他人将十三名女子的遗体带回大理寺,让仵作查一查,蔡昆究竟用的什么法子,将女子制成了这样。” “是!” …… 蔡京马不停蹄赶往扬州城南郊,步履匆忙地下了马车,便开始焦急张望了起来。 还好,之前那一艘破旧的画舫现在还停在河上。 蔡京略微舒了一口气,急匆匆地掀开了画舫的帘子,却看到了让他无比尴尬的一幕—— 只见一名青年男子半解衣衫,露出了半个健硕的臂膀。 身边两位妖娆女子皆是衣着清凉,媚若无骨地倚靠在他的身侧,四只纤细玉手还在摸索着男子的衣衫,只嫌弃这衣衫妨碍了好事。 只是,中间这名男子却顶着一个光溜溜的脑袋。 “道衍大师!” 蔡京大吃一惊,手一松放下了帘子,逃也似地跳下了画舫,龟缩在一旁。 “蔡大人,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半晌,被唤作道衍的男子才穿戴完毕,慢悠悠地步出画舫。 他一身黑色布衣,头上锃光瓦亮,俨然一副没有世俗欲望的高僧模样。 原本,蔡京还沉浸在方才的尴尬场景中,有些支支吾吾,听到道衍问自己来的目的,这才想起来,儿子还在大理寺关着呢。 “大师,犬子被皇帝抓进了大理寺,不知究竟犯了什么事。” “在下心中实在担心的紧,万般无奈才来寻求大师与王爷的庇佑啊。” 道衍微微凝眉:“你儿子跋扈多时,如今大理寺替你来教训劝诫,也算是做了好事一桩。” “若只是教训劝诫也罢,只是听说皇帝已命人去犬子府上搜查啊!” “搜府?” 道衍有些惊讶,“若是如此,你儿子必定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王爷又如何能帮得了你?” 第110章 犬子有救了 听着道衍的言下之意,竟是全然不愿管自己儿子的死活了。 “大师!求求您替在下想想办法!” “在下实在束手无策了!您与王爷架海擎天,神通广大,一定能为犬子找到出路的!” 情急之下,蔡京的音量也有些高了起来。 “不要在此处及王爷!” 道衍极为不悦,压低了声音向夜色中张望了一圈,还好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皇帝去搜府便去搜,又搜不到你的府上,你慌张什么?” “莫非你儿子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不敢叫皇帝看见?” 蔡京又想起儿子的奇怪癖好,心中一紧。 若是真的去搜府,被皇帝发现了什么端倪…… “还请大师向王爷通传一声,替在下想想办法!” 蔡京的声音已隐隐带有哭腔,说话间两腿一软,便要跪拜在地。 “再说,若是皇帝搜寻犬子府邸过后,又要来搜在下的府,那王爷的秘密……” 道衍眼珠一转,连忙托起了蔡京的双臂。 蔡京的府上,还留有对王爷至关重要的东西。 还是先将他稳住为好! “请蔡大人先回府,我会立刻通知王爷,替你想想办法。” “不过蔡大人可不要再到处乱跑了,好好待在府上等候消息才是。” 听到道衍松口同意转告王爷,蔡京这才长出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犬子有救了,王爷若肯相助,犬子一定有救了!” 蔡京老泪纵横,想起这个不争气的孽子,不由得悲从中来。 自己一生处处小心,步步为营,即便吕不韦被连根拔起,自己也未曾受到半分影响。 想不到一把年纪,却还要为这个不成气候的孽子忧心至此! 也不知那逆子如今在大理寺怎么样,有没有被人处处刁难,有没有受到严刑拷打? 想到这里,蔡京心中不禁又恨又怜。 “回去蔡大人,在家好生呆着,不要再乱跑了。” 道衍目送蔡京千恩万谢地离去后,嘴角浮现起一抹冷笑。 有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难道蔡京就不怕影响了自己的仕途吗? 换做如果是自己有这么个逆子,怕是早就将他溺毙在睡榻之上了! “大师,快来!” 听到外面回归寂静,画舫中的女子再次伸出玉臂,呼唤道衍。 “大师要去面见王爷,替蔡大人出谋划策呢,哪有空与咱们二人玩耍呀!” 道衍脸上写满了禁欲二字,仿佛方才与二位妖娆女子在画舫上泛起层层涟漪的,并不是自己。 “我今晚要去见一见王爷,实在不能陪二位姑娘了。” “还请姑娘自便!” 轻飘飘地丢下了两句话,道衍便转过身去,消失在护城河边的林地中,留下两名意兴阑珊的女子面面相觑。 “大师,还是和平常一样?” 林地中,一道被刻意压低的男声响起。 “当然,还需要我再重复吗。”道衍淡淡地回答道。 不消片刻,方才还在画舫中活色生香的女子,此刻已是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永远地沉睡在了护城河中。 ……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自包拯领命前去顺天府提审蔡昆过后,朱啸风便一直独自坐在御书房中,闷不作声。 不知怎的,朱啸风想起那日在大齐周报上看到的寻女启事。 整夜枯坐无眠的,一定还有那些痛失爱女、遍寻无果的父亲与母亲。 这些女子若当真落在蔡昆的手中,不知会又怎样的遭遇?会被怎样的对待? 夜色昏沉,已到寅时。 这是一天之中最为至暗的时刻,整座皇宫笼罩在一片瘆人的寂静里。 朱啸风从未见过这个时辰的皇宫,如今透过御书房的窗看去,只看见一片令人茫然的漆黑。 “启禀陛下,包大人回来了。” 辛公公话音未落,包拯已携着一身的夜色赶入殿内。 “启禀陛下,失踪的十三名女子,已在蔡昆府内尽数找到了。” 听闻找到了女子的下落,朱啸风正想松一口气,又看到包拯严峻冷酷的面孔,心中猛地下沉。 “可还留有活口?” 包拯再次回想起蔡昆府上,几名女子诡异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陛下,没有活口。” 朱啸风蹙紧了双眉,这个蔡昆果然残酷暴虐,不仅将女子掳到了他的府上,还要全部灭口。 “这些女子的尸身是被如何处理的?” 包拯终于抬起头,望着朱啸风一字一句道:“这些女子,都被制成了人形烛台,摆在屋中。” 朱啸风的眼皮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他从前只在一些传说怪谈中听过。 如今活生生发生在自己面前,倒显得如天方夜谭一般怪诞无理。 震惊了半晌,朱啸风才反应了过来—— 这并不是一个传说中虚无缥缈的故事,而是就在自己脚下,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人间惨剧! “岂有此理!” 朱啸风龙颜震怒,一掌拍在书案上,笔架上的笔纷纷都被震落。 “蔡昆竟如此暴虐,全无人性!简直是禽兽都不会做出的暴行!” 回想起前一天与蔡昆对峙,对方嚣张猖狂、阴狠毒辣的模样,朱啸风恨不得将他凌迟处死。 这样的人实在枉活世上! 不、他不配被称作人,也不配被称作禽兽,简直就是魔鬼! 身为天子,面对这样丧尽天良之人,朱啸风实在深痛恶绝,欲惩之而后快! “蔡昆泯灭人性,罪该万死!” “即刻将蔡昆押入死牢,三日后当中问斩!” 朱啸风虽然极为震怒,但他是可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 “陛下,侍卫展昭在外求见!” 包拯闻言,连忙转向朱啸风:“看来展昭是已查明这几名女子的死因,前来汇报了。” 说话间,一名英姿勃发的男子便匆匆入内,向二人行礼道:“陛下、包大人,属下已命仵作查清这些女子的死因。” “这些女子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瘀青,显然曾受尽了凌辱虐待。” “蔡昆不知从哪里得到的古怪方法,在她们还活着时,向她们体内注入了大量的水银,并把她们摆成了烛台的样子放在寝房接蜡,因此她们才能保持栩栩如生的模样。” 听完展昭的叙述,御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在场三人都震惊在蔡昆如此残暴扭曲的行为中,久久不能回神。 “速速传马周前来觐见!” 第111章 一个少女的一生 经过一夜北风的席卷,这一日的扬州城乌云密布,十分压抑。 尽管这一日风平浪静,天空却是乌云蔽日,不见阳光,处处都弥漫着一股逼仄的气息。 “大齐周报——一文钱一份!” 每一日在扬州城中最早响起的,便是这贩卖大齐周报的声音。 自大齐周报推出以来,百姓们的生活可以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浅草胡同里原本早起聚在茶摊上喝茶下棋的街坊们,如今最期盼的事,就是听秀才宋义给大家读最新的周报。 秀才宋义的爱女婉然已经走失一个月有余,这些日子街坊邻居们看到他,都不由得摇头叹息。 这样的老实人晚年却落得个痛失爱女的下场,实在凄惨可怜。 街坊们都说宋义读过书,识的字多,为了不让宋秀才过分悲伤,便把读周报的任务交给了宋秀才。 这一日,也不例外。 “宋秀才,早啊!最新的周报来啰!” 听到有人买来了最新的周报,哄闹的街坊纷纷围坐在宋义身边,一脸的期待。 “宋秀才,快看看这周又有什么新鲜事?” 宋义展开周报,发现今日周报的首版有些不同以往,微微一怔。 “快念呀宋秀才!”边上一位大娘忍不住出声催促道。 宋义回过神来,清清嗓子,开始朗读这一期大齐周报首版的文章—— “一个少女的一生。” “十八年前,在母亲撕心裂肺的剧痛中,在父亲焦灼等待的期盼中,她,呱呱坠地了。” “父亲望着怀中啼哭不止的她,满心都是宠溺与疼爱。” “而母亲却有些忧心忡忡,因为母亲知道,一个女子想要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是一件多么难以企及的事。” “但,她的到来还是为整个家带来了欢快的色彩。” “她跟着父亲蹒跚学步,跟着母亲牙牙学语,在全家人无微不至的呵护之下,她一天一天的长大成人。” “她一来到这世上,父亲与母亲的所有心绪便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小小的一个人儿,就这样成了全家人的一切。” 听到这里,一旁的孙大姐吃吃笑了起来,仿佛想起了自己家里刚刚学会走路、话还说不清楚的小女儿。 “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察觉,岁月无声流过,自己的掌上明珠摇身一变,转眼间就长成了大姑娘。” “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她有自己爱慕的少年郎,有自己向往的新生活。” “然而在父亲母亲心中,只要她平安喜乐,便是父亲与母亲最大的幸福。” “可不是吗!女大不中留!” 身边的周大爷摇了摇脑袋,脸上十分无奈。他的长女远嫁青州,已有近十年未见了。 想到长女,周大爷的眼角泛起了泪花。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 “这一日她赶集回来,却是满脸泪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自幼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她说她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屈辱……” 宋秀才的声音越来越低,看着文章中的内容,只觉如鲠在喉,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宋大哥你怎么了?” “后来她怎么了宋秀才?” 听到身边街坊急切的催促声,宋义极力稳定住情绪,颤抖的声音再次响起。 “父亲不断追问,才知道这一日,城里出名的大官之子蔡公子对她行为轻佻,出言冒犯。” “父亲当即就要去找那蔡公子拼命,却被他死死拦住。” “她说,‘爹爹,我们人微言轻,如何能招惹得了那蔡公子?女儿不妨事的……’” “唉!” 街坊邻居纷纷叹气,心疼这个懂事的可怜姑娘。 同时,听到“蔡公子”三个字,大家心中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个人。 “可是,父亲母亲却犯了让他们这辈子最追悔莫及的一个错误。” “第二日,母亲差她去街上买些布匹回家,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她踏出家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怎么样了!” “她是不是被那蔡公子谋害了?” 宋秀才向文章的后半段看去,只一眼就呼吸急促,头晕目眩。 不,绝不可能! 这是个虚假的故事,绝不会是真正发生的! 一旁识字的小郑看到宋秀才心绪大乱的模样,也顾不得询问,连忙夺过了周报,只想知道后来她到底遇上了什么。 “待父母再次见到她,已是在大理寺冰凉阴森的停尸房中。” “母亲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尖叫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父亲则死死瞪大了双眼,十指嵌在肉中,滴下一道道血痕。” “而她却早已不成人形,不知被谁摆成一副烛台的模样,谦卑地跪着媚笑着,双眼无神空洞着。” “她微张着双嘴,似乎还想再喊一声父亲母亲,似乎还想再呼唤一声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似乎还想再发出曾经环绕父母膝前那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可惜,被蔡公子看中的女子,都会被他以这样灭绝人性、天理难容的方式处理,自私而永远地被他据为己有,留在身边。” 街坊邻居们瞠目结舌,本该热闹和气的浅草胡同,此刻却如同冰窖一般寒冷。 “一个人从呱呱坠地,到长大成人,要经历多少磨难,父母需要为之付出多少心血?有谁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成为烛台?” “如今,大齐君主圣明,百姓勤劳,普天之下都在为大齐盛世铆足了劲。” “可这名蔡公子却丧尽天良,仅仅为了一己之私,竟将十三个花季少女活生生做成了烛台。” “寻常百姓见到受伤的小狗都会恻隐之心大作,为何蔡公子却对那十三名可怜女子的哀求视若无睹,对她们的哭诉置若罔闻!” “蔡公子究竟是如何忍心,将冰冷的水银生生灌入这十三名女子的腹中?” “天理何在!蔡家人心何在?” “万世家族,诗礼传家,当朝权臣,如何能以理服人?” 小郑话音落下,浅草胡同的街坊们已是纷纷怒火中烧,义愤填膺! 而一旁的宋秀才,早已老泪纵横,哭晕在地上。 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如今就发生在自己身边,浅草胡同的街坊惊恐之余,更是盛怒不已。 第112章 给百姓一个说法 往日里最为热闹的扬州城西市,这天晨早竟是杳无人烟,一片死寂。 诡异的是,不仅没有前来赶集的百姓,就是平时风雨无阻早早出摊的商贩,此刻也无一人守在摊前。 偌大的扬州,仿佛就如同一座空城一般,在宁静之中又处处透露着一丝令人不安的骚动。 整个扬州城,此刻只有一个地方人声鼎沸,人头攒动,那便是蔡京的府邸。 扬州城的百姓几乎倾巢出动,将蔡京府邸里三层外三层,彻底围了个水泄不通。 几乎每个人都并非空手而来,有些人拿来了家里的扁担,有些人拿来了家里的擀面杖和扫帚。 甚至有几个大娘还从家里拿来了炒菜锅。 当然,百姓们并不是赶着来给蔡京送礼的。 “蔡京!你今天必须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你儿子干下了这样的好事,你这个当爹的实在难辞其咎!” “都说养不教父之过,若不是你管教无方,你儿子又怎会草菅人命,接连虐杀十三名无辜的少女?” “照我看,他儿子禽兽不如,必定是上行下效!他老子蔡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得好!姓蔡的没一个好东西!” “哎?这位兄台说话不要太偏激。”人群中一名男子语气十分委屈,“鄙人也姓蔡,就没做出过此等丧心病狂的禽兽行为啊!” 周边几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兄弟们,这有个姓蔡的,上啊!” 一时间,蔡京府前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蔡京府前,是一张张激动而又愤怒的面孔。 他们聚在这里,是为了一个说法,为了一个真相。 “老爷,大事不妙了!” 自从南郊与道衍一别,蔡京忧心儿子,心绪难安,直到清晨才徐徐睡去,却不想此刻又被家丁惊慌失措的声音吵醒。 “怎么回事?外面怎么如此吵闹?” 蔡京只睡了不到半个时辰,见眼前的家丁冒冒失失的模样,外面又不知何故十分喧闹,顿时皱眉不悦道。 “一群暴民不知发了什么疯,纷纷挤在府外,喊着什么要老爷给个说法……” 蔡京大惊:“少爷呢!少爷回来没有?” 家丁见蔡京睡得迷糊,前言不搭后语,直道老爷被气糊涂了:“少爷还在大理寺,不知究竟是凶是吉啊!” 听到儿子还没被放出来,蔡京瞬间头痛欲裂。 “老爷,府外已被一群暴民堵了个严实,要不要派府兵镇压啊?” “你居然问我要不要?” 蔡京一肚子暴躁无处宣泄,逮住家丁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你第一天出来做事吗?暴民堵在门外你找我有什么用?还让我这个做老爷的亲自出去给他们个说法不成?” “这样的暴乱,顺天府怎么没有派人过来?” 家丁哭丧着脸:“就算顺天府真的派人过来镇压,怕是也挤不进来啊!” 府外竟有这么多人,多到顺天府的人马都挤不进来? “那还不快派府兵镇压!” “是是是!” “尔等刁民速速滚开,休要在此大呼小叫!” 有了手执武器的府兵在身后撑腰,再次面对府前群情激昂的面孔时,家丁的口气硬了不少。 眼见一帮手持刀剑的府兵围在府前,百姓们情绪愈发激动了起来。 “原来姓蔡的平时就是这么欺负老百姓的!” “没错!一介朝廷命官,平日里对待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就是这样刀剑相向吗!” 家丁抬头望了说话那人一眼,见他手上执了一把削尖了头的扁担,瞬间格外无奈:“你们这帮刁民,这也叫手无寸铁?” “给我上!灭了这帮暴民!” 刷啦—— “哎哟!” 府兵刚齐刷刷抽出手中的刀剑,便看见一位老大爷抱着肚子躺在了地上。 “蔡京杀人啦!”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蔡京残害无辜百姓啦!” 外围的百姓看不清进出情况,听见蔡京手下的府兵杀了人,这还如何能忍,纷纷抄起了手中的家伙。 “姓蔡的今天必须还我们一个公道!” “你儿子作恶多端,你必须得给我们个说法!” 百姓们高举手中自制的武器,呐喊着咆哮着,尽情抒发着心头的怒火,向蔡京府中涌去! 饶是一帮府兵个个手执利器,看到群众如潮水一般向府门涌来时,还是有些直打哆嗦。 “大胆刁民!你……” 家丁一句话还没说完,喉咙便被愤怒的群众插进一把小刀,永远地闭住了嘴。 即便蔡京府的大门被三十余名府兵牢牢围住,却还是难以抵挡成千上万的扬州群众势不可当的冲锋。 众怒难平! 蔡京还愣在寝房中不知所措,忽听见门外人声鼎沸,咆哮如雷。 似乎有无数人已经踏破蔡京的门槛,挤进了内院,一间一间挨个搜寻着蔡京的身影。 有些超出人们意料的是,蔡京的府邸并没有他们想象那般奢靡豪华,倒显得有些平平无奇。 “老爷!快走!暴民已经冲进来了!” 寝房外,民众的呼喊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耳听就要向自己逼近了。 蔡京手忙脚乱的穿好了鞋履,慌忙逃到了寝房门外。 不对,王爷的账本! 蔡京仿佛想起了极为重要的事,突然又折返回去,在床底下慌乱地翻找着。 只是待他将一本账簿塞进了怀中,正欲夺路而逃,却已经为时已晚。 “狗蔡京在那边!” “冲啊!” 人们个个目眦欲裂,仿佛看到了人世间最为面目可憎的魔鬼! 正是眼前这个慌不择路、屁滚尿流的男人。 他为官多年,明知他儿子的奇怪癖好,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人命如草芥。 多少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消逝在他与他儿子的手上! 无数张愤恨不平的面孔逼近,在蔡京的瞳孔中慢慢放大。 振聋发聩的声响在耳边响起,人人声讨着咒骂着,恨不得将眼前这个拥有丑恶嘴脸的男人碎尸万端! 一张张愤怒不已、瞪红了双眼的脸颊,是蔡京眼中看到的最后画面。 天色,永远地暗了下去。 第113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待顺天府众官兵赶到蔡府时,这里已经如同经历了一场人间浩劫般,惨不忍睹。 原本就半新半旧的大门,此刻被人群挤散成无数的碎片,凌乱的散布在“蔡府”二字下。 进入府内,院落里更是一塌糊涂,令人目不忍视。 每间厢房都有被仔细翻查过的痕迹,房内的家具被随意扔在了院落里,一阵冷风吹过,显得格外萧条。 官兵们不仅纷纷咋舌,没想到堂堂三品中书令的府邸,竟会这样破烂不堪。 蔡京府上家奴死伤无数,一小部分家奴趁乱逃出了府外,更多的家奴则是被愤怒的百姓狠狠殴打,倒地不起。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看来,群众的力量还是不容小觑。 待顺天府找到蔡京本人时,发现他已经睁大了惊恐的双眼,气绝多时了。 只见他浑身瘀青无数,四处布满了血迹,竟是被疾恶如仇的百姓们活活打死了。 “哎,一介中书令,竟落得个如此下场。” “呸,简直是死有余辜!你知道他儿子是怎么对别人的吗?” “死的太轻松了!就这样死了,算是便宜他了!” 顺天府几个官兵见状,围在蔡京的尸身边说起了风凉话。 并没有人注意到,虚掩的门后,闪身飞出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 朱啸风坐在御书房中,命辛公公通传下去,取消了今日的早朝。 他知道,今天早上,一定会有许多人来找自己。 他倒要看看,谁会如此沉不住气。 “没有找到什么别的,只找到了一本看不明白的东西。” 荆轲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朱啸风面前放下了一本厚厚的东西。 拿起一看,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如同鬼画符一般的东西。 朱啸风掂在手上,左右颠倒了一番,仍是看不懂上面记载了什么。 “人死了?” “去的时候已经没气了,死的透透的。” 朱啸风哑然,这个蔡京死都死了,还要给自己打哑谜。 “别的有什么发现吗?” 荆轲摇摇头:“百姓进去的时候我就在房顶看着了,蔡京家里穷得很,百姓只是杀了个人,什么也没拿。” 蔡京家里穷? 这是朱啸风完全没想到的。 按之前海瑞整理出来的户部亏空账目来看,近十年来,蔡京贪得一点不比吕不韦、曹操少。 吕不韦手下有一堆人要养活,曹操身边有无数个别人家的老婆要养活,但饶是如此,他二人府上都绝不能用穷来形容。 然而蔡京处心积虑,处处捞钱,到死家里却只能用“穷得很”来形容。 莫非都被他的孝顺儿子挥霍一空? 再看眼前这本布满了神秘符号的书,朱啸风更觉疑点重重。 但无论如何,蔡京已死。 如果不出所料,他弟弟蔡卞此刻也难逃盛怒中群众的手心。 而形如恶魔的蔡昆,三日后也要被斩首示众。 尽管蔡氏三人已死,连续一个多月的女子失踪案也已经告破,但朱啸风心中却并无想象中那样的畅快。 他们三人死有余辜,但他们的死,却也换不回十三条鲜活无辜的生命。 难道身为朝廷命官,便可以这样肆无忌惮,漠视生命吗? “有的人出生在罗马,有的人出生就是牛马。罗马人心善,却容不得牛马。” 朱啸风喟然长叹,一时间悲愤交加,感慨无限。 “罗马是什么马?” 一旁的荆轲不解,这个人怎么又开始说胡话了。 朱啸风摇头道:“不是什么好马。不过,此次朕不用出手,就能将蔡府铲平,还要多亏了马周。” “马周?” “不错。朕让马周连夜写了一篇文章,并令大齐报社连夜刊登发行,今日早晨扬州百姓才能看到那篇令他们无比愤怒的文章。” 荆轲恍然大悟:“所以今早才会有那么多人踏平了蔡京府,而且直到结束,顺天府才派人赶到。” 朱啸风默然点头,看来荆轲为自己办事以来是大有长进,竟然都学会举一反三了。 荆轲忍不住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对他的崇敬又多了一分。 虽然眼前这个人经常说一些匪夷所思的话,但他做事实在思虑周到,滴水不漏。 荆轲不禁肃然起敬。 “陛下,秦桧、王勉在外求见。” 朱啸风懒懒抬眼。 怎么,蔡京刚死,这二人便坐不住了吗? “让他们回去,说朕今天处理政务,没空见他们。” 不知他们二人要对自己说什么,但眼下,朱啸风还是沉得住气的。 想要得知蔡京还做过什么事,自己就要比对方更有耐心。 只要自己不急,急的当然就会是别人。 “包拯也来了,陛下。” “见!” 在秦桧、王勉二人惊惧忐忑的目光中,包拯畅行无阻。顺利进入了御书房中。 “陛下,秦桧和王勉此刻就在外面,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包拯不禁好笑,这二人未免也太迫不及待了些。 “不用睬他二人。对了,蔡昆怎么说?” “蔡昆还不知他父亲已死,仍然口出狂言,嘴硬的很。” 包拯回想起蔡昆如同墨鱼吐墨般不断吐出恶语的嘴,忍不住浮现出厌恶的表情。 “告诉他,他父亲他叔父都死了,看他还嘴硬么。” 朱啸风表情淡漠,显然对蔡昆已是厌恶至极,“还有,跟他一起被抓回大理寺的钱晋锡审过了吗?” “钱晋锡已经招了,方大人是他下毒谋害的。” “但他只说蔡京给他了些好处,让他多多看顾蔡昆,关于蔡京其他的事,他是一点都不知道了。” 朱啸风靠在椅背上:“毒害朝廷命官,是死罪。” 包拯会意:“微臣明白。” 遣退了荆轲、包拯二人,朱啸风起身踱步至窗边,看向窗外四角的天空。 辰时二刻的天空,一缕阳光终于突破了层层密云,从乌云的缝隙中透了出来。 本还大雾弥漫的空气,也渐渐被逐去了一分朦胧,多了一份明朗。 随着蔡京的倒台,整个朝堂之上将再次被重新洗牌。 一些潜藏在暗处的秘密,也终将逐渐浮出水面。 扬州城,又要变天了。 第115章 敲山震虎 一连三日,朱啸风都免去了早朝,对外宣称自己有要事处理。 有人说,皇帝从蔡京府上搜出了众多大臣行贿受贿的证据。 也有人说,蔡京死前曾交给顺天府一份名单,上面详细记录了朝中所有大臣的贪污的明细。 有几人陆续来到宫中求见,但都被朱啸风一一回绝,吃了个闭门羹。 一时间,部分当朝的权臣个个都人心惶惶,惴惴不安。 三日后,太和殿上。 一别三日,几乎人人都憋了满肚子的话要向皇帝禀告。 “启禀陛下,微臣有要事禀告!” 朱啸风微微侧头,瞥向满脸急不可耐的秦桧。 自己一连三日未曾上朝,这个秦桧便孜孜不倦地到宫中找了自己三日,只不过每次都被拒之门外。 亏得蔡京生前屡屡推荐秦桧,没想到他却是个如此沉不住气的。 “此事拖到现在才向陛下禀告,实在是微臣的过错,但微臣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秦桧急切地跪下,还未禀明自己究竟要交代何事,便先表明自己的苦衷。 但朱啸风却并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看向秦桧,并不打算接他的话。 见皇帝面无表情,秦桧有些尴尬,但人已跪在了地上,只好硬着头皮向下说。 “微臣参加殿试前,蔡京曾找到微臣,表示一定扶持微臣做状元,但微臣日后一定要为他所用。” “微臣苦读十年书,虽然自认并无经天纬地之才,但也有自己的一番抱负,哪里肯做蔡京的走狗!” “但蔡京却早已执迷不悟,不惜派人四处造谣,玷污马周大人!” 马周乍听的自己的名字,茫然抬头,有些无奈地耸耸肩。 当初被污蔑事小,自己差点命丧客栈这件事,还不知该找谁算账呢! 朱啸风皱起眉头:“蔡京抹黑马周这件事,你是知道的?” 秦桧心中一惊,难道皇帝并不知道自己知道? 原以为蔡京死后,皇帝手中掌握了种种蔡京与自己勾结的证据。 本着坦白从宽的想法,秦桧自己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却没想到,皇帝看上去竟然毫不知情? 冷汗顺着秦桧的额头流了下来。 必须一口咬定全部都是蔡京的逼迫,不然自己不但仕途堪忧,小命都难保! “微臣知道,但蔡京威胁微臣,若是敢走漏风声,就灭了微臣的九族!” “如今蔡京伏法,微臣也终于得以将他的丑行揭露给陛下。” “像蔡京这样野心勃勃之人,实在死得其所,死有余辜!” 朱啸风冷冷地望着义愤填膺、振振有词的秦桧,从未觉得他面目如此可憎过。 再怎么说,蔡京对他也算有提携之恩。 如今蔡京倒台,他却第一个跳出来,冲蔡京未寒的尸骨啐了第一口吐沫。 但科举这件事,朱啸风是早有察觉的。 秦桧一副替天行道的架势,但说了半天,也未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嗯,朕知道了。” 朱啸风漠然转开了视线,留下呆在原地措手不及的秦桧。 满朝文武皆是面露讥笑,窃窃私语地望向秦桧。 人人皆知他是蔡京的拥趸,如今看到蔡京身亡,他便做出这副急欲撇清关系的样子。 群臣纷纷面露轻蔑,对此十分不屑。 读书人最看不起的,便是这种落井下石的势利小人。 秦桧虽然生得一副仪表堂堂的皮囊,为人却如此尖酸市侩,实在难以令人产生好感。 “陛下,臣也有要事告发!” 王勉颤颤巍巍,哆哆嗦嗦,不知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出于愤怒,脸颊上的花白胡子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当初陛下下令工部制造耧车,市面上便出现了大批仿制的盗版耧车,坑害了一方百姓。” “经臣追查才得知,这正是蔡京的手笔!” “是他趁此机会中饱私囊,从中获利,不仅扰乱了市场,更是滥竽充数,粗造滥制,骗取百姓的钱财!” “此等坑蒙拐骗的恶劣行径,实在居心不良、心怀叵测!” 朱啸风当初就对蔡京有所怀疑,如今听到王勉一番言语,更是坐实了自己的猜想。 “嗯,蔡京确实该死。” 朱啸风仍是淡淡地,继续环视着群臣。 蔡京的死,让一部分人方寸大乱,心中极度不安。 看到朱啸风始终波澜不惊、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他们的心里彻底慌乱起来。 “还有外商、外商赋税一事!” 群臣中不知是谁提起当初蔡京阻拦外商赋税一事,一时间满朝纷纷群情激愤。 “蔡京长年与外商勾结,从中谋取私利!” “这种勾结外商的行为,无异于卖国!” “没错,蔡京这样的卖国贼,实在罪无可赦!” “蔡京死在百姓手里,也免得脏了陛下的手!” 看着纷纷声讨蔡京的百官,他们有些是出于愤怒,有些是出于蔑视,还有些是急于撇清关系。 朱啸风深吸一口气。 无论如何,蔡京已死,自己曾经的疑惑也终于找到了答案。 但蔡京的死,却令朱啸风不得不正视一些曾经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本以为曹操、吕不韦倒台后,朝堂上再无能压制自己之人,即便有贪官污吏的存在,也并不会破坏大齐的江山社稷。 事实证明,朱啸风将这件事情想的太过于简单了。 痛定思痛,朱啸风缓缓开口,字字痛诉,真挚感人—— “朕每日想起先帝,想起列祖列宗,都觉心之有愧,心绪难宁。” “遥想当年,我大齐称霸东方,威震四海,是何等的盛景。” “可今日,我大齐国土还不到当年的一半,人口也锐减许多。” “朕每日向先帝祈祷,祈求祖宗的庇佑,希望列祖列宗福泽我大齐百姓,兴旺我大齐人口。” “但朕却想不到,就在这扬州城里,竟还有此等视人命如草芥的事情发生。” “朕不希望,也绝不允许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是朕最后的警告。” “若是此后,再有此等为官不为、仗势欺人的事情出现在我大齐,朕,必斩之!” 朱啸风的话语绕梁许久,迟迟不能散去。 群臣观之,如同观望从天而降、手持利剑的年轻神祗,誓要斩杀一切不忠不良的佞臣贼子。 这便是明君的风范,这便是贤君的姿态! 而有些人,却不安地垂下了头颅,暗自庆幸自己又侥幸过了这一关。 但无论如何,蔡京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 朱啸风缓缓靠在龙椅上,默默长舒一口气。 眼下,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第116章 皇家拍卖会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这一日,扬州城阔别了接连半月的阴霾,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回暖。 过了冬至后,白天便来的愈来愈早了些,还未到辰时一刻,一轮红日就挂在了天空中。 不同于往日清冷的阳光,这一日的阳光洒在身上,倒还颇有一丝暖意。 扬州城最繁华的大街上,一辆辆马车呼啸而过,路人看到马车,纷纷避让开来。 这些马车有黑顶的、有青顶的,全部都是当朝重臣的出行待遇。 在寻常百姓眼里,这一日皇宫内必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不然这些重臣也绝不会心急如焚,乘车飞驰。 但这些车内,坐的却又并非李斯、胡惟庸这样的重臣。 这些人坐在只有五品以上大臣才有资格配置的马车中,激动万分,情绪高昂。 原本在这些人的心中,能坐上当朝一品、二品大臣的马车,就已是三生有幸之事。 而今日能畅通无阻驶进皇城,更是他们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壮举。 原来,这些人并非大齐的权臣,而是上缴天价报名费后摇身一变,入籍内务府的皇商。 今日入宫,皆是到宫内参加由内务府亲自举办的拍卖会。 对这些皇商而言,钱财实属身外之物,如何能光宗耀祖,才是至关重要之事。 在齐国,纵然商人手中掌管了大部分的财富,但却地位极低,被人所耻笑。 因此,即便皇帝设下高昂的皇商报名费,依旧有成群结队的富商趋之若鹜,纷纷报名。 这一日的拍卖会,朱啸风只允许五品以上的皇商前来竞拍。 一来是害怕人数众多,全部到宫中来乱了套。 二来,大概也只有五品以上的皇商才有参加竞拍的钞能力了。 为了向皇帝表明忠心,扬州城中三百五十二名五品以上的皇商纷至沓来,只为感受这至高无上的荣耀。 过了乾清门便要步行入内,皇商们一个个趾高气昂,生怕旁人看不到自己身上所穿的蟒服颜色。 这,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朱啸风早已下令,将此次皇家拍卖会全权交予内务府总管荣禄与户部尚书海瑞共同负责,因此二人也早早来到如意馆,准备相关事宜。 “陛下驾到——” 随着辛公公的一声通传,朱啸风来到了如意馆中。 “陛下,您怎么亲自来了?” 看到皇帝出现,荣禄满脸堆笑迎了上去。 朱啸风平日里见到内务府总管的次数不多,但荣禄是前朝旧臣,对先帝忠心耿耿,往日安排宫中各项事宜也算得体,朱啸风素来对他印象不错。 “今日首次召开皇家拍卖会,朕来亲自看看。” “你们该忙的忙,朕就在一旁看着,无妨。” 说话间,朱啸风登上了如意馆的二楼,静候拍卖会的开始。 如意馆是平时用来存放古玩的地方,类似于一个宝塔的形状,共有三层高,拍卖会便在馆前的空地上举行。 朱啸风坐在二楼,这里视野极其开阔,可将拍卖会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见到皇帝上楼,荣禄的神情也越发严肃专注了起来。 不到一刻钟,如意馆前的空地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前来参与竞拍的皇商。 皇商按照一品到五品的顺序,从前到后排列而坐。 虽然人数众多,但荣禄、海瑞二人却安排的井井有条,森然有序。 朱啸风望着满满当当围坐着的皇商,眼中满是一排排一万两的报名费。 这扬州城富豪的数量,着实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待到此次拍卖会结束后,必定要让荣禄好好算个明细出来。 银子还没拿到手里,朱啸风就已经盘算好该怎么花出去了。 正在无限畅想中,便望见荣禄短小笨拙的身躯爬到空地前方的一座高台上,清清嗓子开始了宣讲。 “众位皇商皆是为我大齐立下功劳的忠臣。为表皇恩浩荡,圣上特在此举行第一届皇家拍卖会。” “下面,请展示第一件拍卖品!” 朱啸风看着台下的情况,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展台两侧都安排了几名身材高挑、模样俊秀的宫女,等待着展示每一件拍卖品。 没想到,荣禄竟将自己想象中的拍卖会场景完美复刻出来了。 只见荣禄一声令下,展台一侧徐徐走上两名宫女,二人轻扭腰肢,手中托着一件细小的物件。 “第一件拍卖品——御书房中的砚台一个!” “这是陪伴陛下无数个难眠之夜的砚台,每当陛下伏案忙碌,身边都会有这个砚台的身影。” “起拍价——五百两!” 荣禄话音刚落,人群中已是炸开了锅! “陛下亲手用过的砚台,竟才买五百两?这和白送有什么区别!我出一千五百两! “陶大人,陛下用过的东西,在你心里只值这个价?我出三千两!” “都别争了,我出五千两!” “八千两!” “……一万两!” 人群瞬间归于寂静,众人纷纷回首,望着最后一排喊出一万两天价的男子。 朱啸风讶异无比,这个砚台只不过是个寻常的官窑砚台,半个古董都算不上,能买到一万两的高价,实属这砚台三生有幸。 究竟什么人如此大的手笔,一出口便是一万两! “若没有加价者,砚台便属于沈万三沈大人了!” 听到沈万三的名字,朱啸风的眼皮猛烈地跳动了两下。 就是那个富累金玉、富可敌国,传说中拥有聚宝盆的男人——沈万三? 朱啸风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沈万三。 他约莫四十岁,面白无须,大耳方腮,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这样的长相放在人堆里,一眨眼就找不到了。 可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极其普通的中年男人,却是日后江南地区首屈一指的富豪! 果然,人不可貌相。 “哼,沈大人好大的手笔。” 即便没有实际的官职、空有官衔,但皇商之间皆可以“大人”互称。 众人纷纷将头转向另一边,原来是方才喊出八千两价格的男子在说风凉话。 只见他一把浓密的络腮胡,肥头大耳,一双小眼镶嵌在脸颊上的肥肉中。 第117章 皇商的镇宅之宝 “石大人说笑了!” 沈万三低垂着脑袋,满脸谦卑得体的微笑,仿佛对说风凉话的男子丝毫不在意。 “石大人富可敌国,区区万两白银对石大人而言,自然是小数目。” “只不过以石大人的爱好,自然对这砚台提不起感兴趣,一心等着圣上的宝剑宝刀罢了!” 一旁的人闻言,瞬间哄堂大笑了起来。 这个石大人石崇乃是扬州城出了名的暴发户,早些时候靠着拦路抢劫发了家,后来用这些赃款在扬州城开些酒肆,才把生意做大做强。 虽说英雄不问出处,但石崇平日里最忌讳别人拿他靠拦路抢劫发家的事情做文章,请了许多前朝的翰林学士来家中教自己读书,好把自己包装成一个饱读诗书的正人君子。 但俗话说,欲盖弥彰。 愈是如此,旁人愈是拿石崇当笑话。 方才沈万三的一席话,不仅嘲讽了自己靠抢劫出身,还暗示自己看不起皇帝日日用的砚台,只等着更好的拍卖品。 想到此处,石崇勃然大怒,满脸的络腮胡都随着脸上的横肉剧烈抖动起来。 他转向荣禄,急不可耐地张口道:“这个砚台,我出一万两千两!不,两万两!” “宣布成交之后,就不可再更改了!” 荣禄面露不悦,略带嫌恶地皱眉望向石崇。 毕竟是做劫匪发的家,无论晋升到什么地位,都是一副土匪的做派! “继续下一件拍卖品!” 石崇悻悻坐下,双眼仍是死死盯着沈万三。 不过是穷乡僻壤出身的一个小商贩,竟敢如此不自量力! 今天,绝不能再叫这厮从自己手上抢走任何一件竞品! “这一张翡翠屏风,乃是陛下与皇后娘娘大婚时,先帝所御赐。” “起拍价——五百两!” 听到这样价值连城的屏风起拍价竟只有五百两,众人个个赤红了眼眶。 “一万两!” 石崇财大气粗,出手便是一万两,一部分心存侥幸想缓缓抬价的皇商闻言,只好叹气作罢。 “我出一万三千两!” 沈万三镇定自若,仿佛对翡翠屏风已是势在必得。 石崇咧嘴一笑,怕的就是沈万三不来与自己叫价。 既然如此,就看他沈万三能撑几个回合! “一万三千零一十两!” “一万五千两!” “一万五千零一十两!” 二人如同较劲一般,毫不退让。朱啸风坐在如意馆二楼,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每次沈万三叫出价格后,石崇却只是在沈万三的叫价上,多加了十两而已。 但就是这十两,逼得沈万三不得不一再抬价。 朱啸风视线冷冷扫去,对这个石崇的好感迅速下降。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荣禄便将这扇屏风判给了石崇所有。 石崇喜上眉梢,并不是因为捡了多大的便宜,而是看到沈万三在自己面前吃了瘪,心中得意得很。 方才自己同沈万三喊价,旁人也只有眼热羡慕的份,并无人敢来加价。 打从心底里,石崇喜欢这种唯我独尊、稳操胜券的感觉。 在场果然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往后的一连五件竞品,石崇都用这样的手法,以微弱的优势压倒了沈万三。 “石大人果然富可敌国,我等甘拜下风!” “早知如此,我等也就不必不自量力,来以卵击石了!” 不仅是沈万三,在场的剩余皇商都对石崇颇有微词。 本来,朱啸风就有意压低了所有竞品的起拍价,无论大小物件,都以五百两起拍。 可偏偏石崇一开口便抬高价格,少则数千两,多则上万两。 饶是这些皇商个个财大气粗,也抵不过石崇这样赌气一般的喊价法。 石崇并不把这些话语当作讥讽之言,只道是旁人都对自己心悦诚服,面上不禁又得意了几分。 “最后一件竞品,起拍价只要一两银子。” 听到荣禄的一番话,众人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纷纷摩拳擦掌。 莫非到了拍卖会的尾声,圣上真的是要做慈善? 荣禄话音落下,便见两名宫女合力抬上一只圆筒形状的物件。 “这一只红木恭桶,乃是陛下幼年使用过的恭桶。” “起拍价——一两!” 噗! 朱啸风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自己交代荣禄与海瑞,让他们尽量多挑一些自己贴身的物件来做拍卖。 一来是拉近与这些皇商的距离,二来是显得自己这个皇帝更接地气。 这个荣禄倒好,竟把恭桶这种东西翻出来了! “恭桶好啊石大人,承接陛下的五谷轮回之物,若是石大人带回家去,必然能沾染不少的浩荡皇恩!” “没错啊石大人,这只恭桶可是自圣上幼年就跟随在圣上身边,起拍价只要一两银子,绝对的物超所值!” 众人方才还为石崇的咄咄逼人而倍感不忿,如今看到最后一件竞品,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石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着面前的恭桶,心中生出一分迟疑。 今日本可以满载而归,但这只恭桶却是有些令他望而却步。 “你们懂什么?陛下的恭桶搬到府上,可是镇宅之宝。” 沈万三半晌未出声,此时倒是极为诚恳地望着石崇:“这最后一件竞品,还请石大人高抬贵手。” “我出五百两!” 众人望着沈万三的虔诚模样,见他连陛下的恭桶都不放过,对他的倾佩之情霎时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而如意馆上的朱啸风,却对沈万三另眼相待。 沈万三定是看出了石崇的迟疑,以进为退,逼着石崇与自己拼抢。 对付石崇这样的脾性的人,若是沈万三拱手相让,对方倒并不见得有多稀罕。 但若与石崇争抢,对方决计不会示弱! “五百两?我出一百五十两!” 石崇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仿佛今日的拍卖会已经让他产生了该死的肌肉记忆,看到别人出价就忍不住要压上一头。 但话音刚落,石崇便看到了沈万三狡黠的笑脸。 糟糕,中计了! “石大人如此虔诚,那在下也只好忍痛割爱了!” 看了一周无人加价,荣禄一锤定音—— “若没有加价者,恭桶便属于石崇石大人了!” 第118章 二十万两巨款 石崇呆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得到了皇帝的贴身物件,按理说属于至高无上的荣耀,拿回家就是传家宝。 但尴尬的是,这贴身物件是一个恭桶。 “获得本次拍卖会最为贴近陛下的物件,石大人本应高兴才是,怎会有这般不情愿的表情?” “莫非石大人并不稀罕圣上的贴身之物?” 石崇双眉倒竖,凶相乍现:“哪有的事?得到陛下贴身之物,我喜不自胜,高兴晕了!” 尽管一场拍卖会结束,沈万三只竞拍到了一个砚台,但他看上去丝毫不恼,依旧是一副谦卑的笑容,同众人一起抱拳向石崇道贺。 看到沈万三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模样,朱啸风不由得对他好感倍增。 同样都是商人,沈万三的身上就少了许多浮躁与市侩,多了几分淡定。 难怪这样的人日后能成大事! 朱啸风眼神望向另一边去,看到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武士彟。 有一个皇后女儿并没有让武士彟身为商人的地位得到提升,他便只好花大钱买个一品皇商。 但拍卖会这样的事情,武士彟其实是不屑于参加的。 毕竟有武媚娘这样的女儿,他还何须苦心造诣,在皇帝面前表自己的忠心? 但作为一品皇商,多少还是要出席一下,以表重视。 朱啸风将众人百态尽收眼底,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看法。 不过,无论这些皇商如何在拍卖会上卖力喊价,最终的受益人只会有一个,那就是自己。 待第二日早朝,荣禄整理好明细交予自己后,朱啸风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启禀陛下,昨日皇商拍卖会共计筹得拍卖款二十万五千七百两。” 满朝闻言,不禁纷纷咂舌。 如今当真是国富民强,百十个商人聚在一起,分分钟就能甩出二十万两白银这样的巨款! 朱啸风不用看名单就知道,这二十万两基本上都出自石崇的口袋。 尽管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但他也确实为这次拍卖会做了很大贡献。 “这二十万两白银,朕并不打算归入内务府,也不打算拨给户部。” “朕打算用这二十万两白银,做一件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群臣纷纷屏息静气,不知朱啸风要将这二十万巨款作何用处。 无论哪个部门拿到了这笔巨款,无疑都会一举成为大齐朝堂中油水最大的部门! “曾如春!” 听到皇帝猛地传唤自己的名字,曾如春一惊,慌忙走到殿前跪下。 “微、微臣在!” 文武百官顿时面面相觑,倍感震惊。 自古以来,大齐每年的铁矿、铜矿都有产出,只是数量不多,皇帝也从未重视过。 如今的圣上却反其道而行之,竟将这样一批巨款专门用来开采矿产! 然而朱啸风作为一个现代人,却有自己的打算。 若是想要收回大齐北方的实地,不仅要有充足的粮草、人马,更需要精良的装备。 如今大齐的铜铁产值都极其低下,并且工艺不高,锻造出来的铜铁都不算精品。 连一件趁手的武器都没有,如何能和敌人正面一战? 尽管曾如春对朱啸风的行为也有些不解,但听到二十万两巨款就这样划给了工部,还是万分受宠若惊。 “微臣遵、遵旨!” 朱啸风微微点头:“不仅如此,朕还要你找出能工巧匠,不管用什么办法,研制出精炼的铜与铁!” “全国各处工部的负责人,就由丞相来协助你来挑选。” “是!” 二人领命,脸上满是神圣与严肃。 尤其是曾如春,听到二十万款项到了工部,他倒并没有非常之欣喜如狂。 但听到皇帝要他研制铜铁的炼制技术,他那双憨厚的小眼睛刷的一下,便有了光彩。 下朝的路上,李斯一边向宫门外挪动,一边若有所思,心事重重。 皇帝将挑选工部负责人的事情交给了自己与曾如春二人,但人人皆知,曾如春向来醉心于研发设计,并不擅长这些官场上的人际交流。 挑选负责人的事情,便顺理成章成了自己的事。 只是,这二十万即便分到了全国各处,也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皇帝如此重视这件事,因此挑选合适的负责人,必须慎之又慎,不可出错。 “李丞相,李丞相?” 李斯忙回过神来,原是自己想得出神,并未听到身后有人呼唤。 “李丞相想什么呢?竟如此出神。” 回过头去,便看到胡惟庸一张高深莫测、似笑非笑的面孔。 这绝对是李斯最不想看到的一张面孔。 “李丞相是否发现,今日朝堂有些不同寻常?” 李斯默默翻了个白眼:“是啊,今日朝堂上似乎格外暖和,大殿里的炭火添的真足。” 看到李斯装傻充愣,胡惟庸却也不恼火:“李大人不觉得,没有了中书令与中书舍人,朝堂上显得格外空荡?” 只是死了蔡京、蔡卞两个人而已,朝堂上怎么就空荡了? “老夫记得,当初蔡京出任中书令时,好像也是翰林院出身的。” 李斯烦透了胡惟庸一再与自己打哑谜的样子:“胡大人,您究竟想说什么?” “老夫想说,修编严嵩文采飞扬,青年才俊,完全可以出任中书令一职。” “大理使者来朝时,严嵩作为接待就极为合格,安排得极为周到。我想举荐严嵩,也不会让李丞相在陛下面前丢了面子?” “胡大人,你是知道的,”胡惟庸面露难色,“陛下素来有自己的主意,中书令这样的要职,又岂是我的进言就可决定的?” 胡惟庸停下脚步,一脸高深莫测地望向李斯,令李斯愈发不安了起来。 “李丞相乃我大齐第一权臣,陛下对你分外信任,连挑选工部负责人一事也要交付与你。你的进言,陛下当然会听在心里。” “况且,李丞相也不想陛下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对你失望的,对吗?” 望着胡惟庸势在必得的笑容,李斯不禁打了个寒颤。 “李丞相,老夫是爱才之人,这只是老夫一点小小的心愿。愿不愿意,自然还要看李丞相自己的心意!” 留下李斯呆愣在原地,胡惟庸背过双手,悠哉悠哉地大步离去。 第119章 来世还住大齐家 李斯望着胡惟庸悠然离去的背影,紧紧攥住了双拳,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只是那么小小一丁点人生污迹,如今却被胡惟庸死死拿捏在手中,如同拿捏在他手中的一把淬毒匕首,时时刻刻逼在自己的喉头。 李斯不仅怒,更是恨! 自从离开吕不韦之后,李斯就发誓再也不要被别人拿捏在手上,自己的命运要由自己做主。 如今自己贵为丞相,却又再次重蹈覆辙。 李斯只感受到一股气血翻涌,全部拘在头处,太阳穴咚咚跳个生疼。 胡惟庸不是一再以自己曾经做过的事相要挟吗?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自己主动找到皇帝坦白一切,也总比日日受到对方威胁要强得多! “李丞相,真不巧,陛下这会儿不在御书房,也没在养心殿。” 待李斯赶到御书房门口,却没承想扑了个空。 辛公公说陛下不知所踪,想来是不知在哪个娘娘宫中歇下,不想被人打扰罢了。 李斯失魂落魄地再度离去,想到今日没能面圣,反而有些庆幸了起来。 胡惟庸这件事,自己断不能操之过急,拼个鱼死网破。 看来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然而李斯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朱啸风正与霍去病身骑骏马,飞驰在前往扬州城中心的小道上。 经过午门,朱啸风发现此处围了不少百姓,不知在阔声谈论些什么。 “走,过去看看。” 朱啸风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由霍去病,踱着步子走上前去,在人群外静静聆听起来。 “这样的魔鬼,真是死得其所!” “好久没见过这么大快人心的事啦!” 朱啸风猛然想起,今日就是蔡昆被斩首示众的日子。 算算时间,蔡昆应该已被斩首多时了。 果然,伸头便望见午门前暗红一片,地上的血迹早已干涸。 然而扬州城的百姓们都对他恨之入骨,仍对着行刑的地方指指点点,好不痛快。 “走,咱们沿着午门向南边逛逛。” 朱啸风感慨万千,与霍去病一边闲聊,一边牵着马匹,悠闲地走在扬州城的街道上。 午后的阳光极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点也没有寒冬凛冽的感觉。 临近年关,这一日的扬州城分外热闹。农户赋闲在家,纷纷到市里赶集,囤积些过年要用的物件。 朱啸风还是来到先前偶遇马周的茶肆中坐下。老板见朱啸风到来,熟练地为他沏上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哟!公子今日得闲,出来喝茶?” 朱啸风点点头:“多日未见,老板生意兴隆啊。” “嗨,可不是比之前好了不少嘛!” 茶肆老板满脸堆笑,显然最近赚了不少,看来也能过个肥年了。 “公子您可不知道,自从咱们大齐有了周报之后,来摊上看报读报的客人可是越来越多了。” “对,我们都嫌这周报出的太慢!七天出一份,等的也太久了。” 一旁几个客人闻言,也纷纷随声附和了起来。 “哦?” 朱啸风哑然失笑,“看来竟是当朝天子失策,报纸更新也太慢了些。” 话音刚落,身边几人顿时面无表情,齐刷刷盯住了自己。 朱啸风面露尴尬,自己方才说错了什么话吗? 为何众人都这样直勾勾盯着自己? 坐在原地,朱啸风能明显感受到几人冲破体内的怨气。 “公子,您以后再别来我茶肆上喝茶了。” 茶肆老板面色一沉,伸手就收去了朱啸风面前的两套茶具。 可怜朱啸风一口碧螺春还没喝上,就被下了逐客令。 “等等、老板,为什么啊?” 朱啸风环视一圈,心中颇为委屈。 感受到众人不友好的气息,霍去病警觉地起身挡在朱啸风身前。 “公子,我看你仪表堂堂,谈吐不凡,有几次你忘记结茶钱,我也并未难为你。” “可是如今,你居然在我的茶肆上说天子失策?这我断不能忍!” “公子,你走!” 朱啸风啼笑皆非,就这? “老板说的没错!你可知圣上登基后,为我们百姓做了多少好事吗?” “圣上不仅下旨创建了报纸,还把朝中的奸臣佞臣一个个铲除干净!你是不是根本就没看今日午门蔡昆被斩首的盛况啊?” “不会把不会,身为扬州城百姓,斩首蔡昆这种大快人心之事都不去看?” 朱啸风伸手擦擦额前的冷汗:“看了看了,确实痛快。” 扬州城百姓都有一个特点,就是热心肠。 众人眼见茶肆上激烈地争执起来,纷纷都围在旁边看起了热闹。 “哼,去看是理所当然的。当今圣上乃是我大气百年难遇的明君,你到街上打听打听,谁敢说圣上半个不字?” “不错!”人群中走出一位身扛锄头的大姐,“自从天子造了耧车、发了种子之后,俺们家今年都多打了十石粮食!” “若不是天子如此英明决断,俺们家今年这个年都不好过。” “你敢说你没有从天子的英明决策里得到过一点好处吗?” “你敢说你没有看过一眼大齐周报吗?” “你敢说如今出门买东西再也不必受那外商的脸色了吗?” “如今你却在这里说咱们天子不好,简直就是……白眼狼!” 看着周遭百姓们七嘴八舌的模样,朱啸风瞬间掉入了回忆的漩涡,久久不能回神。 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为百姓做了这么多的好事。 原来,这就是被百姓拥护、被子民爱戴的感觉。 原来做一个明君,就是这样的感觉。 看到幸福的笑容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对于朱啸风来说,这样的景色胜过人间一切绝色。 “喂,你听到陛下为百姓做了这么多好事,居然还能不为所动,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不想做咱们大齐子民的可以滚出去!” 朱啸风回过神来,望着身边群情激昂的面孔,发自内心的说道:“三生有幸生在大齐,怎会不愿做我大齐子民?” “我只想说,此生无悔生华夏,来世还住大齐家!” “好!” 听到朱啸风简单两句便表明了立场,周边群众顿时鼓起了掌来。 多高的觉悟啊! 第120章 凌晨四点的铁匠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即便如今早已不是烟柳遍地的季节,皇城中依旧人声鼎沸,格外热闹。 匆匆拜别茶肆一席人,朱啸风连忙带着霍去病离去。 “大哥,百姓都夸你,你不好意思了!” 看着霍去病一脸贼笑的模样,朱啸风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什么不好意思,我是嫌他们吵得慌。” “再说,我还想到处逛逛呢。” “我也想逛逛,大哥你看那边,围了好多人啊!” 顺着霍去病手指的方向看去,朱啸风果然看到一个摊位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些人。 人们将商铺围了个水泄不通,从远处看,根本不知道这是个贩卖何物的摊子。 “走过的路过的都来瞧瞧喽!最新的犁车!” 朱啸风凑近才发现,商贩竟摆了一排小型的犁耙在叫卖着。 定睛一看,这犁耙与自己从前见到的有很大不同。 之前自己所知道的犁耙,需要由水牛等家畜来协助操作,体积较为庞大。 但眼前的犁耙却要小得多,与自己曾经发明的耧车大小相仿,看上去一人就可操作。 “老人家,这是什么呀?” 朱啸风随手拉过身边一个老大爷,和颜悦色道。 老大爷好不容易抢到了一把犁耙,大为兴奋,便耐着性子与朱啸风讲解道:“你不知道吗?最近这犁车可是红火得很。” 朱啸风摇摇头:“我只知道耧车,还不知道这犁车呢。” “嗨!这犁车说白了,也是从那耧车演变过来的。” “不仅如此,还有耙车、锄车呢!” 听说市面上还流传着这么多自己从未听说过的农具,朱啸风微微有些不解:“那这些耙车、锄车可都是从耧车演变过来的?” “那可不!自从圣上给咱们造出来耧车之后,也不知道哪几个神人,又仿造出了犁车、耙车,咱们用这些东西耕起地来,那是又快又省力。” “这不嘛,到年关了,我赶紧多屯两把,等开春了耕地,用着就方便咯!” 说罢,老大爷如获至宝般抱着犁车,美滋滋地回家去了。 对于农户而言,这些提高生产力的工具可不就是他们的武器、他们的宝贝吗! 朱啸风望着哄抢一团的商铺,若有所思。 既然民间的能工巧匠能从耧车中得到灵感,制造出犁车、耙车等等此前从未见过的工具,那为何不另工匠们发挥自己的创造力与想象力,创造出更多具有开创性的工具来呢? 毕竟自己一个人的想象力实在有限,并且古人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 有了先进的农业工具,大齐国百姓何愁吃不饱饭! 甚至,能工巧匠也可以根据自己的特长,打造出杀伤力大的武器,为自己所用。 朱啸风不得不佩服自己机智的头脑。 说干就干,朱啸风立刻回到宫中,大笔一挥颁下一道圣旨—— “自即日起,凡民间能工巧匠有独特发明者,视发明情况,赏!” “凡手艺精良技艺高超者,视手艺水平,赏!” “凡举荐当地工匠的知县知府,赏!” 三道指令甫一推出,民间工匠圈子一时间炸开了锅! 大齐自古以来重视农业发展,匠人的地位虽说仅次于农户,但也高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百姓都相信一句话——大力出奇迹,无论做什么事都喜欢亲力亲为。 各项工具在大齐的使用率都不高,工匠的手艺也十分一般。 即便好不容易能在当地有个铁匠,打出来的铁器也只能说凑合着用,绝对算不上制作精良。 在百姓眼里,圣上大肆发展农业之后,看来是要扶持工匠崛起了! 一时间,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响彻整个大齐。 这一日早朝,朱啸风望着太和殿上昏昏欲睡的王勉,心中极为不悦。 “王勉,你若是嫌睡得不够,朕边放你告老还乡,回家去睡个够!” 王勉本来上下眼皮子还在不住地打着架,听到皇帝要罢了自己的官,顿时吓精神了。 “陛下!不是老臣贪睡,实在是最近晚间难以入眠啊!” “不知道附近的铁匠都发了什么疯,每日寅时就跟约好了一般,都在家里打起了铁。” “老臣一把年纪,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有几个大臣就住在王勉的宅邸附近,听到王勉的抱怨也忍不住纷纷点头附和。 寅时,那不就是凌晨四点? 凌晨四点的打铁声,让朱啸风不禁肃然起敬。 这是什么精神? 这是锲而不舍的精神,这是持之以恒的精神! 这,就是工匠的精神! “你在家中睡大觉,这些工匠却踏着月色,不懈地打铁。”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扬州城吗?” “既然没有见过,你为何对这些工匠面露不屑!” “看到这些工匠如此勤奋刻苦,朕倍感欣慰!难道王大人就如此嫌恶吗?” 王勉心中委屈,自己确实见过凌晨四点的扬州城,不过那是自己从醉仙楼出来的时候。 但听到皇帝连声夸赞铁匠,王勉还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不敢、不敢,老臣也只是发自肺腑地心疼这些匠人罢了。” 朱啸风对王勉的回答还算满意:“身为人臣,心疼百姓是应该的。最近我大齐可有什么尤为突出的能工巧匠吗?” “启禀陛下,前几日,梁州有一位铁匠发明了一把特殊的武器,臣觉得极好。” 朱啸风看向李斯,十分好奇:“什么武器?” “这把武器由十只弓箭组合在一起,形成一把宽阔的弩箭。扣动扳机时,十把弩箭可同时向着不同方向射出。” “臣认为这件武器杀伤力太大,虽然很适合军队使用,但实在不宜在民间流传,于是秘密将这件武器扣下,请陛下定夺。” 朱啸风赞许地点点头,李斯说的没错,大型武器确实不宜在民间流传,像他这样行事是极为稳妥的。 听李斯的描述,这件武器仿佛是一把……诸葛连弩! 莫非在大齐的民间,还隐藏有诸葛先生这样的绝世人才! “发明这件武器的工匠叫什么名字?可是复姓诸葛?” 李斯有些惊讶:“陛下,您当真是料事如神!这个铁匠确实是复姓诸葛!” 第121章 闪电的力量 朱啸风大喜过望! 有诸葛先生助自己一臂之力,何愁大业不成! 何愁国将不国! 何愁满朝奸佞! “太好了太好了,朕需要立刻见一见这个诸葛先生!” 李斯面露难色。 “陛下,这个铁匠诸葛可是一介粗人,除了打铁什么都不会。” “当地的百姓都知道,此人大字不识一个,平生唯一兴趣就是打铁。这样的人来到陛下眼前,唯恐冲撞了陛下啊!” 朱啸风微微不解,怎么会呢? 即便诸葛先生想要隐居茅庐之中,倒也没有必要伪装成目不识丁的粗人呀。 “这个无所谓,朕还是想见一见孔明先生。” “陛下,请问孔明先生……是?” “就是方才说起的,发明连弩的诸葛先生,诸葛亮!”朱啸风有些不耐烦。 李斯彻底疑惑起来:“陛下,这个铁匠诸葛大名诸葛铁蛋,并不叫什么诸葛孔明、诸葛亮。” 朱啸风瞬间感觉犹如一盆凉水自头顶浇下,将自己泼了个透心凉。 诸葛……铁蛋。 这四个字仿佛是命运跟自己开的一个沉重玩笑,但自己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陛下,您还要见吗?” 朱啸风无力地摆了摆手,铁蛋就铁蛋,至少连弩这个武器是极好的。 看着朱啸风失魂落魄的模样,李斯心中疑虑丛生。 不过,圣上似乎时常会有一些异于常人的举动。 也许这就是天子的过人之处! 李斯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继续禀报道:“陛下,据传在庐陵一带有一位手艺极其精湛的铸造师,他所铸造的铁器削铁如泥,落发可断,人人都对他交口称赞。” 朱啸风依旧沉浸在方才诸葛铁蛋所带来的挫败当中,不免有些无力:“嗯,既然是个人才,大力赏赐便是了。” “臣的想法是,既然这名铸造师技艺如此高超,陛下何不将他召入皇城,为陛下打造铁器呢?” “况且据臣所知,他与他妻子二人皆是工艺精湛的铸造师,若是能一同到皇城为陛下效力,岂不美哉?” 李斯向来很少这样执着地向朱啸风推荐人才,看到他这样认真的模样,朱啸风不禁产生了好奇。 “依丞相所言,这夫妻二人皆是能工巧匠了?” “正是。” 心中一动,莫非…… “这夫妻二人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男的叫干将,女的叫莫邪。” 难道这就是失之东隅,得之桑榆的感受吗! 朱啸风只感觉自己如同坐了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实在刺激得很。 干将莫邪若能为自己所用,自己也不愁大齐的兵器品类单一、质量低劣了。 这哪里是夫妻俩人,简直就是自己的移动武器库! 不知为何,朱啸风脑海中瞬间想起了一个峻黑的面孔。 若是让荆轲得知大齐有这样锻造武器的绝世人才,他黝黑的脸上一定又能绽放出甜甜的笑容。 倒是别说霜之喜悦,冰之喜悦、火之喜悦都能为他安排上! “很好,速速传他夫妻二人入京!” “对了,工部各处开采矿产的情况都进展的如何了?” 曾如春闻言,有些战战兢兢地步出列来:“陛、陛下,时间太短,有些地方的山、山皮都还没铲下来一层呢。” 铲山皮? 有这么挖矿的吗! 尽管早就知道大齐人民干活喜欢亲力亲为,朱啸风还是颇为不惑。 “怎么,你们工部开山挖矿,全靠手动铲地吗?” 曾如春倒吸一口冷气,不知皇帝是真不知情,还是在为难自己。 “咱们大齐数、树百年来,开山挖矿都、都是靠铲子。少、少则两三年,多则五、五六年啊,陛下。” 看着曾如春为难的样子,朱啸风忽然就理解自己当初下令凿山开矿时,他并不是那么兴奋的模样。 可是在大齐,早就有人研究过如何炼制丹药,而火药就应该就是人们长期炼丹,制药实践的结果。 难道大齐百姓就从来没有发现,硫磺、硝石与炭混合在一起,可以产生剧烈的爆炸吗? 朱啸风不由得再次感叹科学的重要性。 倏忽间,朱啸风心生一计。 “靠铲子挖下去,朕拨给工部的二十万两用不了多久,就全都浪费没了。” “若是能借助雷电的力量,劈开山来,岂不是能大大减少开山的时间?” 尽管群臣自小都听说过雷公电母的神话传说,但看到皇帝此刻竟要借神话故事来开山,忍不住面面相觑起来。 那不成是皇帝被气傻了,竟会想到借雷公之力开山? 朱啸风看到群臣纷纷为难但却不敢张口的样子,顿觉十分好笑。 “也许你们认为,朕竟糊涂到这个地步,居然想到把雷电搬出来,用来开山凿矿。” “但朕却并非口出狂言。今夜子时,还请众卿家来到御花园,一探究竟!” 丢下目瞪口呆、不明就里的众人,朱啸风胸有成竹,一脸淡定地宣布退朝。 “真的能召来雷电?” 刚踏进御书房的大门,荆轲便跟在朱啸风身后迫不及待的问道。 往日里朝堂上说的话,荆轲是半句都提不起兴趣。 但听到朱啸风能召唤雷电,荆轲便瞬间来了兴致。 “当然,”朱啸风含笑看向荆轲,“不可能!” “那为何在群臣面前夸下海口?” 荆轲大为不解,作为九五之尊,在群臣面前作出承诺却无法履行,这是但凡心智正常之人都不会干出的事。 “朕虽然并不能召来雷电,但却能召唤来——你!” 荆轲望着一脸神秘的皇帝。仍是十分漠然的表情。 召唤来自己做什么?自己可不会霹雷。 让自己杀个人还差不多! “我只会杀人。” “这一次,朕不需要你杀人。朕需要你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朱啸风满脸地高深莫测:“你先出宫去,替朕寻一些硫磺、硝石与炭回来。” “等你回来,朕就让你见识一下闪电的力量!” “……什么是碳。” “把蜜烧热了就是碳。” 荆轲摇摇头,这个皇帝最近越来越神神叨叨了。 不过自己倒还真想见证一番,什么叫闪电的力量! 第122章 神迹降临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深冬时节,御花园中早已不复当初姹紫嫣红的景象,唯余几株梅花依然傲寒挺立着。 轰—— 但听一声尖锐的爆破声陡然响起,犹如平地惊雷一般,在空旷寂静的御花园中炸开! 树枝上仅剩的几朵梅花,随着爆破的声响在空中划了几个优美的弧度,飘然凋落。 “怎么啦?陛下您无碍?” 听到这么大一阵动静,辛公公率领一帮小太监匆忙赶来,围着朱啸风一阵嘘寒问暖。 “没事,朕无妨。还是在御花园外守着,没有朕的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 “是!” 朱啸风神色如常,见辛公公一行人走远后,再也忍不住,俯身大笑起来。 “……不好笑。” 荆轲黑着脸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待朱啸风看清他的面孔后,更是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但见他黝黑的脸颊更加焦黑,身上的黑衣也被火焰燎着了一小片。 本就如枯草一般的发尾上,此刻还冒着一缕黑烟,似乎刚刚才将火焰熄灭。 不过所幸,荆轲本人倒是无碍。 “朕刚刚不是叮嘱过要离远一些吗?” 荆轲一脸委屈:“我是离开了三步之远,但还是被雷劈到了。” 看着荆轲一副倒霉样子,朱啸风强忍住笑意,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不过,你确实做得很好。” 这火药的威力,着实有些超出朱啸风的想象。 原来,荆轲从宫外搜集回硫磺、硝石与炭之后,朱啸风便按捺不住搞科研的蠢蠢欲动之心,带着荆轲来到御花园,搞起了试验。 本着试一试的态度,朱啸风只是将一点点原材料混合在一起,叮嘱荆轲点燃后迅速离开现场。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点点材料,却能爆发出极其不错的爆炸效果! 看来自己的计划可以畅通无阻了! “原来,你真的会召唤雷电。” “这就是被闪电劈中的感觉吗?” 荆轲望着先前爆炸处升起的一缕硝烟,不禁喃喃自语道。 他万万没想到,只是这么简单的几样东西合在一起,竟会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威力。 这个皇帝,还真的是无所不能! 自己果然没有跟错人。 朱啸风望见荆轲出神的样子,忍俊不禁:“跟被闪电劈中应该差不多,不过朕召唤雷电,却有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 “什么因素。” “你。” “我?”荆轲有些疑惑。 “不错。如果说朕可以召唤雷电,那你便是为朕引领雷电的雷公。” “今晚朕在御花园接见群臣,还会让他们见识一番这闪电的力量。到时候你还需要助朕一臂之力!” 荆轲不禁有些激动。 自己素来只会杀人这一个技能,如今竟能摇身一变,成为引领雷电的雷公。 这种感觉确实比杀人要好太多了。 用力地点点头,荆轲可不想错失这样一个机会。 …… 子时一刻,平时早就归于沉睡的皇宫,这一夜却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大臣们成群结队乘坐马车,向皇宫中赶去。 文武百官齐聚御花园,这在众人的官场生涯中还属实算是头一遭。 “马大人,早啊!” 包拯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同马周打着招呼。 “包大人,不早了,应该说晚才对。” 马周也是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方才在府上睡了一个时辰便匆匆起床,浑身的起床气还未尽数散去。 即便马周自认为时常能与皇帝心意相通,总能理解皇帝的想法,但这一次着实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以陛下的性格,绝不会将神话故事搬出在朝堂上,糊弄文武百官。 但陛下却口口声声说自己能借助来雷电的力量,这又强烈地挑起了马周的好奇心。 不仅是马周,聚集在这里的群臣都是带着满腹的疑惑与期待,想前来一探究竟。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一些等着看热闹的身影。 “胡大人好啊!” 胡惟庸面露不悦,理也不理向自己谄媚打招呼之人。 自己常年养生,多年以来都有早睡的习惯,今日小皇帝不知装什么神秘,竟让群臣大半夜齐聚此处。 尤其是远远看到李斯淡漠的样子,胡惟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李斯不过年纪轻轻,能一举成为丞相已实属他的造化。 但他竟敢无视自己,甚至也不理自己手中掌握他与吕不韦勾结的证据。 这个李斯当真就无所顾忌么? 正欲找李斯对峙,忽见远处一阵明黄色的仪仗走来。 “陛下驾到——” 群臣齐齐跪下,向朱啸风行叩拜大礼。 寒风中,众人又冷又困,不住地瑟瑟发抖。 平时十分开阔的御花园此刻站满了百官,倒略显一丝拥挤。 “朕夜召群臣,就是想让大家齐聚在此,见证雷电的威力。” “若是得到雷电的力量,我大齐开山的速度便可大大加快了。” 话音落下,朱啸风长袖一挥,手指向御花园的一座假山。 “那里,便是朕为诸位爱卿召唤雷电之处!” 众人屏神静气,紧张地盯向假山的方向。 还有几人抬起头,似乎想在漆黑的夜空中捕捉一丝闪电的踪影。 人满为患的御花园,此刻安静的犹如无人之境! 朱啸风面向群臣、背朝假山,双臂缓缓展开。 轰隆—— 啪! 朱啸风身后的假山瞬间被猛烈地炸开,碎石四分五裂,朝着四周飞去! 群臣一扫方才睡眼惺忪的瞌睡模样,瞳孔极速放大,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先是见到一阵强烈的白光,然后只觉双耳轰鸣,眼前的一切都如同地震般强烈地抖动起来。 甚至有几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站立不稳,欲要栽倒。 而朱啸风依旧岿然不动,一脸淡然,仿佛对方才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惯。 “神迹降临,神迹降临!” “陛下真乃天神下凡也!” 待群臣回神之后,望着眼前傲然独立的皇帝,纷纷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胡惟庸本是极不耐烦,但也被方才眼前的一幕彻底折服,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文武百官匍匐在朱啸风的脚边,虔诚而又敬畏地拜了又拜。 第123章 平平无奇的皇帝 朱啸风微微侧头,看向一袭黑衣,与黑夜完美融为一体的荆轲。 群臣的注意力都被平地惊雷所吸引,全然没有注意到一片漆黑中,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 看上去这次荆轲动作够快,并没有受到火药爆炸带来的伤害。 “得君主如此,我大齐实属神仙庇护!” “天选之子啊!” “我大齐终于受到神仙的眷顾了!” 缓缓扫视仍然匍匐在地、诚惶诚恐拜服的众人,朱啸风不禁窃笑。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大齐山脉众多,需要用火药开山的地方数不胜数。 然而当下,朱啸风只希望这些火药能用来辅助开山挖矿,并不希望火药过早地在民间被大肆投入使用。 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起来,岂非得不偿失! 更何况群臣现在都坚定不移地认为,这是雷电,是神迹。 难道别处需要开山,自己都要去现场做法,表演一番神迹不成? 想到神迹二字,朱啸风的脑海中再次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既然古人如此看中神迹,自己何不装神弄鬼到底! “咳咳,诸位爱卿静一静。” 朱啸风清清嗓子,依旧面无波澜,看上去神秘莫测。 “朕并不是什么天选之子,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皇帝罢了。” 此言一出,群臣再次七嘴八舌哄闹了起来。 “陛下,您太谦虚了!” “这是神旨,您就是天选之人!” 朱啸风伸出双手,努力平复情绪高涨的众人。 “但是有一句话,诸位爱卿说的没错。” “那就是,我大齐确实受到诸位神仙的庇护,受到了列祖列宗的福泽!” “就在昨夜,朕梦中见到一条身披金甲的神龙从天而降,落在了御花园中。” “朕便跟随神龙,来到了此处。” 被神龙造访,那可是至高无上的神之眷顾! 群臣闻言,纷纷抬头四处张望了起来,试图找到一丝神龙来过的踪迹。 “神龙看到了朕,对朕说:‘说出你的愿望,任何愿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不过只一个!’” “朕日夜忧心社稷,于是告诉神龙,朕需要强大的力量,能够助我大齐飞速发展。” “神龙听闻后,便给朕留下了这件东西,并告诉朕,拥有它,朕便拥有召唤雷电的能力。” “待朕再次醒来后,身边竟有无数这样的东西。” 说罢,朱啸风从怀中掏出先前配置好的火药原料。 这些硫磺、硝石与木炭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好,全部存放在锦囊之中,使用时以火把点燃即可。 众人紧紧盯向朱啸风手中的锦囊,不住地连声称奇。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物件,竟能引得地动山摇,炸开一座假山! 但毕竟,这是神龙的赏赐,威力自然不容小觑。 “陛、陛下!微臣知道了!” 曾如春双目放光,微胖的脸颊上绽放出一个极为兴奋的笑容,说话也不结巴了。 “一定是陛下忧心工部开山进度缓慢,神龙庇佑陛下,特地赏赐给我大齐如此威猛、可以比拟雷电的宝物!” “有了这件宝物,工部开山的进程可以大大缩短了!” 朱啸风面露赞赏之色:“不错,朕想神龙也正有此意。有了这件宝物,我大齐开山、开矿便不再是难事了!” “因此朕准备,将这些宝物全部赐给工部,助工部尽快凿山开矿。” 曾如春如获至宝,笑的如同一朵快要开烂的花,当初得到二十万专款都没见他这么开心过。 众人愤恨嫉妒的目光纷纷射向曾如春,所有人都想不到,曾经根本查无此人的工部,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最为炙手可热的部门。 如今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工部,想不让人眼热都难! “陛下,还求您给这宝物亲自赐一个名字。” 朱啸风微微一怔:“就叫火药呗。” 火药? 听上去像一种药材,但名字并不重要。 曾如春望着朱啸风手中的火药,仿佛已经看到曾经难以铲平的大山倏忽间四分五裂的场景。 那是自己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壮景,如今终于可以实现了! 曾如春千恩万谢,众臣一阵喧闹后拜别皇帝,回到各自的府邸去了。 百十辆马车在皇宫门口四散开来,向着扬州城各处奔去。 得得的马蹄声踏破扬州城宁静的夜空,终于在漆黑如墨中渐行渐远。 而其中有一辆马车绕到一处显赫的府院门口,停留了片刻才回到自己的府上。 不多时,便看到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从府院内步出,尽管宽大的兜帽遮住了这人的面孔,却依旧能看到他十分焦急的步伐。 兜帽男子步履匆忙地上了马车,一路奔赴至南郊外的护城河。 “王爷,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道衍和尚睡意正浓,被兜帽男子忽地叫醒,便立刻清醒了过来。 “情况不妙。” 兜帽男子有少许慌张,但能听出还是压抑住紧张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道。 道衍微微蹙眉:“王爷,究竟发生何事?” “本王刚刚接到密令,你可知宫中刚刚发生了什么” “属下不解。” “那小子竟然在宫中,当着众人的面,召唤雷电!” 道衍哑然失笑:“王爷,这不过是些糊弄人的把戏。况且属下一直睡得好好的,并未听到什么雷电轰鸣之声。” “非也,并不是从天而降的惊雷。那小子不知使了什么邪术,竟生生将一座假山炸得四分五裂!” “把山炸开了?”道衍砸砸嘴,“莫不是使了什么障眼法?” 兜帽男子摇摇头:“满朝文武都说,皇帝得到神龙的庇佑,懂得召唤雷电之术。总之,本王愈来愈觉得那小子最近怪异得很,若再不动手,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王爷,您苦心造诣十年,就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把戏贸然出手,有失稳妥!” 道衍静静地注视着对方,双眼在黑夜中如同鹰隼捕猎一般,反射出阵阵寒光:“还请王爷少安毋躁,待时机成熟,再将对方一举拿下!” 不知为何,每每看到道衍镇定的目光,兜帽男子都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能快速归于平静。 “好,本王再等!” 第124章 置酒飞冬雪 明笙起秋风,置酒飞冬雪。 在寒冷的御花园中站得太久,待朱啸风回到热气腾腾的寝殿中时,才发觉自己双足已冻得有些麻木了。 “陛下,可冻坏了?” 卫子夫赶忙贴近,将一个汤婆子塞在朱啸风的手中。 握着微微烫手的汤婆子,朱啸风总算感受到了些许暖意。 “不妨事,子夫帮我暖和暖和便不冷了。” 卫子夫娇羞一笑,与宫女一起帮着朱啸风脱下了斗篷。 “嫔妾温了一些酒,陛下喝一些暖暖身子。” 听到卫子夫如此贴心温好了黄酒,朱啸风的眼神刷的一下亮了起来。 “好啊!朕也许久未能开怀畅饮了,不枉朕今夜做一次风雪夜归人,归来还有酒吃,甚妙!” 卫子夫娇嗔:“就是给陛下暖暖身子,明日还要早朝呢,妾身可不敢耽误陛下,反倒让陛下贪杯起晚了。” “朕方才同百官说过了,明日不早朝。” 朱啸风伸手,捏捏卫子夫俊秀的鼻梁,“再说有美人在怀,美酒在旁,朕就是做一次昏君,明日不早朝又如何?” 二人说话间,宫女将暖炉与酒壶摆进了内殿中,便识趣的退下了。 朱啸风多日不曾饮酒,今夜闻到阵阵酒香扑鼻,又看到身旁娇滴滴的美人,虽还未饮半口,心神却先跟着醉了。 看着朱啸风陶醉享受的模样,卫子夫也止不住唇边的笑意,起身为朱啸风添上一盏热酒。 窗外寒风呼号,整座皇宫终于再度归于寂静。 二人就这样坐在馨香温暖的寝殿中,静静饮酒聊天,好不惬意。 卫子夫侧过头去,悄悄打量朱啸风的侧脸,这便是自己托付一生的男人,大齐的九五之尊。 尽管自己的夫君总是很忙,但并不会忘记时常来看望自己,并且总是把最脆弱、最温柔的一面留给自己。 “怎么了?朕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看到卫子夫一脸痴痴的笑容,朱啸风伸手摸摸自己的脸。 莫非今天自己格外帅,格外让子夫动心? “没有,嫔妾就这样看着陛下,便觉得很舒心。” 卫子夫摇摇头,脸上洋溢着独属于少妇的娇羞。 饮了几杯黄酒后,卫子夫粉雕玉琢的小脸染上了一层红晕,看上去如同一个可口的蜜果,让人忍不住品尝一口。 朱啸风望着卫子夫娇羞欲滴的脸庞,不觉有些看得痴了。 “子夫,朕有些醉了。” “陛下无碍吗?要不要妾身备一些醒酒汤?” 卫子夫慌忙起身,扶住摇摇欲坠的朱啸风,却不想被对方一把抱起。 “朕醉,是因为你。” 靠近卫子夫的玉颈,入鼻皆是卫子夫身上清新淡雅的香气。 “酒不醉人人自醉,朕看着你,心就醉了。” 卫子夫感受到颈上喷上一股热气,酥麻难忍,脸上红的似是要渗出血来:“陛下……” 一夜欢愉。 待朱啸风在温热的床榻上醒来时,窗外已是旭日东升,天色大亮。 朱啸风望着怀中安然睡着的卫子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陛下……” 在朱啸风怀中伸了个懒腰,卫子夫如同一只刚刚睡醒的慵懒小猫,声音含糊暧昧,令人心痒。 一夜劳累,卫子夫只觉浑身如同快要散架一般,又累又困。 “好了,今早不闹你。” 朱啸风看出卫子夫脸上的倦意,伸手揉揉她的乌黑秀发,便率先起身更衣。 今日天气极好,刮了几日的北风也已经止住。 朱啸风心情不错,这一日难得免去了早朝,得以休整一番。 忽然想起,自己近来日日忙于朝政,荒废行气、运气已经许久了。 记得前些日子在醉仙楼,面对蔡昆的手下,自己还能运行真气,折断对方的大刀,看来这些日子自己的功力并未退步。 朱啸风传召来霍去病,将自己先前如何运气逼去体内的药、如何用真气斩断大刀之事详细地讲给了霍去病听。 “属下自幼便学习运气,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看来大哥当真是习武的奇才!” 霍去病啧啧称奇,但也并不能为朱啸风解答这究竟是何门武功,“也许大哥可以再问问荆轲,他见多识广,没准知道这是什么功夫。” 朱啸风点点头,正欲开口,便看到霍去病身后一队仪仗缓缓前来。 只见在众人的簇拥下,武媚娘裹紧斗篷,步履缓慢朝自己移动。 上次与武媚娘见面还是在段正淳来朝的那晚,一晃眼就已过去了月余,武媚娘隆起的孕肚也越来越夸张了。 “臣妾拜见陛下!” 武媚娘一改上次见面时冷若冰霜的模样,宛如盛开在严冬的灿烂桃花,冲着朱啸风甜甜一笑。 “不必行礼了。这么冷的天,皇后还是小心身体,减少走动为妙。” “臣妾身体无妨,就是看今日天气大好,这才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武媚娘极其自然地走到朱啸风身侧,伸手握住朱啸风的手:“呀,陛下双手怎会如此冰凉?你是怎么伺候的?” 朱啸风与霍去病练功,身边并未跟随宫女太监,只有霍去病一个人。听到武媚娘的斥责,霍去病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霍去病是侍卫,不是朕的宦官。再说,朕不冷。” 朱啸风默默抽出手,不知为何,每次武媚娘这样的嘘寒问暖总让他感到十分不适。 武媚娘笑容有些尴尬地僵在脸上,但只维持了一秒,便恢复了自然。 “臣妾听闻陛下得到神龙庇佑,特来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你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朱啸风淡淡抬头,瞥了武媚娘一眼。 “臣妾日夜为陛下、为大齐祈祷,自然关心陛下的一切。”武媚娘毕恭毕敬,说话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况且昨夜一道惊雷如此声势浩大,臣妾在景仁宫听得清楚极了。” 朱啸风默然笑道:“看来竟是朕的疏忽,早知皇后如此忧心社稷,该叫皇后一同前来观赏了!” 听到朱啸风言语略带讥讽,武媚娘脸色终于有些难看了起来。 第125章 黑色的石头 “陛下,臣妾只是发自内心为大齐高兴、为陛下高兴罢了。” “难道陛下就如此不待见臣妾这个皇后么?” 武媚娘的声音略带哭腔,说到最后竟有些哽咽了起来。 朱啸风平素最怕女人哭,尤其是武媚娘身后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更是尴尬无措。 “好了好了,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没有指责你。” “既然陛下并非指责臣妾插手政事,臣妾就心安了。” 武媚娘破涕为笑,朱啸风从未见过如她一般,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 “陛下,臣妾确实好奇,究竟是何物竟有如此巨大的威力,能炸开假山?” 武媚娘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如同一只好奇的小鹿,脑袋也忍不住歪了起来。 朱啸风望着武媚娘妩媚而不失灵动的脸庞,微微一愣。 如若武媚娘并非心机深沉之人,那有谁不会爱上这样一张明媚而热烈的脸孔呢? 只可惜本该清如泉水的眼眸中,掺杂了太多对权力的欲望和对名利的追逐。 身为后宫嫔妃,本不应过问任何前朝之事,哪怕贵为皇后,这也是身为嫔妃的大忌。 御花园更靠近卫子夫的寝殿,她必然也听到外面的动静,但她却对此事只字未提。 然而,武媚娘却对此事极为好奇。 看着朱啸风阴晴不定、若有所思的模样,武媚娘再三催促道:“这当真是神龙庇佑陛下么?” “不然呢?” 朱啸风冷冷反问,“皇后是觉得,朕身为九五之尊,会大放厥词,诓骗百官?” “不,臣妾不敢!” 武媚娘惊慌失措,“臣妾只是感到叹为观止,竟然口不择言,还请陛下赎罪!” “臣妾只是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壮举,一时好奇,想得到陛下解惑罢了。” 明知自己已经动怒,武媚娘竟仍然穷追不舍,一再追问。 这样的行为,很难不令人生疑。 “不如你来做这真龙天子,让神龙为你亲自解惑,如何?” 朱啸风一声冷哼,丢下惊恐不安的武媚娘,拂袖离去。 “陛下赎罪!” 武媚娘跪下身去,不知自己究竟是哪句话招惹了朱啸风。 抬头冷冷望向朱啸风决绝的背影,武媚娘的眼中升腾起一股恨意来。 待朱啸风回到养心殿中,满脑子仍是武媚娘苦苦追问的画面。 这个女人身上,实在疑点重重。 且不说她今日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就极为反常,之前扳倒吕不韦时,她献出的那份名单就极为蹊跷。 虽然提供的都是后宫中潜伏的眼线,但彼时武媚娘也只是个小小的昭仪,怎会知晓的如此清楚? 如今细想下来确实处处都透露着反常。 “加派人手盯住景仁宫,皇后不对劲。” 黑暗中荆轲闻言,默默点点头,意识到皇帝也许看不见,紧接着出声补充道:“一个女人,能翻出什么水花来。” “不,她不是一般的女人。” 朱啸风摇摇头,脸上的表情越发严肃起来:“如果只是把她当作寻常女人来看待,说不好会输到国破家亡!” 荆轲虽然不明白,一个弱女子怎会断送齐国数百年基业,但看到朱啸风严肃认真的样子,便也不再多问,火速安排人手去了。 …… 转眼间又是半月过去,临近年关,天气也逐渐转冷了起来。 宫里最近热闹非凡,东西六宫都在张罗着布置着,等待新年的到来。 然而朱啸风心中,却始终无法宁静。 将火药交给工部后,朱啸风日夜等待,却始终盼不来曾如春上报铜矿铁矿的开凿情况。 当初给工部拨款又拨物,声势如此浩大,朝中无人不眼红,如今竟全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 这一日早朝,朱啸风终于按捺不住,冲曾如春发了火。 “朕问你,工部拿了多少银子,得了多少火药,如今半月过去,朕却久久得不到一点消息,你自己说,你算不算玩忽职守!” 听到朱啸风一番责备,曾如春早已趴倒在地,抖如筛糠,说话也愈发不利索了起来。 “陛、陛下,微臣失职,还、还请陛下责罚。” “朕一味责罚你有什么用?若是朕责罚过你,我大齐铁矿铜矿就都能得到开采,朕恨不得天天责罚你一遍!” 朱啸风没好气的看着曾如春。 从前总觉得他在工部任职是靠谱的,没想到得到了巨款之后竟也拖拉如此。 看着曾如春只是低着头不敢作声的模样,朱啸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告诉朕,是不是开山的工作又遇到了什么困难?” 朱啸风压制住怒火,尽量平心静气地问道。 “开山十、十分顺利,几处岩石坚硬的地方都、都被火药顺利炸开。” “那可是经费又出了问题?” “陛下拨、拨给工部的款项还有许多,目、目前花了还不到一半。” 朱啸风彻底失去耐心:“问题没有,经费也还充足,这就是你半个月都没给朕一个结果的理由?” 看到朱啸风大发雷霆的恼怒样子,有几人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当初工部那般得势,如今被皇帝如此痛斥,实在活该! 曾如春委屈至极,似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半晌方开口道:“微、微臣并未向陛下禀告,是、是因为在这些山中……并未发现什么矿物啊!” 朱啸风有些吃惊,这个结果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本以为齐国虽然地盘不大,但是资源应该足够丰富,多花些银子开采铁矿铜矿,应该会有不小的收获。 然而如今曾如春却告诉自己,在山中挖不到矿物? “一点矿物都没有吗?” 朱啸风不可置信,向曾如春再三确认道。 曾如春摇摇头:“并非一、一点都无,只是产、产量太低,微臣实在无颜,面、面对圣上。” 朱啸风恍然大悟,原来并非曾如春不作为,而是大齐地下矿产太过贫乏,实在挖不出多少有用的东西来,曾如春没法向自己交差,只能一拖再拖。 想到此处,朱啸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咳咳,那个,挖不出来又不是你的错,朕也不会怪你,你该如实禀告的。” “挖不出来铜和铁,可挖出什么别的东西来吗?” “别、别的什么也没有,只有大、大量黑色的石头。” 第126章 实现琉璃自由 看来大齐的问题,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 绞尽脑汁想出来火药这么个妙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炸开坚硬的岩石,却发现下面并没有多少期盼已久的铜铁,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黑色的石头。 想到这里,朱啸风第一次产生出一股懊恼之意。 费钱又费力,结果却并不那么让人满意,朱啸风很头疼。 “你方才说的黑色石头,是什么东西?” “陛下,这、这样的黑色石头,别说在山底下,就、就是在咱们扬州城周边也是随处可见。” “谁家种、种田,若是发现了这样的石头,肯定要直呼晦气。” 朱啸风眉头紧皱,依照曾如春的描述,这种黑色石头似乎确实没什么用处。 死马当作活马医,兴许将挖出来的这些黑色石头打磨打磨,也能做个什么武器。 “那这种黑色石头硬度如何?” 曾如春摇摇头:“不及铜铁。” 朱啸风颓然靠在龙椅上,一阵无力感油然而生。 原本指望大力开采一番地下资源,若能得到大量的铜与铁,也就拥有制造兵器的原材料了。 只是,天公不作美,大齐地下空空,什么也没有。 亏得自己之前还口口声声,宣称大齐得到神仙的庇护! 如今朱啸风只想举头问苍天,神明啊神明,你的庇护究竟在哪里? “对了陛下!” 曾如春如梦初醒,仿佛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微、微臣现在就带了一块黑色石头在身上。” 说话间,便见曾如春从袖中摸出了一个鸡蛋大小的布袋,交由辛公公呈给了朱啸风。 接过手来展开一看,朱啸风的瞳孔剧烈地放大起来。 若非亲眼所见,朱啸风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幕! 他将手中的黑色石头举起,再三反复端详,只见这枚黑色石头在光线的照耀下有些微微反光。 再看自己的双手,已被这块黑色石头沾染上了颜色。 朱啸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这哪里是无用的黑色石头,明明就是煤炭! 想不到在大齐地下铜铁资源匮乏,煤矿资源却如此丰富。 本来只是想挖些铜铁,万万没想到竟还有意外收获! “曾如春,你告诉朕,这样的黑色石头还有多少?” “很、很多很多,陛下,多到微臣看、看见都烦。” 曾如春自惭形秽,陛下交代自己挖矿,想不到自己却挖出了这么多无用的黑色石头。 自己实在愧对陛下! “你速速通知手下,将这些黑色石头全部收集起来,务必要保存完好!” 听到还有大量的黑色石头,朱啸风喜形于色,说话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曾如春看着皇帝欣喜若狂的模样,心中暗叫不好,陛下被自己气糊涂了。 “陛下,这些石头非常之多,据传当初修建皇宫时,皇宫的地基深处便有许多这样的石头。” “这东西可有什么特殊用处么?” 李斯察觉到朱啸风的异样,忙开口询问道。 “这种石头叫做煤,没什么特殊的用处,只是比寻常的柴火烧得要旺上许多罢了!” 朱啸风一扫方才失魂落魄的模样,整个眼睛笑成了两个月牙:“来人,给朕取一束火苗过来!” 不多时,辛公公一路小跑,为朱啸风递上了一小只火把。 满朝文武不知朱啸风何意,十分好奇,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朱啸风的下一步动作。 朱啸风仿佛做实验一般,将鸡蛋大小的煤炭摆在地上,将火把向煤炭凑近。 “嚯!” 众人望着眼前的一幕,无不啧啧称奇。 只见煤炭遇到火焰便燃起了一阵烟雾,随着火把的继续烧灼,整个煤炭都变的通红起来。 众人只见过煤炭的寻常模样,万万没想到将这黑色石头烧灼一番,竟还会变色! 尤其是通过黑色石头的不断烧灼,周围仿佛也跟着变得暖和了起来。 群臣无不叹服,当今陛下绝非常人,连这样无用的黑色石头都认得是何物。 朱啸风稳定住激动的情绪:“曾如春,你速速命人将挖到的煤炭收集起来,尽数运到工部各个分部。” “是!” “李斯、海瑞。” “臣在!”“老臣在!” “你二人速速收集扬州城中所有的煤炭,若是谁家农田里发现有的,以每石一两银子的价格收回!” 李斯微微吃惊,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确认是以一石煤炭一两银子的价格回收吗?” 一石煤炭一两银子,这种东西的收购价格竟然比粮食还贵! 在扬州城周边的农村中,这样的煤炭可以说是遍地都有,家家户户稍一收集,就是好几石! 若是让他们得知能卖出一两银子一石的价格,他们必定会乐开了花。 “有何不妥?是价格太低了吗?” 朱啸风一愣,毕竟是煤炭,一石只给一两银子,会不会有些太便宜了:“那便二两银子。” “不不不!” 李斯连连摆手,怎么还越加越贵了? “一两银子极好。陛下,臣与海大人立刻去办。” 朱啸风颔首,不仅是对几人的表现甚为满意,更是对地下这样丰富的煤矿资源感到激动。 有了这样丰富的煤矿,大齐就完全不必再拘泥于挖掘铜铁矿产,反而可以将粗制的铁淬炼为硬度更高的钢。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用钢材去周边其他国家换取大量的铁,还能用钢材打造出更加精致耐用的武器! 兴许煤炭的发掘,还可以促进大齐加快第二产业大发展…… 朱啸风晃晃脑袋,自己想的也有些太久远了。 不过眼下有了这些煤炭,他倒是终于可以做一件早就想做的事情。 “和珅,你知道现在民间的琉璃什么价格吗?” “回陛下,自从您进行调税之后,外商再不敢哄抬物价,但是琉璃价格依然昂贵,差不多要卖到八百文一片的价格了。” 朱啸风心中了然,望住群臣声音洪亮地发问道:“或许你们想过,在我们大齐,会有实现琉璃自由的那么一天吗?” 第127章 第一炉钢 群臣面面相觑,满脸疑惑。 陛下最近奇怪的发言愈来愈多了。 那琉璃是死物,何来自由不自由一说? 朱啸风望着表情逐渐迷惑的众人,灿然一笑。 “朕曾经说过,琉璃这样的东西,制作起来应该是极其简单的。” “朕还许诺过,我大齐日后定要造出强过西域百倍、千倍的琉璃,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用得起。” “朕要让大齐百姓能够自由自在地使用琉璃,故而称之为琉璃自由。” 众人了然,但仍旧不甚了解,这煤炭与琉璃又有何关系? 眼见方才的煤炭已逐渐燃烧殆尽,褪去了原本有些坚硬的黑色外表,变成灰色。 看来,之前称之为“黑色石头”并不准确。 莫非这煤炭燃烧后,能够变成琉璃? 众人死死盯着燃烧过后的煤炭,仿佛想从中探取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来。 看着百思不得其解的百官,朱啸风也不再故弄玄虚。 “曾如春,你来告诉大家,琉璃是怎么制成的。” “回、回陛下,琉璃就是玻璃,跟沙、沙子差不多,高温炼制即可。” “那为何我大齐制作的琉璃质量、产量都如此低下?” “这琉璃的炼制需、需要极高的温度,一、一般的工匠很难掌握好火候。” 朱啸风环视众人:“众位卿家是否发现,这煤炭燃烧时,殿中仿佛暖和了不少。” “是啊陛下!” “这么小小的一块烧起来,可比平时烧木炭要暖和不少!” “没错,”朱啸风解释道:“这煤炭最厉害之处在于,在它燃烧时,产生的温度要比寻常木炭高出不少。” “微臣知道了!” 曾如春恍然大悟。 “如果可以用煤炭来作为燃料,那么生产琉璃时所需要保持的温度就能得到保证!” “这样一来,就可大批量生产优质琉璃了!” 朱啸风颔首,对曾如春做出的解答十分满意。 不得不承认,琉璃无论是在大齐还是西域等地,都属于稀缺品。 而西域的琉璃制作精良,卖到这样的价格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但若是今后,能够将煤炭作为制作琉璃的燃料,那大齐琉璃的产量、质量水平都将今非昔比,突飞猛进! “好!好!好!” “我大齐终于也能造出质量超越西域的优质琉璃了!” “当真是天佑大齐子民,天佑陛下!” 群臣对制造琉璃的工艺并不熟悉,但方才也着实亲眼见证这煤炭的神奇之处。 况且再看曾如春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模样,便知制作琉璃这样的难事如今已是不在话下。 “如今,朕便要在这扬州城中建立第一座琉璃工坊。” “曾如春,你亲自监工,挑选出最顶尖的工匠,务必要打造出我大齐历史上最为优质的琉璃!” “是!” 曾如春一脸严肃,一改往昔唯唯诺诺的模样,回答的声音铿锵有力,振奋人心。 建造大齐第一座琉璃工坊,这绝对是大齐历史上前无古人的头一遭! 这不仅关乎于大齐今后的工业发展,更是一件扬眉吐气的举动。 有了自主制造的高质量琉璃,大齐的百姓日后再也无需从西域商人手中购买如此价格高昂的琉璃了! 朱啸风环视群臣,心中仍在不断盘算着。 若说曾如春可以作为琉璃工坊的技术总监,那么日后的琉璃工坊必定还需要一位头脑精明的营销总监。 毕竟,制作出高质量的琉璃不仅要售卖给齐国的百姓,还要拿出国门,与其他番邦做生意。 若是如此,必然要选出一名头脑精明之人。 朱啸风看向一人,心中已有了打算。 论经济头脑,朝中谁人比得过和珅和大人? “和珅,待琉璃工坊落成后,由你来负责后续的销售工作。” 乍闻皇帝传唤自己的名字,和珅有些受宠若惊。 自从自己协助皇帝扳倒吕不韦后,虽说稳居吏部尚书之位,但却并未做出什么实际的政绩。 不仅如此,日日被皇帝盯着,和珅再不敢捞什么偏门,与之前相比,家中可以说是一贫如洗,夫人甚至多次吵闹着要回娘家。 如今皇帝竟突然将这样重要的工作交予自己,和珅实属十分意外。 “和珅?怎么?你不愿意吗?” “不不不!微臣荣幸之至!” 和珅回过神来,匆忙跪下谢恩。 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表现的机会,自己必将大展拳脚,做出一番成绩! “对了陛下,之前您传召的干将、莫邪夫妇已到扬州城了。” “哦?”朱啸风眼睛一亮,“快传!” 不消片刻,在太监的指引下,一男一女二人身着布衣,步入了殿中。 “草民干将拜见陛下!”“民妇莫邪拜见陛下!” 朱啸风仔细端详,见二人隐藏在布衣下的臂膀格外紧实有力,一看便知是常年锻铁所致。 “朕听说,你二人技艺十分高超,能锻造出大齐最为精良的铁器。” 干将羞赧一笑:“别的不敢说,打铁草民确实是把好手。” “不过,朕想要一样东西,咱们大齐目前还无人可制。” 干将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只要陛下提出要求,草民赴汤蹈火,也要为陛下打造出。” “这个东西,叫做钢。” 干将莫邪相视一愣,二人打铁十年,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 朱啸风淡然一笑,继续解释道:“若想炼制出钢材,需将寻常的炼铁反复加热折叠锻打,千锤百炼,方可炼制而成。” “可是,陛下,若想千锤百炼,寻常的木炭根本无法燃烧如此之久。” 莫邪十分困惑,自己也曾尝试多次捶打炼铁,但普通木炭很快就会烧尽,根本不足以支持自己这样反复锻造。 “这并不难,下朝后,工部尚书会告诉你二人,什么样的燃料得以燃烧更久。” “你二人日后就留在扬州,为朕锻造出第一炉钢!” 干将莫邪初次面圣,便得到皇帝这般重用,自然是激动不已,喜出望外。 拥有这样丰厚的煤矿资源之后,无论是建造琉璃工坊还是锻造钢材,都只是小试牛刀罢了。 朱啸风真正的意图,还在后头。 拥有了煤矿,大齐重拾荣耀,指日可待! 第128章 琉璃佛像 扬州城中。 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行人们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还有几日就行至年关,家家户户全都涌到街上赶集,提前感受新年热闹的气氛。 朱啸风与霍去病二人穿梭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上,被赶集的民众们挤来挤去,犹如在人潮中随波逐流的浮萍。 “咱们今天真不应该出宫玩!” “什么?大哥你要出恭?” 朱啸风哭笑不得,这里人声嘈杂,即便是扯着嗓子说话,霍去病也没能听清。 好不容易挤出了东市,二人坐在一棵枯了的歪脖子柳树下徐徐喘着气。 即便仍然未出四九寒天,在这东市中挤上一遭,二人还是热出了一头的汗。 “早知今日就不出宫游玩了,竟不知街上人会这样多。” 朱啸风气喘吁吁,对今日的出行感到了些许后悔。 与其在这街上人挤人,倒还不如去子夫宫中喝些小酒呢。 “再有三日就是小年了,过完小年人就渐渐少啦。” 霍去病还是玩心重,扭头看到远处一帮人聚在一起高谈阔论,二话不说就拉上朱啸风前去凑热闹。 “……真能造雷电?” “那可不是嘛!千真万确!要不然也不会发现这满山的煤炭哟!” 朱啸风刚一凑近,便看到两个大爷神神秘秘,貌似在谈论煤炭一事。 “不过万岁爷给这神龙赏赐的闪电起了个新名字,叫火药,神奇的很!” “依我看,咱们万岁爷莫不是雷震子转世!要不然怎会驾驭雷电呢?” 听到几人越传越神,朱啸风哑然失笑。 自己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百姓嘴里转世的雷震子了! “火药不火药的,咱不感兴趣,咱就知道,前些日子官大人来家里收那黑色石头,还给了好些银子呢!” “什么黑色石头,那叫煤炭!”一个大爷面露不屑,“你这算什么?村东头的老王家靠着卖给官爷煤炭,狠狠地发了一笔,现在全家都搬到大宅子里去了!” 众人闻言不禁一阵哗然,纷纷摇头抱怨命运的不公。 “唉,你们听说了嘛,今儿个第一批琉璃就要造出来了!” 余下几个老大爷不住摆手:“嗨,那玩意儿又贵又没什么用处,都是贵族老爷用的东西。咱买不起,不去凑那热闹。” 朱啸风猛然想起,自三日前琉璃工坊落成后,今日应该是第一批琉璃出厂的日子。 “走,咱们去琉璃工坊看看去。” 二人驾上骏马,绕开拥挤的集市,选了一条人少僻静的小路,绕到了城北的琉璃工坊。 朱啸风不想露面,便在工坊对面的饭馆二楼选了一处临街的位置,点了一壶碧螺春,方便观察琉璃工坊内的情况。 却见工坊门前密密麻麻围着的,全是清一色身穿青色棉衣的男子,全似僧人打扮。 “大哥,这工坊门口怎么围了这么多和尚啊?” 朱啸风定睛一看,原来自己方才并没有看错,琉璃工坊外乌乌泱泱,少说站了有上百号的僧人。 这个和珅搞什么鬼? 让他开门做生意,他竟全都做到寺庙里去了? 又耐着性子等了半刻,才见工坊大门敞开,和珅揣着袖子,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阿弥陀佛。” 站在和尚最前列的两名年长僧人望见和珅,便十指并拢,左右合掌放在胸前,向和珅行礼道。 “阿弥陀福,两位方丈久等了。” 和珅也略行一礼,对两名出家人表现出极高的敬意。 “今日,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日子,是一个开拓创新的日子。” “因为今天,我们大齐,终于制造出了超越西域的顶尖琉璃!” 和珅扯开嗓子,两句澎湃的宣讲登时吸引不少路人驻足观看。 “这第一批琉璃,照理说应当进入皇宫,供奉给天子。” “但皇恩浩荡!为了表示对佛家的敬畏之心,天子特意命我将这第一批琉璃制成两尊佛像,赠予扬州城最大的两座寺庙——栖灵寺与文峰寺。” 两名年长僧人纷纷点头致意,看得出此二人便是这两间寺庙的方丈。 “我说过这种话么?” 朱啸风微微蹙眉,自己虽然并未要求将第一批琉璃供奉进宫中,但也并未明确表态要做何用处。 这和珅的谎话还真是张口就来,不愧是大齐第一大忽悠! 随着和珅一声令下,工坊内几名宫人分别将两尊盖着红布的佛像抬出了门外。 待和珅将红布撤下,围观所有人都不由得爆发出阵阵感叹。 只见两尊琉璃佛像流光溢彩,色彩缤纷,如同水晶一般晶莹剔透。 点点阳光洒在佛像身上,折射出不同的光晕,使佛像看上去更加绚丽夺目,璀璨瑰丽。 尤其是在阳光的照射下,犹如给佛像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环,使佛像又多了一层超出艺术品的不可亵渎之感。 饶是见惯了宫中珍奇异宝,朱啸风也不禁感叹这琉璃佛像竟制作的如此巧夺天工,浑然天成,实属罕见。 更别说素来喜爱佛像的众位僧侣,看到这琉璃佛像更是眼睛都直了。 这些僧侣素来只见过木雕的、石塑的、铜铸的佛像,从未想象过佛像也可如此五彩斑斓,美轮美奂! 和珅笑眯眯地看这种人呆愣愣观赏佛像的模样,脸上满是自豪的表情。 “那么现在,就由我亲自将两尊佛像赠予两位方丈!” 说罢,和珅亲手抬起其中一尊佛像,交到栖灵寺的方丈手中。 这尊佛像足有半人高,和珅极其费力地将佛像抬起,面色顿时涨得通红。 “阿弥陀佛,有劳和大人了。老衲代栖灵寺谢过陛下,谢过和大人!” 栖灵寺的方丈永信大师双手合十,毕恭毕敬地向和珅行了一个佛礼。 “永信大师客气了!” 和珅擦擦额上的汗,再次转身费力地抬起另一尊佛像。 朱啸风看在眼中,不禁暗暗佩服起和珅的臂力。 那一尊佛像乃是实心打造,又有半人之高,想要抬起非常困难,不料和珅却还相对较为轻松。 正在朱啸风出神的片刻,忽见和珅脚下一软,连人带佛像整个摔了出去! 第130章 一掷万金 “我的妈呀!一万两!” “栖灵寺也太有钱了?这可是一掷万金啊!” “对啊对啊,到底哪间才是皇城第一庙宇,不用多说了!” 永信沾沾自喜,望着瞠目结舌的星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别的不敢承认,单论荷包的实力,就是放眼整个大齐国,永信也没怕过哪间寺庙。 跟自己斗? 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星云面如死灰,放眼整座文峰寺,怕是也难以凑齐一万两。 早知这个永信富得流油,没想到竟富到这般地步! 文峰寺众僧也知本寺有多少家底,听到永信豪掷万两,纷纷垂头丧气,默不作声。 和珅围观了半晌,见星云现出颓势,便知万两银子已是定局。 虽是如此,但还是要替文峰寺扼腕一番:“既然如此,那这尊琉璃佛像也只有请星云大师忍痛割爱了。” “和大人,这第一尊佛像本就是赠予我们栖灵寺的,文峰寺何来忍痛割爱之说呢?” 永信得势不饶人,“佛像皆有灵气,唯有有缘寺庙才足以与之匹配。” 什么有缘寺庙,分明是有钱寺庙! “哎,话也不能这么说。” 和珅忙出来打圆场:“两座寺庙香火旺盛,皆是我大齐江山昌盛的吉兆。” “况且,日后我令工坊再为文峰寺打造一尊琉璃佛像便是!请星云大师稍安勿躁。” 虽说和珅应承文峰寺,还会再打造一尊一模一样的佛像赠予文峰寺。 只是两寺拼抢这“大齐第一琉璃佛像”的噱头,文峰寺已然败下阵来,被这琉璃工坊外围观的众多百姓亲眼见证。 日后即便再补给自己百尊千尊佛像,又有何用? “哼,祝贺永信方丈了!” 星云大师吃了瘪,气哼哼地率领手下若干僧人转身离去。 永信喜上眉梢,双手合十:“能得到陛下御赐的琉璃佛像,是栖灵寺的福分。贫僧代栖灵寺谢过陛下了!” “贫僧回到栖灵寺,定会日日对着这琉璃佛像祈祷,祈求我佛保佑大齐,保佑陛下!” “阿弥陀佛!” 和珅再次躬身向永信行礼,二人客气一番后,永信便指挥手下僧侣,将佛像搬了回去。 “真想不到,不过是区区一间寺庙,居然这么有钱!” 霍去病叹为观止,扳起指头算算,只是永信出手拍下这尊佛像的一万两,靠自己的俸禄还不知要攒到什么时候! 朱啸风淡然笑道:“扬州百姓虔诚,扬州城中这两间寺庙又是香火最旺盛的,没钱才怪呢。” “尤其是这个永信和尚,敛财手段可多了去了,一万两对他来讲,可不算什么大数目。” “对了大哥,”霍去病若有所思,“你方才所说的,和珅的布局,我怎么没看明白啊?” 朱啸风伸手揉揉霍去病的脑袋:“笨!这不显而易见吗?和珅是有意打破这尊琉璃佛像的。” “啊?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非也!” 朱啸风摇头笑道:“和珅一早便知,这两间寺庙积怨已深,对这‘扬州第一’的名号格外在意。” “看似和珅一碗水端平,赠予每庙一尊佛像,但此时若是失手打破一尊,那么两间寺庙为了这唯一的佛像,势必会争抢一番,甚至不惜砸出重金。” 霍去病恍然大悟:“物以稀为贵!” “对头。”朱啸风赞许道,“就是这个意思。” “怪不得和珅煞费苦心,不然又怎能将佛像卖出如此高价呢?” “格局小了!”朱啸风否认道,“一掷万金拍下佛像,只是抛砖引玉。和珅真正的意图在后头。” “还记得方才咱们在集市外,那几个老伯是怎么说的吗?” 霍去病努力回忆:“他们说陛下是雷震子转世。” “不不不,他们是怎么说关于琉璃工坊之事的?” “我记得有个老伯说,琉璃都是官老爷才用的东西,他好像不怎么感兴趣。” 朱啸风狡黠一笑:“我刚才说过,扬州城百姓大都信佛,极为虔诚。” “如今,栖灵寺为了琉璃佛像一掷万金的故事传了出去,你说,这些信佛的百姓又会怎么做呢?” “我懂了!”霍去病茅塞顿开,如同醍醐灌顶:“和珅这样做,扬州城的百姓无论买与不买,都会到琉璃工坊中观赏一番的。” “大哥,您和和珅都是头脑灵光的聪明人,不像我,只会舞刀弄棒。” 朱啸风向楼下看去,来到琉璃工坊的百姓已经陆陆续续多了起来,一时间,琉璃工坊门庭若市,宾客盈门。 “走,看来和珅已经成功了。” 起身搁下了茶水钱,朱啸风带领霍去病返回了宫中。 …… 待朱啸风赶回宫中,才发现曾如春已在御书房中等候多时了。 “启、启禀陛下,干将、莫邪夫妇已经在此等候、等候多时了。” “哦?”朱啸风有些讶异,“这二人已经锻造出了朕所说的钢材吗?” 曾如春一脸神秘莫测的笑容:“还、还是让他二人亲、亲自告诉陛下。” “草民拜见陛下!” 干将、莫邪二人再次面圣,已微微褪去些紧张不安的情绪。 朱啸风一眼便注意到,干将手中执了一把修长的物件,被布包着,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东西。 “你二人如今来见朕,可是已经将朕说的钢材锻造出来了吗?” “回禀陛下,草民虽然不知何为钢材,但还是想让陛下看看这个。” 说罢,干将展开手中的包裹,露出一把修长的宝剑。 “大胆草民,竟敢在御书房中手持凶器!” 辛公公看到宝剑,大为震惊,急忙出门招呼侍卫前来护驾。 “无妨,他们不是刺客!”朱啸风喝住了辛公公。 干将松了一口气,缓缓将宝剑身上的剑鞘摘下。 朱啸风的双眼瞬间被宝剑上折射出的寒光所照亮! 这把宝剑甫一出鞘,便冒着森然的寒气。 只见它身上闪烁着夺目的银色寒芒,随着干将手势的变化,剑锋处光芒涌动,宝剑在这一瞬间似乎有了呼吸,成了一件活物。 朱啸风不禁出口称赞:“好剑,好剑啊!” 第131章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陛下,您来试试?” 干将一脸兴奋的笑容,仿佛希望得到老师夸赞的学生。 朱啸风接过宝剑,细细观察着。 这宝剑拎在手中极有分量,不同于一般铁制刀剑略显粗糙的剑身,这把宝剑看上去流畅无比,若非身处古代,朱啸风当真要认为这是流水线的产品。 凑近来看,宝剑上纹路比普通铁制刀剑要细腻不少,显然要经过千万次的捶打,才能提炼出如此纯粹的金属。 朱啸风目光一闪,看向御书房架子上的一把宝剑。 这是自己及冠那年先帝御赐的宝剑,据说是当年先帝专程命大齐顶尖的工匠为自己打造而成的。 刷—— 朱啸风抽出架上的宝剑,向着手中干将锻造的宝剑砍去。 咣当—— 干将锻制的宝剑安然无恙握在手中,依旧淡定地闪烁着阵阵银色光芒。 而先帝御赐的宝剑则霎时断作两截,如同破碎的木材一般,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这……” 干将大吃一惊,他虽知这把宝剑定是极为锋利坚硬,但未想到竟能硬生生折断皇帝原本的宝剑! “好一把大宝剑!” 朱啸风爱不释手,拿在手上反复端详:“不用怕,朕不会降罪于你。相反,朕还要重重的赏你!” “没想到不过短短十余天,你就能锻造出朕想要的钢材,实在技艺超群!” 干将得到朱啸风的夸赞,当即摆手道:“不不,陛下,能锻造出这样精良的钢材,草民的妻子功不可没!” 朱啸风转头看向一旁缄默娴静的莫邪:“是你锻造出这把宝剑的?” “正是民妇。” 莫邪行礼道:“确切说,是民妇早一点锻造出来的罢了。民妇与家夫约定,同一时间同时铸剑,民妇稍快一些,铸好剑后就马不停蹄赶来面圣了。” 看着莫邪文静内敛的端庄模样,朱啸风实在很难联想到,这样一个女子在工坊中铸剑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但二人能如此之快锻造出钢材,实属让朱啸风震惊不已。 “那么你来跟朕说说,铸这把剑与寻常的铁剑有何不同?” “寻常的铁剑,民妇最多只能加热四次,炼出的铁剑无论硬度、还是锋利度都极其一般。但用了煤炭加热之后,民妇尝试在铸剑时加热到九次,煤炭依旧不会熄灭。” “陛下手中的宝剑,就是民妇加热百次之后,所铸造的百炼钢。” 加热百次! 朱啸风看向宝剑,不禁再次对这样的工匠精神肃然起敬! 提起铸剑,莫邪仿佛打开了话头一般:“不仅如此,延长加热时间后,民妇还尝试在这其中加入旋焊工艺,即将不同的钢铁拧在一起反复锻打。” “这种工艺生产出来的钢材花纹如同羽毛一般细腻,非常美观。” 对于炼钢,朱啸风只知大概原理,并不十分清楚具体的工艺,听到莫邪这样专业的解释,朱啸风心中的佩服之情油然而生。 “若是如此,你夫妻二人大可将掌握的工艺尽数记录下来,以便后人学习传承。” “陛下料事如神!”干将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草民确实将此次炼钢的过程详细记录了下来,并添加了许多工艺的流程。” 朱啸风望着干将手中厚厚的一叠册子,心中倍感欣慰。 比工匠更厉害的,当然是有文化的工匠! “这本炼钢实录呈给陛下,这把宝剑也一并献给陛下!待日后草民的那柄宝剑锻造成功,再来进宫献给陛下!” 干将、莫邪毕恭毕敬,将手中册子献给了朱啸风。 “不错,你夫妻二人实乃大齐锻造师中的典范!” 朱啸风看向手中的宝剑,心中一动:“那么这把宝剑,朕就叫它莫邪。待日后你制成宝剑,就命名为干将。如何?” “草民拜谢陛下!” 被皇帝所承认,这是作为工匠最至高无上的荣耀。 “对了陛下,草民这本册子《炼钢实录》属实有些平淡,请您也给取个名字。” 朱啸风略一思忖:“不如就叫它《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陛下圣明!” …… 待干将,莫邪二人退下后,朱啸风依旧在御书房中把玩着手中的莫邪,心中喜欢得很。 “陛下,陛下!” 朱啸风回过神来,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苏灿:“啊?你怎么来了!” “末将来了好些时候了!” 苏灿笑得有些无奈:“陛下您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来来来!” 朱啸风得了宝物,正愁无人分享,忙拉过苏灿:“看看这把剑怎么样?” “嗯……好剑好剑!比末将的那把可好了太多了!陛下可是要赏赐给末将?” 苏灿接过宝剑,望着锋利的剑刃不禁十分喜爱,忍不住连声夸赞。 “去去去,少打朕这把宝剑的主意。” 朱啸风一把夺回宝剑,装入了剑鞘。 “对了,你怎么来找朕了?” 苏灿平日里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毕竟眼下齐国也并无什么内患,朱啸风便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日苏灿骤然找到自己,想必是有什么十分紧急的军情。 苏灿正色道:“对了,建康府一些百姓上报,说在燕子矶一带再次发现了疑似山贼的踪影。” “建康府?山贼?再次?” 朱啸风头脑有些混乱,之前从没听说过建康府有山贼出现啊? 更何况建康府距离扬州城极近,若有山贼出没,朱啸风必定会迅速出兵镇压。 “是这样的,末将出任兵部尚书后,翻阅赵括的奏折,发现数年来屡屡有建康府的百姓反映,说似乎看到了山贼出没。” “说是山贼,是因为百姓看到的这些人都个个骑马佩刀,俨然一副山贼的样貌。” “但说疑似,确实因为近些年来,百姓虽看到山贼,但却并无人禀告家中被山贼洗劫过的记录。” “想必也是因此,赵括才将此事置之不理,并未上报。” 朱啸风微微皱紧眉头:“那最近又出了什么事?” “前天,建康府又有百姓反映,说还是在燕子矶附近,见到了几个骑马带刀的壮汉。” 第132章 建康府的山贼 带刀骑马的壮汉,从来不抢劫的山贼,山势陡峭的燕子矶。 无论怎么品,这其中都透露着一股诡异的味道来。 朱啸风眉头紧锁,想来这件事绝非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会有不抢百姓的山贼吗?” 苏灿摇摇头:“会有不好色的酒徒吗?” “也是。”朱啸风若有所思:“苏灿,这件事你怎么看?” “末将认为,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大可小。所以赵括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朱啸风瞥了一眼苏灿,做了这段时间的官,别的事不知道精进了没有,车轱辘话说起来倒是滔滔不绝的。 “能挑重点的说吗?” “末将认为,这件事不足挂齿。” “你是觉得这件事,朕不用管?”朱啸风讶异地挑起了眉毛,“那你为何破天荒来向朕禀报呢?” “身为兵部尚书,末将自当及时禀报。” “只不过就如同陛下刚刚发问的一般,哪里有不抢百姓的山贼呢?” “也许是哪里武行或者镖局的人出没,被百姓错认成是山贼了。” 苏灿的话,令朱啸风再次陷入了沉思。 他说的话好有道理,朱啸风一时竟想不出反驳的话语。 “不对。” 倏忽间,朱啸风想到,曾经命包拯追查蔡京时,查到的一间粥棚也是在建康府。 而百姓屡次疑似看到山贼的,也是在建康府。 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么? 朱啸风心中疑虑丛生:“建康府有多少武行和镖局?” “这……” 苏灿陷入深思。 建康府是紧邻皇城扬州城的都城,作为大齐行都、东南重镇,是仅次于国都扬州的重要军事、政治和经济中心。 就是由于建康府如此特殊敏感的位置,其登记在案的武行和镖局分别都只有一家,并且极具标志性。 建康府的百姓,不可能不认得当地如此出名的武行和镖局。 这样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你派出一支轻骑去燕子矶看看情况。” 朱啸风神情严肃,这件事情怠慢不得。 “是!” 送走了苏灿,朱啸风翻阅起上个月各州府的税收、粮食收成汇报以及各项收入情况。 说白了,就是大齐的政府财务报表。 不出所料,自蔡京死后仅仅一个月内,各项指标都有了显着的提升。 无论是税收还是粮食产量,甚至是官盐、官茶的营业额,都要比同期高出来不少。 朱啸风哑然,这个蔡京确实手眼通天,各行各业里都有他的爪牙。 “陛下,胡惟庸胡大人来了。” 胡惟庸? 朱啸风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年逾花甲、沉默寡言的形象。 对于这个门下省侍中,朱啸风实在是没有太多的印象。 这个老头平时十分低调内敛,在朝堂上发言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更别提单独面见自己的次数,更是一次都无了。 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宣见。” “老臣拜见陛下。” 胡惟庸虽已年过六十,但身形修长,未显出半点年老的颓势。 尤其是他的一双鹰眼,隐藏在略显杂乱茂密的眉毛之下,发出矍铄的光芒,一点不似上了年纪之人。 “启禀陛下,最近有一事,老臣每每想到,都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老臣日夜思之,忧心不已,不得不入宫面圣。” 朱啸风挑起双眉:“哦?究竟何事如此重要,竟让胡大人如此焦虑?” “不瞒陛下,这件事关乎到陛下江山社稷,老臣慎之又慎,思虑良久都不知如何开口啊。” 朱啸风看着故弄玄虚的胡惟庸,好奇之余也逐渐微微不耐烦了起来。 “不知如何开口,那就不要说了。”朱啸风丧失耐心,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最烦这种来都来了,有话却不好好说的人。 不想说干脆就不要说,不要浪费自己的时间! 胡惟庸面上一怔,显然是不曾料到朱啸风会如此回答。 一时间,胡惟庸躬身站在御书房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格外尴尬。 朱啸风对他视若无睹,自顾自地翻起了奏章来,全然没有看到胡惟庸眼中逐渐升腾起来的恼怒。 自己毕竟也是驰骋官场多年的老臣,即便是从前先帝在时,也会给自己几分薄面,断不会把自己晾在一旁。 看着对自己置若罔闻的年轻皇帝,胡惟庸脸上的八字胡细不可闻的抖动了起来。 几十年宦海沉浮,还从未遭受过这样的待遇! “那个,胡大人,您能让一让么?” 几个小太监来御书房搬书架,看到胡惟庸站在架子旁,小声出言提醒道。 自己今日本是来找皇帝商议要事,此刻却被皇帝晾在了一旁,甚至还成了妨碍太监办杂事的闲人! 胡惟庸怒不可遏,但在朱啸风面前并不敢爆发,而是竭力隐忍了下去。 不,不能忘了自己来到此处的目的。 若不是李斯那厮不知好歹,死活不为自己进言,自己又何苦跑到年轻皇帝面前,受这样的气! 胡惟庸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关于李斯的帐,日后还要细细的算。 “陛下,老臣今日来,是因为我大齐有一重要部门出现了空缺,对于尚书省、门下省的工作都出现了极大的阻碍。” 朱啸风看了半晌的奏章,差点忘记还有胡惟庸这个人的存在。 “啊?什么空缺?” “就是中书省的中书令与中书舍人二职。” “作为门下省侍中,老臣的日常就是负责审核陛下的政令。” “但是……” 看到胡惟庸忍无可忍,终于亮出了真正目的,朱啸风当即就心下了然。 还以为这个老头想到什么重要的事,说的如此情真意切、刻不容缓,原来还是为了蔡京死后所出现的空缺。 怕不是他自己也有想要提携安插的人手! “这件事情,朕其实已经考虑了许久。” 朱啸风出口打断了正欲长篇大论的胡惟庸。 “中书省两位职责至关重要,朕思虑许久,会有重大变动。” “朕自有决断,胡大人还是先回去。” 胡惟庸站在御书房门外,脑海中仍是年轻皇帝那副心高气傲的模样。 指望做这个小皇帝的丞相,看来是决计不能了! 胡惟庸看向远方,稳定思绪,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第133章 祭天 燕朔逢穷腊,江南拜小年。 一转眼,小年已至。 宫中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宫人早早就已将各宫挂遍了红色的灯笼,入目皆是红彤彤的一片,看上去尤为喜庆。 依照祖制,这一日,朱啸风要在南郊的天坛行祭天大典。 为了节省开支,朱啸风准备顺便也祭拜一下灶王爷。 天还未亮透,朱啸风便早早起身更衣,换上冗杂的衮服后,乘上了前往天坛的马车。 只见队伍的最前方,由六头巨象踏石开道,四位身穿赫红大袍、头戴玄黑武弁的清道官,持杖缓缓走出皇宫的正南门——午门。 清道官的身后,鼓吹府史,长鸣铙歌,胡笳笛箫,各奏法乐。 文吏武员,俱着礼服,或徐徒步,或乘马车。 列排袍帻,醇驳一色;诸行骏骥,不杂染鬃;旌旗林展,人马伏簸。浩瀚人海,此起彼伏。 但见那天子仪仗,有红袍的礼官,褐鬣的马队,青甲的军卫,黄衣的羽仪,恰似赤浪滚至,褐涛继涌。 青波未平,黄潮又来;文华若天罗星宿,扈卫如巡海云龙。 一支队伍浩浩荡荡,依仗威严,绵延数里,从皇宫内驶出。 百姓们极少见到这样的盛景,今日大开眼界,即便天色尚早,都纷纷站在道路两旁驻足观看。 仪仗驶出午门后片刻,便在天坛前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极为宽阔的空地。 空地上有内外两层围墙,呈回字形。 北围墙为弧圆形,南围墙与东西墙呈直角相交,为方形。 这种南方北圆,通称“天地墙”,象徵“天圆地方”之说。 一眼望去,天坛十分辽阔,似乎比皇宫还要宽阔不少。 空旷的地面上种植了许多苍松翠柏,在土灰色的大地上,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朱啸风起个大早,本还睡眼惺忪,看到眼前这样庄严肃穆的天坛,瞬间也一扫困意,精神抖擞了起来。 不愧是向来重视礼数的大齐,即便将都城南迁到了扬州,也要修建如此壮阔威严的天坛。 这里与其说是祭坛,倒不如说是一座宫殿。 大祀殿中,鎏金宝顶三层出檐的圆形攒尖式屋顶,覆盖着象征上天的蓝色琉璃瓦,层层向上收缩。 檐下的木结构用和玺彩绘,坐落在汉白玉石基座上,远远望去,色彩对比强烈而和谐,上下形状统一而富于变化。 望着这样壮观又不失精致的大祀殿,朱啸风不由得心旌澎湃。 “数通乎道,道合原始天尊,一诚有感。” “声闻于天,天生大齐皇帝,万寿无疆!” 朱啸风双手恭执玉圭,面色肃然。阔步向前。 南郊祭典,本来是一个王朝最重要、最隆重的常规礼仪大典。 伴着礼官庄严的宣读,朱啸风满脸虔诚,缓缓登上高台。 天似穹庐,四野平阔。只是四方无壁,朔风穿心,朱啸风强忍着冷颤,敬祭天地。 “跪!” 随着礼官的一声令下,朱啸风率先跪下,面色虔诚,向苍天行三叩九拜之礼。 高处不胜寒,入冬后发生的种种,都令朱啸风深有体会。 纵使登基之初,身侧的两大权臣已接连倒台,但如今的大齐朝堂依旧暗涌流动,不甚太平。 派系之争,犹如淫雨过后,荆棘丛生。 朱啸风素来深信谋事在人,但此情也诚心拜谒,祈求得到上天的眷顾。 “愿来年,天下太平,风调雨顺。” “愿我大齐长治久安,国富民强。” “愿,上苍保佑我大齐江山代代相传;愿,上天保佑我大齐天下长久永远!” 随着朱啸风一番虔诚的祈愿,一缕阳光终于突破了层层乌云,在东方遥遥地升起。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此刻在天坛空荡的祭坛上回荡着,回声扶摇直上,响彻天际,在场群臣闻之,无一不面露感慨,心生动容。 …… 待朱啸风圣驾回到宫中,已是未时三刻。 祭拜了天地之后还要再祭灶神爷,祈求灶王爷能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 一套繁琐冗长的流程下来,朱啸风已是精疲力尽,心力交瘁,只想回卫子夫宫中好好歇上一歇。 “陛下,按照规矩,小年夜您该去皇后娘娘的景仁宫。” 朱啸风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小年这天绝对堪称自己登基以来最乏累的一天。 “恭迎陛下!” 景仁宫中,武媚娘早已令人打点妥当,恭候朱啸风的到来。 自上一次不欢而散后,二人又是好几日未见。 这一日,武媚娘换上一身明黄色的宫装,身披鹅黄色狐皮斗篷,将她衬得格外粉嫩。 “几日不见,皇后的肚子又大了些。” 武媚娘笑靥如花:“是呢,再过几日臣妾的龙胎就足八个月了。” 朱晓坤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都已过去这么久了吗? “阿嚏!” 许是白天在天坛吹了太久的风受了寒,朱啸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陛下可是受了寒?快宣太医!” 朱啸风连连摆手:“无妨,多喝点热水就好了。” “这怎么成!” 武媚娘心急如焚,执意要请太医:“陛下,就传薛神医前来。” 朱啸风抬起头,若有似无地望了武媚娘一眼。 不知怎地,他回想起封禅泰山之前,自己运气时口吐鲜血,被吕雉强行要求,喝下一碗药。 如今武媚娘在自己面前特意强调传召薛神医,莫非对此事也是知情的? 朱啸风摇摇头,也许是自己太多疑了。 见朱啸风默不作声不知在思考些什么,武媚娘长叹一声,眼底已隐隐沁出一层薄薄的泪花。 “陛下,臣妾觉得您变了。” “从前在王府,您对臣妾百般宠爱,人人都说您与臣妾是神仙眷侣,令人艳羡。” “可是现在,您却看都不愿多看臣妾一眼。” “臣妾想知道,是不是臣妾做错了什么,才惹您如此厌恶?” “还是说,陛下您的心给了别人,臣妾在您面前,早已是一文不值?” 武媚娘字字真切,句句啼血,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光洁的脸庞一滴一滴坠落。 第134章 大齐年度述职大会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一夜欢愉过后,婉儿依旧早早起身,伺候朱啸风更衣早朝。 看着动作娴熟利落的婉儿,朱啸风心中隐有疑虑。 虽然自己临幸后妃的次数不多,但无论卫子夫、吕雉还是武媚娘,第二日早起时皆是精疲力尽,难以起身。 可是看着眼前若无其事神色如常的婉儿,朱啸风的内心还是产生了诸多自我怀疑。 朱啸风回忆起,尽管婉儿确是初经人事,但却并无太多少女的娇羞,反而有不少奔放之举。 看来此女为昨夜之事,确实做足了准备。 想必武媚娘费尽功夫,也是想在这后宫中,再多一条左膀右臂。 朱啸风满含遗憾的看向婉儿,确实是个娇俏可人的小美人儿,只可惜跟错了主子。 “陛下,穿戴完毕了。” 婉儿小脸红扑扑的,显然是等候朱啸风的夸赞,或是盼望帝王兴致所至,将自己纳入后宫之中。 “上朝!” 朱啸风阔步走出,留下待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婉儿。 怎会如此? 婉儿不可置信地望着朱啸风离去的背影,惊恐与慌乱在她的脸上一览无遗。 皇后娘娘千叮咛万嘱咐,要自己务必好好表现,至少也要被皇帝封赏做个才人。 可是一夜醒来,皇帝穿好衣服就走,那皇后娘娘与自己一番苦心造诣,岂不是全都要付诸东流! 自己如何向皇后娘娘交代? 婉儿失魂落魄,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 也许,皇帝只是一时疏忽,待退朝后回到后宫,一定能记起昨晚共赴云雨的种种。 …… 太和殿上。 新年伊始,满朝文武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带有一丝疲倦之意。 越是接近年关,越是琐事繁多。无论朝堂之上还是自己的官府中,各种杂乱之事多如牛毛,令人心力交瘁。 但仍有几人目光如炬,等候着向朱啸风汇报近来的工作进展。 “启禀陛下,自茶马司设立至今已有近两个月了。” 马周走上前来,向朱啸风恭敬行礼道。 “迄今为止,我大齐与大理已发展了青藏线、滇藏线和川藏线三条贸易往来线。” “不仅如此,前日郑和还派人来报,说我大齐的官茶、官盐在边境一带销量极好,上等的茶叶每斤就能换取骡马一匹。” “不错!”朱啸风神色激动。 眼下大齐最缺的就是马匹,最不缺的就是茶叶,而且是大量上好的茶叶。 若是将这茶马互市的生意长期与大理做下去,日后真要打起仗来,大齐骑兵的座驾也是数量充足的。 既然大理人民热爱大齐的茶叶,那就满足他们所愿,将边境附近的上好茶叶全部用于茶马互市中。 “传旨下去,从今往后,名山茶只许每年买马,不得它用。” 上好的茶叶换取上好的马匹,公平公正的买卖。 “是!” “对了,”朱啸风将头转向一侧,“曾如春,煤矿开采的事情进展的如何?” “回、回陛下,在我大、大齐地下,煤炭的含量要比、比微臣预估的还多出许多。” “光是在豫州与冀州的地、地下,目、目前为止就开采出八、八千五百万石煤炭。” “而在朔州一、一个县中,就、就开采出一千七、七百六十五万石的煤炭。” 朱啸风有些吃惊:“这么多!” “是、是的。”曾如春克制住紧张激动的情绪,“这只、只是目前为止开、开采出来的结果。” “各州府还、还在继续挖掘中。” 想不到大齐地下煤矿产量竟如此之高,朱啸风吃惊之余,也不由得大为振奋。 如此看来,大齐不仅可以用现有的煤矿来发展琉璃、钢铁,还可用多余的煤炭来进行与周边番邦的贸易往来。 以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大齐的经济、工业都将蒸蒸日上,这大大超出了朱啸风的预期。 “干将、莫邪那本炼制钢铁的书如何了?” “回陛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已经投放到举国上下,铁匠们听闻干将、莫邪打铁就能面见圣上,都十分积极,立志要炼出工艺更加精进的钢铁来,呈给陛下看。” “曾经一些工匠们寅时就起来打铁,现在这些人看了干将、莫邪的书之后,大多丑时就起床打铁。” “扬州城的凌晨时分,处处都可听取打铁声一片啊!” 朱啸风点点头,对这样的现况十分欣慰。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内卷! “琉璃工坊情况如何?” 和珅听闻朱啸风终于问及了琉璃工坊,双眼登时眯成了两道拱桥。 “陛下,琉璃工坊在扬州城中炙手可热,风头无两!眼下人人都以到琉璃工坊中参观消费作为荣耀呢。” “哦?可是因为永信一掷万金的事情吗?” 和珅微微一怔,显然未曾想到这件事情竟已传到了朱啸风的耳朵中。 但想到此处,和珅还是不由得为自己过人的商业头脑而得意起来。 “是的,趁此热度,微臣命琉璃工坊的匠人火速打造出缩小版的琉璃佛像,百姓们纷纷争抢,恨不得人手一件。” 炒热度,搞同款,搞爆款! 朱啸风不禁赞叹,这个和珅确实是有些现代商业头脑在身上的。 看来让和珅做一个吏部尚书,属实屈才了。 将琉璃工坊交由他来经营,确实找对了人。 “不错。你好好办,待过了年之后,还会再开第二家、第三家琉璃工坊!” 和珅大喜过望:“得到陛下如此信任,微臣自当赴汤蹈火!” 朱啸风环视群臣:“今日听到各个卿家都传来捷报,朕很欣慰,也很自豪。” “欣慰的是,如今我大齐人才辈出,为大齐抛头颅洒热血,贡献自己的力量。” “自豪的是,我大齐如今国富民强,日渐壮大,收回北方实地,指日可待!” 听到朱啸风一番慷慨发言,群臣纷纷站直了腰杆,面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了起来。 “下面,朕有两件事情要宣布。” 朱啸风清清嗓子,继续说道。 “其一,是这临近年关,繁杂之事诸多,朕预备给诸位爱卿放个假。” 第135章 朕是通知,不是询问! 放假? 什么是放假? 莫非是陛下要将自己流放? 想到此处,群臣纷纷紧张了起来。 他们开始反思,自己这一年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每天都按时上朝,从不迟到早退。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大齐的江山社稷,自己虽未做出什么重大贡献,但也绝没有给陛下拖过后腿。 然而眼看就要过年,陛下竟要将自己流放! 而有几人已经低下头来,盘算起自己的小九九。 莫非自己百密一疏,还是让这皇帝有所察觉? 看着群臣慌张不已的神色,朱啸风笑道:“众位卿家不要紧张。” “朕所说的放假,是指从明日开始直到大年初三,朕都会免去众位卿家的早朝和问安,准各位卿家在家休息。” “毕竟众位卿家这一年以来,也实在忧心劳碌了。实在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陪陪家人,放松休息一番。” 听到朱啸风如此解释,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放松之余,心中也不禁升腾起一股暖意。 有如此开明贤德的君主,也实属自己身为人臣的幸运。 “臣等叩谢陛下!” “陛下圣明!” 朱啸风摆摆手:“这第二件事,是朕思忖良久之后,才作出的决定。” “自蔡京蔡卞死后,中书省两大要职——中书令、中书舍人出现空缺已久,朕也一直悬而未定。” 听到皇帝骤然提起中书省两大职位的空缺,群臣纷纷竖起耳朵,不知皇帝要作何打算。 尤其是胡惟庸,更是瞬间来了精神。 自从上一次被朱啸风反驳之后,胡惟庸心中始终咽不下这口气,但对皇帝会如何敲定中书省要职一事也十分好奇。 自己今日倒要好好看看,这个小皇帝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朱啸风略作停顿,继续说了起来。 “一直没有再次敲定人选,是因为近日来,朕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今我大齐,究竟有多少官员?” 在场群臣纷纷相视一愣,不知朱啸风有何用意。 “陛下,皇城中有大小官员九百四十一人,举国上下共有官员两万四千五百二十三人。” 李斯神色沉稳,对答如流道。 不说不知道,此话一出口,满朝文武皆大为惊讶。 即便国土现已锐减了一半,齐国官员总数竟还有如此之多! “那么朕还想知道,在其位谋其事、真真正正为我大齐江山鞠躬尽瘁、尽职尽责的官员又有多少?” 满场鸦雀无声。 人人皆眼观鼻鼻观心,不知该如何回答朱啸风的问题。 是啊,这样的问题本就无解。 朱啸风心中也清楚得很,历朝历代贪官污吏,永远查不尽、杀不完。 但眼下大齐官员的数量,早已远远超过这个国家匹配的预期官员数量。 大齐人口众多吗? 确实很多。 大齐国土辽阔吗? 不复从前盛景。 大齐需要如此之多的官员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这样多的官员,犹如趴在巨兽身上吸血的虻虫。 虻虫愈多,巨兽就会愈发虚弱。 总有一日,巨兽的最后一滴血液会被虻虫们吸干抹净! 这样的情形,自然是朱啸风不愿看到的。 “那么朕再问一个问题,中书省是做什么的?” “为陛下起草诏令、制命决策、发布政令以及掌握机密要政。” “这些工作,难道翰林院就无法完成吗?” 众人一时语塞,显然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 “不只是中书省的工作与翰林院出现了重叠,朕还发现,许多部门的工作内容都出现了重叠。” 听到此处,胡惟庸总算猜到皇帝究竟是何用意了。 莫不是他想趁此机会,削去中书省? 异想天开,大逆不道! 胡惟庸心中发出阵阵冷笑,若是小皇帝存有这样的心思,就实属幼稚至极! “因此朕认为,倒不如趁此机会,削去中书省,由翰林院来取代原先中书省的部分工作。” 呵,果然和自己猜得不错! 胡惟庸还未来得及发笑,便听得朝堂上一片哗然! “陛下,三省六部制乃是自我大齐建国以来就有的传统,万万不可废除啊!” “若是没有了中书省,我大齐朝堂势必会引发起不必要的混乱啊!” “翰林院一帮酸儒,怎可胜任中书省的工作?” 苏轼眼睛一瞥,极为不悦:“哎?王大人,这话老夫可不爱听了!翰林院怎么就一帮酸儒了?” “难道吾等饱读圣贤书,一心报效朝廷,在你们眼中就如此不堪吗?” 王勉涨红了脸:“苏大人说笑了,在下怎敢揶揄苏大人呢?只是陛下要废除中书省,这确实不合规矩啊!” “王勉,你数次口出狂言,公然与朕叫嚣,究竟是何用意!难道你这样做,就合乎规矩了吗?” 朱啸风望着七嘴八舌的众人,脸上已有了怒意。 自己每次推出新的举措,总会有人将祖制、规矩这样的说辞搬在明面上,处处阻拦,别有用心。 尤其是这个王勉,仗着年岁已高,一张口就是什么祖制、规矩,自认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实际上却是朽木不可雕也。 哪怕之前令侍卫狠狠赏了他几十个板子,竟也没将这把老骨头打服帖了吗? “陛下,老臣不敢,老臣愿望啊!” 听到皇帝将如此大的一顶帽子扣在自己头上,王勉倍感委屈,当即匍匐在地,磕头如捣蒜。 “看来朕方才的一番肺腑之言,你们是半句都没听到心里去!” 朱啸风龙颜震怒,手掌在龙椅上拍的阵阵作响,在场群臣看在眼里,胆寒无比,不敢再多说一句。 天子之怒,威震四方! 如今的皇帝,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需要顺水推舟、借力打力的懦弱皇帝了。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俨然已经成长为一位颇具主见、说一不二的帝王。 看来如今,在没有一个人能够扞卫皇帝已经下定的决心。 “今天在朝堂上,朕再说最后一遍。” “往后中书省的工作,全权交由翰林院来进行负责。” “朕的话,不是询问你们的意见,而是来通知你们的!” 第136章 天子之威,霸气外露 王勉瑟瑟发抖,跪在群臣之首,大气都不敢再出一个,唯恐被皇帝迁怒,挨了板子。 往日里自己也曾多次进言,今日也算是貌似相谏了,怎就会引起皇帝如此勃然大怒呢? 王勉默默看向人群中的胡惟庸,只见对方默默移开视线,不动声色地向自己摇摇头。 在胡惟庸的心中,此刻也早已如同海啸一般,掀起了滔天的波澜。 历朝历代帝王,包括先帝在内,谈及祖制时,都十分诚惶诚恐,极为尊敬。 唯有眼前这个心高气傲的年轻皇帝,似乎并不将祖制、传统放在眼中,屡屡挑战祖先的权威。 方才探查到皇帝的想法,胡惟庸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反而还讥笑皇帝太过于年轻,异想天开。 没想到众人轮番劝诫,却惹得皇帝大发雷霆。 而且,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帝王气息,竟震得在场无一人再敢反驳! 胡惟庸微微叹了一口气,看来此次,自己又彻底痛失了一个安插人手的好机会。 偷偷瞄向皇帝,胡惟庸若有所思。 在此处屡屡碰壁,倒还不如到个称心如意的地方,另谋高就! …… 待下了早朝回到御书房中,朱啸风才发现,方才情绪激动,竟将右手手掌拍肿了。 想必是方才掌掴龙椅时太过于用力,而自己竟半点没有察觉。 “哎哟!” 朱啸风吹着红肿的手心,有些懊恼自己方才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陛下,你没事儿?” 苏灿再度悄然出现在御书房中,令朱啸风吓了一跳。 这个苏灿什么时候跟荆轲学会闪现这招的! 还是说,他们习武之人都这样? “咳咳,朕无妨,你怎么来了?” 苏灿笑笑:“方才大殿之上,陛下英姿勃发,天子之威,霸气外露啊!” “去去去!就不爱听你这奉承话!” 朱啸风与苏灿也算一起喝过酒的交情,听到他学着朝堂上的文臣装模作样地说话,实在浑身难受。 “有话快说!” “去建康府巡查的骑兵已经带消息回来了。”苏灿正色道。 “哦?什么情况?” 苏灿摇摇头:“别说山贼,马都没有一匹。” “没人?” 朱啸风大惑不解,这和自己想象的情况可不太一样。 倒不是自己真正盼望建康府有山贼出没,只是这件事如此蹊跷,到了眼前却什么也不曾查到,实在令人难以心安。 “末将心中也困惑的很,第二日又派出一支轻骑到燕子矶一带,可还是一无所获。” “在民间,末将倒是打听到一些消息,只是末将并不十分赞同。” “什么消息?”朱啸风燃起了兴趣。 “末将听说,数百年前,建康府曾爆发过极为惨烈的战争,城中无论士兵还是百姓,皆死伤无数。” “一些百姓曾经见到的身骑高马、佩戴刀剑之人,可能是曾经战死士兵的亡魂。” 朱啸风哑然失笑,这算是什么说辞? 自己向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这样的说法根本就站不住脚。 但眼下去燕子矶查探却一无所获,朱啸风也不得不怀疑,莫不是百姓眼花,看错了? 望着陷入沉思的朱啸风,苏灿忙出言安慰道:“陛下放心,如今看来,至少没有山贼的困扰。” “末将向您保证,他日若是有贼子出现,末将自当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用自己的权利为陛下征战沙场!” 苏灿的话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发自内心极为虔诚的想法。 若非眼前的九五至尊,自己现在还不知在何处要饭,还不知会浑浑噩噩到几时。 若非眼前的九五至尊,父亲的大仇此生也难以得报。 若非眼前的九五至尊,自己一身武艺都终将荒废,自己一身抱负都无法得到施展。 这样的知遇之恩,苏灿怎能不报,怎能不为所动? 望着眼前信誓旦旦、一脸严肃的苏灿,朱啸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easy,easy,现在不是没有山贼么?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就随他去。” 苏灿一脸疑惑:“义贼?什么义贼?哪里有义贼!” “就是放轻松,不要急的意思!” 朱啸风满脸笑意,靠在太师椅上:“既然如此,这件事就告一段落。朕不是给你们放假了吗?准备回去怎么过?” “嘿嘿。”提到放假,苏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实不相瞒,末将准备请如霜小姐到府上共进晚餐。” 朱啸风不愿多看苏灿的扭捏样子:“去,回府好好休息一下。新年快乐!” 苏灿一愣,没想到眼前的皇帝竟会对自己一个臣子说这样的话。 心中一热,眼前的人仿佛还是那个瘦西湖边,给自己买饼的富贵公子。 “公子,新年快乐!” …… 道衍和尚面色冷峻,一身黑色棉袍,快步穿过扬州城一条狭窄的小道,来到东郊一处破旧的小茅屋中。 “王爷,已经办妥了。” 面前的兜帽男子岿然不动,从他僵硬的身姿可以看出,此人此刻正处于无限愤怒的状态。 “属下已将燕子矶附近出现的三名士兵斩首示众,并且告诫众人,再出现此等情况,一律杀无赦!” 过了半晌,兜帽男子方缓缓开口道:“皇帝可有再怀疑什么?” “属下已派人在建康府散播传闻,相比皇帝听到了耳朵里,应该不会再有所怀疑了。” 兜帽男子抬起头,死死盯住道衍的双眼:“本王不想要什么应该不会,而是需要他绝对不会!” “你日日要本王沉住气耐心等待,眼下的情况,本王还如何沉得住气?” “眼见那小子差点要发现建康府的秘密,本王的心就紧紧揪在了一起。” “更何况那小子最近不知发了什么颠,开的琉璃工坊赚得盆满钵满,日后他羽翼丰满,本王如何一举灭之?” 道衍并不说话,只是端起桌上的茶壶,为兜帽男子添上一杯热茶。 “王爷,属下最近也在忧心这件事,胆属下仍然认为,眼下并非进攻的绝佳时机。” “王爷十年布局,胜利近在眼前,一定要耐住性子,再等上一等。” “况且,针对皇帝的琉璃工坊,属下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第137章 除夕家宴 道衍凑近兜帽男子的耳畔,絮絮耳语了一番。 待他离开兜帽男子身侧时,兜帽男子的身影看上去已是放松了不少。 “有你这样的话,本王确实心安了不少。” 道衍双手合十:“得王爷信任,是属下的荣幸。” “但是王爷必得沉得住气。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在此时乱了阵脚,必将前功尽弃啊!” 说着,道衍端起热茶举至兜帽男子的眼前:“十年布局,绝非儿戏。若非十成十的把握,还请王爷切勿焦躁,三思而行!” 兜帽男子望着道衍如鹰隼一般锐利冰冷的双眸,伸手接过了热茶。 茶杯的温热自手心传导至全身,但兜帽男子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不知为何,在面对道衍这个手下时,无论自己如何焦虑急躁,都能迅速再次归于平静。 但同样,面对这个手下时,兜帽男子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无论发生什么超乎想象的事情,哪怕自己已是方寸大乱,道衍却总能镇定自若,甚至为自己指点迷津。 有这样的手下,是荣幸,也是恐惧。 将热茶一饮而尽,略有些滚烫的茶水贴着喉咙直到胃里,冷颤才略微止住了一些。 道衍甚为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王爷,虽然不是现在,但属下有预感。” “这一天,快了!” ……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转眼便到除夕夜,各宫早早就贴好了对联,将阖宫上下里里外外打扫的一尘不染。 为表皇恩浩荡,这一日朱啸风宴请所有皇亲国戚,到宫中齐聚一堂,共享除夕晚宴。 “陛下万安。” 出席这样的晚宴,朱啸风还是要和皇后武媚娘一同落座的。 再见武媚娘,她已面色沉静,落落大方,全然不似上次见面时哀怨悲戚的小女儿模样。 朱啸风发自肺腑地感慨,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日抛脸! 而跟在武媚娘身后的婉儿却是一脸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模样。 自从前几日与皇帝一夜云雨,皇帝就再未召幸过自己,更不要提给自己半点名分了。 想到此处,婉儿抬眼望向朱啸风的眼眸中,又多了一丝幽怨与愤怒。 朱啸风面无表情,抢先半步走在武媚娘的身前。 对于这个女人,除了将她看作是皇后之外,朱啸风没有半句话想再对她说。 除非她能将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全部告知! “陛——下——到——” 待随着辛公公的一声通传,朱啸风阔步走上了保和殿中。 大殿两侧除了卫子夫之外,还坐了几个朱啸风压根没什么印象的绝色女子,想必都是自己的妃子。 众位亲王偕同女眷也均已落座完毕,静候朱啸风的到来。 见到朱啸风出现,众人忙起身站起向皇帝行礼。 “众位亲王不必拘礼,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 朱啸风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静静环视众人。 大殿两旁,从前到后依次坐了燕王朱棣、睿亲王朱珹睿、九王朱少星以及他们的王妃。 长年在扬州城外驻守的武王朱武也带着王妃前来,坐在一侧。 待朱啸风坐定后,宫女们身着罗裳,飘至殿内为众人上菜。 四喜干果、前菜五品端上之后,又陆续奉上了饽饽四品、酱菜四品、膳汤一品、御菜三品等等,每道御膳菜肴都色香味俱全,精致至极。 每桌上的玉壶中,更是盛满了贵州茅台,隔着容器,众人也能闻到这琼浆玉液的酱香气息。 “看到众位亲王齐聚在此,朕心中倍感欣慰。” “如今我大齐国运昌盛,众兄弟叔侄又如此和睦。此般兄友弟恭,朕看在眼中,慰藉之情,溢于言表。” 说着,朱啸风举起手中的酒盅:“今夜,众兄弟在此,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叩谢陛下!”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丝竹礼乐,环绕大殿。 觥筹交错,意兴阑珊。 宴会行至中段,睿亲王朱珹睿满面红光,起身执杯,向朱啸风摇摇一拜。 “如今我大齐河清海晏,四海升平,全都依仗陛下的功劳,我等才得以高枕无忧。” “这一杯,臣敬陛下!” “祝愿陛下龙体康健,愿我大齐长治久安!” 朱啸风正与坐在另一旁的卫子夫眼神传情,听到朱珹睿突然的致辞,也连忙举起了酒杯。 “睿亲王有心了!” 九王朱少星坐在角落中,将朱珹睿满脸的阿谀谄媚看在了眼中,心中扼腕叹息的同时,也多了一丝厌弃。 一年以前,满朝文武谁人不看好曾经那个天资聪颖、儒雅贤德的睿亲王? 可是短短一年之后,又有谁能想到,如今是这个曾经一无是处的老八稳居皇位,并让当年最为心高气傲的睿亲王俯首称臣! 朱少星无限思绪中,见到武王朱武也端起了酒杯:“大哥是粗人,不会说场面话。” “大哥只能说,会永远替八弟守住后庭!八弟就放心将皇城交给大哥来守护!” 朱啸风哭笑不得,这个朱武不知又在哪里学了几句文绉绉的话,就在此处瞎说八道。 “大哥,即便你的确执兵镇守在扬州城南郊,也不要说这种话!” “不过你的真心,朕看在眼中。还是十分感动的。” 又是一杯酒下肚,朱啸风的喉头只觉一阵滚烫热辣。 “陛下,臣也来敬你一杯!” 燕王朱棣站起身来,虽说他刚过不惑之年,但身形却有些佝偻,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舒服。 “燕王,你怎么了?” 朱啸风察觉到朱棣的异样,十分关心地问道。 多少朱棣还是自己的叔父,在众人面前,应有的关心与尊重还是要给到的。 朱棣闻言,发出一声长叹:“唉,臣老了,不复少年之勇了!” “说起来,臣的膝盖还是多年前落下的顽疾了。” 朱少星闻言,眉毛一动:“叔父可是指多年前,与先帝在秦淮河的那一次么?” 听道先帝儿子,朱棣不由自主地湿润了眼眶。 “不错,确如少星所言,臣的双膝,正是多年前与先帝共有秦淮河,落下了病根。” 第138章 先帝往事 朱啸风燃起了兴趣:“愿闻其详!” 朱棣抹着山羊胡,望向一周充满好奇盯向自己的双眼:“好,那今天臣就再讲一讲这桩陈年往事。” 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筷子,静候朱棣的故事。 一时间,保和殿中人人屏气凝神,听着朱棣娓娓道来的话语,倒真有种除夕之夜,小朋友听大人讲故事的温馨之感。 “曾经我与先帝的父皇,也就是你们的祖父,刚刚决定举国南迁,定都扬州城。” “彼时我还年幼,先帝未及弱冠,都正是贪玩的时候。” “刚到扬州城,父皇忙于处理朝政,先帝与我年纪尚幼,便日日都在扬州城中四处玩耍。” “可是扬州城很小,很快,先帝与我就逛遍了扬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朱啸风心中一动。 原来先帝年轻时与自己一样,也不愿被困在这只能看见四方天空的深宫之中,而是喜欢微服出巡,四处游玩。 看来自己这一点,确确实实是遗传自先帝身上的。 虽然自己到大齐之后,见到的先帝只是一副冰冷的躯体,但听到朱棣的描述,朱啸风心中还是产生一种亲近之感。 “有一日,先帝突发奇想,待我策马出了扬州城,一路向西,直达建康府。” “当时的建康府,比扬州还要繁华昌盛。” “我二人初到建康,看到此等盛景,心中自然不住感叹。” “那正是一年深秋,先帝与我造访凤凰台,登高眺远。”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 “先帝与我,可谓是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好不尽情肆意!” 光是听着朱棣的描述,众人似乎已竟神建康府,仿佛这一切美好景色此刻就呈现在了眼前一般。 朱啸风从未去过建康府,听到朱棣的一番描述,也不禁心驰神往。 “先帝与我早听说过十里秦淮、六朝金粉的壮景,一心向往秦淮河的景色。” “于是这天,即便是天色已晚,先帝还是执意要夜游秦淮,再折返回扬州城。” “所谓灯影轻薄洒,淡月映秦淮。夜色下的秦淮河,别有一番优美景色与别样的情致。” “秦淮河静谧的犹如一幅优美画卷,呈现在先帝与我眼前。” “河上画舫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即便这一夜月色昏暗,却还是将秦淮河装点得如同白昼一般,宁静之中却也透露出丝丝繁华。” 众人面带微笑,纷纷沉浸在朱棣的话中,脸上尽是无限的向往与期待。 “只是很快,这一场夜游秦淮却向着先帝与我都未曾料想到的方向,急转直下。” “发生了何时?” 朱武正听得入神,见朱棣话锋一转,整个人都跟着焦灼紧张了起来。 朱棣略作停顿,继续道:“先帝与我泛舟河上,好不痛快,却全然未曾注意到,几个贼人不知何时,已经暗中盯上我二人。”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河上的画舫越来越少,四周也逐渐暗了下来。” “几个贼人趁着夜黑风高,来到先帝与我的船上,勒索抢劫。” 朱少星听了半晌,忍不住插言道:“父王武艺精湛,对付这种小毛贼,当然不在话下。” “先帝文韬武略,的确武艺高强,”朱棣淡淡瞥了一眼朱少星,“但彼时先帝武艺还不算精进,我二人出宫游玩也未曾携带侍卫。” “面对五个人高马大的贼人,说不紧张也是假的。” “但以先帝的脾气,哪里肯忍辱屈服?即便对面贼人身形魁梧,先帝也毫不畏惧半分,要将对方五人扭送府衙。” “但终究是寡不敌众,再加上那时我年纪尚幼,帮不上半点忙,眼见就要被贼人诛杀!” 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想不到先帝年幼时,竟遭遇过此种变故! “先帝急中生智,将我护在怀中,一跃跳入了秦淮河中。” “深秋时分,秦淮河水异常冰冷。我被先帝护在怀中,再加上本身就熟悉水性,并无大碍。” “只是先帝受了轻伤,也并不熟悉水性,落水之后便沉沉向河底坠去!” “我力气太小,但也深知决不能让先帝就这样坠入湖中,于是拼死拽着先帝,游到了岸边。” “我二人死里逃生,但我的右膝因为上岸时碰到了石块,再加上年幼浸了河水,便落下了每年秋冬都会疼痛不已的病根。” 朱棣说罢,长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已沉浸在过往的岁月中,深深不能自拔。 “原来叔父与父皇感情如此深厚,竟是因为年少这一段往事!” “不错!”朱棣抬手擦去了泪花,“先帝处处护我,我也自当拼尽全力守护先帝!” 朱武连连叹息:“只是如今叔父却落下了这样的病根,实在可惜。” 朱啸风将朱棣的故事听罢,也不禁连连感叹。 原来皇家兄弟之间,也并非全部都是勾心斗角与尔虞我诈。 像先帝与燕王之间这样深厚的轻易,也属实感人至深! “对了陛下,”朱少星突发奇想:“臣弟听说,建康府有座汤山,汤山上的温泉有疗养功能。” “若让叔父搬到汤山居住,或许对治疗腿伤有所帮助!” 朱啸风略一思忖,燕王朱棣与先帝之间的手足情深实在感人。 自己若是不放他出去疗养,反倒显得十分不近人情了。 “好,朕准许燕王前往汤山,进行疗养!” 朱棣闻言,大为感动:“臣叩谢陛下!” “敬先帝与燕王!敬全天下的手足情深!” 朱少星举起酒杯,止不住地慨叹道。 “敬全天下手足情深!” 朱啸风也尤为感慨,举杯附和道。 保和殿内,众人推杯换盏,喝的好不尽兴。 待朱啸风送众位亲王出宫后,已有些跌跌撞撞,站立不稳了。 “陛下,老奴送您回皇后娘娘宫中!” 朱啸风脑海里浮现起今日武媚娘冷若冰霜的脸。 “不去!去延禧宫!” 摇摇晃晃进入了延禧宫的寝殿中,朱啸风看到卫子夫的脸后,这才放心入睡。 卫子夫望着喝得烂醉的朱啸风,脸上满是既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第139章 皇后确实不对劲 好黑。 朱啸风努力睁开双眼,但再怎么环顾四周,周围却还是如同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雾一般,无边无际的漆黑让人什么都看不清楚。 头疼欲裂,好似一片浆糊。 朱啸风只记得,眼前最后的画面,是卫子夫那张关心而沉静的脸颊。 这是……哪里? 朱啸风四处摸索,却根本摸不到边际。 试图扯开嗓子大喊,但喉头却如同被人灌满了水印一般,嗓音喑哑,发不出半点声音。 不安,紧张,焦灼,忐忑。 无边无涯的黑暗中,朱啸风隐隐能感受到,自己的眼前似乎贴近了一个什么东西! 朱啸风一个激灵挣扎着醒来,看着周围熟悉的陈设,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自己还在延禧宫中,方才的一切只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 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去,还好自己没有发出什么巨大声响,卫子夫还在一旁安然的睡着。 得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梦境,朱啸风暗自松了一口气,但瞬间却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对! 方才急速向自己脸前贴近的东西,似乎并不是幻觉! 借着寝殿内昏黄的烛光,朱啸风定睛一看,自己枕边确实有一张细黑的面孔! 若不是仔细查探,才发现两只眼白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光芒,朱啸风根本就辨别不出眼前所见,究竟是鬼魅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出现都跟鬼一样!” 荆轲满脸委屈:“我也想高调,你不允许啊。” 朱啸风满脸黑线,这家伙最近都从哪儿学的这些骚话。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荆轲回过神来:“对了,我来是告诉你,皇后确实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 “皇后向宫外飞鸽传信,被我的手下当场拦截,不过此事还未惊动皇后。” “哦?”朱啸风来了精神,酒也已经醒了大半,“让朕看看。” 披衣起身,随着荆轲来到偏殿中,只见荆轲从怀中掏出一张皱皱巴巴、手掌大小的信纸。 朱啸风展开一看,上面根本就不是汉字或者其他什么文字,而是一些颇为奇怪的图形。 不,说是图形也很勉强。 信纸上密密麻麻,画满了圆圈、实心点和长短不一的直线。 这些符号随机排列,看不出有什么规律来。 不知为何,朱啸风觉的这些符号竟与摩斯密码有些相似。 “这是什么东西?” 荆轲皱眉凑近,自己虽然认得字不多,但也能一眼认出信纸上的并不是大齐的文字。 朱啸风摇头道:“不清楚,不如亲自去问一问皇后!” 事到如今,面对种种疑团,朱啸风必须刨根问底,问个清楚! 已是丑时一刻,整个后宫仿佛是潜伏在扬州城的巨大猛兽,正深深沉睡着。 摆驾至景仁宫前,这里依旧如同陷入死寂一般,一片漆黑。 朱啸风快步上前,不给任何人通传的机会,径直推开了景仁宫正殿的大门。 果然,皇后武媚娘穿戴整齐,坐在大殿中,并无半点入睡过的痕迹。 “陛下!您怎么来了?” 武媚娘惊慌失措,但很快就将这一丝慌乱掩盖了起来。 朱啸风一言不发,只是铁青着脸看着武媚娘。 “这……陛下深夜到访,究竟所谓何事?” 朱啸风满脸阴云密布,掏出信纸摆在武媚娘的眼前。 “皇后,你给朕解释解释,这是什么东西!” 武媚娘飞快的扫过信纸背面,瞳仁急剧地收缩了起来。 “陛下,这是什么东西?臣妾并不认得!” “皇后甚至都没有仔细端详一眼,就知这不是你的东西?”朱啸风的眼神逐渐变得玩味了起来。 武媚娘面色如常,十分坦然:“臣妾没有写过这样的东西,确实就不认得这是什么!” “很好!” 朱啸风展开信纸,抖在武媚娘眼前。 “你仔细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你写的东西!” 武媚娘抬眼看去,心脏剧烈地停跳了一拍。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是……自己在王府时,写给彼时还是八皇子的朱啸风的情诗! 武媚娘略微松了一口气:“这确实是臣妾所写,陛下怎么又翻出来了?” 但朱啸风却并不打算让武媚娘蒙混过关。 “朕问你,方才你看都不看,一口咬定信纸上的内容非你所写。”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朕,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没有!臣妾问心无愧!” 武媚娘耿直着脖子,虽然心中也再不住地打鼓,但深知此刻绝对不能露怯。 朱啸风一声冷笑,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心态良好之人。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你是不是以为,方才朕要问你的,是这一张!” 朱啸风抽出方才布满神秘符号的信纸,甩在了武媚娘的脸上,武媚娘凝脂般的面颊瞬间就被抽出了一道红印。 武媚娘颤抖着双手捡起地上的信纸,翻起一看,只觉如同坠入冰窖一般,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 怎会如此! “不!臣妾并不认识!臣妾不知这是何物!” 证据如此确凿,武媚娘却依然嘴硬如此,拒不认罪。 朱啸风看着武媚娘娟秀的脸庞,从未觉得她像此刻这般,如此面目可憎过。 “皇后,朕将证据摆在你面前,你是不是觉得死不承认,朕就相信并非你所为?” “在你心中,朕难道就如此糊涂无能?” “你错了!朕有的是耐心,你不承认没关系,朕有的是时间与你慢慢周旋。” “你依旧还是朕的皇后,但只要你不告诉朕真相一日,朕便不会令你好过一日。” “你瞒朕瞒的够久了,朕也给过你机会。今日之事,朕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武媚娘杏眼圆睁,不可置信地听着朱啸风的一番话语,只觉呼吸愈来愈急促,腹腔也传来一阵排山倒海的疼痛来。 疼痛似海啸一般,一浪高过一浪,直卷武媚娘的五脏六腑,似乎要将她所有的脏器卷曲在一起! 第140章 喜得爱女 “陛下……臣妾……臣妾……” 武媚娘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说到最后甚至发出近乎于梦呓一般的轻吟。 只见武媚娘右手死死捂着腹部,整个身躯剧烈地蜷缩在了一起,顺着一旁的茶桌滑坐在了地上。 而她的脚边,早已是一大滩水渍! 朱啸风大脑一片混乱,望着眼前的场面,瞬间手足无措了起来。 武媚娘这……这究竟是早产还是流产了啊! 朱啸风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大脑顿时乱成了一团。 “太医!传太医!” 嘶吼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整个皇城瞬间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 待薛神医率领太医院一众御医赶到时,朱啸风依旧仓皇未定,满脸苍白的坐在一旁。 尽管自己的的确确对武媚娘恨之入骨,但她肚子里的的确确是有自己的一个骨肉。 若是此番一举把孩子吓没了,朱啸风决计不能原谅自己! 想到此处,朱啸风反倒对自己的贸然发问有些懊恼起来。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惊惧过度,这是早产的迹象啊。” 听闻并不是滑胎,朱啸风稍稍松了一口气:“现在生产可有大碍?” 薛神医摇头道:“皇后娘娘母体强健,虽然胎儿刚满八个月,但顺利产子应该问题不大。” 朱啸风略微放下心来,颔首示意薛神医进到内殿中威武媚娘接生。 “陛下,怎么样了?” 卫子夫神色匆匆赶了过来。 方才在睡梦中察觉到了枕边人的离开后,卫子夫就一直躺在床上假寐,不能入眠。 后来听到景仁宫中乱作一团,卫子夫再也无心睡眠,便来一探究竟。 朱啸风心有余悸,眼见卫子夫前来,忙伸出手来招呼卫子夫近身。 “怎么这么冷?” 卫子夫伸出双手,与朱啸风冰凉的双手交握在一起,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呼。 将朱啸风的双手捧在唇边呼着热气,卫子夫悄悄抬眼,还是能看到朱啸风心神不宁的模样。 本身朱啸风在自己身边睡了一半却突然跑来景仁宫,就让卫子夫心绪翻涌。 但除夕之夜,帝后同寝才是循例,自己哪里有半点吃味的资格。 此刻又看到朱啸风因为皇后的生产而如此忧心忡忡,卫子夫心中更是升腾起一阵酸楚。 “陛下放心,皇后娘娘吉人天相断不会出什么事的。” 朱啸风自顾自地摇头道:“不,朕不是担心皇后。朕只是觉得,若是因为朕的几句话就害死了这个孩子,朕实在于心有愧。” “稚子无辜啊!” 虽然并不知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也不清楚皇帝究竟是为何事如此懊恼,但卫子夫还是极为心疼地伸出手臂,将朱啸风揽入了怀中。 内殿内,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听得卫子夫一阵头皮发麻。 原来这就是生产的痛苦吗? 卫子夫不禁对皇后产生了一丝怜惜之感。 自己位份不高,想必平日里也是入不得了皇后娘娘的眼,但皇帝每每来到后宫,几乎都只宿在自己的宫里。 尽管身份不算高贵,但皇帝却对自己极尽宠爱,即便政务繁忙,每隔几天也回来看望自己。 但反观皇后,几乎成月都无法见到皇帝,甚至就连除夕也这样的大日子,也没有皇帝伴在身侧。 想到此处,卫子夫心中又多了一份愧疚。 听着内殿中皇后越来越低沉下去的声音,朱啸风与卫子夫二人都愈发焦急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传来一阵嘹亮有力的婴儿啼哭之声。 “恭喜陛下喜得小公主!” 朱啸风大喜,他一早就知道,自己就是个女儿奴的命! 快步走到内殿中,朱啸风一眼便注意到奶娘怀中,小小一团的身影。 凑近看去,小家伙眼还没睁开,只是一个劲儿地啼哭着。 亲眼见证了一个生命的诞生,朱啸风敬畏之余,心中更有无尽的感叹。 这就是自己的女儿吗? 这就是自己血浓于雪的亲骨肉! 朱啸风依旧如同坠入梦中,伸手接过这小小的一团,只觉头脑中轻飘飘地,极其不真实。 武媚娘虚弱地抬起眼,额前的碎发尽数被汗水打湿,看到朱啸风如此亲昵地抱着女儿,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孩儿啊,你可是眼见母亲有难,前来助母亲一臂之力? 这个女儿来得太是时候。 若非早产,武媚娘还不知如何向朱啸风解释之前发生的种种。 看着朱啸风眼中的无限柔情,武媚娘确信,这个女儿实实在在地救了自己一命! “陛下,让我也看看咱们的女儿。” 朱啸风抱着小公主,凑到了武媚娘的跟前。 也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注视,小公主渐渐止住了哭声,望着武媚娘,竟然笑了起来! “快看,她笑了!” 武媚娘欣喜若狂,忙看向朱啸风。 “哈哈,小家伙,你也知道开心呀。” 朱啸风笑意正浓,越看怀中的小公主,越觉得她软萌至极。 “嫔妾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了。” 卫子夫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醋意翻涌,但看那小公主实在可爱,也确实发自内心为二人感到高兴。 武媚娘淡淡瞥了一眼卫子夫。 她来做什么? 见到卫子夫前来,朱啸风忙抱起小公主:“看,是不是特别可爱!像朕吗?” “嗯,小公主的鼻子和嘴巴真的很像陛下!实在可爱极了。” “往后子夫也给朕生一个可爱的公主,如何?皇子也可以!” 卫子夫微微脸红,意识到皇后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不禁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陛下休要调笑嫔妾了!还是看看小公主。” 二人浓情蜜意,此刻并肩站在一起,仿佛他们两个才是小公主的亲生父母。 武媚娘将二人的亲密尽收眼中,眼中的恨意喷薄而出,似乎下一秒就将眼前的卫子夫燃成粉末。 看来自己从前只忙着和吕雉争斗,并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个地位卑贱的女人。 武媚娘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渐渐失去圣心了。 但!为时已晚。 第141章 公主出事了 一晃眼,已到大年初三。 由于诞下了小公主,朱啸风并没有立即向武媚娘继续追问除夕夜所发生的的事情。 一切的一切,还是等武媚娘出了月子再来从长计议。 朱啸风对外宣称武媚娘身体不适,将她软禁在景仁宫中,在武媚娘的苦苦哀求下,将小公主也一并留在了她的身旁。 待到事情捋顺后再将小公主带回身边,也不算迟。 于是乎,皇后新年产女这件本该普天同庆的大事就这样冷了下来,无人问津。 没有人知道皇后做了什么,惹得皇帝生气至此。 原本热闹非凡的景仁宫,一时间门可罗雀,宛若一座冷宫。 初三这日下起了大雪,阖宫都被一层白茫茫所覆盖。 灯笼上覆满了白雪,朱红与纯白相呼应,倒是别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丽。 看着窗外皑皑白雪,不知为何,卫子夫有些忧心困在景仁宫中的小公主与皇后。 卫子夫并不知皇后的所作所为,但看到她刚一生产就被软禁,同为后妃,多少还是动了些恻隐之心。 更何况小公主那样可爱,虽然并非自己亲生,但毕竟也是自己最爱男子的亲生骨肉。 想起小公主,卫子夫不觉嘴角上扬了起来。 “芷莲,陪我去景仁宫看看小公主。” 卫子夫戴上贴身宫女芷莲,又精挑细选了些适合小孩子的物件,准备动身前往景仁宫,好好贺一贺皇后的生产之喜。 “贵人要带这么多东西前去探望吗?” 芷莲望着眼前大包小包的贺礼,目瞪口呆。 卫子夫是乐府歌姬出身,平素并不喜欢太多人伺候在旁,朱啸风便只让她留了几个亲近的宫人伺候。 此去景仁宫贺小公主的诞辰,卫子夫也尽量低调,只带了贴身的芷莲一同前往。 “毕竟是陛下的长女,多带些贺礼,也算是我对比下的一番心意。” “只不过要辛苦你了,拿这么东西。” 卫子夫温柔地笑着,脸上写满了对芷莲的歉意。 芷莲受宠若即:“贵人这是哪里的话!这是奴婢的本分。” “只是如今人人都对皇后避之不及,贵人却仍要前往,奴婢替贵人忧心而已。” “我是去贺小公主诞辰的,顺道看一看皇后娘娘罢了。”卫子夫依旧满脸笑意,“走,雪越来越大了。” 芷莲搬起一沓礼盒,跟在卫子夫的身后,一路步行到了景仁宫。 朱啸风只是下旨不许武媚娘外出,但并未明令禁止不许任何人进入景仁宫,毕竟当下的情况,绝无一人敢再沾惹皇后半分。 于是守门的侍卫看到卫子夫前来,也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便将她放行了。 踏进了景仁宫,卫子夫不得不感叹一句人情淡薄。 不过短短三日,景仁宫内就已出现一派颓然的景象。 满院子的积雪完全无人打扫,曾经遍布宫人的景仁宫,如今一片空旷,不见人影。 小公主被皇后安置在偏殿中,卫子夫带芷莲来到偏殿,却见大殿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小小的襁褓在偏殿的床上。 “哎呦小可怜,怎么就你一人在此呢?” 卫子夫母性大发,见小公主睁大了水汪汪的双眼看着自己,顿时心都化了。 不过三日未见,小公主已不是刚出娘胎时有些狼狈的样子。 只见她犹如一个瓷娃娃般,羊脂玉般的脸颊上,两只乌溜溜的黑眼珠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卫子夫心头一热,将小公主抱在怀中,才发现她的小手冰凉。 “怎么回事,屋里没有炭火了吗?”卫子夫微微蹙眉。 芷莲忙在房中扫视一圈:“贵人,这里是有一盆熄灭的炭火,要再点起来吗?” 卫子夫向窗外张望,见大殿中还是空无一人,只好吩咐芷莲:“要不还是去请皇后娘娘。” 芷莲得令,出去不到片刻便又折返了回来。 “婉儿说皇后娘娘不舒服,刚睡下,奴婢怕打扰了皇后娘娘,就告诉婉儿这里炭火熄了,没让婉儿禀报皇后娘娘。” 卫子夫微微颔首,再度看向怀中的小公主:“小宝贝儿,你冻坏了是不是?我陪你一起等好不好?” 小公主仿佛听懂了卫子夫的话语,冲着卫子夫咧嘴笑了起来。 这一笑,卫子夫的心彻底就被小公主俘获了去。 抱着小公主玩了半晌,见婉儿还是未来偏殿添木炭,卫子夫再次差芷莲去寝殿中唤婉儿。 “贵人,婉儿姑娘这会儿没在寝殿中,不知去了哪里,奴婢不敢到处乱转,只好先回来了。” 卫子夫心中生疑,今日景仁宫一行,怎么处处都透露着些许古怪? “贵人,此处诡异得很,咱们还是快些走!” 虽然不舍丢下小公主一人在此,但毕竟自己此行算是擅闯景仁宫,卫子夫又唯恐让陛下知道了,会心生不悦。 卫子夫依依不舍放下小公主,一步三回头,带着芷莲出了景仁宫。 …… 朱啸风展开双臂,向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虽说今日是自己给文武百官的假期最后一日,但身为帝王,朱啸风却不敢怠慢朝政。 伏案在御书房看了一上午的书,再次看向窗外,差点被一片纯白晃住了眼。 “雪下的这么大了?” “是啊陛下,落雪无声。”辛公公为朱啸风奉上一碗参茶,言语中满是关心,“陛下看书看得太认真,自然没有注意到窗外的雪。” 这样的大雪,待到晚上与子夫在宫中架个烤炉,吃点烤肉喝点小酒,可是极其惬意的。 “不好了陛下!出事了!” 朱啸风正出神,却被门外传来的一阵叫嚷声匆忙打断了。 “谁人在外喧嚣?”朱啸风略有不满。 在大内竟如此喧嚣,成何体统! “启禀陛下,景仁宫的婉儿正在门内外求见。” 朱啸风紧锁起眉头,这个武媚娘又搞什么幺蛾子? 只不过让她自己闭门思过三天,就非要再生出什么事端吗? “带进来。” 婉儿身着单衣进入了御书房中,鞋履早已被积雪打湿,看上去狼狈不堪。 一道道泪痕刻在她娟秀俊美的脸上,她哭得气喘吁吁,不能自已。 “陛下,小公主出事了!” 第143章 道德绑架 “你……你……” 卫子夫惊恐的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芷莲。 她只觉喉头如同被一双大手死死钳住,所有的声音都憋在了咽喉处,半分也吐露不出来。 “贵人,您对奴婢确实很好……但小公主无辜,奴婢必须一五一十将实情告知,不敢有半分隐瞒!” 芷莲口中振振有词,大有一副誓要替天行道的模样,义正言辞的模样根本不容卫子夫有半点置喙。 一时间,偏殿内无数双眼齐聚在卫子夫的身上,卫子夫忿恨交加,只觉一阵头昏目眩,当场就要晕倒了去。 朱啸风心中固然有无尽的丧女之痛,但看到所有人向卫子夫同时发难,头脑中的脉络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且不说卫子夫的为人自己是最为清楚的,就是眼前这般众人齐齐针对卫子夫的架势,也透出不少阴谋的味道。 自己又不是平常宫斗剧里不分青红皂白的昏庸皇帝,这点明辨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 “皇后,你告诉朕,小公主到底是什么原因去的?” “小公主是得了失温症,在偏殿中活活……” 武媚娘话说了一半,将“冻死了”这样的真相硬生生忍在了嘴边。 朱啸风闭上了眼,不忍想象当温度一点一点离开这样小的一个孩童,是何等的残忍无助! “陛下,一定是卫贵人见殿中炭火烧尽,于是悄悄掀开了小公主的襁褓,才让小公主得了失温症!” 婉儿狠狠咬死卫子夫,显然是对她恨之入骨! “自从陛下禁了臣妾的足,景仁宫里看护的宫人本就锐减了不少……再加上有心之人暗中操作……咱们的女儿难逃一劫啊!” 武媚娘若有所思,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道。 朱啸风眉头一皱,发现了武媚娘话里的别有用意。 即便是自己令武媚娘禁足,但从未下令削减景仁宫中宫人的数量。 明明是武媚娘自己逐出了许多太监宫女,此刻却要把这笔帐算在自己头上。 这样的说法,岂不是要将女儿的死强加在自己的头上,是自己产生愧疚之心的同时,顺便将所有气撒在卫子夫的身上! 这不就是道德绑架?这不就是pua? 朱啸风斜眼瞄去,那武媚娘看上去悲痛不已,实则心思缜密,将这每一步都算计得刚刚好。 武媚娘手段恐怖如斯,寻常人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见朱啸风半晌不作声,婉儿愈发着急了起来:“陛下,既然卫氏这般拒不认罪,不如将她打入慎刑司,问个水落石出!” 慎刑司里的宫人向来手段狠辣,据传先帝年间,凡是被打入慎刑司的妃嫔宫女,没有一个能站着走出来的。 卫子夫的泪水已将胸前的衣衫浸透,听闻此刻要被送进慎刑司,反倒坦然了下来。 “我没有做过的事,即便是死也不会承认!要去慎刑司便去,我绝不会向没做过的事情屈服!” 众人见惯了卫子夫平时娇弱文静的模样,看到她此刻如此硬朗,都有些微微发证。 看着尽管啜泣不止、眼神却愈发坚定的卫子夫,朱啸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答案。 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绝不可能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但此刻众人抬出的证据纷纷指向了卫子夫,若是真的让她进一趟慎刑司,恐怕不死也要半残了! “若是如此,那就请卫贵人将真相说与慎刑司掌刑的宫人慢慢说!” 婉儿见朱啸风并未反对,即刻就要招呼侍卫,将卫子夫拖入大牢! “闭嘴,你是什么东西!” 朱啸风再也不能容忍,一巴掌扇在了婉儿的脸上。婉儿洁白细嫩的脸颊瞬间多了五道通红的指印。 朱啸风手劲太大,婉儿站立不稳,被掌掴的跌坐在了地上。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若是再在这里七嘴八舌,朕第一个先把你关进慎刑司!” 众人眼见天子动怒,个个抖如筛糠,不敢再发一言! 武媚娘被朱啸风突如其来的暴怒一惊,此刻也低垂着头颅,小心翼翼地呼吸着。 朱啸风明白,无论自己如何相信卫子夫,但此事事关重大,绝不仅仅是自己的一句“相信”就可轻易平息的。 环视众人,视线最终落在了方才还言之凿凿的芷莲身上。 朱啸风略一思忖,片刻间就有了想法。 “你方才口口声声说,亲眼看见了卫贵人掀开小公主的襁褓?” 芷莲坚定抬起头来:“不错!贵人两次将奴婢打发了出去,待奴婢回来时,就看见贵人慌慌张张掖着小公主的被角!” “那若是如此,想必你方才定是看得很清楚,卫贵人是如何掀起小公主的碎花被褥了。” “奴婢看得一清二楚!” 朱啸风一声冷笑:“哦?是吗?你若真看得如此清楚,又怎会不知小公主今天的被褥是纯色被褥,并非碎花?” “这……” 芷莲的目光有些躲闪,手心已渗出了汗水,“奴婢方才听错了,是纯色被褥,并非碎花被褥!”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确定是纯色被褥?” “千真万确!” 武媚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百密一疏! 朱啸风的瞳仁前所未有的冰冷了下来,眼中喷出的寒气比窗外皑皑白雪更甚,芷莲只偷瞄了一眼,就如同置身于无边无际的冰窖之中。 “你自己看看,小公主今天的被褥是什么颜色。” 芷莲爬上前来,颤抖着掀开了小 公主的被褥,入眼是一片深浅粉色交杂的桃花图案! “你究竟是受谁的指使,一五一十告诉朕,朕还可以考虑留你一条性命。” 朱啸风已全然恢复了身为帝王的理智,语气寒若冰霜,不掺杂半分情感。 他居高临下睥睨着众人,继续道:“谋害公主这样的罪名,你担不起。” “如若你再敢说半句假话,朕一定以更惨烈、更痛苦的方式,让你生不如死。” “你若心存侥幸,大可以继续试试来挑战朕的权威!” 朱啸风的话,既是说给芷莲,也是说给旁人。 武媚娘缓缓抬起眼睑,见到皇帝此刻也是面无表情,死死盯住了自己。 难道说……他一直都在怀疑自己! 武媚娘渐渐止住了颤抖,眼神中盛满的狠毒似乎顷刻间就要溢了出来。 第144章 血债血偿 “一切的一切,皆是我所为。” 一道清亮而坚定的女声响起,众人回过头去,看着匍匐在地、嘴角仍挂有一丝血迹的婉儿。 “是你……怎会是你!” 武媚娘惊慌失措,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婉儿,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大为吃惊。 “不错……是我!我恨你恨之入骨,所以拼死也要杀了你的女儿!” 婉儿声嘶力竭,如同早已疯魔的鬼魅一般,双眼通红地瞪着武媚娘。 “同样都服侍过陛下,为什么你就是万人之上的皇后?凭什么我还要籍籍无名做你的婢女?” “我的出身一点不差,凭什么这么多年,陛下眼中只看得到你,我却根本入不了陛下的眼半分?” “甚至你还能为陛下诞下公主,而我这么多年来却什么也得不到!凭什么?” 武媚娘如同被人抽取了魂魄,张大了嘴:“你何时服侍过陛下?” “还有你!”婉儿对武媚娘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猛然转过头来,目眦欲裂,似要用眼神将另一边的卫子夫杀死。 “你不过是一个乐府的歌姬,身世根本就不比我要高贵!凭什么你就能得到陛下盛宠?你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才人!” “我恨你们,我要你们一个永失所爱,一个变成残暴的杀人凶手!” 朱啸风冷冷观望,将众女的反应尽收眼底。 虎毒不食子,朱啸风实在不愿相信小公主的死与武媚娘有关。 但婉儿的说辞看似合乎情理,若是深究起来,却根本站不住脚。 朱啸风方才一番话里有话只是在点醒皇后,并未真正怀疑到她的头上,在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婉儿却贸然出来顶罪。 这岂不是明摆着阻止自己继续细查下去? 婉儿寥寥几句,就勾画了一个暗恋自己多年却爱而不得的卑微形象。 这一招既能巧妙将先前与自己云雨之事与皇后撇清关系,又能将小公主的死全部揽在自己头上。 这样一来,皇后明显就成了一个被手下背叛、痛失爱女的可怜人。 眼见事情已成定局,芷莲也连忙改口,向朱啸风不住磕头:“婉儿姑娘以奴婢父母的性命做要挟,奴婢不敢不按照她的吩咐办事!求陛下恕罪!” 事已至此,犯罪凶手认下罪状,眼前就再无任何线索与证据。 即便想再追查下去,千头万绪也已是无从查起! “本宫原先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一心将你当作自己的亲生妹妹,你却做出此等人神共愤天理难容的事!” “她才这么小,她有什么错!有什么不能冲着本宫来?为什么要谋害本宫的女儿啊!” 武媚娘声嘶力竭,手指颤抖着指向了婉儿,此刻已是悲痛万分。 想起小公主的死,朱啸风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是啊,她有什么错,就这样成为了你争宠的牺牲品!”虽是训斥婉儿的言语,朱啸风的双眼却始终死死盯住武媚娘。 武媚娘的身躯在这一刻,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谁是真凶尘埃落定,但朱啸风却依旧仿似如鲠在喉,难受至极。 每在这景仁宫多处一刻,他心中的痛就更要将自己吞噬一分。 看向一旁神伤的武媚娘,朱啸风心中的怒火越发旺盛了起来。 即便婉儿出面,极力撇清了武媚娘与一切的干系,但朱啸风并不打算轻易就饶过武媚娘。 血债血偿,自己今日不仅要砍去武媚娘的左膀右臂,更要借此让她永永远远呆在这景仁宫中,再不会给她任何踏出此处的机会! “宫女婉儿,谋害公主,罪大恶极。公主是得了失温症去的,你也以这样的形式到地下给公主赔罪!” 朱啸风命人扒去了婉儿的冬衣,只留一件薄薄的罩衫,站在景仁宫宫前的空地上。 “每个时辰都会有人来给你浇上一盆热水,放心,你这样蛇蝎心肠,朕断不会叫你轻易死去。” 眼神一凛瞟向一旁的芷莲:“朕既答应留你一条狗命,自然说到做到。” “你既然如此看不清楚,连小公主襁褓是何颜色都看不清楚,就敢大放厥词,还留这双眼珠子有何用?” “来人剜去她的双眼,拔去她的舌头,挂在景仁宫的宫门上。” “朕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在后宫中乱说话是什么下场!” 朱啸风话音刚落,侍卫便不顾婉儿、芷莲二人的哀嚎,将二人拖了下去。 不多时,殿外便传出了芷莲凄厉的惨叫声,很快就转为了空洞惨厉的呜咽之声。 朱啸风冷若冰霜望向武媚娘,见她此刻似乎长舒一口气一般,跪坐在了地上。 难道她真的以为自己可以逃过一劫吗? “皇后武氏,管教无方,今日起禁足景仁宫,好好为小公主祈福,永远不许再踏出景仁宫半步!” 武媚娘如遭电击,不可思议望向朱啸风,全然不敢相信方才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臣妾……臣妾也失去了爱女,臣妾也是受害者!臣妾何错之有?” “你错在看管不严,大意疏忽,亲手葬送了公主性命!若非你管教疏忽,怎可能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朱啸风痛心疾首,不愿意多看眼前之人再多一眼。 当初自己念在她刚刚产女,便将女儿留在她的身边,想不到却会酿下如此大祸! “朕会叫阖宫上下都到景仁宫的门前,看看这么做是什么下场。” “你自己也好好在此处反省!” 朱啸风留下最后一句话,便扶起了卫子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武媚娘看向殿外,婉儿一袭单衣,刚被人用一盆滚烫的热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热水在她身上留下淡淡的粉色印迹,而此刻寒风一吹,方才热水的雾气已被尽数吹散。 婉儿在冰天雪地中瑟瑟发抖,看来用不了三盆水的工夫,她就会彻底冻僵。 而在另一边,芷莲早就被剜去双眼、拔去舌头,脸上留下了三个极其恐怖的血色空洞,如同鬼魅一般在地上痛苦地爬行着。 武媚娘紧紧闭上眼,心中早已沸反盈天。 双手紧紧攥住,长长的指甲陷入了肉中,鲜血顺着拳头滴落在地上。 为了统领的大计,女儿的性命她都可以不在乎。 为了博取皇帝的同情从而解了禁足,她什么事都可以做的出来! 但千算万算,却没想到皇帝如此人间清醒,是自己从前小看了他! 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自己还在一日,统领的大计就必将成功! 第145章 街头巷尾,凑热闹 大年初四,卯时二刻。 下了一夜的鹅毛大雪堪堪止住,入眼皆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 休息了五日后,群臣再次踏着月色与朝阳交替的时分来到宫中,准备早朝。 太和殿内,朱啸风面无血色,颓然坐在龙椅之上,看上去了无生机。 文武百官虽然多日未到宫中,但也都听说了小公主诞下三日便骤然薨逝之事。 众人望着行将就木的皇帝,不由得纷纷摇头叹息。 “陛下,臣奏请追封小公主为和顺公主,祈求公主一路和顺离去。” 朱啸风漠然地点点头。 人死不能复生,追封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如何追封,小小的人儿都再也无法向自己眨眨眼,冲自己甜甜地笑一笑了。 群臣将朱啸风的悲怮看在眼里,纷纷垂下头去,不敢作声。 这样的时刻,每个人都发自内心地为皇帝感到悲痛。 但朱啸风明白,自己痛失爱女,作为一个父亲,难过是再正常不过的。 但自己更重要的身份,还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 失去爱女固然伤、固然痛,但自己绝不能因此事一蹶不振,永远沉湎于悲伤中。 自己需要振作起来,在自己的眼前,还有偌大的一个国家需要自己去管理。 “好了。五日未面圣,你们可有什么事要向朕禀报的吗?” 众人看朱啸风此刻神色如常,料想皇帝必定是尽力遏制住悲伤,处理国事。 想到此处,对于皇帝的崇敬之情不免又多了几分。 “启禀陛下,年前曾说的第二间琉璃工坊,是否要如期开设?” “当然要如期开设。”朱啸风仍还记得此事,“第二间琉璃工坊还是开设在扬州城中,随后的第三间再开到建康府。” 确认扬州城中还要开设第二间琉璃工坊,和珅一时间大为振奋:“是!微臣即刻与曾大人着手去办!” 自从做了吏部尚书以来,和珅已经许久未曾体验过如此春风得意、做起事来得心应手的感觉了。 琉璃工坊可以说,是倾注了自己太多的心血。 而且经营琉璃工坊也为自己带来了不少收益,最近半个多月回到家中,夫人也不抱怨了,伙食水平也提升了,小日子过得格外风生水起。 “陛下,这是截至十二月底大齐粮食收成及各项税收、营业额,请陛下过目。” 海瑞将一份奏折呈上,朱啸风展开看去,不禁疑惑了起来。 奇怪。 朱啸风明明记得蔡京死后那个月,各项产量及税收都提升了不少。 当时自己还暗自感叹,这么多年以来,蔡京不知在这其中动了多少手脚。 但如今再看十二月份的数据,却又全部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这不对劲啊! “怎么又降了?”朱啸风喃喃自语道。 海瑞有些不解:“陛下,您说什么降了?” 朱啸风摇头道:“上个月各项数据都比十二月要高出不少的,怎么会如此?” “各州府税收情况不一样,偶尔出现一点点波动也是十分正常的。” 朱啸风放下奏折,但心中仍旧有些许疑虑。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但朱啸风并不觉得这是偶然事件。 随着自己做帝王的时间越来越久,朱啸风发现自己的疑心病越发严重了起来。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职业病! 既然海瑞说这是正常现象,朱啸风也就不愿再过多费神追究,将奏章放在了一边。 待下了早朝回到御书房中,不可避免地,朱啸风还是想起了小公主。 虽然只短暂地体验了一把身为人父的喜悦,但女儿的音容笑貌却始终留在他的心中,久久挥之不去。 一夜未睡,此刻的朱啸风也完全没有丝毫的困意。 他害怕独处的时刻,这样安静的独处会让他不住地回忆往事,让他的心揪在一起,完全无法呼吸。 “大哥……你还好吗?” 霍去病记挂朱啸风,看他如此失落的模样,心中也不免伤心起来。 虽然年纪尚小,但他却当真把朱啸风看作了自己的兄长。 如今兄长遭受如此重大变故,霍去病心里自然也不好受。 “朕无妨。”朱啸风徐徐摇头,“朕不仅仅是在为公主伤心,还在为一件事情感到忧心。” 犹记得除夕之夜,荆轲拦截到的那一封神秘符号。 如今被小公主的事转移视线,朱啸风竟差点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忘记! 只是唯恐武媚娘口风极严,慎刑司甚至是大理寺寻常的手段,怕是根本无法让武媚娘吐露半分。 “大哥若是忧心什么事,不妨到扬州城中四处转转。” 说罢,霍去病连忙摆手道:“真不是属下贪玩,属下只是想到,之前每次大哥遇到烦忧之事,总能在扬州城中找到排解之法。” “先前的苏灿将军、马周大人和荆轲先生,不都是大哥在扬州城游历时所碰到的人才吗?” 朱啸风心中一动,霍去病的话有几分道理。 不止是上天眷顾还是大齐本就人才辈出,每每朱啸风遇到棘手之事,总能在扬州城找到人才,为自己排忧解难。 只是武媚娘这件事,即便是包拯亲自出手未必都能搞定,自己又能去寻得什么人才呢? 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总比此刻呆坐在此处,自个儿想办法要强得多。 更何况闷在这里,自己的思念之情只会愈发浓厚。 朱啸风换上一身墨色的棉服,披好了斗篷,便与霍去病一起向宫外飞驰而出。 宫中的甬道被宫人清扫的极为干净,跑起马来也是畅行无阻。 但出了宫门,大道上仍残存着未曾融化的坚冰,马蹄在光滑的冰面上格外难行。 二人小心策马,行了半晌,总算来到扬州城的中心地带。 新年伊始,各行各业再次忙碌了起来,扬州城也再次回归往昔忙碌的景象。 朱啸风深知,打听事情还得靠巷口聚堆儿吹牛的街坊们,于是还是与霍去病找到了聚众闲聊的大爷大妈。 刚一凑近,便听见一个大婶眉飞色舞,和身边人热络地聊着。 第146章 喜欢做手工的小耿 “前几天发生的事儿,你们都听说了没?” “这话说的,前几天发生的事儿海了去了,你说哪一件?” 大婶被人呛了几句,也不气恼,反而神色愈发高深莫测了起来。 她压低了声音,向周围几人神神密密地说道:“就是东边巷子那个李老汉家,最近中邪了。” 听到“中邪”二字,身边几人明显燃起了极大的兴趣,纷纷凑到了大婶的身边来。 朱啸风素来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但看到几人兴奋的模样,不免也产生了一丝兴趣。 “听说自从李老汉买了那尊仿制栖灵寺的琉璃佛像之后,家里就闹了鬼!” “先是他那小儿子离奇失踪,接着他老婆也得了重病,怕是没几天活头了。” “如今街坊邻居都说,是自从那琉璃佛像进了家门之后,他家才开始遭遇接连灾祸的!” 旁边一个老伯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又是琉璃佛像!” “什么叫又是琉璃佛像?”众人被他的反应所吸引,“莫非这琉璃佛像当真有什么说头?” “这里面说头可大咯!” 老伯抽了一口旱烟,嗒嗒嘴:“据说年前西边的老张,也去赶热闹买了一尊琉璃佛像。” “结果,他家那独子张栓虎也是莫名其妙的没了,整个扬州城找遍都找不到人影!” “现在大家都说,这琉璃佛像只要进了谁家的家门,就必须要有一个男丁来做交换!否则就要遭了大殃了!” “噢哟,真的这么邪门!”一旁众人啧啧摇头,“当时我家那个非要也去买一尊,要不是我拼死拦住,还指不定要倒什么霉呢!” “就是就是!当时觉得整个扬州城只有我家没买,现在看来却是个明智之举!” 朱啸风听了半晌,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他向来不相信这些邪门歪道的事情,这些失踪案凑在一起,必定是有什么蹊跷。 待晚些时候回到宫中,必须要传方孝孺将这件事查个清楚。 毕竟自己此次出宫还有更主要的事情要做。 见街坊邻居几人一直在讨论琉璃佛像的诡异事件,朱啸风听得有些烦躁,便欲转身离去。 “你们听说没有?自从圣上大肆鼓励手工匠人之后,西郊有个小伙子可老出名了!” 朱啸风刚踏出了半只脚蒙地停了下来,听到这句话之后又折返到了原处。 “对对对,我知道那个小伙子!哎呦那小伙子的手工可做的奇奇怪怪,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 “没错,而且我还听说那小伙子口味独特的很,专喜欢研究些五花八门的刑具。” “刑具?这被大理寺听了去那还了得!” “可不是嘛!大理寺那包大人都知道此事,专门派手下的展侍卫去找了这小伙子警告了一番,这件事儿西郊那片儿的都知道。” 朱啸风的好奇心被大大勾了起来,喜欢做刑具竟都传到包拯的耳朵中,看来此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敢问诸位邻居,这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提起话头的老伯摇摇头:“不了解,我也是听别人说起来此人,好像是姓耿。” 姓耿? 喜欢做手工? 朱啸风的眼前立刻浮现了一个胡子拉碴、浓眉大眼的魁梧形象。 既然在西郊一带出名,倒不如亲自去西郊探查一番。 “大哥,我们不是要找办案的人才吗?怎么又要去西郊找这个手工匠人呢?” 霍去病跟在朱啸风身后,大惑不解。 “若论办案人才,整个大齐恐怕无人能出包拯之右。我今日要找的,并不是一个可以办案的人。” “那咱们究竟要找什么呀?” “找一个能把别人的嘴撬开的人。” 霍去病彻底疑惑起来。 撬开别人的嘴有何难?就这也需要跨越半个扬州城去寻找人才吗? 二人缓缓策马,走了接近一个时辰才来到西郊。 西郊铁匠云集,二人离得老远便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老哥,请问一下,附近有没有一个姓耿的小伙?” 朱啸风找到一家铁匠铺的门前,向其中一个专心打铁的中年人问道。 “啊?姓耿?”中年人一脸不耐烦,“你不知道这儿叫耿家村吗?这片全都姓耿,你找谁?” 朱啸风呆楞了那么一秒钟,旋即问道:“就是很有名,很喜欢做刑具的那个。” 中年人颇为机警地打量朱啸风一番:“不知道,不认识,不清楚!” “老哥你别害怕,我是大理寺来的。” 朱啸风和颜悦色,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包大人最近急需一批刑具,派我来请人回大理寺。” “此话当真?”中年男子略有一丝动摇,但还是十分怀疑地看着朱啸风与霍去病二人。 “千真万确,我从不骗人。”朱啸风拍着胸脯向中年人保证。 中年人略一思索:“好!那小子做梦都希望被大理寺招了去,若是知道消息,必定要欣喜万分。” “你出了门向西走,见到最乱、门前堆了最多破烂的,就是他家了。” 朱啸风道过谢,又向西走了半晌,终于看到一座堆了许多铁器的院子。 不,与其说是院子中堆放了许多铁器,倒不如说一堆铜铁之上建了一座院子。 推开虚掩的院门,映入眼帘便是一个身着围裙、全神贯注锻铁的年轻人。 此人与朱啸风想象中差不多,浓密的胡须堆在脸上,额上一对浓眉杂乱无章地飞舞着。 数九寒天,他仅着一条围裙与长裤,完全沉浸在锻铁之中,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寒冷。 同样地,他也并未注意到推门而入的朱啸风。 “小耿,我找了你半天了!” 嘈杂的锤铁声将朱啸风的话语所掩盖,姓耿的年轻人头也不抬,没有一点反应。 “喂!我大哥和你说话呢!” 霍去病扯足了嗓子,将专心打铁的年轻人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扔掉手中的铁具。 “你们是谁?你们找谁啊?” 长年打铁让年轻人的耳朵不太好使,即便此刻安静下来,也是放大了嗓音向朱啸风发问道。 “你就是喜欢做刑具的小耿?我们是大理寺的,想请你回去一趟!” 听到“大理寺”三字,小耿眼神中瞬间有那么一丝迟疑。 第147章 撬开别人的嘴 “不不不,我不是小耿,你们认错人了!” 小耿说着便要将二人赶出院门。不知为何,他似乎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做刑具的身份。 “等一等!我们不是带你回大理寺追查你的!” 朱啸风死死把住门框,这才阻止住小耿关上院门的手。 “那你们找我去大理寺做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们包大人欣赏你的手艺,请你回去协助办案了!” 小耿停下手中的动作,充满狐疑地看向朱啸风:“包拯大人欣赏我的手艺?” “不错!” “你说谎!” 小耿十分恼怒,再次拼尽全力驱赶朱啸风。 霍去病拦在朱啸风身前:“停!你总要听我大哥把话说完!” “没什么可说的,前几日包大人才来,说不许我再搞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怎么今日就又要请我回去了?” “当然是因为……包大人爱惜人才啊!” 朱啸风眼神一转,瞬间想到了说辞。 “你恐怕还不知道,昨日我们大理寺来了几个难啃的硬骨头,七十二道刑罚用遍,这几人都不肯开口。” “包大人当下就想到了你!” 小耿隐隐动摇了起来:“还有此事?” “确实如此!”朱啸风极其诚恳,“你如此擅长制造刑具,为何不以你的特长为大齐发光发热,增添一份力量?” 听到朱啸风的话,小耿彻底放下了扶在门框上的手,整个人都动容了起来。 “包大人懂我,包大人懂我啊!” 小耿仰天长啸,似乎抑郁已久的心情终于得到了释放。 “我日夜研究刑具,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大理寺所用,能为朝廷所用。” “功夫不负有心人,老天总算看到我的努力了!” 朱啸风尤为好奇:“你为何如此执着于制作刑具呢?难道只是为了爱好吗?” “来不及解释了,速速出发。” 小耿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动身前往大理寺。 “行行行,路上说。” 朱啸风哭笑不得,当即令小耿收拾家当,一起动身前往大理寺。 去大理寺的路上,朱啸风总算了解了小耿的故事。 原来小耿幼时家境不错,父亲是整个耿家村最有名望的铁匠,在附近十里八村极为出名。 只是命途多舛,小耿的父亲被彼时的一个权贵请到府上,因为言语冲撞了权贵,便被权贵诬陷偷了府上东西,被关进了大理寺。 大理寺彼时的官员被权贵所买通,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屈打成招,将小耿的父亲痛打了一百大板。 小耿的父亲落下了严重的病根,没过几年就撒手人寰了。 从那之后,小耿就发誓一定要制造出五花八门的刑具,能被大理寺看到,自己也可以顺理成章,进入大理寺之中。 听闻小耿的故事,朱啸风不禁连连叹息,又是一个孝顺且心有大志的年轻人! 行了半晌,三人总算来到了大理寺的门外。 “帮我通传一下,这里有人求见包大人。” 看门的上下打量霍去病一番,见对方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不免有些嗤之以鼻。 “要见包大人,先去登记一下,回去等信儿。” 霍去病气不打一处来:“十万火急的事儿,你就只是要我回去等信儿吗?” “哎?你小子怎么说话的?” 看门的见霍去病竟敢反抗,音调瞬间高了起来。 “怎么回事!在这里喧哗什么!”只见一名剑眉星目、高大俊朗的男子由门内走了出来。 “展侍卫,这个小毛孩口口声声要见包大人,包大人繁忙得很,岂是这小屁孩说见就见的?” 朱啸风一眼便认出了展昭,但见展昭冲门外三人打量了一番,转而冲着看门的皱起了眉。 “你忘了包大人平时是怎么叮嘱的了?” “在下记得,包大人说过,凡是来大理寺找他的,务必通传到位。” “那你又是怎么做的?” “在下……”看门的愈来愈紧张,开始结巴了起来。 “自己下去领罚。”展昭白了那人一眼,转而向门外三人说道:“你们三个,跟我来。” 展昭总觉得其中那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十分眼熟,但根本记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包大人,门外有三人求见。” 包拯本在伏案看着卷宗,听到展昭的通报,缓缓将头抬起。 “陛……” 朱啸风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让包拯将后半句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圣上怎会今日得空,大驾光临到大理寺中! 等一下……陛下身边怎么还跟了个小耿? 还是霍去病机灵,当即向包拯行了个礼:“包大人,您嘱咐我们将小耿带回来协助办案,我们已经按你的吩咐,将小耿带回。” “参见包大人!” 小耿学着霍去病的样子,有样学样地向包拯行了个大礼。 包拯心中万分疑惑,此刻也只能将万种疑虑压在心底:“陛……朱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朱啸风强忍着笑意,随包拯来到房门外。 “陛下,微臣失礼!” 包拯正欲跪下赔罪,却被朱啸风托住了双臂。 “朕此次微服出访,不想被太多人知道,你也不必拘礼了。” “这一次来,是想让你收下小耿,帮朕好好调教一番。” 包拯扬起眉毛:“陛下,这个小耿天天搞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微臣前几日还派展昭敲打他了一番,不许他瞎搞。” 朱啸风摇摇头:“朕最近碰到一件十分棘手的事,还真得需要小耿这样的非常手段,才能撬开对方的嘴。” “若是如此,那微臣明白了。”包拯心下了然,“微臣先在大理寺给小耿安排个职位,找些难啃的要犯试试小耿这些刑具的深浅。” 看到包拯如此安排,朱啸风便放下心来。 “很好,这个小耿朕并不算十分了解,还需要你来为朕好好把关!” “微臣明白,陛下放心!” 霍去病随朱啸风离开大理寺后,一路上都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小耿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怎么就能敲开别人的嘴了? “大哥,若是小耿能撬开别人的嘴,我觉得我也行。” 朱啸风笑了,这是他这一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伸手敲了敲霍去病的脑袋:“朕不要你去撬开别人的嘴,朕要你日后帮朕打一个天下出来!” 第148章 诡异的佛像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家家户户做饭的炊烟缓缓升起,在这夕阳西下之际显得颇为温馨治愈。 路上有积雪阻碍,平日里策马只需不到一刻钟的路程,今日却缓慢地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待朱啸风与霍去病回到宫中,已是掌灯时分。 朱啸风心中始终记挂白天在扬州城听闲话事,听到的离奇失踪案,便连忙传召方孝孺进宫,一问究竟。 “微臣拜见陛下!” 路上耽搁了许久,方孝孺似乎是一路小跑到了御书房中,额上还挂着几滴汗珠。 “最近身体无碍了?” “微臣得到薛神医的妙方,日日悉心调理,早已经大好了!” 朱啸风点点头,着人给方孝孺赐座。 “最近扬州城中,似乎有离奇失踪案了。” 听到此时,方孝孺的神色登时严肃了起来。 “此事微臣正要在明日早朝向陛下禀报。截至今日,扬州城中已经有五十余名年轻男子离奇失踪了。” “这么多!” 朱啸风大为吃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是从年初一开始到今日,不过短短四日时间。” 朱啸风双眉紧蹙,这件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峻许多。 “只是扬州城民众都十分迷信,都说此事缘起于购买琉璃佛像,冲撞了佛祖,才会有男丁离奇失踪。” “这样的话,你信?”朱啸风抬头瞥向方孝孺。 “子不语怪力乱神,微臣自然不信。”方孝孺徐徐摇头,“只是除去先前蔡昆一案,扬州城从未出现过这样的连环失踪案。” “平时最多会有女子单独失踪,还从未出现过如此密集连环的男子失踪案。” “并且最关键的是,扬州百姓都对冲撞佛祖的话语深信不疑,甚至今日已经有人联合抵制第二间琉璃工坊的建造。” 朱啸风向后靠在龙椅上,开始细细思考了起来。 这件事无论何时发生、为何发生,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琉璃工坊被百姓们抵制。 琉璃的销量下降,受到直接影响的人,就是自己。 看来自己建造琉璃工坊这件事,不知究竟是触及到了谁的利益! 一切的一切,只有找到这些失踪之人的下落,才能水落石出。 “无论如何,先查这些人失踪的案子,人命关天。” “是!” 送走方孝孺后,朱啸风这才感受到无尽的劳累与困意排山倒海地袭来。 连续一日不曾合眼,再加上白天在扬州城奔波,朱啸风总算察觉到了一丝倦意。 实在不愿挪动脚步,朱啸风到御书房的偏殿中倒头便睡。 一夜无梦。 翌日早朝,刚到太和殿,朱啸风便看到和珅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哭丧着脸。 “陛下,这些刁民实在是……疯了!都疯了!” 朱啸风无须多想,就知道建造第二件琉璃工坊的事情势必困难重重,才叫和珅如此抓狂。 “到底发生何事,你好好说。” 和珅调整好了呼吸:“昨日退朝之后,微臣便马不停蹄去到之前早已选好址的地方,准备动土兴建第二间琉璃工坊。” “可是不知哪里来了一帮暴民,非要吵吵着说先前的琉璃佛像会带来凶兆,是邪佛,全部百般阻拦动土一事!” 朱啸风哑然:“你是朝廷命官,有人要阻拦你,你把他交给顺天府便是!” “微臣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但是微臣现在极为担心,不知这第二间琉璃工坊建成之后……” 和珅的话虽未说完,但朱啸风却明白他话中的深意。 即便顶着压力兴建起第二件琉璃工坊,无论什么琉璃制品都会遭到民众的集体抵制。 这样一来,所有琉璃都会砸在手中,成了卖不出手的破烂。 如此看来,兴建第二座琉璃工坊绝对是一笔赔钱的买卖。 朱啸风沉吟片刻,向和珅发问道:“若是连续施工,最快几日可建成工坊?” “日夜赶工,也要十日。” “好。那朕就命你十日之内务必要让朕见到这座琉璃工坊建成,并且绝不可偷工减料,要比第一间工坊更大更气派。” 和珅大惑不解,眼下明明并非售卖琉璃的绝佳时机,皇帝这样做,岂不是偏向虎山行吗! 但和珅并不敢忤逆半句,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应承下来。 “以及,朕还需要你做一件事。” “不仅是你,满朝文武都需要做这件事!” 和珅眼神坚定,当即跪下:“微臣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今日退朝,去买一尊琉璃佛像回家。” 太和殿中,众臣闻言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陛下,传闻这些佛像……” 朱啸风冷冷看向和珅:“你身为大齐的臣子,更兼琉璃工坊的负责官员,难道也会被谣言所吓退!” “你饱读圣贤书,莫非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和珅忙磕头道:“陛下恕罪!微臣不敢!” 朱啸风环视群臣,振声道:“我大齐百姓虔诚礼佛,这是好事。” “但若被有心之人加以控制,在扬州城乱传谣言的同时,还以此障目,造成连环失踪案件,这,朕断不能忍!” “身为大齐百姓的衣食父母,你们自当力破谣言,为我大齐民众驱散恐怖!” 马周率先出列,向朱啸风作揖道:“微臣自当作为表率,为陛下排忧解难!” “微臣愿为陛下排忧解难!” 见马周如此,几个耿直的年轻大臣也纷纷出列,向朱啸风表示忠心。 还剩几个年老的大臣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面对此情此景,也不得不皱着眉头领旨。 “那马周答应的如此痛快,还不是因为自家没有个儿子吗!” “马周自己不也是年轻男子?也不怕将邪佛请回了家,自己遭殃!” 下朝路上,王勉与另外一名老臣口有怨言,互相抱怨了起来。 马周跟在身后,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一清二楚,却半点不恼,快速从二人身边绕过。 看到身边快步走过、对二人置若罔闻的马周,王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了起来。 这厮如此不识好歹,几次三番在皇帝面前说些对自己不利的话,待日后胡大人东山再起,定要让他狠狠将这小子惩治一番! 第149章 新年第一只琉璃花樽 不出三日,大齐朝廷命官人手一件琉璃佛像的消息火速传遍了全国上下。 举国民众为此事分成两派,各执一词。 一部分人坚称,琉璃佛像进了谁的家门,谁家必会遭殃,是不吉之兆。 而另一部分人则认为,若琉璃花樽真乃不祥之物、真会带来血光之灾,大齐文武百官怎会纷纷入手? 就在双方各执己见的不断争议中,十日后,第二间琉璃工坊在扬州城正式竣工了。 这一次,和珅将地址选在了更加靠近扬州城中心地带的位置,门头也装潢地更加气派繁华,但开业第一天就门庭冷落,生意惨淡。 “没有一人光顾?”朱啸风皱着眉,从一堆奏章中抬起头来。 和珅哭丧着脸:“倒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只是照眼前的形势发展下去,关门大吉是迟早的事。” 朱啸风有些讶异:“文武百官购置琉璃佛像的事情传出去了吗?” “传出去了,也稍微安抚了一部分百姓的恐慌心理。只是连环失踪案件还未告破,仍是人心惶惶啊!” 朱啸风哑然,和珅说的没错。 即便自己向大理寺、顺天府连日施压,但平日里青壮男子并不引人注意,即便是失踪也是悄无声息的。 失踪案要破,但琉璃工坊这样发展下去,也不是办法。 “你和夫人关系好吗?” 和珅正沉浸在琉璃滞销所带来的烦困中,听到朱啸风问及自己的私事,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陛下,说起来都是眼泪啊……” 和珅抹着眼泪,有些无奈。 开设第一间琉璃工坊之后,和珅再次在御前得了势,即便朱啸风查得严,多少也总能捞些油水回到家中。 回家交的银子多了,夫人自然眉开眼笑,日日笑脸相迎,适逢周到。 只是自从出了这琉璃佛像的邪门事件之后,夫人嫌弃和珅沾染了不祥的事件,再加上琉璃销量猛跌,皇帝必会问责。 夫人每每提及此事,不免一番数落,为和珅招惹下这样的祸事抱怨个喋喋不休。 最近几日,和珅不仅在御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回到府上也不得一刻喘息,心神不宁。 他想抬头问苍天,男人的痛,谁懂? “你的难处,朕明白。”朱啸风伸手拍拍和珅的肩膀,知道他最近过得也不容易。 和珅猛地抬起了头,看向朱啸风的眼神中,包含了委屈、难过、痛苦等等复杂的情绪。 多少次午夜梦回,辗转反侧,想到身为朝廷命官、身为人夫的种种不易,和珅悲叹不已。 想不到面前的九五之尊竟能看穿自己的脆弱,懂得自己的不易。 想到此处,泪水无声跌落,打湿了衣襟。 “感动的话先不要多说,”朱啸风按住了正欲感慨一番的和珅,“朕有一妙计,也许可改变琉璃工坊目前的情况。” 和珅双眼顿时恢复了神采:“还请陛下指点迷津!” “这件事,须得你与夫人、翰林院同时完成。” “夫人……翰林院?”和珅喃喃自语,心中大惑不解。 自己琉璃卖不出去,与夫人有何相干? 况且这翰林院又是怎么个说法? 朱啸风脸上满是神秘莫测的笑容:“按朕说的去做,定能解决琉璃滞销的难题。” 果然不出朱啸风所料。 三日后的清晨,一个年轻男子敲开了琉璃工坊的大门。 “还没开门营业呢!” 看守工坊的伙计打着哈欠,一脸不情愿地开了门。 门外的年轻男子一脸愧疚:“真是对不住,贱内看到了周报上的消息,吵着闹着也要什么花樽,闹了一夜,真的是……” 伙计看男子言不由衷、充满歉意的笑容,便闪身让对方进到工坊中,小声嘟囔道:“随便挑,反正现在都没人要。” “请问和大人送给夫人的是哪一款?” “那一只,”伙计随手一指,指向角落中一只花樽,“就是这一款做的少,要买赶紧买。” 男子定睛细看,只见琉璃花樽虽摆放在角落中,却难掩其绚丽的色彩。 果然如大齐周报上报道的那般,十分炫彩夺目! “好好好,这只我要了!” “慢着!这可是和大人送给夫人的‘新年的第一只琉璃花樽’?” 男子正欲掏钱拿货,却被门外一人出声喝止住了。 “正是,仁兄也来买这款吗?” “不错,这两天扬州城的姑娘不知都中了什么邪,对这‘新年的第一只琉璃花樽’趋之若鹜。” “那可不是嘛,这新年第一只不第一只,原本又有什么所谓?只是和珅大人与妻子伉俪情深,送给妻子这只花樽,才引得城中女子纷纷向往啊。” 就在二人说话间,琉璃工坊内又不断进入了不少与二人相同的年轻男子。 “伙计,我来找新年的第一只琉璃花樽!” “和珅大人送给夫人的同款花樽在哪儿?我也要!” 伙计看到眼前突然涌进的一大批顾客,瞌睡瞬间都被尽数驱散:“有有有!这边还有!”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一批琉璃花樽就被全部售空,而门外仍挤满了大批求购的顾客! 伙计来到琉璃工坊几日,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虽然收钱取货,忙了个四脚朝天,但却是不亦乐乎。 “陛下,你这一招实在是高!” 再次站在朱啸风面前,和珅已经一扫上一次萎靡不振、垂头丧气的模样,换上了满面春风得意的笑容。 “您着翰林院描写微臣与贱内如何伉俪情深、又描述微臣是如何向贱内送这‘新年的第一只琉璃花樽’,城中那些待嫁闺阁的女子听闻,不免都心生对男女之情的美好憧憬。” “只这一日,工坊内同款的一百只花樽已被尽数抢光,与之款式相近的也售的极好。” “若非陛下出手,琉璃的销量决计不会如此迅速回春!陛下真乃出奇制胜!” 朱啸风摆摆手,这种利用舆论造势之举,不过是正常操作罢了。 “陛下,包大人在外求见,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求见!” 朱啸风眉毛一动,什么事情如此着急?莫不是连环失踪案有了眉目? 只见包拯神色慌张,步履匆忙,风尘仆仆地赶了进来。 “陛下,建康府有问题!” 第150章 建康府有问题 建康府有问题? 建康府能有什么问题? 而且……怎么又是建康府! 最近两个月,光是围绕建康府,就发生了不少蹊跷之事。 从蔡京敛财的粥棚、行迹鬼魅的“山贼”,再看今日,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朱啸风心脏漏跳一拍,隐隐已有些不妙的预感。 和珅识趣地告退,整个御书房中瞬间便只剩下朱啸风与包拯二人。 看着气喘吁吁、惊慌未定的包拯,朱啸风赏了他一杯清茶:“先把气喘匀了,什么事,慢慢说。” 包拯平复了半晌,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出。 这一日下朝之后,包拯还是照例回到大理寺,调查城中男子连环失踪案。 接连半个多月,青壮年男子陆续失踪,但无论大理寺与顺天府如何追查,却都找不到任何线索。 这些男子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在扬州城中销声匿迹,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圣上虽并未斥责自己办事不周,但也对案情颇为焦急,毕竟即便不是在皇城中,这样大规模的连续失踪案也是极其少见。 接连数日,包拯一心只想快速破案,吃住都在大理寺中,竟是许久都未回自家府邸了。 “包大人,西城门的看守求见!” 包拯本在整理着失踪人员的资料,听到城门看守求见,还以为是发现了失踪人口出入城门的记录。 “拜见包大人!” “不必多礼了,”包拯心急火燎,“可是有什么失踪人口出入扬州城地界的新线索么?” 城门看守摇头:“卑职今日求见,和失踪案其实没什么关系。” 包拯一阵失落,旋即也有些微微困惑起来。 城防工作向来是归顺天府管辖的,这城门看守今日突然找到自己若不是为失踪案件,又能有何事? 看着包拯纳闷的模样,城门看守赶忙道:“其实这件事卑职该去找顺天府方大人的,只是卑职觉得,这件事还是找包大人来处理更为稳妥些。” 包拯的好奇心被十足勾了起来,暂时也忘却了失踪案带给自己的焦头烂额之感。 “哦?究竟是什么事?” 城门看守颇有顾虑地看了一眼四周的人,待包拯屏退左右后才敢开口。 “今日城门外来了一个老妇,一到城门下便口称自己冤屈,要面见圣上。” 包拯微微蹙眉:“说自己冤屈要见圣上的刁民可不少。” “不错,但是这个老妇的理由却很不一般。” “她说她从建康府走了三天三夜,才走到皇城脚下。” “她想面圣,亲口问问陛下,为何新年伊始便要强行征兵,就连她患有肺痨的小儿子都不放过?” 征兵? 包拯彻底疑惑起来。 前些年各种灾害不断,最近一年百姓生活刚有了起色,圣上目前尚未下令举国征兵。 若说强行带走她身患肺痨的小儿子,那是更不的可能事了。 即便陛下要下令征兵,也决计不会征召身患疾病的男子。 “那老妇此刻就在大理寺外,包大人要不要亲自问一问?” 既然人带来了,还是问个清楚才是。 半晌,城门看守才将一名老妇带了进来。 只见她满头银发,满脸沟壑,怕是已到古稀之年。 她步履蹒跚,走得颤颤巍巍,脚上的草履磨得不成样子,显然是一步步从建康走到了扬州城来。 一见到包拯,老妇轰然跪倒在地,对着包拯便行三叩九拜大礼。 “万岁爷!您要给老身做主啊!您要还老身一个公道呀!” 包拯赶忙扶起老妇:“大娘使不得!我只是天子手下的朝廷命官一个!您有什么冤屈,大可先跟我说!” 听到对方并不是天子,老妇稍稍恢复了一丝理智:“老身沈氏,从建康走了三天三夜才走到皇城,只因老身那苦命的小儿子被强行征了兵去!” 想起自己身患肺痨、气若游丝的小儿子,沈婆婆抬手抹去眼角滑落的泪水。 “沈大娘,您确定令郎是被征兵带走的吗?当今天子登基之后,还从未下令征过兵啊!” “怎会不是征兵!”沈婆婆昂起头来,眼底已略有一丝愠怒,“几个人一身官爷的打扮,强行拉着我那苦命的小儿子就要往外走,说要充军了去,还能不是征兵吗?” 包拯的面色越发沉峻了起来,这件事已经不是他可以决断的范畴了。 若不是征兵,那就是地方官以征兵的理由,强行拉走青年男子做苦役。这是欺君的大罪。 但若真是征兵,却又并非圣上所谓,难道说…… 包拯越想越惧,不敢再擅自揣测,便赶忙来到宫中面圣。 听完了包拯的叙述,朱啸风眉头紧锁,双唇紧闭,脸色极其难看。 “这个老妇人在哪里?” “就在殿外。” “宣!” 沈婆婆步入殿内,看到入目皆是只有天子才配的明黄色,便放心跪倒:“求求万岁爷给老身主持公道啊!” “老人家,你不必惊慌。朕从未下令征兵,所以你需要告诉朕,强行将你小儿子带走的人什么样,都说了些什么话?” 面对气场强大的朱啸风,沈婆婆跪倒在地,开始有些止不住地发起了抖。 “那……那一日,老身在外面拾柴火回来,远远就看到五个官爷打扮的男子往老身家里闯。” “老身赶忙跑了回去,便见到我那可怜的小儿子被几人死死向门外拖着。” “老身拼死拦在前面,我这小儿子身患肺痨多时,全靠汤药吊着一条性命,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折腾?” “可是那几人却振振有词,说什么身为男子,该为大齐效力之类的话……老身阻拦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他们拖走。” “还请万岁爷放我那小儿子一条生路!” 一席话说完,沈婆婆已是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朱啸风缓缓靠在龙椅上,心中却早已掀起惊涛巨浪。 无视病弱的朝廷命官,如此明目张胆的征兵…… 建康不过离皇城两百里地,却发生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联想到近日内扬州城男子连续失踪案,恐怕也建康府征兵之事脱不了干系。 朱啸风看向包拯,想必对方内心与自己此刻的想法是一致的。 彻查建康府,迫在眉睫! 第151章 什么叫替天行道 夜幕低垂,灯火阑珊。 秦淮河如同一条盘踞的青蛇,在建康府蜿蜒盘旋。 波光粼粼的湖水如同青蛇身上覆盖的鳞片一般,反射着静谧的银色光芒。 秦淮河畔有一间古色古香的宅子,门头极其低调,但整座大门却都是以上好的乌木打造,于低调中显露着奢华。 和尚道衍坐在古宅的正厅中,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一边侍候的下人望着道衍阴鸷的眼神,不禁瑟瑟发抖。 虽说道衍一副出家人的打扮,本该是传道高僧慈眉善目、温文尔雅的和善模样才对。 但不知为何,道衍却从头到脚都散发出一股逼仄阴郁的气息,如同周身都被镀上一层黑灰色的光圈,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尤其是今天,他面色阴郁,看上去心情尤为糟糕。 一旁的婢女方才上茶时都不住地打哆嗦,生怕招惹了这样一个邪佛般阴翳的僧人。 等了许久,一名裹紧黑色斗篷、头罩兜帽的男子才火急火燎回到了古宅中。 “你怎么在此?” 见到道衍,兜帽男子明显一愣,未曾想到会在此处见到道衍。 道衍放下手中茶杯,虽然面露愠怒,语气却仍旧不徐不疾:“王爷认为,属下该在何处?” “你不知道……” “属下当然知道。属下也正是因为此事才找到王爷的。” 兜帽男子才刚开了口,就被道衍生生打断了。 “王爷当真就如此沉不住气吗?” 望着道衍似带有斥责的语气,兜帽男子微微有些恼怒:“之前不是你说,可借琉璃佛像之事,顺便从扬州城征召一些壮年男子充盈军营?” “属下是这样说过没错,但属下却从未建议王爷这样明目张胆地征兵。如今事情败露,御状告到扬州城去,王爷又该如何?” 兜帽男子不置可否,言语之间却逐渐暴躁凶狠起来:“即便征兵之事不会败露,但时至今日,本王也断不能再忍下去了。” “那小子手段了得,出了琉璃佛像那么大的事,他都可以化险为夷。” “若是继续任由他发展下去,本王恐怕就要化主动为被动,甚至再无翻身的机会!” 道衍略有迟疑:“王爷,咱们还不能说是有十分的把握,但起兵之事,或许本就无法能有必胜的把握。” “不错。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兜帽男子语气沉着,看上去已是下定了决心。 “本王十年磨一剑,就是在等一个机会。” “十年,本王等了整整十年!你知道这十年本王都是怎么过的吗?” “本王早已看透,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机会需要自己去创造,绝非苦苦等来的。” “今日本王就是要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本王不会再等下去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屋外天雷滚滚,黑云压城。 本是风平浪静的秦淮河瞬间如同被灌多了雄黄酒的狂躁巨蛇,波涛翻涌了起来! 一阵穿堂风吹过,道衍站在正厅中,凛冬的寒风将他的黑青色棉袍吹得猎猎作响。 道衍面向兜帽男子,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虔诚与恳切。 “如今局势跌宕,人心不古。朝中奸佞无数,民间动荡不安。” “李斯、马周等奸臣乱政,架空圣上,我大齐江山摇摇欲坠,令人担忧。” “奸人误国,人神共愤!” “先帝屡屡给王爷托梦,希望王爷能匡扶大齐,重振我大齐百年辉煌。” “先帝走的蹊跷,如今大齐又落入无数奸佞贼子手中,实在天理难容!” “还请王爷替天行道,了却先帝遗愿!” 兜帽男子起身,背手走向正厅中央的佛龛面前,佛龛上供奉的,正是先帝的牌位。 他向先帝牌位上了三炷香,十分诚挚地摆上三摆,看再抬起眼时,眼中已饱含热泪。 “先帝昨夜再次托梦于本王,音容笑貌凄惨无比,显然是饱含怨恨不舍而去。” “良臣被残害,奸佞在人间。为了先帝,为了大齐,本王断不可一再忍让。” “如今天降异象,平地惊雷,靖难一事,实属迫在眉睫!” 兜帽男子猛然回首,面露悲戚,似一尊拯救苍生、替天行道的悲悯圣佛。 “为了匡扶大齐,本王,唯有背水一战!” …… 正月十七,忌兵戈,宜破局。 元宵过后,萧萧北风已连续刮了三日,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征兆。 是夜,狂风四起,雷声轰鸣。 凛冬的寒风在窗外呼啸而过,砸在绢布做的的门窗上,似要将这脆弱不堪的门窗顷刻间撕碎摧毁。 句容知县潘荣从厚重的粮册前抬起头,活动着逐渐僵硬的脖颈。 新春过后,江南地区的雨季很快就要来临,若不及时督促好存粮问题,今年开春必会有重大损失。 看着粮册上令人满意的数字,潘荣开心地像个五十多岁的孩子。 作为句容县城百姓的衣食父母,潘荣必须要严格把关,决不许在圣上如此重视农耕的时刻,出现粮库亏空的问题。 更何况,句容紧挨建康府东面,与皇城扬州仅有一线之隔。 身处这样重要的位置,潘荣决不许容犯一丝一毫的差错。 潘荣揉揉酸胀的双眼,起身向窗外看去。 风在呼啸。 入耳皆是窗外隆隆的雷声与风声,在这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可怖。 倏忽间,房门被一阵杂乱无章的狂风猛地冲开,潘荣猛然回首,一时分不清冲开这紧闭房门的究竟是风,还是什么未知的巨兽! 门外夜幕深沉,入目皆是一片看不清边际的黑暗。 潘荣被一阵邪风吹得迷住了眼,待再看清眼前一切时,瞳仁已经因为恐惧而剧烈地缩小了起来。 一片浓墨般的暗夜中,一个男子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他手中刀锋的寒芒仿似天雷,闪烁着锋利的刀刃,于暗夜之中,毫发毕现。 潘荣双目圆睁,惊恐看着眼前那个戴着斗篷的男子身影。 “是你,竟然是你!” 男子右手执剑,左手将罩在头上的兜帽缓缓摘去。 兜帽下,燕王朱棣的脸,赫然出现。 第152章 以儆效尤 “陛下!来安县城被燕王朱棣连夜攻破!” “陛下!华山县城被燕王朱棣连夜占领!” “陛下!南谯县城被燕王朱棣连夜攻陷!” “陛下……” 太和殿上,朱啸风听着耳边的嘈杂之声,感觉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 但不同的是,上次围在自己面前的众臣个个都心怀鬼胎,各执一词。 而此时此刻,台下匍匐的众人早已焦头烂额,束手无策。 人心惶惶,不无道理。 一夜之间,燕王朱棣率领十三万大军,声称要匡扶大齐,替天行道,以雷霆万钧之势,接连攻破建康府四周的八个县城。 皇都扬州就在建康的西南方向,朱棣的十三万大军想要直捣皇城,如同探囊取物。 一时间,朝野内外风声鹤唳,满城风雨。 “陛下!老臣有要事启奏!” 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将群臣纷纷议论之声压了下去。 朱啸风看向王勉,不知这老狐狸此刻又要打什么主意。 “燕王朱棣此番起兵造反,皆是因为朝中奸佞当道,蛊惑圣心,才给了那贼人造反的理由。” “陛下若想兵不血刃,将朝中奸佞斩杀,以儆效尤,想必燕王朱棣也寻不到由头执意发动靖难了!” 洋洋洒洒一番话讲完,王勉沾沾自喜,自认为向皇帝提了一个精妙绝伦的建议。 朱棣有十三万大军,如今高举匡扶大齐、替天行道的大齐,向皇帝发动靖难之变。 且无论皇帝手下有多少兵可以打、打不打得赢,一旦战争发动,时局动荡,对自己这个朝廷命官来讲绝不是一件好消息。 燕王打到皇城来,那是指日可待的事。皇帝若是早些斩杀身边佞臣,兴许还能给朱棣留一条生路。 而自己作为皇帝这一朝的臣子,也总不至于落得个太惨淡的下场。 朱啸风听了半晌战报,头都大了,如今听闻王勉一番话,竟有一丝被气笑了的感觉。 本以为王勉纵横官场数十载,即便还只是个侍郎,但人情世故、官场规矩还是明白一些的。 如今看来,这个王勉的脑袋里竟是盛满了浆糊! 世人皆知,朱棣所谓“清君侧”,不过是将自己的叛乱合情、合理、合法化罢了。 在朱棣面前,朱啸风怕是呼吸都是错的,满朝奸佞也不过是个噱头,不足为奇。 也就是这个王勉,会相信朱棣这样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朱啸风哑然:“你觉得朕身边,哪些奸佞亟待被铲除?” “这个嘛,燕王朱棣在靖难书上写得清楚,当朝两大奸佞,就是陛下身边的李斯和马周!” 王勉怒目圆睁,颤抖着花白的胡须,长袖一挥指向李斯、马周二人,恨不得就地就将二人扭绑至朱棣面前。 “这二人多日来蛊惑陛下,令陛下做出种种有违祖制之举,才给了燕王朱棣发动靖难的借口。” “老臣提议,即刻将二人斩杀于驾前,并将二人项上人头呈与燕王朱棣。” “相信看到二人伏法,燕王朱棣也会即刻收兵。届时陛下便可兵不血刃,避免一场大战的爆发!” 李斯、马周听闻王勉如此献计、要砍了自己的脑袋,非但不惊不恼,反而暗自笑了起来。 平心而论,满朝文武良莠不齐,像王勉这样的愚昧之臣绝对不在少数。 但能如此堂而皇之,自以为是向陛下进言的,除了王勉之外恐怕再无他人。 这个王勉怕不是被别人当枪使惯了,早已将自己的脑子丢到九霄云外去! 朱啸风端坐在龙椅上,静静听完王勉的一番慷慨陈词,发出阵阵冷笑。 “好!很好!这便是朕的肱骨之臣,这便是我大齐的忠臣良将!” “即便不提你王勉与李斯、马周二人之间的同僚之情,李斯、马周二人对我大齐作出的诸多贡献,也是有目共睹的。” “更何况朱棣起兵造反,其野心如此昭然若揭,路人皆知!” “身为我大齐热血男儿,自当抛头颅洒热血,誓死守卫皇城,与朱棣决一死战。” “你倒好,平日里说话不过脑子也就罢了,如此危难关头,竟第一时间就只想着出卖同僚,举手投降!” “朕问你,身为七尺男儿,你为人的尊严在哪里?身为朝廷命官,你忠君义国的决心在哪里?” 王勉双膝一软跪将下来,豆大的冷汗顺着后背流了下来。 想不到自己一番衷肠,竟会惹得皇帝如此勃然大怒! 朱啸风环视大殿,这里官员百人有余,人人皆可称作是大齐的脊梁。 但真正能为大齐披荆斩棘、披甲上阵的,又能有几人? 想到这里,朱啸风不觉悲从中来。 “你不敢死守国门,朕敢。” “你不敢战死沙场,朕敢。” “你不敢为了天下百姓、为黎明百姓主持公道,朕敢!” “朕不管什么大义,不管什么社稷,也不愿想什么江山永存。” “朕只想让每一个百姓都感受到朕的公平和正义!” “此战,乃是正义之战!” “为黎民,为道统,为江山,为天下!最后,也为朕!” 朱啸风一番肺腑之言情深意切,在场无人不为之动容。 话音落下,鸦雀无声,整个朝堂死寂一片,只能听到众臣心头猛跳,噗通噗通噗通。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若非万不得已,谁愿意发动战争? 当今陛下,风骨犹存,大齐国仍然是当年那个百战之国! 大齐数百年历史,曾经称霸东方,傲然而立。 过往荣耀辉煌浮现心头,群臣神情激昂,热血沸腾! 得君如此,臣复何求? 王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匍匐在地,磕头如捣蒜。 他感觉到了皇帝前所未有的愤怒,嘴上也语无伦次了起来。 “是老臣老眼昏花、恕老臣愚昧!老臣甘愿为大齐披肝沥胆!老臣之心,陛下明鉴!” 朱啸风冰冷地摇摇头,神情比殿外呼啸而过的寒风还要再寒冷几分。 “朕今日就遂了你的意,即刻在驾前斩杀佞臣。” “佞臣王勉,为向乱贼朱棣妥协,不惜拿朝廷命官项上人头去做交换。” “此行经可恶可憎,形同叛国!” “来人速速将王勉拿下,以儆效尤!” 第153章 大战,一触即发 王勉呆呆瘫坐在地,仿佛朱啸风寥寥几句话便抽走了他所有的魂魄。 明明方才提议斩杀佞臣是自己,怎地到头来,口口声声要讨伐的佞臣竟成了自己? 不! 不应该是这样! 王勉挣扎着向前,却被四个侍卫死死按住,不得再移动半分。 “陛下!老臣冤枉啊!” “是老臣猪油蒙了心,还请陛下高抬贵手,放老臣贱命一条!” “陛下啊!胡大人救我——” 侍卫们不顾王勉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将他拖拽到了太和殿外。 只听得利刃划破空气所带来的尖锐啸声之后,王勉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众人虽不敢回首看向殿外,但背后无一不传来阵阵凉意。 这,就是陛下誓死一战的决心! 谁人若再敢说出求和之言,就是王勉这样的下场! 胡惟庸瑟瑟发抖,王勉死前的最后一句话让他冷汗直流,心有余悸。 这老小子死就死了,临死前还要摆自己一道,真是死有余辜! “那个,陛下,王勉这样说是因为,嗯,犬子是王勉手下的学生所以……” 饶是胡惟庸老辣惯了,看到王勉就活生生死在自己的面前,还是不免胆寒,结结巴巴地向朱啸风解释道。 朱啸风根本不愿多理睬胡惟庸,他和王勉那点狼狈为奸的破事,自己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眼下大战在即,哪里有空与这老狐狸算账! “认王勉做老师,你这个教育意识还真是到位。” 朱啸风扭过头来,面色一正,不愿再与胡惟庸过多言语。 “陛下,这军情……” 朱啸风收敛心神,再次想起令人头疼的朱棣叛乱一事。 是时候回过头来,整理朱棣这个烂摊子了。 想起朱棣,朱啸风不免深深后悔,直呼自己大意! 一直以来,朱啸风都将目光放在了明处的敌人身上。 无论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权倾朝野树大根深的吕不韦、还是彼时伺机蠢蠢而动的睿亲王,自己总能一眼洞察,拒绝被动挨打。 但这一次朱棣隐忍多时突然爆发,让自己如此被动,实属自己的疏忽! 明明在此之前已有诸多预兆,建康府发生的诸多可疑事件,如此显而易见的户部亏空…… 自己却大意疏忽,对此视而不见! 朱啸风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嘴巴,让自己好好长长记性。 身为帝王本就该未雨绸缪,但自己却掉以轻心,另朱棣有机可乘! 朱啸风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逐渐皱起了眉头。 “报!” 李斯将所有奏章聚在一起,徐徐读着上面的内容。 “启禀陛下,逆贼朱棣自述受到先帝托梦,坚持声称先帝走的蹊跷。” “不仅如此,逆贼朱棣还坚称皇帝身边佞臣当道,为清君侧,才不得不高举替天行道的大旗,匡扶皇室,振兴天下。” “据传罪臣朱棣在带兵途经下蜀时,在路中央遇到一条周身纯白的巨大蟒蛇,士兵皆惧,竟无一人敢从道路上经过。” “但朱棣却无所畏惧,一举斩杀白蛇,为士兵们开道。” “路人皆说,这朱棣斩杀的白蛇,乃是天帝之子。” 朱啸风愕然,这个朱棣为了给自己造势,竟连汉高祖斩白蛇起义的典故都敢抄袭? 这是何等的厚颜无耻、何等的人神共愤! “逆贼现在人在何处?” “回陛下,逆贼朱棣号称麾下十三万大军,已连夜攻破建康周遭来安、天长、江浦、句容、花山、和县、南谯七县,如今带兵剑指京口,不日就要渡江北上,占据瓜洲渡,直捣皇城!” 不听不知道,听完李斯一番描述,朝中几人早已吓得小腿肚直抽筋! 建康距离扬州不过两百里,按照朱棣的闪电攻势,三日内取下皇城,不成问题。 况且朱棣手握十三万大军,再回看朝中苏灿、夏侯渊两员大将加在一起,也不到十万人马。 这一战怎么打? 这一战根本没得打! 几人仿佛已经看到朱棣攻入大内,将皇帝头颅斩下的场面。 十三万大军? 朱啸风略一思索,便有了答案。 燕子矶一带神出鬼没的山贼,扬州城接连失踪的壮年男子,沈婆婆家中被强行掳走的小儿子…… 原来他手下的十三万大军,都是这些人拼凑而成的。 朱棣确实也沉得住气,这样庞大的一支队伍隐藏在建康府中,自己竟全然不知! 但事已至此,与朱棣之间的大战已是不可避免。 朱啸风细细品味一番,脸上却露出了势在必得的微笑。 “区区十三万虾兵蟹将,不足挂齿。” “我大齐坐拥三十万精锐,岂会惧怕这些无名小卒!” 群臣面面相觑,陛下莫非是被吓出癔症了吗? 放眼整个大齐,能披甲上阵的士兵不过十万余人。 战争迫在眉睫,此时再去征兵也极不现实。 十万人马怎么翻了三番,眨眼就变作三十万了呢? 朱啸风却不管众臣迷茫的表情,而是自顾自继续说着。 “逆贼朱棣,身为先帝的胞弟,却多年来觊觎皇位,对我大齐江山虎视眈眈。” “正值我大齐各行各业蓬勃发展、北上伐金的关键时刻,逆贼朱棣却暗中作乱,引起内战。” “作为人弟,朱棣是为不义。作为人臣,朱棣实为不忠!” “如此不忠不义大逆不道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身为大齐一国之君,朕今日便下令举国平叛,誓要将叛军朱棣生擒,以平定我大齐江山!” 朱啸风目光扫过:“武王朱武呢?” “回陛下,武王以率领手下精锐在城外待命,随时为陛下差遣。” “很好,”朱啸风振声,“传令下去,封武王朱武为诛邪大将军,镇守扬州西南的仪征县。” “是!” “辅国大将军夏侯惇!” “末将在!”夏侯惇戴着黑色眼罩,露出的右眼透露出极为严肃的神色来。 “朕封你为斩佞大将军,率军镇守扬州东南的广陵,死死守住皇城的东边防线!” “末将领旨!” “卫将军苏灿!” “末将在!”苏灿站出列来,单膝跪地,面上沉着冷静,眼中炯炯有光。 “朕封你为平棣大将军,率主力部队镇守瓜洲渡,务必阻挡反贼朱棣跨过天堑,北上渡江!” “末将领旨!” 第154章 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御书房外。 太监王振站在寒风中抱紧臂膀,冻得瑟瑟发抖。 北风已无休无止地嘶吼了三日,且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乌云蔽日,厚密的云层深处不时传出一阵隐雷的轰鸣声,震在鼓膜上,更震在人的心里。 “这几日当差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知道吗?陛下正烦忧得紧,千万要小心说话!” 辛公公看到徒弟王振一副心不在焉的梦游模样,忍不住出声苛责道。 将手中茶盘交在王振手上,辛公公千叮咛万嘱咐:“茶水奉上即刻出来,不要惊扰陛下与将军们说话,知道了吗?” “是!” 王振战战兢兢,端上茶盘步入御书房中。 朱啸风、苏灿与夏侯惇三人眉头紧锁,静静地盯着眼前的地图,丝毫没有注意到悄然入内放下茶盏的王振。 “陛下,末将觉得,咱们不如化被动为主动!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进攻,率先向朱棣发难,打他个措手不及!” 夏侯惇看了半晌地图,试探性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不妥,”朱啸风直摇头,“建康府易守难攻,贸然进攻,根本打不进去。更何况……” 朱啸风想说,更何况对方坐拥十三万大军,自己虽对外宣称麾下有三十万人马,但拢共加在一起,也不过十万人。 不仅地理上不占优势,实力上也存在悬殊,怎么主动进攻? 朱啸风细细观察眼前地图,在南北对峙的前沿地带,有一条横贯东西的轴线,即秦岭-淮河一线。 在大齐皇都附近的江南政权大宅中,秦岭-淮河为院墙,襄阳为院门,长江为院壁。 那么包括皇城扬州内所在的江陵、下口、合肥就为门窗,武昌、九江、采石、江口则为门栓。 而以建康府为中心的三吴,则占据江南政权大宅中最为中心的大堂位置。 建康府进可支援淮河流域,退可凭长江进行防守,外有一圈石头城拱卫,内有秦淮河倚靠身畔。 更有紫金山、玄武湖,为建康府构成一道天然屏障。 这样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即便自己率领大军攻打,也极难攻克城关。 “陛下所言没错,朱棣虽亲率大军向扬州逼近,只留下一小部分精锐镇守建康府,但建康的确极难攻下。若此时贸然选择进攻,恐怕会顾此失彼,首尾不保啊。” 苏灿也不禁连连叹息,眼下这场仗俨然是一场硬仗。 且不说实力上是否存在悬殊,反观皇城扬州,就绝不如建康府那般容易守城。 作为守护长江的最后一道大门,扬州城是江南政权护心镜一般的存在。 这里盐商云集,富贾成堆,是江南地带经济枢纽与发展中心。 这也是为何扬州不如建康府如此固若金汤,却依旧被彼时的大齐皇帝选为都城的原因。 但扬州城却缺少了许多地理上的优势,只能靠周边无数县城作为拱卫,来守护皇城。 朱啸风只想仰天长啸,爷爷啊爷爷,您当初把皇都定在扬州城做什么? 定都建康府不香么? “朱棣那边现在具体是何情况?” “叛军朱棣现亲率大军,在句容县城北部的下蜀驻军,恐怕很快就会继续东行。占据长江以南的京口渡之后,就会渡江北上,直取瓜洲渡。” 朱啸风点点头:“这是必然的,自古以来,江北之敌欲渡江攻建康者,多选瓜洲渡、采石渡两处。” “如今朱棣距离京口更叛大军若想与朱棣争抢京口,怕是已经慢了一步。” “平叛大军唯有死死保住瓜洲渡,绝不能允许朱棣跨过天堑!” 苏灿面色严肃:“不仅如此,朱棣手下还有朱能、张玉两大名将。张玉善谋,朱能善战,不知朱棣会如何布局,派遣二人。” 朱啸风闭上眼,脑海中仍旧是地图上错落复杂的局势分布。 若自己是朱棣…… “朱棣眼下有两条路,一是派朱能、张玉为他镇守建康附近县城,保住建康府北面、西面二路。” “若是如此,朱棣亲率的兵将数量就会减弱许多,平叛大军守城也会变得容易许多。” “这样下去,平叛大军与朱棣的叛军就是要打持久战了。” 夏侯惇听到此处,两眼放光:“若是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我大齐虽然人数占劣,但胜在粮草充足,如若真要打持久战,叛贼朱棣未必能耗得过咱们!” 苏灿不敢苟同:“我看未必。朱棣不知密谋多久才发动叛乱,一定是做足了准备,最终才选择动手的。” “无论是否要打这场持久战,咱们都绝不可掉以轻心!” 朱啸风向苏灿投去了赞许的目光,昔日的小乞丐早就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为了一代成熟稳重、极具前瞻性的谋略大将。 况且苏灿说的没错,持久战是自己十分不愿看到的。 且不说持续作战劳民伤财,即便眼下自己拥有充足的粮草,但经年累月作战,也会惹得大齐元气大伤。 辛辛苦苦发展这么久,一战倒退三十年,怎么看都不划算。 朱啸风清清嗓子,继续向下分析了起来。 “二,朱棣会拼尽全力,将手下十三万大军尽数派遣至京口,就像他攻破建康府周边七县一样,迅速拿下瓜洲渡北上。” “这样一来,朱棣的叛军就是要与我大齐打闪电战了。” “这……”苏灿额前的冷汗渗了出来,“若是朱棣选择闪电攻势,末将手中只有不到四万人马,如何能守住朱棣十三万大军?” 朱啸风见苏灿刷白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也有你怕的时候?” 苏灿也顾不上讲什么面子,眼下形势如此紧迫,自己决计笑不出来:“陛下,这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easy,easy,”朱啸风伸手拍拍苏灿的肩膀,“若朱棣当真举兵全力攻打瓜洲渡,朕也就没什么忧虑了。” 苏灿、夏侯惇对视一眼,不知朱啸风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陛下,朱棣手下骑兵个个训练有素,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战士,况且还有十三万之众多!” “若是我大齐军队遇上这样的精锐……” “精锐?”朱啸风挑起眉,“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第155章 三军集结,出发! 好强大的王者气魄! 好霸气的王者胸襟! 好振奋的王者之语! 单是听着朱啸风一席话,苏灿、夏侯惇二人便已犹如驾驭着千军万马,将叛军尽数清剿! 但! 理想总是丰满,现实总是骨感。 精锐部队,谁都想打。 谁都可以有这个理想,谁都可以有这个勇气。 但,却不是谁都拥有这个能力! 苏灿只是短暂地振奋了那么一下,就很快冷静了下来,不得不面对现实。 “能一夜时间闪电攻下七个县城,朱棣的精锐之师可不是纸上谈兵。” “若当真集中所有人马,给出痛击,末将又该如何是好呢?” 朱啸风粲然一笑:“朕说了,若真是如此,你大可不必发愁,你只需……你是谁?” 苏灿、夏侯惇二人顺着朱啸风说话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个小太监端着茶盘,垂首静默站在一侧。 “奴才王振,静候陛下差遣……” 朱啸风顿生不悦:“朕没有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在旁吗?” “奴才不知!奴才只是怕陛下有何吩咐,却无人伺候在旁……”王振诚惶诚恐,看上去惊慌失措极了。 自己明明早嘱咐过,今日不许任何人入内叨扰。 这个辛公公当真是越老越不会当差了,连这么几个手下的小太监也管不好! 朱啸风一心扑在部署战局上,不愿与王振多费口舌,便不耐烦地挥挥手,遣退了王振。 被王振的出现骤然打断之后,朱啸风的头脑反而越发清晰了起来。 自己先前竟是只考虑了扬州东南、西南两面,完全不曾注意到扬州北部的高邮与宝应。 按理说,扬州在建康的东北位置,朱棣想要攻打扬州城,大概率不会带兵绕道北面,选扬州北部为进攻点。 但可能性低,却不代表没有任何可能! 只是眼下朱武已被自己派往扬州西南的仪征,夏侯惇也将要奔赴扬州东南的广陵进行驻守。 朝中武将如此匮乏,竟再找不出一人可为自己镇守北方了! “夏侯惇,你手下的夏侯杰和许褚都怎么样?” 夏侯惇略一思忖:“夏侯杰更年轻些,只是胆识不够,做个副将也就罢了,若想主持大局,还不够火候。” “但许褚容貌雄毅,勇力绝人,作为末将最得力的助手,确实是个一等一的人才。” 其实朱啸风刚问完就有些后悔了,夏侯杰如何能与许褚相比? 不过得到夏侯惇这样的答复,朱啸风心中也顷刻间有了自己的答案。 “你挑出一部分人,交给许褚带着,到扬州北部的高邮宝应一带来驻兵镇守。” 夏侯惇闻言一惊:“陛下,这许褚实在是末将的得力助手,况且朱棣怕是断不会绕道北面来从扬州北部下手……” “你可是忘记方才苏灿是怎么说的了么?决不可掉以轻心!”朱啸风心意已决。 看到皇帝如此坚定,夏侯惇心中尽管有诸多不愿,但也只好遵旨行事。 夏侯惇领旨之后,便率先回府做最后的准备工作了。 朱啸风面对苏灿,终于略有放松了一些。 “怎么样?心里有底吗?” 苏灿摇摇头:“说实话,这个真没有。” 朱啸风笑了起来:“这就是朕欣赏你的地方,够坦率。你镇守瓜洲渡,大概率会正面迎上朱棣的主力部队,心中没底也是正常的。” “不过朕交给你一样东西,若朱棣当真率兵全力攻打瓜洲渡,你可凭此物高枕无忧。” 听闻有这样的宝物,苏灿双眼顿时回复了神采。 只见朱啸风亲手搬出一个一尺见方的黑色木匣,苏灿接在手中,感觉匣子内轻飘飘的,不知是何物。 “这是镇城之宝,待朱棣大军攻到瓜洲渡时,你再打开也不迟。” 苏灿哭笑不得,叛军都打到城墙根了才打开,岂不是火烧眉毛才知道扑灭吗! 但看到朱啸风成竹在胸、有条不紊的样子,苏灿只好将信将疑将匣子接了下来。 “对了,朕还有一样宝物要赠予你。” 说罢,朱啸风转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一柄拥有乌青色剑鞘的宝剑。 伸手递给苏灿:“抽出来看看!” 刷—— 一道寒芒骤然闪过,差点晃得苏灿睁不开眼。 这是…… 这是上次面圣时,圣上手中举国唯一的那一把钢铁宝剑! “朕今天将这把‘莫邪’赠予你。待你大获全胜,平安归来之日,朕的另一把‘干将’也该铸造完毕了。” “希望你带着这把宝剑,势如破竹,一往无前,横扫叛贼朱棣,为我大齐平定内乱!” “朕对你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了,只有一点:一定要平安归来!” 苏灿轻轻抚摸剑身,不觉眼眶一热。 在此刻,苏灿觉得自己不仅仅是一个臣子,更像是朱啸风的一个老友。 “陛下放心,末将不止会平安归来,还会带着朱棣的项上人头,亲自面见陛下!” …… 阴风怒号,狂沙袭来。 朱啸风登上皇宫的城墙之上,亲自为将领们披甲佩刀,送三军将士们离开皇城。 这是许褚第一次作为将领面圣,虽是临危受命,却难掩兴奋。 看到圣上就站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披甲,许褚诚惶诚恐,有些局促不安。 但朱啸风却十分坚持,目光灼灼:“我大齐男儿,保家卫国,忠于皇权,何等人杰!朕就是要赐予你们最高的荣光!” “这披甲之礼,你们受得起!朕,也心甘情愿。” 一番让人热血澎湃的话语,迅速唤醒了面前三名年轻将领的赤子之心。 “末将誓死效忠陛下!” “末将必定为大齐抛头颅、洒热血!” “不灭叛军,绝不回朝!” 城墙下,三军将士望见自己的主帅都受到了这样高的礼遇,不由得心旌摇摆,心神荡漾! “不灭叛军,绝不回朝!” “必胜!必胜!必胜!” 振聋发聩的呼喊声响彻扬州城的上空,穿破层层厚重的乌云,直直到达苍穹之顶。 轰鸣雷声乍然响起,酝酿多日的一场暴雨,已经迫在眉睫了。 第156章 京口瓜洲一水间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天堑长江犹如一条咆哮巨龙,在长啸不止的北风拨弄下,掀起了惊涛巨浪。 这一晚,万物暗淡无光,层层密云蔽空遮月,使得天堑长江愈发晦暗不定了起来。 瓜洲渡悄然无声坐落在长江北岸,如同江边一颗米粒的小的珍珠,随时都会被滔天的巨浪席卷而去。 子时三刻,苏灿总算将全城军队部署完毕,终于得闲,在城墙上登高眺远,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京口瓜洲一水间,站在高处向南面望去,京口本应该尽收眼底。 只是今夜黯然无月,苏灿望眼欲穿,却只看到对面黑压压的一片,探寻不到半点有价值的信息。 这样深不可测、令人迷茫的暗夜,睁开眼却犹如坠入永夜般黑暗,令苏灿心中七上八下敲起了鼓来。 “大将军,夜深了,不如您先行休息,养精蓄锐。属下们会轮番值守的。” 苏灿的副将赵无极看苏灿奔波了一整天,哪怕夜深人静却仍一刻都不敢松懈,不免对自家将军心疼起来。 “无妨,眼下这样的局势,实在难有睡意。” 苏灿长叹一声,裹紧了披风。 这江边的寒风属实有些刺骨。 远处夜深如墨,江水逆着北风上下翻涌,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像朱棣这样喜欢搞偷袭的阴险狡诈之徒,专好在夜深人静到处下手。 今夜月黑风高,正是他出兵作乱的好时机。 此情此景,苏灿自然不敢倦怠半分。 赵无极与苏灿并肩站在城楼上,学着苏灿的样子举目远眺,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 “大将军,前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呀!” “不是啊,天亮的时候,就会看的很清楚的。” 苏灿抬起手臂,向前方远远指去:“如果不出我所料,叛军朱棣会从这个方向逆流而上,直达瓜洲渡的大门前。” 赵无极顺着苏灿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片漆黑中,似乎是有那么零零碎碎几点火光。 “大将军果然料事如神,属下拜服!” 赵无极心悦诚服,对苏灿的崇敬之情又更添了几分。 不过……好像哪里不对。 方才还漆黑无边的对岸,何时冒出来了几点火光? 赵无极定睛一看,远处模糊一片,但火光却比方才又耀眼了许多。 “有敌情!” “对岸有敌人!” “发现叛军!”“发现敌军!” 呜—— 城楼上巡察的士兵吹起了号角,整个瓜洲渡瞬间从沉睡中惊醒了过来。 “全军进入一级戒备!” 赵无极得到苏灿的指令,三步并做二步跃下了城楼,紧急进行战略部署。 苏灿面色铁青,双目死死盯住远处越现越多的火光。 朱棣的速度,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快上许多。 不到半刻钟的速度,漆黑一片的江面已被通天的火光完全点亮。 数百艘战船乘风破浪,迎着翻涌不止的江水全速向北驶去。 整个江面炫亮如白昼,苏灿站在城楼上,远远便望见为首的战船上,手指了望镜、裹紧黑袍,傲然而立的朱棣。 “大将军,都已经准备完毕了!” “很好。” “接下来怎么办?” 苏灿静静数着江面上战船的数量,心中猛地沉了下去。 “把陛下临行前交予我的木匣带上来。” 朱棣透过了望镜,发现苏灿正一脸凝重盯着自己,便优哉将了望镜收了起来。 自己得到的情报没有出错,朱啸风那小子果然派苏灿来到瓜洲主战场,与自己的大军正面作战。 但那小子千算万算,怕是决计没有想到,自己亲率十三万大军,要在这瓜洲渡进行全力一击! 朱啸风那小子还号称三十万大军,三十万个屁! 怕是他手里所有人马加起来,连十万个都没有! 不仅仅是人数上的碾压,自己手下还各个都是拔尖的士兵。 十年磨一剑,自己麾下大军各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怎么看,朱啸风那小子都是必死无疑! 而且,他最为看好的苏灿今晚就要死! 无限思绪间,战船已逆流而上,直逼瓜洲渡的岸边。 而瓜洲渡中仍旧大门紧闭,除了门楼上几个放哨的士兵之外,寂静得犹如一座空城。 朱棣紧紧皱眉,据自己了解,苏灿这人和夏侯兄弟大差不差,也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眼见自己就要靠岸,这个臭乞丐跟自己耍什么花样? “王爷,船已停稳,要不要全面冲锋,一举拿下瓜洲渡?” 朱棣的副将傅友德面色沉静,眼中却迫切流露出进攻的渴望。 朱棣摇头:“不,瓜洲渡和本王想的不太一样。本王觉得,有诈。” 傅友德会意,转身向一旁的士官使了个眼色。 片刻后,只见朱棣身后的一艘战船上走下了百余名十分不一般的士兵。 说他们不一般,是因为朱棣的士兵几乎各个身强力壮,精神饱满。 但这百十个士兵却都是些老弱病残,瘦弱的身躯藏在盔甲之下,反而显得更加羸弱。 这些士兵不知朱棣要自己做什么,只好站在岸边面面相觑,瑟瑟发抖。 傅友德有些不耐烦了起来:“还不抓紧!” 傅友德身旁的士官得到了指令,名几个士兵以弓箭瞄准了岸边的百余名老弱士兵。 “你们作为燕王靖难之战的先锋大军,还不速速冲锋陷阵,为燕王拔得头筹!” “谁若敢做逃兵,杀无赦!” 岸边的老弱士兵,个个抖若筛糠,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身后是虎视眈眈,以死相逼,决不许后退半步的燕王朱棣。 眼前是城门紧闭,完全未知的陌生城池,若是冲锋陷阵,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冲啊——” “冲呀——” 百十名老弱士兵咬紧牙关,颤颤巍巍着举起手中的长刀,大喝一声壮着胆,便向瓜洲渡城池的大门冲去! “冲……” 但诡异的一幕,却发生在了朱棣的眼前! 百余人的呼喊声戛然而止,而这些士兵也如同平地消失了一般,顷刻见踪影全无! 瓜洲渡的城门前,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第157章 这波,优势在我 朱棣不可置信,再三揉揉自己的双眼,不敢相信方才的自杀小队就这么实实在在地消失了。 这是什么玄学! 静若空城的瓜洲渡外,只听得喧嚣的风声与浪涛拍岸的沙沙声。 朱棣故作镇定,百十来号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 “王爷,你听!” 朱棣支起耳朵,果然听到远处一阵细不可闻的哀嚎声。 朱棣心下了然。 苏灿那小子果然和自己玩儿阴的,竟在瓜洲渡的城门前挖下了一条细长的鸿沟! 怪不得方才那一支敢死小分队一眨眼就能消失不见。 朱棣逐渐失去耐心。 苏灿手下那几个虾兵蟹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只敢在暗处下功夫,连和自己正面对峙的勇气都没有。 懦夫! 孬种! 反观自己坐拥十三万人马,的确不需要和对方再讲什么道理了。 这波,优势在我。 既是如此,也无需再向对方试探一二了! “所有士兵听令,绕开城墙前的鸿沟,全军出击!” “今夜,务必要拿下瓜洲渡!” 呜—— 冲锋的号角声响起,划破了长江北岸这座渺小城池的子夜! 朱棣手下的精锐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高举手中兵器,呼号着向城门冲去。 抛铁锚、搭绳梯,士兵们有条不紊,三两下便攀上了瓜洲渡的城墙。 朱棣依旧站在战船之上,对自己手下的将士充满了信心。 十年来,士兵们日日操练,水战、陆战皆不在话下。 要不然,也决不能一夜之间偷袭七座城池。 如今站在瓜洲渡的城墙前,朱棣只觉打下这座城池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不,这瓜洲渡可比句容好打多了。 句容的知县潘荣也算个血性男儿,还知道誓死抵抗一番。 而镇守瓜洲渡的苏灿却早已龟缩起来,不知所踪。 那苏灿怕不是早就被自己十三万大军吓破了胆! 想到此处,朱棣不禁有些洋洋得意了起来。 眼见攻城的大军越爬越高,马上就要登上城墙的顶端,而朱棣也整理着装,准备迈入瓜洲渡的大门。 “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夜空,朱棣猛地一下抬起头来。 只见城楼上,一排守城的士兵冒出头来,不知将什么东西顺着城墙泼了下来! 城墙上爬满了攻城的士兵,被苏灿的手下不知泼了什么液体,个个哀嚎着坠下了城楼。 “是开水!” “都闪开!” 方才挂满城墙外的士兵被开水一泼,脸上、手上纷纷被烫出了无数个水泡,皮肤上瞬间通红一片,冒起了白烟! “啊!我的眼睛!” “唉哟——” 他们惨叫着从城墙上跌落了下去,城墙根处的士兵来不及躲闪,被上方跌落的士兵砸了个措手不及。 方才还一往无前、勇猛进攻的攻城士兵,顷刻间在城墙下哀嚎一片,再无任何战斗能力。 “继续上!” “不要给他们还手的机会!” 傅友德受到朱棣的指示,大手一挥,指挥着身后无数的士兵再次发起了冲锋。 这些士兵长年被朱棣所洗脑,自诩正义之师,如今看到同伴被这样阴险的手段折损,哪里能忍! 他们前仆后继,仿佛不要命一般,密密麻麻地向城墙发起了第二波攻势。 而这一次,他们纷纷以铠甲敷面,以盔甲蔽体。 朱棣发出一声冷笑,自己的士兵全副武装,绝不会再惧怕对方泼开水这样拙劣而低能的手段。 对方难道还能将士兵们的盔甲硬生生炸开不成! 轰隆—— “啊!” “这是什么东西!” 只听得几声沉重的闷响骤然响起,朱棣抬头,以为天空又再涌起密云,打起了闪电。 然而天空中只有阵阵长风吹过,却并无闪电的踪影。 真正的闪电,原来才城墙处! 那些守城的士兵向城墙外抛下几个小小的物件,不到两秒,这些物件便轰鸣着爆破开来,将攻城的士兵们炸下了城楼。 这个难道是…… 难道是朱啸风那小子向苏灿传授了召唤雷电的法术! 朱棣气的猛拍大腿,直呼大意。 自己怎么把那小子会召雷的事情给忘了! 但事已至此,不得不硬着头皮硬上。 攻城士兵全副武装,本是势在必得之姿,却不想被几个小小的包袱炸的盔甲四分五裂。 这些小小的包袱不知是什么东西,个头挺小,威力却不小,比方才的热水可要厉害得多! 朱棣咬紧牙关,振臂高呼:“靖难的义军们!这古怪东西便是朝中奸佞用来蛊惑陛下的邪物!” “此物不禁蛊惑圣心,还残害无数百姓性命!” “身为义军,尔等自当身先士卒,替天行道!” “对方只有寥寥数万人,不足挂齿!” “速速拿下瓜洲渡,进京清君侧!” 朱棣手下的兵被圈了十年,都没见过什么世面,被朱棣一顿煽动,当真自以为是正义之师了起来。 “冲啊!” “为了大齐!” “为了燕王!” 士兵们喉咙已经喊到嘶哑,面上青筋暴起,再次向瓜洲渡发起了第三波攻势! “咳咳,那个,传令下去,以后冲锋的时候不要喊为了燕王了。” 朱棣面露尴尬,向身边的傅友德低声说道。 傅友德一怔:“属下愚昧,还请王爷明示。” “此次发动靖难,是为了清君侧,你让他们说为了本王,岂不是说本王此举意在谋反吗!” 傅友德恍然大悟:“那应该……” “就让他们说为了大齐皇帝就行了。” “是!” 朱棣势在必得,自己此战必胜,这一战过后,自己就是当之无愧、名正言顺的大齐皇帝。 让手下的士兵早喊个几天,也不过分! 叛军进攻的数量与速度较方才而言,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城墙上很快便挂满了黑压压的攻城士兵,即便热水与炸药纷纷掷下,效果也远不及前两拨那样显着。 “大将军,不能再等了!速速打开陛下御赐的镇城之宝!” 赵无极急的焦头烂额,眼看叛军已爬上了城楼,瞬间急出了满身大汗。 苏灿面色沉着:“放心,陛下说过,这镇城之宝绝对好使,保证让朱棣看见后,再也不敢攻城。” 说话间,苏灿已将手中黑色木匣打开,扭头瞥了一眼。 等一下! 这是……什么东西! 第159章 吃着火锅唱着歌 正月十八,忌冲撞,宜静心。 天堑北岸,不过数十亩的空地上,密密麻麻挤了无数间营帐,他们距离瓜洲渡城门仅仅只有百丈远。 几阵寒风呼啸而过,营帐如同波浪一般,随着风声呼呼作响。 营帐内,几名士兵坐成一团,围着微弱的篝火瑟瑟发抖。 数九寒天,不知刮了几日的风依旧不曾倦怠下来,只知道狠狠地刮着,似要刮去人脸上的三层皮。 而在拥挤的营帐后方,依旧有许多无处落脚的士兵,只能在战船上随时待命。 战船被铁皮所包裹,尽管能抵挡不少寒风,却依旧让这些士兵们叫苦不迭。 在岸边的士兵们虽然受冷,但至少能踩在土地上,裹紧了衣被,还是能睡个好觉的。 但船上的士兵就惨了,阵阵狂风吹过,掀起长江的层层巨浪。 战船在江面上随波逐流,随着涌起的浪花上下翻滚,而船舱内的士兵则被这巨浪甩的东倒西歪,四处乱飞。 水性好些的士兵习惯了船上的生活,只是十分头晕目眩。 而水性不好的士兵则就不好过了,纷纷抱着木桶狂吐不止。 岸边营帐的中后方,是一座比其他营帐要大上数倍的帐篷。 朱棣坐在帐篷中,饶是身边点起了好大一堆篝火,却也驱不散身上涌起的寒意。 今日这场仗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朱棣和衣而卧,想到方才发生的种种,干瞪着眼睡不着觉。 而且外面不知发生何事,极为吵闹。 “外面干什么的!” 朱棣本就在气头上,听到外面如此嘈杂,当下就极为不悦地吵了起来。 “启禀王爷,好像是……好像是瓜洲渡的城墙里有人在吵嚷。” 朱棣眉头紧蹙。 苏灿手下的兵太没有礼貌了! 自己不休息,也不让别人休息吗? 反正也了无睡意,朱棣便系紧了斗篷,到帐篷外一探究竟。 好香啊! 刚钻出帐篷外,入鼻便是一阵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有羊羔肉的鲜美,有虾滑的鲜嫩,还有各种时蔬的清香。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香气混在麻辣鲜香的热辣味道中,更是令人垂涎三尺,欲罢不能! 是火锅的香气! 朱棣吞了吞口水,望向瓜洲渡内袅袅升起的炊烟。 苏灿居然带着手下,半夜寅时在城楼上吃火锅!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一阵歌声自城楼上飘过,看来瓜洲渡守城的将士们兴之所至,竟然唱起了歌! 这对于朱棣和手下饥肠辘辘、瑟瑟发抖的十三万士兵所言,实在是个不小的打击。 人家在城楼上温暖的堡垒中,吃着火锅唱着歌。 而自己却和无数士兵蜷缩在一起,盖了三层被子还是冷的睡不着。 朱棣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但很快,朱棣就被城楼上传出的歌声所吸引。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天?怎么没有碧·莲呢?” 朱棣细细跟着读了一遍,脸上立刻涨红如猪肝一般。 “苏灿这佞贼,拐着弯的骂谁不要碧·莲呢!” “王爷,淡定,淡定啊!” 傅友德拼死拦在朱棣身前,挡住了撸着袖子就要上去干架的暴躁燕王。 “苏灿这个臭乞丐坏得很,自己饿了几辈子,吃个火锅有什么好炫耀的?等咱们拿下瓜洲渡,看他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话虽这样说,但说到“火锅”二字时,傅友德的喉结也不由得上下吞动了一番。 朱棣逐渐冷静了下来,双眼一眯,便知道苏轼打的是什么主意。 对方料定自己不敢攻打瓜洲渡,于是百般挑衅,勾引自己动手。 但自己偏不随他这个愿,说不打瓜洲渡,就不打瓜洲渡! 瓜洲渡不过弹丸之地,他苏灿手下那么多张嘴,每天要吃饭的人那么多。 小小一个瓜洲渡,能给他屯多少的粮食? 自己倒要看看,他这个火锅能连着吃几天! 想到这里,朱棣脸上总算露出些宽慰的笑容。 从怀中掏出有些发硬的青稞饼,朱棣嚼了两口,只觉腮帮子生疼。 他强由他强,老子有干粮! 出来打仗又不是享受生活,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朱棣这样安慰着自己,尽量不去呼吸沾满了火锅香气的空气,也不去听城楼上守城士兵的欢声笑语。 连夜的闪电进攻加上一整日的长途奔袭,朱棣实在困饿交加,也不顾寒风呼号,倒在帐中便徐徐睡去。 只是这一觉睡得却并不踏实。 尽管自己人多势众,但距离瓜洲渡仅仅百丈远的距离,还是十分危险。 从瓜洲渡城墙内向外投掷凶器,自己手下的攻城士兵势必会死伤无数。 于是朱棣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每个士兵休息超过半个时辰,务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侦察敌情。 朱棣心中惦记外面的情况,连睡觉都是半梦半醒的。 迷迷糊糊中,朱棣仿佛听见远远地传来众士兵念诗的声音—— “京口瓜洲一水间,燕王朱棣坐破船。” “要问破船何处去,朱棣直呼上西天!” 朱棣一个猛子扎了起来,将打油诗仔仔细细听了个清楚,直觉气血翻涌,喉头一热—— 噗! “王爷!” 朱棣猛地咳嗽了几声,一口血色蓦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傅友德慌忙冲到朱棣的身畔,伸手轻拍着朱棣的后背。 “王爷您可是着凉了?怎会口吐鲜血!来人……” 朱棣伸手按住了傅友德,不许他将自己被气吐血的事情宣扬出去。 “取本王的纸和笔来!” 傅友德欲言又止,但看到朱棣坚持的样子,只好取了纸笔过来。 “战时日记。” “正月十八,大风。” “逆贼苏灿耍奸计,不仅泼滚水、扔暗器,更是搬出先帝的牌位……” 朱棣窝在帐篷里写着作战日记,越写越委屈,越写越生气。 不! 绝不能这样下去! 只要有先帝牌位在一起,那么自己攻打瓜州渡则会越拖越久,遥遥无期。 可是如若不从瓜洲渡下手,又该如何? 朱棣没了主意。 早知道,就带着道衍一同行进了! 想到道衍,朱棣心中勉强镇定了一些。 再不济,快马加鞭,三日后就能收到道衍支的妙招。 取出一张干净的信纸,朱棣在信纸上端端正正写下几个字—— 道衍亲启。 第160章 兵营内乱 赵无极从未想象过这一幕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数九寒天,天堑北侧。 城墙外是虎视眈眈的十三万叛军,黑压压一片,将瓜洲渡的城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强攻入城就在须臾之间。 城墙内是数十桌热气腾腾的火锅,牛羊肉、鲜肉丸子、新鲜时蔬满满地摆了一圈,将军士兵不分尊卑围坐在一起,高谈阔论,饮酒唱歌。 赵无极看着人群中央披头散发、饮歌高唱的苏灿,心中愈发没底了起来。 眼下形势急迫,岂是在这里饮酒作乐的时候? “大将军,不能再喝了!” 赵无极忧心忡忡,趴在苏灿身边,耐着性子劝诫道。 可苏灿喝的正在兴头上,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念着诗,根本不搭理赵无极的惶恐不安。 “大将军,外面压了那么多叛军,您想想办法呀!” “你……你去把城门打开,看看谁敢进来!叛军?叛军再多又有何惧!” 苏灿不置可否,只是不断向嘴中倒着琼浆玉液。 “先帝牌位固然管用,可若有朝一日朱棣那叛贼不顾什么君臣礼仪,强攻进来怎么办?” “强攻?” 尽管看上去苏灿早已酩酊大醉,但他的眼底仍保持着克制与冷静:“不可能。” “对朱棣来说,打这场仗不是最难的,只要他想赢,他甚至可以赢得很轻松。” “但这个江山打下来之后,他坐不坐得稳?除了追随他的叛贼,天下百姓谁能服他?” “当今圣上继位之后,我大齐四海升平,人人有饭吃,人人有书读。这样的太平盛世被朱棣打破,你说,百姓会不会恨死朱棣了?” 赵无极若有所思,似乎隐隐约约懂了一些。 苏灿又饮了一口酒,继续与赵无极分析了起来。 “所以,叛贼朱棣绞尽脑汁,才为自己编了几个冠冕堂皇的起义理由。” “如今先帝牌位挂在城楼上,他若强攻,就是对先帝的大不敬,这有违了他为自己编造的起义理由。” “一旦如此,即便我们会败在他手下一时,天下万民也绝不会放过朱棣。” “篡位的名头坐实,天下有志之士皆可名正言顺向他行讨伐之事。” “你说,他朱棣还敢强攻进来吗?” 苏灿一番话言简意赅、鞭辟入里,赵无极如同醍醐灌顶一般,顿时豁然开朗! “属下悟了!不愧是大将军,高!实在是高!” 苏灿摆摆手:“还得是圣上高瞻远瞩,我等才可以在此处高枕无忧。若不是圣上想到先帝牌位这一招,咱们早就成了朱棣刀下亡魂了。” 不过赵无极提醒自己不能掉以轻心,确实是对的。 朱棣即便不敢强攻,但像他那样的阴险狡诈之徒,说不定会背地里使什么阴招。 想到阴招,苏灿眼神一亮,计上心来。 …… “干什么干什么!” “给你脸了?这是你喝的东西?” 朱棣大营内,几个士兵面有愠色,嘴上不干不净来回推搡着。 “吵什么?都疯了!” 兵长王麒麟被士兵的吵闹声吸引,掀开营帐走了进来,就看到士兵分成两伙对立而站,一个个气的脸红脖子粗,显然是已经干了一架。 “怎么回事!”王麒麟面色铁青,向沉默不语的几人震声发问。 “报告兵长!李德硬要说我们偷喝了他的水,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闭嘴!”王麒麟一声怒斥,紧接着瞪向一旁一个油头粉面、面露不屑的士兵,此人正是方才小兵口中的李德。 这个李德正是燕王朱棣义子——平安的副将。 李德自诩燕王义子平安身边的第一人,吃穿用度要比寻常士兵好上数倍。 他平日里在军营趾高气昂惯了,恨不得用鼻孔看人。若是让外人看去,怕不是要以为这李德就是燕王义子本人了。 看到王麒麟进入营帐内,李德冷哼一声,十分不屑:“王麒麟,你手下的人偷喝了我的水,怎么罚?” 王麒麟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平时不爱巴结李德,李德便处处找自己的麻烦。 如今一壶莫名其妙的水也要污蔑到自己手下头上,实在莫名其妙! “水都长一个样子,你空口白牙凭什么诬蔑别人?大战前夕在军营寻滋挑事,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李德眉毛一挑:“王大士兵长,你好大的口气!随随便便就把寻滋挑事的帽子往人头上扣吗?” “谁不知道大部分人喝了兵营里的水都开始拉肚子了,燕王也在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今你手下的人又偷偷摸摸拿我的水壶,是不是与兵营里水质变差一事脱不了干系!” 方才告状的士兵大惊失色,连连摆手:“李德,你血口喷人!谁稀罕动你的破烂东西!堂堂七尺男儿却只会向燕王义子谄媚,我唾弃你!” “哦?谁向燕王义子谄媚!” 就在几人争执间,突然听到帐外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 几人齐齐向外看去,只见一名玄色铠甲、束管佩剑的年轻男子满脸震怒,走了进来。 “平将军!”李德见状忙飞扑至年轻男子身侧,并指着王麒麟极为委屈地说道:“就是王麒麟与他的手下污蔑您!” “王麒麟,你好大的胆子!” 年轻男子正是平安,他平素最痛恨别人拿自己与李德之间之事做文章,听到方才帐中一番话,不由得火冒三丈。 王麒麟最是看不惯平安一副二世祖的模样,看到二人如此仗势欺人,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 “平将军,如今大军在此处苦等,人人心头都憋着一股怒火。士兵们吵几句嘴,也实在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只是还希望平将军看顾好自己的手下,不要到处寻滋挑事,给燕王添乱才是!” 听到“寻滋挑事”四个字,平安眼中霎时闪过一道阴狠。 自己身为燕王义子,岂是这个小小的士兵长可以编排的! 唰—— 平安抽出身上佩带的长剑,剑锋充满恼怒地颤抖着,直指向王麒麟一行人。 “王麒麟,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谁在给燕王添乱!” 第161章 到底喝了谁的水 “没错!” 李德紧紧贴在平安身边,一副仗势欺人的泼赖样。 “平将军,属下还怀疑王麒麟暗中指派手下散播有问题的水质,才引得军中多人出现痢疾!” “若不是方才属下发现及时,您的水壶也要被他们偷走了!” 王麒麟此刻正被平安拿剑指着,又见李德红口白牙污蔑自己,早已气的火冒三丈。 “你这只知谄媚瞎诌的卑鄙小人!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泼皮无赖!你凭什么证明我的手下喝了你的水?” 平安护短的厉害,见王麒麟对自己手下如此不敬,眼中顿时凶光乍现。 “依我看不仅是你的手下,你肯定也不愿意喝那些被你动了手脚的脏水,来偷我的水喝!” “大胆王麒麟,在军中作乱,蛊惑军心!速速把他拿下!” 王麒麟是个火爆脾气,眼见形势逐渐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干脆也和平安撕破了脸! “老子手下没喝你的水,老子更是没碰过你的水!” “你再污蔑我,只好找燕王为我主持公道了!” 听到王麒麟把义父抬了出来,平安眼神一暗,瞬间起了杀心。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自己怎么可以再给义父添乱? 王麒麟,留不得! “你想喝我们平将军的干净水,老老实实说就是了,让自己的手下偷水喝像什么话!” “我们平将军也只有这么一壶干净水,你这么贸然偷了去,岂不是欺负我们平将军!” “你口口声声坚持没喝过平将军的水,但,口说无凭!想让我们信服,你自己想办法证明!” 李德皮笑肉不笑,拔出一把匕首扔在王麒麟的脚边。 王麒麟脾气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诬蔑与屈辱! 他颤颤巍巍拾起地上的匕首,向着自己肚子上扎了进去! “这!” “士兵长!使不得啊!” 营帐内瞬间弥漫起一股血腥气息,鲜血如同巨大的泉眼一般,源源不断从王麒麟的肚子里涌了出来! “水在肚子里,你得横着拉一下,才能让我看得见。” 李德得理不饶人,靠在平安身侧洋洋得意的笑着,生怕事情闹得还不够大。 王麒麟瞪大了眼珠子,咬紧牙关,手上发力,在肚子上横着拉了过去! 扑哧—— 肠子肚子顺着王麒麟的脚边滑落,身后有几个胆小的士兵见不得这样的惨状,扭头呕吐了起来。 王麒麟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坠落下来。他努力不让自己倒下,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质问着平安与李德。 “你们可看清楚了……看清楚了!我肚子里到底有没有你们壶里的水!” 说完最后一句,王麒麟便腿一软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再没任何动静了。 营帐内士兵呆呆目睹了王麒麟惨烈的死状,纷纷噤若寒蝉,再不敢抬头多看面前的平安、李德一眼。 “好,这次我看清楚了,确实没喝我们平将军的水!” 眼见王麒麟已经死透了,李德发出一阵讥笑:“这个王士兵长也真是的,干嘛气性这么大?” “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把这里搞得这么恶心,真的是……” 平安本不愿事情闹这么大,但那王麒麟乃是自杀,和自己又有什么干系? “燕王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这么吵闹!” 朱棣副将傅友德刚一掀开营帐门帘,便看到眼前这一幕极能造成视觉冲击的画面。 地上不知躺了个谁,肠子肚子流了一地,而燕王义子平安就站在死人的对面。 若不是平安,傅友德一定立刻将在场所有人迅速拿下! 可是面对燕王的义子,傅友德犯了难。 “……那个,平将军,燕王传你觐见。” 众人看到傅友德对平安毕恭毕敬的模样,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个,将头埋得更深了。 平安趾高气昂,跟随傅友德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这一片狼藉,仿佛刚才在自己面前开肠剖肚的是一只鸡,而不是一个人。 一见到平安,朱棣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 对义子平安,朱棣可以说是百般呵护、千般宠爱。 尽管旁人都不理解,这个平安就是个一无是处、满脑子草包的混混,凭什么得到燕王如此青眼相加! 但朱棣却并不在乎旁人的看法,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将平安带在身边。 “安儿怎么过来了?” “唉,义父,方才是真晦气。” 平安啐了一口,将刚才营帐内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听到王麒麟的名字,朱棣脸色霎时严峻起来。 “你怎么把他杀了!” “义父,不是我杀了他,他是自杀!” 平安十分委屈,不知一个小小的士兵长为何会引起朱棣这样的重视。 朱棣长叹一声:“早说让你平时跟着道衍多多礼佛,修身养性,不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现在闹出人命,怎么收场?” 平安大惑不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士兵长,况且是他挑起事端在先,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可收场的?” “再说,跟着道衍大师,我哪里能学什么佛法,还不是学些……” 平安把后半截话憋在了嘴边,想起道衍阴森森的样子,哪有半点潜心向佛的高僧模样。 “王麒麟可不是一般普通的士兵长,他可是王真的独子。”朱棣连连摇头,十分发愁。 “什么?王大将军的独子!这……” 平安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王麒麟竟还有这样一层身份。 “不错,王真为了历练儿子,所以让他秘密参军,并未向外公布他的身份。” “你倒好,直接把王真这个独子给逼死了。你说说,本王怎么向王真交代?” 朱棣麾下除了朱能、张玉外,还有一员猛将王真。 如今王真死在自己义子手上,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还怎么能心甘情愿为自己所用? 平安自知闯下祸事,只好垂头向朱棣撒娇道:“义父,儿子真的不是有意的……况且那王麒麟确实过分得很!” “义父不是追查军中水源受污染的事吗?儿子认为这个王麒麟与这件事决计脱不了干系!” 听到平安这样说,朱棣若有所思,逐渐有了主意。 第162章 他急了 “依你所言,那王麒麟可是在军中引发骚乱了?” “是!” “这种行为,确实形同投敌叛乱。” “是!” “那他父亲王真与此事必定也脱不了干系了。” 平安眼睛一亮,不愧是义父,脑子比自己转的快多了。 “义父英明!” “两军对峙的紧要关头,王真、王麒麟父子居然行此等叛乱之事,实属大逆不道!” 朱棣两眼淡淡一瞥,轻描淡写说道:“既是如此,不如就让他父亲跟他一起走。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是!” “如今率兵在外,比起当初在紫金山可不一样。”朱棣看着平安,语重心长道。 “在紫金山操练,义父把一切都全权交予你,你无论使什么小性子都可以。” “但如今两军对垒,咱们困在此处进退两难,下面的人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 “若是让人心散了,队伍还怎么带?” 平安在一旁垂首听着,也不敢多言,只是不住地点着头。 “这种事情班师回朝后,怎么追究都可以。只是在营帐中绝不可再出岔子。” “此事,下不为例!” 说罢,朱棣挥挥手,似有些许无奈:“你下去。” “是!” 平安出了朱棣的营帐,心中对义父的崇敬之情又再多了十分。 义父的雷霆手段,比起道衍来,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己需要向义父学习的,还实在太多。 送走了平安,朱棣想起眼前的烂摊子,只感觉头痛欲裂,极为烦躁。 寒冬腊月,北风刺骨,十三万大军如今被困在江北的岸边,本就已是狼狈至极。 若是分散到扬州城四处围城攻打,那样就会失去了自己人数上碾压的优势。 若是继续在此处与苏灿对峙,看到城墙内不断冒出的火锅香气,朱棣实在不知这十三万个士兵能挺到何时! 再加上这天清晨开始,一大批士兵都反应饮用水出了问题,许多士兵莫名其妙地得了痢疾。 方才义子平安与王麒麟起了冲突,为了了却后顾之忧,不得不再斩杀手下一员大将…… 这些事齐齐堆在一起,不得不让朱棣头昏脑涨,无计可施。 但朱棣心知肚明,围在瓜洲渡外苦苦等待,绝不是长久之计。 朱棣甚至怀疑自己出兵前看错了黄历,不然也不会在此处摔这样大的一个跟头! 若是道衍在,多了一个人帮自己出主意,自己也不至于孤立无援,进退两难。 一声长吁,道衍啊道衍,本王还就真的离不了你! …… “启禀大将军!叛贼朱棣又派了一只小船折回南岸!” 瓜洲渡的城楼上,赵无极将侦察兵方才探查到的消息禀报给了苏灿。 苏灿淡淡一笑:“他急了,这很正常。看来他这是去请外援帮忙了!” 赵无极大惊:“叛贼朱棣除了这十三万大军,还有别的外援?” “不清楚,但应该是没有了。”苏灿摇摇头,“依我的判断,朱棣应该是请人给自己支招去了。” “反正两军在此处僵持,圣上早已为我军提供了充足的粮草和补给。该着急的,应该是他们才对!” 赵无极大为兴奋:“不错!今早朱棣已在帐中秘密处决了好几人,虽然做得很隐蔽,但还是被侦察兵看得一清二楚。” “并且偷偷往他们水里放的巴豆,也够他们好好喝一壶了!” 苏灿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对眼前的形势却还不是十分满意。 虽说自己驻扎在瓜洲渡,手下仅仅只有四万士兵,绝不敢出城与朱棣硬碰硬。 但时不时出城恶心恶心朱棣也好,总之绝不能令这些叛军好过! “现在刮的是什么风?” 赵无极一愣:“大将军,现在刮的是东南风。” 东南风好啊! 刮了一夜的北风,此时总算转向东南方向了! 苏灿眼睛一亮,望着远处江面上,为了使船舱更稳定,所以将所有船舱连在一起的铁链,瞬间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 “通知弓箭营,准备放箭!” 苏灿站在城楼之上,居高临下望着朱棣的攻城大军。 一夜之间,这些攻城士兵的脸上似乎已经出现风霜刻画过的印记。 经过一天一夜的对峙,这些士兵在江边吹着冷风。不得安睡不说,还得闻着城楼内飘出来的火锅香气,喝着不知被何物污染过的水源。 这不仅是生理上的折磨,更是一种心理上的痛苦! 恰巧此时,朱棣也正站在营帐前,不知低头跟傅友德在交代着什么。 抬头远远望见城墙上的苏灿,朱棣眯起细长双眼,恨不得祈祷一阵邪风吹过,能将这该死的臭乞丐刮下墙来! 渐渐,苏灿身边多了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士兵。 这些士兵排列整齐,手执长弓,搭弓射箭,一气呵成! 并且他们的弓箭头都闪烁着火苗,在狂风中左摇右摆。 这个阴险狡诈之徒,竟想到用火攻! 但朱棣却不徐不疾,显然早就料到苏灿的这一手。 “起势!” 只听朱棣一声令下,整个攻城大营所有士兵都举起了早就人手一件、配备齐全的盾牌,根本不惧怕这骤雨一般的箭阵。 但! 苏灿身边的弓箭手纷纷将手中长弓抬高了几寸,似乎并不打算瞄准近在咫尺的岸边驻营大军。 呼啸的火箭乘着东南风,擦着朱棣的上空飞过,似千千万万点坠落的流星,最终在江上停留的战船处坠落! 糟了! 朱棣一声惊呼,还来不及做出诸多反应,便看到身后火光一片,映红了眼前的整片长江! 东南风刮得正劲,一艘战船着了火,旁边的几艘都逃不了干系,也紧跟着烧了起来。 “快解开铁链!” 江上、岸边瞬间哄作一团,跳江的跳江,解铁链的解铁链,朱棣的十三万大军顿时狼狈不堪。 “本王今日就要强攻瓜洲渡,拿下苏灿首级!” 朱棣瞪着血红的双眼,抄起手边的三尺剑,就要率兵强攻瓜洲渡! “王爷,使不得!使不得呀!您还记得临行前道衍大师嘱托再三的话吗!” 傅友德死死拦在朱棣身前,拼命也要拦住情绪上头的朱棣。 咣当—— 愤恨扔下手中剑,朱棣将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死死盯着城楼上幸灾乐祸的苏灿,似要将眼眶瞪出血来。 朱棣发誓,势必要让苏灿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代价! 第163章 收拾东西,走人 太和殿中。 炉中的炭火烧得劈啪作响,总算为破风赶来早朝的众臣驱散一丝寒冷。 自三军将士出兵抵抗朱棣的叛军已过去三天,到目前为止,战事几乎已是陷入了死局。 朱棣的十三万大军越过长江,在江北岸边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取下瓜洲渡,直捣扬州城。 只是凭着先帝牌位,朱棣才有所忌惮,暂时按兵不动。 但谁又能知道,朱棣忍得了一日,还能忍得了几时? 大齐近年来重文轻武,凡是能带兵打仗的此刻都被派了出去,只留下一帮文臣在朝堂上,干着急帮不上忙,连连叹息。 朱啸风读着瓜洲渡前线传来的战报,在龙椅上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这个苏灿过分啊,太过分了!” 吃火锅扰乱军心、编打油诗侮辱朱棣、在水里下泻药也就算了,都是些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的操作。 趁着东南风直接把人家战船点了,就属实太过分了! 一群文臣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此等危难关头,圣上究竟有什么好乐出声的。 “爱卿们怎么都哭丧着脸?前线传来的难道不是捷报吗?” 朱啸风望着台下一片如丧考妣的脸庞,深深感叹死读书救不了齐国人。 这些苦读圣贤书的文臣大概只能看到朱棣虎视眈眈的大军,却看不透朱棣按兵不动的真正原因。 不过平心而论,朱啸风也并非可以就此高枕无忧。 朱棣即便不会攻打瓜洲渡,也会再找其他出路。通往扬州有如此多的路线,朱棣定会转而选择其他方案。 苏灿这样刺激朱棣,如果自己是朱棣,恐怕早就不讲什么仁义道德,把瓜洲渡城墙都给铲平了! 在这样的羞辱之下,朱棣一定会卷土重来,而且来势更加凶猛! 想到此处,朱啸风觉得似乎也没有那么乐呵了。 “行了诸位爱卿,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不愿面对朝堂上一片忧心忡忡的面孔,朱啸风猫在御书房里,再次盯着巨大的地图发呆。 在朱啸风看来,扬州城除了西南方向的瓜洲渡外,其他三个方向皆可进攻。 朱棣可大费周章些,绕至扬州城北部的宝应、高邮,但这样长途奔袭声势浩大,无法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并且舍近求远,路途变长,有些得不偿失。 若是绕道扬州东南,进攻广陵、江都,对朱棣而言倒也是一个明智之选。 朱棣的大军已经占据位于长江南岸的京口,只需继续向东北上,就可到达扬州城的南部——广陵。 不知分别在高邮、广陵驻军的许褚、夏侯惇准备的如何,怕是都在远远地看朱棣笑话! 朱啸风执起笔来,分别向二人写下两封密函,叮嘱二人一定做好大战的准备。 “陛下,御膳房给您准备了秋梨膏,外面风大,您用一些再忙。” 朱啸风被小太监的声音打断,微微有些不悦,抬头道:“朕不是说了不许打扰的吗?” “师父说前些夜里陛下咳嗽了好几声,忧心陛下。战事吃紧,陛下也要注意身体啊!” 朱啸风眯起眼打量这个不卑不亢与自己对话的小太监,只觉得对方极为眼熟。 “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奴才王振,近日里师父感染风寒,都是奴才在御前伺候的。” 王振?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朱啸风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小太监的名字,但这会儿确实有些口渴了。 端起瓷碗一饮而尽,朱啸风向王振挥挥手:“你下去,没什么事就在外面候着。” 王振还有些犹疑,但听到皇帝赶自己出去,只好恋恋不舍地退了下去。 朱啸风略一思忖,挥笔写下三封密函,交由探子火速送出了城去。 三匹骏马快马加鞭,从皇宫驶出,一路达到城关,向着西南、正北、东南三个方向飞速驶去。 …… “启禀王爷!建康府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 朱棣颓了三日,听到建康府来信,双眼顿时恢复了神采! 展开信笺,读着信上的话,朱棣仿佛已听见道衍深沉、浑厚的声音。 “王爷:建康府一切如常,王爷切勿挂念。” “如今围堵瓜洲渡绝非首选妙计,但依旧是进攻扬州城的最佳方案。” “长期在此处耗时等下去,定会军心涣散,无心作战。” “王爷可命朱能、张玉分别带兵,进攻高邮、广陵,使扬州城腹背受敌。” “但瓜洲渡决不能强攻,请王爷稍安勿躁,切忌掉以轻心。” 等了三日就等来这样中庸的建议,朱棣倍感失望。 道衍说的话句句有理,但这些话自己也明白,说了等于没说。 人数上的优势本是朱棣自认为能致胜的利器,如今将十三万大军分成三批,岂不是失去了自己压倒性的优势? 本身此次战役优势在我,可苏灿却仅凭一个小小的牌位将自己拦在城门前,使自己的优势无处发挥。 朱棣怎能不气! “王……王爷,这里还有一封!” 送信的传令兵发现漏了一封书信,忙从怀中掏出呈给了朱棣。 “办事怎么如此毛糙!” 朱棣面上不悦,狠狠剜了一眼前来送信传令兵。 傅友德授意,向身边士兵使了个眼色,几人不顾传令兵的哀嚎,强行将那他拖了下去。 朱棣头都没抬一下,办事这么急躁,怎么能成大事! 这样的人,留着又有何用? 迫切地拆开第二封信,读完道衍嘱托的话,朱棣总算露出了这三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不愧是道衍,还得是道衍! 傅友德十分好奇:“王爷,可是已经有了攻城妙计?” “不攻了,收拾东西走人!” “这……王爷,瓜洲渡不攻,扬州城不可取啊!” 傅友德大吃一惊,难道这就是道衍大师给王爷的建议吗? 这瓜洲渡乃是建康府上下两渡中最为重要的一渡,若不将此出攻下,苏灿大可率兵渡江直逼建康府。 放弃瓜洲渡转而攻其他城池,此举无异于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朱棣摇摇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放心,本王已有打算!” 第164章 西郊有密林 “大将军,叛军撤兵了!” “什么?” 苏灿正悠哉和赵无极下着棋,听到消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叛贼朱棣撤兵了!千真万确!您快去看看!” 苏灿话还未听完,便一个箭步冲上了城楼,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城门前的叛军飞快地拆卸帐篷、列队清点人数,动作无比麻利,毫不拖泥带水,比安营扎寨时看上去还要利索不少。 不知为何,这些叛军似乎迫不及待离开驻扎了三日的瓜洲渡。 望着城门前如同乌云退散般撤走的叛军部队,苏灿悬了几日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吃了三天火锅、喝了三天的酒,表面看上去悠哉闲适,但苏灿心中却始终打着鼓。 虽然苏灿认为朱棣不敢贸然硬攻瓜洲渡,但十三万大军绝不是一个可以令人忽略的小数目。 这些叛军囤聚在瓜洲渡城门前伺机而动,任谁心理素质再好,也不能高枕无忧。 就算不会强攻进来,谁又能保证花样百出的朱棣不会使什么别的损招? “退兵就好、退兵就好!” 身旁的赵无极长出一口气,整个人似乎就要瘫倒在地上。 大军压境,无论苏灿再怎么安慰自己,赵无极心中总是慌得没底。 如今看到叛军火速撤退,好似清风过乱岗、拨云见日光,赵无极只觉说不出的轻松与惬意。 “大将军,你说这些叛军走得屁滚尿流,他们会去哪儿?” 苏灿的表情却不似赵无极想象那般轻松:“无论这些叛军选择哪个地方进行攻城,都避免不了会有一场恶战。” “况且……” 瓜洲渡眼下的危机虽然解除,但苏灿却不能真正地放松下来。 圣上说的没错,若是朱棣全力攻打瓜州渡,倒也没什么可愁的了。 毕竟有先帝牌位这个免战宝物,即便他朱棣有百万大军,想要硬攻进瓜洲渡,也许得考虑再三。 如今叛军尽数撤离,无论是绕到皇城以北还是皇城以东,那里失去了先帝牌位的庇佑,都势必会发生猛烈的交战。 况且,如今大齐只有十万兵力,圣上将逾半数的人马都拨给了自己,扬州城其他几处人微势薄,还不知能不能顶得住。 若是能提早知道叛军动向,领先一步调动人马,也许还不至于落得太被动的境地。 “大将军,您说像瓜洲渡这样的要塞,叛贼朱棣难道当真说走就走,放弃此处吗?” 苏灿徐徐摇头:“不可能。虽说进攻扬州有多种方案可选,但瓜洲渡绝对是最佳的一条路线。” “而且若是放弃瓜洲渡、转攻其他路,那么建康府就等于是完全暴露在我平叛大军的眼前。” “无论朱棣选择转向北面的高邮还是转向西南面的广陵,我们都可以趁他大兵远离此处是南下渡江,通过京口、下蜀,直达朱棣的建康老巢。” “到时候谁占据战局的上风,可就难说了。” 赵无极若有所思:“按大将军所言,这朱棣就更没有撤兵的理由了。” “可是看叛军走得这样匆忙,完全没有留恋瓜洲渡的意思。这……” 这朱棣走得确实有些突然,有些蹊跷。 看着在自己视野中一点点缩小的叛军队伍,苏灿倏忽间有了自己的主意。 “牵我的马来!召集三千精锐轻骑,我要出城打探敌情!” “大将军,万万不可!” 赵无极惊慌失措。 “打探敌情自然有身手敏捷的探子,他们一来一回速度极快,您只需稍等片刻便是,何故要亲自率兵出城侦察呢?” 苏灿轻皱双眉:“我身为平棣大将军,亲自率兵出城侦察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更何况叛贼朱棣如今落荒而逃,连个一兵半卒都没有留下,我还用得着怕他?” 看着苏灿逐渐上头,赵无极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总之大将军要亲自出城侦查,我第一个不同意!” 赵无极很少这样执拗,也从未对苏灿表露出任何不敬,今天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苏灿气急,竟有些口不择言:“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副将,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你不同意?有谁问过你的意见!” “是不是我平日对下属太过纵容,你才变得这么口无遮拦,以下犯上!” “今日出城侦查,你也不必去了!留在此处面壁思过,好好反省!” 听到苏灿并不打算带自己出城,赵无极口气瞬间软了下来。 “大将军,是属下的错,但您身为大将军,本应坐镇军中,稳定军心。” “贸然出城侦察太过危险,如若出了什么岔子……” 苏灿冷冷将赵无极打断:“我心意已决,就算出什么岔子,我也是非亲自去一趟不可的。” “叛军眼下已彻底消失不见,再耽误下去,延误了侦察的最好时机,你担得起么?” 说罢,苏灿佩戴好朱啸风赏赐给他的宝剑莫邪,头也不回,阔步走下了城楼。 瓜洲渡三面环水,城墙门前便是宽阔的天堑长江,江面最近处距离城门仅有数百丈远。 而在瓜洲渡城门的西南方,则有一片树木丛生的密林。 若是穿过密林向南方行进,距离长江南岸的京口也更近,可将江面上以及对面京口的情况看得更加清楚。 更何况在层层密林的掩护下,进行侦察也更加隐秘方便。 苏灿此次要出城进行侦查的地点,就是西南角这片密林。 赵无极被苏灿一通训斥,只能极其委屈地留在城墙上,眼看苏灿翻身跨上骏马,带着一支装备精良的轻骑向西郊密林进发。 赵无极竭力压制住内心不安忐忑的情绪,期待苏灿能够快速平安归来。 “骑兵分三路纵队!” “三路纵队保持隐蔽状态!” “全速向密林深处进发!” 平日里都是由赵无极来替自己下达战略部署,今日赵无极不在身边,苏灿只好亲自进行指挥。 事实证明,赵无极的百般阻拦实属忧虑过重。 骑兵侦察队潜行在密林中,全然没有发现周围有任何敌情。 轰隆—— 一道闷雷炸起,困了多日的一场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第165章 再不走,瓜洲渡不保! 哗啦啦—— 豆大的雨点敲打在轻骑头顶,发出震耳欲聋的沙沙声。 即便到了寒冬,这些紧靠长江北岸的树木依旧枝叶繁密,树叶并不会尽数凋零,只是变成更加浓重的深青色。 苏灿率领三千骑兵,兵分三路,穿行在宽阔的密林之中,密集雨点敲打在树叶上,好似战鼓声声擂动。 雷声大作、大雨滂沱。 雨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逐渐模糊了马背上行进众人的视线。 “大将军!雨下这么大!对岸什么也看不见!不如先行折返回营!” 身边的士兵扯着嗓子向苏灿提议道。 豆大的雨点敲击在数十米高的巨木上,振聋发聩的巨响让马匹失去了耐心,不满的喷着响鼻。 “待雨停了再来侦察!花黄菜都凉了!叛贼朱棣早不知道攻到哪里去了!” 虽然突降大雨实在让侦查工作变得困难重重,但苏灿却并不打算轻言放弃。 狂风暴雨,自己在陆上便如此难行,朱棣率军在长江上必定也很不好受。 况且叛军的战船先前还被自己连烧数十艘,如今每艘战船上挤了更多的士兵,被江风这么一卷,怕是也生死难料! “继续前进!” 苏灿咬紧牙关,下定主意继续向前侦查。 一点点小雨而已,对自己来说算不了什么难度。 吁—— 身后,战马的嘶叫声骤然响起,在密密麻麻的雨点声、闷声震耳的雷电声中,显得格外尖锐刺耳。 苏灿以为是马匹受了惊,回过头来查探情况。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身后大批大批的战马似乎都突然被人砍去了四足一般,全部哀鸣着向前扑倒,应声倒地! “有埋伏!” “有敌军!” 侦察兵视线本就受阻,如今胯下战马不知何故突然将自己向前甩了出去,个个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从泥泞的地上挣扎爬起。 虽然并未看到任何叛军的身影,但他们突然遭遇此等变故,心绪大慌,一个个都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了起来! “吵什么!哪里有敌军!” 苏灿面露不满,雨天道路湿滑,泥泞难行,战马足下打滑将人甩了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些骑兵只是因此就军心大乱,若真是遭遇什么变故,岂不是都要丢盔弃甲,四散逃命! “不对啊大将军!有蹊跷!” 几个机灵的骑兵早已嗅到了危险的信号,“这不是马匹有失前蹄将人摔落的,这里的确有人埋伏!” 苏灿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再加上雨声雷声混合在一起,自己什么也听不见。 他并不知后方究竟发生什么变故,但听到手下这样言之凿凿,不免心中疑虑丛生。 掉转回头正欲上前查探一番,忽听耳边冲锋的号角乍然响起! “冲啊——” 大批叛军犹如黑压压的潮水一般,由密林深处涌现了出来! 糟糕,中计了! 苏灿暗道不好,四周埋伏已久的叛军如同暴雨过后的蚂蚁,纷纷倾巢而出,似乎眨眼间就要将自己的骑兵吞没! 成千上万的叛军在苏灿的瞳孔中越来越大,苏灿来不及思考诸多,必须马上给出反应。 “撤退!” “迅速撤退!” 苏灿想率领骑兵原路撤退,但为时已晚! 暴雨下得昏天暗地,来时的路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叛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面对至少万余叛军,即便手下的三千轻骑素质优良,并且出城侦察都配备了最好的装备,但苏灿还是自知凶多吉少。 可是眼下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了,唯有硬着头皮杀出一条血路! “大将军,怎么办?” “三个纵队火速集结!” “大将军!西侧的纵队已遭到叛军重创!” “大将军!东侧的将士与叛军缠斗在一起,无暇分身了!” 眼看队伍集结无望,叛军近在咫尺,苏灿抽出手中莫邪宝剑握在手中,咬紧牙关。 “来啊,要战便战!” 身边骑兵望见苏灿目光如炬,毫不退缩,不觉也有了底气。 “冲呀——” “生擒苏灿!” 叛军黑色的盔甲在暴雨冲刷下,反射着渗人的玄色光芒。 他们如同隐藏在密林中的鬼魅,无声无息悄然出现,但是甫一出现,就要取林中三千轻骑的性命! 苏灿挥舞起手中的莫邪,当真是一把好剑,斩下叛军的头颅不费吹灰之力,轻便又好用。 饶是朱棣手下叛军经过多年操练,但也难敌苏灿的勇猛反击! 只见苏灿跨坐在马背上,在叛军阵中杀进杀出,仿似无所畏惧、不知疲倦的战神! 但。 方才从马匹上坠落的骑兵就没有苏灿这般勇猛幸运了。 骑兵失去了马匹,就如同弓箭手失去了长弓,瞬间优势全无! 苏灿手下的轻骑没有了马匹的优势,就如同普通步兵一般,面对对方铁骑,扑面而来就是令人难以招架的压迫感。 步兵面对骑兵,就如同稚童面对夏侯惇,毫无任何优势! 即便苏灿攻势勇猛,身边轻骑却终究不敌叛军来势汹汹的铁骑攻势。 更何况叛军好似不知疲倦,源源不断从密林深处涌出,此处根本不知还潜在多少埋伏! “大将军,您快走!” 一名士兵拼死拦在苏灿身后,被叛军长枪一枪贯穿了身躯,却迟迟不肯倒下。 “您快走啊大将军!” 苏灿瞪红了双眼,万分犹疑看着身后一众厮杀的士兵。 作为大将军,苏灿绝不允许自己就这样扔下手下,独自逃命! “喝——” 苏灿扭转手臂,三名向自己逼近的叛军再次倒在了莫邪剑下。 “大将军!走!” “再不走,瓜洲渡不保!” 手下士兵拼尽全力留下最后一句话,一语点醒了苏灿。 身为将军,与手下并肩作战固然重要。 但若自己当真折在此处,那瓜洲渡无人坐镇,失守是早晚的事! “唉!” 苏灿咬紧牙关,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将士,终于下定决心跨上马匹,绕到密林的另一边,向着城门方向头也不回地驾去。 身后的众骑兵见逐渐抵挡不成,竟紧挨在一起组成一道人墙,不许叛军越过自己,追赶苏灿的脚步。 苏灿驾马左躲右闪,时不时斩杀追击到自己身边的叛军。 他此时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保住瓜洲渡! 噗! 左肩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苏灿来不及回头看,便一口鲜血喷出,如同断线风筝一般,直直向下坠去! 第166章 让冷箭飞一会儿 “王爷!没射中!” 滂沱大雨里,一支冷箭自密林深处射出,擦着豆大的雨滴和狂吼的暴风,向东方直直穿去。 百里开外,一名身着银色盔甲的男子正策马飞驰,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雨水将眼前一切都镀上一层朦胧的光影,男子的身躯渐行渐远,马上就要离开朱棣的视线。 “不急,让冷箭飞一会儿。” 朱棣收起弓箭,静静坐在马背上观望着。 话音刚落,便见百里开外那个极速前进的背影轰然倒地,从马背上坠了下来! “高!王爷实在是高!” 傅友德当即在马背上拍起掌来,对着朱棣连声称赞。 “什么叫百步穿杨,什么叫千里不留行!” “苏灿这厮逃得这样快,几万大军都拦不住他的去路,唯有王爷出手,才能将他立刻斩杀!” “最为厉害的是,王爷竟能一下就洞穿苏灿的铠甲!这是何等的惊人臂力!属下拜服!” 朱棣摆摆手,现在还不是拍马屁的时候。 尽管,自己精湛无比的箭术确实是自己一直以来最为引以为豪的地方。 朱棣摇摇头,话语间倒有些自谦了起来:“苏灿虽然被我从马上射落,但毕竟有盔甲护体,到底死没死透还不好说。” “不可能!王爷出手,不死也得重伤!”傅友德大手一挥,不住向朱棣奉承道。 “王爷这一招,实在是妙!打了苏灿个措手不及!” 提及此次诈撤,朱棣唇边不免也流露出一丝得意:“不错,苏灿那个臭乞丐错就错在太自负。” “岂止是太自负,这臭乞丐也实在太自命不凡了!”说起苏灿,傅友德满脸的嫌弃。 “不过是以阴损的方式摆了王爷一道,倒真以为自己手底下那几个残兵败将能打得过王爷的十三万大军?” 朱棣捋着山羊胡,语气间十分不屑。 “臭乞丐见我义军大队撤的这样迅速,怕是料定我十三万大军要转而攻打其他方向,这才迫不及待出城探查。” “可惜他自作聪明,殊不知本王留了一手,早就将他重重包夹,留下五万精兵在此等他自投罗网!” 想起方才苏灿与手下负隅顽抗的场面,朱棣只觉分外解气! 之前在瓜洲渡城墙根下,这该死的臭乞丐处处与自己作对,引得手下军心大乱不说,还竟敢放火烧自己的战船! 还好战船只带余下八万部队离去,不然若是众多士兵都挤在一条船上,再遇上这样的暴雨天气,还不知会在江上遇到什么险情。 傅友德嘿嘿一笑:“若是扬州城中传出来的消息准确,用不了多久,前方就会传来朱能、张玉二人的捷报!” 朱棣首肯道:“不错。待攻下高邮、广陵两处,瓜洲渡必然军心大乱,到时本王将率军攻破瓜洲渡的城门,三面夹击直取扬州城。” “那个时候,朱啸风怕是再无力回天了!” “不过,本王仍有一点担忧之处。” 傅友德则不以为意:“王爷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如此精妙的棋局,有何忧心之处?” 朱棣微微蹙眉,越发忧心了起来:“朱啸风手下没几个良将,本王一早便知这个苏灿乃是臭乞丐出身,格局太小,沉不住气。” “但镇守广陵的夏侯惇乃是当初曹操手下第一大猛将,骁勇无比。对于此人,本王不得不重视。” 傅友德缓缓策马跟在朱棣身后,不住出言安慰道:“王爷已派出朱能将军前去与夏侯惇一战,实在无须过多忧心!” “朱能将军悍勇无比,况且靖难大军人数占优,王爷尽管放宽了心便是。” 朱棣对此话并未多作评价,只是满腹心事策马缓缓行着。、 此次若非道衍及时为自己献计,恐怕十三万大军此刻都要在瓜洲渡的城墙下继续耗下去了! 再过几日粮草耗尽,军心也被苏灿消耗完毕,到时自己才叫真正失去所有的优势。 还好道衍想到诈撤这一招,先是假意慌忙撤退,引得苏灿自负追出,再让埋伏已久的大军打苏灿个措手不及! 与此同时,朱能、张玉已各率四万士兵,分别顺流向东、绕路北上到扬州城周边的广陵、高邮。 到时瓜洲渡失去了苏灿这个将领,必定军心大乱。 而扬州城腹背受敌,朱啸风在皇宫中必然会自乱阵脚。 皇帝的士兵们溃不成军,而自己的起义大军则可趁乱攻下瓜洲渡,将扬州城内的皇宫全面踏平!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仰仗于道衍给自己的出谋划策。 即便没有将道衍携带在身边,但他的重要性对朱棣而言,自然不言而喻。 朱棣想的正出神,不觉已策马缓缓行到方才击落苏灿的前方。 只见此处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众多士兵,人头攒动,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都挤在此处做什么?” 傅友德面有不悦,将众士兵震得一愣。 “傅将军,燕王殿下,我……我们在此处查探了半天,没见到苏灿人影啊!” 众士兵为二人让开一条道路,面前的泥土上仍有未被雨水洗刷干净的血迹,但却并无苏灿的踪影。 朱棣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难道真的没射中? 可自己明明看见那臭乞丐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 难道是那臭乞丐给自己耍的障眼法? “人不见了,你们在此处做什么?不会去找!” 傅友德极为恼怒,抬脚就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士兵身上踹去。 “将这片树林给老子搜查仔细了!掘地三尺也要将苏灿给王爷带过来!” “那逆贼被王爷从马背射落,非死即伤,肯定逃不远。” “今天不把人找出来,老子唯你们是问!” 一众士兵方才都是亲眼见到苏灿跌落马背的,如今看到此处连个人毛都没有,本就心中疑惑不已。 被傅友德这么一通训斥,士兵们的内心中更是又惊又惧。 看着一旁脸色铁青的朱棣,傅友德连忙出声宽慰:“王爷放心,苏灿苟延残喘,逃不到哪里去了。” 朱棣竭力遏制住满脸怒容,只是静静骑在马上,穿过层层密林,远远地向瓜洲渡的城门方向看去。 第167章 第一遍六十八章 折戟沉沙 瓜洲渡,城楼。 赵无极紧张地在城楼上来回踱步,不知密林深处究竟发生什么情况。 尤其是忽然天降大雨,雷声混合着雨点声,敲击在鼓膜上,令人格外烦躁不安。 大雨连成了线,赵无极即便是拿着了望镜,也看不到密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下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等。 城楼上的侦察兵看到副将如此望眼欲穿、躁动不安的模样,都不敢上前叨扰。 远远地,赵无极似乎看到林地的边缘处出现了一个飞速移动的小黑点,正快速向城墙的方向飞来。 不可置信地揉揉眼,赵无极飞快架起了望镜,远远望见马背上驮了两个人,飞快地向瓜洲渡城墙的方向移动着! 但雨势过于滂沱,赵无极完全看不清楚马背上究竟是敌是友。 “赵将军!您快看!有人向瓜洲渡的方向过来了!” “不对不对!是两个人!” 身旁的侦察兵同样发现了异样,兴奋地向赵无极汇报。 几人都莫名有些亢奋,尽管不知来者是叛军还是方才的巡逻轻骑,但总比全无人影要好得多。 但很快,赵无极就发现了异样。 马匹移动得很快,但也仅此一匹。 在这匹马身后,再无其他人或者马出现的身影。 赵无极心脏迅速收缩起来,仿佛被人狠狠捏住了一般。 难道说…… 赵无极迫切压抑住内心不安的想法,再次举起了望镜不住张望着。 还好! 快速移动的马背上那两个银色的盔甲,证明来者正是自己人。 赵无极惴惴不安,快速闪身下了城楼,站在城门内忐忑等待着归来的骑兵。 “赵将军!大将军回来了!” “是大将军!” 听到大将军三个字,赵无极的心瞬间放回肚子里。 只要大将军回来了,一切都不用担心了! 但旋即,赵无极的内心止不住地委屈了起来。 自己方才劝大将军也不过属于直言劝谏,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怎么就惹得大将军如此震怒! 甚至出城侦查都不带着自己,让自己担心如此,只好悄悄派出一支小分队尾随出城侦察的三千轻骑。 无论如何,只希望大将军能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 赵无极轻叹一口气,缓缓打开城门,恭迎大将军的归来。 可是将城门打开,赵无极却见到了他永远都不想看到的一幕。 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将军苏灿此刻双目紧闭,面无血色,被人从马背上连拖带拽,放了下来! “大将军!” 赵无极失声惊呼,连忙让开一条路来:“快进城门!” 众人七手八脚将苏灿抬进了城门内,随即将大门紧紧关闭。 赵无极一个箭步俯身冲到了苏灿身旁,见他面容苍白如纸,气若游丝。 要命的是,他的左肩下有一个大洞,正汩汩向外冒着鲜血! “快传军医!军医何在!” 赵无极几近崩溃,向身旁的士兵胡乱叫喊着,同时手忙脚乱地撕扯开盔甲下的布衣,堵在苏灿不断向外涌血的伤口上。 “怎么会这样……怎会如此……” 赵无极喃喃自语,眼前这一幕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敢想的。 眼见军医赶来,赵无极这才缓缓闪开,将苏灿身边的位置留给军医。 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忙抓起方才随苏灿一同驾马进城的小卒肩膀。 “怎么回事!” “大将军怎么会这样?” “其他骑兵呢?” “跟你一起出城的侦察小队呢?” 面对赵无极连珠炮似的连环逼问,小卒脸色惨白,比中箭的苏灿好不到哪里去。 见小卒如同受到极大惊吓的模样,赵无极心里更加慌乱了起来。 “你说话啊!” 小卒平复了半晌,这才嗫嚅着说道:“没了……都没了……” “什么都没了?” “侦察的三千骑兵……与和我一起尾随骑兵的小队,都没了!” 小卒抖若筛糠,说到此处更是惊惧到了极点,霎时间声泪俱下,哭到不能自已! 一旁的守城士兵听到轻骑竟全军覆没,瞬间都心情沉重,垂下了头去。 有几人深深庆幸,还好自己不是骑兵,不用与苏灿到城外侦察敌情。 而更多人则感到一阵深深的后怕!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三千侦察兵折戟沉沙,已经被朱棣的叛军全部团灭! 不知朱棣潜藏在密林中的叛军还有多少,若是突然向瓜洲渡内发起攻势,守城士兵又能坚持几时? 赵无极还震惊在被团灭的事实中,久久不能回神,愣了半晌,他才想起继续向小卒发问。 “你说的全没了,是什么意思?” “我们得到您的命令,跟在大将军的骑兵后方远远尾随,谁知朱棣早就在树林里布下了陷阱!” “大将军率轻骑行至一半,却不想突然中了叛军的埋伏,只好竭力向城池的方向撤退。” “小队看到大将军陷入苦战,便纷纷冲上前线,与大将军并肩作战!” “伍长安排属下在后方接应大将军,属下就只好躲在暗处,观察大将军动向。” “可是……” 赵无极越发暴躁:“可是什么?” “可是大将军虽甩开了身旁的一众叛军,却被身后的一支冷箭射下了马!” “属下看到大将军落马,便拼命将大将军绑在身后,一路快马加鞭,这才将大将军带了回来。” “但三千轻骑与属下所在的小队,都……” 小卒想起方才密林中两军厮杀的惨烈场面,再也多说不下去一个字。 赵无极沉默不语,望向一旁被几个军医全力抢救的苏灿,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大将军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个瓜洲渡自己能替圣上守护住吗? 不,不可能! 大将军决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 赵无极虽然在苏灿手下担任副官不久,但早就对这个将军传奇的履历神往已久。 跟着大将军这段时间,也让赵无极增长了不少见识。 在赵无极心中,苏灿大将军和其他将领相比,多了几分随和与睿智,少了许多大将的架子。 自己要和大将军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在这样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大将军绝对不能有事! “对了,大将军昏迷之前,可有说什么话吗?” “……有,大将军确实有一句话,要属下带给圣上。” 第168章 铁马冰河入梦来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雨水无休无止下了一天一夜,仿佛不知疲倦一般,猛烈地敲击着地面。 若不是扬州城四周布满了护城河,排水工作也做得相当到位,朱啸风真要担心皇城会被大雨淹没。 这样气势滂沱的冷雨夜,实在令人难以入睡。 朱啸风披衣起身,小心下床,不愿吵醒身旁安睡的卫子夫。 心事重重站在寝殿的窗边,向外看去,入眼皆是一片风雨交加、狂风肆虐。 想起前线战事,朱啸风实在心绪难宁。 苏灿将朱棣拒在瓜洲渡的城门外,甚至连阶段性的胜利都算不上。 这,只是战争的开始。 朱棣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此番起兵造反,必定是做足了十分的准备。 而自己被他这样贸然进攻,实在有些狼狈。 好在自己猜对了一点,那就是朱棣确实率先将大部队压在瓜洲渡的门前。 若是自己没能想到先帝牌位这一招…… 想到这里,朱啸风只觉一阵后怕。 毕竟,朱棣的十三万大军可是实打实训练了多年,并不像自己这般虚张声势,谎称有三十万大军。 且不说这三十万大军能否唬住朱棣,若是真的交战起来,每个将领手下只有几万人马,能守得住这小小的扬州城吗? 朱啸风愈发头疼,不敢再多想之后的战局。 “陛下!前线传来战报” 门外通报的声音乍然响起,将朱啸风差点惊得从地上弹起。 “怎么半夜传回战报?” 朱啸风紧紧蹙眉,随着通传的太监来到偏殿中。 “怎么又是你?”看着前来通报的王振,朱啸风不由得发出了疑惑。 小太监王振低眉顺眼:“师父伤寒越来越重,实在不能接近陛下龙体,所以派奴才贴身侍候着。” 朱啸风摆摆手,似乎并不愿意过多纠结这个问题:“你方才说什么战报?” 王震这才想起还有正事,忙引来身后一个浑身铠甲被雨水浇透的小卒:“陛下,这是从瓜洲渡快马加鞭赶回来的传令兵。” 传令兵单膝跪地,毕恭毕敬从怀中掏出一封密函呈给了朱啸风。 “启禀陛下,这是瓜洲渡传回的战报,请陛下过目!” 朱啸风略有忐忑,急忙将战报接过展开。 战报上寥寥数百字,却令朱啸风看了又看。 随着朱啸风查看战报的次数增多,他的脸色也越发凝重了起来。 这个朱棣比自己料想当中,还要再阴险狡诈更多! 并且朱啸风没有想到,朱棣竟如此能拿捏人心,他对苏灿的了解并不在自己之下。 苏灿乃是武夫出身,做事喜欢亲力亲为,即便做了将军也不例外。 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就是少跟苏灿叮嘱一句不要贸然出城。 没想到朱棣却针对苏灿这个弱点,给了他致命一击! 看着战报上“生死未卜”这四个字,朱啸风的心狠狠地揪在了一处。 不只是对苏灿感到担心,更是对战局感到忧心。 瓜洲渡这样的重镇没有苏灿把守,若是朱棣卷土重来,使出阴招针对瓜洲渡,届时瓜洲渡内群龙无首,又该如何是好? 王振试探地观察着朱啸风的脸,见皇帝脸色极其难看,便能猜到前线并没有传来什么值得庆祝的捷报。 “启禀陛下,苏灿大将军还有一封口信,要属下带给您。” 听到苏灿二字,一旁的王振不动声色地抬起了头,凝神静气听着传令兵接下来的话。 “苏大将军只有两个字要带给陛下。” 朱啸风缓缓将视线从战报上移开:“苏灿不是已经……算了,什么话?” “苏大将军说……义贼。属下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两个字,朱啸风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苏灿,都到性命攸关的时候了,怎么还满嘴骚话! 虽然这句话是他和自己学的。 想起苏灿初摘武状元桂冠,做了自己手下的大将军,朱啸风还担心这个不正经的人会不会将自己带跑偏了去。 没想到,原来能将对方带跑偏的,竟是朱啸风自己。 回忆起与苏灿从初识到完全信任,朱啸风可以说是见证了苏灿每一步的成长。 从壮志难酬的落魄乞丐到意气风发的青年将领,朱啸风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如今他为了给自己打探敌情,不惜落入这样凶险的境地。 而在他生死不明的紧要关头,竟还想着给自己宽心,不让自己产生过多忧虑! 想到此处,朱啸风的笑声僵在了唇边,倏忽间变成了咬紧后槽牙的咯吱作响之声。 朱棣这老贼,果然好手段! 令自己最为得力信任的手下伤亡惨重,想必他此刻一定很是得意! 王振偷偷抬眼,只见朱啸风青筋暴起,目眦欲裂,看上去已被彻底激怒。 难不成是方才的“义贼”二字? 这两个字究竟是何意,让皇帝恼怒至此? 王振在心中将两个字悄悄记下,便示意传令兵退下了。 朱啸风将战报拿捏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但上面却只说了瓜洲渡的惨战,并未说明朱棣先下会进军何处。 这样的冷雨夜,吵闹的可怕,但又寂静的可怕。 殿外是雷声夹杂着雨点,疯狂肆虐着扬州城的各处,闻者无不心惊胆战。 但朱啸风的心中却万籁俱寂,杳无人烟。 方才传回的战报,确实给了朱啸风不小的打击。 但以自己的实力,除了被动挨打,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卫子夫不知何时惊醒,望见朱啸风呆呆坐在偏殿,便悄悄走了进来,坐在朱啸风的身边。 “子夫,如果朕做了亡国之君,你就跑。带着霍去病,能跑多远跑多远。” 看到朱啸风如此颓败的模样,卫子夫不觉一阵心疼。 她伸手将朱啸风搂在怀中,话语温柔而坚定:“嫔妾不会走,陛下更不可能成为亡国之君!” “嫔妾相信,陛下必将拨乱反正,没有一个叛贼能取代陛下今时今日所创下的成就。” 朱啸风靠在卫子夫怀中,默默感受这个柔弱女子所带给自己的无限力量。 没错,那么多绝境自己都可绝处逢生。 这么一点挫折,自己又怎能轻易言败! 转身搂紧了卫子夫,朱啸风的眼中终于恢复了昔日的神采。 这一仗,自己绝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第169章 高桥镇登陆 暴雨一直到第二日的寅时才堪堪止住。 怒涛翻涌的长江终于止住了咆哮,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和顺,徐徐向东流去。 在这个一天之中的至暗时刻,江面上腾起了层层雾气,给静谧的天堑长江增添了一丝诡异之感。 层层迷雾中,数百艘战船悄然出现,在雾气的掩盖下显得更加隐蔽。 奇怪的是,尽管此处有上万士兵,但却无一人交谈的声音,只余下船桨拨动水面产生的哗哗声。 所有士兵面色严肃,一声不吭,仿若阴间前来夺魂索命的阴兵,显得分外可怖。 船阵的中后方,一名蓄着八字胡、身形高挑的男子站在船上,双目好似黑夜中的探测仪一般炯炯有神,盯着船队的正前方出神。 “到什么地方了?” 身旁一名侦察兵举起了望镜,看了半晌,方冲男子低声说道:“启禀大将军,此处正是广陵东南方向的第一重城镇,高桥镇。”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朱棣手下第一大猛将——将军朱能。 听到“高桥镇”三个字,朱能举起右手,示意手下在此处停船靠岸。 燕王交代自己与张玉兵分两路,分别向扬州城的东南、正北方向进攻,并命令自己一日之内攻下江陵,与张玉率领的大军同时攻入皇城。 自己的部队走水路,应该要比张玉快上不少。算算时辰,张玉的陆军应当才行进了一半。 “大将军,可要趁夜进攻高桥镇?” 朱能面色沉着,思考再三还是摇了摇头:“我军走的是水路,从高桥镇上岸攻打广陵,绝不是最近的路线。” “但正是因为多绕了这十几里原路,才能打夏侯惇个措手不及。” “只是现在,还并非进攻的绝佳时机。” 身旁士官有些不解:“按理说此时暴雨初停,江面上升起了大雾。夜黑风高,趁夜色出击才是最佳时机才对。大将军为何还要等呢?” 朱能摇摇头:“非也。我问你,你初到此处,能看清岸上是什么情况不能?” 士官摇了摇头。 “这便是了。我军乃攻城一方,初来乍到,对地势全然不知,怎么能贸然进攻?” “而夏侯惇作为守城一方,且不说本就对地势极为清楚,况且他们在城墙内,也比我攻城大军占据更多优势。” “即便我军趁夜色攻击,恐怕也难占上风!” 身边士官听闻朱能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十分心悦诚服。 谁说朱能大将军不如张玉机智?朱能大将军明明是智勇双全! 于是几万大军便听从了朱能的安排,趁夜登陆高桥镇,潜伏在一片浓雾之中,静候白昼的到来。 高桥镇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城墙上把守的重兵也只有寥寥数人,此外并不能看出大战即将爆发的任何迹象。 这一切都和扬州城传出的情报一样,皇帝果然将大部分重兵安排在了瓜洲渡。 所以此处即便有夏侯惇坐镇,朱能也并不感到忧心。 想起夏侯惇,朱能心中倒是升腾起一阵期待来。 早就听闻过这个大齐第一猛将的威名,据说上次与马匪作战时,夏侯惇一只眼睛被马匪射穿,但他竟硬生生将眼睛拔了出来,并吞了下去! 虽然想想有些反胃,但像他这样的胆魄,绝非平庸之辈可以比拟的。 想到要与这样的猛将交战,朱能渐渐有些迫不及待了起来。 旭日东升,大雾尚未消散,沉寂已久的攻城士兵终于出动了。 而高桥镇城楼上的侦察兵,也终于发现了攻城大军的身影。 “有叛军!” “有敌情!” 号角声呜呜响起,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太阳照亮了眼前的一切,朱能带兵冲在最前,向高桥镇发起了第一波攻势! 骤然之间,攻城叛军鼓声号角大作,旌旗在风中猎猎招展。 攻城叛军全部身穿玄色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黑色的光芒。 朱能率领两翼骑兵率先出动,中军兵士则跨着整齐步伐,山岳城墙般向前推进,每向前跨出一步,都要高喊一声“杀”,竟是从容不迫地隆隆进逼。 轰—— 啪! 耳边骤然响起两声闷雷,朱能还以为又要下起了暴雨,那只身旁的几个士兵都应声倒下,抱着身体痛苦地在地上打起了滚。 这是什么东西! “大将军!先撤退!” 身旁的几个士兵死死围在朱能身边,迅速护着朱能来到队伍的末端。 朱能大惊失色,幸亏没有趁夜出击,不然要被这些东西炸个全军覆没! 但步兵毕竟人数众多,势不可挡,不顾守城士兵接连投掷的炸药,仿佛不要命了一般向城墙处逼近。 而攻城骑兵也改变了战术,在步兵的掩护下向两方迂回,齐齐朝着城墙再次发动了攻势。 城墙上,守城士兵的士兵长李闯看着黑压压的攻城部队,急的直流冷汗。 “斩佞大将军还有多久才能到达战场?” “快了?方才就派人去广陵请过了,两刻钟就能到了!” 李闯急得来回踱步。 两刻钟? 再多等两分钟,这个高桥镇都不一定能守得住! 想起斩佞大将军夏侯惇,李闯不禁怒气丛生。 作为圣上指派坐镇广陵的斩佞大将军,夏侯惇当真就稳坐广陵大后方,如若不是今天被朱能攻打,都不知夏侯惇何时会来到此处! 莫不是此人当真就高枕无忧,稳坐后方,看朱棣与苏灿在瓜洲渡僵持,全然不怕战火燃到自己眼前! 李闯悲叹一声,转而向身边士兵问道:“怎么样?火药还够不够?” “火药还多!只是这些叛军好似都疯了一般,根本不怕火药的攻势!一味地用火药抵挡,叛军很快就会攻上城楼!” “舍着火药上便是了!至少要撑到斩佞大将军来才行!” 李闯咬紧牙关,亲自装了几包炸药来到城楼边,同士兵一起向城墙上密密麻麻攻城的叛军用力砸了过去。 城墙上是挂了云梯拼命向上挤的叛军,守城门外是一波波撞着城门,不死不休的步兵方阵。 李闯头皮发麻,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叛军,心中死死抱着一个念头—— 绝不能让高桥镇断送在自己的手上! 第170章 我自岿然不动 李闯丝毫不敢倦怠,就这样无休无止地向下投掷了无数火药。 眼见攻城的叛军逐渐显出了颓势,李闯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圣上赏赐的火药确实好用,几百名守城士兵只要将火药扔出去,就能抵抗住几万叛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但攻城叛军多如牛毛,圣上赏赐的火药,却很快就要见底了。 没有了火药的优势,城外叛军依旧在数量上存优,高桥镇如何还能守得住? “斩佞大将军驾到——” 就在李姐焦急的等待中,斩佞大将军夏侯惇终于姗姗来迟。 李闯回过头来,就看到了夏侯惇那张从容不迫、极其淡定的面孔。 看着夏侯惇那副轻松随意的表情,李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守城的将士们在这里奋力作战,他夏侯惇身为斩佞大将军,本应身先士卒,与将领们并肩进退,共同作战。 可他却轻松写意,云淡风轻! 他夏侯惇知道这些守城将士有多努力吗! 李闯竭力压制住内心的不满,还是尽量恭敬地向夏侯惇单膝跪地:“禀告大将军,守城将士已阻挡住叛军朱能的几波攻势!” 夏侯惇却好似没听见一般,不断与身旁的夏侯杰低声交谈什么。 二人说完又是一阵猥琐的笑声,不知昨晚在广陵寻了什么欢乐。 “大将军!守城将士等待您部署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李闯极其无奈,只好抬高音量再次向夏侯惇禀告道。 夏侯惇总算注意到眼前这个小小的士兵长,只见他一脸焦头烂额,急得满头是汗。 “城外有多少叛军?” “至少有四万人之多!” 夏侯惇咂咂舌,对面四万人,据说方才还被炸死了不少。自己手上两万五千精兵,对抗剩下的叛军应当绰绰有余了。 “对方是什么人在带兵?” 李闯一愣,显然没想到夏侯惇会问出这般无脑的问题。 且不说作为守城将军之首,即便交战之初未能及时赶到前线,但至少也应该知晓叛军情况的。 更何况自己方才明明已经禀明,叛军首领乃是朱能。 夏侯惇到底有没有对这场战事产生一点重视啊! “哦对我想起来了,朱能是?哈哈哈哈,这名字起的。” 夏侯惇拍拍脑门,终于回忆起叛军首领的名字来。 “我想起来了,此人号称朱棣手下第一威猛将军,据传十分骁勇善战?” “正是此人。” 夏侯惇十分轻蔑地挑起眉来,显然对朱能嗤之以鼻。 “老子还自称大齐第一战神呢!这个朱能名气不大,口气倒不小!” “善战不善战,还不是他自己封的?若不是朱棣老贼发动叛乱,我这辈子都不会听说此号人物!” “朱棣与那苏灿对峙三天三夜都无甚结果,他手下一个小毛贼又有何畏惧?” 李闯依旧忧心守城战事,耐着性子好言向夏侯惇劝解。 “大将军,对面人多势众,加上不知朱棣怎么给他们洗的脑,一个个都跟不要命似的往上冲。” “咱们火药就快见底,与叛军交手在所难免,还请大将军速速进行战略部署!” 话音刚落,副将夏侯杰便面露凶光,向他怒吼道:“你一个小小的士兵长,竟敢对大将军颐指气使!” “把这厮给我拖下去!按军规处置!这里没有他说话的份!” 李闯梗着脖子,满脸的不服气,但身为下属,被上司处置,他无话可说。 既然大将军不听自己劝谏一意孤行,那自己实在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夏侯惇看也不看被拖下去的李闯,缓缓踱步到城墙边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攻城叛军仍不知疲倦,试图向城墙上攀爬着。 而城门外,一波步兵正合力扛着粗壮的树桩,不断向城门上敲击着。 夏侯惇粗略估计,城墙外的叛军至少还有三万人之多。 若是自己开门与对方正面一战,也不算落了下风! 既然如此,那就更是没什么好怕的了。 “大将军,城外叛军依然如此之多,方才那厮说的没错,火药顶不了多久了。” 夏侯杰虽看不惯方才李闯出言不逊的模样,但他不可否认的是,眼前形势绝对不容乐观。 夏侯惇大手一挥:“当初我镇压马匪,也不是没有以少胜多过!” “况且高桥镇城防坚固,人数上悬殊也不算很大。” “这些守城的兵……” 夏侯惇淡淡瞥了一眼城墙上的士兵,他们仍在不住向下投掷火药与热油。 有些叛军爬到了墙顶,与守城士兵厮杀在一起,也很快会被其他守城士兵推向墙去,双双摔死。 “就先让他们顶着便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夏侯惇话音刚落,那边却传来了守城士兵们不可置信、欢喜雀跃的声音。 “叛军撤兵了!” “快去禀告大将军!” 夏侯惇闻言,连忙跑到城墙边一看,果然! 方才来势汹汹的叛军部队仿佛退潮一般,迅速向城墙下褪去。 城门外撞击的步兵也列成方队,向后方撤离。 “大将军,是否乘胜追击?” 夏侯杰看到叛军速速撤离,瞬间精神大振! “追什么?” 夏侯惇眼睛一翻。 “我刚接到圣上书信,圣上在信中说,苏灿就是中了朱棣假意退兵的圈套。” “叛贼朱棣果然阴险狡诈,见围攻不成便假意撤兵。” “此法唬得住苏灿,却唬不住我!” “不管他出兵退兵,我自岿然不动!” 说罢,夏侯惇颇为沾沾自喜了起来。 从前曹操总说自己英勇有余,谋略不足。 这样行事,总算得上小心谨慎了! 况且对方不知什么虾兵蟹将,就敢自称朱棣手下第一猛将,实在可笑。 这种小打小闹、挠痒痒似的进攻,实在不足为惧! 料那朱棣贸然起兵造反,也没什么真材实料。 用不了几日,就会举手投降了! “再有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战事,就不必叨扰大将军了,知道了吗?” 夏侯杰跟在夏侯惇身边,十分不屑摆摆手。 “我还以为夏侯惇是什么当朝第一猛将,原来也只会做个缩头乌龟!” 夏侯惇正欲转身下城楼,忽听城墙外传来一道三分揶揄、七分讥笑的男声。 第171章 有种你下来! “什么人在外面大放厥词!” 夏侯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居高临下向外怒吼着。 “你就是盲夏侯?不可能?怎么两只眼睛都在?” 自夏侯惇剿匪之战左眼失明后,最恨旁人拿自己的独眼说笑。 他尤其憎恨“盲夏侯”这样的称呼,若是平日谁敢在自己面前说这三个字,必定要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两军对垒,叛军竟敢口出狂言!如此奇耻大辱,如何能忍! “你夏侯爷爷在此!屁滚尿流地退兵还敢口出不逊,实在让人笑掉大牙!” 城墙外,朱能见夏侯惇从城墙上冒出了头,顿时眉开眼笑。 “哟!我还当是谁呢?这不正是咱们大名鼎鼎的夏侯大将军吗?” “早就听说过夏候大将军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见对方看自己动怒便慌忙改口,夏侯惇一声冷哼。 “算你小子识相,乖乖退兵,爷爷我暂时还能留你一条狗命!” “哈哈哈哈哈!” 见夏侯惇如此洋洋得意,朱能竟在马背上笑弯了腰。 “你是一直都这么自信吗?凭着这股自信的精神当上了大将军?哈哈哈!好笑好笑!” “我早听说过你,当初剿匪之战,全靠苏灿率兵围追堵截!而你却只会做个缩头乌龟,坐享其成!” “亏你还被那皇帝小儿封了个一品辅国大将军!我看不仅是那皇帝小儿猪油蒙了心,你也真敢舔着个脸接受!” “如今我攻到你的脸前,看你这副唯唯诺诺的怂蛋样子,才知道传闻中都说你是一副怂包软蛋样,竟是一点不假!” 朱能的嘴跟连珠炮似的,一开一合,侮辱之词简直张口就来,夏侯惇应接不暇,一时之间竟毫无还嘴之力! “你,你……放屁!” 一旁的夏侯杰也是气急,干瞪着眼张着嘴,憋了半天就只憋了三个字。 夏侯惇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当即抄起长枪就要下去与朱能决一死战! “大将军……冷静、冷静啊!” 一旁士兵齐齐抱住夏侯惇的腰,竟全都被夏侯惇甩了开来。 “这孙子口无遮拦,不知天高地厚!” “今日爷爷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当真要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朱能看到城墙上一阵骚乱,在马背上高兴地鼓起来了掌来。 “让他来让他来!我倒要看看大齐第一怂包将军,在我手下能撑上几个回合!” 身边士兵都拦夏侯惇不住,夏侯杰见状,也只好死死拦在夏侯惇身前。 “大将军使不得!您这一下去正是中了叛军的奸计!您清醒一点!” 夏侯惇尽管还在气头上,但深知夏侯杰说的有理,只能狠狠瞪着城墙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朱能,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却见朱能优哉游哉下了马,慢慢踱着步子走向前,只来到城楼的正下面。 朱能仰起头,眯起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夏侯惇,眼神中满是玩味与讥讽。 夏侯惇被他挑衅的眼神盯得直冒火,却不知朱能这老小子憋着一肚子坏水,究竟想干什么。 “你瞅什么!” “瞅你又如何!” 见朱能仍是一副嬉皮笑脸无所谓的样子,如同火上浇油一般,让夏侯惇愈发火冒三丈。 “有种你上来!” “有种你下来!” “你怎么不上来!” “你怎么不下来!哦对我忘了,你是大齐第一大孬种,怎么舍得下来!” “我要杀了他!” 夏侯惇再也忍受不了朱能盛气凌人的模样,再次提起手中长枪,非一般地跨下了城楼。 “大将军!” 夏侯杰一声惊呼,却哪里能跟上夏侯惇风一般的脚步! 只见夏侯惇三步并做二步跨下了城楼,不耐烦地站在城门前。 “把门给老子打开!” 看守城门的士兵哆嗦着手脚,见到夏侯惇这副面红耳赤的暴躁模样,哪里敢不乖乖听话,手脚麻利地把城门给夏侯惇打开。 夏侯惇持枪而立,被朱能一番言语撩拨之后,此刻双眼瞪得通红,胡子在脸上粗暴地飞着,比平日里多添了十分的煞气。 “方才不是很嘴硬吗?你爷爷我倒要亲自看看,你还要嘴硬到几时!” 看到夏侯惇果然上钩出了城门,朱能自信一笑,不再多言,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大刀。 两军对垒,双方将领一对一交战乃是常有的事。 看到各自的将领摆好了阵势,彼此虎视眈眈地瞪着对方,双方士兵都大声呼喊了起来。 夏侯杰尽管心中忐忑,但明白自家大将军的实力不容小觑。 面对对面名不见经传的朱能,大将军明显有更多的胜算。 想到这里,夏侯杰勉强放下心来。 双方将领的交战,一触即发! “哈!” 夏侯惇率先发难,攥紧手中长枪,向朱能冲去! 二人都未乘坐战马,而是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进行交战。 见夏侯惇向自己冲来,朱能不徐不疾,向夏侯惇的左边闪身躲开! 糟糕! 夏侯惇暗道不好,自左眼失明后,左边就成了自己视线盲区。 朱能十分阴险,专门躲向夏侯惇的视野死角,令夏侯惇十分被动! 但夏侯惇毕竟也算身经百战,及时反应了过来,将手中长枪耍的风生水起,直向自己的左边刺去。 即便暂时看不到左边的情况,但这一枪刺去,也保证朱能没有好果子吃。 然而朱能显然早就料到夏侯惇的这一手,竟腰身一弓闪避了这一枪。 而他旋即紧紧握住夏侯惇的长枪,待夏侯惇转过身来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早已为时已晚! 咔! 只见朱能一手牵制住夏侯惇的长枪,即便手心被锋利的枪尖刺的血肉模糊也不肯松手。 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拼尽全力挥舞着手中大刀,直直向夏侯惇的脖子上砍去! 咣当—— 在两方战士的目瞪口呆中,朱能手起刀落,夏侯惇的脑袋便好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向下坠了去! “大将军!” 夏侯杰瞠目结舌,呆呆望着夏侯惇瓜瓜坠地的脑袋,登时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 城墙内外数万大军,一时间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冲啊!” 攻城叛军见闻名大齐的大将军夏侯惇就这样轻易被自家将领斩杀,瞬间士气大涨,怒号着向城内再次发起了攻势! 第172章 有内鬼! “陛下!大事不妙了陛下!” 朱啸风正在御书房中与李斯、和珅二人交谈,看到太监王振失魂落魄的冒失样子,瞬间心生不悦。 “朕说过多少次了,没有朕的允许,不要随意踏进御书房来!” 王振气喘吁吁,脸上依旧是慌张不已的表情。 “陛下,广陵前线的高桥镇传来战报!” 听到战报两字,朱啸风立刻紧张了起来:“讲!” “这,这……斩佞大将军战死沙场,高桥镇陷入苦战之中!” “什么?” 朱啸风惊得从椅子上弹起,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再说一遍,是谁战死沙场了?” 王振不敢隐瞒,手忙脚乱掏出怀中的战报。 “奴才也是方才听送信的传令兵说了个大概,具体情况还请陛下过目!” 李斯将战报从王振手中接过,十分狐疑地瞥了王振一眼。 “行了,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 王振欲言又止,但见丞相向自己下了逐客令,便只好挪动着退了下去。 “陛下,请您过目。” 李斯双手将战报呈上,朱啸风详细看了一遍,立刻皱起了眉头。 “战报上说,夏侯惇不敌叛军首领朱能,被对方斩杀在高桥镇的城门前。” “夏侯惇战死,高桥镇的守城将士军心大乱,只能勉强抵挡住叛军的攻势。” “眼下夏侯惇的副将夏侯杰顶上了他的位置,正与叛军苦苦交战,请求得到朕的支援。” 李斯与和珅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夏侯惇号称大齐第一猛将,首战就被叛军斩杀于阵前,实在配不上他“辅国大将军”的威名! 朱能不愧是朱棣手下第一大将,甫一亮相便使大齐痛失一员大将。 恐怖如斯,不得不惧怕! 朱啸风看着战报上的内容,陷入了沉思当中。 先不说夏侯惇是否真的敌不过朱能,单是从朱棣的排兵布阵来讲,朱啸风就看出了很大的问题。 这般好巧不巧,朱棣怎会将手下最威猛的一员大将派往高桥镇,与夏侯惇进行对战? 况且自己号称三十万大军,但朱棣似乎却并不将此放在心上,只派出区区四万兵众,就敢在高桥镇外向夏侯惇叫嚣。 无论怎么看,朱棣似乎都将自己的动向牢牢掌控在了手中。 朱棣并不可能未卜先知,所以合理的解释就只有一个—— 自己身边有内鬼! 朱啸风抬起头,慢慢打量着眼前的李斯与和珅。 这几日持续作战,朝中文臣大都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为着战事经费、粮草调度与琉璃工坊的问题,朱啸风也只在私下单独接见过李斯、和珅两人。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近过朱啸风的身。 李斯与和珅二人是何等的人精,见朱啸风如此盯着自己,当下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陛下,您是知道微臣的,微臣只对赚钱感兴趣。能为琉璃工坊尽力,乃是微臣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除了在这件事为陛下效犬马之力,微臣再无别的什么特长了!” 朱啸风转身看向李斯,李斯当即也垂下了头:“陛下,您是知道臣的。臣已经贵为大齐的丞相,还有什么可吃里扒外、不满足的呢?” 朱啸风虽满目狐疑看向二人,但内心里却并未真正怀疑过二人。 和珅虽足够精明,但绝无向叛军告密的勇气。 而至于李斯,则确如他自己说得那般。他已经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位置,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但这个内鬼必定是存在的。 朱棣绝不可能将自己拿捏得如此之精准。 无论瓜洲渡假意撤兵,还是高桥镇大败夏侯惇,朱棣的每一步棋看似都下在了自己的棋局中,实则步步都领先于自己。 实在不对劲! 李斯脑子活络,当下就想到了一些十分蹊跷之处。 “陛下,平日在御书房不都是辛公公侍奉在侧吗?这几日怎么换了个生面孔?” “他感染风寒,久未痊愈……等等!” 莫非! 朱啸风瞥了一眼李斯,知道李斯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怪不得自从与叛军交战以来,这个王振总是悄无声息出现在朕的身边。” “从前朕只当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一心扑在战事上,也并未过多计较此事。” “如今细想来,每次朕进行新的部署时,这个王振都在朕的左右!” 李斯沉吟片刻:“若是如此,基本上可以确定正是此人泄露秘密了。” “可要通知御前侍卫即刻将此人拿下?” “不!” 朱啸风略一沉思:“送上门的间谍,若不好好利用一番,岂不是辜负了燕王朱棣对朕的良苦用心?” 和珅立刻会意,向殿外传令道:“伺候的太监呢?也不给陛下奉茶了么!” 话音刚落,王振便一溜小跑进到了御书房中:“奴才该死!请陛下责罚!” 御书房内的三人对王振并不多加理会,而是自顾自地讨论起战事来。 “陛下,眼下斩佞大将军战死,广陵战事吃紧,急需求助,可该如何是好?” “是啊陛下,长期消耗下去,我军战士粮草供给不足,支撑不了多久了!还请陛下下令,速战速决才是!” 朱啸风暗暗偷笑,这两个人戏是真的很足。 “既然广陵陷入苦战,总之许褚在北方暂无危机,那就让许褚从北方撤回,速速带兵支援!” “至于供给问题……下令许褚速战速决,三日之内结束战役就是了!” 王振在朱啸风身边,动作迟缓地沏茶、奉茶,看上去心无旁骛,好似对朱啸风的话语置若罔闻。 “是!那臣就即刻派传令兵通知下去了。” 朱啸风挥挥手:“去去。同时叮嘱好苏灿,务必要按兵不动,死守瓜洲渡!绝不可轻举妄动!” 听到皇帝骤然提及苏灿、瓜洲渡,李斯的眉毛若不可闻地动上一动。 圣上这是在……暗示自己吗? 李斯领命退下,火速赶回府中写下两封密函,派传令兵快马加鞭,送往扬州城西南、正北两个方向。 但愿这一次,自己能够真正与圣上心意相通! 第173章 暖暖的很贴心 京口古渡。 朱棣坐在营帐中,左拥右抱两个曼妙火热的年轻女郎。 女子二人依偎在朱棣身侧,轻轻抓挠着朱棣的铠甲,惹得朱棣心中一阵瘙痒,恨不得将二人就地正法。 “别闹,本王处理军情呢。” “王爷如此威猛过人,取胜回朝指日可待,还有什么可忧心的?” “王爷,今晚我就是您的军情,军情十万火急,您还不快来降降火?” 软香温玉在怀,再加上这般挑逗拨弄之语,朱棣哪里还能把持得住,当即将大手移了上去。 “义父,扬州城传来情报!” 平安兴致冲冲掀开了营帐,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立刻掉转过头去。 “是孩儿冲撞了!孩儿晚些时候再来!” 虽然有些扫兴,但身为将领,前线的情报才是真正的十万火急。 朱棣不情不愿放开了手,将两名妙龄女子屏退身侧。 “进来!” 平安红着脸步入了帐中,始终不敢抬头正视朱棣。 “义……义父,扬州城传来最新情报。” “据说皇帝已经下令,命驻守高邮的许褚即刻带兵支援广陵。” “同时,皇帝还千万叮嘱苏灿按兵不动,死守瓜洲渡。” 朱棣眯起双眼,眼神中尽是怀疑的神色:“苏灿没死,回到了瓜洲渡城中?” 自从上一次暴雨中搜索苏灿未果,朱棣便始终抱着怀疑的的态度,不信苏灿真的能够死里逃生。 平安摇头:“不清楚,但按照皇帝的口吻来看,苏灿此刻应是安然无恙了。” 朱棣狠狠攥住了拳头,这苏灿当真福大命大,在自己的箭下还能逃出生天! 下一次逮住了他,定不会叫他有好果子吃! 平安见朱棣面露愠色,连忙安慰道:“义父,虽然苏灿未死,但对于咱们来说依然还有个好消息。” “据和珅所言,他们守城部队的粮草供给已是青黄不接。” “而皇帝也下令速战速决,希望尽快结束战斗!” 朱棣双眼一亮:“也就是说,本王若在瓜洲渡外耐心等候,总有他苏灿弹尽粮绝的一天!” “正是如此。”平安唇边流露出十分得意的笑容。 “况且皇帝下令许褚南下支援夏侯杰,如此一来,扬州城北部出现防御缺口,而张玉将军的四万大军也将要抵达高邮。” “到时广陵虽得到支援,但扬州城却轻易暴露在张玉将军的眼前!” “我大军便可长驱直入,拿下扬州城指日可待!” 这样的场面,正是朱棣最想见到的! 一切,都在向着自己的计划中行进。 “很好。吩咐下去,令张玉火速进攻,快速占领高邮,南下进攻扬州!” “同时告诉朱能,在许褚的援军到达之前,务必解决广陵城中的逆贼。无论他用什么方法,两日之内,本王不愿听到广陵还有一个逆贼的消息!” “是!”平安精神抖擞,听到朱棣的部署,瞬间信心倍增。 万万没想到,苏灿也好、夏侯惇也罢,都是纸糊的老虎,根本不足为惧。 这一场战役,要比自己想象当中还要轻松得多! 待平安退下后,朱棣心情大好,连忙召回方才身旁的两位妙龄女子。 “王爷,外面好冻,人家好冷!” “是啊王爷,外面真的冻死了呢!” 两名女子刚进到帐内,都仿佛没了骨头一般,紧紧往朱棣的怀里钻。 美人柔若无骨,朱棣触手生温,手上写满了两个大大的满足! 望着怀中女子的娇俏妩媚,就如同误饮雄黄酒的白蛇、青蛇,朱棣的双眼也渐渐迷离了起来。 “王爷,您忘了服药了!” 一名女子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粒带着余温的丹药,亲自投喂到朱棣的嘴边。 身旁的另一个女子则及时端上一杯热茶,伺候着朱棣服下。 暖暖的,甚是贴心。 朱棣只觉一阵暖流自喉管而下,来到胃中,旋即向五脏六腑四散开来,最终囤积到丹田处。 是夜,营帐中不免一场大战。 …… 夜里子时,高邮县城。 自从收到来自扬州城的指示后,许褚便一直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想到夏侯惇战死在高桥镇,许褚不免泪湿衣襟。 自己参军以来便一直跟在夏侯惇身边,尽管作战甚少,但也与夏侯惇感情深厚,形同亲生兄弟。 如今夏侯惇战死,自己却不能亲手为之报仇,许褚想到此处,不免伤心不已。 “诛邪大将军,还请您节哀顺变!” 一旁的士兵看到许褚如此悲痛,仿佛也被他感染了一般,跟着无比伤感了起来。 许褚摇头道:“我难过,一是为了夏侯将军,二是为了眼前的战事!” “可是大将军,瓜洲渡陷入两军对峙、高桥镇陷入混战,似乎都距离咱们高邮甚远。”士兵不解。 “夏侯将军遇难之前,不也距离瓜洲渡甚远吗?” 许褚紧紧皱眉,“圣上反复叮嘱,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尽管高邮并不是叛军攻进扬州城的首选,但仍不可大意轻敌。” “否则……否则就会如同夏侯将军一般啊!” 许褚长叹一声,愁容满面地靠坐在椅子上。 夜,静的可怕。 窗外没有风声,更没有雨声。 死一般的寂静,让许褚不得不怀疑,整个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轰—— 啪! “什么声音!” 许褚骤然一惊,慌忙抄起身边长刀向屋外走去。 “禀报大将军!不知有什么东西在猛烈撞击着城门!” 该来的还是来了! 许褚咬紧牙关,眉头紧锁。 果然……还是避不开这正面的一战! “无论城下是什么东西,即可投掷火药热油!” “全体士兵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集中全力准备作战!” 许褚快步登上城楼向下眺望,眼前是无尽的黑暗。 但比黑暗更甚的,则是张玉手下多到数不清的攻城叛军! 这些叛军身着黑色盔甲,完美地隐藏在黑暗之中,若不是骤然撞击城门,守城士兵根本不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见对方如此隐蔽,许褚心中不禁一阵后怕。 还好自己没有大意轻敌,安排了诸多士兵严防死守,这才第一时间发现了叛军的踪影。 许褚横刀站在城墙上,睥睨着越来越多的攻城叛军。 “夏侯将军,请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 第174章 援军 高桥镇位于广陵西南侧,是皇城扬州西南方紧邻天堑长江的第一重镇。 若想由长江南侧北渡长江、抵达皇城扬州,高桥镇乃是一条必经之路。 昔日的水陆交通重镇,如今却俨然成为了一处人间炼狱! 城楼之上,死尸伏地,血流成河,却无人上前清理。 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而远处江面上仍漂有数不清的尸体,在江水中浸得久了,变得格外肿胀。 江水被血色染得通红,在清冷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惊心动魄、惨不忍睹。 然而,战争却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高桥镇城楼外,熊熊战火升起巨大浓烟,滚滚着弥漫了整座城池。 那风中猎猎招展的“齐”字战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 城下叛军首领朱能带领攻城叛军,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 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嘹亮的嘶喊惨叫动人心弦。 空中箭矢狂飞,拖着刺耳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纷纷划破夜空,不断地有兵士中箭倒地,鲜血渗透了那烽火台经历了无数次战火的青砖。 那攻城叛军刚登上城墙,即刻被数名守城士兵蜂拥持刃迎上,努力驱散。 但是,叛军人数众多,守城士兵失去了火药的优势,逐渐力不从心、寡不敌众了起来。 “将军,快受不住了!” “妈的!” 夏侯杰砍下一名叛军的脑袋,暴躁地啐出一口鲜血。 自夏侯惇死在朱能刀下后,叛军并没有给夏侯杰太多反应的时间,而是一拥而上,显然想要快速解决这场惨烈的战役。 依靠先前火药的优势与城墙的阻挡,夏侯杰顶替上夏侯惇守城将领的位置,勉强抵挡了一天一夜。 这一天一夜下来,双方死伤无数,皆是元气大伤。 但攻城叛军毕竟人数占优,在他们一波一波的攻势之下,守城士兵已是精疲力尽,招架不住了。 “圣上到底派人来支援没有!” “不知道啊大将军!都过了这么久了,不会再有人来了!” 身边副官话音刚落,瞬间被一名攻上城来的叛军一箭洞穿了肚子! 夏侯杰咬紧牙关,拼死绞杀着身边不断涌出的叛军,眼神中源源不断流露出恐惧,与绝望。 莫非这个高桥镇,就真的要断送在自己手中了吗! 夏侯惇的死,本就令高桥镇驻守的士兵军心大乱,而对面这样猛烈的攻势,也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能在这样惨烈的战役中坚持一天一夜,夏侯杰和所有守城的将士可以说早已拼尽全力。 身边仍有叛军不断涌现,夏侯杰早已体力不支,凭着顽强的意志力在战斗着。 看到眼前向自己颈上劈来的长刀,夏侯杰绝望地闭紧了双眼—— 尽人事,听天命! 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至少九泉之下面对大将军,自己,已经问心无愧了! 夏侯杰闭上眼,准备接受命运对自己的审判。 嗖—— 一只箭羽擦着耳边呼啸而过,那阵向着自己劈来的风声突然戛然而止! 夏侯杰猛地睁开眼,面前的叛军也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轰然向后倒在了地上! “大将军!援军到了!” “是援军!” “我们有救了大将军!” 夏侯杰慌忙向墙外望去,只见一片身穿银色铠甲的战士身骑高头大马,呐喊着向高桥镇赶来! 而骑兵的正前方,一名男子再次开弓搭箭,向着城墙上方进行瞄准! 嗖——啪! 手起箭落,城墙上的一名叛军再次应声倒地,甚至来不及感受到痛苦。 看到援军的出现,夏侯杰精神大振,只觉身体中再次被源源不断注入了力量! “杀啊!” 夏侯杰举起手中长剑,咆哮着向城墙边缘的叛军奋力砍去。 朱能正驾马来回奔袭,指挥步兵持续冲撞城门,见到大齐援兵突然出现,心中也颇为震惊! 好不容易将五五开的战局扭转为占据优势,攻下高桥镇也不过是须臾可待之事。 突然出现的大批援军,却打乱了自己全部的计划! “怎么办大将军!敌方援军乃是从后方乍然出现,我方将士如今受到两面夹击,可谓是腹背受敌!” 朱能叫苦不迭,对于眼前这样的死局,他也很想知道该怎么办! 本以为斩杀对方首领夏侯惇,可以令对方士气大跌,没想到那夏侯杰竟然也不是个吃素的,竟能抵抗住自己一天一夜的强烈攻势! 如今唯有放手奋力一搏,朱能面前没有别的出路! 群均凄厉的牛角号声震江岸,援军两翼骑兵呼啸迎击,重甲步兵亦是无可阻挡地傲慢阔步,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卷而来。 “冲!” 援军与攻城叛军终于排山倒海般相撞了,若隆隆沉雷响彻江畔,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 长剑与弯刀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长江怒涌! 援军来势汹汹,极为勇猛,人人似乎都憋着一口气,人人似乎都对这场战役有着迫切需要发泄的情绪。 “击退叛军!” “不破不还!” 援军声势浩大的进攻声好似可以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褪了守城将士心中许多莫名的恐惧。 守城士兵与援军围在叛军的东、西两面,如同神兵天降,银色的铠甲逐渐将黑色吞没。 月光反射在这一片银色盔甲之上,煞是耀眼。 朱能斩杀夏侯惇,本是意气风发、势在必得,眼前的场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象到的。 “大将军,再不撤就真的走不了了!” “撤兵大将军!现在走还来得及!” “是啊大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朱能目眦欲裂,听着身边将士的劝诫之声,心中犹如涛涛江水一般难以平复。 看来,自己当真是小瞧这高桥镇余下的守城士兵了! “撤兵!” 朱能从牙关中挤出这两个字,带有无数的落寞、不甘与愤懑。 在一波士兵的掩护下,朱能率领几队轻骑,飞奔向江面方向,登船逃生。 第175章 一个大胆的想法 “高桥镇没有攻下?” 朱棣狠狠蹙眉,显然对自己方才听到的战报极其不满。 平安望着朱棣暴躁震惊的样子,唯唯诺诺地说道:“朱能将军围攻高桥镇一天一夜,却被飞奔而去的援军两面夹击,只好……” “只好什么!”朱棣十分没好气,对自己这个最为宠爱的义子也失去了往日里的和颜悦色。 “……只好丢下大部分步兵,率领三支轻骑退回长江,等候战机。” 平安擦擦额上冷汗,仿佛仅仅是报出这个消息就会被朱棣所迁怒。 “哪他妈的还有什么战机!” 朱棣狠狠扔下手中酒盅,嘴里骂骂咧咧,勃然大怒。 “小小一个高桥镇都搞不定,这朱能还好意思自称本王手下第一大猛将!” 平安望着朱棣气到颤抖的双手,忙不住地安慰了起来。 “义父,您消消气!朱能大将军只是暂时撤退,至少还留得青山在!” “对面失去了夏侯惇这个坐镇将军,必定军心大乱,即便迎来一场小胜,也不一定次次都能够死里逃生!” “更何况您忘了,这援军是从哪里来的?” 朱棣渐渐平复了怒气,顺着平安的安抚话语,冷静思考起来。 据皇城中传来的可靠消息,这一波援军应当是朱啸风从北方高邮紧急调去支援的。 也就是说,援军在高桥镇出现,高邮必定失去了重兵把守! “对了,张玉到何处了?” “算算时间,张玉大将军应该已经率军抵达高邮了。如果顺利的话,高邮此刻已在义父囊中!” 得到这样的答复,朱棣脸上总算出现了那么一丝满足的神色。 “若是这样,还能稍稍弥补一些朱能痛失高桥镇的不足!” 平安满脸堆笑,极尽谄媚向朱棣说到:“义父,眼下咱们只是在高桥镇碰到一点小小的问题而已!” “您看,张玉大将军占领高邮,就等于让扬州城暴露在咱们的视野之下!” “扬州城中的皇帝遭遇此等变故,怎会不自乱阵脚?必定会迅速将高桥镇的援军尽数撤离!” “他手下可用士兵只有那么些人,到时候顾此失彼,想去解救高邮,就会丢了手中的高桥镇。” “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拿下高桥镇就如同探囊取物,整个广陵也就唾手可得。” 朱棣漫不经心捋着山羊胡,对未来的战局十分满意。 “正是如此!” 平安哈哈大笑,躬身向朱棣作揖:“孩儿在此先恭喜义父,贺喜义父了!” 朱棣摆手,脸上写满了得意的神色:“你为义父立下汗马功劳,这些义父都是看在眼里的。” “待占领扬州城后,义父封你做安定王,到时候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平安大喜,当即叩首跪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霎时间,整片营帐之中充斥着欢乐的气息。 “王爷!出大事了王爷!” 副将付友德屁滚尿流,连帽子都没戴稳,便连滚带爬奔到了朱棣营帐之中。 “怎么这总算冒冒失失的!” 朱棣正在兴头上,见付友德如此惊慌失措,倒也未多加责罚,只是微微蹙眉,有些不悦。 “大事不好了王爷!” 付友德哭丧着脸,好似听到了人世间最为恐怖骇人的消息。 “张玉将军……战死高邮!” “什么!” “怎么会!” 朱棣与平安异口同声,显然都对刚刚听到的消息大为震惊! “张玉将军与许褚在高邮展开血战,最终不敌逆贼许褚,被许褚亲手斩杀在战场上……” “我起义大军见张玉将军战死,战斗力徒然倍降,最终大败于对方……” 付友德浑身颤抖,战战兢兢地口述战报,似乎仅仅说出这一切就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勇气。 朱棣死死盯住前方,仍然未从这样令人震惊不已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刚刚还在无限畅想的顺利战局,此刻就如同虚无的泡沫,在自己面前尽数破碎,灰飞烟灭! 平安盯着怔怔的朱棣,瞬间手足无措了起来。 义父聪明一世,该不会接受不了这样的重大打击,被吓傻了! “义父,您要冷静啊!” 朱棣目眦欲裂,眼中似有鲜血要滴落出来。 “他妈的,上当了!” 听到朱棣直呼上当,平安这才逐渐反应过来。 确实不对劲! 按先前扬州城传来的情报,许褚此刻应当带援军支援高桥镇,并不在扬州城北部的高邮才是! 即便许褚并未亲自带兵支援,而此时高邮剩下的士兵人数也绝不足以抵挡住张玉的攻势才对。 更不要提他们剩下那点人马可以大败张玉的攻城大军了,甚至斩杀张玉于阵前了! 难道说…… 皇城内传来的情报有误? 朱棣眉间皱成一个疙瘩,眼中射出的寒光阴气逼人,比帐外的寒气还要再阴冷几分。 痛失张玉的打击如今都变得次要了起来,眼下最重要的,是皇城内怎么会传来错误的信息? 并且有很大可能,朱啸风此时此刻已经看透了自己在他身边事先安插好的眼线! 若是失去了这个重要的情报来源,今后的对战就实在难以抢占先机。 朱啸风那厮素来诡计多端,心思阴险,真要与他对战起来,恐怕难以再处处占领上风。 想到此处,朱棣知觉堕入冰窖一般,周身寒冷无比。 “不对啊义父,有件事蹊跷得很!” “义父,您说支援夏侯杰的部队若不是从高邮出发,又会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难不成真如朱啸风口称一般,大齐眼下当真有三十万大军!” 朱棣缓缓摇头,由于近年来灾祸不断,先帝已有多年都未曾大肆征兵。 以自己对大齐的了解,军中将士绝不可能有三十万之多。 但支援高桥镇的士兵也绝不会从天而降,莫名出现。 莫非…… 朱棣走出帐外,向对岸遥遥望去。 长江北岸,瓜洲渡宛若一尊沉睡巨兽,在黑暗中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它就隐藏在夜色之中,远远看去,宛如一座空城。 朱棣心中,瞬间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176章 这个人,留不得 平安尾随朱棣出了帐篷,与朱棣并肩而立,共同举目向远处望去。 江面上升腾起了一层薄雾,在月光笼罩之下显得格外依稀朦胧,仿佛海市蜃楼一般,显得如此虚浮。 烟笼寒水月笼沙,说的大抵就是眼前这番景象了! 平安望了半晌,只见瓜洲渡、长江、月色都如同往昔一般,甚至更加平静一下,除此之外并无什么不同。 “义父,这瓜洲渡眼下是攻打无望了。至少眼前这座城门,是不能再攻打了!” “道衍大师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其他城镇再如何道阻难行,瓜洲渡上只要还有先帝牌位一日,我军就只能远远观望一日!” 平安见朱棣沉默不语,向瓜洲渡的方向久久驻足凝视,以为朱棣又对瓜洲渡动了什么念头。 不得不说,皇帝在城墙上挂先帝牌位这招实在下流,但又实在高明! 燕王起兵造反打着先帝的名号,尽管人人皆知这只是一种口头上的自我安慰,但正是由于这个名号,使得燕王起兵才得以名正言顺。 而皇帝将先帝摆在了明处,燕王若是执意强攻,无异于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就好比是一层窗户纸,两边的人都只能揣着明白当糊涂,谁都不想先行一步,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就是这么一尊小小的牌位,却如同孙猴子头上的金箍一般,死死罩在了燕王朱棣的头上。 朱棣见此牌位,怎能不气、怎能不恼! 但朱棣却并未接平安的话,只是更加玩味地看着眼前的瓜洲渡。 在夜色衬托下,瓜洲渡更加空荡诡秘,仿佛城墙内空空如也,并不存在活物一般。 “瓜洲渡西郊的密林是否彻底搜查过?当真没有苏灿的踪影?” 平安见朱棣骤然又提起苏灿,不免有些摸不着头脑。 “义父,距离搜查苏灿已过去一天一夜了。” “我军将士掘地三尺,将这片密林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看到苏灿的半点踪影!” “别说苏灿人影,就连当初他胯下那匹战马也杳无踪影。” “况且,据扬州城内传来的情报,皇帝还向苏灿下令,要他死守瓜洲渡,务必要按兵不动!” “情报?” 朱棣眯起老谋深算的狐狸眼,眼中满是自我嘲讽。 “本王已经被所谓的情报狠狠摆了一道,难道还要继续被这虚假的情报蒙骗下去吗?” 想到情报有假,平安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 如今扬州城情报有误,两大将军一死一伤,余下大军又被困在瓜洲古渡门前。 起义靖难,到了这一步,该如何是好! “你难道不觉得,朱啸风吩咐苏灿严防死守,有些太过刻意了吗?” “没有他的指示,苏灿又岂敢轻举妄动?” “这句务必守住瓜洲渡,不像是说给苏灿,倒更像是说给本王听的!” 看着朱棣逐渐豁然开朗的模样,平安依旧十分不解。 “说给义父?可是狗皇帝即便不说这一句话,我大军也断不会贸然强攻瓜洲渡啊!” 朱棣摇头:“话虽不假,但苏灿在与不在,对我军来说,却有本质上的区别。” “从前苏灿安然无恙,城墙上又有先帝牌位,本王断不会贸然有所行动。” “但若是苏灿不在,士兵们无人看守,只需略微施压,对方必定军心大乱!” 听了苏灿的分析,平安眼中逐渐恢复了一丝灼热。 “所以义父您是认为,苏灿确实已经安然无恙,但亲自率领一部分士兵,前去支援了高桥镇!” “不错,本王确有这样的想法!” 朱棣捋着胡子,对自己头头是道的分析显然十分满意。 “如若真如本王所言,那么我大军只需再次围剿瓜洲渡,逼对方自乱阵脚,漏出破绽便是!” 压在平安心头的石头瞬间卸了下来,平安顿觉眼睛也凉了,呼吸也顺了,数九寒天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高!实在是高!” “义父英明一世,一番分析鞭辟入里,孩儿如同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啊!” 朱棣挥挥手,止住平安源源不断的马屁。 “但这一切,都仅仅只是本王方才一念之间的猜测。” “毕竟朱啸风那厮素来卑鄙无耻,心怀叵测!没点歹毒的心肠,当真是算不出这小子下一步要走什么棋!” 平安沉吟半晌,向朱棣进言道:“义父不如快马加鞭,送信回建康府,问一问道衍大师的意见?” “毕竟道衍大师心思缜密,老谋深算。” “原本道衍大师为义父献出的一系列计谋是极为精妙的,不仅能重创苏灿,还能轻而易举夺下高邮、广陵。” “只可惜,在狗皇帝身边安插的眼线不知究竟出了什么岔子,这才导致义父的计划全部落空!” “如若一切都依照道衍大师的计划进行,想必此时,义父已然砍下狗皇帝脑袋了!” 听闻平安提起扬州城中安插的眼线,朱棣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鸷。 若不是此人乱传消息,张玉也不会战死沙场! “这个人,留不得。” 平安正滔滔不绝赞颂道衍如何足智多谋,听到朱棣出神间冒出的一句话,不由得大吃一惊。 “义父,道衍大师为您的大业鞠躬尽瘁、呕心沥血,万万不能杀啊!” 朱棣见平安胡言乱语,瞬间有些迷茫:“谁说要杀道衍了?” “是您方才说的,这个人,留不得呀!” 朱棣有些无奈:“本王是说,留在朱啸风身边的细作,万万不可再留了。” “朱啸风假意传出情报,为的就是让细作将情报传出,从而迷惑本王视线。” “这就证明,朱啸风早已查明细作的身份!” “若是让细作落在他手中,那细作再道出什么有关于本王情报的话……” 平安当下会意,对自己慢半拍的反应有些微微懊恼。 “是、是!孩儿愚钝,竟然未能想到此处!” “孩儿这就飞鸽传书,命人速速动手!” 朱棣挥手遣退了平安,伸手掀开门帘,欲返回到营帐中。 在寒风中站的久了,双足已有些微微冻僵。 躬身进营帐那一瞬间,朱棣再度回首,向黑暗深处遥遥望去。 朱棣明白,自己绝不能令战局再度失控! 第177章 杀人灭口 月落乌啼霜满天。 卯时二刻,东方已渐渐露出了鱼肚白。 而一轮明月正渐渐黯淡下去,将天空留给即将冉冉东升的旭日。 这是一天之中最寒冷的时刻,王振站在养心殿外,再次呵出一口热气,暖暖已经冻僵的双手。 作为皇帝的贴身太监,他无必要时刻侍奉在侧,皇帝若要就寝,王振务必要守在门外,以供皇帝有任何不时之需。 王振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回首向殿内望去,隐隐能望见层层纱幔,以及殿内檀香升起的袅袅青烟。 不用想也知道,朱啸风此刻正搂着身着轻纱寝衣、玲珑有致的卫贵人呼呼大睡呢。 想起卫贵人的轻纱寝衣,寒风中,王振心头瞬间涌起一阵暖流。 那是前几日当值,王振替朱啸风脱靴时,无意间看到的。 纱幔中的美人儿露出了半条玉臂,那玉臂之外覆盖一层薄薄的倩色纱衣,撩得人心痒不已。 那倩色薄纱自此便牢牢印刻在王振心里,让王振一再探索,只想看清那薄纱下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卫贵人平日里宽待宫人,每次自己奉茶时,卫贵人都会微微对自己侧头。 有一次收茶具时,自己不小心碰到卫贵人的玉手,那滑腻柔软的触感,令王振失眠了好几宿。 虽然不是真正的男人,但王振却依旧有着身为男人最为原始的渴望与本性。 面对这样的美人,没有人会说自己不可以! 遥想自己为算是燕王立下了汗马功劳。 待义军攻入扬州城时,求燕王将这个粉雕玉琢的美人儿赏赐给自己,应该也不算什么过分要求! 想起卫子夫白得发光的玉臂,王振竟悄悄火热了起来。 自己身上那个不存在的地方,甚至也有了那么一丝反应。 王振心猿意马,在寒风中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悄然出现的一双黑手。 “唔……” 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王振已被人牢牢掩住了口鼻,向养心殿外拖去! 晨光还未完全显露,皇城依旧笼罩在半明半暗之中。 平日里到了这个时辰正是最难熬的时候,当值的太监宫女熬的久了,到这个点都会偷懒那么一会儿。 因此养心殿外除了王振,也并没有什么其他人会出现。 王振被人死死钳住口鼻,发不出半点求救的声响,之后用手胡乱地向后抓挠着。 但当然,王振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 身后之人力气奇大无比,两三下便将王振拖到了养心殿外的御花园中,并且手劲还在不断加大,显然是想将王振活活闷死! 王振双脚胡乱扑腾着,掀起一阵尘土。 只可惜在这明暗交接之时,皇宫内并无太多人当值,完全无人注意到御花园中这小小的一隅。 意识在一点点模糊,王振的大脑犹如被人灌满了水银,逐渐沉重了起来。 困意逐渐占据了王振的意识,王振仿佛好久都没有这样疲惫过了。 好困,好想睡啊。 噗! 就在王振快要彻底陷入昏迷的一瞬间,这双黑手却突然一松,失去了所有力量,从王振的口鼻上滑落! “呼!咳咳咳咳咳……” 王振连滚带爬向前膝行了几步,无比贪婪地向肺里灌送着新鲜的空气。 尽管寒冷的空气进入胸腔,令王振剧烈而连续地咳嗽了起来,但王振这辈子都从未想此时一般,如此渴望这股寒流。 待王振平复了半晌,好不容易将气喘顺,这赤红着脸,想起方才自己身后骤然浮起的杀机。 谁要害自己! 王震连忙掉转头去,只见身后一名黑衣男子如同鬼魅一般,正死死钳住另一名蒙面男子的双手! 黑衣男子神色淡定,仅用一只手便将蒙面男子牵制住。 而蒙面男子显然是用尽力气,想要摆脱黑衣男子的控制! 蒙面男子见事情败露,登时面露凶光,飞起一脚直踢向黑衣男子的要害! “这么阴?” 黑衣男子不得不伸出手抵挡这阴险下贱的一招,却不想被那蒙面男子强占了先机。 蒙面男子飞速掏出袖里短剑,刺向了黑衣男子的面门! 咣当! 只见一阵银光闪过,蒙面男子便连手带剑,应声坠落在地。 原来竟是黑衣男子将蒙面男子的手臂砍下,以抵挡这袖里剑的攻势。 “乖乖束手就擒就没这么多事了,找死!” 黑衣男子连连摇头,似乎很是替蒙面男子不值。 蒙面男子忍受着剧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碎了藏在牙间的剧毒。 只见他突然剧烈的抽搐了起来,两秒钟之后便七窍流血,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 王振哪里见过这样的惨烈景象,吓得拔腿就跑,却不想那黑衣男子竟似鬼魅一般,顷刻间便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鬼啊!” 听着王振的惨叫,黑衣男子再次头疼了起来。 他实在不懂,这些人怎么看见了自己,第一时间都会先说“鬼”这个字? 自己长得难道就真有那么可怕吗? 黑衣男子懒得与王振解释那么多,便如老鹰捉小鸡一般提起王振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王振见此人力气比方才死去的男子更甚,以为自己死期将至,一时间面如土色! 不知这鬼魅一般的男子会将自己带到何处? 遥想自己还尚未撑到燕王功成那天,也还未一亲美人芳泽,便要命陨此处,王振心中升腾起一股悲凉之感。 然而这黑衣黑面的鬼魅男子却轻车熟路,将自己拎在手中,竟一路来到了……养心殿中! 荆轲将王振拎在手中,这小太监还没一头羊那么重,提着他根本不需要花费非任何力气。 养心殿中,朱啸风和衣而坐,仿佛已经等候二人多时。 “怎么这么久?” 见到荆轲提着王振姗姗来迟,朱啸风傲娇地皱起眉来。 “按你平时的速度,早就应该把人带来才对。” 荆轲摇摇头:“有人要杀他,结果那个人又自杀了。唉,总之乱得很,说不清。” 朱啸风沉吟半晌,眼神转向另一旁,看着趴在地上抖若筛糠、极为惊恐的王振,缓缓才开口。 “看来,燕王朱棣可比朕要狠毒的多!” 第178章 嘴倒是挺硬 王振跌坐在地上,惊悚一颤,敏锐地捕捉到了朱啸风话中暗藏的玄机。 难道说,方才是燕王派人来暗杀自己? 怎么可能! 自己为燕王提供了如此关键重要的情报,为燕王起义之举立下多少功劳? 而燕王竟然想把自己杀了! 自己死了,燕王还能从哪里获取情报? 王振趴在地上,完全不敢抬头与皇帝对视,大脑却在急速运转着,想知道自己眼下究竟是面对怎样的变故! 朱啸风淡淡一笑,居高临下望着王振。 听到朱啸风若有似无的笑声,王振只觉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那皇帝毛孔中冒出的森然凉意比数九寒天还要更甚! “说,什么时候的事?” 王振的心跳疯狂漏跳了一拍。 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已经清楚了自己的细作身份? 王振不敢确定,但见朱啸风开口并不简单直接,心中愈发迷惑了起来。 “陛下,奴才愚钝,实在不知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朱啸风感到一阵好笑,自己话说的都如此明显,王振竟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刚刚才死里逃生,如今却能再度伪装起来,与自己打哑谜。 不得不说,拥有这样强大的心理素质,王振实在是一个十分合格的间谍。 “说出真相,朕饶你不死。” 看到朱啸风轻描淡写的模样,王振再度打了一个冷颤! 自己将情报传给燕王朱棣,等同于叛国大罪,若此刻真如竹筒倒豆子般和盘托出,岂不是更加坐实了自己通敌的罪名! 眼下皇帝却只是盘问自己真相,看来他手中并没有掌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若是继续装糊涂,打死不承认与燕王勾结一事,皇帝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必定不会轻易让自己送命。 而自己顶多就是受写皮肉之苦,撑到燕王攻进扬州城的那一天,便可得到解救! 王振心里快速盘算着,嘴上愈发硬气了起来。 “方才奴才在外值守,遇到刺客行刺陛下,便拼死拦在了养心殿前!” “还好……还好这位侍卫大哥及时出现,”王振抬头瞄了一眼荆轲,见对方阴沉着脸,便急忙垂下了头去。 “多亏侍卫大哥,才让奴才与陛下都免遭贼人的毒害!” 荆轲一声冷哼,这个太监别的硬不了,嘴倒是挺硬的。 对于方才发生的种种,他竟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编篡出另一个毫不相关的故事来。 若不是自己在背后目睹了蒙面男子是专门冲着他而来,荆轲当真要信了他的一番鬼话! “是吗?” 朱啸风淡淡挑眉,却对王振的表现并不惊讶,显然早已料到他口风会这样紧。 不过想想也是,朱棣那老贼向来行事谨慎,断不会挑选些废物软蛋安插在自己身边,为他传递情报。 “看来,朕今天当真是没本事撬开你的嘴了?” 听着皇帝漫不经心的话语,王振心里越发没底了起来。 平心而论,王振发到更愿意看到皇帝大发雷霆、恼羞成怒的暴躁模样。 而眼下他这样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倒令自己心中更加剧烈地打起了鼓。 那样笑咪咪的眼神,就仿佛猫捉到耗子却不着急一口咬死的眼神。 那是胜券在握,迫不及待想要展开一场虐杀的眼神! 饶是如此,王振却依然坚定自己的想法。 自从自己为燕王效力卖命,就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眼下即便朱啸风真的将自己杀了,自己也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看到王振不在接话,朱啸风心中已经了然。 王振虽然是个太监,但是口风极严,不该说的话坚决一个字都不说。 面对这样有坚定立场、有原则的人,即便是个阉人,朱啸风还是打从心底十分佩服的。 “没关系,朕没本事撬开你的嘴,自然有旁人有这样的本事。” “把他带到大理寺。” 听到大理寺三个字,王振心中竟涌现起一阵狂喜! 既然身为细作,王振早对大理寺七十二道刑罚烂熟于心。 这些刑法在王振眼中,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根本不足为惧! 想当初自己挥刀自宫,也不过是眨眨眼的事情。 那些刑罚对自己而言,完全不值一提。 王振恭恭敬敬向朱啸风叩首,颇为动容。 “陛下,奴才没有做过的事,就是死也不会承认的!” 说罢,王振便昂首阔步,被荆轲的手下带出了养心殿。 如若不是证据确凿,看着王振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义的架势,朱啸风真要听信为真,将他当场释放。 只可惜当初发出错误情报时,李斯、和珅二人都早知情报是假,只有王振一人被蒙在鼓里,听信为真。 而朱棣也正是听信了自己传出的虚假情报,当真以为高邮无人镇守,这才会大意轻敌,折损了手下张玉的性命! 朱啸风轻轻靠在椅背上,既已确定了王振的间谍身份,就等大理寺能将他的嘴敲开了! 荆轲站在一旁,亲眼目睹了王振如此会装模做样的架势,心中倒有些替皇帝担心。 “大理寺那些手段,真能制服得了此人吗?” 朱啸风自信一笑:“换作之前,朕也要为这个问题感到忧心。” “但是眼下有了小耿,朕认为这应该算不得是什么难事。” “小耿?谁是小耿?” “这件事说来话长。” 荆轲摇摇头,太长的故事,他没有兴趣听。 “不知苏灿到底醒了没有。不过我有件事,挺想和你商量的。” 朱啸风从未听到荆轲向自己说“商量”二字,如今听到他这番话语,颇为惊讶的抬起了头来。 “你要说什么,但说无妨。” 荆轲清清嗓子,显然对接下来要说的一番话极其认真。 “我虽不知前线发生了什么战事,苏灿昏迷未醒也是昨夜听你先聊,告知于我的。” “但我知道,失去了苏灿的统领,接下来的仗一定十分难打。” “我在想,也许我可以为你披甲上阵,暂时接替苏灿的位置。” “毕竟身为一个男人,在这样的危急关头,谁都有义务挺身而出,抗下这一切。” 第179章 朕没有那种奇怪癖好 朱啸风从未从荆轲嘴里听到过这样的话。 这一番话虽然十分平静,却展露了荆轲从未表达出来过的的赤诚之心。 朱啸风从前只以为,荆轲肯跟着自己,是因为自己贵为一国之君,可以给他所有人都给不了的珍馐美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荆轲竟也对家国大事如此上心,拥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样的觉悟。 朱啸风盯着眼前的荆轲,一时颇为动容,眼中不知不觉腾起了一阵薄雾。 “朕知道你的心意,朕也能看到你的决心。” “看到你有这样的雄心壮志,朕很欣慰,也很感动。” 荆轲被朱啸风的眼神看得极其不自在,再次别扭地清清嗓子。 “咳咳,我说的话可都是考虑过的。只要你一句话,我即刻就能出发。” 看到荆轲如此坚持,朱啸风连忙接着解释起来。 “但带兵征战不是请客吃饭,并不是自己一人武艺高强,就可指挥千军万马的。” “不是朕不相信你的实力,也不是朕不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只是有一说一,如今朕当真还离不开你,前线固然重要,但朕还需要你留在朕的身边,明白吗?” 荆轲望着朱啸风十分关切动容的模样,瞬间有种十分异样的感觉。 “你……你该不会?” 朱啸风登时涨红了脸:“朕可没有那种奇怪的癖好啊!你不要乱想!” “朕只是单纯的觉得这种危机关头,身边还是多留几个高手比较妥当!” “万一朱棣真的攻到扬州城里,朕孤立无援可怎么行!” 话虽如此,但朱啸风却是有别的考虑。 当然不能让朱棣真的打进来,可说实话,荆轲也确实不算个能带兵打仗的将领。 若是真的让荆轲上战场,恐怕他一言不合就只能趁夜单独去取敌方将领首级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看着朱啸风不知又在沉思些什么,荆轲有些无奈,看来想要征战沙场的愿望又落空了。 “朱棣直到细作露出马脚,还不知道会再往你身边塞什么人,想什么阴招来对付你。” 朱啸风否认道:“这个办法一旦被朕识破,朱棣就绝不会再用第二次。” “不过你有一点说的没错,朱棣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上一次朕利用王振传出了错误的信息,使朱棣损失惨重,但此法却再不可用了。” “不仅如此,朕的确应该主动出击,不能再坐等朱棣率先出手了。” 荆轲想想关于战局的一切就有些头疼,看来自己确实不是率兵打仗的料。 见外面天色逐渐亮了起来,荆轲向朱啸风劝道:“快早朝了,你不如再歇一会儿。” 朱啸风摇摇头:“睡不着,不睡了。朕头疼。” 苏灿如今还未苏醒,夏侯惇战死沙场,能继续带兵作战的就只有夏侯杰、许褚二人。 荆轲虽有心挂帅,但他与人交流甚少,到了战场上根本发挥不出他的真实能力。 而霍去病虽有将帅之才,但他毕竟年纪尚小,就这样让他到前线作战,朱啸风根本放心不下。 朱啸风细细复盘,只觉眼前的情况比开战初期还要再复杂得。 哪怕能再有一人,能为自己披甲上阵,发动奇袭,打朱棣一个措手不及,自己就能将这场战役的形势完全扭转过来! 但放眼整个朝堂,都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这样的人才。 朱啸风喟然长叹,试问整个大齐什么最珍贵?当然是人才! …… 高桥镇外,长江西岸。 “……四十五,五十。” 士兵长清点完各自队列所剩人数后,再一层层向上报去,最终汇集到了夏侯杰处。 夏侯杰看着名单上剩余士兵的数字,心中如同海啸般卷起了滔天巨浪。 高桥镇原有八千驻守士兵,夏侯惇接到朱能带兵前来的消息后,便亲自带领余下所有人马到此集结。 没想到仅仅一天一夜的守城战役后,总计两万五千的守城士兵,如今却只剩下不到三千人之多! 若是援军没有出现,或是援军再晚些时候到…… 夏侯杰只感到一阵后怕,不敢多想,当即就紧紧握住率领援军赶来解围的援军首领。 “多亏你们来的及时,否则高桥镇失守,广陵不保!” “你那一箭不仅解了我的围,更是救了我的命啊!” 夏侯杰言不由衷,面对眼前这个气宇轩昂、意气风发的救命恩人,心中有太多想要说却说不出口的了。 援军首领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末将也不过是临危受命,收到我们将军的命令,才连夜赶来的。” “对了,还没来得及问。” 夏侯杰正色道:“你们可是从高邮赶来的援军么?许褚将军还好吗?你们那里还没有出现叛军吗?” 援军首领听到夏侯杰的一番发问,忙机警地向四周张望了一圈,旋即拉着夏侯杰走向一旁,似乎要说什么十分机密的事情。 “夏侯将军,末将并非是从高邮赶来的援军,所以不曾见过许褚大将军。” “哦?那你们是圣上从武王手中调来的护卫队吗?” 援军首领再度摇头:“武王率领他手下八千铁骑,为陛下镇守仪征。仪征乃是渡江北上的第二道防线,绝不能轻易调兵的。” 夏侯杰见眼前的年轻人一直在否认,却也不正面告知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援军,心中不免焦急了起来。 “那你到底是谁?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援军?” 年轻人神情十分严肃:“这件事,我们将军千叮咛万嘱咐,说只许告诉夏侯将军您一人。” “末将名叫杨广,本是苏灿大将军手下一个小小的士兵长。” “前日,我们副将赵无极突然得到圣上急报,要求我们驻守瓜洲渡的士兵连夜出发,火速支援高桥镇。” “但是我们苏大将军还未苏醒,赵将军放心不下,便派遣末将率领人马,前来支援夏候大将军!” “还好末将并未来迟,否则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第180章 服从、服从、服从! 苏灿和赵无极二人,夏侯杰倒是都认得。 尤其是那个赵无极,与自己还有些不得不说的过往。 二人同为副将,虽说没什么过节,但在各自的心里,都认为自家将军要更胜一筹。 尽管平时苏灿与夏侯惇交集不多,尤其是那苏灿佛系的很,若是可以免了早朝,怕是上朝都不愿意来。 但这两个副将,可以说是都牟足了劲儿要为自家将军争口气,平时见面都恨不得拿鼻孔去看对方。 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生死存亡的关头,竟还得是靠赵无极遣人来为自己解围。 夏侯杰微微叹息,人世间的种种就是这般起伏无常,难以捉摸! 抬头望着眼前这个自称杨广的年轻人,只见他背着一把长弓负手而立,虽说刚刚立下这样大的军功,但脸上却仍是十分谦卑的神色。 那赵无极平时眼光极高,能受到他的托付带兵前来支援的将领,想必也是十分优秀的人才。 夏侯杰颇为欣赏地拍了拍杨广的肩头,眼神中充满了赞许的神色。 “对了,你此次从瓜洲渡赶来支援,看上去少说带了有两万精兵出动?” “眼下高桥镇危机解除,你也可带兵速速回到瓜洲渡复命了。” 李广闻言,顿时面露尴尬。 “不瞒夏候大将军,当初陛下给我们将军的命令是,瓜洲渡全军出击,全力支援高桥镇。” “什么!” 夏侯杰大吼一声,惹得远处一众士兵纷纷向他所在的方向投去了目光。 “也……也就是说,现在瓜洲渡中一个兵都没有,成了空城?” 夏侯杰尽力遏制住内心的震惊与恐惧,压低了嗓子向李广问道。 “也不完全是,城中还留下了近千人的护卫队,保护苏大将军与赵将军的安全。” 千人护卫队? 有个屁用! 若是朱棣大军强攻进瓜洲渡城墙内,这一千个护卫队能起到点什么作用? 不过是螳臂当车,蜉蝣撼树罢了! 夏侯杰连连咂舌,这个皇帝是在是胡闹! 广陵固然重要,但也不能舍弃瓜洲渡这样的重镇,将兵力全部调来此处! 这个皇帝,究竟想干什么! 说这个皇帝鼠目寸光,但他却懂得及时派兵前来支援,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未大败于朱棣过。 说这个皇帝目光长远,他又将重兵本应好好把守的瓜洲渡空了出来! 夏侯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对眼下的战局愈发看不透了。 “大将军!扬州城北发来战报!” “嗯?扬州城北?” 听到许褚那边有消息传来,夏侯杰的注意力瞬间被分散了过去。 “是啊大将军,战报似乎很早就到了,只是方才与叛军交战,并未来得及查探。” “什么情况?” “许褚大将军大败叛军,将叛军首领张玉斩杀于阵前!” 听到这样的捷报,夏侯杰瞬间一扫方才的阴霾,眉开眼笑了起来。 “好!好啊!我就知道许褚那老小子好样的,也不枉夏侯大将军曾经如此看好他!” 想到战死的夏侯惇,夏侯杰不免又是一阵伤感。 看到夏侯杰似乎想到了故去的将军,李广连忙出声安慰:“夏候大将军,人死不能复生,还请您节哀顺变啊!” “许褚大将军打了胜仗,叛贼朱棣又被困在瓜洲古渡之外,眼下他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广陵了。” “您说,此时此刻,末将还敢轻易撤兵吗?” 夏侯杰仔细分析了一番李广的话语,发现他说的话不无道理! 扬州城其他几处,朱棣要么没法打,要么打不赢。 眼下唯一还有希望打胜仗的地方,就是自己所镇守的广陵了。 “依你所言,高桥镇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再次迎来一场恶战了?” 李广神情严肃,并不正面回答夏侯杰的问题。 “末将不敢说。当下朱棣要做什么,末将并不敢揣测一二。” “只是现在,不是我们在和朱棣赌,而是圣上在和朱棣赌!” “圣上就是要赌朱棣不敢轻易动瓜洲渡,就是要赌朱棣会再次向广陵发起强烈攻势。” “无论如何,作为守城将领,末将相信圣上的决断,也一定会遵从圣上的命令!” “身为大齐将领,末将能做的,就是服从,服从,服从!” 听着李广坚定而掷地有声的话语,夏侯杰有那么一瞬间的羞愧。 自己作为夏候大将军的副将许久,却并未从夏候大将军身上学到这些作为军人最为珍贵的品质。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只有二十出头,但却眼神坚毅,无惧无畏,一心只想着该如何服从并执行好命令。 这是同样作为将领的自己身上从来都不曾出现过的,身为军人的第一要务! 夏侯杰觉得,这个李广,实在有难得的将帅之才。 “哈哈哈哈!我从军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你这般年少有为的奇才!” “我与你一见如故,若非相遇在这战场之上,我当真想与你秉烛夜谈,喝个一醉方休!” 杨广见夏侯杰如此潇洒豪放,不禁也随声同他一同大笑起来。 “承蒙大将军不嫌弃!饮酒就免了,末将与大将军相见甚欢,也想与大将军畅谈一番啊!” 二人都是爽朗真性情的汉子,大笑着一同进入营帐,高声阔论了起来。 …… 午时三刻,长江南岸的京口镇内遍布了驻守的玄甲士兵。 “王爷,建康府回信来了。” 朱棣精神一振,忙从付友德手中接过道衍的回信,展开仔细地读着。 “王爷:建康府一切如常,王爷切勿挂念。” “如今张玉战死,朱能战败,但对王爷而言,却并不算险象环生的绝望境地。” “皇帝手中绝不会凭空出现援军数目,出现在高桥镇的敌军增多,其他地方的敌军势必就会有所减少。” “属下也同意王爷的揣测,甚至属下认为,王爷的想法可以再大胆一点!” “属下认为,眼下不仅仅是苏灿带兵支援那般简单。” “不出意外的话,瓜洲渡现在,应该已经成为一座空城。” “王爷只需稍稍施压,令对方主动漏出破绽便是。” “瓜洲渡,已在王爷囊中。” 第181章 重返困局 朱棣将道衍的信来来回回读了三遍,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虽然自己那个倒霉侄子从小就以草包文明,但也不至于自掘坟墓、自挖火坑! 难不成他当真就蠢到这个地步! 瓜洲渡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长江北岸第一大重镇! 那是自建康府北渡长江、进攻扬州的必经之路。 难道他真的会蠢到放弃瓜洲渡,转而去支援广陵? 难道他当真以为把先帝牌位挂在城墙上,就能抵挡住自己的千军万马? 这不是天真,这属于傻的令人心醉。 但想起城墙上的先帝牌位,朱棣还是不免一阵头疼。 即便自己与道衍的猜测都没错,瓜洲渡现在是一座空城,但先帝牌位依然还挂在上面。 只要有那个小小的灵牌在一日,无论瓜洲渡内坐拥百万雄师也好、早已是一座空城也罢,都是自己无法轻易进攻踏足的地方。 这个问题对朱棣来说,实在是个无法忽略的大难题。 傅友德望着朱棣阴晴不定的面孔,也不知密信上的内容是喜是忧,并也不敢贸然向朱棣发问。 “难道说,本王真的就拿瓜洲渡束手无策了么?” 听到朱棣的喃喃自语,傅友德略一沉思:“王爷,您打或不打,瓜洲渡就在那里。” 朱棣白了傅友德一眼:“你这不是废话么!” “王爷,属下的意思是,瓜洲渡上的牌位永远都在那里,凭王爷自己的力量,是绝不可能让局势有所改变的。” “但是,如若可以让对方自乱阵脚,王爷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你的意思是……”朱棣的大脑逐渐清晰起来。 “属下的意思是,”傅友德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精光,“王爷的五万大军对于苏灿来说,绝对算是一个不小的压迫。” “属下就不信,日日面对这五万大军的虎视眈眈,他苏灿真就能无动于衷,置若罔闻。” 朱棣眼睛一亮,瞬间大喜:“没想到你小子……” “为王爷效犬马之力,是属下的荣幸。”傅友德的脸上尽显谦卑与恭敬。 傅友德的话没错,面对自己五万大军的磨刀霍霍,即便苏灿心理素质再好,也必然有濒临崩溃的那一天。 更何况若真如道衍所言,瓜洲渡城内若是早已无重兵把守的话,那么自己只需向瓜洲渡稍稍施压,对方势必就会自乱阵脚! 俗话说得好,量变引起质变。 如若之前苏灿还仗着瓜洲渡内有个几万人马可与自己抗衡的话,那么今时今日,瓜洲渡在自己的五万大军面前,完全就是纸糊的老虎,不堪一击! 那么到时自己将兵不血刃,不用出一兵一卒,就能攻下瓜洲渡。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必然要手刃苏灿,绝不会再让他从自己的手上逃出生天! 此时正值正午时分,京口镇县城中燃起了阵阵炊烟,炊事兵们有条不紊地给其余士兵们放饭布菜,兵营内洋溢着轻送的气氛。 江风徐徐吹入了京口镇中,即便太阳在头顶明晃晃的照着,洒在人的身上却并不算暖和。 一阵刺骨寒风吹过,士兵们裹紧了身上的战甲,赶紧埋头再喝上一口热汤,试图给瑟瑟发抖的身体带来一丝暖意。 “王爷有令!全体官兵收拾行囊,一刻钟后出发瓜洲渡!” 得到出发讯息的士兵们面面相觑,脸上满是不解与疑问。 怎么还要去打瓜洲渡? 这样寒冷的天气,没有人愿意再回到瓜洲渡的城墙下,闻人家煮火锅的肉香味。 上一次被苏灿火烧战船后留下的恐惧还历历在目。 即便那一次损失不算十分之惨重,伤亡人数也并不多,但那滔天的火光映亮了江面所带给人的视觉冲击,是久久都无法抹去的。 尽管心中百般疑惑与无奈,但身为士兵,他们并不敢对命令置若罔闻。 一刻钟后,接近五万大军再度乘坐战船,北渡天堑,剑指长江北岸的瓜洲渡城门外。 朱棣站在甲板上,顺着被江风撩起的浪潮上下起伏,望着对岸近在眼前的瓜洲渡城门,心中思绪万千。 上一次来这个地方不过是短短几天前,但在朱棣眼中,却仿佛过了好几个月那么久。 自己曾在这个地方被人羞辱,也曾在这个地方出其不意,狠狠埋伏了对方一波。 而这一次,自己再度回到这里,是来结束这一切的。 在朱棣的眼中,这一场战役早就该结束了才对。 自己蛰伏多年,十年磨一剑,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不可谓不用心。 十年来,自己不过就是在等一个机会。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朱棣心中愈发明白,机会不是靠等来的,而是要靠自己创造的! 起兵造反这样的事,向来都不可能有十分的把握。 但即便只要有一分的可能,朱棣也想要逆天改命,放手一搏! 自己精心准备多年,无论再人数上还是气势上,都绝对是能碾压朱啸风的存在。 即便因为自己一时的大意轻敌而小输一着,但朱啸风那下三滥的手段绝不可能让自己再次吃瘪。 这一次,自己必须赢。 没有别的退路! 无限思绪间,数百艘战船已经依次停靠在瓜洲渡岸边。 若是一切如常,瓜洲渡的城楼上应当早已燃起了狼烟才对。 而这一次,瓜洲渡上不仅没有报信的烟火与鼓角声,甚至远远望去,都望不到通信兵报信的身影。 这很不正常! 朱棣将这一切收在眼底,加上之前自己与道衍的猜测,朱棣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瓜洲渡空了! “传令下去,所有士兵,全部攀上瓜洲渡的城墙。” “这……” 傅友德面露难色:“王爷,先帝牌位还在上面挂着呢,就这样贸然攻进去……” “谁说要攻进去了?” 朱棣眼神一撇,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天气寒冷,本王令手下将士攀墙活动活动,取取暖,可有什么不妥?” 傅友德当下会意:“是是是,属下明白。” 于是乎,瓜洲渡的城墙上,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无数身着玄色铠甲的叛军攀上了城墙, 霎时间,光秃秃的城墙好似被镀上了一层黑色的漆面。 第182章 在墙上挂着吧 “副将军——大事不妙了!” 赵无极正坐在苏灿的病床前,仔细地帮着苏灿擦拭手臂,看到侦察兵兵长惊慌失措的冒失样,顿时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小声点,吵到大将军了!” 侦察兵兵长擦擦额头上的汗,看着床榻上依旧双目紧闭、嘴唇泛白的苏灿,心中的恐慌更加速蔓延了起来。 “副将军,叛贼朱棣再次率领大军袭来,目前已经攀上城墙了!” “什么?” 赵无极脱口而出,随即下意识地看向苏灿,唯恐自己过于激动的语调惊吓到睡梦中的大将军。 起身拉着侦察兵兵长走到房外,赵无极这才敢放大了音量,严肃地看着对方:“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副将军,今天午后侦察江面时,就发现朱棣的叛军战船再次横渡长江,来到瓜洲渡的城外。” “我们本来都以为,叛军朱棣绝不会强攻瓜洲渡,只是在城外继续驻兵罢了。” “谁知叛军一上岸就跟疯了似的攀上了城墙,但,但……” 赵无极心中着急,旋即迈开步子向城楼上走去:“但是什么?” “但是奇怪的很,叛军们只是停留在城墙上,却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什么意思?”赵无极渐渐停下焦急的步伐,偏过头向兵长看去,“什么叫‘只是停留在城墙上’?” 侦察兵兵长挠挠头:“总之奇怪的很,副将军,您快去城墙上看看!” 赵无极不再停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城楼之上,看着眼前的一幕,霎时间疑惑与震惊一齐涌上了心头。 只见城墙上被叛军布满了攀爬用的绳索,而在绳索之上则密密麻麻挂了身披战甲的叛军。 他们人叠人,无比紧密地挨在一起,齐齐挂在城墙上,但最为诡异的是,他们只是这样静静地挂着,仿佛一排排在冷风中被冻僵冻硬的烟熏腊肉。 “副将军,您说他们就这么挂在墙上,到底……到底什么意思啊。” 赵无极心里发毛,但也大概明白了眼下的情况。 叛军显然是有心攻城但却师出无名,所以只好这样静静在城墙上挂着,来给守城将士施压。 虽然连赵无极都认为,这样的方法实在蠢得不容置喙,但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一副诡异的画面还是极具有冲击力的。 瓜洲渡城墙并不算宽阔,朱棣的大军只有极小一部分攀上了城楼、在城楼上挂着。 远远望去,这些身着黑色铠甲的士兵如同一片拥有黑色甲壳的昆虫,全部静静蛰伏在城墙上,让人心中止不住地发毛。 赵无极甚至有那么一丝错觉,如若让他们这样长期压下去,瓜洲渡的城墙早晚有一日会被他们压塌! 身边有几个侦察兵看到这幅景象,已经忍不住小腿打颤、腿肚子直抽抽了。 赵无极暗骂一句废物,转身向城楼上的房间内走去。 “副将军,要不要再喊话朱棣,提醒他先帝牌位在此,不许他轻举妄动?” 赵无极略一抬手:“不。朱棣正是对这一点有所顾忌,所以才会暂时按兵不动,只敢向我军施压。” “现在去向他喊话,等同于我军自乱阵脚,先败下阵来了。” “所以,我们什么也不做。” “可是……”侦察兵兵长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分不清是惧怕、痛恨还是担忧:“就怕对方下定决心无视先帝牌位,一齐攻进瓜洲城,也只是须臾间的事啊。” 赵无极略有些无奈:“若真是如此,那我们就更是什么也做不了了。” “圣上调走了大部分援军前去支援高桥镇,我们手下只留下八百余人。更何况大将军尚未苏醒,大家心中都是惴惴不安。” “我们的确什么也都做不了,只有赌,和等。” “等?”兵长苦笑:“我们的援军前去支援高桥镇,但若是我们有难,圣上怕是再也找不出援军前来支援我们了!” “非也。” 赵无极摇摇头,不知为何,自从大将军昏迷之后,自己领悟到的道理越来越多,对战局也愈发有了自己更加深刻的见解。 “我说了,这一仗,先是赌,才是等。” “但不是我们在赌,而是圣上与朱棣在赌!” “圣上就是精准拿捏住了朱棣的冠冕堂皇,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赌他朱棣决计不敢贸然动手。” “若是圣上赌赢了这一局,那我们就可以安安心心地等。等李广顺利解围,等夏侯杰、许褚顺利解决叛军,那么我们眼下的难题,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兵长若有所思,似懂非懂:“那副将军,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 确实该做些什么,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实际上赵无极更想知道,朱棣为什么会去而复还? 尽管这样的行为的确能给驻守瓜洲渡的士兵们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但同时,朱棣手下的兵也会因此消耗大部分体力。 不能说得不偿失,但这至少也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 他为什么忽然又要这么做? 赵无极苦苦思索无解,不得不再一次由衷的感叹:若是大将军能够苏醒,就好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动机,但赵无极还是深深明白,面对朱棣的施压,自己确实要做些事情,才能稳定军心。 如若大将军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赵无极略一思忖,向一旁的兵长说道:“生火,煮火锅!” “煮火锅?”兵长双眼差点从眼眶中掉了出来,语气听上去像是快哭出来了,“副将军,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煮火锅呀!” 赵无极白了兵长一眼:“你听到外面什么声音了么?” 兵长支着耳朵听了半晌:“这……只有风声呀!” “不。”赵无极缓缓摇头,“你听那顺风传来的,不正是城墙上叛军铠甲撞在一起,叮叮咚咚的响声吗?” “这样好的伴奏,我军自然要好好珍惜起来,煮着火锅跟着唱歌,才不枉朱棣的一番心意!” 兵长哭笑不得,但看到赵无极并不似开玩笑,只好令手下抓紧准备去了。 看到兵长离去,赵无极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祈祷起来—— 老天爷,求您一定要保佑苏大将军早日苏醒过来! 第184章 小心胡大人 这么快就都招了? 朱啸风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这些细做都是经过严格培训,打死都不会招供的嘴严的主。 没想到仅仅不到半天的时间,这王振就把该说的全都吐露个遍! 该说不说,这大理寺当真是有点东西。 看到包拯满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朱啸风有些疑惑:“既然该说的全都说了,怎么还是这副表情呢?” 包拯回想起在大理寺中看到的那一幕,脸上顿时有些复杂:“陛下,人给您带来了,您……要不亲自问问王振。” 看着包拯吞吞吐吐的模样,朱啸风当下便了然了。 “你可是派小耿去审问王振了?” 听到小耿的名字,包拯明显身躯一震,似乎想到了极为可怖的场面。 饶是曾经亲自追查骇人听闻的蔡昆人蜡事件,朱啸风也从未见过包拯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 “陛下,您……您还是亲自问问。” 见包拯实在不愿多提及此事,朱啸风便挥手示意包拯将人带上来。 朱啸风倒是要看看,这个王振究竟被小耿折磨成了什么样,竟让包拯想起来都如此魂不守舍? 看到朱啸风要亲自提审王振,辛公公也不便多停留,便很识相地退下了。 不消片刻,包拯便亲自带着王振走了上来。 在这期间,朱啸风曾幻想过许多次再见王振是什么样的惨状。 遍体鳞伤应该是最基本的操作,甚至朱啸风都已经想到,王振会缺条胳膊断条腿,或是被人抬上来。 只是万万没想到,再次见到王振,他竟与早晨离开养心殿时一模一样。 不仅身体完好无损,甚至没有一丝丝皮外伤,看上去不像刚被大理寺提审了一上午,更像是去宫外采购了些东西回来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王振此刻就仿佛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一般,双眼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呆滞地跪坐在地上,看上去行将就木,如同一副僵尸。 对比早晨离开养心殿时,王振信誓旦旦的强硬模样,现在的王振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朱啸风当即就十分好奇起来,这个王振究竟在大理寺遭受了什么待遇?小耿究竟以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他了? “怎么,去了一趟大理寺,不会说话了?” 朱啸风讥笑地看着王振,忍不住出言揶揄道。 听到“大理寺”三个字,王振霎时间变得极为敏感,好似地上有无数的蛇虫都向他袭去了一般,让他不得不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陛下,求求您、求求您!不要让我再去大理寺,我什么都会说!我什么都愿意说!” 王振磕头如捣蒜,显然是对大理寺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朱啸风不明就里看向包拯,实在想搞清楚大理寺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竟然让王振这个心理素质极其过硬的间谍能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 但包拯只是微微垂首,眼中没有任何感情,仿佛也迫切想要忘记大理寺中所发生的一切。 朱啸风按下强烈的好奇心,毕竟过程不重要,只要能达到突破王振心理防线的目的,就已经足够了。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个小耿的确有两把刷子,倒也不枉自己大费周章,将他从耿家村带回了大理寺。 看着面前眼神惊慌的王振,朱啸风终于可以将埋在心中好几日的疑惑全部问个明白。 “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王振不再狡辩,垂着脑袋跪在地上:“我自小没有父母,被燕王朱棣一手培养长大。十年前,燕王就将我送到辛公公身边,派我暗中打探先帝情报。” 朱啸风眉毛微动,王振方才说的这一点,倒是和辛公公说的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这十年来,你早已为朱棣传达过无数的情报?” 王振供认不讳:“是。” “小太监无法出宫,你怎么将情报传递出去?” “燕王自有他的办法,我只需要将情报放在御花园的假山缝中即刻,到时会有人专门去取走的。” “还有谁?” “我不清楚。”王振木然摇头,“我在宫中只负责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一切,燕王自然会打点完毕。” 果然同自己想的一样,除了王振,宫中还有不少朱棣的眼线! 只是如今王振的身份暴露,朱棣一定会慎之又慎,绝不会给王振再次接触到其他细作的机会。 难不成查了半天,到王振这里却又变成了一个死局? 还是说自己力度不够,王振醒悟地还不够彻底? 朱啸风盯紧王振,向他确认道:“真的一个都想不起来?” 王振再次缓缓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 “行。我让小耿再好好帮你回忆回忆。” 朱啸风轻描淡写,示意包拯再次将王振带回大理寺。 听到小耿的名字,王振似乎再次回忆起了什么十分惊悚恐怖的事情。 “陛下,我是真的不知道!不……我知道,我知道!” 看王振精神错乱、言语颠倒的样子,朱啸风眉头紧皱,打从心眼里泛起了一阵反感。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 王振颓然趴在地上,大脑飞速运转着,为了不重回大理寺,他绞尽脑汁思考着一切对自己有利的消息。 “陛下,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其他人的一点消息,但是还请您务必小心胡大人!” 朱啸风怔了一怔:“胡大人?哪个胡大人?” 王振清清嗓子:“就是胡惟庸,胡大人。” “先前燕王曾经派我暗中给胡大人传信,虽然信是以火漆封住,我看不到信里的内容,但显然由此可见,胡大人和燕王的关系不一般啊!” 朱啸风靠在太师椅上,仔细回忆起胡惟庸往日的一言一行。 除去先前向自己进言,要重新选拔中书令之外,这个人似乎从未单独面见过自己,更不要提在朝堂上做出什么一呼百应的举动了。 据朱啸风所知,这个人曾经也算不得吕不韦的党羽,坐下门客也不算众多,最多只是为官年数多了些罢了。 看上去如此平平无奇一个人,为什么会被朱棣招入麾下呢? “查!” 朱啸风面色严肃,看向一旁的包拯说道。 看来在看不见的角落中,被自己忽略的细节还有太多太多! 第185章 破局的妙招 “还有什么,是你想要告诉真的吗?” 朱啸风睥睨着王振,对他的回答还不算十分之满意。 自己费尽周章,最后只得到一个似乎被朱棣拉拢、但却没什么实质性证据的大臣名字。 对于朱啸风来讲,这远远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王振在脑海中细细搜索着,半晌再次慌乱抬起头来。 “燕王、燕王还有一个极其宠爱的义子,叫平安!” 这老狐狸还有个义子? 这是朱啸风所完全不知道的。 不只是朱啸风,燕王朱棣膝下无儿无女,这件事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 有人说,朱棣自年轻后痛失所爱,发誓今生都不会再娶,所以如今还是孑然一人。 有人说,朱棣那方面不行,平时都靠吃药,所以活了一把年纪,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留下。 还有人说,朱棣品位不俗,有龙阳之好,不爱美女爱美男,因此绝不可能诞下亲生子嗣。 总之这件事传的玄而又玄,再加上民间百姓们的发酵,使朱棣未婚不孕之事变成当时最为流行的皇家绯闻。 但恰恰也正是因为朱棣无子,才会深受先帝信任,成为先帝唯一存活下来的兄弟。 如今细想来,朱棣自从十年前就开始为篡位谋反一事而排兵布阵,膝下无子这件事对他来说,搞不好也是自己计划内的一部分! 但如今,朱棣却冒出来个义子,这是朱啸风所没有想到的。 “燕王这个义子平安是什么人?” 王振老老实实摇头:“不清楚,但我跟在燕王身边时,这个平安就已经在燕王府中了。” “他与我年龄相仿,但我二人也只有几面之缘,后来平安就再没出现在燕王府中了。” “我听燕王府中的人说,为了避嫌,燕王是将平安送到了建康府,偷偷养起来了。” 果然是建康府。这个建康府中,到底还藏了朱棣多少见不得人的秘密! “你的意思是,这个平安现在还在建康府?” 王振否认:“如今打起仗来,平安不一定会留在建康府,而是极有可能就跟在燕王的身边,伴驾左右。” “但是有一个人,是一定会替燕王守住建康府的。而这个人对于燕王来讲,才是至为重要的关键!” 对燕王至关重要的人? 朱啸风眼神一凛:“什么人?” “此人名叫姚广孝,是个和尚,法名道衍。” 提起道衍和尚,王振仿佛又看到了他那双饱含阴鸷狠毒的双眼,一瞬间有些不寒而栗了起来。 “我不知道此人是从哪里来,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燕王身边的。” “总之当我被燕王收留的第一天,就见到这个人了。” “这个人可以说是燕王行走的锦囊,关于燕王的许多谋略,都是这个道衍和尚所参与提议的。” “甚至将我送入宫中为燕王打探消息,也是道衍和尚的主意。” 回想起这件事,王振眼中还是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恨意。 自己虽然父母早亡、是个小乞丐,但至少可以平安无恙地度过平平无奇的一生。 但道衍的一句话,不仅让自己成了太监,更是亲手将自己推进了权力斗争的漩涡之中。 如今事情败露,自己生死未卜,王振怎会不恨! 道衍这个名字,朱啸风还是第一次听说。 想不到朱棣看上去极具城府、心思缜密,背地里竟还要全靠一个和尚来为自己出谋划策! 若真如王振所言,道衍还在建康府,那…… 自己虽然不能主动出击攻打朱棣,但可以出其不意摧毁朱棣的建康老巢! 到时候生擒道衍,朱棣方寸大乱,这场战役自然也就打不下去了! 朱啸风心思一动,即刻拿出地图,查探建康府周围的地势情况。 自古以来,建康府都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城内固若金汤,几乎没有什么很明显的突破口。 甚至诸葛亮都曾经夸赞过建康府“钟山龙蟠,石头虎踞,真乃帝王之宅也”。 但饶是如此,建康府的东、西、南面还是会面对不同程度的威胁。 若是从长江东面进攻,可以令建康府猝不及防,只是大齐向来不重视水师的培养,所以江面作战是决计不能了。 若是从长江中游的江汉平原顺流而下,攻打建康,倒也不失为一种选项。 但朱棣早就将建康府一周七县攻打下来,使建康府被牢牢包围,若想采用这样的线路,必定会打起持久战,得不偿失。 朱啸风视线南移,看向位于建康府西南的采石渡。 建康府周围有上下两渡,即瓜洲渡与采石渡,都是极其重要的渡口。 自古江北之敌欲渡江攻建康者,多选此两处。 这也是为什么朱棣费尽心思,在瓜洲渡外苦苦周旋,也一定要拿下瓜洲渡的原因! 只是朱棣却忽视了同样十分重要的西南方,也就是采石渡所在的位置,并没有攻下位于建康府西南的博望。 若是能寻一支轻骑长途奔袭,有仪征秘密出发,绕道建康府西南的博望,通过采石渡顺利攻进建康府,那么建康府自然就唾手可得! “好啊!” 朱啸风大喜过望,自认为找到了一条绝佳的破局方案,但随即就意识到,自己正面临一个十分棘手的根本问题—— 眼下朝中能用之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还需要死死守住自己现在的位置,决不可轻易调动。 所以自己即便是寻找到如此绝佳的反击方案,也只是白高兴一场! 朱啸风仰天长叹,偌大一个大齐国,人才济济的大齐国,如今当真就再找不出一个可用之人了么? 难不成真的要让刺客荆轲替自己披甲上阵! 王振见皇帝突然一言不发,看了半晌的地图,此时又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一时间手足无措,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包拯也意识到王振还在此处,便出言向朱啸风提醒起来:“陛下,不如微臣先押王振回大理寺。” 说起大理寺,王振的脸上瞬间写满了抗拒,似乎是连这个名字都不想听见一般。 但朱啸风听见大理寺三个字,眼神却顿时亮了起来! 第186章 给朕取酒来! “你记不记得大理寺,还有一个神人?” 包拯看着突然兴奋的朱啸风,依旧一头雾水:“神人?什么神人?陛下可是在说小耿吗?” 想起小耿,包拯再次有些不寒而栗起来。 这个小耿看上去老实憨厚,一脸笑容憨态可掬,但只要真正见识过他制造刑具的手段,都会对这个人产生严重的心理阴影。 怪不得当初圣上即便微服私访,都要亲自将小耿带回到大理寺。 有这样的人才潜藏在大理寺中,天下怕是就再不会有不愿招供的犯人! 谁知朱啸风却摇摇头:“不,不是小耿。” 包拯见朱啸风欲言又止的模样,立刻会意,着人将王振带了下去。 待王振走后,朱啸风这才清清嗓子,一脸神秘,对包拯说道:“朕记得,及时雨好像还在大理寺中关着呢?” “及时雨?” 包拯一愣,对这么名字有些陌生,但好像又有那么些许回忆。 “陛下,您说的可是当初梁州的马匪头子,及时雨吗?” “正是此人。” 包拯一头雾水:“此人只是个马匪首领,当初和他的几个残党被苏大将军生擒,实属他们这帮马匪命好。” “此人无恶不作,老百姓家的一针一线都不肯放过。如此品行低劣、行为不端之人,怎能算得上是神人呢?” 朱啸风微微靠在椅背上,对包拯的话不知可否:“特殊时期,特殊对待。” “朕先问你,可知道为何当初明明马匪人数不多,却需要苏灿与夏侯渊、夏侯惇三人合力带兵,才能一举歼灭吗?” 包拯老老实实摇头道:“微臣不知。” 带兵打仗这种事,包拯向来不怎么感兴趣,也没什么天赋。 “那是因为,及时雨和他手下的马匪虽然人数不多,但胜在对地形足够了解,才可以做到处处伏击,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他们总能出奇制胜的另一个关键原因,就是人数不多。” 包拯有些不太理解:“古往今来,以少胜多的战役多少都会依靠一些运气,怎么及时雨人数不多,就能成为一种优势呢?” 朱啸风耐心解释道:“及时雨的人马不多,所以从不主动与人正面交战,而是选择打侧面、打游击。” “他们最擅长长途奔袭,绕至敌人的侧面与薄弱面进行突袭,并且绝不过多纠缠,拿到点甜头就跑。” “长期的骚扰之下,再固若金汤的钢铁军队也会一点点被他们蚕食殆尽!” “就好比,一个固若金汤的铁桶,你今天拿小榔头在这边敲一锤子,明天拿小匕首在那边凿一下子。” “虽然每次造成的伤害都不大,但长期这样折腾下去,铁桶总会有一角出现残缺破坏。” 听到朱啸风如此通俗形象的解释,包拯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瞬间恍然大悟。 “陛下英明,微臣悟了!那微臣即刻宣及时雨入宫觐见!” “哎,慢着!”朱啸风出声阻止道,“你先告诉朕,小耿到底在大理寺做了什么,把王振折磨成这副模样?” 听到朱啸风再度提及此事,包拯一时间有些吞吞吐吐了起来。 “这个……陛下……这种事情在陛下面前说起,实在是有些……侮辱圣听。” “况且陛下是刚用过午膳?如果听到此事,可能会有些影响陛下的胃口。” 朱啸风紧紧皱起眉头,难不成这个小耿还扬言要将王振做成人体蜈蚣了不成? “算了,朕是想知道,小耿的手段,大理寺是否已经人尽皆知了?” 包拯的脸色一言难尽:“陛下,岂止是人尽皆知啊,见到那副场景,天牢里瞬间就晕倒了好几位。” “很好,知道害怕就好。” 朱啸风对大理寺中发生的一切十分满意,“既然及时雨也见识过小耿的手段,那就将他带上来。” 包拯来御书房这一趟可以说是都处在云里雾里,不知朱啸风究竟是何用意。 不过圣心难测,既然陛下开口,自己照做就是了! 包拯的办事效率确实高,不消片刻,就将一名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中年人带了回来。 “启禀陛下,及时雨到了!” “若是陛下没有别的吩咐,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包拯便贴心地退了出去,给朱啸风留下单独与及时雨相处的空间。 朱啸风颔首,对包拯的办事速度极其满意,继而才转过头来,仔细观察着跪坐在自己面前的及时雨。 之间此人年近三旬,面黑身矮。眼如龙凤,眉似卧蚕,滴溜溜两耳悬珠,明皎皎双睛点漆。 唇方口正,髭须地阁轻盈,额阔顶平,皮肉天仓饱满。 意识到皇帝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及时雨依旧是低垂着脑袋,大气不敢出一个,看上去极尽谦卑与得体。 “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朱啸风伸手一指,指向一边早已命人安排好的座椅道:“别拘着了,坐下会话。” 及时雨受宠若惊,对着朱啸风千恩万谢,这才极其拘谨地坐在椅子的一角上,端端正正地不敢来回扭动。 朱啸风越看及时雨,越觉得此人并不像一个马匪头子。 他唯唯诺诺的模样,反倒更像是一个忍气吞声、懦弱无能的中年男人。 尤其是他的一双眼睛,完全没有身为马匪应有的凶狠与戾气,反而无比的平和与宁静,如同一汪风平浪静没有波折的湖面。 也不知究竟是在大理寺中关的太久了,还是这个及时雨本身就是这副模样。 像他这样的人没有任何过人之处,也没有任何能让人印象深刻的特点。丢进人堆里,恐怕三秒钟就再也找不出来了。 朱啸风不由得十分好奇,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如何能率领数万马匪威霸一方,甚至令朝廷派出重兵镇压呢? “真名叫什么?” 听到朱啸风骤然向自己发问,及时雨不由的身躯一震,慌忙抬头来,向朱啸风回话道:“回陛下,小人行走江湖数年,早已忘却真正的姓名了。” “若是陛下不嫌弃,就唤小人的诨名及时雨便是。” 听上去当真还是个有故事的大哥。 朱啸风微微一笑,当即阔声向御书房外吩咐道:“给朕拿酒来!” 第187章 及时雨往事 看着一种宫女将盛满了琼浆玉液的美酒端了上来,及时雨的喉结不由自主地动上一懂,不知皇帝究竟是何用意。 自从自己与手下被苏灿生擒绑回京城后,及时雨就一直在暗无天日的大理寺中关押着,到现在为止少说也有半年多了。 最开始被押回大理寺,及时雨每天都在等一个消息。 按自己犯下的罪状来看,身为大齐有史以来最为猖狂的马匪帮的头目,等待自己的,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甚至再悲观一点,自己犯下的罪装被皇帝处以凌迟也不足为过。 但一天,两天,三天过去,却没有一人来提审及时雨,甚至是一同被关押的马匪同伙。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及时雨也从最开始的视死如归到后来的逐渐麻木。 时间过得久了,及时雨渐渐产生强烈的对生的渴望,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不日就会被刑满释放的错觉。 在这段不见天日的日子里,及时雨每天都扳着手指数着日子,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够重见天日。 身边的狱友换了一波又一波,有的被流放苦寒之地了,有的没几天就被午门斩首了,唯独及时雨如同定海神针一般,在大理寺中不动如山。 直到今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陌生小衙役,用他那近乎于变态的方法,再次叩开及时雨沉寂已久的心门! 饶是及时雨做了多年的马匪,自己的手下也曾以种种泯灭人性的方式谋财害命。 但那个小衙役的手法,却令及时雨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难道自己被关押到现在,最终也要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吗? 还没来得及从无限震惊中回过神来,及时雨又再度得到了要来进宫面圣的消息。 如今见皇帝又着人端上这样多的美酒,及时雨更是一头雾水。 难道这皇帝要赐自己毒酒? 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哪知朱啸风竟率先端起酒盅来,仰头将美酒一饮而尽。 “和朕讲讲,你的故事。” 朱啸风指着酒盅,眼中饱含真诚与直率,平静地对着及时雨说道。 及时雨望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稀有美酒,心中一动。 死就死,人终有一死,能在临死前喝上这么一杯美酒,就是做鬼也值了! “小人在此先谢陛下了!” 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烈酒贴着喉管,热辣辣地直达胃中,再瞬间传遍五脏六腑,四肢也跟着温热了起来。 “好酒啊!” 及时雨的双眼顿时重刻了光亮,整个人也前所未有地精神了起来。 “闲来乘兴入江楼,淼淼烟波接素秋。” “赝书不遂英雄志,一齐云拥闹梁州!” “陛下,被逼上梁州的人有很多,个个都是英雄,个个都有故事。小人的故事很长,您还想听吗?” 望着一杯酒下肚就打开话匣子的及时雨,朱啸风颔首示意:“朕愿意听,你讲便是了。” 坐在御书房中面对大齐的九五至尊,几杯酒下肚,及时雨哭了。 “曾经,在下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家里不算大地主,好歹也是富户。” “读书了考功名,考功名了当大官,当大官了那还用说?替百姓匡扶正义!” “小人的理想很伟大,但现实总是事与愿违。小人最终名落孙山,不幸落榜。” “但小人不甘心,这一年不行下一年考,下一年不行再下下一年考。一年又一年,小人就是想给自己一个翻身的机会!” 朱啸风微微有些惊讶,他当真看不出来,这个及时雨当年也算得上是一心考公的向上好青年。 “后来呢?你考上了吗?” 及时雨苦笑:“陛下,小人如果考取了功名,现在就不会以这样的身份跪在您面前了。” “家中有年迈的父亲要赡养,还有幼小的弟弟要养活,小人只能先谋了份刀笔吏的差事。” “这刀笔吏看上去与做官别无二致,但实际上,却是永无出头之日。” “十几年的光阴,磨了棱角,提心吊胆,不知不觉间,小人也再不复当年一腔热血之勇。” “但小人自小便是热心肠,喜爱救济各路英雄好汉。承蒙道上兄弟抬爱,当年人人见到在下,都不免要尊称一句雨哥。” 说到此处,及时雨的脸上流露出一阵难得的畅快与自在,显然是回忆起了曾经意气风发的日子。 “尽管仕途不如意,但你在当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会如此想不开,最终走上这条不归路了呢?” 朱啸风斟满酒杯,向及时雨不解发问道。 提及此事,及时雨眼中的光彩瞬间消失殆尽,满腔的热血最终化为唇边的一声叹息。 “小人走到今天这一步,还要拜一个女人所赐啊!” 朱啸风八卦的雷达瞬间响动:“还有这种事?” 及时雨将酒盅执在手中,脸上满是比哭还难看的酸涩的笑容。 “只因小人喜好接济各路英雄好汉,却被那婆娘告发官府,说小人私通土匪,真是恶人先告状!” “大家都是斯通,凭什么这婆娘就能私通张三,而小人不过是接济了几个英雄好汉,就要被官府收押,发配边疆呢?” “还有这种事!” 朱啸风也喝到了兴头上,听闻及时雨这样的遭遇, 英雄不问出处,私通莫问来路。大家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何苦咬来咬去! 及时雨放声大笑:“所以我把匕首捅进她的肚子,我看着她的血一点一滴流尽,实在痛快极了!” “这是小人活了这么些年,做的最畅快、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她为了和那张三私通,不惜诬告小人,将小人逼上绝路!” “她损失的不过是一条命,但小人损失的,确实这辈子报效朝廷的赤子之心!” 及时雨满脸苦涩,烈酒一杯接着一杯滑入愁肠,回忆往事,他说不出心中涌现的是感慨,还是唏嘘。 “总之,这件事算是彻底断送了小人的仕途。” “平时接济的各路好汉不愿看着小人就这样死在发配的路上,便将小人救去了梁州。” “一不做二不休,小人便也跟着落草为寇,开始了马匪的生活。” 第188章 我带你们打 听到此处,朱啸风不禁有些唏嘘。 一腔报国的热血,一片孤勇与赤诚,最终却却事与愿违,落得个被逼上绝路的下场。 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命运的捉弄,还是上天的不公? 及时雨端起酒盅砸砸嘴,显得有些意犹未尽,不知是不是嫌弃酒盅太小,喝起来不够畅快。 “虽说我迫不得已落草为寇,整日过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但与兄弟们肆意人生,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是,做马匪,是我无奈之举。” “但是,得兄弟们抬举,尊称我一声‘哥哥’,我也不得不扛起照顾好众兄弟的重任。” “每天一睁眼,多少张嘴等吃等喝,眼巴巴地看着去我。我不带着兄弟们出去讨些粮食,难不成大家都要活生生饿死在梁州不成?” 朱啸风一怔,连坐吃山空、打砸抢烧都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及时雨也是古今中外第一人了。 但自己今日召见及时雨,并不是要来对他批判、问罪,而是希望他能重新带领自己的马匪团伙为自己征战在外,奇袭叛军。 想到这里,朱啸风还是略微压制住心中哑然的情绪,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对着及时雨端起了酒杯。 “做英雄,难!做大哥,更难!这一杯,朕敬你!敬天下所有大哥!” 及时雨显然是已经醉了,面对皇帝向自己举杯,竟也没有表露出太多诚惶诚恐来。 “我一个人难,无所谓。但我绝不可能让跟着我的兄弟们作难。” “所有的骂名,我愿意一个人背负。所有的委屈,我愿意一个人扛!” “总之我这一生早已报国无门,一身的抱负已经无处施展。” “不如就将我的这一腔热血,奉献给兄弟们!” 看着情绪有些逐渐失控的及时雨,朱啸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真实想法。 虽说落草为寇成为了马匪头子,可以一呼百应、快意人生,手下成千上万人可供他差遣,但朱啸风却发现,在及时雨的骨子里,最向往的还是能施展自己的抱负。 如今壮志难酬、仕途无望,及时雨便走上另一种极端,那就是用自己的方式,来向自己此生最向往的朝廷进行报复。 及时雨这样的行为,难道算不上是一种“得不到就毁掉”的心理吗? 朱啸风明白,面对眼前的及时雨,招安绝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短暂的一生已经经历了太多失望与变故,对一切都不再抱有希望了。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令他放下戒心,让他重新燃起年少时的远大理想! 朱啸风再次斟满酒杯,遥遥向及时雨举杯道:“朕与你二人萍水相逢,但不得不说,实在是欣赏你这样有情有义的好汉。” “若是你不嫌弃,请让朕也称呼你一声大哥!” 及时雨虽然醉了,但大概还是能认清眼前这个人是皇帝的,连忙摆起手来:“不成不成,你是皇帝,我怎么能让你称我为哥哥。” “大丈夫不拘小节!” 朱啸风大手一挥,显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陛下,咱俩各论各的,互不耽误。” 及时雨摇摇头:“我老了,早已不复当年之勇。” “怎么会呢?”朱啸风十分关切,忙出口安慰道。 “其实在朕的心里,一直希望前朝能够出现一名像哥哥这样忠义两全的肱骨之臣。可惜,可惜啊!” “放眼前朝这些算得上忠心的大臣,不是只有忠心却无半点胆识者、就是想法太多却不算极尽忠义者。” “若能得到像哥哥这样一心报国、有勇有谋之人,朕愿意倾其所有!” 及时雨抬起头来,望着朱啸风痛心疾首的模样,心中微微有些震动。 “若是陛下不嫌弃,我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力!” 及时雨试探着,终于说出了那句在自己心中压抑了太久的话语。 他垂下头去,不敢再与朱啸风对视,即便是喝醉了,说出这句话也需要他花费太多的勇气。 自己的一生,都在不断被拒绝、被否定、被打压。 如今面对天子,虽然自己能斗胆得到一丝丝青眼甚至赏识,但及时雨却仍旧没什么把握,让天子能放心大胆启用自己。 况且如今朝堂中人才济济,眼前的九五至尊还需要自己做什么呢? 想到此处,及时雨不由得苦笑起来。 也许自己一直以来,都是那个可有可无,不被需要的人。 也许落草为寇才是自己一生中最为精彩的高光时刻,如今那段岁月过去,自己也该偃旗息鼓,归于平淡了。 及时雨做足了被皇帝否定甚至嗤之以鼻的准备,谁知皇帝却突然起身走到了自己面前,言语中满是激动与不可置信。 “哥哥,此话当真!” 及时雨连忙望向朱啸风的双眼,那双眼眸中有狂喜,有激动,更有无穷无尽的信任。 那是从前及时雨只有在自己的兄弟们眼中才能看到的眼神。 “不瞒哥哥说,眼下就有一个需要哥哥为朕披甲挂帅的时机。” “我大齐时局安稳,四海升平,可是那叛贼朱棣却一朝谋逆,想要将朕取而代之。” “此时此刻,叛军朱棣以是元气大伤,只差关键的一战,就能将叛军全部铲除。” “而朕希望,这最为关键的一战,能由哥哥带领梁州余下的一众弟兄们与朱棣来进行交锋!” 及时雨的眼神逐渐清醒:“由我带弟兄们和朱棣打?” “不错!” 朱啸风坚定望向及时雨。 “对于关在大理寺的其他兄弟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出头有机会。这一战无论输赢,众兄弟们都再不必被关押再永无天日的大理寺中。” “而对于哥哥来说,这无疑更是一个实现远大理想的机会!报效朝廷、效忠大齐,这不正是哥哥多年以来的向往吗?” “朕向来对哥哥都是充满爱戴与赏识,也明白哥哥曾经落草梁州乃是无奈之举。” “若是借由这样的机会,可以令哥哥及一种兄弟顺理成章留在朝中,岂不美哉!” 第189章 恶战 朱啸风一张大饼画的是又大又圆,但刚说完这些,朱啸风就有些后悔了。 因为面对此时的及时雨,朱啸风根本就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只见话音刚落,及时雨已是瘫坐在长椅上,整个人瞬间泣不成声。 “陛下,这句话,我等得太久了!” 及时雨不断用衣袖抹着眼泪,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多少次与兄弟们扮作马匪,我都是那样的于心不忍。只因那根本就不是我生之所愿!” “我一腔热血想要托付给大齐,但多少次,大齐却都弃我如敝履!” “好几次坐在山寨中,看着旗子上‘替天行道’四个大字,我都想把它改成‘顺天护国’。” “这一次,我真的可以如尝所愿吗?” 朱啸风伸手拍着及时雨的后背,仿佛安慰一个小孩子一般。 “相信你自己,一切皆有可能。” 听到这句话,及时雨当即怔怔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神色淡然、笑容神秘的朱啸风,仿佛看到了神。 哭了这么一阵,如今又被朱啸风一句话点醒,及时雨满身的酒劲瞬间清醒了大半。 意识到自己方才行为有时得体,及时雨感到脸上一阵火热,生怕皇帝向自己降罪。 谁知朱啸风却闭口不提此事,而是对及时雨正色道:“出发平叛之事刻不容缓,朕最后问你一次:你,准备好了吗?” 及时雨心潮澎湃,这一刻自己盼望了多年,如今这样的机会就近在眼前,及时雨岂有再不好好把握的道理! “我准备好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准备充足过!” “很好!” 朱啸风放声大笑,自己麾下再添一名能征善战之人,朱啸风哪里有不高兴的道理! 更何况及时雨及其手下还格外擅长奇袭,这简直就是自己对付朱棣的利器。 无论朱棣对朝中大将再如何了解,再如何派出细作向自己打探情报,都绝对料不到及时雨这样一支奇兵。 所谓出奇制胜,大概就是这样的道理! “那么朕就封你为五品先锋将军,由你与武王朱武共同带兵,取道采石渡,直捣朱棣的建康府老巢!” 听到自己刚刚被九五至尊亲口封为朝廷命官,及时雨顿觉一阵头重脚轻,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及时雨通的呲牙咧嘴,但旋即又再度笑靥如花。 这一切都不是梦! 自己不用再担心被择日问斩,也不必再担心被发配边疆。 更不用担心自年少时便种在自己心中的那个梦想,此生再也无缘得以实现! 今天,在这深宫之中,及时雨终于迎来了自己的蜕变。 及时雨单膝跪地,向朱啸风坚定抱拳,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但却还是充满了毫不动摇的刚毅。 “末将遵旨!” …… 高桥镇,营帐中。 夏侯杰拉着李广的手,与他越说越起劲,越聊越火热。 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仅面容俊朗、胆识过人,更是习得一手好箭术。 对于李广来说,百步穿杨也不过是小菜一碟,根本不在话下! 夏侯杰对李广是赞口不绝,只觉与他相见恨晚,如今一番交流之下,更是越看越喜欢。 只可惜此人是苏灿的部下,若是能为自己所用,自己岂不是就似如虎添翼了一般! “夏侯将军,话也不能这么说。无论是苏大将军还是您,都是我大齐的忠臣良将!” “末将无论跟随哪一位将军征战,都自当为我大齐社稷抛头颅洒热血!” 听到李广这样的话语,夏侯杰对他的赞赏之情可谓是更上一层楼。 “报——二位将军,发现敌情!” 二人正谈笑间,听到侦察兵前来报信,忙一前一后步出了营帐。 二人收敛起轻松的嬉笑,匆忙向城楼上攀去,愁容瞬间爬上二人眉梢。 待登上城楼看清城外的景象,二人的眉头便皱得更加深了。 高桥镇外的江面上风平浪静,没有一丝浪花。 而黑压压的叛军战船如同一片没有边界的黑云,正朝着高桥镇的方向急速飞来! “叛军似乎比上次还要多!” 夏侯杰握紧双拳,对着卷土重来的敌军怒瞪双目,心中早已慌乱不已。 李广神情严肃:“不错,叛军定是料到援军还未撤兵,才会派出更多兵力。” “看叛军的架势,怕是做足了将高桥镇一举拿下的准备了!” 夏侯杰努力平复着恐惧的心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叛军再度袭来,自己也唯有拼死一战了! 不知李广似乎感受到了夏侯杰的慌乱,只见他突然转向夏侯杰,双手抱拳:“大将军,末将及手下援军,全都供您差遣!” “还请大将军排兵布阵,指挥大局!” 看着李广坚定果敢的模样,夏侯杰似乎服下了一颗定心丸,双拳不在颤抖,眼神也更加锐利坚韧了起来。 叛军的黑色铠甲极具压迫感,在平静的江面上急速飞驰,片刻间便已尽数停靠在高桥镇的岸边。 “杀啊!” “冲啊!” 上一次的失败并没有挫掉他们身上的勇气,叛军个个高举手中大刀,嘶吼着向高桥镇的城墙攻去。 叛军依旧采取了他们最为擅长的阵型,在步兵两旁,依旧是两支重装铁骑。 轰隆的马蹄声与铁器的磕碰声交杂在一起,直击向无数守城将士的耳膜上。 “放!” 李广一声令下,无数箭雨便如同无数黑色的飞沙,从城墙上尽数向叛军身上飞去。 这是叛军与守城士兵最为强大的两支部队,他们都抱着必死的决心,都有着慷慨赴死的猛士胆识。 铁汉碰击,死不旋踵,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 整个长江北岸,霎时间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城门内,夏侯杰穿戴完毕,手持长剑,双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不移。 城门缓缓打开,夏侯杰率领守城铁骑,高声呐喊着冲出城去,与攻城叛军厮杀在一起!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将士的交锋愈发激烈了起来。 第190章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成群结队的老鸦在天空中盘旋了几周,留下几声凄厉的呼号,便头也不回地向南飞去。 高桥镇外,硝烟滚滚,浓雾四起,入目皆是一片颓败与不堪。 城墙外的黑色土地上,随处可见残存的肢体与破损的铠甲,几面破损的战旗凌乱地丢弃在地上,伴随着阵风轻轻摆动。 一缕青烟缓缓升起,暗示着这场战役才刚刚结束不久。 叛军与高桥镇守城的将士们酣战两天两夜,难舍难分。 最终双方皆是元气大伤,叛军不得不暂时退至长江以南,进行休整。 夏侯杰手下的将士们在城墙外来回巡查。 一方面在提防叛军出其不意再次发动袭击,另一方面则是检查战场上是否还有能够生还的士兵。 血腥的味道与潮湿的泥土混合在一起,直冲向人的鼻息,让本就空荡荡的胃脏一阵抽搐,直想干呕。 “报告大将军,全体士兵已经清点完毕。” “截至目前,剩余士兵一万三千五百四十八人,受伤七千九百三十五人。” 夏侯杰阴沉着脸,听完士兵长的禀告后,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 原本自己手下与李广带来的援兵加起来共有四万八千余人,经过一天一夜的鏖战,竟只剩下不到一万人生还。 而这场战役,还远远没有结束。 “大将军,您的右肩不碍事?” 李广掀开营帐走了进来,向着夏侯杰极为关切地问道。 夏侯杰试着活动了一下右臂,向李广挤出了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 “不妨事,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还能动。” 李广放下心来,径直走到夏侯杰身边坐下:“那就好。这场战役,比末将想象当中还要惨烈许多!” “是啊。”夏侯杰长出一口气,“对面那朱能也不是吃素的,上一次被你的援兵打了个措手不及,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调整好状态,卷土重来。” “作为敌人,我痛恨他们的冥顽不化。同为将军,我却要佩服他的不屈不挠了!” 李广伸手按住夏侯杰的肩上,似是在安慰,更似是在鼓励。 “夏侯大将军,尽管我军此战受到重创,但朱能也吃了不小的亏。” “若说我军有两万余名将士折戟,那朱能手下身亡士兵,至少也要有半数之多。” “再坚持一下,下一场战役,也许,也许……” 说到最后,李广的话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他想安慰夏侯杰,再撑一撑,再坚持几天,下一场战役也许会大获全胜。 最后的胜利,终将是属于大齐皇帝的。 黑暗尽头的光明,也终有一天会降临在自己的头上。 尽管李光也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没有任何奇迹了。 自己就是皇帝手中最后的一支大军,剩余两位将领,无论武王朱武也好、镇守高邮的许褚也好,都决计不可能被轻易调遣了。 也就是说,高邮一战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依旧需要有人在此处死死镇守,不可挪动。 瓜洲渡外,朱棣大军依旧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大齐不会再有奇迹了,不可能再有人来支援自己与夏侯杰了。 想到此处,李广面上流露出酸涩无奈的苦笑。 本以为被赵无极副将军选中、带兵支援高桥镇是自己将领生涯的开始,没想到,自己出道即巅峰,巅峰即结束。 想到自己年纪轻轻,仍有一身壮志凌云未酬,最终却要折在此处,李广心中就满是不平与悲凉。 时也?命也? 是什么,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看着身边年轻人颓然的模样,夏侯杰心中满是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二人除了拼命守住身后这座小小城镇之外,没有任何其他选择,更没有任何其他的愿望。 身为大齐将领,为大齐的江山挥洒热血,哪怕最终战死沙场,但这对于一个将领来说,何尝又不算是一种最好的归宿! 既然已经如此,那也没什么可担惊受怕了。 夏侯杰没想到,这一次,竟是自己看得更加通透。 夏侯杰将手放在李广背上重重一拍,笑道:“小子!别这么悲观!” 李广猛地抬头,却迎上夏侯杰一张释然的笑脸。 “你饿不饿?我下面给你吃啊?” 这……是什么操作? 李广有些迷惑,刚经过一场恶战,夏侯大将军还有闲情逸致亲自下厨吗? “问你呢小子,除了夏侯惇大将军,还没人尝过我亲自下的面呢。” “大将军,我……”李广望着夏侯杰坚定的瞳仁,跟着也逐渐释怀了。 是啊,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事已至此,先吃饭。 “大将军,我还当真是饿坏了。” 夏侯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等着,我这就下面给你吃!” …… “义父!高桥镇传来战报!” 朱棣听着义子平安有些兴奋的语调,以为朱能已将高桥镇顺利拿下,忙激动地站起身来。 “成了?” 平安气喘吁吁,将战报恭恭敬敬呈在朱棣手中:“还没有,但是快了!” 什么叫快了? 朱棣心中起疑,将战报展开细细读了一遍,愁云瞬间就爬上了他的眉梢。 “朱能手下折损了过半的兵力,这就叫快成了么?” 平安扶过朱棣走到一边坐下:“义父,也不能完全这么看。” “战报上面说,双方均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也就是说朱能麾下大军伤亡惨重,而夏侯杰手下想必也是死了不少人!” “夏侯杰已经得到狗皇帝从瓜洲渡拨去的援兵,才勉强撑过了这一波。” “但是朱能将军始终是那一队人马在支撑着,从未得到过援军的帮助。” “若是您此刻能派人支援高桥镇,必能重创夏侯杰!而狗皇帝再无援兵可施,高桥镇岂非唾手可得!” 看着平安侃侃而谈的模样,朱棣却并不是十分乐观。 “说得轻巧,如今朱能死撑,张玉早已战死,道衍为本王镇守建康,本王在瓜洲渡外苦苦等候,哪里还有可用之人带兵支援朱能!” 只见平安忽然单膝跪地,脸上满是诡秘的微笑:“义子不才,愿为义父带领一支部队,支援朱能将军!” 第191章 真是本王的好儿子 朱棣目瞪口呆:“什么!你要带兵支援?” 平安双手抱拳,目视前方,眼中满是真挚与坚定:“没错!义子愿为您披肝沥胆,带兵出征!” 看着平安坚定的模样,朱棣只感觉鼻子一酸。 在朱棣的印象中,平安还是那个流着鼻涕,整日绕在自己腿边跑来跑去的小毛孩。 一转眼,他就已经身披铠甲,目光灼灼地跪在自己面前,请求带兵出征了。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自己最为珍爱的义子就长这么大了。 不,什么义子! 那不过是自己为了保护他,向外界宣称的谎言罢了。 朱棣定定望向平安,他不过才二十出头,生得唇红齿白,肤若凝脂,在这冰天雪地的兵营之中,仿佛一朵不合时宜的娇俏花朵。 他那一双桃花眼狭长而魅惑,眉眼间尽是慵懒与魅惑,像极了他的亲生母亲。 想到平安的生母,朱棣的心脏突然突突地狂跳起来。 旋即便是一股空荡荡的失落,与一阵钻心蚀骨的疼痛。 若不是自己当年无权无势,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燕王。 也不会让他的生母假装难产,将他秘密送出宫外,让自己当作义子将他抚养在自己身边。 若是在那个时候,自己就能再勇敢一点,坚定一点。 早一点夺回该属于自己的皇位,那么故事的结局,会不会也不一样? 若是那样,她是不是最终也不会死?自己与她最后,是否会有个完美的结尾?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自己也再无后悔的机会与权利! 平安本以为会受到朱棣的褒奖与赞赏,便一直垂头静候朱棣的反应,没想到过了半晌,朱棣却始终一言不发。 疑惑抬起头来,见到朱棣眼中潜藏的点点泪光,平安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这这……义父,您可是不同意吗?” 平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朱棣的表情,生怕朱棣拒绝了自己的请求。 朱棣连连摇头,眼中仍有莹莹泪光:“义父不是不同意,义父是感慨良多。” “怎么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竟都可以替义父率兵出征了!” 平安松了一口气:“义父养育我二十三年,我自当尽心尽力,为义父分忧,替义父谋成大业!” “如今义父创业未半,遭遇这样的难题,我自然该挺身而出,为您排忧解难。” “好,好啊!”朱棣向平安投去颇为赞赏的目光,“真是本王的好儿子!” “本王虽然担心你的安危,但作为有血性的男子,就该让你去到真正的战场上磨炼一番,才能获得真正的成长!” “既然你如此有决心,那就带两万精兵,速速前去支援朱能!” 平安大喜过望,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孩儿定不会辜负义父的重托!” 待平安步出朱棣营帐时,感觉自己已是脱胎换骨,今非昔比。 虽说自己贵为朱棣的义子,在军营中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但平心而论,放眼整个军营,能信服自己的并没有几个人。 大家平日里看平安的眼神总是充满了戏谑与不屑,虽然并未有人敢出言不敬,但他们的表情却似乎都在无声地向平安宣泄着不满。 那一张张不屑一顾的面孔仿佛在质问平安,在兵营中享受这样高的待遇,你也配! 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但天天看着这一张张明褒暗贬的脸,平安心中自然也不舒服。 再怎么纨绔的人,也不可能对这些嘲讽的眼神视若无睹的。 而一旦自己能带兵支援、立下赫赫战功,一切就都将变得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就再没有人敢再看轻自己、贬低自己,每一个人都要对自己毕恭毕敬,心悦诚服! 平安仿佛已经看到所有人心服口服,对自己卑躬屈膝的那一天。 正出神想着,便在营帐外碰上了焦急等待结果的副将李德。 “平将军,如何了?” 见平安走出营帐,李德忙迎了上去,急切的声音中还有那么一丝颤抖,不只是在寒风中冻的,还是太过紧张导致的。 平安压抑住心中激动与兴奋的情绪,只是淡淡对李德说了两个字:“当然。” “属下恭喜平将军,贺喜平将军了!” 李德喜上眉梢,当即挺直了腰杆,向平安颔首致礼。 平安依旧是不咸不淡的向自己的营帐走着,仿佛方才在朱棣营帐内激动的快要哭出来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 “带兵打仗不是儿戏,此行依旧危机四伏,困难重重,需要小心应对才是。” 李德依旧是满脸胜券在握的笑容:“高桥镇经过两场生死战役,无论是我义军还是夏侯杰那几个残兵败将都损失惨重。” “但朱能将军乃是王爷手下最为骁勇的猛将,若是日后再对上夏侯杰,绝对不会落了下风。” “此时,将军您若是能带领一支兵强马壮的援军杀进高桥镇,必定会势如破竹,一举歼灭夏侯杰的余下部队!” “如此一来,将军您就是赢下了此次靖难最为关键的一场战役!立下了这样的赫赫战功,必然会大大受到王爷重用!” 平安淡然一笑:“即便是不去出这个风头,义父也绝不会亏待于我,先前义父就曾说过,攻入皇城之后,就会封我为安定王。” “身为义父最为看重的儿子,我自然要为义父效力,哪怕带兵援救这样极为凶险的事,我也必定要亲力亲为。” “是是是!” 李德跟随平安进了营帐,不住地点头哈腰:“将军不仅心怀天下,还对王爷忠肝义胆,这也是属下最为倾慕将军的地方。” 听到“倾慕”二字,平安不禁斜眼瞥向李德,只见对方也正一脸意味深长的望着自己,眼中颇有一丝挑逗的意味。 平安本就男生女相,扮上铠甲颇有一丝妩媚与英气相结合的别样风味,此刻再斜眼这么一瞥,更有一丝挑逗娇嗔的味道。 见到平安此状,李德再也把持不住,哈巴狗似的贴在对方身边:“将军,属下来为您卸甲。” 第192章 空城计 营帐内顿时升腾起一股暧昧气息,二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双方呼吸都渐渐粗重起来。 李德手上正欲进行下一步动作,却忽听帐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怎么回事?” 平安不耐地皱起眉来,眼神中满是烦躁与愠怒。 这个时候谁来坏自己的好事,该死! 李德满脸猴急相,双手已攀上平安的玄色铁甲:“平将军,咱们不理外面……” 哪知平安却一挥手打落李德落在自己胸前的双手,惊慌失措地望着闯进营帐中的傅友德。 “副……副将军,您怎么来了。” 傅友德虽然贵为朱棣的副将,但在平安面前却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尊称,如今骤然被他这样恭敬对待,多少还是有些受宠若惊了起来。 但见平安涨红了脸、惊慌失措的模样,而站在平安面前的李德又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傅友德心下便了然了大半。 早听说燕王义子平安素来不近女色,军中人人皆传平安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甚至还有人说,平安是靠着向燕王朱棣出卖色相才如此得宠,表面上虽然身为燕王义子,实际上却为燕王男宠。 作为燕王心腹,傅友德自然是不信这一番谣言,但看到此刻平安的紧张模样,心中对平安的取向不免也打了个问号。 原来今日自己竟是冲撞了人家的好事! 见傅友德有些惊讶的模样,李德忙打圆场:“副将军,属下正为平将军卸甲,请问外面可是出什么事了?” 听闻“卸甲”二字,平安脸颊再度感受到一阵热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傅友德忙收敛好神态,尽量做出自然的样子,向平安道:“哦,苏灿带兵从高桥镇回来了,王爷说,平将军可以尽快启程前往高桥镇了。” “苏灿带兵回来了?” 平安一头雾水,眼下高桥镇两战过后却依旧还未分出个胜负,朱能也并未完全撤兵,苏灿怎么这个时候带兵回来了? 况且,义父又是怎么得知此事的? 傅友德轻轻抚着脸颊上的络腮胡,脸上尽是嘲讽与得意的讥笑。 “不错,之前应当确如道衍大师所言,苏灿亲自率兵前去支援高桥镇,所以这几日无论王爷如何施压,瓜洲渡都没有任何表示。” “只是不知为何经前日高桥镇之战后,苏灿竟带兵赶回了瓜洲渡,此刻就正在城楼上巡察,被我方的侦察兵所看到了。” “也许正是王爷不断地施压起了作用,将苏灿调离了高桥镇。总之眼下高桥镇失去了苏灿带领的援军,战力必定大不如从前!” 平安当即随声附和:“也就是说,若是趁眼下的好时机尽快发动歼灭战,高桥镇必定唾手可得!” “正是如此!” 傅友德向平安正色道:“这也是为何王爷需要将军您即刻出发,确保高桥镇歼灭战万无一失!” 战机绝不立刻延误半分,平安即刻严肃了起来,眼中登时充满了迫切的渴求与炙热。 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对于平安来说,实属天赐良机! 本身能够带兵出征立下战功,已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而如今苏灿又带兵撤离,攻下高桥镇岂不是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这一战,平安势在必得。 不,不仅要赢,还要赢得兵不血刃,不费吹灰之力! 平安一腔热血,壮志凌云,恨不得插上翅膀,径直飞往高桥镇的前线去! “我明白了!” 平安将手指关节捏的格格作响,狭长到飞入鬓中的双眼里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慵懒邪魅,取而代之的则是对战争的狂热与兴奋。 送走了傅友德后,平安哪里还有心思你侬我侬,当即就命令李德收拾行囊、即刻出发,而平安自己则准备到朱棣大营中,做最后的拜别。 刚刚步出营帐外,平安就察觉到众人不同于往日的诡异行为。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将士都在营帐外,齐刷刷地仰起脖子,向着同一个方向望着。 平安循着众人的视线看去,只见苏灿正悠闲地坐在瓜洲渡城墙上晒着太阳,一副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模样。 奇怪的是,苏灿一席素色布袍,并未穿戴任何铠甲,与爬满城楼、身着玄色铠甲的攻城士兵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苏灿似乎根本不惧怕面前压境的大军,也不害怕有人会贸然向自己行刺。 他的脸上满是毫不在乎的神情,似乎面对的并不是千军万马,而是住在隔壁的街坊邻居。 整个城里城外一片鸦雀无声,唯有盘旋在天空中的麻雀偶尔叽喳几声。 “鸳鸯扣,宜结不宜结;苦相思,能买不能卖;悔不该,惹下冤孽债;” “怎料到,赊得易时还得快,顾影自怜……” 苏灿缓缓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哼唱着小曲,右手还时不时在大腿上轻拍着,十分陶醉与沉浸。 而朱棣也站在营帐外,一脸玩味地看着吊儿郎当、哼唱小曲的苏灿。 “苏大将军,好雅兴!” 苏灿缓缓睁开眼,这才看清一脸淡然笑容想自己喊话的朱棣。 “哟,这不是燕王朱棣吗!” “燕王让这么些士兵挂在我瓜洲渡的墙上,可是在悼念高桥镇死去的属下吗?” 听到苏灿在自己面前提及高桥镇战役,朱棣脸上的笑容逐渐冷了下去。 “想必苏大将军手下也折损不少?今日在这城墙上唱曲儿,可是在为死去的手下超度?” 哪知苏灿根本不气不恼,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若要超度,自然要先超度燕王手下第一大能将张玉将军才是!” “想来燕王创业未半,手下重兵无数,要么挂在了战场上,要么就是挂在这瓜洲渡的墙上,在下实在是又心疼又担忧!” “在下不得不佩服燕王的度量,若是今日让在下身处燕王境遇,怕不是早就含恨刎颈了!” 眼见苏灿提及自己的种种伤心事,朱棣的十指紧紧窜紧肉中,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喷射而出,将城墙上的苏灿烧为灰烬! 第193章 都回来了! “狗贼苏灿!上一次本王射你不死,算你福大命大!” “下一次本王绝不会再手下留情,定会让你的死相比密林中的骑兵更惨上一千倍,一万倍!” 看着朱棣气急败坏、歇斯底里的模样,苏灿咧嘴一笑。 “哟,急啦?” “别什么死不死的,先帝牌位在此,在下奉劝燕王,说话还是注意点。” 说着,苏灿伸手拂去一旁先帝牌位上的浮灰。 “先帝虽然不在了,但先帝的精神永存,先帝为我大齐做过的一切都将永垂不朽。” “燕王左一个‘惨’右一个‘死’的,就不怕冲撞了先帝吗?” 朱棣双目鼓着,被苏灿胡搅蛮缠的样子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平安看在眼里,直担心自己义父会被苏灿那逆贼气到背过气儿去,便连忙将他劝进了营帐中。 见朱棣离去,苏灿嘲讽一笑,便轻巧翻身下了城楼,步入房间内去。 谁知刚进入房间中,苏灿便双腿一软,向地上瘫倒了下去。 “大将军!” 赵无极跟在身后,见苏灿一头栽倒,便拼命拦在了苏灿身前,怕苏灿一头将自己磕伤了。 苏灿一改方才在城楼上气定神闲的模样,双唇颤抖,脸颊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流下,瞬间打湿他额前的碎发。 “无妨,无妨。” 看着苏灿强装镇定的模样,担心与不忍迅速爬上了赵无极的眉梢。 “大将军,您才刚醒,身子还很弱,何苦要去外边吹半天的冷风,还与那逆贼朱棣斗嘴呢?” 苏灿努力呼吸了半晌,才将气息吐匀:“刚醒来你就告诉我,瓜洲渡现在才一千个兵,我怎么能不心急?” “朱棣已经再度率领手下向我军施压,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或是猜测到瓜洲渡已经是个空城了。”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必须要让朱棣看到我,否则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不知还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我的身子不打紧,眼下最紧要的,是让朱棣按下他那颗想要再度袭击瓜洲渡的心!” 看着苏灿充满信念的模样,赵无极眼窝一热,竟流下了一行清泪。 “大将军,即便您想得如此周到,他朱棣难道就真能放弃瓜洲渡吗?” “眼下高桥镇已经历了两场恶战,再没有别的援军能支援我们了。如若朱棣真的向瓜洲渡发难,我们也只有……” 赵无极话说了一半,便被一名突然闯入的侦察兵气喘吁吁地打断了。 “报告大将军!报告副将军!撤了!城墙上的叛军都撤了!” 苏灿的眼中恢复了些许神采:“哦?全都撤光了?” “是的大将军!” “那驻守在城外的叛军呢?” “这……”侦察兵脸上出现了一丝迟疑,“城外的叛军暂时还未退兵。” “不重要了。”苏灿挥挥手,似乎对眼前的境况已是非常满意。 “朱棣肯撤掉城墙上的士兵,证明对我多少还是有一些忌惮之心。” “他是聪明人,就应该明白,我苏灿只要还在一日,瓜洲渡就决不允许他朱棣踏足半分!” 望着苏灿慷慨激昂、正义凛然的模样,赵无极将心脏又收回到肚子里。 回来了,都回来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大将军,还是那股熟悉的踏实味道。 只要有大将军在,无论瓜洲渡中还有多少官兵,他就好似一根定海神针,插在众将士们的心中! …… “平将军,您喝点热水!” 李德驾马跟在平安身后,虽然也是一副受尽风霜的落魄模样,但还是十分心疼地为平安掏出水囊来。 “我不渴!” 平安头也不回,连连摆手,声音中却透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倦意。 虽然从小没能时刻跟在朱棣身边,但平安绝对称得上是娇生惯养。 哪怕是此次起兵,一路走来,平安的吃穿用度也是最好的。 当初从建康府出发,平安带着李德乘的是最宽敞的战船,住的是最暖和的帐篷,没有受过一次冻,挨过一顿饿。 哪知此次带兵援助朱能,却实在让平安尝尽了所有的苦头! 先不说一路骑马飞驰让平安饱受风霜,就是这行军途中吃的几顿冷饭,就够让平安叫苦不迭了。 但又想到此次驰援高桥镇能立下不菲战功,平安便将这些委屈一一咽回了肚子里。 “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李德烦躁不堪,紧握缰绳的双手早已冻得通红,皴裂开了好几道口子。 那可是曾经被平安连声称赞的柔嫩双手,不好好保养怎么能行! “禀报将军,前方十里就是朱能将军驻扎休养的丁岗镇了!” 平安闻言大喜,舟车劳顿的烦躁一扫而光,瞬间被兴奋所取代。 “全速前进!务必尽快与朱能将军汇合!” 平安一声令下,李德心中虽然叫苦不迭,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拽紧了缰绳,跟上平安的脚步。 枯藤老树昏鸦,平安身骑高头大马冲在最前方,率领一众铁骑洋洋洒洒,向着东方奔去。 马蹄扬起一阵细小的灰尘,隆隆的马掌在土地上敲击着,如同无数道平地惊雷,声势格外浩大。 两万余大军马不停蹄,一路狂奔至丁岗镇时,已是斜阳西垂。 朱能已经提前接到援军即将抵达的情报,此时就站在营帐外,恭候援军的到来。 远远地看到领头的平安,朱能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期待与兴奋,而是一片若有似无的愁云! 虽说眼下高桥镇中苏灿的援军已经离开,接下来的一战会赢的非常轻松。 但一想到平安即将加入战局,朱能心中就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喘不上气。 人人皆知燕王对这个义子极尽宠爱,此番派他来做援军,不过也是想让他立下些战功,将来论功行赏也更加名正言顺。 只是战场风云诡谲,即便此刻己方拥有压倒性的胜利,也绝不可将此事视作儿戏。 战事若是能速速了结那是最好,但若是平安出了什么意外,自己该怎么向燕王交代自己! 看着铺天盖地奔来的援军,朱能一时之间,竟说不上自己到底是喜悦还是忧心。 第195章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 “逆贼夏侯杰!劝你不要再作无谓的挣扎!” “如今苏灿已然撤兵,你们不过是在做困兽之斗罢了!” “若是乖乖向平安大将军投降,大将军还能大发慈悲,考虑考虑放你一条狗命!” 李德扯着嗓子,向城墙之上竭力吆喝道。 看着城墙下声嘶力竭的李德,李广一头雾水之余,不免也感到十分好笑。 看来朱棣不知又从哪里搬了些援军过来,竟是把自己当成夏侯杰了。 而且听对方说苏灿已经撤兵,怕不是已经看到苏大将军出现了! 也就是说,苏大将军身体无恙,已经苏醒了过来! 对于苏灿手下的将领而言,这绝对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尽管阵前的叛军又增添了大量的援助,但一想到大将军已然苏醒,李广还是忍不住地高兴。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针强心剂,让李广在面对眼前比守城士兵还要多上两倍的叛军时,消弭掉了许多不安与恐惧。 见城墙上那人闷不吭声,李德颇为急躁,张口便骂了起来。 “狗贼夏侯杰!平安大将军可没耐心再问你第二遍!”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等着受死!” “谁人敢直呼爷爷名讳!” 李德被这中气十足的怒吼声惊得虎躯一震,只见城门缓缓开启,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须的黑糙汉子横在马上,向李德问道。 看清眼前汉子的模样,李德与平安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满眼的问号。 莫非眼前这个粗犷的汉子才是夏侯杰? 那城墙上另一个将领模样的年轻人又是什么人? 夏侯杰却并不给二人眉来眼去的机会,收紧手中缰绳,一声暴喝,带领手下冲出城门来,与叛军厮杀在一起! 经过先前两场恶战,守城的利器——火药、热油已经全部消耗殆尽。 若是换作平时,面对再次卷土而来的叛军和叛军的增援部队,夏侯杰早就心凉了大半。 看到敌方这样多的士兵,这场仗怕是还没开始,气势上就已先败下阵来。 但有了李广在身旁,夏侯杰心中已然安定了不少。 不知究竟是被李广精湛的武艺所折服,还是被他一片勇往无前的赤胆忠心所感染。 总之今时今日,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军,夏侯杰早已不再有半分惧怕之意。 不仅如此,他还要亲自带兵杀出重围,绝不会再龟缩于城门中! 作为一军之首,即便是带领手下士兵偷得的半刻安然无恙,又有什么意思! 倒不如带领士兵们杀出一线生机! 本以为夏侯杰看到如此众多的士兵前来攻城,必定会缩在城墙内只守不攻。 于是平安便废除了先前朱能布下的骑兵与步兵相交替的阵型,改为全部由步兵进行推进、攀墙。 万万没想到,夏侯杰竟会亲自率领铁骑杀出城门! 战场之上,骑兵相较于步兵而言,绝对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士兵骑在马上杀进杀出,即便只是单兵作战,也能在眨眼间斩获数名步兵。 面对步兵,骑兵以一敌十,不成问题。 平安暗道失策,没想到这个夏侯杰竟不要命到了这种地步,这不是赶着出来送死吗! 早知如此,就该依旧按照朱能先前布下的阵型进行攻城才是。 平安想要命令攻城士兵全部撤退,但眼见夏侯杰已率兵冲出城门,若此时撤兵,岂不是变成了逃兵! 没有别的办法,平安咬紧牙关,向攻城士兵发起了冲锋的命令! “这……” 眼见城门大开,无数铁骑向自己奔来,饶是被朱棣洗脑多年,攻城叛军的腿肚子就先软了。 不是不想打,而是根本没得打! 对面冲出的守城士兵个个身骑高头大马,手执长枪,杀起步兵来就跟串糖葫芦似的。 饶是攻城士兵人数众多,也架不住这样自杀式的作战啊! 士兵们面面相觑,面对平安的号令都有些犹豫,便纷纷看向了朱能。 “平大将军,”眼见夏侯杰率领的铁骑已经近在眼前,朱能瞬间急出了一头汗,“不如先行退兵,调整阵型……” “跑?” 若说平安此前还有那么一丝的犹豫,如今听到朱能退兵的建议,平安即刻便下定了决心。 “长这么大,老子这辈子还没有打不过就跑过!” “会出现这样的懦夫想法,我唾弃你!” “我大军数倍于敌方,有何所惧!” “今日谁敢做逃兵,我第一个先斩了他的脑袋!” 朱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也顾不上平安的一通训斥,正欲开口继续劝阻,但见夏侯杰的铁骑已经杀到了眼前! 多说无益,战! 数队身着银色铠甲的铁骑冲入玄色盔甲的步兵阵中,整个战场如同开水倒入滚油一般,霎时沸腾了起来! 骑兵的杀伤力与步兵实在不在一个等级,夏侯杰与手下所到之处,攻城叛军便应声栽倒了一片。 平安身为将领,自然还是有马骑的。 但他与守城的骑兵交战了几个回合后,便已然显出了颓势,险些从马上跌落下来! 还好李德时时护在平安身边,二人合力才勉强将面前守城的骑兵斩杀落马。 “平将军,您向后退些!” “退什么退!” 平安有些上头,又眼见守城士兵落马,当下信心倍增,全然不顾李德苦口婆心的劝阻,依旧执意冲在队伍的最前方。 观察了战局一周,平安渐渐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光是当前与自己交锋的骑兵数量就远远超过先前战报中“仅余数千人”的数量,而高桥镇中必定还有镇守的士兵! 难道说苏灿依然留下大部分兵力驻守在此? 不对啊! 若是如此,那苏灿又怎敢那般气定神闲,临危不惧? 就在平安走神的工夫,守城骑兵的长枪已悄然从四面八方捅向了平安! “平将军小心啊!” 李德一声惊呼,眼看周围骑兵人数众多,已是来不及支援平安了。 噗—— 一道醒目的鲜红色喷在了马背上,染红了黑色的土地,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平安颤抖着双手,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第196章 战吗战啊! “噗——” 五支锋利的长矛十分坚硬,直接洞穿了平安的铠甲,从四面八方刺向了他的身躯! 周身瞬间感受到几股强烈的刺痛,平安整个人直接变成了只刺猬。 一口鲜血自心口翻涌而出,喷在了平安身前的马鬃上,染红了一大片潮湿的黑色土地。 “平将军!” 李德声嘶力竭,几欲上前将平安带出重围,却又忌惮四周全是夏侯杰的骑兵,只好骑马跟在一旁干着急。 平安一时间如坠冰窖,浑身的暖意似乎都顺着血液流出了身体。 平安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如同气球一般,被五支长矛分别豁开了五个口子,正噗噗地向外冒着热气。 好冷…… 好疼。 嘭! 平安失去了浑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一只破布娃娃,带着身上的五支长矛从马背上坠了下来。 刚做一军统帅不到半个时辰,就这样惨淡收场,多少有点尴尬。 更何况自己还没有撑到义父登基那天,怎么可以轻易倒下! 平安艰难支起脑袋,看向身上汨汨冒血的几个窟窿。 问题不大,没刺中要害。 平安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数十尺外,李德就骑马待在那里,呆愣楞地看向自己。 平安颤颤巍巍,朝着李德的方向伸出被鲜血染红的左手。 他为什么还不来救自己? “李……李……” 平安喉头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呜咽,他也被自己沙哑的嗓子吓了一跳。 他还想越过众人向李德求救,但很快,自己的视线就被夏侯杰所带领的几个骑兵所占据。 “大将军,要不要带回去做人质?” “人质?”夏侯杰一声冷哼,“细皮嫩肉,一看就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赶紧解决了,敌方步兵虽然不敌骑兵,但胜在人数众多!” “前期先迅速建立起优势来!” “是!” 一旁的士兵得令,从腰间抽出长刀,一刀砍下了平安的脑袋。 奇怪。 被砍头的一瞬间,并不是感觉脑袋离开了身体,而是身体离开了脑袋。 脖颈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平安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视线最终落在了对面的李德身上。 只是。 李德眼中的恐惧无限放大,他的眼珠子顷刻间似乎就要将他的眼眶撑破。 什么他妈的爱不爱的,都是骗局! 平安疲累极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合上了双眼。 眼睁睁看着平安的头颅被敌军斩下,又看到一队骑兵疯狂向自己袭来,李德屁滚尿流,驾马就朝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本以为傍上燕王义子这棵大树,自己下半辈子就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便是。 待燕王攻入皇城,当真封平安做个安定王,那自己就是当朝唯一亲王身边的第一人! 到时候要多威风有多威风,那些往日里对自己嗤之以鼻的人,届时都要对自己卑躬屈膝,匍匐在自己脚下! 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李德不惜整日讨好平安,像只哈巴狗一般围在他的身边,做他的面首,做他的舔狗! 李德也不想这样,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如今平安就这样死在此处,李德的未来规划也如同平安的脑袋一样,呱呱坠地。 眼下敌军在后方追击,无差别击杀战场上所有看到的步兵。 李德还能怎么办? 只能先跑再说! 而平安的落马所带来的震撼,不仅仅是影响到了李德一个人。 一众步兵面对骑兵,本身就方寸大乱,但看到将领平安骑马冲锋在最前,心中才稍显安定一些。 众人皆对燕王这个义子青眼相加,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胆识与魄力的确超出了旁人! 可是这样威风的势头,持续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夏侯杰的部下砍了头! 一时间,攻城士兵们军心大乱,纷纷化身为无头苍蝇,在战场上横冲直撞了起来。 尤其是看到身为副将的李德头也不回,骑马向着战场相反的方向跑去后,士兵们更是丢盔弃甲,四散逃去! 本该以众多人口占据绝对优势的攻城士兵,因为平安的死而瞬间溃不成军。 “跑什么!” “我看谁敢做逃兵!” 朱能手下的副将看到士兵纷纷作鸟兽散,一时间大为光火,提起手中的剑就开始驱赶众人。 “援军大将军都死了!对面全是骑兵,我们拿什么和人家打?” “人家都跑,你不跑!你在这儿等死!” “你想死可以,别拦着我!” 副将瞠目结舌,平日里温顺服从的士兵随着平安的死,一个个都变得暴躁起来。 在他们心中,将领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现在神死了,还有什么可打的? 副将咬紧牙关,看向身边默不作声的朱能。 朱能目视前方,脸上满是刚毅与悲壮。 平安不听自己的劝阻,强行安排本就疲惫的士兵上战场。 他自己倒好,出师未捷身先死,也算落得个清净。 现在丢下这么个烂摊子给自己,自己拿什么应付? 身为军人,骨子里的坚毅告诉朱能,自己绝不能带头做逃兵! 就算最后苟且偷生活了下来,那么接下来的半辈子,自己都会在世人的耻笑与辱骂声中度过。 对于一名将领而言,那是比死还难受的事情。 无论这场战役结局如何,自己都不能后退半步! 环视身旁余下的部下,他们和自己一样,称得上是有血性、有骨气的好男儿。 自己没有多余的选择,眼前可以走的,唯有这一条路了。 战吗? 战啊! “冲锋!” 朱能青筋暴起,死死盯住向自己袭来的夏侯杰。 自己既然能斩杀夏侯惇一次,为什么就不能再斩杀这个夏侯杰一次? 战场上爆发出一阵惊天巨响,只见两方将领身骑高头大马,瞬间在战场中央纠缠成了一团! 铁骑的碰撞,战马的嘶鸣,将军的怒吼…… 种种复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久久飘荡在高桥镇的天空中,不能散去。 夏侯杰早已杀红了眼,前两次交锋都让他憋屈了太久,唯有这一次,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搏杀一番。 哀兵必胜,自己确实也没什么可以再输的了! 第196章 战吗战啊! “噗——” 五支锋利的长矛十分坚硬,直接洞穿了平安的铠甲,从四面八方刺向了他的身躯! 周身瞬间感受到几股强烈的刺痛,平安整个人直接变成了只刺猬。 一口鲜血自心口翻涌而出,喷在了平安身前的马鬃上,染红了一大片潮湿的黑色土地。 “平将军!” 李德声嘶力竭,几欲上前将平安带出重围,却又忌惮四周全是夏侯杰的骑兵,只好骑马跟在一旁干着急。 平安一时间如坠冰窖,浑身的暖意似乎都顺着血液流出了身体。 平安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如同气球一般,被五支长矛分别豁开了五个口子,正噗噗地向外冒着热气。 好冷…… 好疼。 嘭! 平安失去了浑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一只破布娃娃,带着身上的五支长矛从马背上坠了下来。 刚做一军统帅不到半个时辰,就这样惨淡收场,多少有点尴尬。 更何况自己还没有撑到义父登基那天,怎么可以轻易倒下! 平安艰难支起脑袋,看向身上汨汨冒血的几个窟窿。 问题不大,没刺中要害。 平安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数十尺外,李德就骑马待在那里,呆愣楞地看向自己。 平安颤颤巍巍,朝着李德的方向伸出被鲜血染红的左手。 他为什么还不来救自己? “李……李……” 平安喉头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呜咽,他也被自己沙哑的嗓子吓了一跳。 他还想越过众人向李德求救,但很快,自己的视线就被夏侯杰所带领的几个骑兵所占据。 “大将军,要不要带回去做人质?” “人质?”夏侯杰一声冷哼,“细皮嫩肉,一看就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赶紧解决了,敌方步兵虽然不敌骑兵,但胜在人数众多!” “前期先迅速建立起优势来!” “是!” 一旁的士兵得令,从腰间抽出长刀,一刀砍下了平安的脑袋。 奇怪。 被砍头的一瞬间,并不是感觉脑袋离开了身体,而是身体离开了脑袋。 脖颈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平安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视线最终落在了对面的李德身上。 只是。 李德眼中的恐惧无限放大,他的眼珠子顷刻间似乎就要将他的眼眶撑破。 什么他妈的爱不爱的,都是骗局! 平安疲累极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合上了双眼。 眼睁睁看着平安的头颅被敌军斩下,又看到一队骑兵疯狂向自己袭来,李德屁滚尿流,驾马就朝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本以为傍上燕王义子这棵大树,自己下半辈子就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便是。 待燕王攻入皇城,当真封平安做个安定王,那自己就是当朝唯一亲王身边的第一人! 到时候要多威风有多威风,那些往日里对自己嗤之以鼻的人,届时都要对自己卑躬屈膝,匍匐在自己脚下! 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李德不惜整日讨好平安,像只哈巴狗一般围在他的身边,做他的面首,做他的舔狗! 李德也不想这样,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如今平安就这样死在此处,李德的未来规划也如同平安的脑袋一样,呱呱坠地。 眼下敌军在后方追击,无差别击杀战场上所有看到的步兵。 李德还能怎么办? 只能先跑再说! 而平安的落马所带来的震撼,不仅仅是影响到了李德一个人。 一众步兵面对骑兵,本身就方寸大乱,但看到将领平安骑马冲锋在最前,心中才稍显安定一些。 众人皆对燕王这个义子青眼相加,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胆识与魄力的确超出了旁人! 可是这样威风的势头,持续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夏侯杰的部下砍了头! 一时间,攻城士兵们军心大乱,纷纷化身为无头苍蝇,在战场上横冲直撞了起来。 尤其是看到身为副将的李德头也不回,骑马向着战场相反的方向跑去后,士兵们更是丢盔弃甲,四散逃去! 本该以众多人口占据绝对优势的攻城士兵,因为平安的死而瞬间溃不成军。 “跑什么!” “我看谁敢做逃兵!” 朱能手下的副将看到士兵纷纷作鸟兽散,一时间大为光火,提起手中的剑就开始驱赶众人。 “援军大将军都死了!对面全是骑兵,我们拿什么和人家打?” “人家都跑,你不跑!你在这儿等死!” “你想死可以,别拦着我!” 副将瞠目结舌,平日里温顺服从的士兵随着平安的死,一个个都变得暴躁起来。 在他们心中,将领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现在神死了,还有什么可打的? 副将咬紧牙关,看向身边默不作声的朱能。 朱能目视前方,脸上满是刚毅与悲壮。 平安不听自己的劝阻,强行安排本就疲惫的士兵上战场。 他自己倒好,出师未捷身先死,也算落得个清净。 现在丢下这么个烂摊子给自己,自己拿什么应付? 身为军人,骨子里的坚毅告诉朱能,自己绝不能带头做逃兵! 就算最后苟且偷生活了下来,那么接下来的半辈子,自己都会在世人的耻笑与辱骂声中度过。 对于一名将领而言,那是比死还难受的事情。 无论这场战役结局如何,自己都不能后退半步! 环视身旁余下的部下,他们和自己一样,称得上是有血性、有骨气的好男儿。 自己没有多余的选择,眼前可以走的,唯有这一条路了。 战吗? 战啊! “冲锋!” 朱能青筋暴起,死死盯住向自己袭来的夏侯杰。 自己既然能斩杀夏侯惇一次,为什么就不能再斩杀这个夏侯杰一次? 战场上爆发出一阵惊天巨响,只见两方将领身骑高头大马,瞬间在战场中央纠缠成了一团! 铁骑的碰撞,战马的嘶鸣,将军的怒吼…… 种种复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久久飘荡在高桥镇的天空中,不能散去。 夏侯杰早已杀红了眼,前两次交锋都让他憋屈了太久,唯有这一次,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搏杀一番。 哀兵必胜,自己确实也没什么可以再输的了! 第197章 喝汤的资格都没有 “上帝有命司沧溟,驱役百怪降魔括风雨电雷霆,时其发泄执其衡。” “洪涛巨浪帖不惊,凌空若履平地行。” “雕题卉服皆天氓,梯航万国悉来庭。” “神庇佑之功溥弘,阴翊默卫何昭明!” 朱棣抬手,在宣纸上大笔一挥写下一阙诗句,对着这一阙文采飞扬的诗篇自喜不已。 “好诗,好诗啊!” 傅友德是武夫出身,最不善舞文弄墨,平时大字也不认得几个。 只见燕王手起笔落,洋洋洒洒写下几十个字来,虽然有一大半傅友德都不认得,但还是连声夸赞了起来。 虽然不理解燕王是什么意思,但看眼角藏也藏不住的笑纹便知道,燕王此刻必定心情大好。 也难怪,眼下燕王义子平安已经带领援军前去高桥镇,向夏侯杰发起最后一波冲锋。 算算日子,现在平安也应该率领援军休整完毕,并且开始发起进攻了。 此番若能以高桥镇为突破口,纵使扬州城北侧、西南侧仍有防守,但还是难免会顾此失彼。 不过只要能够找到一个突破口,那么将扬州城突破蚕食,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燕王将写下的诗句捧在手上,来回看了几遍,这才爱不释手地将宣纸放下,转身坐在了太师椅上。 “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午时刚过。” 这一日未出太阳,层层密云叠在天空当中,看上去冷清而压抑。 尤其是在瓜洲渡外,面对瓜洲渡冰冷冷的围墙,更使这片天空添上许多寂寥之意。 北风再度不知疲倦地卷了起来,似乎,要下雪了。 尽管天公不作美,但这却一点也没能影响朱棣的好心情。 “嗯,算算时辰,高桥镇那边应该已经打起来了。” 傅友德兴奋异常:“王爷,何止打起来了?以平将军的过人武艺,此刻怕是早已攻下整座广陵了!” “不错,我儿自幼习武,什么刀枪棍棒都耍的有模有样,这一点,是随本王的。” 朱棣轻轻捻着山羊胡,颇为自豪地笑了起来。 在朱棣的心中,自己这个好儿子不仅相貌出众、才华横溢,更是自幼习得一身过硬的拳脚功夫。 可以说,这个儿子和自己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平安自小留在建康府长大,凭着燕王义子的高贵出身,可以说是美美地做了二十年的地头蛇。 架都没正儿八经打过几个,平日教他习武的师父也不敢对他过分苛责,只是草草应付了事。 朱棣每个月很少前来建康府探望,只知道自己给平安找了无数个好老师,却不知一圈人都被平安威胁着不许告状。 一来二去,尽管师父够多,但平安却属实没学到半点好。 说白了,这个平安不过就是一个草包,哪有什么高强的武艺! 这一点,傅友德一清二楚,但朱棣却是毫不知情的。 “是是是,虎父无犬子,平大将军自然会为王爷带来荣耀的!” 傅友德满脸堆着笑,平安那两下三脚猫的功夫倒是可以忽略,但两万援军到了朱能手上,那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这一仗,根本没有赢不下来的道理。 “王爷,时候不早了,您不如趁着晌午无事歇息一下?” “顺便,属下再把秋蓉、珍蓉二位姑娘唤来,为王爷按按肩膀。” 听到傅友德提起两名女子,朱棣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 且不说双胞胎二人生的闭月羞花,妩媚至极,就是那四条光滑紧实的大长腿,就已足够令人爱不释手。 更不要说二人白皙无暇的肌肤,让人更加移不开双眼。 况且二人还精通医术,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些神秘小药丸。 每次服用过后,朱棣都觉得威风大振,雄风不倒。 做男人,真挺好。 尽管心中早已猴急的不行,但面对部下,朱棣还是得表现出一丝作为王爷的气定神闲。 “咳咳,本王最近战报看得多了,确实肩周十分不适。” “既然如此,就传那两名医女上前,为本王看看肩膀。” 傅友德得令,掩饰住满脸偷笑,马不停蹄地为朱棣找人去了。 将二女送入营帐内,傅友德不久便听到营帐中传出一阵女子的嬉笑声,以及逐渐粗重的呼吸声。 傅友德摇摇脑袋,无可奈何地走向远处去。 没有办法,这就是主子与部下的差距! 即便是带兵征战,主子依旧可以享受各方面体贴入微的服务。 而身为部下,自己却只有站岗放哨的份。 主子吃肉,自己却连喝汤的资格都没有! 傅友德长叹一声,一心希望这场靖难可以迅速结束。 待日后攻入扬州城,自己必定要好好表现一番。 若是能令王爷满意,说不定到时王爷一高兴,就赏自己一两个后妃、公主什么的。 早就听说皇后武媚娘生的妖冶明艳,妩媚万千,自己若是能一亲芳泽,那该是莫大的荣幸! 当然,虽然得到皇后不太实际,但若是能得到一两个不被重视的后妃,也是极好的。 毕竟作为天子的女人,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傅友德钻进自己的营帐当中,开始无限畅想。 这样寒冷的天气,若是能有个香喷喷、热乎乎的女人给自己暖暖被窝…… “副将军!出事了!” “大事不好了副将军!” 傅友德正畅想在兴头上,却被匆忙冲进营帐的士兵打断了。 “出什么事了!” 看着士兵慌慌张张的模样,傅友德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皱起了眉头。 莫非平安带领援兵,却并未辅助朱能,赢下战役? 难道说高桥镇还需要再发动第四次进攻? 一个小小的城镇,难道当真就如此难以攻破么? “副将军,平将军他……战死沙场!” “什么!” 傅友德冲口而出。 事情比自己想象当中还要糟糕得多,这是傅友德所完全没有想到的! “怎会如此?” “据朱能大将军传回的情报,高桥镇内依旧有数名士兵,似乎苏灿并未完全将援军撤离!” 傅友德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平安死了,那高桥镇到底攻下来没有?” 士兵哭丧着脸:“没有!朱能大将军溃不成军,只能暂时再度撤兵了!” 第197章 喝汤的资格都没有 “上帝有命司沧溟,驱役百怪降魔括风雨电雷霆,时其发泄执其衡。” “洪涛巨浪帖不惊,凌空若履平地行。” “雕题卉服皆天氓,梯航万国悉来庭。” “神庇佑之功溥弘,阴翊默卫何昭明!” 朱棣抬手,在宣纸上大笔一挥写下一阙诗句,对着这一阙文采飞扬的诗篇自喜不已。 “好诗,好诗啊!” 傅友德是武夫出身,最不善舞文弄墨,平时大字也不认得几个。 只见燕王手起笔落,洋洋洒洒写下几十个字来,虽然有一大半傅友德都不认得,但还是连声夸赞了起来。 虽然不理解燕王是什么意思,但看眼角藏也藏不住的笑纹便知道,燕王此刻必定心情大好。 也难怪,眼下燕王义子平安已经带领援军前去高桥镇,向夏侯杰发起最后一波冲锋。 算算日子,现在平安也应该率领援军休整完毕,并且开始发起进攻了。 此番若能以高桥镇为突破口,纵使扬州城北侧、西南侧仍有防守,但还是难免会顾此失彼。 不过只要能够找到一个突破口,那么将扬州城突破蚕食,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燕王将写下的诗句捧在手上,来回看了几遍,这才爱不释手地将宣纸放下,转身坐在了太师椅上。 “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午时刚过。” 这一日未出太阳,层层密云叠在天空当中,看上去冷清而压抑。 尤其是在瓜洲渡外,面对瓜洲渡冰冷冷的围墙,更使这片天空添上许多寂寥之意。 北风再度不知疲倦地卷了起来,似乎,要下雪了。 尽管天公不作美,但这却一点也没能影响朱棣的好心情。 “嗯,算算时辰,高桥镇那边应该已经打起来了。” 傅友德兴奋异常:“王爷,何止打起来了?以平将军的过人武艺,此刻怕是早已攻下整座广陵了!” “不错,我儿自幼习武,什么刀枪棍棒都耍的有模有样,这一点,是随本王的。” 朱棣轻轻捻着山羊胡,颇为自豪地笑了起来。 在朱棣的心中,自己这个好儿子不仅相貌出众、才华横溢,更是自幼习得一身过硬的拳脚功夫。 可以说,这个儿子和自己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平安自小留在建康府长大,凭着燕王义子的高贵出身,可以说是美美地做了二十年的地头蛇。 架都没正儿八经打过几个,平日教他习武的师父也不敢对他过分苛责,只是草草应付了事。 朱棣每个月很少前来建康府探望,只知道自己给平安找了无数个好老师,却不知一圈人都被平安威胁着不许告状。 一来二去,尽管师父够多,但平安却属实没学到半点好。 说白了,这个平安不过就是一个草包,哪有什么高强的武艺! 这一点,傅友德一清二楚,但朱棣却是毫不知情的。 “是是是,虎父无犬子,平大将军自然会为王爷带来荣耀的!” 傅友德满脸堆着笑,平安那两下三脚猫的功夫倒是可以忽略,但两万援军到了朱能手上,那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这一仗,根本没有赢不下来的道理。 “王爷,时候不早了,您不如趁着晌午无事歇息一下?” “顺便,属下再把秋蓉、珍蓉二位姑娘唤来,为王爷按按肩膀。” 听到傅友德提起两名女子,朱棣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 且不说双胞胎二人生的闭月羞花,妩媚至极,就是那四条光滑紧实的大长腿,就已足够令人爱不释手。 更不要说二人白皙无暇的肌肤,让人更加移不开双眼。 况且二人还精通医术,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些神秘小药丸。 每次服用过后,朱棣都觉得威风大振,雄风不倒。 做男人,真挺好。 尽管心中早已猴急的不行,但面对部下,朱棣还是得表现出一丝作为王爷的气定神闲。 “咳咳,本王最近战报看得多了,确实肩周十分不适。” “既然如此,就传那两名医女上前,为本王看看肩膀。” 傅友德得令,掩饰住满脸偷笑,马不停蹄地为朱棣找人去了。 将二女送入营帐内,傅友德不久便听到营帐中传出一阵女子的嬉笑声,以及逐渐粗重的呼吸声。 傅友德摇摇脑袋,无可奈何地走向远处去。 没有办法,这就是主子与部下的差距! 即便是带兵征战,主子依旧可以享受各方面体贴入微的服务。 而身为部下,自己却只有站岗放哨的份。 主子吃肉,自己却连喝汤的资格都没有! 傅友德长叹一声,一心希望这场靖难可以迅速结束。 待日后攻入扬州城,自己必定要好好表现一番。 若是能令王爷满意,说不定到时王爷一高兴,就赏自己一两个后妃、公主什么的。 早就听说皇后武媚娘生的妖冶明艳,妩媚万千,自己若是能一亲芳泽,那该是莫大的荣幸! 当然,虽然得到皇后不太实际,但若是能得到一两个不被重视的后妃,也是极好的。 毕竟作为天子的女人,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傅友德钻进自己的营帐当中,开始无限畅想。 这样寒冷的天气,若是能有个香喷喷、热乎乎的女人给自己暖暖被窝…… “副将军!出事了!” “大事不好了副将军!” 傅友德正畅想在兴头上,却被匆忙冲进营帐的士兵打断了。 “出什么事了!” 看着士兵慌慌张张的模样,傅友德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皱起了眉头。 莫非平安带领援兵,却并未辅助朱能,赢下战役? 难道说高桥镇还需要再发动第四次进攻? 一个小小的城镇,难道当真就如此难以攻破么? “副将军,平将军他……战死沙场!” “什么!” 傅友德冲口而出。 事情比自己想象当中还要糟糕得多,这是傅友德所完全没有想到的! “怎会如此?” “据朱能大将军传回的情报,高桥镇内依旧有数名士兵,似乎苏灿并未完全将援军撤离!” 傅友德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平安死了,那高桥镇到底攻下来没有?” 士兵哭丧着脸:“没有!朱能大将军溃不成军,只能暂时再度撤兵了!” 第199章 药效起来了 朱棣形同槁木,面如死灰,似乎对一切身外事都燃不起半分兴趣。 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没有了。 自己唯一的骨肉,已经永远留在了那片战火丛生的黑色土地上。 朱棣甚至想,如果自己不起兵靖难,那么儿子是不是就不会这样,英年早逝? 即便不能相认,但最起码,他能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朱棣也万万没想到,能够活下去,竟成了自己对儿子最大的期盼! 只是如今,再说这一切,都是枉然。 丢失了唯一的血脉,就算让自己做玉皇大帝都不会开心了。 平安战死他乡,朱棣的心也跟着碎成了渣滓。 那是自己与兰儿的亲生骨肉啊! 虽然兰儿从未亲口告诉自己,但朱棣心中却清楚得很。 即便兰儿贵为慈禧太后,但膝下无子,一直都是她心中最大的痛。 若是让她知道,自己与她的儿子并没有夭折,而是在宫外秘密活了下来,想必她一定也很欣慰! 现在儿子战死沙场,也算是能与他的亲生母亲团聚了! 想到这里,朱棣脸上竟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兰儿,你在那个世界里不会再孤单了。 咱们的亲生儿子去向你尽孝了! 看着朱棣脸上骤然出现的笑容,傅友德大惊失色。 难道王爷承受不住如此沉重的打击,竟然…… 太可怕了! “王爷,您切莫哀思过度啊!” “眼下局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还需要您出来主持大局!” 傅友德不敢乱想,忙抬高了音量再次向朱棣说道。 朱棣终于被傅友德的话语所惊醒,呆呆抬头望向对方。 “王爷,皇帝派出了一队人马,不知具体的人数,已经绕过了采石渡,此时已经围攻在建康府的狮子山下了!” “要不要及时派兵支援建康府?!” 朱棣只感觉头颅中如同被蝎子蛰了一般,一股热流瞬间通过头颅,“唰”地一声传遍五脏六腑,直到手指尖! 噗—— 朱棣一口滚烫的鲜血喷出,染红了面前的书桌,滴在自己晌午刚题好的诗句之上。 点点暗红的血迹如同梅花一般,在黑色的墨迹间铺开,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王爷!” 傅友德失声惊呼,飞身扑在了朱棣身旁,急忙查看朱棣的伤势。 “快传军医!” 朱棣抬手,制止了傅友德传唤军医的举动。 没什么大事,药效起来了而已。 比起建康府遭到偷袭,其他事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建康府什么情况?你再说一遍!” 见燕王终于回过神来,傅友德忙收敛神绪,将建康府内现下的情况详细告知了朱棣。 “道衍可有说明对方具体有多少兵力?” 傅友德摇头:“暂且还不知,甚至连对方带兵将领的模样都未曾看到。” “道衍大师向来小心谨慎,对建康府周边的防御工作很是上心。” “但架不住这伙人神出鬼没,待道衍大师发现敌情时,对方已经攻到狮子山下了!” “王爷,您说狗皇帝究竟哪里来的胆量,敢偷袭建康府?” “即便他有这样包天的狗胆,又是从哪里调来的兵力?” 朱棣沉吟半晌,只觉此事处处都透露着蹊跷。 “不对。” 绝对有问题。 朱啸风几斤几两,没人比朱棣这个做四叔的更了解了! 那厮四岁那年第一次背弟子规,因为背不下来,被老师吓得哇哇大哭。 八岁那年第一次骑马,因为恐高迟迟不敢靠近马匹,最后还是老三和大理世子将他抬上马去的。 十二岁那年第一次射箭,结果因为害怕箭矢的尖头,吓得两天没好好吃饭。 …… 太多了。 这个草包大外甥从小到大办出的怂事数不胜数,比比皆是。 若是全部单拎出来,好好捋上一捋,怕是都能写两大本书了。 就他这个鸡蛋大小的胆子,面对自己各个方面围攻扬州的大军,他还敢去偷袭建康府? 把他打死朱棣都不信! 更何况朱啸风手底下究竟几个兵几个将,朱棣也是在清楚不过了。 自从夏侯渊战死、赵括因吕不韦的落马被连坐后,朱啸风手下就只有苏灿、夏侯惇两将可用。 那扬州城北部的高邮,还是勉强从夏侯惇的手下分出了个许褚才将空缺顶上。 而如今夏侯惇身死,他的副将夏侯杰也只能咬牙接替大将军的位置。 还有谁? 朱棣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朱啸风手下还有人吗? 以他现在的处境,于情于理,都绝不可能主动偷袭建康府。 “不是朱啸风的兵!” 听到朱棣的断论,傅友德吃了一大惊。 “王爷,您的意思是……有人趁火打劫?” “不错!” 朱棣一改方才痛彻心扉的悲愤模样,斩钉截铁道:“凭朱啸风的手段,他断然想不到主动偷袭建康府这一招。” “况且,他手下根本没有多余的一兵半卒了!” “定是有心之人看到本王与朱啸风酣战已久,无暇分心,所以打起了建康府的主意!” 燕王说的有道理哇! 傅友德眼珠子一转,仔细品味着朱棣的一番分析。 是了,皇帝只有手下这两名将军还算骁勇,他的草包是人尽皆知的。 就凭他那点智慧与胆识,绝对想不到偷袭建康府这样的手段! 想到这里,傅友德看向朱棣的眼神中又多了许多崇敬之情。 燕王虽然痛失义子,又面临眼下这样棘手的种种问题,但依旧能临危不乱,冷静分析出当下的形势。 有这样的统领者,这场战役又怎么可能失败! “即刻出发,顺长江而上,需要多久才能到采石渡?” 傅友德掐指一算:“回王爷,顺风的话很快,不到两日时间。” “很好!” 朱棣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昔的模样。 痛失爱子的痛,他要让其他人还回来! “无论朱啸风派人偷袭也好,还是旁人趁火打劫也罢。” “本王倒要亲自率兵回去看看,究竟是谁敢如此胆大包天,打到了本王的头上来!” “吩咐下去,所有士兵半个时辰内收整完毕,向采石渡进发。” “他们从哪里打来,本王就要从哪里把他们赶尽杀绝,全部剿灭!” 第199章 药效起来了 朱棣形同槁木,面如死灰,似乎对一切身外事都燃不起半分兴趣。 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没有了。 自己唯一的骨肉,已经永远留在了那片战火丛生的黑色土地上。 朱棣甚至想,如果自己不起兵靖难,那么儿子是不是就不会这样,英年早逝? 即便不能相认,但最起码,他能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朱棣也万万没想到,能够活下去,竟成了自己对儿子最大的期盼! 只是如今,再说这一切,都是枉然。 丢失了唯一的血脉,就算让自己做玉皇大帝都不会开心了。 平安战死他乡,朱棣的心也跟着碎成了渣滓。 那是自己与兰儿的亲生骨肉啊! 虽然兰儿从未亲口告诉自己,但朱棣心中却清楚得很。 即便兰儿贵为慈禧太后,但膝下无子,一直都是她心中最大的痛。 若是让她知道,自己与她的儿子并没有夭折,而是在宫外秘密活了下来,想必她一定也很欣慰! 现在儿子战死沙场,也算是能与他的亲生母亲团聚了! 想到这里,朱棣脸上竟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兰儿,你在那个世界里不会再孤单了。 咱们的亲生儿子去向你尽孝了! 看着朱棣脸上骤然出现的笑容,傅友德大惊失色。 难道王爷承受不住如此沉重的打击,竟然…… 太可怕了! “王爷,您切莫哀思过度啊!” “眼下局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还需要您出来主持大局!” 傅友德不敢乱想,忙抬高了音量再次向朱棣说道。 朱棣终于被傅友德的话语所惊醒,呆呆抬头望向对方。 “王爷,皇帝派出了一队人马,不知具体的人数,已经绕过了采石渡,此时已经围攻在建康府的狮子山下了!” “要不要及时派兵支援建康府?!” 朱棣只感觉头颅中如同被蝎子蛰了一般,一股热流瞬间通过头颅,“唰”地一声传遍五脏六腑,直到手指尖! 噗—— 朱棣一口滚烫的鲜血喷出,染红了面前的书桌,滴在自己晌午刚题好的诗句之上。 点点暗红的血迹如同梅花一般,在黑色的墨迹间铺开,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王爷!” 傅友德失声惊呼,飞身扑在了朱棣身旁,急忙查看朱棣的伤势。 “快传军医!” 朱棣抬手,制止了傅友德传唤军医的举动。 没什么大事,药效起来了而已。 比起建康府遭到偷袭,其他事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建康府什么情况?你再说一遍!” 见燕王终于回过神来,傅友德忙收敛神绪,将建康府内现下的情况详细告知了朱棣。 “道衍可有说明对方具体有多少兵力?” 傅友德摇头:“暂且还不知,甚至连对方带兵将领的模样都未曾看到。” “道衍大师向来小心谨慎,对建康府周边的防御工作很是上心。” “但架不住这伙人神出鬼没,待道衍大师发现敌情时,对方已经攻到狮子山下了!” “王爷,您说狗皇帝究竟哪里来的胆量,敢偷袭建康府?” “即便他有这样包天的狗胆,又是从哪里调来的兵力?” 朱棣沉吟半晌,只觉此事处处都透露着蹊跷。 “不对。” 绝对有问题。 朱啸风几斤几两,没人比朱棣这个做四叔的更了解了! 那厮四岁那年第一次背弟子规,因为背不下来,被老师吓得哇哇大哭。 八岁那年第一次骑马,因为恐高迟迟不敢靠近马匹,最后还是老三和大理世子将他抬上马去的。 十二岁那年第一次射箭,结果因为害怕箭矢的尖头,吓得两天没好好吃饭。 …… 太多了。 这个草包大外甥从小到大办出的怂事数不胜数,比比皆是。 若是全部单拎出来,好好捋上一捋,怕是都能写两大本书了。 就他这个鸡蛋大小的胆子,面对自己各个方面围攻扬州的大军,他还敢去偷袭建康府? 把他打死朱棣都不信! 更何况朱啸风手底下究竟几个兵几个将,朱棣也是在清楚不过了。 自从夏侯渊战死、赵括因吕不韦的落马被连坐后,朱啸风手下就只有苏灿、夏侯惇两将可用。 那扬州城北部的高邮,还是勉强从夏侯惇的手下分出了个许褚才将空缺顶上。 而如今夏侯惇身死,他的副将夏侯杰也只能咬牙接替大将军的位置。 还有谁? 朱棣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朱啸风手下还有人吗? 以他现在的处境,于情于理,都绝不可能主动偷袭建康府。 “不是朱啸风的兵!” 听到朱棣的断论,傅友德吃了一大惊。 “王爷,您的意思是……有人趁火打劫?” “不错!” 朱棣一改方才痛彻心扉的悲愤模样,斩钉截铁道:“凭朱啸风的手段,他断然想不到主动偷袭建康府这一招。” “况且,他手下根本没有多余的一兵半卒了!” “定是有心之人看到本王与朱啸风酣战已久,无暇分心,所以打起了建康府的主意!” 燕王说的有道理哇! 傅友德眼珠子一转,仔细品味着朱棣的一番分析。 是了,皇帝只有手下这两名将军还算骁勇,他的草包是人尽皆知的。 就凭他那点智慧与胆识,绝对想不到偷袭建康府这样的手段! 想到这里,傅友德看向朱棣的眼神中又多了许多崇敬之情。 燕王虽然痛失义子,又面临眼下这样棘手的种种问题,但依旧能临危不乱,冷静分析出当下的形势。 有这样的统领者,这场战役又怎么可能失败! “即刻出发,顺长江而上,需要多久才能到采石渡?” 傅友德掐指一算:“回王爷,顺风的话很快,不到两日时间。” “很好!” 朱棣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昔的模样。 痛失爱子的痛,他要让其他人还回来! “无论朱啸风派人偷袭也好,还是旁人趁火打劫也罢。” “本王倒要亲自率兵回去看看,究竟是谁敢如此胆大包天,打到了本王的头上来!” “吩咐下去,所有士兵半个时辰内收整完毕,向采石渡进发。” “他们从哪里打来,本王就要从哪里把他们赶尽杀绝,全部剿灭!” 第200章 真男人的浪漫 正月二十九。 天降微雨。 江南一带已逐渐摆脱了一片严寒的萧瑟之感,隐约透露出一丝丝春意盎然。 但毕竟春意尚早,又下了半夜的小雨,晨起时还是能感受到料峭的倒春寒。 作为当今大齐仅次于国都扬州城的第二大重镇,建康府凭借其出色的地理优势,成为大齐重要的交通与商业中心。 往年从小年开始,直到出了正月,建康府都是一片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景象。 这里的百姓生活小康,物资丰富,再加上交通便利,所以素来都是极为热闹的。 但这一年,却不一样。 还未出正月十五,建康府内外就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下。 建康府的州府及周边县城的大小官员都离奇死亡,随即建康府便被燕王朱棣手下的第一大重臣姚广孝控制在手中。 人人都听闻过姚广孝是以何种恐怖手段虐杀朝廷官员,一时间建康府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但也有人说,那姚广孝是个出家修行多年的大师,法号道衍,大齐向来重视佛法,一个出家人总不至于太过暴戾! 道衍自然也听说过这些传言,为了力证谣言不实,便亲自搬下一道指令—— 建康府的百姓可随意出城,并不会受到任何限制。 当官的死了,不关老百姓屁事,只要还能随意活动,那就是好事。 但种种变故却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建康府内的一切! 即便是在白天,建康府的大街上也随处可见燕王留下巡逻的重兵。 他们自称建康府纠察队,专门整治建康府中的不良风气。 起初人们还不以为意,认为不过是在特殊时期,燕王对建康府格外小心谨慎罢了。 但很快,百姓就发现了事情的蹊跷。 白天出城的种田的农户和进货的商人,晚上却再也没能回来。 白天在街上闲逛聊天的街坊邻居,到了中午饭点却再也没能回家。 失踪的人数越来越多,但是却根本没有人敢到官府告状! 多如牛毛的失踪案究竟因何而起、是何人所为,百姓们心知肚明。 但,无可奈何! 随着失踪的人数越来越多,建康府的大街上也逐渐冷清起来。 城中人人自危,即便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也再无一人敢擅自在街上游荡。 建康府从里到外,仿佛都被一层看不见的白布包裹着,压抑着看不清未来。 建康府西邻长江,在建康府的西北方,有一座山丘,名为狮子山。 从江面看此山,似一只蠕动的青螺,又如少女头上的发髻,古有“吴樯远眺,看隔江螺髻离离”之句。 正是凭借“狮岭雄观”的美誉,狮子山又被称为金陵四十八景之一。 山脚下的一片密林中,几缕炊烟袅袅升起,但很快就又消失不见踪影。 “笨蛋,你傻啊!” 一名白面蓄须的男子敲了一下眼前满脸横须、黑熊般魁梧结实的男子,“周围都是树木,你还敢生烟火!” “等下晁盖哥哥看见,又该骂你憨子了!” 黝黑男子委屈地揉揉脑袋:“吴军师,俺就是见几位哥哥冻得发抖,想着给各位哥哥烧壶热水……” “嗨,烧什么热水。” 被称作“吴军师”的白面男子摇摇脑袋,“咱们打的是游击战,没等你水烧开,咱们就又该发动突袭了!” “小李,你也别在这儿琢磨热水了。你那板斧刚才怎么回事?” 小李听闻此事,脸上愈发委屈起来:“吴军师,您是有所不知!” “这趟突袭战实在有些唐突忙,大哥那天突然从大理寺离去,再一回来,就摇身一变成了五品前锋将军。” “想到要为这狗屁朝廷卖力,俺虽然也替梁州死去的兄弟们感到不值,但作为兄弟,俺当然也发自内心为哥哥感到高兴!” “但这次走得太匆忙,俺这两把鬼王府少说也有半年没用过。如今再拿来用,当真是锈得不行……” “哈哈哈哈,这有何忧心!” 二人正说话间,便见一名头戴朱红漆笠、身穿绛色袍鲜,手执狼牙棒的壮汉大笑着走来,打断了小李的话。 “秦明哥哥!” 看见壮汉到来,小李眉开眼笑,一口森白的牙齿衬得面色更加雀黑。 秦明在小李身旁站定,从小李手中接过鬼王斧,细细端详了几眼,这才接着开口。 “小问题,不妨事。待会儿哥哥我多让几个人头出来,给你这把鬼王斧开开刃!” 小李闻言大喜,充满感激地望向眼前双眉倒竖、生得凶神恶煞的秦明:“先谢过秦明哥哥了!” 吴军师微叹一口气,这种真男人之间的浪漫他还不是很懂。 “总之你们俩记住,咱们人数远远少于对方,再次交锋时,绝不可贪心恋战!” 小李、秦明二人点头应承下来,小李心中仍有诸多疑惑,此时面对吴军师,终于得以一吐为快。 “吴军师,您怎么就能断定,咱们在狮子山下埋伏,就一定会等来朱棣支援的部队呢?” “如果俺是朱棣,管他建康府失守不失守,俺肯定要一路打到扬州城去,绝对不会半路调头!” 吴军师轻抚着一把山羊胡,脸上也显露出些许疑惑:“说实话,在狮子山伏击,倒还真不是我的主意。” “莫非这是大哥自己的想法?”秦明有些吃惊。 “从前在梁州的时候,大哥做什么都会和军师您还有晁盖哥哥先商量的,怎么这次反而自己做主了呢?” 吴军师摇头:“依我看,这也并非是雨哥自己的主意。” “先前雨哥被皇帝从大理寺中召唤出去,回来后就率领大家发起建康府突袭战。” “这场突袭怎么打,在哪儿打,依我看也不是我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小李是个急性子,听到吴军师的一番描述,立刻就竖起了胡须,怒火攻心。 “吴军师,按你的说法,咱们连同大哥在内,这是都做了狗皇帝的傀儡了?” “要是让俺说,与其在狗皇帝面前忍气吞声,憋屈度日,倒不如趁这样的好机会回到梁州,自立为王!” 第200章 真男人的浪漫 正月二十九。 天降微雨。 江南一带已逐渐摆脱了一片严寒的萧瑟之感,隐约透露出一丝丝春意盎然。 但毕竟春意尚早,又下了半夜的小雨,晨起时还是能感受到料峭的倒春寒。 作为当今大齐仅次于国都扬州城的第二大重镇,建康府凭借其出色的地理优势,成为大齐重要的交通与商业中心。 往年从小年开始,直到出了正月,建康府都是一片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景象。 这里的百姓生活小康,物资丰富,再加上交通便利,所以素来都是极为热闹的。 但这一年,却不一样。 还未出正月十五,建康府内外就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下。 建康府的州府及周边县城的大小官员都离奇死亡,随即建康府便被燕王朱棣手下的第一大重臣姚广孝控制在手中。 人人都听闻过姚广孝是以何种恐怖手段虐杀朝廷官员,一时间建康府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但也有人说,那姚广孝是个出家修行多年的大师,法号道衍,大齐向来重视佛法,一个出家人总不至于太过暴戾! 道衍自然也听说过这些传言,为了力证谣言不实,便亲自搬下一道指令—— 建康府的百姓可随意出城,并不会受到任何限制。 当官的死了,不关老百姓屁事,只要还能随意活动,那就是好事。 但种种变故却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建康府内的一切! 即便是在白天,建康府的大街上也随处可见燕王留下巡逻的重兵。 他们自称建康府纠察队,专门整治建康府中的不良风气。 起初人们还不以为意,认为不过是在特殊时期,燕王对建康府格外小心谨慎罢了。 但很快,百姓就发现了事情的蹊跷。 白天出城的种田的农户和进货的商人,晚上却再也没能回来。 白天在街上闲逛聊天的街坊邻居,到了中午饭点却再也没能回家。 失踪的人数越来越多,但是却根本没有人敢到官府告状! 多如牛毛的失踪案究竟因何而起、是何人所为,百姓们心知肚明。 但,无可奈何! 随着失踪的人数越来越多,建康府的大街上也逐渐冷清起来。 城中人人自危,即便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也再无一人敢擅自在街上游荡。 建康府从里到外,仿佛都被一层看不见的白布包裹着,压抑着看不清未来。 建康府西邻长江,在建康府的西北方,有一座山丘,名为狮子山。 从江面看此山,似一只蠕动的青螺,又如少女头上的发髻,古有“吴樯远眺,看隔江螺髻离离”之句。 正是凭借“狮岭雄观”的美誉,狮子山又被称为金陵四十八景之一。 山脚下的一片密林中,几缕炊烟袅袅升起,但很快就又消失不见踪影。 “笨蛋,你傻啊!” 一名白面蓄须的男子敲了一下眼前满脸横须、黑熊般魁梧结实的男子,“周围都是树木,你还敢生烟火!” “等下晁盖哥哥看见,又该骂你憨子了!” 黝黑男子委屈地揉揉脑袋:“吴军师,俺就是见几位哥哥冻得发抖,想着给各位哥哥烧壶热水……” “嗨,烧什么热水。” 被称作“吴军师”的白面男子摇摇脑袋,“咱们打的是游击战,没等你水烧开,咱们就又该发动突袭了!” “小李,你也别在这儿琢磨热水了。你那板斧刚才怎么回事?” 小李听闻此事,脸上愈发委屈起来:“吴军师,您是有所不知!” “这趟突袭战实在有些唐突忙,大哥那天突然从大理寺离去,再一回来,就摇身一变成了五品前锋将军。” “想到要为这狗屁朝廷卖力,俺虽然也替梁州死去的兄弟们感到不值,但作为兄弟,俺当然也发自内心为哥哥感到高兴!” “但这次走得太匆忙,俺这两把鬼王府少说也有半年没用过。如今再拿来用,当真是锈得不行……” “哈哈哈哈,这有何忧心!” 二人正说话间,便见一名头戴朱红漆笠、身穿绛色袍鲜,手执狼牙棒的壮汉大笑着走来,打断了小李的话。 “秦明哥哥!” 看见壮汉到来,小李眉开眼笑,一口森白的牙齿衬得面色更加雀黑。 秦明在小李身旁站定,从小李手中接过鬼王斧,细细端详了几眼,这才接着开口。 “小问题,不妨事。待会儿哥哥我多让几个人头出来,给你这把鬼王斧开开刃!” 小李闻言大喜,充满感激地望向眼前双眉倒竖、生得凶神恶煞的秦明:“先谢过秦明哥哥了!” 吴军师微叹一口气,这种真男人之间的浪漫他还不是很懂。 “总之你们俩记住,咱们人数远远少于对方,再次交锋时,绝不可贪心恋战!” 小李、秦明二人点头应承下来,小李心中仍有诸多疑惑,此时面对吴军师,终于得以一吐为快。 “吴军师,您怎么就能断定,咱们在狮子山下埋伏,就一定会等来朱棣支援的部队呢?” “如果俺是朱棣,管他建康府失守不失守,俺肯定要一路打到扬州城去,绝对不会半路调头!” 吴军师轻抚着一把山羊胡,脸上也显露出些许疑惑:“说实话,在狮子山伏击,倒还真不是我的主意。” “莫非这是大哥自己的想法?”秦明有些吃惊。 “从前在梁州的时候,大哥做什么都会和军师您还有晁盖哥哥先商量的,怎么这次反而自己做主了呢?” 吴军师摇头:“依我看,这也并非是雨哥自己的主意。” “先前雨哥被皇帝从大理寺中召唤出去,回来后就率领大家发起建康府突袭战。” “这场突袭怎么打,在哪儿打,依我看也不是我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小李是个急性子,听到吴军师的一番描述,立刻就竖起了胡须,怒火攻心。 “吴军师,按你的说法,咱们连同大哥在内,这是都做了狗皇帝的傀儡了?” “要是让俺说,与其在狗皇帝面前忍气吞声,憋屈度日,倒不如趁这样的好机会回到梁州,自立为王!” 第201章 唯哥哥马首是瞻 “谁要回梁州了?” 及时雨的声音从林地另一面悠悠传来,只见他不疾不徐走了过来,神色平常,并未见有何恼怒之意。 “大哥!” “哥哥!” 几人望见及时雨,皆是恭恭敬敬拱手一拜。 “怎么,想梁州了?” 听到及时雨的发问,小李瞬间湿润了眼眶,十分委屈地点了点头。 想当初在梁州,那是何等的无拘无束,肆意自在! 兄弟们大块吃肉、大口喝酒,随心所欲,快意恩仇。 可再看如今,兄弟们要么死的死、残的残,要么就是被关在大理寺的天牢中不见天日。 好不容易逃离了大理寺,却还要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而奔波卖命! 小李心中不愿,更是不服! “哥哥,您说咱们几人回到梁州重新开始不好吗?” “在弟弟眼里,您从来就不稀罕什么几品几品大官的虚名!” “与兄弟们过逍遥日子,难道不是哥哥的心之所愿吗?” 及时雨长叹一口气,来到小李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走到树墩子旁边坐了下来。 “小李,你当初为什么去了梁州?” “俺?” 小李一怔,“俺去梁州,乃是为了救哥哥您啊!” “那次您在浔阳楼上写的什么正诗还是反诗,俺不懂,总之因为这事,您被黄文炳谋害入狱。” “为了救您和戴宗哥哥,俺去截了法场,最后和梁州的兄弟们回合,一起回到了梁州。” “这件事,您是忘了吗?” 及时雨面色尴尬,自己倒真忘了这么一出。 来到梁州的兄弟们数不胜数,但都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被生活逼上了绝路。 毕竟若是生活一帆丰顺,谁愿意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呢? “这件事,哥哥怎么会忘呢?” 及时雨定定看向小李赤红的双眼,句句情真意切:“哥哥其实是想问你,最开始是怎么与我结识的?” 提及此事,小李不禁垂下头去,发出一声叹息。 “还不是因为俺失手打死了人,从狱中逃了出去,被戴宗哥哥留在江州做牢子。” “在戴宗哥哥的引荐下,俺这才三生有幸,遇上了哥哥您啊!” 听到小李的回答,及时雨满意地点点头:“是了,这就是我为何要为狗皇帝挂帅出征的原因!” 包括小李在内,周围几人听到及时雨的一番话语,皆是一头雾水。 这为被朝廷招安,怎么就和小李杀人攀上了关系呢? 看身边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及时雨微微一笑,方不疾不徐地继续开口。 “想当初奸臣当道,民不聊生,咱们在梁州落草为寇,为的就是匡扶正义。” “那时,朝廷中有吕不韦处处搜刮民脂民膏,又有曹操作威作福坑害一方百姓。” “咱们看不惯那些个奸臣的丑恶嘴脸,便发誓要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那样的生活是足够潇洒痛快,但自从梁州被皇帝全部剿灭,那样的日子,也跟着一去不复返了。” 听到此处,身边众人无一不发出一声叹息。 是啊,那样轻松自在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这次咱们能够被放出大理寺来,虽说机会千载难逢,但这一路走来,我也思考了许多。” “作为你们的大哥,我有责任也有义务,让你们能过上最好的生活!” “扪心自问,咱们曾经虽然拥有无穷无尽的自由,但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风餐露宿的日子,你们过得真的开心吗?” “身为大哥,我于心不忍,再让你们去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是,狗皇帝确实一手酿成了众兄弟死伤无数的惨剧,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亲手铲除了朝中的佞臣贼子。” “而且皇帝已经派人清查过我们一次,如果我们擅自跑回梁州,怎么能保证没有第二次、第三次?” “这样的形势之下,如果我还一意孤行带领众兄弟以身犯险,公然叫嚣皇帝,你们说,弟兄们过的日子能比之前还好吗?” 吴军师摇摇头:“那是决计不能。以雨哥分析的情况来看,我们执意回到梁州,下场只会比之前还要惨淡!” 及时雨接过吴军师的话头:“不错。再带兄弟们踏上这条不归路,那我就成了千古罪人!” “平心而论,我又何尝不想活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可是我身后,是咱们活下来的众位兄弟!” “我身上,是数也数不清的种种羁绊。” “为了再也不让兄弟们身陷囹圄,我愿意被狗皇帝用小小的官职捆绑在这朝廷之中!” “只要这样能够换取众兄弟平安和顺,只要我做的一切能让兄弟们过上安稳的日子,就什么都值了!” 及时雨一番衷肠洋洋洒洒、感人肺腑,他的尾音回荡在丛林中,激荡起一圈又一圈的回声。 尽管他在小李、秦明身边,显得是那样的瘦小、弱不禁风。 但这番话讲完,他的身形在一瞬间变得是那样高大、伟岸,令众人不得不抬头仰望! 小李羞愧地垂下了头颅:“哥哥!是俺没能理解您的一番苦心,是俺格局太小!” “从今往后,俺唯哥哥马首是瞻!哥哥让俺往东,俺绝不往西!哥哥让俺打谁俺就打谁!” 吴军师、秦明的双眼中也流露出无尽的钦佩与感动:“唯哥哥马首是瞻!” 看着几人心悦诚服的模样,及时雨欣慰地笑了笑,摆手道:“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罢了。” “只希望,能与兄弟们共同进退!” 几人正拉扯间,忽见阮小二、阮小七神色匆忙,快步前来。 “哥哥,远处发现敌情,似乎确实是朱棣带兵打回来了!” “哦?”及时雨眼珠子一转,还真被这小皇帝给说中了。 想当初朱啸风命自己带兵攻打建康府,但并不着急速攻,而是潜伏在狮子山周围时,及时雨还有些质疑。 毕竟打仗就是讲究个快、准、狠,建康府驻守的兵力虽然众多,但若结合起朱武手下的八千精兵来说,对阵起来倒也不一定会落下风。 但朱啸风却坚持,一定要等朱棣率兵回建康支援、引朱棣上山后,才能动手。 尽管自己身为五品先锋将军,但皇帝对战局有自己的理解,自己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第201章 唯哥哥马首是瞻 “谁要回梁州了?” 及时雨的声音从林地另一面悠悠传来,只见他不疾不徐走了过来,神色平常,并未见有何恼怒之意。 “大哥!” “哥哥!” 几人望见及时雨,皆是恭恭敬敬拱手一拜。 “怎么,想梁州了?” 听到及时雨的发问,小李瞬间湿润了眼眶,十分委屈地点了点头。 想当初在梁州,那是何等的无拘无束,肆意自在! 兄弟们大块吃肉、大口喝酒,随心所欲,快意恩仇。 可再看如今,兄弟们要么死的死、残的残,要么就是被关在大理寺的天牢中不见天日。 好不容易逃离了大理寺,却还要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而奔波卖命! 小李心中不愿,更是不服! “哥哥,您说咱们几人回到梁州重新开始不好吗?” “在弟弟眼里,您从来就不稀罕什么几品几品大官的虚名!” “与兄弟们过逍遥日子,难道不是哥哥的心之所愿吗?” 及时雨长叹一口气,来到小李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走到树墩子旁边坐了下来。 “小李,你当初为什么去了梁州?” “俺?” 小李一怔,“俺去梁州,乃是为了救哥哥您啊!” “那次您在浔阳楼上写的什么正诗还是反诗,俺不懂,总之因为这事,您被黄文炳谋害入狱。” “为了救您和戴宗哥哥,俺去截了法场,最后和梁州的兄弟们回合,一起回到了梁州。” “这件事,您是忘了吗?” 及时雨面色尴尬,自己倒真忘了这么一出。 来到梁州的兄弟们数不胜数,但都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被生活逼上了绝路。 毕竟若是生活一帆丰顺,谁愿意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呢? “这件事,哥哥怎么会忘呢?” 及时雨定定看向小李赤红的双眼,句句情真意切:“哥哥其实是想问你,最开始是怎么与我结识的?” 提及此事,小李不禁垂下头去,发出一声叹息。 “还不是因为俺失手打死了人,从狱中逃了出去,被戴宗哥哥留在江州做牢子。” “在戴宗哥哥的引荐下,俺这才三生有幸,遇上了哥哥您啊!” 听到小李的回答,及时雨满意地点点头:“是了,这就是我为何要为狗皇帝挂帅出征的原因!” 包括小李在内,周围几人听到及时雨的一番话语,皆是一头雾水。 这为被朝廷招安,怎么就和小李杀人攀上了关系呢? 看身边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及时雨微微一笑,方不疾不徐地继续开口。 “想当初奸臣当道,民不聊生,咱们在梁州落草为寇,为的就是匡扶正义。” “那时,朝廷中有吕不韦处处搜刮民脂民膏,又有曹操作威作福坑害一方百姓。” “咱们看不惯那些个奸臣的丑恶嘴脸,便发誓要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那样的生活是足够潇洒痛快,但自从梁州被皇帝全部剿灭,那样的日子,也跟着一去不复返了。” 听到此处,身边众人无一不发出一声叹息。 是啊,那样轻松自在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这次咱们能够被放出大理寺来,虽说机会千载难逢,但这一路走来,我也思考了许多。” “作为你们的大哥,我有责任也有义务,让你们能过上最好的生活!” “扪心自问,咱们曾经虽然拥有无穷无尽的自由,但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风餐露宿的日子,你们过得真的开心吗?” “身为大哥,我于心不忍,再让你们去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是,狗皇帝确实一手酿成了众兄弟死伤无数的惨剧,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亲手铲除了朝中的佞臣贼子。” “而且皇帝已经派人清查过我们一次,如果我们擅自跑回梁州,怎么能保证没有第二次、第三次?” “这样的形势之下,如果我还一意孤行带领众兄弟以身犯险,公然叫嚣皇帝,你们说,弟兄们过的日子能比之前还好吗?” 吴军师摇摇头:“那是决计不能。以雨哥分析的情况来看,我们执意回到梁州,下场只会比之前还要惨淡!” 及时雨接过吴军师的话头:“不错。再带兄弟们踏上这条不归路,那我就成了千古罪人!” “平心而论,我又何尝不想活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可是我身后,是咱们活下来的众位兄弟!” “我身上,是数也数不清的种种羁绊。” “为了再也不让兄弟们身陷囹圄,我愿意被狗皇帝用小小的官职捆绑在这朝廷之中!” “只要这样能够换取众兄弟平安和顺,只要我做的一切能让兄弟们过上安稳的日子,就什么都值了!” 及时雨一番衷肠洋洋洒洒、感人肺腑,他的尾音回荡在丛林中,激荡起一圈又一圈的回声。 尽管他在小李、秦明身边,显得是那样的瘦小、弱不禁风。 但这番话讲完,他的身形在一瞬间变得是那样高大、伟岸,令众人不得不抬头仰望! 小李羞愧地垂下了头颅:“哥哥!是俺没能理解您的一番苦心,是俺格局太小!” “从今往后,俺唯哥哥马首是瞻!哥哥让俺往东,俺绝不往西!哥哥让俺打谁俺就打谁!” 吴军师、秦明的双眼中也流露出无尽的钦佩与感动:“唯哥哥马首是瞻!” 看着几人心悦诚服的模样,及时雨欣慰地笑了笑,摆手道:“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罢了。” “只希望,能与兄弟们共同进退!” 几人正拉扯间,忽见阮小二、阮小七神色匆忙,快步前来。 “哥哥,远处发现敌情,似乎确实是朱棣带兵打回来了!” “哦?”及时雨眼珠子一转,还真被这小皇帝给说中了。 想当初朱啸风命自己带兵攻打建康府,但并不着急速攻,而是潜伏在狮子山周围时,及时雨还有些质疑。 毕竟打仗就是讲究个快、准、狠,建康府驻守的兵力虽然众多,但若结合起朱武手下的八千精兵来说,对阵起来倒也不一定会落下风。 但朱啸风却坚持,一定要等朱棣率兵回建康支援、引朱棣上山后,才能动手。 尽管自己身为五品先锋将军,但皇帝对战局有自己的理解,自己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第202章 迷彩斗篷 “哥哥,朱棣的援军马上就要逼近山脚下了,怎么办?” 阮小七伸长了脖子查探着山下的情况,又趴在地上听着土地传来的轰鸣声。 照土地传来的震动频率来看,朱棣至少率领了三万大军前来进行回防! 而梁州剩下的兄弟与朱能手中的人马加在一起,也不过堪堪过万。 敌我差距三比一,实力如此悬殊,这一仗该怎么打? 及时雨看向吴军师,吴军师点点头,招呼小李、秦明二人随他到树林深处的马车上,搬出几个大箱子出来。 “哥哥,这是甚物?” 小李看着几个大箱子一头雾水,本次出行除了必备的粮食外,都没带什么多余的物件,为的就是轻装简从,速战速决。 这几个大箱子分量不轻,占了两大马车,实在不知是什么辎重物件。 及时雨神色严肃:“时间不多了,快把马车里的东西分发给兄弟们,务必要人手一件,速速武装到位!” 众人得令,见及时雨异常认真的模样,都不敢有丝毫怠慢,忙七手八脚,将箱子内的物件倒了出来。 只见几个大箱子中,清一色是无数件绿色斗篷。 说是绿色斗篷,倒也不算十分恰当。 斗篷乃是以青绿色为底色,上面还绘有深绿、冬青绿等等绿色。 众人面面相觑,斗篷大家人人都见过,但这样花纹的斗篷,众人还属实是第一次见。 况且不过是几个花纹比较特殊的斗篷,还值得这样大费周章,带到前线来吗? 小李率先将斗篷穿在了身上,从远处看去,仿佛是将数片树叶穿在了身上一般。 虽然斗篷做的稍微小了一些,但还是令小李完美地与身后的丛林融为了一体。 及时雨颇为满意:“这是出发前皇帝叮嘱过一定要带上的,说是叫什么‘迷彩斗篷’。” “我当时还不知此物有何用途,如今看来,竟是兄弟们潜伏在此的绝佳利器。” 吴军师看到小李穿上斗篷后的效果,也不住点头赞赏了起来。 “这个皇帝倒也没有想象中那般一无是处,这件发明倒是挺有创意的。” “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速速将迷彩斗篷发给众兄弟!” 小李、秦明、阮氏兄弟得令,抱起地上的迷彩斗篷,转身就向丛林的各个方向走去。 及时雨也选了两件迷彩斗篷,一件递给身旁的五军师,一件自己披上。 二人趴在林地中,不多时,便听到马蹄上山的轰鸣之声。 战马的铁蹄敲击在山路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顷刻间,整座狮子山似乎都在跟随着马蹄的轰响而颤抖着。 吴军师的冷汗顺着额头,悄无声息地滴落在黑色的泥土上。 刚入建康府、对金川门内驻守的军队发起两次突袭后,及时雨就下令众兄弟驻扎在狮子山脚下,并不着急占领整个山头。 那个时候吴军师对此还颇有微词,认为应当率先占领狮子山,再找准机会在此发动奇袭战。 往日里及时雨都对自己的决策说一不二,但这一次,他却似乎有着自己的坚持。 而事实证明,不上山,确实是正确的选择! 武王朱能的部队并未与及时雨率领的人马同时行动,而是兵分两路,驻守在别处。 若是让众兄弟早早就占据整个山头,如今势必会被朱棣带回的援军剿灭得渣都不剩! 想到这里,吴军师心有余悸,微微侧头望向一旁的及时雨。 但见及时雨一副气定神闲,一切皆在掌握的模样。 说实话,此番上山前,及时雨对于皇帝给出的作战方案也抱有迟疑的态度。 且不说突袭两次就按兵不动,是否会有延误战机的嫌疑。 就说在狮子山脚下伏击朱棣一事,也存在种种不确定因素。 若是朱棣不会派兵前来救援呢? 若是在这期间,朱棣发现了隐藏在山上的众兄弟呢? 但看到朱棣大军以及迷彩披风的那一刻,及时雨悬着的心才算稍微放回了肚子里一些。 看来,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朝着皇帝料想的方向有条不紊地发展着。 先前当真是自己小看了这个年轻皇帝了! 本以为新帝登基,不过是又换了一个昏庸无能、被权臣架空的傀儡皇帝罢了。 毕竟及时雨攒够了太多失望,对朝廷已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但出乎及时雨意料的是,这个年轻皇帝当真还有点内核。 他虽然一副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但对于战局具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而且似乎,在皇帝的带领下,齐国正向一条光明的大道上疾驰着。 这样看来,再给皇权一次机会,倒也不是什么糟糕的选择。 “雨哥,雨哥!” 吴军师压低了声音,将及时雨从无限思绪中拖回了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丛林中已经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看来,朱棣的援军已经尽数穿过丛林,向着山顶进发了。 “接下来怎么办?” 及时雨略一思忖,向吴军师问道:“可有嘱托过他们,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了?” 吴军师点点头:“已经再三重申过了,接下来这场游击战打完就跑,决不能贪心恋战。” “很好。” 及时雨伸出双拳,向早已冻僵的手掌呵出一团热气:“动手!” 吴军师掏出藏在怀中的短哨,捏在手中,吹出几声短促而尖锐的哨声。 随机丛林的四面八方,都传来了相同频率和音量的短哨声。 哨声刚落,便见无数道身影自林地间乍然惊起。 他们犹如林间无数道翠绿色的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翻身上马,有序地向着山顶进发。 看着手下这千余名兄弟,及时雨心中不免升腾起无限的自豪与骄傲。 虽说当初大部分兄弟都是走投无路,被逼到梁州落草为寇,但这其中的能人志士不在少数。 尤其是进经过多年的马匪生涯,人人可以说都练就了一身绝佳本领! 虽说区区千人一举剿灭数万人的大军绝不可能,但一场突袭扰乱对方军心,造成混乱并且成功全身而退,应该不成问题。 正是这些兄弟,给了及时雨敢于以少对多的底气。 及时雨当即与吴军师翻身上马,向着山顶义无反顾地进发! 第202章 迷彩斗篷 “哥哥,朱棣的援军马上就要逼近山脚下了,怎么办?” 阮小七伸长了脖子查探着山下的情况,又趴在地上听着土地传来的轰鸣声。 照土地传来的震动频率来看,朱棣至少率领了三万大军前来进行回防! 而梁州剩下的兄弟与朱能手中的人马加在一起,也不过堪堪过万。 敌我差距三比一,实力如此悬殊,这一仗该怎么打? 及时雨看向吴军师,吴军师点点头,招呼小李、秦明二人随他到树林深处的马车上,搬出几个大箱子出来。 “哥哥,这是甚物?” 小李看着几个大箱子一头雾水,本次出行除了必备的粮食外,都没带什么多余的物件,为的就是轻装简从,速战速决。 这几个大箱子分量不轻,占了两大马车,实在不知是什么辎重物件。 及时雨神色严肃:“时间不多了,快把马车里的东西分发给兄弟们,务必要人手一件,速速武装到位!” 众人得令,见及时雨异常认真的模样,都不敢有丝毫怠慢,忙七手八脚,将箱子内的物件倒了出来。 只见几个大箱子中,清一色是无数件绿色斗篷。 说是绿色斗篷,倒也不算十分恰当。 斗篷乃是以青绿色为底色,上面还绘有深绿、冬青绿等等绿色。 众人面面相觑,斗篷大家人人都见过,但这样花纹的斗篷,众人还属实是第一次见。 况且不过是几个花纹比较特殊的斗篷,还值得这样大费周章,带到前线来吗? 小李率先将斗篷穿在了身上,从远处看去,仿佛是将数片树叶穿在了身上一般。 虽然斗篷做的稍微小了一些,但还是令小李完美地与身后的丛林融为了一体。 及时雨颇为满意:“这是出发前皇帝叮嘱过一定要带上的,说是叫什么‘迷彩斗篷’。” “我当时还不知此物有何用途,如今看来,竟是兄弟们潜伏在此的绝佳利器。” 吴军师看到小李穿上斗篷后的效果,也不住点头赞赏了起来。 “这个皇帝倒也没有想象中那般一无是处,这件发明倒是挺有创意的。” “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速速将迷彩斗篷发给众兄弟!” 小李、秦明、阮氏兄弟得令,抱起地上的迷彩斗篷,转身就向丛林的各个方向走去。 及时雨也选了两件迷彩斗篷,一件递给身旁的五军师,一件自己披上。 二人趴在林地中,不多时,便听到马蹄上山的轰鸣之声。 战马的铁蹄敲击在山路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顷刻间,整座狮子山似乎都在跟随着马蹄的轰响而颤抖着。 吴军师的冷汗顺着额头,悄无声息地滴落在黑色的泥土上。 刚入建康府、对金川门内驻守的军队发起两次突袭后,及时雨就下令众兄弟驻扎在狮子山脚下,并不着急占领整个山头。 那个时候吴军师对此还颇有微词,认为应当率先占领狮子山,再找准机会在此发动奇袭战。 往日里及时雨都对自己的决策说一不二,但这一次,他却似乎有着自己的坚持。 而事实证明,不上山,确实是正确的选择! 武王朱能的部队并未与及时雨率领的人马同时行动,而是兵分两路,驻守在别处。 若是让众兄弟早早就占据整个山头,如今势必会被朱棣带回的援军剿灭得渣都不剩! 想到这里,吴军师心有余悸,微微侧头望向一旁的及时雨。 但见及时雨一副气定神闲,一切皆在掌握的模样。 说实话,此番上山前,及时雨对于皇帝给出的作战方案也抱有迟疑的态度。 且不说突袭两次就按兵不动,是否会有延误战机的嫌疑。 就说在狮子山脚下伏击朱棣一事,也存在种种不确定因素。 若是朱棣不会派兵前来救援呢? 若是在这期间,朱棣发现了隐藏在山上的众兄弟呢? 但看到朱棣大军以及迷彩披风的那一刻,及时雨悬着的心才算稍微放回了肚子里一些。 看来,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朝着皇帝料想的方向有条不紊地发展着。 先前当真是自己小看了这个年轻皇帝了! 本以为新帝登基,不过是又换了一个昏庸无能、被权臣架空的傀儡皇帝罢了。 毕竟及时雨攒够了太多失望,对朝廷已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但出乎及时雨意料的是,这个年轻皇帝当真还有点内核。 他虽然一副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但对于战局具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而且似乎,在皇帝的带领下,齐国正向一条光明的大道上疾驰着。 这样看来,再给皇权一次机会,倒也不是什么糟糕的选择。 “雨哥,雨哥!” 吴军师压低了声音,将及时雨从无限思绪中拖回了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丛林中已经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看来,朱棣的援军已经尽数穿过丛林,向着山顶进发了。 “接下来怎么办?” 及时雨略一思忖,向吴军师问道:“可有嘱托过他们,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了?” 吴军师点点头:“已经再三重申过了,接下来这场游击战打完就跑,决不能贪心恋战。” “很好。” 及时雨伸出双拳,向早已冻僵的手掌呵出一团热气:“动手!” 吴军师掏出藏在怀中的短哨,捏在手中,吹出几声短促而尖锐的哨声。 随机丛林的四面八方,都传来了相同频率和音量的短哨声。 哨声刚落,便见无数道身影自林地间乍然惊起。 他们犹如林间无数道翠绿色的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翻身上马,有序地向着山顶进发。 看着手下这千余名兄弟,及时雨心中不免升腾起无限的自豪与骄傲。 虽说当初大部分兄弟都是走投无路,被逼到梁州落草为寇,但这其中的能人志士不在少数。 尤其是进经过多年的马匪生涯,人人可以说都练就了一身绝佳本领! 虽说区区千人一举剿灭数万人的大军绝不可能,但一场突袭扰乱对方军心,造成混乱并且成功全身而退,应该不成问题。 正是这些兄弟,给了及时雨敢于以少对多的底气。 及时雨当即与吴军师翻身上马,向着山顶义无反顾地进发! 第203章 幸会幸会 “报告王爷,西边没有任何发现!” “报告王爷,东面的丛林也没有任何发现!” “报告王爷,这一代已经搜查了三遍,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朱棣一脸严峻坐在马上,听着士兵源源不断地报告声,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顺长江一路漂流直上,率领援军抵达建康府后,朱棣甚至来不及先找到道衍会合,便急匆匆赶到了狮子山。 一方面,朱棣是不愿意打草惊蛇,唯恐狮子山上的敌军发现了援军的身影。 而另一方面,朱棣有急切地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趁自己起兵靖难的功夫攻打建康府! 本以为上了山后,困扰自己的谜团就可以被解开。 谁知狮子山上,除了丛生的荒草与胡乱堆砌的乱石之外,连只野兽的踪影都没有。 就更别提传闻中,让道衍胆战心惊的突击部队了! 莫非是有心之人假扮道衍,向自己通报了错误的命令? 不应该啊! 朱棣核对过多次,先前的密函上却为道衍的笔迹。 可是这一片荒草丛生的狮子山似乎又在无声地嘲笑自己鲁莽,笑自己就这样轻易率兵回到建康府。 算了,既然已经回来,还是先去找道衍问个清楚。 “发现敌情!” “有敌人!” 还没等朱棣回过神来,便听得两声尖锐的通报自远处传了过来。 “戒备!” “全军戒备!” 付友德率先反应过来,匆忙抽出腰间佩戴的长刀,在朱棣身边机警地四处探望着。 吁—— 战马尖锐的嘶吼声划破苍穹,似雷鸣般,在狮子山上骤然响起。 无数道绿色的身影自各个方向冲上山顶,对着山上一众士兵发起了闪电般的攻势! 这些绿色的身影如同无数道旋风,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俗话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而两军对垒,行动快的一方往往也能占据更多优势! 饶是朱棣手下的大军经过了经年累月的正规训练,却也敌不过对方这样快速的进攻。 电光火石间,这些绿色的身影已经席卷了一大批士兵! 朱棣有些惊慌,这样的打法,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些人并不会苦苦向着某一个方向发动进攻,而是随即厮杀,完全不讲任何道理和章法! 对方如同蝗虫过境,根本不给这些正规军一点点思考和反击的时间。 更可怕的是,朱棣完全看不到这些人的脸! 他们的脸都被一块破布罩着,破布上形状各异,各不相同,没有半点规律可言。 朱棣驾马驰骋在战场外,唯恐被这些神神秘秘的歹徒杀到了身前。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来自于何处,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绝不是朱啸风派出的部队。 想到自己前线作战失利,眼下建康老巢又有不知名的毛贼作乱,朱棣不禁怒从心起。 这些毛贼实属胆大包天。 他们当真是认为,自己率兵在外作战,建康府就可任由他们为非作歹吗! 天真! 愚蠢! 朱棣刚要下令,对所有敌军展开围追堵截,务必要将对方一网打尽,哪知对方竟已有了撤退的迹象。 得了点好处就想跑! 岂有此理? “追!” 朱棣一声令下,无数士兵跟随着绿色的身影追下山去,立志要一举歼灭所有敌人。 可是对方来去匆匆,行动极快,根本不给朱棣的大军任何追击的机会! 朱棣气急败坏,当场搭弓架箭,指向了落在队伍最尾端的一个身影。 嗖—— 啪! 但见对方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早已预料到朱棣从身后射来的冷箭! 只见他轻轻一跃,随即安稳落在了马上,并回过头来,似乎在嘲讽朱棣这一箭的射空。 但饶是如此,他身下的马匹却依旧轰然倒地,将他狠狠甩在了地上! 原来,朱棣这一箭射向的并非马上的那人,而是疾驰中的战马。 “王爷箭法精妙,举世无双呐!” 付友德目睹了朱棣射箭的全过程,不由得发自内心地称赞道。 别的不说,但就朱棣这一手精彩绝伦的箭技,实在让人发自内心地拜服。 “收手!” 众官兵得到朱棣的号令,纷纷停住了下山的脚步。 眼见敌军越走越远,决计是追不上了,朱棣也只能暂时停止追击。 更何况,眼下自己已然生擒了敌军中的一员。 仔细审问一番,了解清楚对面的情况,知己知彼,也不至于处处落得被动。 “全军原地修整!” 付友德一声令下,众官兵便翻身下马,在原地短暂地进行休息。 几名官兵将方才落马之人带上前来,付友德一把揪下了这人的面罩,便看到一名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青年男子。 此人目光猥琐,身形十分瘦小,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怪不得会被自己的队伍甩在最后方,这样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放在自己的军队里,怕是唯有做鱼饵的份。 这样的体格能被对面选中,也实属十分勉强了。 看到眼前的朱棣,此人倒并不惊慌,反而嘿嘿一笑,自报家门了起来。 “哟,您就是燕王朱棣?” “在下时迁,幸会幸会!” 看见时迁气定神闲的模样,朱棣不觉十分好笑。 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被抓来做了俘虏,反而更像来邻居家串门来了! “废话少说!”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多少人?” “谁指示你们来到此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驻扎在何处?” “你的首领是谁?” 时迁揉揉耳朵,懒懒看向一旁凶神恶煞、发出了无数问题的付友德。 “这么多问题,先回答哪一个呀?” 付友德一时语塞,看看身旁的朱棣,耐着性子再次向时迁发起问来。 “你是什么人?” “刚说了,我是时迁呐!” 时迁眨巴眨巴无辜地小眼睛,是自己刚才说的不够明白吗? 这个人好奇怪,怎么一直在问自己回答过的问题啊! 付友德气急败坏,当下擒住时迁的臂膀,将他扭在冰冷的土地上。 “老实点!少嬉皮笑脸!” “王爷的忍耐是有限的!” 第203章 幸会幸会 “报告王爷,西边没有任何发现!” “报告王爷,东面的丛林也没有任何发现!” “报告王爷,这一代已经搜查了三遍,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朱棣一脸严峻坐在马上,听着士兵源源不断地报告声,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顺长江一路漂流直上,率领援军抵达建康府后,朱棣甚至来不及先找到道衍会合,便急匆匆赶到了狮子山。 一方面,朱棣是不愿意打草惊蛇,唯恐狮子山上的敌军发现了援军的身影。 而另一方面,朱棣有急切地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趁自己起兵靖难的功夫攻打建康府! 本以为上了山后,困扰自己的谜团就可以被解开。 谁知狮子山上,除了丛生的荒草与胡乱堆砌的乱石之外,连只野兽的踪影都没有。 就更别提传闻中,让道衍胆战心惊的突击部队了! 莫非是有心之人假扮道衍,向自己通报了错误的命令? 不应该啊! 朱棣核对过多次,先前的密函上却为道衍的笔迹。 可是这一片荒草丛生的狮子山似乎又在无声地嘲笑自己鲁莽,笑自己就这样轻易率兵回到建康府。 算了,既然已经回来,还是先去找道衍问个清楚。 “发现敌情!” “有敌人!” 还没等朱棣回过神来,便听得两声尖锐的通报自远处传了过来。 “戒备!” “全军戒备!” 付友德率先反应过来,匆忙抽出腰间佩戴的长刀,在朱棣身边机警地四处探望着。 吁—— 战马尖锐的嘶吼声划破苍穹,似雷鸣般,在狮子山上骤然响起。 无数道绿色的身影自各个方向冲上山顶,对着山上一众士兵发起了闪电般的攻势! 这些绿色的身影如同无数道旋风,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俗话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而两军对垒,行动快的一方往往也能占据更多优势! 饶是朱棣手下的大军经过了经年累月的正规训练,却也敌不过对方这样快速的进攻。 电光火石间,这些绿色的身影已经席卷了一大批士兵! 朱棣有些惊慌,这样的打法,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些人并不会苦苦向着某一个方向发动进攻,而是随即厮杀,完全不讲任何道理和章法! 对方如同蝗虫过境,根本不给这些正规军一点点思考和反击的时间。 更可怕的是,朱棣完全看不到这些人的脸! 他们的脸都被一块破布罩着,破布上形状各异,各不相同,没有半点规律可言。 朱棣驾马驰骋在战场外,唯恐被这些神神秘秘的歹徒杀到了身前。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来自于何处,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绝不是朱啸风派出的部队。 想到自己前线作战失利,眼下建康老巢又有不知名的毛贼作乱,朱棣不禁怒从心起。 这些毛贼实属胆大包天。 他们当真是认为,自己率兵在外作战,建康府就可任由他们为非作歹吗! 天真! 愚蠢! 朱棣刚要下令,对所有敌军展开围追堵截,务必要将对方一网打尽,哪知对方竟已有了撤退的迹象。 得了点好处就想跑! 岂有此理? “追!” 朱棣一声令下,无数士兵跟随着绿色的身影追下山去,立志要一举歼灭所有敌人。 可是对方来去匆匆,行动极快,根本不给朱棣的大军任何追击的机会! 朱棣气急败坏,当场搭弓架箭,指向了落在队伍最尾端的一个身影。 嗖—— 啪! 但见对方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早已预料到朱棣从身后射来的冷箭! 只见他轻轻一跃,随即安稳落在了马上,并回过头来,似乎在嘲讽朱棣这一箭的射空。 但饶是如此,他身下的马匹却依旧轰然倒地,将他狠狠甩在了地上! 原来,朱棣这一箭射向的并非马上的那人,而是疾驰中的战马。 “王爷箭法精妙,举世无双呐!” 付友德目睹了朱棣射箭的全过程,不由得发自内心地称赞道。 别的不说,但就朱棣这一手精彩绝伦的箭技,实在让人发自内心地拜服。 “收手!” 众官兵得到朱棣的号令,纷纷停住了下山的脚步。 眼见敌军越走越远,决计是追不上了,朱棣也只能暂时停止追击。 更何况,眼下自己已然生擒了敌军中的一员。 仔细审问一番,了解清楚对面的情况,知己知彼,也不至于处处落得被动。 “全军原地修整!” 付友德一声令下,众官兵便翻身下马,在原地短暂地进行休息。 几名官兵将方才落马之人带上前来,付友德一把揪下了这人的面罩,便看到一名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青年男子。 此人目光猥琐,身形十分瘦小,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怪不得会被自己的队伍甩在最后方,这样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放在自己的军队里,怕是唯有做鱼饵的份。 这样的体格能被对面选中,也实属十分勉强了。 看到眼前的朱棣,此人倒并不惊慌,反而嘿嘿一笑,自报家门了起来。 “哟,您就是燕王朱棣?” “在下时迁,幸会幸会!” 看见时迁气定神闲的模样,朱棣不觉十分好笑。 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被抓来做了俘虏,反而更像来邻居家串门来了! “废话少说!”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多少人?” “谁指示你们来到此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驻扎在何处?” “你的首领是谁?” 时迁揉揉耳朵,懒懒看向一旁凶神恶煞、发出了无数问题的付友德。 “这么多问题,先回答哪一个呀?” 付友德一时语塞,看看身旁的朱棣,耐着性子再次向时迁发起问来。 “你是什么人?” “刚说了,我是时迁呐!” 时迁眨巴眨巴无辜地小眼睛,是自己刚才说的不够明白吗? 这个人好奇怪,怎么一直在问自己回答过的问题啊! 付友德气急败坏,当下擒住时迁的臂膀,将他扭在冰冷的土地上。 “老实点!少嬉皮笑脸!” “王爷的忍耐是有限的!” 第204章 鼓上蚤时迁 “本王一向善待俘虏,你温柔一点。” 朱棣微微皱眉,低声喝止了一旁凶神恶煞的付友德。 他看向时迁的眼神中,多了三分的玩味与不经意。 这样的眼神,是只有当猫抓到老鼠时才会出现的眼神。 那是并不着急将猎物吃掉,而是打算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戏谑眼神。 既然人已经被自己抓到,那自己也就没什么可着急了。 让对方吐出自己想要得知的真相,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就是,听到你们家主子说的没有?温柔一点!” 时迁小眼珠子骨碌一转,冲付友德呲着牙凶道。 被时迁这么一凶,付友德虽然也有满肚子气,但既然王爷都已经发话,也只好闷哼一声,不再多言。 时迁嘿嘿一笑,转头看向眼前的朱棣:“依我看,燕王您不仅长得一表人才,确实也是个明事理的。” “在我心里,您可比扬州城里坐着的那位强多了!” “要是让我来选,我一定全力支持您来做皇帝。” 朱棣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是极为受用的。 当然,他也并没有被这一两句奉承话冲昏了头脑。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支持本王,那又为何来攻打本王的大本营?” “告诉本王,你们是什么人?” 听到这话,时迁微微叹气。 “我们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有十分不得已的苦衷。” “我向来不赞同大哥的决定,在我看来,这一次大哥选择和王爷您作对,更是错上加错!” “不瞒王爷说,王爷当真以为,我方才没有预料到,王爷的箭是冲着我胯下的马去的么?” 朱棣一怔:“这话什么意思?” 时迁淡然一笑:“在下绰号‘鼓上蚤’,没什么惊天的本领,最擅飞檐走壁,以一手好轻功行走江湖。” “我若不愿意,王爷即便是派出千军万马,决计也拿不住我。” “那以你的意思是,你是心甘情愿被我们王爷缉拿了?”付友德心中疑惑,不自觉问出了声。 时迁眼神一瞥,面露凶光:“我跟王爷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平时在军中,付友德与平安都是军营里一般将领所惹不起的。 作为朱棣身边的第一红人,平日里军营的人见到自己,都要恭恭敬敬道一声“副将军”。 付友德高傲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尤其这气还是来自于一个贼头贼脑、面向丑陋的瘦小俘虏! 付友德的胸廓被撑大了一圈,喘着粗气,瞪着趴在地上、洋洋得意的时迁。 迫于燕王还在一旁看着,付友德也不便发作。 待审问完毕将这个俘虏带下,自己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朱棣并未对二人之间的争执多加理会,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时迁。 这个俘虏既不似一般战犯,被擒住就一副屁滚尿流、愿意交代一切的模样。 也不似其他战犯,一副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模样。 反而他那副生死看淡、气定神闲的样子,更加引起朱棣的好奇心。 更何况此人方才还说,似乎是有意被自己射落马背? 朱棣愈发好奇起来。 “这位英雄,既然你是自愿被本王拿下,那也就不需要在此与本王打哑谜了?” “你们是什么人?究竟为何会偷袭建康府?” 时迁喟然长叹。 “偷袭建康府,实在不是我之所愿!” “我也明白,如今奸臣当道,佞贼乱政,确实是需要正义之师匡扶大齐,解救百姓的。” “而这个人,自然就非王爷您莫属!” “我实在不愿在与王爷作对。在我看来,王爷必将取得最终的胜利!” “所以跟随王爷征战,才是本人最向往的生活。” “而这也是为何,我会假意被王爷从马背射落,从而跟随王爷来到了这里。” 时迁一番话洋洋洒洒,字字真诚,句句写意。 朱棣看着他一双真挚的小眼,闪烁着十分诚恳的精光。 自己师出有名,乃是匡扶正义之举,看来这件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这个人,不像在说假话。 朱棣点点头:“既然你有这样的觉悟,那么你能够及时悬崖勒马,弃暗投明,也是好的。” “既是如此,那么本王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王爷,万万不可啊!” 付友德惊呼出声,对燕王的决定十分震惊。 “此人来路不明,满嘴胡话,十分可疑!” “若是就这样放此人进我军大营,恐怕会生出什么无妄之灾!” “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时迁双眼一瞟,对付友德的话嗤之以鼻。 “我满嘴胡话?难道我说王爷乃正义之师,替天行道,也是满嘴胡话?” “难道我说投奔王爷才是明智之选,也是满嘴胡话?” “从前我没得选,现在我只想跟着王爷重新开始,做个好人,难道也是满嘴胡话?” 付友德瞳孔猛地一紧,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看着一旁朱棣渐渐冷下来的眼神,付友德额头上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属下……属下没有这个意思。” 朱棣淡淡一瞥,并没有对付友德多加理睬,而是转头看向时迁。 “此番发动靖难,为的就是解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 “有人愿意弃暗投明,本王自然十分欣喜,热烈欢迎。” “况且方才听你说,你轻功十分了得?” 听到朱棣发文,时迁当即拍着胸脯道:“别的不敢夸下海口,飞檐走壁这种事,我还没怕过旁人!” “很好!”朱棣十分赞赏,“本王是爱才之人,实在不愿看到这样的人才就这么浪费。” “即使如此,留在飞骑营,做个骑兵!” “小人拜谢王爷!” “小人自当为王爷抛头颅洒热血,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时迁大喜,当即向朱棣磕了个头,起来时还忍不住满脸沾沾自喜的贼笑,狠狠剜了付友德一眼。 付友德涨红了脸,憋了满肚子的火却不能发作,心中早已是恼怒不已。 不知为什么,付友德发自内心,很讨厌这个油嘴滑舌、不着调的时迁。 来日方长,走着瞧! 第204章 鼓上蚤时迁 “本王一向善待俘虏,你温柔一点。” 朱棣微微皱眉,低声喝止了一旁凶神恶煞的付友德。 他看向时迁的眼神中,多了三分的玩味与不经意。 这样的眼神,是只有当猫抓到老鼠时才会出现的眼神。 那是并不着急将猎物吃掉,而是打算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戏谑眼神。 既然人已经被自己抓到,那自己也就没什么可着急了。 让对方吐出自己想要得知的真相,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就是,听到你们家主子说的没有?温柔一点!” 时迁小眼珠子骨碌一转,冲付友德呲着牙凶道。 被时迁这么一凶,付友德虽然也有满肚子气,但既然王爷都已经发话,也只好闷哼一声,不再多言。 时迁嘿嘿一笑,转头看向眼前的朱棣:“依我看,燕王您不仅长得一表人才,确实也是个明事理的。” “在我心里,您可比扬州城里坐着的那位强多了!” “要是让我来选,我一定全力支持您来做皇帝。” 朱棣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是极为受用的。 当然,他也并没有被这一两句奉承话冲昏了头脑。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支持本王,那又为何来攻打本王的大本营?” “告诉本王,你们是什么人?” 听到这话,时迁微微叹气。 “我们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有十分不得已的苦衷。” “我向来不赞同大哥的决定,在我看来,这一次大哥选择和王爷您作对,更是错上加错!” “不瞒王爷说,王爷当真以为,我方才没有预料到,王爷的箭是冲着我胯下的马去的么?” 朱棣一怔:“这话什么意思?” 时迁淡然一笑:“在下绰号‘鼓上蚤’,没什么惊天的本领,最擅飞檐走壁,以一手好轻功行走江湖。” “我若不愿意,王爷即便是派出千军万马,决计也拿不住我。” “那以你的意思是,你是心甘情愿被我们王爷缉拿了?”付友德心中疑惑,不自觉问出了声。 时迁眼神一瞥,面露凶光:“我跟王爷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平时在军中,付友德与平安都是军营里一般将领所惹不起的。 作为朱棣身边的第一红人,平日里军营的人见到自己,都要恭恭敬敬道一声“副将军”。 付友德高傲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尤其这气还是来自于一个贼头贼脑、面向丑陋的瘦小俘虏! 付友德的胸廓被撑大了一圈,喘着粗气,瞪着趴在地上、洋洋得意的时迁。 迫于燕王还在一旁看着,付友德也不便发作。 待审问完毕将这个俘虏带下,自己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朱棣并未对二人之间的争执多加理会,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时迁。 这个俘虏既不似一般战犯,被擒住就一副屁滚尿流、愿意交代一切的模样。 也不似其他战犯,一副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模样。 反而他那副生死看淡、气定神闲的样子,更加引起朱棣的好奇心。 更何况此人方才还说,似乎是有意被自己射落马背? 朱棣愈发好奇起来。 “这位英雄,既然你是自愿被本王拿下,那也就不需要在此与本王打哑谜了?” “你们是什么人?究竟为何会偷袭建康府?” 时迁喟然长叹。 “偷袭建康府,实在不是我之所愿!” “我也明白,如今奸臣当道,佞贼乱政,确实是需要正义之师匡扶大齐,解救百姓的。” “而这个人,自然就非王爷您莫属!” “我实在不愿在与王爷作对。在我看来,王爷必将取得最终的胜利!” “所以跟随王爷征战,才是本人最向往的生活。” “而这也是为何,我会假意被王爷从马背射落,从而跟随王爷来到了这里。” 时迁一番话洋洋洒洒,字字真诚,句句写意。 朱棣看着他一双真挚的小眼,闪烁着十分诚恳的精光。 自己师出有名,乃是匡扶正义之举,看来这件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这个人,不像在说假话。 朱棣点点头:“既然你有这样的觉悟,那么你能够及时悬崖勒马,弃暗投明,也是好的。” “既是如此,那么本王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王爷,万万不可啊!” 付友德惊呼出声,对燕王的决定十分震惊。 “此人来路不明,满嘴胡话,十分可疑!” “若是就这样放此人进我军大营,恐怕会生出什么无妄之灾!” “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时迁双眼一瞟,对付友德的话嗤之以鼻。 “我满嘴胡话?难道我说王爷乃正义之师,替天行道,也是满嘴胡话?” “难道我说投奔王爷才是明智之选,也是满嘴胡话?” “从前我没得选,现在我只想跟着王爷重新开始,做个好人,难道也是满嘴胡话?” 付友德瞳孔猛地一紧,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看着一旁朱棣渐渐冷下来的眼神,付友德额头上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属下……属下没有这个意思。” 朱棣淡淡一瞥,并没有对付友德多加理睬,而是转头看向时迁。 “此番发动靖难,为的就是解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 “有人愿意弃暗投明,本王自然十分欣喜,热烈欢迎。” “况且方才听你说,你轻功十分了得?” 听到朱棣发文,时迁当即拍着胸脯道:“别的不敢夸下海口,飞檐走壁这种事,我还没怕过旁人!” “很好!”朱棣十分赞赏,“本王是爱才之人,实在不愿看到这样的人才就这么浪费。” “即使如此,留在飞骑营,做个骑兵!” “小人拜谢王爷!” “小人自当为王爷抛头颅洒热血,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时迁大喜,当即向朱棣磕了个头,起来时还忍不住满脸沾沾自喜的贼笑,狠狠剜了付友德一眼。 付友德涨红了脸,憋了满肚子的火却不能发作,心中早已是恼怒不已。 不知为什么,付友德发自内心,很讨厌这个油嘴滑舌、不着调的时迁。 来日方长,走着瞧! 第205章 走水 “王爷,王爷!” 付友德气喘吁吁,追上了转身向帐篷走去的朱棣。 不得不说,士兵们的办事效率确实很高。 与时迁谈话之前,朱棣刚刚下令,全体士兵在狮子山上进行修整。 不到一个时辰,士兵们就在山上安营扎寨,为朱棣准备好了营帐。 朱棣听到付友德的呼唤,有些不耐烦地回过身来。 看着朱棣有些不耐烦的眼神,付友德莫名打了一个冷颤。 “王爷,您……我……” 朱棣最烦别人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快说!” 付友德有些尴尬:“方才这个时迁实在有些蹊跷。” “属下认为,就这样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放进了军营,实在有些不妥……” 朱棣双眼一眯,已然有些不悦。 “怎么,你是在质疑本王的判断吗?” “属下不敢!”付友德连忙摆手,唯恐忤逆了燕王半句。 朱棣看着付友德,满脸的痛心疾首:“本王说过多少次,身为将领,要有容人之心!” “本王知道你看不惯时迁目无尊上的样子。” “但方才时迁在马上,纵身一跃那一瞬,本王就已看出,此人确实有些了得的轻功在身上的。” “有这样的轻功高人能为本王所用,日后攻打瓜洲渡时,必能助本王一臂之力。” “况且,此人作为俘虏,必然对攻打建康府的贼人实情一清二楚。” “待他日再与攻打建康府的贼人交锋时,我军也不至于会处处被动!” 付友德低头细品,很快就发现了事情的蹊跷之处。 “不对啊王爷!” “方才您审问时迁,可是半点话都没从这小子嘴里套出来 !” “关于敌方的情况和动机,这厮半句都没有说,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朱棣一时语塞,大脑飞速地回想起刚才与时迁的一系列对话。 无论自己还是付友德,都曾在三审问过时迁关于敌军的情报。 可是! 时迁却是避而不谈,半天都没有交代半句! 朱棣暗呼糟糕! 方才自己被这厮一番花言巧语的奉承冲昏了头脑,竟然就这样轻易放他进入了大营之中! “时迁现在何处?” “回王爷,已经令飞骑营的兵长将他带入营中了!” 朱棣一拍大腿:“还不快去找!” “回王爷!” “方才抓到的俘虏时迁,失……失踪了!” 付友德正欲转身离去,不料却先被飞骑营的兵长找了过来。 “什么?什么叫失踪了!” 付友德气急败坏,拽着飞骑营的兵长质问起来。 “咳咳……王爷,副将军,这个时迁油嘴滑舌的很!” “刚才属下带他去飞骑营报道,不料他却说肚子饿了,问属下有没有多余的粮食。” “属下不愿让他看到我军粮草存放的地点,就让他在原地待着,不要走动。” “谁知属下去取了些干粮过来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时迁却不见了!” 付友德大发雷霆,登时出声向兵长呵斥起来。 “时迁不过是个身份不明的俘虏,你竟敢将他一人放在兵营之中!” “如今时迁失踪,若是找不回来,我一定唯你是问!” 兵长哭丧着脸,脸上尽是懊恼悔恨的表情:“属下失责!请副将军责罚。” 朱棣铁青着脸,看着二人对话,却始终不发一言。 半晌,朱棣才缓缓开口:“现在不是问责和责罚的时候。” “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还不快去找人?” 二人如遭电击,这才慌忙领命,发誓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时迁。 但! 只见不远的地方升起了浓浓黑烟,瞬间弥漫在整片军营之中! “走水啦!” “失火啦!” “快救火!” 朱棣叫苦不迭,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时迁那边还下落不明,军营中怎么就莫名其妙燃起了大火! “王爷,这……这是先找人还是先救火?” 朱棣看着犹豫的付友德,心中暗骂一声蠢货。 “当然是先救火了!你寻人都不会看场合的吗?” “火势紧急,你这还要问!” 付友德手忙脚乱,连忙拉着兵长向浓烟滚滚处奔去。 整片狮子山顶,霎时间乱作了一团! 士兵的呼喊声混合在浓浓的黑烟中,不消片刻,狮子山顶就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 山顶上缺乏水源,想要灭火,还必得到山脚下的护城河中取水。 一队队骑兵驾马向山脚下奔去,朱棣看在眼中,急在心头! 按走水的方向来看,火势最旺的地方,正是平时堆放粮草的仓库。 按照这样灭火的速度,粮草必定会被烧个精光! 咔嚓—— 朱棣扭过头去,但见伫立在山顶上,上书“燕”字的战旗突然轰隆一声,坠倒在地! 但是士兵们全力扑灭火势,根本无人在意战旗的倾倒! 朱棣心中恼火不已,抬头无奈质问着苍天—— 老天爷,我一声都为匡扶大齐皇室,你却为何要如此待我! 自己不仅没能在靖难战场上讨到半点好处,更是不幸折损了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 不仅如此,自己的大后方建康府还被有心的贼人发动偷袭! 而现如今,兵营里又莫名其妙燃起了一场大火…… 命运啊!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朱棣仰天长啸,一股悲凉之意瞬间涌上了心头! 出师不利,命途多舛! 眼见火势愈来愈大,浓烟愈滚愈烈,朱棣也只能静默无言,呆呆注视着这一切。 “王爷!火势已经烧过来了,还请王爷速速下山!” “王爷!您快带着大军撤走!” 付友德满脸黑灰,奔回了朱棣的面前。 火势之大,已经远远控制不住了。 眼下能做的,唯有舍弃这些粮草,先赶到建康府城门中,与道衍汇合才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燕王还在,这一场战役就还没有结束! 朱棣早已麻木,只能行将就木地点点头,任付友德将自己扶上马去,朝着山下狂奔。 “时迁有蹊跷,你怎么就没早点提醒本王呢?” 付友德欲哭无泪,哪里是自己没出言提醒?明明是燕王一时蒙了心,听不进去任何劝告! “是属下的失职,还请王爷赎罪!” 第205章 走水 “王爷,王爷!” 付友德气喘吁吁,追上了转身向帐篷走去的朱棣。 不得不说,士兵们的办事效率确实很高。 与时迁谈话之前,朱棣刚刚下令,全体士兵在狮子山上进行修整。 不到一个时辰,士兵们就在山上安营扎寨,为朱棣准备好了营帐。 朱棣听到付友德的呼唤,有些不耐烦地回过身来。 看着朱棣有些不耐烦的眼神,付友德莫名打了一个冷颤。 “王爷,您……我……” 朱棣最烦别人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快说!” 付友德有些尴尬:“方才这个时迁实在有些蹊跷。” “属下认为,就这样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放进了军营,实在有些不妥……” 朱棣双眼一眯,已然有些不悦。 “怎么,你是在质疑本王的判断吗?” “属下不敢!”付友德连忙摆手,唯恐忤逆了燕王半句。 朱棣看着付友德,满脸的痛心疾首:“本王说过多少次,身为将领,要有容人之心!” “本王知道你看不惯时迁目无尊上的样子。” “但方才时迁在马上,纵身一跃那一瞬,本王就已看出,此人确实有些了得的轻功在身上的。” “有这样的轻功高人能为本王所用,日后攻打瓜洲渡时,必能助本王一臂之力。” “况且,此人作为俘虏,必然对攻打建康府的贼人实情一清二楚。” “待他日再与攻打建康府的贼人交锋时,我军也不至于会处处被动!” 付友德低头细品,很快就发现了事情的蹊跷之处。 “不对啊王爷!” “方才您审问时迁,可是半点话都没从这小子嘴里套出来 !” “关于敌方的情况和动机,这厮半句都没有说,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朱棣一时语塞,大脑飞速地回想起刚才与时迁的一系列对话。 无论自己还是付友德,都曾在三审问过时迁关于敌军的情报。 可是! 时迁却是避而不谈,半天都没有交代半句! 朱棣暗呼糟糕! 方才自己被这厮一番花言巧语的奉承冲昏了头脑,竟然就这样轻易放他进入了大营之中! “时迁现在何处?” “回王爷,已经令飞骑营的兵长将他带入营中了!” 朱棣一拍大腿:“还不快去找!” “回王爷!” “方才抓到的俘虏时迁,失……失踪了!” 付友德正欲转身离去,不料却先被飞骑营的兵长找了过来。 “什么?什么叫失踪了!” 付友德气急败坏,拽着飞骑营的兵长质问起来。 “咳咳……王爷,副将军,这个时迁油嘴滑舌的很!” “刚才属下带他去飞骑营报道,不料他却说肚子饿了,问属下有没有多余的粮食。” “属下不愿让他看到我军粮草存放的地点,就让他在原地待着,不要走动。” “谁知属下去取了些干粮过来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时迁却不见了!” 付友德大发雷霆,登时出声向兵长呵斥起来。 “时迁不过是个身份不明的俘虏,你竟敢将他一人放在兵营之中!” “如今时迁失踪,若是找不回来,我一定唯你是问!” 兵长哭丧着脸,脸上尽是懊恼悔恨的表情:“属下失责!请副将军责罚。” 朱棣铁青着脸,看着二人对话,却始终不发一言。 半晌,朱棣才缓缓开口:“现在不是问责和责罚的时候。” “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还不快去找人?” 二人如遭电击,这才慌忙领命,发誓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时迁。 但! 只见不远的地方升起了浓浓黑烟,瞬间弥漫在整片军营之中! “走水啦!” “失火啦!” “快救火!” 朱棣叫苦不迭,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时迁那边还下落不明,军营中怎么就莫名其妙燃起了大火! “王爷,这……这是先找人还是先救火?” 朱棣看着犹豫的付友德,心中暗骂一声蠢货。 “当然是先救火了!你寻人都不会看场合的吗?” “火势紧急,你这还要问!” 付友德手忙脚乱,连忙拉着兵长向浓烟滚滚处奔去。 整片狮子山顶,霎时间乱作了一团! 士兵的呼喊声混合在浓浓的黑烟中,不消片刻,狮子山顶就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 山顶上缺乏水源,想要灭火,还必得到山脚下的护城河中取水。 一队队骑兵驾马向山脚下奔去,朱棣看在眼中,急在心头! 按走水的方向来看,火势最旺的地方,正是平时堆放粮草的仓库。 按照这样灭火的速度,粮草必定会被烧个精光! 咔嚓—— 朱棣扭过头去,但见伫立在山顶上,上书“燕”字的战旗突然轰隆一声,坠倒在地! 但是士兵们全力扑灭火势,根本无人在意战旗的倾倒! 朱棣心中恼火不已,抬头无奈质问着苍天—— 老天爷,我一声都为匡扶大齐皇室,你却为何要如此待我! 自己不仅没能在靖难战场上讨到半点好处,更是不幸折损了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 不仅如此,自己的大后方建康府还被有心的贼人发动偷袭! 而现如今,兵营里又莫名其妙燃起了一场大火…… 命运啊!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朱棣仰天长啸,一股悲凉之意瞬间涌上了心头! 出师不利,命途多舛! 眼见火势愈来愈大,浓烟愈滚愈烈,朱棣也只能静默无言,呆呆注视着这一切。 “王爷!火势已经烧过来了,还请王爷速速下山!” “王爷!您快带着大军撤走!” 付友德满脸黑灰,奔回了朱棣的面前。 火势之大,已经远远控制不住了。 眼下能做的,唯有舍弃这些粮草,先赶到建康府城门中,与道衍汇合才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燕王还在,这一场战役就还没有结束! 朱棣早已麻木,只能行将就木地点点头,任付友德将自己扶上马去,朝着山下狂奔。 “时迁有蹊跷,你怎么就没早点提醒本王呢?” 付友德欲哭无泪,哪里是自己没出言提醒?明明是燕王一时蒙了心,听不进去任何劝告! “是属下的失职,还请王爷赎罪!” 第206章 士可杀,不可辱 狮子山地处建康府郊外,向来人迹罕至,荒草丛生。 山顶上更是鲜少有人到此,故而处处都是一片肃杀冷清。 但此时此刻,正片山顶却都陷入了鼎沸人声之中! 士兵慌张的叫喊声与马匹的嘶鸣声混合在一起,久久盘旋在山顶之上。 而山顶上,早已是火势滔天! “他妈的,早上不是下过雨了么!这火怎么还烧的起来!” 士兵们不断地咒骂着,试图从火海中抢救一些辎重出来。 但,都是徒劳! 星星之火, 可以燎原。 在这样树木丛生的山顶上,只要一丁点微小的火苗,就可以迅速扩散开来。 更何况此时,山顶上又刮起了东南风。 在山风的催化下,一条火龙自北向南,呼啸而来! 眼见火势已然控制不住,傅友德最后咬牙看了一眼粮草库,只好恳求朱棣先行下山。 树木湿润,即便是不小心沾了点火苗,也绝不可能顷刻间就烧成这样。 如今军营失火,八成和那个突然失踪的时迁脱不了关系! 可眼下火情紧急,人人自危,根本无人再顾得上关心时迁的下落。 朱棣望着轰然倒地的“燕”字军旗,心头涌上万般酸涩,都化成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百般无奈,也只能暂且率领一众骑兵,头也不回地朝着狮子山下奔去。 “冲啊!” “杀啊!” 众人行至半山腰,突然听到无数呐喊声在林间骤然响起。 不好! 有埋伏! 还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便见无数道绿色斗篷自林地上凭空出现,乍然而起! 怎么又是这伙毛贼? 这些人当真是阴魂不散! 士兵们在山顶受到了火势的袭击,如今又被林中骤然出现的伏兵一激,皆不由得大惊失色! 朱棣握紧手中缰绳,尽量稳定住受惊的马匹。 咔嚓—— 一声清澈的雷声在朱棣脑中猛然惊起。 建康府莫名出现的突袭…… 潜伏在狮子山附近的逆贼…… 无限奉承假意投降的时迁…… 控制不住的凶猛火势…… 一切的一切,都在此刻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巧合,都不是单独出现的个例! 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一场精心策划已久、早有预谋的陷阱! 只是,待朱棣明白这一切时,却是为时已晚。 面对林间无数仿佛从天而降的绿色斗篷,朱棣以最快速度稳定住了情绪。 第一次交锋时,朱棣就仔细观察过敌方。 虽然他们速度很快,作战方法也飘忽不定,令这些常年经过正规训练的士兵都感到措手不及。 但他们同样也有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人数极少! 以朱棣的经验判断,地方最多不会超过千人。 而如今自己亲率三万大军,只不过先前受到了一些小小的惊吓,岂有惧怕对方的道理! 想到此处,朱棣稍稍放宽了心,紧握手中的三尺剑,安抚着周围受到惊吓的一众士兵。 “所有士兵,听本王说!” “敌寡我众,优势在我!” “这些人不知是从哪里冒出的山贼,行迹鬼祟,不足为惧!” “吾乃正义之师,务必要替天行道,讲这些毛贼杀个片甲不留!” 尽管士兵们刚刚与这些绿色斗篷交锋并没有占到什么好处,刚刚遭遇大火也受到了不少惊吓。 但看到燕王手握短剑、气宇轩昂的坚定模样,心中还是有了不少底气。 “杀个片甲不留!” “杀光他们!” 朱棣举起短剑,与士兵们齐头并进,顷刻间便与这一片绿色斗篷厮杀在了一起! 这些绿色斗篷依旧神秘莫测,每人脸上仍然是佩戴着一个神秘的面罩。 但,却有一人在一众掩盖起来的面容中,看上去分外刺眼。 朱棣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人的身影。 只见此人绿豆般的小眼中闪着一丝奸计得逞后的精光,即便是相隔甚远,朱棣也能从那人眼中看到无尽的嘲讽与讥笑。 这人不是方才在大营中溜走的时迁,还能是谁! 朱棣气火攻心,正是自己一时大意,才让时迁有机可趁,一把大火烧了自己的军营。 此仇不败,誓不为人! 嗖——啪! 朱棣取来弓箭,长臂舒展,再次向着时迁所在的方向笔直地射了出去。 上一次留了他一条狗命,这一次朱棣发誓要亲手送他上黄泉路! 但见时迁仿佛背后涨了眼睛一般,根本不需回头看,便轻轻一跃,避过了朱棣这致命的一箭! 他本就身形矮小,生的如瘦猴一般,此刻轻飘飘地跃起,又重新落在马背上,就如同一片羽毛般轻巧。 朱棣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落空的这一箭! 怎么可能! 自己素来以箭术闻名,饶是从前先帝在时,也屡屡对自己出神入化的箭法赞不绝口。 遥想自己活了四十余载,向来指哪射哪,从不落空。 但先有苏灿,后有时迁,前后不到十天的时间里,自己就连续射空了两次! 朱棣颤抖着举起双手,看向手中紧握的弓与箭。 士可杀不可辱! 岂有此理! 朱棣显然已经气急,这时迁不仅将自己戏耍于鼓掌间,更是完全无视自己的箭法,如此轻松就能避开自己致命这一击。 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怕是决计不会明白自己究竟惹怒了什么人! 太岁头上动土,这狗贼当真是活腻了! 朱棣赤红了双眼,恨不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将其挫骨扬灰! “全军听令!” “若能击杀时迁者,赏白银千两,赐千户侯!” “若能生擒时迁者,赏黄金千两,赐万户侯!” 士兵们听到这样的重赏,全部热血沸腾了起来! 征战沙场、为燕王卖命,究竟有几人为的是匡扶正义、拯救苍生? 大家都是俗人,图的不过是一个加官进爵、荣华富贵罢了。 而此时此刻,这样大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岂有不好好把握住的道理! 就是将那时迁杀了论斤卖,也决计卖不出这样的天价。 士兵们咆哮着、怒吼着,朝着时迁的方向一哄而上,呐喊声比方才还要再高出几倍。 这一刻,他们的敌人不再仅仅是对面这一群身着绿色斗篷的蒙面人! 身边所有想要抢先自己一步生擒时迁的,都是自己的敌人! 第206章 士可杀,不可辱 狮子山地处建康府郊外,向来人迹罕至,荒草丛生。 山顶上更是鲜少有人到此,故而处处都是一片肃杀冷清。 但此时此刻,正片山顶却都陷入了鼎沸人声之中! 士兵慌张的叫喊声与马匹的嘶鸣声混合在一起,久久盘旋在山顶之上。 而山顶上,早已是火势滔天! “他妈的,早上不是下过雨了么!这火怎么还烧的起来!” 士兵们不断地咒骂着,试图从火海中抢救一些辎重出来。 但,都是徒劳! 星星之火, 可以燎原。 在这样树木丛生的山顶上,只要一丁点微小的火苗,就可以迅速扩散开来。 更何况此时,山顶上又刮起了东南风。 在山风的催化下,一条火龙自北向南,呼啸而来! 眼见火势已然控制不住,傅友德最后咬牙看了一眼粮草库,只好恳求朱棣先行下山。 树木湿润,即便是不小心沾了点火苗,也绝不可能顷刻间就烧成这样。 如今军营失火,八成和那个突然失踪的时迁脱不了关系! 可眼下火情紧急,人人自危,根本无人再顾得上关心时迁的下落。 朱棣望着轰然倒地的“燕”字军旗,心头涌上万般酸涩,都化成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百般无奈,也只能暂且率领一众骑兵,头也不回地朝着狮子山下奔去。 “冲啊!” “杀啊!” 众人行至半山腰,突然听到无数呐喊声在林间骤然响起。 不好! 有埋伏! 还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便见无数道绿色斗篷自林地上凭空出现,乍然而起! 怎么又是这伙毛贼? 这些人当真是阴魂不散! 士兵们在山顶受到了火势的袭击,如今又被林中骤然出现的伏兵一激,皆不由得大惊失色! 朱棣握紧手中缰绳,尽量稳定住受惊的马匹。 咔嚓—— 一声清澈的雷声在朱棣脑中猛然惊起。 建康府莫名出现的突袭…… 潜伏在狮子山附近的逆贼…… 无限奉承假意投降的时迁…… 控制不住的凶猛火势…… 一切的一切,都在此刻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巧合,都不是单独出现的个例! 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一场精心策划已久、早有预谋的陷阱! 只是,待朱棣明白这一切时,却是为时已晚。 面对林间无数仿佛从天而降的绿色斗篷,朱棣以最快速度稳定住了情绪。 第一次交锋时,朱棣就仔细观察过敌方。 虽然他们速度很快,作战方法也飘忽不定,令这些常年经过正规训练的士兵都感到措手不及。 但他们同样也有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人数极少! 以朱棣的经验判断,地方最多不会超过千人。 而如今自己亲率三万大军,只不过先前受到了一些小小的惊吓,岂有惧怕对方的道理! 想到此处,朱棣稍稍放宽了心,紧握手中的三尺剑,安抚着周围受到惊吓的一众士兵。 “所有士兵,听本王说!” “敌寡我众,优势在我!” “这些人不知是从哪里冒出的山贼,行迹鬼祟,不足为惧!” “吾乃正义之师,务必要替天行道,讲这些毛贼杀个片甲不留!” 尽管士兵们刚刚与这些绿色斗篷交锋并没有占到什么好处,刚刚遭遇大火也受到了不少惊吓。 但看到燕王手握短剑、气宇轩昂的坚定模样,心中还是有了不少底气。 “杀个片甲不留!” “杀光他们!” 朱棣举起短剑,与士兵们齐头并进,顷刻间便与这一片绿色斗篷厮杀在了一起! 这些绿色斗篷依旧神秘莫测,每人脸上仍然是佩戴着一个神秘的面罩。 但,却有一人在一众掩盖起来的面容中,看上去分外刺眼。 朱棣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人的身影。 只见此人绿豆般的小眼中闪着一丝奸计得逞后的精光,即便是相隔甚远,朱棣也能从那人眼中看到无尽的嘲讽与讥笑。 这人不是方才在大营中溜走的时迁,还能是谁! 朱棣气火攻心,正是自己一时大意,才让时迁有机可趁,一把大火烧了自己的军营。 此仇不败,誓不为人! 嗖——啪! 朱棣取来弓箭,长臂舒展,再次向着时迁所在的方向笔直地射了出去。 上一次留了他一条狗命,这一次朱棣发誓要亲手送他上黄泉路! 但见时迁仿佛背后涨了眼睛一般,根本不需回头看,便轻轻一跃,避过了朱棣这致命的一箭! 他本就身形矮小,生的如瘦猴一般,此刻轻飘飘地跃起,又重新落在马背上,就如同一片羽毛般轻巧。 朱棣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落空的这一箭! 怎么可能! 自己素来以箭术闻名,饶是从前先帝在时,也屡屡对自己出神入化的箭法赞不绝口。 遥想自己活了四十余载,向来指哪射哪,从不落空。 但先有苏灿,后有时迁,前后不到十天的时间里,自己就连续射空了两次! 朱棣颤抖着举起双手,看向手中紧握的弓与箭。 士可杀不可辱! 岂有此理! 朱棣显然已经气急,这时迁不仅将自己戏耍于鼓掌间,更是完全无视自己的箭法,如此轻松就能避开自己致命这一击。 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怕是决计不会明白自己究竟惹怒了什么人! 太岁头上动土,这狗贼当真是活腻了! 朱棣赤红了双眼,恨不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将其挫骨扬灰! “全军听令!” “若能击杀时迁者,赏白银千两,赐千户侯!” “若能生擒时迁者,赏黄金千两,赐万户侯!” 士兵们听到这样的重赏,全部热血沸腾了起来! 征战沙场、为燕王卖命,究竟有几人为的是匡扶正义、拯救苍生? 大家都是俗人,图的不过是一个加官进爵、荣华富贵罢了。 而此时此刻,这样大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岂有不好好把握住的道理! 就是将那时迁杀了论斤卖,也决计卖不出这样的天价。 士兵们咆哮着、怒吼着,朝着时迁的方向一哄而上,呐喊声比方才还要再高出几倍。 这一刻,他们的敌人不再仅仅是对面这一群身着绿色斗篷的蒙面人! 身边所有想要抢先自己一步生擒时迁的,都是自己的敌人! 第207章 胜利就在眼前 时迁从来都没想过,这样的一幕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身后无数身着玄甲的士兵高呼着、赤红着双眼,高举手中铁器向自己冲来。 无论骑兵还是步兵,朱棣手下的叛军已经完全不讲什么阵法,只管削尖了脑袋朝自己挤来! 时迁大吃一惊,连忙夹紧胯下马匹,慌不择路地在林间四处穿梭起来。 说实话,这是时迁长这么大以来,最值钱的一次。 先前自己在蓟州盗墓,在一座山中,曾见过无数陪葬的金银宝器。 那是时迁距离荣华富贵最近的一次,只不过半个时辰之后,自己就因为被人告发,而被关在了大牢之中。 此刻听到自己竟价值万两黄金,时迁惊慌套路之余,不免连连咂舌。 若是自己当真值这么多的黄金,那倒也不必再逃路了,自个儿将自个儿献给朱棣了便是! 想到此处,时迁不由得晃了晃脑袋。 自己当真是穷糊涂了,在这样的生死关头,竟还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才能捞些好处! 来不及回头看,时迁像只没头耗子一般,在丛林中蒙着头穿行。 “哥哥救命啊!” 行至一名面罩上绘有一个大饼图案的蒙面人身前,时迁一面求救一面极为惊恐地向后望去。 成千上万的追兵跟在在身后,甚至顾不上周围其余身披绿色斗篷的身影,只顾着追寻时迁的身影。 隔着面罩,时迁都可以清楚猜测到面罩之下那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叫你去朱棣的大营打探一二,你倒好,一把火把人家老巢都给烧了!” “放火还不算,还偏要挑朱棣的粮草烧,还非要往人家的粮草上倒满了黄酒。” “烧完还不算,如今发动奇袭,你竟还不戴面罩!” “我要是朱棣,我也要气死了!” 眼见追兵已经逼近到了眼前,时迁急出满身大汗,声音充满惊恐地颤抖了起来。 “哎呀哥哥!来不及了!” “如今那朱棣非要取我的命,这可如何是好?” “哥哥救我!” 大饼图案之后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梁州众好汉之首,及时雨。 及时雨长叹一口气:“我如何能救你?对方足有三万人,哥哥我是有心无力!” “反正那朱棣也不着急取你性命,你便跟他再走一趟便是了。” 话虽这样说,但及时雨却丝毫不担心时迁会被朱棣生擒了去。 时迁诨名“鼓上蚤”,他人如其名,当真跟个跳蚤一般,极为轻巧灵活。 这厮平时滑溜的跟条泥鳅一样,真想将他生擒,恐怕还要费上好大的功夫! 时迁见及时雨这样见死不救,倒也不恼,心中明白,这是及时雨拿自己打趣呢。 再次回头望去,身后越来越多的士兵涌了上来,距离自己只不过数丈远了。 时迁深吸一口气,竟慢慢将两腿蜷起,稳稳地站在了高速行进的马背之上! 只见他的双足用力在马鞍上一蹬,纵身一跃,极为轻巧地就攀上了头顶上高大密集的树枝上。 “时迁上树了!” “兄弟们!时迁在树上!” 众官兵眼见时迁如同嬉戏一般,三下五除二就消失在了树冠之中,皆不由得面面相觑了起来。 见过打仗打不过跑路的,往树上跑的还是第一次见! 然而,此刻的战场上,不是只有时迁这一个敌人! 就在一种叛军对时迁围追堵截、穷追不舍之时,梁州众好汉早已左一刀子、右一斧头,将无数叛军击杀在了半山腰上。 “他妈的,别追时迁了!” 叛军们这才反应过来,重新转过头来,向着身边的绿色斗篷发起了反击。 咻——嘟! 一阵尖锐而短促的哨声在林间骤然响起,这些绿色斗篷听到哨声后,便不约而同勒马转头,向着山下跑去。 朱棣终于看懂对方的作战套路了。 对方虽然人少,但总是见好就收,绝不贪心恋战。 此刻大军放弃追捕时迁,而是重返战局进行回击,对方见再捞不到任何好处,便要撤兵逃走。 朱棣心中发起阵阵冷笑。 现在想走? 晚了! 这场战争是两方之间的事,其实你说走就走得了的? 尽管古人有云“穷寇莫追”,但眼见这些向着山下逃窜的绿色身影,朱棣还是发起了追击的号令。 这些小跳蚤在身上蹦跶久了,虽然造成不了致命的伤害,但偶尔吸上一口血,也足够让人浑身不舒服了。 将对方一网打尽、全部铲除,就趁现在! “全速追击!” 朱棣已经近乎癫狂,再也顾不得什么安危不安危,一马当先冲在队伍的最前端。 从前那样憋屈的打法,朱棣实在受够了。 从瓜洲渡开始,自己便是出师不利,十三万大军就这样被一面小小的牌位挡在了城门前。 纵有千军万马压境,但那种只能看却不能触碰的滋味,实在是难受极了。 而在高桥镇战场,面对弱于己方的兵力,依旧是苦战了三次还未能将这座城池攻下。 到现在为止,自己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 而这一伙小毛贼好巧不巧,准确无误地触上了自己的逆鳞。 今天,就是他们所有人的死期! 朱棣率军跟着梁洲众人来到山下,一路向西北方向奔去,直追到了长江的边缘。 在这片平坦的林地上,一众绿色披风背靠滚滚江水,面朝三万大军,显然已是走投无路,退无可退。 眼见对方陷入了这样前后为难的境地,朱棣总算微微松了一口气。 方才追下山来,朱棣还有些担心对方会提前布下天罗地网,只等自己上当。 但是情感战胜了理智,即便疑心有诈,朱棣还是义无反顾跟着追下了山来。 所幸,对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聪明! “跑啊,怎么不跑了?” “你们真是狗胆包天,竟敢放火烧王爷的大营!” “老子要统统把你们扔到江里喂鱼!” 傅友德一路追击下来,也已是气喘吁吁,在马上叉着腰向对方破口大骂道。 朱棣微微抬手,石油傅友德收声。 胜利就在眼前,怎么可以失了风度? 第207章 胜利就在眼前 时迁从来都没想过,这样的一幕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身后无数身着玄甲的士兵高呼着、赤红着双眼,高举手中铁器向自己冲来。 无论骑兵还是步兵,朱棣手下的叛军已经完全不讲什么阵法,只管削尖了脑袋朝自己挤来! 时迁大吃一惊,连忙夹紧胯下马匹,慌不择路地在林间四处穿梭起来。 说实话,这是时迁长这么大以来,最值钱的一次。 先前自己在蓟州盗墓,在一座山中,曾见过无数陪葬的金银宝器。 那是时迁距离荣华富贵最近的一次,只不过半个时辰之后,自己就因为被人告发,而被关在了大牢之中。 此刻听到自己竟价值万两黄金,时迁惊慌套路之余,不免连连咂舌。 若是自己当真值这么多的黄金,那倒也不必再逃路了,自个儿将自个儿献给朱棣了便是! 想到此处,时迁不由得晃了晃脑袋。 自己当真是穷糊涂了,在这样的生死关头,竟还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才能捞些好处! 来不及回头看,时迁像只没头耗子一般,在丛林中蒙着头穿行。 “哥哥救命啊!” 行至一名面罩上绘有一个大饼图案的蒙面人身前,时迁一面求救一面极为惊恐地向后望去。 成千上万的追兵跟在在身后,甚至顾不上周围其余身披绿色斗篷的身影,只顾着追寻时迁的身影。 隔着面罩,时迁都可以清楚猜测到面罩之下那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叫你去朱棣的大营打探一二,你倒好,一把火把人家老巢都给烧了!” “放火还不算,还偏要挑朱棣的粮草烧,还非要往人家的粮草上倒满了黄酒。” “烧完还不算,如今发动奇袭,你竟还不戴面罩!” “我要是朱棣,我也要气死了!” 眼见追兵已经逼近到了眼前,时迁急出满身大汗,声音充满惊恐地颤抖了起来。 “哎呀哥哥!来不及了!” “如今那朱棣非要取我的命,这可如何是好?” “哥哥救我!” 大饼图案之后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梁州众好汉之首,及时雨。 及时雨长叹一口气:“我如何能救你?对方足有三万人,哥哥我是有心无力!” “反正那朱棣也不着急取你性命,你便跟他再走一趟便是了。” 话虽这样说,但及时雨却丝毫不担心时迁会被朱棣生擒了去。 时迁诨名“鼓上蚤”,他人如其名,当真跟个跳蚤一般,极为轻巧灵活。 这厮平时滑溜的跟条泥鳅一样,真想将他生擒,恐怕还要费上好大的功夫! 时迁见及时雨这样见死不救,倒也不恼,心中明白,这是及时雨拿自己打趣呢。 再次回头望去,身后越来越多的士兵涌了上来,距离自己只不过数丈远了。 时迁深吸一口气,竟慢慢将两腿蜷起,稳稳地站在了高速行进的马背之上! 只见他的双足用力在马鞍上一蹬,纵身一跃,极为轻巧地就攀上了头顶上高大密集的树枝上。 “时迁上树了!” “兄弟们!时迁在树上!” 众官兵眼见时迁如同嬉戏一般,三下五除二就消失在了树冠之中,皆不由得面面相觑了起来。 见过打仗打不过跑路的,往树上跑的还是第一次见! 然而,此刻的战场上,不是只有时迁这一个敌人! 就在一种叛军对时迁围追堵截、穷追不舍之时,梁州众好汉早已左一刀子、右一斧头,将无数叛军击杀在了半山腰上。 “他妈的,别追时迁了!” 叛军们这才反应过来,重新转过头来,向着身边的绿色斗篷发起了反击。 咻——嘟! 一阵尖锐而短促的哨声在林间骤然响起,这些绿色斗篷听到哨声后,便不约而同勒马转头,向着山下跑去。 朱棣终于看懂对方的作战套路了。 对方虽然人少,但总是见好就收,绝不贪心恋战。 此刻大军放弃追捕时迁,而是重返战局进行回击,对方见再捞不到任何好处,便要撤兵逃走。 朱棣心中发起阵阵冷笑。 现在想走? 晚了! 这场战争是两方之间的事,其实你说走就走得了的? 尽管古人有云“穷寇莫追”,但眼见这些向着山下逃窜的绿色身影,朱棣还是发起了追击的号令。 这些小跳蚤在身上蹦跶久了,虽然造成不了致命的伤害,但偶尔吸上一口血,也足够让人浑身不舒服了。 将对方一网打尽、全部铲除,就趁现在! “全速追击!” 朱棣已经近乎癫狂,再也顾不得什么安危不安危,一马当先冲在队伍的最前端。 从前那样憋屈的打法,朱棣实在受够了。 从瓜洲渡开始,自己便是出师不利,十三万大军就这样被一面小小的牌位挡在了城门前。 纵有千军万马压境,但那种只能看却不能触碰的滋味,实在是难受极了。 而在高桥镇战场,面对弱于己方的兵力,依旧是苦战了三次还未能将这座城池攻下。 到现在为止,自己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 而这一伙小毛贼好巧不巧,准确无误地触上了自己的逆鳞。 今天,就是他们所有人的死期! 朱棣率军跟着梁洲众人来到山下,一路向西北方向奔去,直追到了长江的边缘。 在这片平坦的林地上,一众绿色披风背靠滚滚江水,面朝三万大军,显然已是走投无路,退无可退。 眼见对方陷入了这样前后为难的境地,朱棣总算微微松了一口气。 方才追下山来,朱棣还有些担心对方会提前布下天罗地网,只等自己上当。 但是情感战胜了理智,即便疑心有诈,朱棣还是义无反顾跟着追下了山来。 所幸,对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聪明! “跑啊,怎么不跑了?” “你们真是狗胆包天,竟敢放火烧王爷的大营!” “老子要统统把你们扔到江里喂鱼!” 傅友德一路追击下来,也已是气喘吁吁,在马上叉着腰向对方破口大骂道。 朱棣微微抬手,石油傅友德收声。 胜利就在眼前,怎么可以失了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