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宠夫日常》 第1章 罪名 “你要保她？” 水榭凉亭上位，洛淇趾高气扬抿了口茶，周身丫鬟环绕，递茶的，端果盘的，无一不彰显她的风光。 而在她的正前方，跪着一个男人。 “去年湘南水患，朝廷曾多次赈灾，如今只怕国库已经有了亏空，太子即将即位，最需要什么，想必侧妃娘娘比我更清楚。”即使是下跪，他后背依旧挺得笔直。 “李邑，你犯不着为我做到这个地步，你以为你做的这些我稀罕吗？”洛玉冷笑，她双身子月份大了，如今被丫鬟按在地上，委实不好受，“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即便她一直都讨厌这个人，可察觉他的动机后，此时也不由得动容几分。 洛淇冷笑，最见不得他们这种鹣鲽情深，偏做出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 指腹划过染成粉红的指尖，洛淇扬眉故作懵懂，“那你且说说，太子需要什么？” “只要侧妃高抬贵手放过玉儿，李邑愿意双手将家财献上。”李邑垂眸，他面色冰寒，说出来的话却每一个字都在袒护她。 洛玉眼前阵阵发黑，唇畔颤抖只有那一句话，“回去……你走，回去……” 冲撞太子不过是洛淇故意扣上的帽子，哪里是说奉上家财就能解决得了的，如果没有家财倚仗，以后洛淇再想对他动手，就如按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不可以，她不欠他的，他也不曾亏欠过她，不可以！ “不……”洛玉摇头，拼命挣扎，“别逼我恨你，你走……” 洛玉惊呼歇斯底里，洛淇不耐蹙眉，身侧丫鬟面面相觑，自作主张拿帕子堵了洛玉的嘴。 洛玉摇头，大滴眼泪滑落，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个男人，希望他可以改变主意，只是李邑垂下眼睑，并未看她。 身边安静下来，洛淇居高临下地睨了李邑一眼，轻嗤道：“既然李公子这么有诚意，若是拒绝就显得我太不近人情……既然如此……” 洛淇笑笑，盯着洛玉高高隆起的腹部，露出一抹恶意的笑容，“太子乃真龙之子，冲撞一罪可大可小，玉姐儿是我的妹妹，我自然不会苛待她，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然如此，我就法外开恩，赏她一顿板子。” “侧妃……”李邑猛然抬头，欲要起身，侍卫先一步按住他的肩膀。 太子府嬷嬷将洛玉从地上拉起来，婢子更是手持长棍朝洛玉走去。 “唔——” 后腰传来巨大痛楚，迫使洛玉不得不抬起头。 李邑双眼通红猛的起身，“玉儿！” 两个侍卫险些让他挣脱。 洛玉眼睛瞪大，眼泪都忘了落，还没反应过来，接着第二下、第三下…… 一阵阵剧痛痛到麻木，她没有喊一声，也实在喊不出来，直到小腹传来坠痛，她才慌神查看，蓝色袄裙下摆，已经见了红。 爹爹没了，孩子也没能保不住…… 呜……为什么…… 洛玉痛哭，丫鬟松开以后，她顺势躺倒在地上。 “我知妹妹身子孱弱承受不住，所以，余下四十棍就由李公子代为受之。”洛淇得意一笑，斜眼鄙夷看了李邑一眼，“至于李公子说的，可千万莫要忘记了，若不然……哼！” 洛琪带着一众丫鬟趾高气扬离去。 …… 第2章 身死 李邑拖着伤腿带洛玉回李府，孩子没能保住。 六个月的身孕，产婆催产催下死胎时，已经能看出是个男胎。 这件事对洛玉打击很大，怕她出意外，李邑一直守在榻边，连腿伤都没有找大夫医治。 傍晚太子府来人，李邑什么也没说，只让管事李塔配合行事。 李府家产去了大半，本以为破财消灾，不料再度节外生枝，不过半月，二房叔婶丑恶嘴脸毕露，将他们二人赶出府中。 冬夜里下着鹅毛大雪，李邑背着洛玉深一脚浅一脚在雪中行走。 街道两侧暖黄灯笼高高挂起，烟火喧闹，一切与他们无关。 洛玉心中有心结，加之滑胎大伤元气，她趴在李邑肩头，只觉得越来越冷。 她的时间不多了。 “夫君……” 这是她第一次叫李邑，往常正眼都不会给，更何谈名字。 “嗯？” 李邑低低应了一声，抖着手把她往上面托了托，“是不是冷了？再忍忍，马上就到暖和的地方了……” 他身上还有几个银裸子，给洛玉买药都不够，而且眼下洛玉身子根本受不得寒。 思索再三，李邑决定先找一家客栈暂时先安顿下来，往后再想办法。 “夫君……”洛玉笑了一声，无力而沙哑，“我喜欢你，从第一面开始就喜欢你。” 可是我过不去心里的坎，你对我越好，我就越难跨过那道坎。 李邑眼眶红了，“我知道。” “孩子没能保住，对不起……”洛玉无意识望着前方雪白的地面，声音近乎缥缈，“我要死了呢。” “不会的。”李邑声音难得发抖，步子不断加快。 只是伤了腿，一瘸一瘸的，能快到哪里去？ “别说傻话。” 他安慰洛玉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洛玉声音依旧断断续续，“若有来世……” 然而这一次，却没能吐出全句。 李邑后背一轻，洛玉从他后背滑下，他才不得不接受现实，跟着旋身跪地，将洛玉搂进怀里。 “玉儿……醒醒……玉儿……” 洛玉从小娇俏可人，长大之后更是国色天香，可如今她双眸紧闭，嘴唇苍白微张，艳丽的小脸没有血色、苍白中夹杂些许青色。 雪依旧淅淅沥沥在下，他抱着她在雪地里许久，知怀中人再无睁开双眸的可能，他浑身发抖，冰冷的唇在女子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早跟你说过，一切都有我，你怎么就是不肯听……” 街上行人避过他们二人，不时有人怒骂一声晦气。 李邑浑然不觉，他抬头望向天空，眼睛通红却不肯让眼泪落下。 许久之后，夜幕逐渐深沉，他抱着怀中女子，一瘸一拐向城门外走去…… 大夏四十年，深秋。 这年的雪下得格外早，整个京都都被白雪覆盖，到处皆是刺眼的白。 虽已深秋，院里的梧桐树还不见掉叶子，如今枝干和金橘的叶子被白雪覆盖，半空仿佛也笼上一层灰蒙蒙的雾气，莫名叫人觉得死气沉沉。 长廊里，洛三姑娘正仰头望着天空出神。 她五官精致，眉似远山，朱唇桃腮，是个极美的美人儿坯子。此时又穿着嫩绿云锦的玉兰褙子，下身搭配月白挑线裙，领口袖口皆扎了雪白毛茸茸的兔毛御寒，掌宽的封腰将纤细腰肢竖起，显得纤腰盈盈一握，愈发清水出芙蓉。 在这天地间，这样的好颜色、好身段，已然成了秋后最后一抹生机。 第3章 重生 鹅毛大雪源源不断飘落。 灰扑扑的天空，一朵朵雪花由小变大，由远及近，密密麻麻，让人有一种眩晕感。 洛玉摇摇头，晃去脑海中的不适感。 就这片刻功夫，余光扫到院落二道门那边，一个瘦小的青色身影左右环顾，似乎在查看周围情况。 洛玉站在长廊拐角，旁边就是一座小假山，刚好将她身形掩去。 看那行迹鬼祟的年轻媳妇子，洛玉眉头轻蹙。 不待多想，肩头一重，丫鬟将披风披在她肩头。 “大奶奶该仔细些身子才是。”梅香轻声道，“风寒刚好便在这里吹风，没得夜里又该头疼了。” 熟悉又陌生的称呼让洛玉有些晃神，回过神后，不禁抿唇一笑。 是了。 如今她又回到刚及笄嫁入李家的时候，已经不再是太傅府三姑娘，而是李家长房大奶奶了。 洛玉将披风系好，下巴往二道门那年轻媳妇子的方向抬了抬，“那人是谁？” “原是大爷房里的丫头，但是大爷没碰过她，前两年将她配给了府上管事的小儿子，如今管大爷院里小厨房的活计。”梅香看了一眼，将那年轻媳妇子的身份细细说来。 梅香虽到李府不过三个月，已摸清李府不少底细，如今说一两个下人的身份来历轻而易举。 见大奶奶面色淡淡，梅香又道：“今儿大爷要回来了，怕不是提前得了消息要去给二房的老爷太太递话去了，奶奶，可要奴婢找人敲打一二？” 李家世代经商，如今家族产业富可敌国，洛玉嫁的是李家长房独子李邑。 李邑是李家嫡系长房的独子，又因为长房没有长辈，李邑外出打点生意时，府上活计大多都是二房叔婶帮衬打理。 明里是帮忙打理，私下确实窥探长房家产已久。 这事旁人或许不知，但洛玉却再清楚不过。 毕竟，上辈子她在李家二房手里吃了不少的苦头。 回想上辈子，洛玉心中惆怅万分，恨自然是恨，但心中愧疚却占据更多。 洛玉是太傅家的嫡次女，身份尊贵万分，上辈子却遭姨娘和庶姐设计陷害，在太子选妃宴上频频出错，最后落得臭名远扬、遭京都贵女嗤笑。 最后不得不嫁给商贾出身的李邑。 商贾出身排在最末，出身虽不高，但毕竟家境富有阔绰，彼时洛玉名声遭人诋毁，与洛太傅而言，能为女儿维持富裕生活一生衣食无忧，就轮当时情况并算不上下嫁。 而李邑模样极为俊朗，洛玉嫁与他后，心中不满便消散一半。 只是从小娇惯长大难免养出些心高气傲脾性，即便倾心于李邑，心中仍跨不过那道别扭的坎。 加之姨娘庶姐暗中使绊子，每每气急之下，总将家门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李邑不曾责怪过她半分，仍将她捧在手心呵护，乃至最后她被扣上冲撞太子的名头，要被人拖出去打死时，他仍是护着她，不惜散尽家财也要将她护下。 即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终究会被暖化，更何况，她一开始就倾心于他…… 第4章 李家大夫人 可造化弄人，她没了孩子，李邑伤了腿，又因家财散了大半，还不等找大夫医治，李家二房就以有负祖宗期望为由，将他二人赶出李家…… 那日也如同今日一般，天上下着鹅毛大雪，李邑拖着伤腿背着她在雪地里蹒跚前行…… 终归，是她亏欠了他…… 洛玉想着，心中酸酸涨涨，感觉一股酸意上涌，眼泪控制不住随时都要落下。 洛玉嫁到李家的时候，李邑正在礁都巡视铺子，一走便是三个月，当初拜堂的时候，还是用公鸡代替的。 梅香知道大奶奶心高气傲，此时怕又想起之前那些事儿了，心里也不大痛快。 她家大，奶奶何等尊贵，如今却要受这等委屈。 可事已至此，再说旁的又有何用？只求大爷能待大，奶奶好些。 梅香轻声劝道：“奶奶莫再想那些烦心事了，如今嫁过来也好，总好过在太傅府面对姚姨娘那副嘴脸。” 李家虽是商贾，但在京都乃至整个大夏朝都称得上举足轻重的大户，大奶奶若能得大爷宠爱，日后自能享受荣华富贵，该有的体面不比官家太太少。 到时候，只怕姚姨娘和大姑娘羡慕还来不及。 大姑娘虽然入了太子府，可不过是侍妾而已，放平常人家就是通房丫头，若有本事往上爬便罢，若爬不上去，还不是要看主子脸色的？ 相比较之下，她家大，奶奶境遇不要好太多。 上辈子洛玉虽心悦李邑，却不曾低头半分，总拿出身做借口不肯放下嫡女的骄傲，如今经历那么多，洛玉也看开了。 既有幸重来一回，曾经没有抓牢的，如今她一定要牢牢攥紧。 这辈子，她不想再叫他寒心，落得那样悲惨的结局。 如此一想，洛玉心中一片清明，故作小女儿家姿态嗔了一声，“我乃太傅嫡女出身，自小什么宝贝没看见过？” “奶奶说的是，瞧奴婢这张破嘴，惯会胡说！”见大，奶奶恢复生气，梅香笑嘻嘻在嘴上拍了一记。 洛玉故作懊恼抬脚往房里走去，“既然大爷今儿回来，便留意着点，一旦进了内院，速速来通传。” “是！”梅香大喜过望，忙说：“奴婢这就安排下去！” 说着，梅香服侍洛玉在房内小榻上坐下，才退出屋子着手去安排。 礁都自昨日起陆续有李家的商船入港，李邑一直忙着周旋清点，忙得跟陀螺一样。 昨夜一夜未眠，今日匆匆赶回京都，整个人风尘仆仆，倦得厉害，“从礁都带回来的海产还新鲜着，一会儿给二叔府上送去一车尝尝鲜。” 绕过垂花门，李邑将披风脱下露出里头秋季才穿的长衫，如今这样的天气里显得十分单薄。 京都这场雪来得突然，这次货物珍贵来得不容易，他快马加鞭一路护送，根本抽不出空闲去置办更厚实的衣物。 金宝将披风接过，欲言又止，踌躇片刻点头道：“是。” 礁都虽然距离京都不远，不过海产不易保存，哪怕是在寒冬腊月中，打包不彻底也会影响其味道、口感，故京都吃海产的人少之又少。 第5章 回府 李邑怕二房的二叔、弟弟们没吃过，遂又嘱咐道：“你将东西送去，告知二叔，那生蚝叫人用水烫一烫便能撬开壳，再叫人置办炭盆，加上蒜蓉烤熟即可入口，若嫌麻烦，直接蒸熟蘸醋也使得。再命厨房往我屋里送两桶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行，小的立即就安排下去。”金宝忙不迭点头，见主子没了后话，他顿了顿，问道：“大爷，那、那大奶奶那边？” “大奶奶？”李邑呆了呆，想起前些日子李夯给自己寄的书信中，确实有提到过这事。 李邑二十有三，一直未娶妻，长房没有长辈，二叔二婶便自作主张给他定了一门亲事，因怕他反对，故而才趁他人不在京都的时候，就把人抬进了门。 当然，这都是李夯的解释。 这年代结婚生子早，女子十五岁便可嫁人。 李邑从现代穿越过来，上辈年龄加这辈子也活了四十多年，要娶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做媳妇儿，他实在有些接受不来。 这事李夯从前到后就没跟李邑商量过，月前只一封信告知他媳妇已经抬进门了。 李邑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但也知道这个年代对女性的苛刻，人已经抬进门指定是退不回去了，所幸家里有几个钱，多养个人也养得起。 听说他这位妻子还是个官家小姐来着，官家在乎脸面，女孩儿年纪也不大，不论从那个角度出发去想这件事情，他都不好将人怠慢了。 “给大奶奶屋里也送些去，若她院里人多，就多送些。” 左右这回带了不少，让大家尝尝鲜也好。 李邑说完，脚步不慢进了自己住的连竹轩。 见金宝没跟上来，他步子一缓，又说：“我记得许久前，魏家送过来的节礼里头，有副极好的金镶边玛瑙头面？一同给大奶奶送去。” 毕竟是新婚妇，他没回来便罢，既然回来了就不得不表示一二，免得那素未谋面的姑娘叫人轻视了去。 禧月阁里，听到李邑已经回来的消息，洛玉提起裙摆就往外走，梅香提着披风在后头追，“大奶奶慢着点，外头风大，且把披风系上了再去不迟！” 才出院门，迎面撞上领着小厮进来的金宝。 梅香将人扶住，“没事大奶奶？”逐又扭头想呵斥金宝，但见他手里托盘上的东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漆红托盘上一整套金丝托珠的头面，那金丝在这灰扑扑的天色里仍闪闪发光，晃得人眼睛疼，上头镶嵌的珠子更是散发别样光彩，皆是上上品！ 梅香吞了吞口水，大爷一回来就这样大的手笔，显然是注重她家奶奶的。 洛玉只在那头面上扫了一眼，便将目光落在金宝身后拎桶的小厮身上。 因看不到桶里的东西，她往前走了两步，见里头石头模样的东西，抿唇一笑，“大爷叫送来的？” 因刚撞了洛玉，金宝还有些惊魂未定，听问起，忙答：“回大奶奶的话，是大爷叫送来的。” 又见洛玉一副要出门的模样，金宝又道：“大爷正在沐浴，说一会儿要过来，大奶奶看……是不是先准备下？” 第6章 李邑 那边洛玉已经叫院里的丫头将桶拎去小厨房。 生蚝这东西上辈子洛玉也是吃过的，京都吃海产的少，但李家家大业大，在礁都那边有自己的船队，出入海时常从别国带回稀罕物件儿，而这生蚝在礁都海岸遍地都是，李邑每逢过去视察回来都要带上一些。 心知这东西要趁新鲜吃，放一放味道就很大，洛玉便吩咐梅香，“小厨房可有碳？若无，就将正屋里用作烘烤的银丝碳拨些出来，再叫厨房的丫头多切点蒜蓉和辣椒末，备着一会儿大爷过来用。” 洛玉算盘打得很好，金宝却是心惊。 生蚝这东西他都不曾听过见过，没想到大奶奶却知道这般清楚，看模样还是时常吃？ 大奶奶不愧是大家出身的姑娘，不是他们这种寻常小百姓能比的。 因为李邑说要过来，洛玉便在院里守着了。 但一想到那个待她千般好万般宠的男人，她的一颗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坐不住，索性就起身去小厨房盯着。 生蚝是李邑带回来的，这吃法也是上辈子李邑教她的。 记得有一回夏日傍晚，李邑起了兴致，让人取了一个叫烧烤炉的怪异铁炉子在园子里烤东西吃，蔬菜肉类都有。 只是那个时候她对李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只坐在一边由丫头打扇等着吃。 而李邑则坐在炉子前，大热天被烤出一脑门儿汗也不要旁人插手，烤好了眼巴巴就递给她…… 如此想着，那个时候的自己，当真是愚不可及。 有那么一个真心待她的人，为何还不懂得珍惜？ “蒜蓉剁好了用油炒一炒，放上些许的糖，炒出香味即可，莫要糊了……” 小厨房里头都是二等丫头或是粗使婆子，平日极少和主子打照面，如今被主子这么盯着干活，一个个心里直打鼓，一点不敢怠慢。 “大奶奶，大爷来了！”梅香绕过后廊过来，听说大爷要过来，她一早就在禧月阁和花园之间的那道角门候着了。 “真的？这般快？”洛玉心砰砰跳着，提着裙摆就往前面正屋去。 等到正屋时，李邑已经在桌边坐下，金宝正在为他斟茶。 李邑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一身酱紫长衫给他身上更添几分慵懒贵气。 他不是她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子，却也是少有的美男子。 许是刚才沐浴完，他脑后竖起的头发还有些湿，发尾尤其明显，湿哒哒垂在后头。 洛玉眉头微微一蹙。 梅香在小厨房盯着，身边没有旁人，她索性自己儿取了布巾过来，正要上前为其擦拭，忽的对上对方讶异的目光，洛玉蓦地回过神。 她忘记了，她虽嫁入李家三个月，但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和李邑见面，此番举动实在有些过于亲昵。 甚是不妥。 洛玉正了正神色，把布巾递给金宝，“下雪寒气大，若不将头发擦干，夜里会头疼。” 金宝听话的帮李邑擦着头发，因为只是发尾还有些湿，倒也不用把头发打散，直接细细擦拭即可。 第7章 挽留 女孩儿莫约十四五的年纪，模样色若春华，瓜子脸，眼睛大而黝黑，睫毛纤长，唇畔小小粉嫩，肌肤嫩白胜雪，虽未完全长开，却也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可见日后是何等风华。 李邑眉头一闪而过的微蹙，随即拍拍身边座位，“过来坐，自己家，不必拘束。” 洛玉是有点紧张的，不过还是听话的坐在李邑身边，一双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的看着李邑，就好像在等待对方下一步指令似的。 实则不然。 上辈子李邑腿伤落下残疾，虽然极力压制负面情绪，但洛玉依旧能从他身上感觉到挫败、颓丧气息，如今再见到这样朝气蓬勃、胸有成竹的李邑，她半分不舍得错过。 好似只要一眨眼，对方就会消失一般。 幸而重来了，这辈子，她一定，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怎么这么看着我？” 李邑笑容和煦，见小姑娘忽然红透的脸颊，心叹到底是年纪小，经不住打趣，便收回打趣的心思正色道：“这些日子住得可还习惯？” “房里院里要有什么缺的，跟府上管事说就行，库里有就从库里拿，库里没有的，就遣人出去置办。” 熟悉的人，熟悉的话，曾经听了只觉厌烦，如今却只有庆幸。 压下心中酸涩，洛玉努力绽放一个明媚笑容，“一切都好。方才大爷遣人送来两桶生蚝，我已经吩咐人去做了，大爷留下来一起吃吗？” 估摸得再等一刻钟生蚝才能上桌，等吃完生蚝，也差不多该到晚膳的点了，那样的话，李邑就能多留一会儿。 洛玉期盼的望着李邑，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声音：“大爷，西府那边来了人，说二老爷等您过去说话。” “既有事，那大爷先去……”洛玉顿了顿，脸上笑意逐渐收敛，屋里气氛一下子沉浸下来。 二房早就得了李邑从礁都回来得消息，料到他今日回府，李夯一早就在家等着，但是却没料到，等了那么久都没看见李邑的人，这才差人过来递话。 李邑对他这位叔伯的心思摸得通，知道他会等着自己，但他还是先来了洛玉这边。 其实也是有意要将李夯晾一晾，要让人知道，既然指着从他手里捞银子，就要明白，不是什么事都能插手的。 只是李夯毕竟是长辈，也不能太拂了他面子。 李邑不说话，低头抿了口茶。 金宝自小跟在李邑身边，自然知道主子想的什么。 “大奶奶，二老爷他……”金宝有意解释一二，李邑手抬了抬，他只好把后半截话咽回去。 小姑娘模样生得好，强颜欢笑叫人看着于心不忍。 罢了，虽然年纪小，但到底是他名义上的妻。 “正好我也有些饿了，既然已经坐上了，就等上一等。” 娶妻这事是李夯先斩后奏，李邑原以为只是个普通官家出身的姑娘，亲眼见了才知是当朝太傅的嫡次女洛三姑娘。 只是眼前这位洛三姑娘和记忆中听说的那个，嚣张跋扈，娇纵蛮横的洛三姑娘有些不大一样。 第8章 生蚝 一副小心翼翼夹杂着讨好的模样，就跟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一样。 宅斗宫斗电视剧李邑看过不少，稍稍想想便觉得外面那些传闻，估摸都是后宅妇人耍的小手段。 洛三姑娘出生时没了亲娘，一直养在洛府老祖宗院里，而洛府当家的又是一位姨娘…… 越想，李邑就越发断定心中猜测。 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只怕眼前他这小妻子就是没爹疼没娘爱、遭偏房姨娘苛待的小可怜。 只是洛玉毕竟是太傅府嫡次女，便是名声再差，下嫁也轮不到他才是。可他二伯偏偏就为他争来了这桩亲事，只怕其中猫腻还有不少…… 见小姑娘还一脸认真看着自己，李邑心不由得软了下来，“这里便是你的家，不必再担心害怕。” 洛玉不知面前男人心里已经转了千百回，只抿唇一笑，眼眸晶亮，“我知道的。” 你会护着我。 这才是一个小姑娘该有的样子。 李邑满意颔首，另一边梅香端着托盘款款走来，见屋里的人忙躬身行礼，“给大爷请安。” 李邑若有若无应了一声，“端过来，让你家奶奶尝尝鲜，若凉了便不好吃了。” 托盘靠近，一阵蒜香和海鲜特有的鲜味扑鼻而来。 李邑不由侧目，托盘里的生蚝已经被撬开烤熟，肥美的嫩肉上覆盖一小团蒜蓉，细看里头还夹杂嫩绿和艳红的辣椒蓉。 那辣椒蓉和蒜蓉事先用油炒过一遍，香味浓郁，又因为生蚝经过炭火烤熟，如今蒜蓉中的油水已经和生蚝烤出来的汤汁融在一起，油汪汪的，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饶是在礁都吃了不少海产，如今在看到这盘里的，李邑仍忍不住拿起一个吃了起来。 他吃生蚝喜欢先将汤汁吸完，再将嫩肉和蒜蓉一起送进嘴里，这个季节生蚝最是肥美，一只生蚝足以溢满整个口腔。 但因面前是初次见面的小妻子，李邑动作下意识放轻缓斯文了些。 他才轻轻将汤汁吸尽，生蚝还没送进嘴里，就听见耳边一阵“滋滋”声，再就是丫鬟不赞同的惊呼。 “大奶奶！”梅香变了脸色。 太傅是帝师，太傅府自然也是名门望族，莫说吃饭这方面规矩多，就是夜里歇息的时候也有规矩，如今…… 如今她家大奶奶却…… “慌什么，烤出来的生蚝这么吃最是舒爽。”洛玉不看梅香，吃完手里的，又从托盘里拿出一只生蚝，送到嘴边“滋滋”将汤汁吸了个干净，见身边男人惊讶的看着自己，她抬头讨好的冲他笑了笑。 下雪天天黑得早，屋里早已点了烛火，黄橙橙的烛火下，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粉嫩的唇畔油汪汪的，莫名有些可爱。 他这个小妻子，除了年纪太小以外，似乎也还不错。 李邑微微怔神，回过神后赞同一笑，“你家奶奶说的不错，生蚝就是要这么吃才爽快。”说完，他也“滋滋”吸起汤汁来。 梅香心里仍然不大认可，但想到如今这里是李府不是太傅府，规矩自然也不一样，故而也不再多说。只是入夜后，大奶奶将最后两盘生蚝赏给院里下人的时候，梅香捧着手里自己分到的两只生蚝十分犹疑。 第9章 地契 她小心翼翼细嚼慢咽吃过一只后，只觉得这生蚝的滋味十分好，味道鲜得叫人想把舌头也吞进肚里。 看着手里另一只生蚝，梅香蹲在屋檐下，做贼似得左右环顾一圈，见周围没人才把那生蚝凑近嘴边“滋滋”吸完汤汁。 末了一口将嫩肉叼进嘴里，待蒜香和海鲜特有的香味充裕口腔，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大奶奶和大爷说得果然不错，生蚝就要这样吃！ 李邑在院里吃了生蚝，却并未留下用晚膳，只在走前叮嘱一句，“之前成亲时我不在府内，叫你一个人回门去了，现在我回来了理应登门拜访岳父，明日刚好得空，若你没有旁的安排，便同我一起去。” 洛玉自然不会拒绝，上辈子李邑也陪她走了这一趟，只是当时她满心怨怼并未领情，回太傅府后也是对着父亲长兄一通埋怨，叫李邑凭白挨了一通训斥。 如今却是不能了，再者，她那庶妹姨娘可还等着看她的笑话呢，她可不能让她们如意。 如今不仅要回去，还要风风光光的回去。 洛父是太子太傅，虽不参与朝政，却身负扶持太子和教习诸位皇子的重任，平日一早就要入宫，需巳时才会回府。 洛玉上前一步，纤细白嫩的小手拉住已经走到院门口的男人的衣袖，“爹爹莫约午时才会归府，我们不必去得太早。” 李邑颔首，“好，明日巳时我叫人过来接你。” 洛玉心中欣喜，巳时出发，这意思不就是要在太傅府留饭了？ 这样也好，姚姨娘和四妹妹不是见不得她过得好么？ 那她就让她们看看，她们亲自为她谋来的夫君待她有多好！ 心里高兴，洛玉脸上抑制不住露出笑颜，她知李邑还有旁的事要忙，也就没有再说挽留的话。 其实她很想让李邑在院里留宿，但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再者，李邑如今虽然对她好，但更多的却是客套，并没有感情，留宿这事不急于一时，且慢慢来。 送走李邑，洛玉脚步轻快进了正屋，桌上狼藉丫鬟们已经收拾干净。 正找人，梅香顶着一张油汪汪的嘴巴小步跑了进来，“大奶奶，大爷已经走了？” 洛玉目光戏谑在她嘴巴上扫了一圈，待梅香闹了个大红脸才道：“嗯，刚走。我嫁入李府的嫁妆单子可在？” 梅香擦了嘴巴，忙不迭点头，“在的，奴婢都收好了，都在耳室的箱子里锁着，大奶奶可是要用？” 洛玉点头，梅香二话不说，转身就去将东西取来。 洛玉虽是下嫁，但到底出身摆在那里，又因为洛太傅和老太君都疼她，嫁妆里头都是添了又添，各色古董玉石、绫罗绸缎铺子庄子等，整整拟了厚厚一大叠。 梅香先前整理过，已经用粗线将其订装好，乍一眼看去，就跟平日里读的书一般厚实。 玉石大件，庄子铺子等都分类码好，一目了然。 洛玉埋首案前正翻看着，院里丫鬟站在门口传话，“大奶奶，金宝来了。” 第10章 改变 洛玉与梅香对视一眼，梅香摇摇头，显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洛玉只好将手里的嫁妆本子倒扣在案上，“让他进来。” 金宝端着托盘进来，洛玉坐在案前没动，但没忍住身子往前探了探。 梅香接过托盘递过来，才看清里面的东西。 还是一副头面，却和下午那副不同。 银制小叶子间托着一朵朵指甲盖大小的茉莉花，花心由一粒粒细小浅绿玛瑙珠子点缀，精巧又别致。 只是一眼，洛玉便心生喜欢。 金宝见她脸上流露笑颜，便知大爷这礼物算是送对了。 金宝笑道：“大奶奶，大爷说了，这副头面虽不比下午那副贵重，却更适合大奶奶这个年纪的姑娘。” 下午那副头面是金丝镶红玛瑙，花样以牡丹为主。 金色和牡丹皆显富贵，红色又是妖娆之色，更适合成熟妇人佩戴。 李邑见过洛玉后，便觉得下午送的那副不对味，当即就吩咐人去铺子里把即将上新的款式各取了一副回来，挑挑拣拣才选就这么一副叫金宝送来。 “劳大爷惦记，我很喜欢。”洛玉拿起一只簪子在烛火下细细打量，她嘴角含笑，心中十分欣喜。 上辈子，是没有这副头面的。 果然是可以改变的。 叫梅香把东西收起来，洛玉看向金宝，“大爷可歇下了？” 金宝摇头，“还不曾，二老爷下午就在等大爷，如今怕有些不高兴，要找大爷发落……” 话说一半，金宝猛然顿住。 这些话，不是他们做奴才能随意议论的。 洛玉心里有数，又问了两句就放金宝离开了。 洛玉重新坐回案前，有一搭没一搭翻看嫁妆单子。 梅香捧着热茶过来，“原来府上事务都是西府老夫人打点，先前大爷不在，碍于对方是长辈不好说，如今大爷回来了，这府中中馈之权也是时候拿回来了。” 长房二房早就分了家，各自分的东、西府，之前长房没有女主人便罢了，如今有洛玉这位大奶奶，西府的老夫人再插手庶务便显得不合规距了。 洛玉嘴角含笑望着梅香，“明明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跟半老妈子似得，日日操这样多的心？” 梅香羞红了脸，咋咋呼呼跺了跺脚，“瞧大奶奶说的，奴婢还不是担心你！” 作为府中女主人，操持内务中馈再合理不过，不过眼下还有旁的事要做，这件事倒也不急。 要掌家权这事，只怕李家二房早已备下千百个法子来搪塞她，旁的不说，单年龄这块就足以让她们做一番手脚，到时候只怕要回来了心里也不痛快。 倒不如先叫她们自己尝一回恶果，届时，曾经吃进去多少，到时候就给她吐出来多少。 洛玉心情愉悦，纤细的手指在嫁妆单子上点了点，道：“这两处庄子和山头的地契收拾出来，这两日我要用。” 梅香也没多说什么，把这两处地契单子挑出来，小心翼翼的叠好放进洛玉妆台上的首饰匣子。最下面一层一直空着。放里面正好。剩下的还是放进原先的柜子，锁好了，钥匙还是贴身挂在脖子上。 第11章 哥哥 李邑有过计划，昨儿回府让人给洛玉院里送了两桶生蚝之后，又单独叫人给太傅府送了一车去，顺便递了第二日拜访的帖子。 京都吃海鲜的不多，那些带回来的生蚝一方面给亲朋好友尝尝鲜，另一方便也是想在李家京都的几家大酒楼内试着推出。 给太傅府送去一车后，带回来的便只余下一车，昨儿夜里就让人送去酒楼，李邑写了兑水的方子，叫酒楼管事先养着。 洛玉和李邑坐同一辆马车，李家铺子遍布大夏朝各地，有时李邑奔远巡视铺子时，时有露宿荒野的时候，故而李家马车经他提出的法子经营修改，比寻常马车车厢大不少，车厢中不少暗格，车壁更是坚硬，能遮挡风雨的同时还能抵抗一系列意外事故，譬如刺杀。 李家产业大，眼红的人不是没有，许些生意上的人没能在李邑手上捞到好处或是直接吃了亏的，背地里就会遣人来干这要人命的买卖，上辈子洛玉和李邑出门上香祈福时，就遭遇过一次。 这马车防御能力，她是见识过的。 马车徐徐前行，一开始街上人并不多，等莫约行了半刻钟后，外面突然嘈杂起来，依稀听到有人说什么“石头壳子”、“生蚝”等字眼。 洛玉回过神，余光撇了撇身边闭目眼神的男人，她屁股往旁边挪了挪，掀起车帘一角，往外打量。 寒风扑面而来，洛玉瑟缩了一下，不待看清楚，身边男人突然开口，“是家里的酒楼，昨儿夜里送了一车生蚝去，想来是乔掌柜已经同食客提了这事。” 李邑身子前倾，结实的胸膛几乎贴上洛玉的后背。 顺着小姑娘掀开的一角往外看，果真见李家的酒楼食味居门口聚集不少人，大家都在议论生蚝是什么东西。 依稀能听见店小二扯着嗓子喊：“生蚝是沿海特产，好吃有营养，依照惯例，食味居上新菜头一日半价出售，如今这生蚝一碟六只，只要半两银子～” 半两银子不算便宜，能抵农户人家一二月嚼用，但李家在京都的酒楼大多主顾都是富户，这点自然也就算不得什么。 食味居门口，那些人听了价格有的掉头就走，也有不少人愿意进去试上一试。 离去的人居多，李邑也不着急。 比起挣寻常百姓的钱，他更愿意从那些有钱有势的富户手里捞银子。 耳后传来浅浅温热的呼吸，洛玉不自然将视线转向车外，明明想看清楚情况来着，结果直到马车从食味居门前行驶而去，她才蓦地缓过神。 刚才她干了什么来着？怎么一点印象也没得？ 可怜的洛三姑娘说好了要看看外面情况，结果因为紧张，一路上眼神乱瞄愣是没对上一个焦点。 洛玉懊恼在软垫上捶了一记，惹得男人闷声笑了两声。 李邑撑着额头半眯着眼瞧她，脸上是暖暖浅浅的笑意，“你久不归家，想必应该很想念家人？今日回太傅府，多住几日也使得。” 洛玉摇头，不满与他对视，“用过午膳就回来。” 小脸坚定又固执，满眼不满都快溢出来了。 李邑不觉得自己哪句话说错，只以为小姑娘傲娇了，他伸手在洛玉头上揉了一把，“叫声哥哥听听？” 第12章 夫君 洛玉定定望着他，黑漆漆的瞳孔里反映出他的面孔，有一瞬间李邑觉得对方生气了，可下一秒，对方忽然狡黠一笑，露出洁白贝齿，一张小脸艳若桃李。 李邑暗道不好，果不其然，刚才还俯在窗边看得津津有味的小姑娘突然扑进他怀里，纤细的小手紧紧搂着他的腰身，软声软语道：“夫君！” 是哥哥，不是夫君！ 李邑心下一惊，身子后仰，脑袋磕在车壁上发出“咚”的一声。 洛玉做出此举之前并未多想，等扑进人怀里，被男子身上清淡舒爽气味包裹，她忍不住在他胸膛蹭蹭。 真好。 小姑娘明晃晃的笑容很晃眼，李邑还没回过神，察觉怀里小姑娘猫一样的小动作，他身子僵了僵，不自在将人扶着坐好，拉开两人距离，黑着脸道：“莫胡闹。” 李邑叹了口气，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她还未成年，她还是个孩子，醒醒…… 洛玉不明白李邑什么意思，刚说让她留在太傅府的话，现在又这样和她拉开距离，是不愿意与她亲近吗？ 上辈子她不愿意和他亲近，一上马车就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两人之间只是话说得少了，其他的也并未体现出什么。 难道他其实并不喜欢她？所以在她亲近的时候，才会这般抗拒。 越想，洛玉越觉得是这样。 她不禁挫败垂下头。 她就是一块顽石也早就被李邑暖化了，可如今等她接纳了李邑，却发现想要亲近一个人却被对方排斥竟是这般难受。 小姑娘果然不闹了，老老实实坐在那里。 李邑松了一口气，想倒杯水压压惊，手才摸上茶壶，余光扫见洛玉颤抖的肩膀，他动作顿了一下。 这是…… 哭了？ “哭什么？”李邑叹了口气，将洛玉揽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洛玉的头靠在在李邑的肩膀上，几缕青丝扫过李邑的脸庞，微微有些痒痒。 这样应该就行了？ 洛玉吸吸鼻子，恶狠狠将眼泪抹在对方衣襟上。 李邑温和的态度让她代入上辈子的记忆，她抓着李邑胸前的衣服猛然抬起头，一双星眸红彤彤的，就像曾经那样娇纵蛮横，恶狠狠道：“你说我哭什么？还不是你！” 小兔子眼睛红红泛着凶光，成了一只暴躁的小兔子。 李邑好笑的继续哄着，“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快别哭了。” 洛玉不依，过往被李邑宠坏了，她这人就爱打蛇上棍，“大爷是不是不把我当成你的妻子？” “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厌弃与我亲近？” “别家府里的太太、奶奶都和夫君住一个院里头，大爷将我单独分了一处院子便罢，夜里也不留……” 这些事洛玉本不打算说，只是脑子突然一热，就跟竹筒倒豆子似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几句下来，男人就伸手捂了她的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想如何，依你就是。” 洛玉咦了一声，问：“真的？” 洛玉声音娇娇软软，李邑听在耳里，心间就像是被猫儿尾巴轻轻绕过一般，后脖子汗毛都忍不住立了起来。 这小妻子也太磨人了些。甜蜜的负担。 第13章 进府 怕她再哭，李邑轻轻点点头，心中默默地想：他这个白得来的小妻子，似乎不大好糊弄。 “那我要搬进连竹轩！” 洛玉一阵讨价还价，李邑都一一应允，直到马车停下，外头车夫敲响车门说到了。 洛玉才回过神，想到刚才自己那么大声，驾车的车夫应该也听了一二，忍不住红了脸。 李邑先下了马车，在车边伸出手将洛玉半扶半拎扶下马车，待人站定，才让金宝上前去敲响太傅府的大门。 门房不认识李邑，但认识洛玉。 见是三姑娘回来了，先是行礼，随后就打开门将人迎了进去，一旁有机灵的一早就跑进内院通传去了。 府上家生子若无主子命令，不得随意出府，三姑娘嫁给商贾人家的事，他们也只是听说，并未亲眼见过李邑这个人。 故而李邑同洛玉去花厅的一路，接受不少人眼神的打量，明里暗里的，虽没有恶意，但到底叫人不舒坦。 洛玉怕下人吓到李邑，侧头时看见假山后头探出的脑袋，一记警告的眼神扫过去，成功将那小厮吓跑。 也正因如此，一时没看清脚下台阶，洛玉险些被绊倒，幸好李邑手快，及时将她扶住。 “没事？怎么也不看着点？” 洛玉脸红了红，心里因为对方对自己的关心感到高兴，“我、我没事，下次会注意的！” “不是说那李邑是商贾之子，长得歪瓜裂枣吗？” 太傅府的四姑娘洛漓站在长廊上，透过假山缝隙往外看，只见身材高挑的男子牵着双颊酡红的少女绕过垂花门，往花厅那边去了。 虽然没正眼瞧见那李邑长什么模样，但从身量来看，应当也是不差的。 洛漓愤愤扯着手里的帕子，帕子上头蝶戏花的绣样早已变了型。 洛玉那个贱人怎么就那么好命？ 明明名声都那么差了，还能嫁到那么好的人家！该给她随便配个下人跛子才是！ 商贾只是出身卑贱，但家境却并不差，更何况是李家又是出了名的富户，洛玉嫁过去也是要享受锦衣玉食的。 按照洛漓设想，洛玉就应该配给奴籍出身的下人，没了富裕生活，日日为生计操劳，被生活搓磨迅速变老、变丑。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嘲笑她，出身高又有什么用？ 还不是被她们从云端扯下，玩弄股掌之间？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事情没有按照设想进行，洛玉还不够惨！ 瞧那狐媚子样，哪里像是过得不好的？分明比之过往，不相上下！ 洛漓气红了眼睛，扭头愤恨看向丫鬟，“姨娘在哪？” 云锦瑟缩一下，“因为姑爷一早递了帖子过来，这会儿姨娘怕正和老爷在花厅等着。” “无事不登三宝殿，别是打秋风来的？” 商贾就是商贾，再有钱也上不了台面。 洛漓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说起来，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三姐姐了，着实想念得紧呢……” 却说洛玉进了花厅，见到洛太傅熟悉的面孔，眼眶再度红了起来，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几步上前扑进洛太傅怀里，“爹爹！” 第14章 姨娘 洛太傅还未开口，一旁姚氏抢先道：“哎哟！玉姐儿这是怎么了？哭得跟泪人似得，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莫怕，若新姑爷待你不好，老爷定会为你做主的！” 这话洛太傅是赞同的，但见门口跟着进来的李邑，还是呵斥了一声，“说什么胡话！” 玉姐儿真受了委屈，太傅府自然会为她撑腰，可这话也没得当着女婿面前说的份儿，这明摆着上眼药，若女婿听心里去了，玉姐儿日后日子还怎么过？ 李邑不以为意笑了笑，覆手作揖鞠了鞠，“岳父。” 他同洛太傅行礼，却并未看一旁姚氏半眼，此番做法正合洛玉心意。 洛玉收了眼泪从洛太傅怀里退了出来，红着一张脸跟李邑介绍道：“夫君，这位是爹爹的姨娘姚氏，你同我一起唤姚姨娘即可。” 李邑颔首，当即冲姚氏道：“姚姨娘。” 姚氏脸色微僵，笑着点头应下。 心下却道：果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出身，一身铜臭味半分眼力劲儿也没有。如今她好歹掌管太傅府府中中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便是未来的太傅府的当家主母，旁人巴结都来不及，偏这人当着她的面，连正经礼数都没有。 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能成什么大出息。 姚氏不动声色打量李邑一眼，哼道：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那边洛太傅已经让人坐下，开始寒暄。 姚氏为了彰显自己身份地位，忙亮出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招呼丫头小厮端来茶水、果盘。 洛玉端起茶盏吹了吹，轻轻抿了一口，余光注视姚氏的一举一动，忍不住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姚氏看不上李邑她是知道的，若非如此，也不会谋划她和李邑的婚事。 只是姚氏似乎忘记，她自己也是出身商贾，还是籍籍无名的小游商。 姚氏一边瞧不起商贾，一边顶着同样的身份还妄想爬上太傅府嫡母的位置，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 上辈子她一直养在老祖宗院里，老祖宗去了以后，姚氏掌管府中大小事宜，明里暗里将她捧杀，养成只要她想要就必须得到的娇纵性子，从来不会正经过大脑思索一二。 若非如此，就凭那些拙劣手段，她又怎会识不破？ “昨儿夜里送来的那些，便是生蚝？” “正是，生蚝又叫海蛎子，通常以壳覆着海岸礁石而生，且有养血、补血、滋阴等功效。男子吃了健骨，女子吃了养颜，因对男子女子身体皆是大补，有浅海燕窝之称。”李邑如实道，察觉身边小丫头气息变化，他怔了一下，伸手在洛玉手上捏了一把。 洛玉从回忆中回过神，冲他甜甜一笑。 一开始，洛太傅有一句没一句跟李邑说着话，但后面几句下来发现李邑这人虽出身商贾，但见识颇为广泛，不论是诗书史词还是天文地理，亦或是大夏朝各地风土民情，只要他提起话头，李邑都能侃侃而谈，这叫洛太傅甚是欢喜。 他这女婿，也并非他想的那样差。 第15章 不平 想着，洛太傅又觉得很是可惜，李邑心思通透，又有这样的才情，若是白身参加科举入士也是可行的，可惜了…… 洛太傅将两人小动作收入眼中，心里也跟着松了松。 他这女婿不光品性不错，待玉姐儿也是好的。 倒是一旁姚氏，从听李邑说起生蚝后，便开始有些魂不守舍。 且不说那些功效是否属真，单想起昨儿夜里那滋味，姚氏就不自觉吞咽两下口水。 确实鲜美。 只是太傅府各院老爷妾室少爷小姐等各种主子实在不少，那一马车送过来看似很多，实则每个院里统共分了十只不到。 没叫人吃尽兴不说，还勾得人心里不上不下的。 都说李家家大业大、富可敌国，怎么出手如此小气？ 可见不过尔尔，说不定外头那些传闻都是李家自己放出来的呢！ 姚氏想着，幸灾乐祸看了洛玉一眼，这一看却并未看见洛玉的影子。 姚氏愣了一下，转头见坐在上位洛太傅和一侧李邑都看着自己，她才察觉出不对来，“怎、怎么了？” 洛太傅不满将茶盏扣在桌上，“玉姐儿和姑爷在府上用午膳，还不速速去准备？” 姚氏忙应声，那边洛太傅已经起身，笑着带李邑往书房去了。 空留姚氏在花厅里干跺脚。 看着绕过垂花门消失的人影，姚氏将桌上茶杯扫到地上，“一个破落户稀罕个什么劲儿？” 花厅伺候的丫头大气不敢出，姚氏见满地茶叶碎片没人收拾，当即一记凌厉眼神扫过去，“还愣着做什么？等着我来收拾不成？半点用都没有的蠢东西！” 一想起刚才洛玉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笑意，姚氏就气得肝疼。 直觉告诉她，这桩婚事好像错了。 可心底又有一道声音不停安慰她：她没有错，洛玉已经嫁进商贾之家，即便有太傅府嫡出的姑娘出身，这辈子都也不可能翻起什么大风大浪。 对，就是这样！ 不能慌，她不能慌！ 再怎么说，她的淇姐儿已是太子的侍妾，待未来太子登基，她的淇姐儿当不上皇后，也该是位贵妃娘娘。 不是那个贱丫头能比的！ 如此想着，姚氏觉得心里痛快许多。她抬手扶了扶头上的金簪子，这才先找来厨房管事，将事安排下去。 洛玉知道，洛太傅面上看似对李邑表现很满意，实则心里还有几分介怀，现在，引李邑去书房单独说话，怕也有敲打的意思。 这一关不可避免，洛玉索性不再多想。 在自己闺阁转了一圈，发现所有摆设都如原来一般后，她便提步去了花房。 因为娇纵的性子，洛玉闺中密友并不多，平日也不大爱出门，闲暇时候除了偶尔兴致来了绣两朵花以外，就喜欢待在花房。 花房请了专门伺候花草的师傅，洛玉也曾学过一星半点，就凭那三脚猫的功夫，还真叫她养活了几株兰花。 如今虽然下了一场大雪，但花房里依旧暖烘烘的，她那几盆兰花有两株开得正好，还有三株如今也结了花骨朵，不日便会盛开。 此番前来，为的，就是这几株花。 “李府的马车就在大门口，将我这几盆花搬到车上去，切记要小心，莫将花茎折了。” 第16章 洛漓 花房小厮不敢怠慢，放下手里的活儿，把手擦干净了才上前将花圃搬起来。 洛漓正愁没理由找洛玉的茬，听丫头说洛玉往花房这边来了，她赶忙跟过来，一来就看见小厮搬动花圃的场面。 “漓儿请三姐姐安。”洛漓上前一步伏了伏身，“三姐姐这是做什么？” 小厮动作不停，洛漓错开一步拦了去路，回头苦着一张脸看洛玉，也不等洛玉开口，接着道：“漓儿想不到，如今三姐姐生活竟然如此凄苦了么？不过几盆兰花，李家大爷也不肯为姐姐置办么？” 明里暗里往她心口扎刀子，洛漓险些被气笑。 笑着笑着，就愈发觉得曾经的自己愚不可及，竟时常被洛漓这样的蠢货几句挑拨，跟父兄闹，跟李邑闹。 在花房当差的小厮都了解一些花草品种习性，知道这几盆兰花都是上上品，故而挪动时候十分小心翼翼，就怕出半点岔子。 冷不丁被洛漓这么一拦，走在最前头那位吓了个正着，手一抖，花圃就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上好的青花瓷花圃七分八裂，泥土撒了一地，刚才还开得正好的兰花花茎从半截折断，浅绿色花瓣一半露在外面，一半被泥土覆盖。 洛玉眉头微蹙，可惜了这盆素冠荷鼎。 那小厮立马跪地磕头求饶，“三、三小姐……！”身子抖得跟筛子一样。 后面那几个怕受牵连，也跟着跪了下来。 “如今当叫我一声李家大奶奶，若不，姑奶奶也可。”洛玉淡淡道。 到底是已经出嫁的姑娘，再称三小姐也不大合适。 素冠荷鼎买兰花中十大名贵品种之一，花苗容易培育但想要其开花却是万难，更何况是这种寒冬腊月的天气里…… 这等珍贵植物，便是将他打死也是赔不上的。 小厮眼泪鼻涕横流：“姑奶奶饶命，奴才……奴才无心的！” 洛漓不以为意，巴掌大精致的小脸上露出嘲讽笑意，不嫌事大道：“三姐姐，不过一盆花而已，花房里多的是，何必跟下人们计较呢？” 说罢，她脚尖轻轻踢了踢那抖成筛子的小厮，“起来，三姐姐不会同你们计较的，是，三姐——！” 虽然心里为那盆素冠荷鼎感到可惜，但洛玉却觉得很值。 耳畔洛漓还在絮絮叨叨，洛玉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心里提起一口气，冲着洛漓的脸甩手就是一巴掌。 痛痛快快的一巴掌，力道之大，洛漓整个人被她抽得直直跌坐到地上。 洛漓抬头看向洛玉，满脸震惊与不可置信，脸上火辣辣的疼时刻提醒着她此时此刻的羞辱。 洛漓虽然是庶出的女儿，但如今当家的是她生母姚氏，平日里也算精细娇养的主儿，洛玉这一巴掌下去，她脸上很快就浮现一个巴掌印。 “你、你打我！”洛漓眼眶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委屈的。 洛玉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吩咐起小厮来，“将此处收拾一番，将花茎其根剪断，再找个花圃种上，想来仔细照料一番兴许还能救活。” 主子们之间动手，下人不敢多言，更何况是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的花房小厮们。 第17章 动手 得了吩咐，小厮们立即忙碌起来，再不敢往她们这边看一眼。 洛漓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脸眼泪朦胧，气自己刚才跑得太快没带上丫头一起过来，若不然也不会白白挨了这巴掌。 洛漓这么想着，嘴上也不客气，“你这贱丫头，如今还当自己是太傅府的嫡小姐不成？你打我，看我不跟爹爹姨娘告状！” 说完就要走，洛玉岂能如她的愿。 冷冷一笑，从后头揪住洛漓的头发将人扯了回来，甩手又是一巴掌，“口无遮拦，言语不当，不敬嫡姐，这就是你身为太傅府子女的教养？既然姨娘教不好你，我这个做嫡姐的，就好好教教你！” 语毕，又是几巴掌。 洛漓反抗，奈何头发被人揪在手里，她脑袋后仰一双手只能胡乱扑通。 拉扯之间撞翻了花房的花架，小厮们见两位小姐愈演愈烈，也怕事情闹大，就跑去跟洛太傅报信了。 书房里洛太傅正与李邑说话，听小厮通传两位小姐在花房大打出手，当下黑了一张脸，狠拍一记书案，“放肆！” 家丑不可外扬，本想让李邑在书房稍作等候，瞧见对方目中担忧，洛太傅叹了口气，没将话说出口。 如此，李邑便跟在后头，跟着一起去了太傅府后宅花房。 洛玉足足打了十来个巴掌才松手，洛漓再次跌坐在地上，她被打的有些懵，整张脸肿的像猪头，坐在那里除了哭还是哭。 她确实是想给洛玉难堪来着，可是明明还什么都没说出口，想不通怎么就挨了这一通毒打。 “老爷，姑爷。” 外头传来小厮恭敬的声音，洛玉平复心情，迅速将头上发簪都扯了下来，那发簪是昨夜李邑遣人送过来那套头面里的，她舍不得弄坏。 把发簪塞进封腰里，洛玉又把头发扯散了一些，花架倒地后撒了满地的土，她想也不用想，抓了一把土胡乱往头上脸上摸。 因为匆忙，不少泥土揉进眼睛里，她不适的闭起眼睛，整个人摇摇晃晃往后退，脚底好像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紧接着就听见洛漓一阵尖叫，随后她就被人推了一把，整个人踉跄向前撞去。 洛玉闭着眼什么也看不见，隐约感觉自己扑倒一个花架，再接着就是额头被什么东西砸中，“嗡嗡”作响，一抽一抽的疼。 脖子里凉嗖嗖的，好像是泥土，这么说，她应该是被花圃砸中的？ 真是倒霉！ 洛玉摇摇晃晃后退几步，随后便觉得身子一软，整个人往后倒去，迎接她的不是冰冷的地板，而是一个结实宽厚的臂弯。 “玉儿……” 夫君，你来啦…… 洛玉嘴角动了动，脑袋一歪，整个人陷入昏迷。 洛太傅同李邑刚进门，就看到洛漓将洛玉推倒的画面。 看着洛玉额角汨汨流血的大口子，洛太傅险些站不住脚，他抖着手指向跌坐在地的洛漓，“孽障！来人！来人，把四小姐送去祠堂，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可探望！” 洛漓惊慌失措的大哭，“爹爹，是三姐姐，三姐姐打我！她先打我的！” 第18章 处罚 洛太傅再不听她多说，冷厉的眼神扫过身边几个小厮，“还愣着做什么？还快动手！” 若不是李邑还在，他都想把这没脑子的东西再抽一顿。 小厮们将洛漓扭着去送去祠堂，洛太傅忙叫人去请大夫，又亲自带着李邑去了洛玉出阁前的闺房。 丫头们给洛玉换了干净衣裳，李邑心情不大好，没在太傅府多留，等大夫将洛玉额上的伤口包扎好后，他便抱着扔在昏厥中的洛玉回了李府。 临行洛太傅再三保证，会给他一个交代，如此，李邑也不好多说什么。 姚氏一直忙前忙后，花房一事根本没传进她耳朵里，她让人把十八道菜色端上桌就让人去请洛太傅洛玉三人过来，结果被下人告知，洛玉和李邑已经归府，生了好大一通气。 “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小门小户，走了也不知会一声，凭白让人忙活一顿……” 洛太傅从前院过来就听见姚氏这一通抱怨，姚氏也看到了洛太傅。 太傅府上一位嫡母已经过世十四年，这十四年里，陪洛太傅最多的当属姚氏。 这么多年下来，姚氏早已将洛太傅的性子摸了个清楚。 这次她自觉不是自己的过错，故而被抓包以后，也不心虚，反而拧眉顶了一句，“老爷作何这般看着妾身？妾身哪里说错了不成？” 到底是妾室出身，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姚氏平日将漓姐儿惯得太厉害才闯下如此大祸，眼下看来，是不能再纵容姚氏这般作为了。 洛太傅淡淡道：“过了年漓姐儿也近十五了，是该相看相看人家了。” 姚氏心中警铃大响，“漓姐儿还小，再说女子出嫁十六岁也不晚……” 淇姐儿如今已经是太子侍妾，等过两年成了贵妃，漓姐儿自然就能攀上更好的亲事，再不然，也要等她成了当家主母以后！ 若漓姐儿以庶出的身份相看亲事，别说捞好处，就是像样的好人家也找不到两个。 洛太傅冷笑一声，“既然如此，家庙这两年刚好冷清了些，不如就请姚姨娘过去热闹热闹。” 洛玉被掉下来的花圃砸伤了头，额角划出一寸长的口子，流血不止。 大夫花费了一番功夫才将血止住，又因为头上身上都是土，包扎的时光清理伤口就花了一番时间。 回到李府，李邑抱着人直往禧月阁奔，梅香看见李邑抱着昏迷中的洛玉回来，吓得心都快蹦出来了，几步迎上去，“大奶奶！” 洛玉额头纱布渗出指甲盖大小的血迹，梅香跟在李邑身侧往屋里走，焦急万分，“是四小姐？一定是四小姐！” 大奶奶出阁前，四小姐就喜欢与她针锋相对，如今不过回府探望一番，就遭了这样大的罪！肯定是四小姐！ 梅香跟在后头掉眼泪，李邑心情本就不好，又听她在耳边嘤嘤低泣更觉得烦躁得很。 把人放在床榻上，李邑道：“你家奶奶正难受，你在这哭不是让她更难受？” 他说话声音如常，却莫名让梅香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梅香赶紧擦了眼泪，见洛玉脖颈还有细碎的土，忙吩咐人打来热水为她擦拭。 第20章 心疼 他也曾不信鬼神，不信玄学，可来到这个世上之后，却由不得他不信。 她嫁与他，无形中已有羁绊，是姻缘也说不定。 罢了，孤身那么多年，若真能有一知心人能常伴身边，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洛玉唇畔蠕动两下，呼吸渐渐平稳。 梅香掀开门帘子进来，李邑站起身，“看着你家奶奶些，注意别让她梦魇碰了伤口。” 交代完，他一掀长衫衣摆，虎步生风离去。 姑娘家终究是爱美的，以防万一，当提前做出准备。 半夜时分，洛玉朦胧睁开双眼，透过纱幔，屋内烛火摇曳，光线昏黄。 眨眼间，左眼就像受到限制一般，说不出的难受与肿胀。 “梅香……” 洛玉还没缓过来发生什么事，只好开口唤来梅香。 洛玉嫁入李府，身边只带了梅香一个近身伺候的丫头，平时里她入寝是不喜有人守夜的，如今迷迷糊糊还有些懵，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时辰。 恰好梅香下午得了李邑吩咐，入夜后一直就在房里守着，见洛玉这边呼吸平稳睡得正香，她也实在熬不住，便趴在小榻上打起盹来。 现如今听见动静，脑袋一歪，回过神后忙掀开床幔查看。 “大奶奶可是渴了？哎——摸不得！”见洛玉手往额头伸，梅香手快拦住，“大爷说了，碰不得，若不仔细点恐要落疤……” 洛玉一个激灵。 落疤？ 猛然惊醒，洛玉把梅香往外推，“去，去将镜子取来，快去！” 洛玉想起，自己先前好像在太傅府被砸中了头，而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梅香说破相，难不成划了脸不成？ 洛玉打了个冷颤，双手抬起止不住颤抖，到底是顾及梅香说的，虽然害怕，却也听话的没有去碰脸上肿胀的那块儿。 梅香很快取来镜子，已是后半夜，房内只留了一盏小灯，坐在床上看不真切，洛玉顾不得梅香阻拦，捧着镜子赤脚走到小灯面前。 等看清镜中自己的脸，洛玉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啊——” 镜子“哐当”一声摔得稀碎，洛玉眼前阵阵发黑，后退几步，最后跌坐在地上。 “脸，我的脸……” 镜子里的自己的额头缠着厚重纱布，左边额头以及半边脸颊都肿得不像话，左眼甚至只能睁开一条小小的缝隙，整张脸看起来狰狞又可怕！ “大奶奶！”梅香吓得不轻，上前想要搀扶，可此时洛玉就像是一摊软泥，任凭她使出再大的劲儿也没将人扶起来。 梅香心急，“大奶奶，地板凉坐不得……” 洛玉胡乱摇头，双手钳住梅香手腕，追问，“大爷呢？大爷看到我这张脸没有？”随后想起刚才梅香说的话，她猛然顿住，挫败松了手，“他看见了！” 这样的一张脸，被他看到了！ 洛玉一双眸子在屋内环视，李邑不在！ 他是不是，他是不是嫌她破了相，所以才…… 她冲动了！她太冲动了！ 明明什么时候都可以收拾洛漓，为何，为何要这么心急，若不然也不会…… 洛玉突然陷入无尽恐慌，脑袋里钻心的疼，她落下一串眼泪，整个人身子一软，又昏了过去。 第21章 安慰 下午衙门贴了告示，皇帝寿宴即将到来，近期会外邦使者前来朝拜，为避免发出冲突意外，京都百姓若无要事，需在入夜戌时前归家，并减少外出。 李家头几年将海上贸易打通，但陆地外邦却仍未打开商道。 一方面是路线崎岖坎坷，另一方面是一直抽不出时间，如今既然有外邦使者前来，如若可以，李邑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他从入夜飞鸽传书一封后，便扎进书房中片刻不停歇的筹谋，等反应过来时，窗外已经黑透，李府夜深人静，他才揉揉肩膀准备就寝， 才躺下，房门就被敲响，金宝急切的声音传来，“大爷，大奶奶发热了！听、听梅香说好像不太好，您快去看看！” 发热？ 李邑一惊。 莫不是伤口感染了？ 当即掀开被子披上衣服就往外走，“下午请的大夫安置在哪个院子了？速速去将人请来！” “我这就去！”金宝掉头就跑。 虽然还没正式到冬天，但这几天下了好几天的雪，李邑穿得单薄，又是从暖烘烘的屋子里出来，夜风一吹，他哆嗦了一下，也顾不得点灯，脚步不慢，摸着黑去了禧月阁。 好在禧月阁就在连竹轩旁边，两处院子正门不过百十步距离。 禧月阁灯火通明，粗实婆子和小丫鬟被惊醒以后，也不知道正厢房里什么情况，又不敢闲着，便烧水的烧水，熬粥的熬粥，不管用不用的上，就是不敢停下。 李邑一进屋，梅香掉着眼泪迎了上来，“大爷，您快瞧瞧大奶奶！” 李邑疾步走到床边坐下，彼时房内烛火尽数点燃，不必凑近就能看见床上少女不同寻常潮红的脸颊。 额头上的伤，比下午那会儿肿得还要厉害一些。 李邑蹙眉，捏了捏少女纤细的小手，微微有些烫手，状况算不上好。 李邑不动声色吩咐道：“去烧些热水备着，再去找些白酒，越烈越好。” 许是听见令人心安的声音，洛玉眼睛眯开一条缝隙，她声音轻轻软软，十分脆弱，“夫君……” 李邑面色柔和几分，“有没有哪里难受？” 洛玉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反应过来后，她抽回手，身子往床榻里面退了退。 “怎么了？” 洛玉侧过身去，留下后背对着李邑，声音说不出慌乱，“别、别看我……” 小姑娘爱俏，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不堪的一面。 李邑反应过来，便也不再强求，只安慰道：“好，我不看。大夫一会儿就到，若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你要说出来。” 怕小姑娘不自在，李邑说完就起身，踏出去的步子还未落地，突然袖口一紧，他不解回头查看。 洛玉一手遮住半张脸颊，一手拉住李邑的袖摆，烛火下面色潮红蜡黄，露在外面的眼睛眼泪打转，却不肯落下。 就像困兽，彷徨不安。 洛玉眼巴巴看着李邑。 别走，行吗…… 明明什么也没说，李邑却能读懂她眼神中的意思。 她不想让他走。 李邑叹气。 他发现他最近叹气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 但是没办法，他拿这个小姑娘没办法。 外头金宝传话，说大夫来了。 第22章 陪伴 李邑看了一眼不肯松手的小姑娘，弯腰脱了鞋也上了床榻，把小姑娘搂进怀里，才吩咐梅香把大夫请进来。 洛玉头仍有些昏昏沉沉，但依在男人怀里，听着男人平稳有力的心跳，她又觉得安心。 大夫是个短须中年男人，一进来将药箱展开，隔着窗幔给洛玉把过脉，之后又要求解下洛玉额头上纱布查看伤口。 洛玉有些抵触，她抓紧李邑胸前衣襟，想抬头看李邑的脸色，半晌又放弃的垂下头去，“大爷，我是不是……很丑？” 李邑在她背上拍了拍，“不丑，照顾得当就不会落下疤痕，伤口狰狞是暂时的，莫怕。” 洛玉心中挣扎一番，才妥协让大夫将纱布摘去，只是露出伤口时，她下意识侧过头不想让李邑看。 虽然房内点了十多盏灯，但到底不比白日明亮，遂李邑让梅香提了一盏大灯在床边站定，就怕大夫看不清楚。 洛玉额角伤口约一寸长，已经不流血了，但上面有许多还未凝结成痂的小血块。 小姑娘模样生的俊俏，这样一个大口子，犹如明珠蒙尘，白玉微瑕。 她本该一直美下去的，如今却遭了这样的难。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一想到可能会落下疤痕，李邑心里竟有些接受不了。 看了一眼，李邑便挪开视线，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此时的他身上早已笼罩一层戾气。 大夫看了一眼，眉头严肃皱起。 李邑心里提上一口气，“可是有什么不妥？” 洛玉紧张看向大夫，生怕从对方嘴里听到会落疤的消息。 大夫沉稳道：“伤口不深，但里头似乎还有污秽没取出来，若不将污秽尽数取出，只怕难以愈合……” 发炎是不可避免，恐怕也会落下疤痕。 想着，大夫下意识看了一下洛玉，见小姑娘脸颊虽然浮肿却仍看得出清丽之姿，暗道可惜。 伤口虽然伤在额角不明显之处，细看仍能看出来，只怕日后伤口好了，这小夫人也未必能接受这条疤。 李邑深知大夫言下之意。 这年代还没有麻醉药粉，如果要及时将衣物取出，势必要经历巨大痛楚。 她能坚持的住吗？ 李邑下意识低头去看怀里的小姑娘。 小姑娘脸色依旧难看，神情却比他预想中坚定许多。 洛玉小手抓住李邑的胳膊，坚定道：“取！” 必须取出来！ 洛玉咬了咬唇，她不想被他厌弃，也不想日后有人因她而传李邑的流言蜚语，所以，必须取出来。 大夫顿了顿，“大奶奶，这取出异物过程中痛苦非常，您可要想清楚了？” 洛玉面露恐惧，口风不变，“无妨，我、我受得住。”抓住李邑的手更紧了一些。 李邑怕伤口发炎导致破伤风，便道：“大夫试试，尽可能避免日后伤口恶化。”遂又低头在洛玉耳边耳语几句，“莫怕，我陪着你。” 李邑让金宝把书案和小几都推到床边附近，把屋里烛火都挪了过来。 等大夫用房内事先备下的白酒擦拭完医用器具准备开始时，洛玉靠在李邑怀里，害怕的闭上眼睛。 随着第一个细小沙砾取出，洛玉脸色愈发惨白，嘴唇仍控制不住颤抖，被李邑按住双肩才压制住发抖反抗的欲望。 第23章 忍耐 她甚至能感觉到，尖锐的金属器具在伤口里搅动，鼻息前逐渐蔓延的血腥味、草药味像是深入脑海，伴随浑身脉络跳动一下一下的，像扎进肉里的利刃。 疼，好疼。 洛玉死死咬住唇瓣，生怕自己会喊出声。 然而，下一刻，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抵上她的唇畔，想也不用想，下意识张嘴将那物咬住。 李邑闷哼一声，声音轻缓试图转移小姑娘的注意力，“玉儿可曾听闻浮云山庄？” 她听过的，那是李家的产业。 只是太疼了，洛玉只能紧紧咬住嘴里的东西，半点声音发不出来。 “那里即使是冬日，也依旧是百花拥簇。房屋角楼依山而建，有清澈见底的湖泊，朴实的佃户，还有大夏朝少有的瓜果时蔬，待你好了，我带你去看，可好？” 男子不急不缓轻柔的声音传入耳中，洛玉甚至觉得额头上剧烈痛楚都轻了不少。 浮云山庄因为有活眼温泉，所以，即便是冬日也能培育出新鲜、奇异的瓜果。 上辈子就连皇城许多达官显贵都想进入一探究竟，可李邑邀请她去的时候，当时她说什么来着？ 洛玉想起来了，那时候她斜卧二层小楼中小憩，李邑说的时候，她向对方投去鄙夷的目光。 她数落他，骂他不思进取，尽学些乡村泥腿子的粗鄙之举。 洛玉蓦地睁开眼，大滴的眼泪往下掉，可是因为方便大夫操作，她整个人靠在李邑怀里，抬眼只能看见李邑硬朗的下巴，并看不见他的脸。 牙关一松，洛玉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声音哽咽沙哑的不像话，“说好了，就不许骗人……” 李邑垂眸，刚想回应，大夫喊道：“好了！” 大夫话音落下，镊子丢入铜盆中，迅速取了干净纱布沾白酒为洛玉擦拭伤口周围再度渗出来的血迹，而洛玉本人，早已撑到极限，体力不支昏厥过去。 大夫将伤口包扎好，抬头看李邑，“大爷手上的伤可要老夫给看看？” 李邑这才看向自己的手，左手手掌下侧一排整齐的牙印。 他迟疑一下，方才道：“不必，时候不早，大夫回去歇息。” 金宝送大夫回偏院休息，李邑让梅香把灯灭了只留一盏。 本想放下小姑娘离去，但见小姑娘陷入昏迷也不肯松开抓住他的手，李邑无奈笑了笑，就这么抱着小姑娘倒在床上睡下。 小姑娘娇娇软软的身子趴在胸口，李邑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目光落在青黛色帐顶，久久不能入眠。 原以为把对方当做小妹妹养着就行，如今来看，他应该重新判断他与她之间的情感关系了。 他是她唯一的依靠，而她对他的依赖，李邑也能明显察觉。 换言之，他似乎也无法忍受她受到伤害的事实。 大概是在这个世界一个人孤单久了，突然有一个人和自己绑在一起，所以才会下意识将对方划入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既然是这样，或许，可以试一下。 伤口异物取出又重新包扎，洛玉接连发了两日热，但好在脸上浮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去，这让她放心不少。 第24章 出气 李府因洛玉受伤一事，很折腾了几天才恢复平静，期间西府老太太，李邑的二婶还曾过来探望过，只是当时洛玉正难受着，整个人昏昏沉沉，故也并未接见就是了。 而这几天里，太傅府也出了不小的状况。 先是姨娘姚氏与洛太傅拌嘴，争吵激烈，洛太傅气急扬言要将姚姨娘送去家庙，姚姨娘害怕，便不敢再闹。 姚氏服软，这事本来就这么过去。 姚氏软声软气哄了洛太傅半日仍没得到一个好脸色，等洛太傅出府后，姚氏阴沉下一张脸。 姚氏心里清楚，洛太傅突然变脸，定和嫁出去的玉姐儿脱不了关系。 姚氏匆匆忙忙回到后宅，想找女儿商量一下对策，只是并没找到人，后来还是从小厮嘴里听说，四姑娘被洛太傅送去祠堂关了禁闭。 姚氏只觉一阵晕眩，好在身边丫头手快将她扶住，“姨娘，奴婢听说四小姐和三小姐在花房起了冲突，才被关的紧闭，如今，如今可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待我见了漓姐儿再说！”姚氏胸口狠狠起伏两下，心里又记恨洛玉几分。 洛太傅不在府中，因他先前吩咐过，不得他口令不得让人探望洛漓，祠堂门口也留了两个护院把守。 姚氏见不得自己女儿受着苦，当即带着两个粗使婆子几个丫鬟往祠堂去。 到祠堂门口，就听见里头洛漓惊慌哭喊的声音，“爹爹！姨娘！啊——” 姚氏要进去，护院将人拦住，“姚姨娘，老爷吩咐过，没有口令不得入内，你、你也别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了！” 屋里洛漓听见外面动静，哭喊声更大了一些，“姨娘！那个贱……三姐姐打我！她打我！” 洛漓想那洛玉贱丫头来着，可脑海里不由得浮现洛玉毫不留情打她巴掌的情景，吓得不由得转了口。 姚氏本来迟疑，一听女儿挨打，当下便什么都顾不得了，让丫鬟婆子缠住两个护院，她从其中一个护院胳膊下钻过去，快步走到院内。 祠堂门是关着的，没有钥匙进不去。 姚氏着急看女儿情况，便伸手把门上糊的纸都抠了，“漓姐儿？漓姐儿？别怕，过来过来，叫娘看看，娘看看！” 姚氏的野心一直藏得很好，如今一着急就没顾上。 洛漓满脸鼻涕眼泪趴在门上，“姨娘，这里好黑，我好怕！是三姐姐先打我的，爹爹为什么罚我？” 脸上现在还火辣辣的疼，洛漓碰也不敢碰，就这么肿着脸和姚氏哭诉。 洛漓说得断断续续，但姚氏隐约能猜出来事情经过。 洛玉那个贱丫头，仗着自己是嫡出的身份整天趾高气扬，如今竟还背着人前将她女儿打成这样！偏偏当家洛太傅一颗心还偏得没边了！ 姚氏看着女儿被打得快看不出人样的脸，又是心疼又是气愤。恨不能将洛玉千刀万剐。 看洛漓哭得伤心，姚氏也忍不住掉下眼泪，“漓姐儿先在这里忍耐忍耐，姨娘一定给你出这口恶气！” 洛漓泪流满面，忙不迭点头。 第25章 嫡妻 姚氏又安抚洛漓片刻，见门口婆子已经快缠不住护院，她便起身离去。 入夜，洛太傅归府，护院跑来通传下午发生的事情，说到一半就被人打断。 竟是姚氏不服，掉着眼泪跑来书房与洛太傅辩是非。 护院退下，洛太傅将案前笔墨砚台尽数扫到地上。 洛太傅嫌少发这样大的脾气，姚氏有些害怕，但心中仍然不满，当下擦着眼泪道：“府上没有主母，这么多年下来妾日日劳心劳肺为这个家操劳，为的就是能给淇姐儿和漓姐儿争点生存余地，如今淇姐儿嫁与太子做侍妾便不说她，漓姐儿在家待不了两年了，老爷为何就如此看她不惯？” “看不惯？是我看不惯她，还是你们母女看不惯玉姐儿？”洛太傅冷笑，面色依旧暗沉的可怕，“淇姐儿是太子侍妾不错，路是她自己选的，日后是好是孬皆与我、与太傅府无关，你也用不着用她来唬我。” 太傅府的庶女，挑一挑嫁与六品小官做嫡妻也使得，洛淇却一门心思想富贵，竟私做主张成了太子的侍妾。 侍妾啊！说白了就是奴才，就是通房！ 也就姚氏这样拎不清的才觉得是天大的好事。 “当日玉姐儿参加太子选妃宴状况百出，她落选了不错，可淇姐儿一介庶女，如何搭上太子这条船的，我不知难道你还不知？”洛太傅冷眼看姚氏。 太子选妃是大事，选出来的太子妃日后很大几率就是国母，能入选的皆是四品官员以上出身的嫡女。 姚氏虽然掌管太傅府府中中馈，但并未抬成正妻，她的女儿，一个庶女，连进宴会的资格都没有，却能得太子青睐。 聪明人稍作推算便能一清二楚。 姚氏讷讷道：“淇姐儿是淇姐儿，如今木已成舟再说又有何用？” 说完，姚氏气焰恢复一些，又开始哭道：“老爷你是知道的，漓姐儿向来乖巧，偏玉姐儿回来就出了这样的事，姑娘家也好脸面，如今你将漓姐儿关祠堂，传出去外头怎么看她？且不说这事发生突然，经过也未查清，说不得有误会也说不定……” 若非亲眼看到漓姐儿将玉姐儿推倒，只怕他还真会被姚氏这张嘴糊弄过去。 “此事不必多言，下午我去过少卿府，卢少卿与我有些交情，他家有一庶子今年十八已考得举人之身，皇上赐官职同知，年后便去礁都任职。”洛太傅揉揉眉头，不想再辩论下去，“虽是六品，但到底年纪轻，日后迁升机会很大，漓姐儿嫁过去就是嫡妻，不吃亏。” 姚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看着洛太傅，“嫡妻？不吃亏？庶子嫡妻有什么用？还不是占了一个庶字！” 礁都距离京都并不远，快马加鞭一日便能来回，可因靠海，海水与淡水不同，不能浇灌农作物，故而土地虽然肥沃，但种下的作物得不到充沛水源灌溉，每年收成都是欠收。 这些事姚氏略有耳闻，在她心里，礁都就是个疾苦之地，而洛太傅却半点不心软。 姚氏面色冷了下来，想要指责洛太傅却被洛太傅接下来的话，打得措手不及。 第26章 掌家权 “家庙一事我考虑过了，那里久不住人房屋早已破败，虽已让人修整但到底是冷清了些，你若不愿去，就将府中中馈交出。” 姚氏呆呆眨眼，尖声叫道：“什么！” 这是摆明了逼她做决定？不肯去家庙就要把掌家权交出来，去了家庙同样没有掌家权，她有的选吗！ 姚氏不相信洛太傅会如此绝情，连撑两日后，洛太傅见她迟迟不表态，干脆让丫鬟将她细软收拾好，牵来马车要将她直接送到家庙去。 姚氏这才吓破了胆，什么也不敢说，当场把库房钥匙账本子算交出来，这才作罢。 姚氏将掌家权交出，洛太傅二话不说，将钥匙交给府中另一位安分守己的姨娘保管，并命府上大管事辅佐那位徐姨娘管家，把姚氏气了个倒仰。 没给女儿出气，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看了一眼院门口把守的婆子，姚氏气得把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姚氏正哭自己命苦，丫鬟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 姚氏虽被禁足，但她的丫鬟却可以出入院子，姚氏就趁机让丫鬟收集消息。 丫鬟跑得气喘吁吁，“姨娘，大小姐回来了！” “淇姐儿？淇姐儿回来了！”姚氏身子一怔，猛然起身钳住丫鬟肩膀，“叫淇姐儿过来见我，去！叫淇姐儿过来见我！” 中午，梅香领着四个端着饭菜的小丫鬟在桌边摆盘。 洛玉撑着下巴睨了一眼菜色，配色不错但荤腥很少，她没什么胃口。 因为伤口有明显好转，洛玉额头上包的纱布没有缠得那么厚，只堪堪缠了两圈以确保草药不会脱落。 红肿虽然褪去，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如今穿了一身素色小袄，巴掌宽的封腰将腰身竖起，瞧着盈盈一握十分单薄。 “大爷去哪了？”洛玉明显感觉李邑面对她时态度的细微变化，只是李邑日常繁忙，每天待在府中时日并不多，故而她总爱问上两句。 明知道对方忙碌生意上的琐事，还是忍不住从各方面去打探对方的去向。或许这就是牵挂的感觉。 “大爷一早就去近郊几个庄子巡视了，说是今年冷的比往年早，怕地里当季成熟的作物收成受损，提前做准备。”梅香如实答来，她是善于察言观色的，看大奶奶似乎对桌上菜色没什么兴致，便道：“大奶奶，大爷吩咐了，说你伤尚未康复，需忌荤腥，这几道菜虽都是寻常菜色，但都是大爷请药膳娘子特地钻研过的。” 洛玉眼睛微微一亮，“当真？这是大爷吩咐送来的？” 又环视一圈桌上普普通通、一看就没什么油水的菜色，洛玉顿时觉得它们顺眼起来。 “自然。” 梅香笑着点头，遂一伸手指着桌上菜色一一介绍起来，“譬如这芪枣汤，大厨房取鹿腱子肉，花三个时辰吊好汤底，又用黄芪大枣等一起小火煨上一个时辰，一汤罐方才得这一小盅，这汤有补益气血、丰肌之效。” 洛玉伸手将盛汤的小盅挪到跟前，用调羹舀起一勺吹了吹便抿唇将汤喝下，点头道：“嗯，确实不错，大爷有心了。” 第27章 李家大爷 梅香偷笑一声，指着另外一碟绿油油的菜色道：“这是清炒莴笋，虽然普通，但有补筋骨、消疮肿之效，奴婢听说，这莴笋还是大爷播种种下的呢，庄子里一丰收，巴巴就给送来了。” 洛玉嘴角勾了勾，也不要小丫鬟布菜，自己拿了筷子就夹了一筷子，咬了一小口嚼嚼还未彻底咽下去，就又夹了一筷子放碗里。 “大爷亲自种的，怎么会普通？是庄子里的佃户送来的？做得不错，一会儿遣人送些银子去，就说赏他们的。” 洛玉嘴唇不自觉又勾了勾，明眼人一看就知晓此刻她心情不错。 碗里莴笋吃完，洛玉又追了一句，“若日后还有经了大爷手的，只管让他们送来，重赏。” 梅香抿嘴，大奶奶嘴挑，只要是蔬菜，甭管是叶儿菜还是莴笋这种，她从来都不会碰，如今却一连吃了小半碟！ 梅香有点明白过来了。 好像只要关于大爷，大奶奶就会很乐意接受？ “是。”梅香顿了顿，为证实心中所想，她又指了离洛玉最远的一碟青菜，笑道：“大奶奶，这是香油拌小油菜……” 不等梅香说完，洛玉已经让小丫鬟把碟子端到跟前来，“也是庄子上送来的？” 梅香愣了一下，呆呆点头，“啊是……是近郊庄子送来的。” 小油菜一株有手指粗细，刚冒芽一个月，正是最嫩、口感最清甜可口的时候。 梅香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自家大奶奶小嘴一张，把一筷子株绿油油的凉拌小油菜塞进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边吃边道：“咱们家庄子上种的就是不一样，竟这样好吃脆口，大厨房可有存货？夜里在往我这送一碟。” 梅香目瞪口呆，随即满道：“大奶奶，你、你别光吃菜啊！这、这米饭是庄子里种的黑米，可调肠胃，大爷说你太瘦了，要多吃……” 一顿饭用下来，洛玉吃得有些撑，但看桌上还残留大半的菜色，她有些遗憾。 见梅香指挥小丫鬟们收拾碗碟，洛玉下意识拦了拦，“这、这倒是可惜，若不放小厨房，下午饿的时候热热再吃？” 洛玉食量不大，她心里思索，若把剩下的饭菜留着下午吃，便也不必让丫鬟们费力做糕点了。 洛玉正思索可不行几率有多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声音，她抬眸看去，竟是府内大管事李塔。 李塔虽是管事，但毕竟是男子，若非出什么大事，根本不会踏入后宅半步。 洛玉起身，“李管事，可是有什么要事？” 梅香见大奶奶注意力不在这边，忙偷偷摆手，让小丫鬟们把碗碟撤走。 李塔先是行礼，随后毕恭毕敬道：“大奶奶，前院有客前来拜访，说是太子府上的姑娘。” 若是寻常客人，李塔随便让丫鬟小厮过来通传一声，再问主子见不见就是了，只是如今却是和当今太子挂钩，李塔只能亲自过来。 太子府侍妾通常以姑娘相称，李塔一说，洛玉便知是谁。 “却是熟人，劳管事再跑一趟，请她进来。” 第29章 富贵 洛淇心中沉下一口气，怕前面引路的管事听见，她慢下步子压低声音，道：“莫忘了今日过来时我是如何交代的，你若坏了我的事，回头太子发落下来我也是保不住你的。” 洛漓倔强撇过头去。 洛淇是她亲姐，同父同母所出，从小关系亲厚，长姐待她也好，只是这次长姐安抚她过后，不仅没有帮她讨伐洛玉那贱丫头，如今还要强迫她来与那贱丫头道歉。 洛漓委屈憋闷，但姨娘都交代过，长姐在太子府地位不稳，如今出不得差错，她心中不满归不满，但终归还是来了。 洛淇地位稳固也会是她的靠山，以后也会有捞不尽的好处。如此一想，洛漓心中好受一些，低头乖乖跟在洛淇身边。 洛淇看到妹妹眼角红润，心里不忍。洛玉性子跋扈，往日再嚣张也不过摔摔东西打打下人，像如今这样对庶出妹妹动手的，还是头一遭。 洛淇也想替妹妹出头，只是眼下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不过这事她记在心里，眼下没有机会，以后总归有的。 洛淇笑了笑，声音压低而有些沙哑，“暂且忍一忍，日后姐姐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洛漓这才点头，不动声色把委屈的泪水擦去。 李塔在禧月阁二道门门口停下，“姑娘到了，速速进去通传。” 门口小丫头点头往屋里跑，洛淇姐妹二人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洛玉居住的院子。 因一路已经见识过李家的富贵，如今也不由得仔细打量起眼前这处院子。正屋三间，南北厢房四间，左侧长廊拐弯向后延伸，想来后头还有单独小院的，只是两人不好过去，便只好收回目光细看起前院来。 前院也不大，北边一角种着一簇翠竹，临近的是一方小石桌，石桌旁边还有一颗枝叶翠绿的小树，洛淇眯眼细瞧了一眼，见不过是一颗寻常梅花树后，便收回目光。 看起来中规中矩，但与前头李府的风水精致、摆设相比而言，着实普通。 看来，李家也没有多重视这个媳妇儿。 洛淇嘴角含笑，如此也好，不枉她与姨娘一番筹谋。 小丫头很快回来让她们进去，洛淇微微颔首，昂首挺胸提步率先忘记走，因方才一路看到不少下人，进院后看到门口十来个丫头婆子，姐妹二人也没往心里去。 “三妹妹，许久未见，近来可好？”洛淇面前笑容温柔可人，进正屋准备绕过屏风，梅香从里屋出来，不动声色伸手拦了拦，“见过洛姑娘，见过四小姐。我家奶奶额头受了伤不易见人，还请两位就在此处坐一坐。” 顺她手指方向看去，果真见到门口两把椅子一方小桌，虽在屋内却又在屏风之外。 洛淇笑容僵了僵，倒没想到洛玉嫁了李家，气性愈发大了。 如今她好歹也是太子的人！ “你这……”洛漓气息一重，张嘴就要破口大骂，洛淇忙将人拉住，“竟是如此，那三妹妹可要仔细些身子。” 洛淇声音依旧轻缓温柔，听不出半点不愉之色。 洛玉撇嘴一笑，不以为意。 第30章 质问 洛淇名声远扬，比起她这个嚣张跋扈的太傅府嫡女，洛淇端庄大方、温婉得体更深得人心。 她性子急，洛淇又爱以弱示人，每每出现纷争，就凭洛淇那一张嘴和一双说眼泪说来就来的秋水眸，黑的也该是白的，洛玉没少在她手上吃亏。 听着动静，外头应该是坐下了。 洛玉故意压下嗓音虚弱道：“大姐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四妹妹也来了么……” 装模作样咳了两声，又道：“即便是有误会，事已发生，如今我也无好心情与四妹妹同坐一席，大姐姐还是请回。” 洛漓冷哼一声。 虽然对于洛玉连正屋都不让她们进，洛淇也很是恼火，但理智终归占了上风。 洛淇在洛漓手背轻轻捏了一把，转而抬眸看向跟前洛神赋的雕花屏风，似想透过那半透明的绸面窥出里面动静，“三妹妹，漓姐儿已经知错，今日我带她上门便是特意过来与你致歉的……” 洛淇轻轻叹气，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她神情，她纤细的眉已经轻轻蹙起，“都是自家姐妹，若咱们姐妹间不和睦，爹爹心里也不舒坦……如今我将漓姐儿带来，叫她给你道歉，这事便这么过去，你看可好？” 洛淇生得随姚姨娘，皆是一副清新小白莲的模样，做出这幅模样时最是勾人，只是如今姚氏年纪大了，面容起了皱纹，性子也逐渐浮躁，多与这些年掌家有关系。 大概是手握权力的时间越久，就愈发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姚氏如此，洛淇何尝不是？ 妾室、庶女出身，见了洛玉这正经嫡小姐也是要躬身行礼的，往常这对母女还算沉得住气，面子礼仪做得十乘十，如今因洛淇攀上太子这条大船，她们的态度便立马转变。 看，这不就敢过来与她说教了吗。 小桌上的汤药已经放温，梅香连忙端过来，“大奶奶……” 洛玉除了吃时蔬以外，最讨厌的便是吃这些苦兮兮的药。 见大奶奶看到药碗面色果然变得不太好，梅香无奈，只好腾出手把蜜饯也推过来，洛玉这才眼睛一闭，也不要调羹了，仰头一口饮尽。 喝完以后吐了吐舌，急切捡起一枚蜜饯塞进嘴里，手里药碗都快丢出去了，幸而梅香手快及时接过。 “这蜜饯不似昨日那般甜腻？却更好吃了。” 蜜饯入口清甜中带着一股浅浅酸意，滋味十分好。轻轻嚼了嚼才发现中间果核已被剔去，洛玉没忍住，又捡了一颗含进嘴里。 梅香笑道：“奶奶真厉害，这是大爷遣人送来的，说是咱们家自家铺子里的。” 果然如此，他送来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洛玉点头，暗暗记下，屏风那头突然传来“咚”的一声。 洛玉才想起来，她还有客人。 主仆二人说话完全忘了外头两人，洛漓气不过，一巴掌拍在小桌上，力道之大，叫桌上果盘里的坚果都震出两粒。 洛漓喝道：“三姐姐，我与大姐过来本就是诚心道歉，你何故这般为难羞辱我们？” 洛淇笑容早已消失挂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如今这痛心疾首也挂不住了。 她对洛玉做派也生出几分不满，故也未做阻拦。 第31章 道歉 洛玉让梅香给两人上茶，怀里抱着装蜜饯的罐子不肯撒手。 一时之间，屋内除了茶杯磕碰发出细微声音，竟没别的声音。 这就坐不住了。 洛玉暗暗冷笑，面上叹息：“只恨大哥不知道此事，若不然，也断不会在玉儿受如此苦难时，还要和血往肚子里咽。” 这话可就诛心了。 洛淇面色沉了沉，遂柔声道：“三妹妹，出门前我已训诫过漓姐儿，既然是来道歉，必然会让你看到诚意。” 她侧头给洛漓递了一个眼神，缓缓又道：“我身为你们的长姐，必不会偏颇。” 言下之意就是为洛玉撑腰的意思。 洛玉嚼着蜜饯不说话，洛淇没听见动静也不知她到底什么意思。 等了等，便侧头冲洛漓点点头，那边洛漓便咬着嘴唇起身，跪在屏风前头。 “是洛漓不懂事，那日口不择言冲撞了三姐姐，还请三姐姐海涵，大人有大量，饶过洛漓这次。”说到后面，洛漓几乎一字一顿，她弯腰额头贴在地面磕了个头，“洛漓必不会再犯。” 今日耻辱，她绝不会忘。 洛漓双手握拳，整条胳膊都在颤抖。 洛淇一见便知妹妹已经忍到极限，忙开口，“三妹妹，你看这……” 房内静了片刻，传来一阵浅浅的叹息声，遂听到洛玉开口道：“我生气从来不为那几句诛心话……那日若不是大夫来得及时，我这条命怕也救不回来了。” 洛淇猛然看向洛漓，什么意思？莫不是她与姨娘说得并非事实？还是说有所隐瞒？ 洛漓还要辩驳，洛玉先一步打断她，“罢了，我终没有四妹妹那样心狠，如今既然道歉我便应允原谅你，如此，你们回去。” 洛漓已经从地上爬起，对上洛淇急切询问的视线，心里有些心虚。 那日洛玉扑倒花架被掉下来的花圃砸了头，听说是流了一些血，可那是她自己扑倒的，又不是她砸的…… 洛漓游移不定，洛淇回想过往，知姚姨娘是个只捡自己好处说的性子，心中愈发断定自己的猜想。 只是往常姚姨娘都是在旁人身上用这些小把戏，今天却在她这个亲生女儿身上摆了一道。 其实洛淇真的冤枉了姚氏，实在是姚氏也不清楚事情经过，大多也是从洛漓口中得知，她又是个疼女儿的，满心满眼都是那几句女儿被打了。 再加上那天花房小厮怕惹事都在门外等着，亲眼看到的只有李邑、洛太傅和洛漓三人，头两个自然不会将消息传播，而后者又不觉得是自己的错。 姚姨娘从下人嘴里打探不出什么有用消息，就按照从洛漓嘴里听到的一合计，大抵猜出事情经过，而洛淇今日回太傅府，她便将这经过道与洛淇听。 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 洛淇深呼吸一口气，压下不悦，轻轻拍拍洛漓的手，“你先去外头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等洛漓一走，她视线再度落在屏风上面，“三妹妹，姐姐有两句体己话想要与你说，不知三妹妹可方便。” 终于说到正事了。 第32章 伤势 洛玉坐直了些，把蜜饯罐子递给梅香收起来，自己擦了擦嘴，轻声道：“那就请大姐姐进内阁来，我额头有伤，见不得风。” 话音落下，梅香已经放好蜜饯罐子，出去将人领了进来。 先头洛玉和李邑成亲，李邑并不在京都，婚娶一事都是二房李夯一手促成。李邑的书房李夯可以随意出入，住的院子却是不行，别无他法，李夯只好改主意让洛玉先住进禧月阁。 洛淇随梅香进了正房内阁，抬头便见一拢翠色玛瑙珠帘，不用一看便知是上上品。 洛淇并未多想，只暗道李家确实是富贵的，即便不待见洛玉也舍得下手笔。 等绕过珠帘，她环视一圈，瞧见架上那一对足有人脑袋大的红玉髓珊瑚摆件，心不由得沉了沉。 洛淇觉得，她筹谋半年的计划，仿佛是个笑话。 李府众多小院中禧月阁算不上出色，洛淇见了自然会心生轻视。只是如今洛玉因受伤不易见风，搬进连竹轩的行程只能往后放一放，或是为了安抚她，李邑遣人送来不少稀罕物件给她解闷。 送过来的物件有许多，独那红玉髓珊瑚摆件个头最大，她嫌弃它个头大不精致，便让梅香随意在书架上摆着，嫌少赏玩。 哪料就入了洛淇的眼。 往常梅香时常劝解洛玉，在李府也挺好，不用侍候公婆，不用与妯娌相争，但凡得李邑半点欢心就有大把的银子、稀罕物件。 这话是不错的，但洛玉并不甘止于此。 李邑是她的，人是，东西自然也是。 额头扎了纱布，洛玉头发只松松挽着。 见洛淇打量屋内摆设就由她打量去，只是过了半晌仍不见洛淇回神，洛玉眉头蹙了蹙，轻咳一声，“大姐姐请坐。” 梅香早已搬了小凳放在榻边，洛淇回过神，莲步移过去，待看见小凳一圈压绣面软垫的箍子都是玉制而成，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暗芒。 她躬身坐下，才细细打量起倚靠小榻上的洛玉。 少女额角缠着雪白的纱布，青丝发髻松散，面色苍白，细细望去，还能看见纱布边缘额头微肿。 “漓姐儿真是太不懂事了。”寒暄的话不自觉咽了回去，洛淇脱口而出便是一句数落。 洛玉笑了笑，没接话。 却说洛淇视线在洛玉额前环顾两圈，余光扫到小桌上还残留一些浅褐色的液体的瓷碗，加之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草药味，不用想也晓得那是什么。 无怪洛玉嘴不留情，态度强硬不肯原谅漓姐儿，这架势怕是破了口子流了不少血。 若伤口深的话，定会留疤？ 洛淇眼眸闪了闪，遂往洛玉额角又看了看。纱布缠了一圈，一时竟也看不出伤口到底在哪一处。 若疤痕在明显位置，只怕李家大爷要更厌弃她几分。 洛淇嘴角勾了勾，很快压了下去，换上一副担忧之色，“伤口可还疼？大夫如何说？你放心，等回去我定会好好处置漓姐儿，必叫她长记性日后不敢再犯。” 洛玉浅笑，“谢大姐姐好意，只是姐姐如今入了太子府，怕不能时常回太傅府，索性我也嫁了人，与四妹妹见面不比往日多，也免了不少是非。” 第33章 交易 洛淇神色讪讪。 见她半天不说话，洛玉心中已有不耐，耽搁那么久，算算时间李邑也快回来了，她可不想李邑遇上这对姐妹。 遂洛玉眉头轻轻皱起，整个人也懒懒靠在榻上，做出一副精神不大好的模样。 梅香适时上前，“大奶奶，可是觉得疲累了？” 洛玉摇头，“无妨，我再与大姐姐说两句话。” 梅香不再多言，洛淇心知若不抓准时机，只怕要错过机会，遂开口开门见山道：“三妹妹，其实此次前来，姐姐有一事相求。” 洛玉袖口下小手握成拳捏了捏，压下心中激动，故作疑惑的问：“哦？大姐姐且说来听听，若能帮，玉儿自然会帮。” 洛淇心中大喜，脸上笑容真诚几分，“听闻你有几株兰花开得极好？实不相瞒，我……” 洛淇脸色微红，顿了顿才继续道：“我得知太子最是喜爱兰花，你知道如今我只是太子身边小小的侍妾，地位尚不稳固，若能送上心爱之物，说不得太子会高看我一眼……届时，太傅府也会跟着沾光。” 现在知道自己不过是小小侍妾了？ 当初刚得消息要入太子府时，不还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自觉高人一等看谁也不顺眼。可没少给脸色让自己看。 洛玉垂下眼眸，冷冷一笑。 大饼画得挺大，就是没说实话。 洛玉也不恼，有些为难道：“大姐姐知道我那几盆兰花都是珍品，又是老祖宗在世时为我寻来的，我……我一直将它们视为念想。” 言下之意就是不肯给。 洛淇心中焦急，把洛漓和姚姨娘又骂了几遍。、 要不是她们不肯消停，洛玉也不会想着回府把那几盆兰花带走，若非如此，她回府拿了就能走，哪里还用费这样大的力气周折。 索性回府时，洛淇得知兰花已经被洛玉带走的消息，心中已经有了准备。 洛淇沉下一口气，目露哀求：“三妹妹，若非形势所迫，我也不好上门来求你割爱，实在是……实在是……” 秀美纤细的眉蹙起，那双秋水眸霎时浮现泪光，洛淇偏过头去轻轻用帕子将眼泪拭去。 这幅娇柔可人的模样，若是男子，只怕是刀山火海也愿意为她闯上一闯。 洛淇回过头看洛玉，眼眶红红，“我、我买可好？或是三妹妹有什么其他想要的？姐姐定会为你寻来。” 洛玉垂眸，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洛淇以为此次无功而返时，洛玉又突然松了口，“大姐姐说得可是真的？” “当心些，这些都是大奶奶心爱之物，要是磕坏碰坏，仔细你们的皮！” 洛淇从太子府出来身边只带了一个随身伺候的丫头，回太傅府停留片刻，她带洛漓过来时，也只叫了四小厮和车夫随行。 她们进来时，小厮并未一同带进李府。 也因此，洛玉愿意腾出两株珍品兰花后，就由李塔遣来手脚麻利的下人过来搬运。 府中花房尚未开始搭建，这几日都是放在前院用炭盆取暖，由丫鬟们精心照料，如今看来，倒也还算生机勃勃。 第34章 生气 下人们抱着花圃走在前面，洛漓跟在洛淇身边走在后头，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撇撇嘴，委屈道：“不过是几盆花草而已，姐姐竟要我同她磕头道歉。” 她不说还好，一说洛淇心中就来气。 洛淇冷冷看了洛漓一眼，步子蓦地快了几分，与她拉开距离。 洛淇虽然是入太子府做侍妾，但洛太傅该给她的嫁妆一点没少给。 但是，且不说庶女嫁妆本就比不了嫡女的，如今她在太子府人言微轻，处处都要花银子打点。 这几盆兰花本可以不费任何功夫拿走，如今却叫她妹妹受辱不说，还让她大出血一笔。 偏偏她这妹妹还是个心大无脑的。 只要想想，洛淇便觉得胸口直疼。 只求此次能祝太子立功，也能叫太子对她印象再深几分。 “姐姐，等等我！”洛漓小跑跟在后头，只是洛淇脚步不慢。 到门口，等李府下人把花搬上马车，洛淇先一步上了马车，冷着一张脸对洛漓道：“我看你还不知自己犯了何错，今日回去便好好反省反省，若想不明白，日后也不必再遣人到太子府递信找我。” 说着，洛淇又嘱咐马车旁的几个小厮，让他们护送洛漓回去，遂直接放下马车帘子，让车夫挥鞭回太子府。 洛漓站在李府门口，不可置信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一张脸蓦地胀红，委屈的眼泪充满眼眶。 洛漓心里又气又恨。 周边几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有一个大胆的上前一步，问道：“四、四小姐，咱们回去？” 洛漓瞪了那小厮一眼，忽然耳畔传来“笃笃”马蹄声，洛漓心下一喜，就知大姐姐不会那么狠心，将她丢在此处！ 她抬眸望去，却见一辆陌生青棚马车停在李府门前，洛漓心生失望，却因那马车车棚比旁家的车棚大上许多，不由得多看两眼。 “临近冬日，天气愈发寒冷，你且传信下去，礁都那边若有渔民愿意下海捞珠，切记要让他们做好防范措施。”郎朗男声轻缓如清风吹响的竹，低沉清冷。 洛漓只觉耳根一阵麻痒，连气也顾不上生了。 这个人的声音真好听，洛漓想。 洛漓伸长脖子，想看看有这样一副好嗓音的人，到底生了何等面貌，是否能与他的嗓音匹配。 马车里率先跳出一个青衣小厮，随着小厮放好马凳，一条长腿伸了出来…… 男子朗眉星目，五官棱角分明，一身蓝色绣着白色云纹的大氅，丝毫不显臃肿，反而衬托他长身玉立、风姿卓绝一身贵气。 端得一副丰神俊朗的好相貌，洛漓心怦怦跳了两声，不由得慌了神。 李邑理了理压出褶皱的袖摆，继续道：“若有海民送来珍珠，每颗价格都往上提一成。” 天冷，海水更加寒冷，海民冒着生命下海捞珠本就不易，且还有感染风寒的风险，若再除去汤药费用，卖珍珠的钱也不剩几个子儿了。 金宝知道自家主子心肠最好不过，忙笑道：“都听大爷的，一会儿我就去给刘叔递信儿！” 许是洛漓视线过于炽热，李邑下意识侧头看去，见是一位衣着不凡、桃腮芙蓉面的姑娘，应该是京都哪家千金。 第35章 心动 本着交好不交恶，李邑微笑轻轻冲对方颔首，等金宝敲开宅门，便归家去了。 良久之后，洛漓回过神来。 望着李府红漆大门，她不确定问了句，“方才，那位也是李家的客人么？” 小厮道：“四小姐，李家没有长辈，若男主人不在，一般不会迎接男客，刚才那位应当是李家大爷。” “什么？” 他、他是李邑！？ 洛漓面色一白，怎么可能！ 洛玉捧着两个精致的小匣子打量，听着脚步靠近，头也不抬的问：“可打探清楚了？” 梅香点点头，在她膝前半蹲，将横七竖八的绣花鞋摆端正方才道：“金宝说药膏是大爷寻来的，说是由珍珠碾磨成分制成，等大奶奶伤口痂掉了，每日早晚涂抹一次，可将疤痕淡去。” 得到满意答复，洛玉会心一笑，“这人真奇怪，花这大的心思弄来的药膏也不亲自过来，叫小厮送来算怎么回事？” 亏她还想把今日的战利品给他看呢！ 梅香笑了笑，没说话。 眼下她家大奶奶心里有大爷的位置，大爷虽然在府中待得不多，但对她家大奶奶是极好的。 梅香不自觉想起那日夜里，大夫为大奶奶清理伤口，当时大奶奶疼得脸色煞白险些昏厥，是大爷把手伸过去让大奶奶咬住才撑过来的…… 想到大爷手上渗出血迹的牙印，梅香打量了一眼正低头闻匣子里药膏的大奶奶。 还是不将此事告诉大奶奶，等日后大奶奶自己发现，说不得还能增添夫妻二人感情。 梅香正出神，洛玉突然抬头，“味道怪好闻的，大爷肯定费了不少心思。” 他总是这样，上次药膳娘子的事也是这样。 看似与她并不亲近，实际上任何一个小细节都考虑的十分周全。 少女脸上挂起浅浅笑意，一双星眸弯成小月牙，梅香不由得呆了呆。 这样畅快释然的笑容，竟是老祖宗去后，在大奶奶脸上头一回看到。 或许，大爷真的是大奶奶的良人，也说不定。 这样的日子能一直维持下去就好了。 梅香回过神来，笑容真诚，“大爷送奶奶的东西都是最好、最适用的，便是挑，也挑不出一丝不好来。” 这话洛玉十分受用，但最后仍忍不住嗔怪一声，“贫嘴。” 掌灯时分，小丫头过来询问是否传晚膳，洛玉挥手让人退下，自己在房里踱步两圈，终于忍不住往外走。 连竹轩里，丫鬟小厮正在摆盘，李邑沐浴出来，长发还未干透，就这么靠在小榻上捧着一卷书有一搭没一搭看着。 金宝帮他擦拭头发，忽觉屋内气氛比刚才安静几分，他头发查看，便看门口多了一人。 金宝又看一眼榻上懒散看书的主子，小声提醒，“大爷，大奶奶来了。” “嗯。”李邑应了一声，又看了半晌书后，仿佛蓦地惊醒一般，他扭头往外看，便见小姑娘站在屋子中央，正气鼓鼓瞪着自己。 李邑失笑，随手将书丢在榻上，坐直身子，拍拍身边位置，冲小姑娘道：“过来。” 洛玉抿嘴，眼巴巴绕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却是后背对着他，一副生气的模样。 “今儿又怎么不高兴了？” 第36章 玄机 洛玉猛的转身，嘴巴撅得老高，“我要住正院！” 李邑这才想起来，之前好像答应过小姑娘来着，让她搬进连竹轩。 遂他直接点头，“好，不过今日天色已晚，等明天天亮再搬，可好？” 洛玉看他不像是敷衍自己，才终于露出笑颜。她接过金宝手里的布巾，撩起他一缕青丝轻轻擦拭，吩咐道：“再去拿条干净的绢布，给大爷垫后颈，免得打湿了衣服。” 金宝无有不应的，忙去里屋取。 摆饭的丫鬟小厮已经走了，洛玉知晓金宝是自小跟在李邑身边，是李邑少有信得过的人其中之一，故说起话来也就没有回避。 “今日我大姐姐与四妹妹来过。” 这事李邑一回来，李塔就跟他汇报过，就连洛玉割爱，赠太子府洛姑娘花一事也未落下。 李邑只专注看着洛玉，并未接话。 小姑娘手指白嫩纤细，拿着布巾灵活在他发间穿梭，若非知晓她是在帮他擦拭头发，李邑甚至以为她在为他绾发。 洛玉双眸晶亮，脸上兴奋并未掩盖，“我给了她两盆花，但也因此得了宝贝。” 正好金宝已经将绢布垫在李邑后背，洛玉干脆把布巾放下，低头从封腰摸出叠得整齐的两张纸，献宝一样摊开递到李邑面前，“喏，你看！” 李邑扫了一眼，“地契？” 洛玉点头，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立了大功的模样，李邑看了没忍住笑出声。 是礁都以南的两个山头，其中一个山头里还有一处庄子。 如果是用两盆花换回来的，即便是珍品兰花，也不算亏。 李邑接过来仔细打量一番，看完后便重新叠好，递回洛玉手上，“既然是你得来的，就收好。” 对李家来说，这点东西不算什么，所以李邑的反应洛玉并不意外，只是，若李邑知道这两座山头里暗藏玄机，怕不会如此淡定。 不错，地契上的两座山头内里却有玄机。并非金矿、银矿，而是适用于打造兵器的玄铁矿！ 上辈子太子继位，每隔三年就要大选一次，皇宫内，宫妃美人就如同御花园盛开艳丽绚烂的百花，没有最美只有更没，洛淇能稳居皇贵妃只为，可少不了那两个山头的功劳。 皇帝爱兰胜于百姓，上辈子洛淇就是投机取巧，回太傅府取走兰花让太子献与皇帝。皇帝龙心大悦，让太子即日起便随大臣一起上朝，参与朝政。 太子得到实质性的好处，提出建议的洛淇自然也被他记在心里，所以，洛淇很快就从侍妾爬上太子侧妃一位。 她知道洛淇会回太傅府取花，所以才会趁着那日李邑陪她回府时，要将兰花带回，虽然中间出现波折，好在最终目的依旧达成。 洛淇前来索要兰花，她虽然给了，却也将洛淇日后的倚仗夺了过来，只怕日后洛淇得知那两个山头里的玄机，鼻子也要气歪了。 只要想到那个画面，洛玉就想发笑。 她原本打算趁洛淇上门求花时借机提议一物换一物，当然是用庄子换山头，兰花姑且算个添头。她连地契都准备好了，谁能料到洛淇这样心急，她刚开口提那两个山头，洛淇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第37章 种树 生怕洛玉回反悔似得，趁着下人去偏院搬花，洛淇赶忙让小厮回太子府取来地契给她。 即便兰花可以让洛淇爬上太子侧妃的位置，那没了玄铁矿，未来，她还能稳居贵妃之位吗？ 洛玉顿了顿，遂将地契又塞进李邑手里，她笑眯眯道：“大爷不是时常去礁都吗？庄子和山头就交给大爷管理，我爱吃水果，大爷种果树？” 虽然知道那山头里有玄铁矿，但终究不好往外说，倒不如把主导权丢给李邑，让他自己去发现。 李邑想了想，觉得可行。 近年来李家生意上船队占一大半，他去礁都的次数也愈发频繁，这样说来，打理那两处山头倒也方便许多。 “也好。”李邑不再推辞，收好地契，他牵着小姑娘的手往饭桌那边走去，“都爱吃什么水果？近郊有庄子种了不少果树，前些日子还有人过来传信，说今年的橘子大丰收。” 李邑想了想，继续道：那处庄子位于近郊南边，庄子后面靠山，往年秋天还能在山上摘到山楂，今年雪下得早，不知还有没有。” “真的吗？”洛玉心生好奇，她知道李家富贵、家产多，最多也只去过李家的铺子，庄子什么的是没去过的。 若这辈子有机会，她想去看看。 洛玉想着，李邑侧头看了她一眼，宽厚的手掌在她手上摸了摸，哄孩子似得说：“自然，你若不嫌疲累，等天晴了可同我一道过去看看。” 反正他是要去的，多带一个人也没什么。 洛玉忙点头，“去！回去我就让梅香收拾细软，大爷可在那边留宿？” 这不是打瞌睡送枕头吗？有这好事干什么不去！ 洛玉心里盘算一会儿回去要带什么东西，眼珠乱转时，李邑手里的筷子已经伸到她嘴边，她很自然将菜含进嘴里，腮帮子鼓啊鼓的嚼着。 脆脆滑滑的，像是在吃荸荠，清甜无渣，爽脆可口，味道很不错。 洛玉问：“刚才那是什么？” “清炒山药。”李邑答道，他刚才用筷子吃了一口米饭，怕小姑娘嫌弃，遂换了公筷又夹了另外一道菜递到洛玉嘴边。 小姑娘顺从的吃了，两颊一颤一颤，活像只啃食的小松鼠。 洛玉一开始还会问两句，后面直接张嘴等着投喂。 李邑喂什么，她就吃什么。 虽然桌上好几道大荤，但李邑顾忌她额头上的伤，只夹了两筷子，一次比一次少，就怕她吃多了伤口发炎。 等吃饱喝足，洛玉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躺在连竹轩的小榻上却是不肯走了。 好不容易才打进内部，多好的培养感情的机会，怎么能走呢！ 李邑想着明天人就要搬过来，迟早是要住在一起的，早一天也没什么，遂并未多言。 于是，丫鬟们把碗碟撤下去，李邑让金宝唤来梅香伺候洛玉梳洗。 天冷，洛玉又不像李邑那样天天在外奔波，故而只让梅香打来热水，简单擦了一下身子，又在李邑的叮嘱下，用热水泡了脚，这才钻进被窝缩成一团。 男子卧房和女子卧房终归不一样，不单单是床幔颜色，就连床板都要硬上许多。 第39章 受潮 茶叶采摘夏季是最后一茬，往后入秋了，即使还有嫩芽可以采摘，炮制出来也是十分涩口。 李夯经营茶叶一行多年，每年入冬前都会跑最后一趟，只是今年流年不利，商队马车走到一半时突逢大雪，冒雪前行数日，等茶叶到京都时，已经因受潮发霉长毛了。 李夯看到那些茶叶，差点昏厥过去。 十来车茶叶竟没一车是完好！ 粗粗估算便知损失二十万两不止，再算上两队互送货物的镖师，六十余人总计两万余两。 账房先生把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李夯脸色愈发阴沉。 他怎么就没昏过去呢！ 要是昏过去，也不必面对如今这幅惨状！ 偏偏外面镖局的人还等着结账！ 李夯眼前阵阵发黑，抖着手让府中管事拿钱先把人打发了，又唤来小厮吩咐道：“去……去把邑哥儿叫来……” 小厮忙应是，遂转身离去。 李夯身子一歪坐在太师椅上，妻子方氏急得在大厅里来回打转，“粗粗算下来便亏了二十五万两不止，细算分毫还了得？” “往日都叮嘱你多少次，茶叶受不得潮，叫你好好扎好货车你不听，现在二十多万两打水漂，日子还过不过！”方氏气得掉眼泪，捏着拳头往李夯身上砸，“都怪你，叫你偷工减料叫你偷工减料！自家生意还不上心！” 损失这么多银子，李夯心情也不好。 方氏闹腾的时候，李夯一把将人推开，脸色阴沉可怖：“现在怪起我来了？当初你见到省下来的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说！” 方氏吱吱唉唉哭道：“那如今怎么办？叫邑哥儿过来又有什么用？就算以次充好，十几车的茶叶邑哥儿又不是瞎子，随便开一车就能发现其中问题！” 李夯恨不得上去捂住方氏的嘴，张望四周见大厅里再没有旁人才松一口气，“隔窗有耳，若坏事，也该是坏在你这张嘴上！” 二三十万两的银子与长房来说算不了什么，对二房来说却是伤筋动骨！若此事不能妥善解决，只怕家里的下人也要遣散一批出去…… 方氏不说话了，低头默默擦着眼泪。 亏了这么大一笔银子李夯十分肉疼，但也清楚，这批货量大，又存在质量问题，想要不亏本脱手很难。 李邑心思活络，单看长房家业能在短短几年壮大成如今这幅模样，便可知他点子多。 刚才方氏提到将这批茶叶脱手给李邑，李夯不是没想到过，但能将家业经营到这幅田地的，会是傻子吗？ 更何况在婚事上，李夯已经算计过李邑一回，李邑虽未直言表露不满，实则上回已经暗自给了警醒。 “方才那话莫要再说，我让人请邑哥儿来，不过是想请他支支招。”李夯叹了口气，靠在太师椅上揉着眉心道：“邑哥儿府邸琐事你这段时间多尽尽心，小动作暂且收敛一些。” “家里这么大的烂摊子，我哪还有闲心思去管那边？”方氏拧眉，心里的忧愁又多了一半，“这么大的亏空，再不想法子多补点银子填空缺，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不论过往、现在，长房始终优于二房。 第40章 养子 再说，李邑打小没了亲爹亲娘，虽是长房的孩子，却几乎在二房方氏和李夯的眼皮底下长大。 生恩大，养恩一样大，好歹多年养育之恩，即便李邑已经自立门户，如今二房有难，搭把手也是应当的。 俗话说，养条狗还知道摇尾巴。 且不说李邑自小在二房长大，那么多年下来，方氏不曾苛待过李邑，一则是怕传出去不好听，二则是方氏早已将长房家业纳入自己范围中。 与李邑亲近，多也是想诱导李邑视自己为亲母，母亲拿儿子的东西岂不天经地义？ 方氏想的虽好，只是结果没能如意。 有时候方氏也十分想不通，明明李邑抱过来时不过是个咿呀学语、牙都没长齐的小娃子，那个时候小小的一个人儿都还没开智，更何谈记忆？ 可即便如此，她待李邑再好，再如何视为己出，那孩子与她始终隔着一层隔阂，就仿佛从头到尾，他什么都知道一样。 对李邑再好也无法将人打动，方氏改了主意。 长房府中琐事一直都是方氏打理，歇了哄李邑的心思，方氏干脆将手伸向长房内宅。 大户人家里奴仆众多，光是饭食一个月就有不少开销，每季度替换衣衫四套，每月响钱、年节打赏诸多种种，一年下来，方氏暗中克扣，竟也能昧下近四千两银子。 李邑自束发以后便开始接替长房生意，即便再如何小心应对也是吃了几次大亏，府上事宜根本无暇光顾，方氏就愈发没了顾忌，从一开始从开销里克扣，而后从长房库房里取物，就是不明目张胆的拿，一年下来也少不了两万两银子。 尝了甜头，方氏怎会甘愿收手？ 李夯与方氏同床共枕多年，不会不清楚她的小心思。 李夯没有打算将人说服，而是直接道：“这中馈你若是把持腻了，就尽管还按照原来想的去做。” 方氏这才明白事情严重性，忙应声说都听老爷的。 外头小厮跑了进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老爷，太太，大爷不在府上，奴才问过，那边门房说大爷带大奶奶一早出了门，坐马车带走了许些人，该是去了庄子上。” 方氏慌了神，“老爷，现在如何是好？” 李夯一阵头晕目眩，撑着精神往书房走，边走边说：“去……去把府中豢养的信鸽取来！带家眷总不会去太远，应该就在近郊。” 方氏跟在后头，“近郊南北有十几个庄子，这寄信又要往哪边寄？” 李夯步子一怔，脸色严肃几分，思索半晌才开口，“去多拿几只信鸽来。” “累不累？要不要下车走走？” 此行目的地远在京都城外六十里地以外，马车匀速行驶，莫约也要一个半时辰才能到。 李邑看了一眼趴窗口往外看的小姑娘，倒了一杯清茶递过去。 马车很平稳，若非道路实在崎岖，根本不会有一点颠簸。车内生了小炉子专门煮茶，杯子里的茶水放了一会儿，如今温热刚好入口。 洛玉回过头来，捧着茶杯浅浅抿了一口，眼睛亮晶晶的，“又不用走路，驾车的也不是我，干坐着还有什么累不累的？” 第41章 暧昧 说罢，她好笑看了李邑一眼，“大爷呢？可累？” 李邑摇头，一本正经道：“入秋外面再没什么好景致可看，怕你看多了扭了脖子。” 洛玉近日虽然少有占荤腥，但胃口比之之前好上许多，每日能多食半碗米饭，小半月下来，小脸圆润了些，由原来的瓜子脸像鹅蛋脸转变。 李邑看她红了脸，嗔了一声撇过头去，小脸气鼓鼓的，明明没有生气却还是故意板着一张小脸。 他也不恼，脑袋往那边探了探，“中秋前去礁都时偶遇一东洋修士，那修士非大夏朝人，言行略怪，我曾与之交谈几句，有些言论觉得颇为有意思，玉儿可要听听一二？” 洛玉眼神往他身上瞟了一眼，虽然好奇，但依旧没有姑息饶过他的意思，只悄悄竖起耳朵，等待下文。 李邑以拳抵唇轻笑一声，“那修士说，人在笑的时候无法呼吸……” 随他话音落下，洛玉已经先一步悄悄勾起唇角，小手半信半疑抵在鼻尖，随后，一张脸蓦地涨红。她转过身子，伸手在李邑身上拧了几下，“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傻姑娘，还真的照做了。 “哈哈，哈哈哈……”李邑扭来扭去躲避，腰上还是挨了好几下。 小姑娘力道没多大，拧在腰上并不疼，反而有些痒。 李邑最是怕痒，躲来躲去见小姑娘没有停下的意思，伸手将人拉过来，又把那作乱的小手抓住。 “呃……”身体失重向前倾，脑袋撞在男人硬邦邦的胸膛上。 李邑笑着低头，“好了好了，我错……”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洛玉吃痛耸耸鼻子，双眼泪光闪闪，抬头控诉怒视男子。 不经意间，两人四目相对。 李邑一手搂着洛玉的腰身，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洛玉纤细雪白的手腕，而洛玉，则半趴在李邑怀里。 姿势暧昧，空气都燥热了几分。 两个人都红了脸。 他端坐如初，车内气氛却早已发生莫大的变化。 “咳。” 李邑耳根微热，喉结滚动，强装淡定将小姑娘拉起在身边坐好，“好了，我与你说笑的，见你不开心便想哄哄你。坐好莫要再动，当心一会儿碰了头。” 李邑正襟危坐，闭目靠在车厢上养神，面上神色无一丝波动，若非看到他微红的耳尖，洛玉甚至都要怀疑刚才是否真的发生过那一幕。 “噗……”一个没忍住，她噗嗤笑了出来。 洛玉打蛇上棍，挽着李邑的胳膊道：“大爷不是惯会哄人开心？怎么把我哄开心了，自己却先羞上了？” 方才打趣人的时候，还一副不着调的模样，现在却正经起来。 正经也是假正经。 马车内只他们二人，不说话时，只听见外面笃笃马蹄声和车轱辘声，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洛玉眼珠子乱转，心里想着鬼主意，不料李邑先开口说起庄子上的事情，“庄子里种了许多果树，橘子只是其中一种，眼下刚好是成熟的季节，去了便能看见，你若有兴趣，还可以亲自去采摘。” 洛玉眼睛亮晶晶的，果真转移了注意力，“可以吗？” 第42章 夫妻 “当然。”李邑颔首，遂又接着道：“庄子除佃户和李家家生子外，还有许多孩子，他们多是孤女、遗孤……庄子里有专门的夫子为他们授学启蒙，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师傅会交他们一技之长，譬如绣花、糕点、香料亦或是做菜掌勺……” 提供可学的技艺有许多，真的要学哪一种还要看个人自己选择。 师傅教的大多都是较为常见的方子或手法，根据技艺教种，只为这些孩子日后有一技傍身，不至于饿死，其他并不会深入教学。 洛玉一开始只听着打发时间，听到后面不自觉入了神。 她双手托腮趴在小几上，“夫君真的是个很好的人？”语气略带一丝疑惑。 京都高门时常会在街头布施，施粥、馒头和旧衣物等，一来积攒福缘，二则图一个名声。 真正收养孤女孤儿的很少，即便是有，也只是打着收养的名头带回去做奴仆子。 正因为了解这些，洛玉才会有疑惑。 李邑那么做，是为什么呢？ “很好的人吗？”李邑歪头一笑，神情略有恍惚。 那倒也没有。 只是觉得自己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就像是浮萍一般，和那些四处流离的孤儿何其相似。 他帮助别人，试图将那些陷入泥潭中的人带出困境，未尝不是在想，将来会不会有一天，也有人能将他带出困境。 “嗯。”洛玉认真点头，“那些人……我是说庄子的那些孩子，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李邑垂下眼眸，不以为然。 洛玉感受他身上忧郁哀伤的气息，心仿佛被针尖扎了一下，有点疼有点麻。 这样的李邑，上一次见到时，是在他腿落下残疾的时候。 洛玉抱着李邑的胳膊不撒手，小脸贴在他宽厚的肩膀，“夫君，你不开心吗？” 他不开心，她的心情也低落到谷底。 李邑愣了愣，抿唇沉默许久，方才伸手在她小巧的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他神情温柔，垂眸与她对视时，那双眸子就像是融进水光似的。 “以后，叫我名字。” 夫君…… 听起来就像是在叫另一个人。 明知两人如今是夫妻，他心里还是有这种怪异的感觉。 他的话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柔软。 洛玉眼眶湿润，并未说话，抱他胳膊的手却紧了紧。 李邑莞尔一笑，负手遮在她眼前，声音清冷缓缓，“眨眨眼，再睁眼时，看我。” 洛玉不明所以，但照他说的做了。 收回手，见小姑娘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黝黑的瞳孔里倒映出自己略带打探之色的面孔。 嗯，她看的是他。 而非透过他看别人。 李邑释然一笑，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乖。” 遂不等小姑娘反应，李邑搂住她的腰身，微微用力一提，小姑娘便从软櫈转移到他怀里。 下巴抵在洛玉肩头，李邑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睡一会儿，嗯？” 他声音轻缓略带一丝沙哑，和平时很不一样，但却有一种莫名的说服力。 “嗯。”洛玉若有若无应了一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鼻息前是熟悉清爽微微冷冽的气息，竟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43章 大礼 今日有些奇怪，京都不少百姓发现，只要过半个时辰，头上就会有十来只信鸽飞过，且已经经历了好几波。 “奇了怪了，今儿什么日子，这么多鸽子？”茶楼里，一个靠窗户的茶客说道。 邻桌有人笑答：“豢养这么多鸽子可不像是寻常百姓家的手笔，不是说天子寿辰将近？说不定是王侯大臣们私底下商议什么呢？” 一只识路的信鸽可不是那般好训的，费力又费钱，寻常百姓家有几个经得起这般造？ 先前那个茶客在盘中捡了颗花生米吃了摇头道：“大臣们每日都要上朝，有什么事不能上朝的时候说？且这么多信鸽，怕不是一家出来的……只怕今年又是多事之秋。” 荷包口收得住，人口受不住，天子脚下，这些事岂是随便能议论的？ 邻桌茶客眯着眼抿了一口茶，没再接话。 管它多事之秋、少事之秋的，当下快活就是好秋！ “玉儿……玉儿，醒醒。” “唔……”洛玉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李邑低头含笑的目光，“已经到了吗？” 李邑点头，伸手在她脸颊捏了一把，“瞌睡虫，让你小憩你睡得这么沉……做梦了？看你睡着的时候都在笑。” “没、没有！” 她确实做梦了，梦见她和他有了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结局，还有一双可爱的儿女…… 只是这样的话，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洛玉胡乱摇头，匆忙掀开帘子出去了。 梅香已经在外面等候，金宝已经将马凳放好，洛玉搭着梅香的手下了马车，率先敲响的庄子大门。 门内不远处传来几声梆子声，而后是由远及近、愈发震耳喧哗的孩童欢呼声，紧接着，大门支开一条缝，从里头探出一个脑袋。 铜宝见门外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小妇人，一时之间没担心过来，“这、这位夫人，请问您找谁？” 金宝上前一步，道：“这是大奶奶！可不是什么夫人！” 铜宝见了金宝，随后蓦地反应过来，赶忙跪下磕头道：“铜宝见过大奶奶！铜宝请大奶奶安！” “快，快起来！”洛玉忙道。 跪拜大礼，即便是在太傅府也只有年节才有，铜宝此举委实将她吓了一跳。 “谢大奶奶！”铜宝麻溜爬起来，满脸笑容，仿佛见了洛玉比见了亲爹亲娘还亲。 之前听说大爷娶了新媳妇，但是一直都没看到，如今总算是见到了，想不到他们大奶奶长得这么好看！铜宝心里傻乐。 “别怕，这是李家的规矩，见新主子要行大礼的……习俗？”李邑说完也不大确定。 之前他刚从李夯府上搬回来的时候，李府上下也是如此，当时把他雷的外焦里嫩，但也只有那一次。原本以为没什么，刚才看见铜宝行大礼，他估摸也能猜出一二。 李邑从后面走过来，牵起洛玉一只手往里走，路过铜宝时微微扫了一眼，“你们大奶奶胆小，莫要吓坏她。” 铜宝乐呵呵点头。 金宝受不了了，上前推了铜宝一把，“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里头知会一声？” 铜宝愣了，“知会一声？知会什么？” “告诉他们一会见了大奶奶不要行大礼，平时如何就如何！”金宝受不了的摇摇头，他就不应该管这个大傻蛋！ 第44章 庄子 铜宝后知后觉回过味来，哦了一声往庄子里头跑。 金宝叹气，快步跟上两位主子，时刻与两位主子之间保持三步距离，随时听候吩咐。 说是农庄却和太傅府的避暑山庄很像，庄子依山而建，占地很大，花园假山应有尽有，还有好几个搭建板板正正的葡萄架，只是吃葡萄的季节已经过了，这会儿葡萄藤上没有葡萄，叶子也掉的差不多了…… “累不累？” 洛玉摇头。 “那我带你四处看看。”李邑牵着她继续往前走，末了回头看金宝，“去看看屋子收拾没，要是没有就着手让人去收拾，再打些水带过来……梅香对庄子不熟悉，你带她一起去，省的回头不认路。” 梅香下意识看洛玉，洛玉点头，“去，这儿有大爷，不妨事。” 梅香这才跟着金宝走了。 庄子占地很大，中心是一坐小山，山脚开垦成土地，山腰东南这边的平地建了房屋，平时有树影遮挡，远远望去只看见影影绰绰亭楼一角。 李邑穿越前见过太多太多中式庭院阁楼，山腰打建的房子就是送去现代元素的中式小楼，有两层的，也有三层的，带小开场阳台的也有。 墙壁是由黏土、石子和糯米水调成比例砌成，墙面不仅推得光滑，而且比木质更结实、安全，还能达到冬暖夏凉的作用。 因为刚砌出来的墙面并不如现代那样雪白，而是枯草那种黄色。 李邑花了些心思，让人用石灰粉白，又让人给地板、阁楼小台刷上桐油漆。 如今墙壁雪白，屋顶瓦片青黑，阁楼小台虽是深棕，但在太阳底下却能折射淡淡的反光。 新奇、利落，而且干净。 “这里真好。” 洛玉转了一路，最终在一处小台停下。 这处小台有点像二楼小亭，两侧却有小道一直延伸，同好几个庭院二楼衔接在一起。 而他们脚下，则是环山而建的楼梯长廊…… 这种建筑洛玉不曾见过，但不妨碍她夸李邑心思巧妙。 李邑笑而不语。 洛玉眺望山下，依稀能看见山脚整齐的房屋和距离庄子门口不远处的空地上，玩耍的孩子们。 洛玉侧头，“刚才进来的时候，好像听见梆子声了？” “嗯，那是上课、下课的提示，等一会儿再响，他们就会回到课堂。” 洛玉又问：“你会收留他们一直到他们长大吗？如果他们在这里住得有感情了，不愿意走怎么办？” 李邑默了默，“离开这里的，有一技之长不会饿死；不愿意走的，可以留下当佃户，佃户不是奴仆，自己种地自给自足未尝不可。” 毕竟佃户一年收成只需要上交两成，只要踏实肯干，就不用担心饿肚子，有时候比村民种地更划算，毕竟村民还要交税。 这周边有不少村庄，平时农忙人手不够的时候，就会雇村民过来帮忙，早已有了交集，若想在村子里扎根也不算困难。 顿了顿，李邑又说：“如果不想种地，又不想离开的，也可以进李家的铺子当伙计……如果都不想。” 眼看李邑把自己给说纠结了，洛玉嗤笑：“这不想那不想的，那想干嘛？不劳而获？本事没多大心气到高。” 第45章 山地种植 人的一生中能有多少次机会？ 既然别人给了机会，正常人都会紧紧抓牢，而后倾尽全力争取更好的未来，一味索求的人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 真正懒汉或者品性不佳的，庄子里也容不下他们。 “不是说这里有橘子树吗？我怎么没看到？” 洛玉用一根手指勾着李邑的手，边走边瞧。平时出门少，一路瞧下来倒也充满着野趣和新鲜。 一路上树见了不少，挂果的一个没瞧见。没挂果的，除了松树以外，旁的洛玉也不认识。 李邑笑道：“我们站在的这块位于庄子东南边，田地和果树都在山背面。” “种得多吗？吃不完的话，是要拿铺子里卖吗？”洛玉问。 京都附近种植果树的不多，许些水果都是从其他地方运送过来，售价很高。 洛玉喜欢这口，太傅府不会在意这笔开销，平常人家却是消费不起。 “府里在京都的铺子多是出售绫罗绸缎、玉器首饰等，正经水果铺子没有，卖蜜饯的倒是有两家。”李邑想了想，解释道：“京都地贵，近郊亦是如此，比起果树，百姓更偏向种粮，故也导致水果价格偏高，从而限制一定购买人群。” 洛玉咦了一声，道：“咱们家在近郊有多少庄子？若种上果树，岂不可以大赚一笔？” 呵，还是个小财迷？ 李邑看她一眼，被她一口一个“咱们家”取悦，却还是如实解释着：“果树成长极慢，最快也要第三年才能结果，且果子成熟只有一季，虽然看起来价格高，但在百姓眼里，不过是暂时可饱口腹之欲，并不如粮食合算。” 李邑心中知晓其中利益，只是他一贯咸鱼惯了，除了船队上的生意，其他方便他其实很都少管，也懒得管。 所幸底下人多是忠于他父亲的，操持生意也算尽心尽力，亏损并不多，更多的还是盈利。 也因此，李邑干脆当起甩手掌柜，船队以外的生意算盘脱手，只在每月响钱和年节礼多花了些心思，换来下面群人感恩戴德，到让李邑不知道说什么好。 名声得了，人也清闲了。 眼见小姑娘面露失望，李邑心软了软，“刚才说的是寻常百姓的看法，实际这里头赚头很大。” 洛玉眼睛一亮，顺势望过来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惹得李邑忍不住又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 “山地不适合种植庄家，种植果树却在合适不过，且料理得当，追肥及时，树下还可以种植瓜果蔬菜，若实行此法，春夏便可出栏新鲜蔬菜，秋天便可丰收果实，无论是自己吃还是拿出去售卖，总是不亏的。” 就是比平时打理起来多费一些人力，而这些，正好是庄子里最富裕的。 李邑侧头看着洛玉，唇畔露出清浅轻松的笑：“你喜欢吃什么？来年可以种一批试试？” “真的？”洛玉掰着手指开始数，“我爱吃葡萄、甜杏、雪梨、黑梅……唔，白玉瓜儿算吗？” “自然算的。”李邑点头，一一记下，又问：“可还有？” “我得好好想想。”洛玉转着眼珠子，突然找到什么似得，问道：“这么多，庄子里会不会种不下？” “近郊大大小小的庄子有二三十处，只是有些庄子远一些罢了。”李邑打消洛玉的顾虑，“京都位于北方，有些水果或许并不能适应这里风土气候，总要多种一些来实验。” 第46章 情诗 金宝领着梅香来到李邑往常住的庭院，因此次前来并未提前通知，院落自然是没收拾的。 只是庄子里也有奴仆，隔三差五也会过来收拾一番，譬如扫扫院中落叶，擦拭一下柜子上的灰尘。 屋里并不脏乱，梅香让金宝整理床铺，自己找庄子里的长工问了打水位置，打完水后开始擦拭桌椅上的灰尘。 梅香是大家出身的丫鬟，做事但求妥帖，见金宝铺好床铺就没事干，就先让他去打水给主子送去。 屋里打扰差不多，梅香把大奶奶的衣裳从细软包裹里拿出，即使只在这里停留两三日，她还是把衣服褶皱捋直，规规矩矩挂到衣橱里。 做完这些，梅香仍不满意。视线在房内转了一圈，担心大奶奶初来乍到住不习惯，遂又将屋里许些小摆件按照大奶奶的喜好摆好。 这一收拾就收拾到临近窗户的书案上，梅香把笔架归置一番，而后将桌上书本上的灰尘弹去，正要把书放回书架，眼尖看到原本被书本压着的字帖里夹着一叠笔墨。 梅香迟疑了一下，将书本放下，把那页宣纸抽出来摊开看了。 看似只有一页，拆开却有三页，梅香抖着手一一看去。 第一页： 芳心对人娇欲说，不忍轻轻折。 溪桥淡淡烟，茅舍澄澄月。 包藏几多春意也。 第二页： 秋千院，拜扫天，柳荫中躲莺藏燕。 掩霜纨递将诗半篇，怕帘外卖花人见。 第三页： 要见除非梦，梦回总是虚。 梦虽虚，犹兀自暂时相聚，近新来和梦无。 越看，梅香脸色愈发难看。 娇欲说…… 掩霜梦中见…… 字迹清秀中带着两分稚嫩、歪扭，看的出是初学新手只做，且是个女子。 主子的东西固然不是他们做奴婢能随意翻看的，只是如今看了个全部，梅香心中略有几分慌乱，心中各种猜忌涌现。 与大奶奶新婚，大爷远在礁都，回来后仿佛也未曾来过这出庄子，难道写这笔作的女子是在大爷新婚前，便与大爷有了纠葛？ 梅香不敢深想，不确定这信大爷是否看过，她把宣纸叠好重新放进字帖里，又怕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大奶奶回来看到，心里不痛快。遂将字帖一起放到书架最底端，拿了厚厚几本书压在上头，才放下心。 忙完一切，梅香擦了额头薄汗准备去找金宝，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清脆女声。 “咦……铜宝哥？” “杏儿姑娘，你怎么来了？” 许杏儿道：“我、我方才好像看到金宝哥了，可是大爷来过了？我这段时日看书有许些不明白的地方，想找大爷教教我……” 话说道最后，语气不是很自然。 铜宝心大，并未发现不妥，反而笑道：“那你可找错地方了，大爷不在这，估摸在山腰观月台那边……” “这样啊……”许杏儿有些失望，不等她请辞，已踱步到窗边的梅香先一步开了口，“铜宝，这位姑娘是？” 院门口那叫杏儿的姑娘生了一张圆脸，杏眼樱唇，许是劳作缘故，她皮肤不算白，又着一身粉色短褐。 不像出身高门，偏偏铜宝对她态度很恭敬。 第47章 许杏儿 往常大爷来庄子可从来没带过丫鬟，难道这人是大爷新纳的通房？ 如此一想，许杏儿脸上笑意淡了几分。 圆脸杏眼本就是讨喜的模样，笑起来两眸弯腰，更是让人难生恶感。 但涉及到大奶奶，梅香脸色不由得冷了下来，“这儿是大爷住的院子，女子怎可随意入内？” 铜宝脸色发苦，偷偷冲杏儿使眼色。 偏偏平日里好说话的人，此时也跟被抢了领地的老虎一样，一张脸虽然还挂着笑意，身上却早已剑拔弩张，笼罩一层不肯服输退让的气息。 这两人都不能得罪，但最最不能得罪的，当属大奶奶身边的大丫鬟不是？ 于是，铜宝告罪道：“梅香姑娘，这位是家旺的姐姐许杏儿，往常跟在大爷身边读书，这次是过来请教大爷学问的，你，你别生气，我立刻带她走！” 梅香点头，不想为难铜宝，只看着杏儿浅笑道：“我也是为了这位杏儿姑娘好，大爷终归是男子，男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对大爷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对女子可不一样。” 铜宝一想，是这么个理，当下告了罪，不顾杏儿的意愿，硬把人拖走了。 眼看院子空下来，梅香眉头紧紧皱起，心中了然几分。 想必那杏儿姑娘就是写那笔作之人。 入秋麦子还没收上来就先遭了一长大雪，这两天天晴出了大太阳，雪化得差不多了，庄子上的课堂便只上一上午课，下午所有孩子们跟着长工、佃户一起劳作，干一些轻省，如捡麦穗、抱麦子捆麦子等。 山里有树木遮挡，还有一些积雪未化，李邑怕湿了洛玉的鞋袜，便提议明天再去橘林，今日先带她去地里看看。 绣花鞋容易打滑，洛玉便先回院子换长靴。 穿上长靴在地上来回走了几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好像从一进门，梅香就没说过话。 洛玉看了梅香一脸，见她脸色不好，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梅香笑了笑，“没，奴婢只是头一会来庄子不太适应。” “还说我呢，瞧瞧，你比我还要娇气。”洛玉笑话她，“我跟大爷去地里看麦收，你不舒服，就在屋里歇着。” 梅香内心五味杂全，怕被大奶奶看出端倪追问，遂又道：“那怎么成，好不容易来一会儿，奴婢可不想错过。” 不去怎么行。 万一她不在，那叫许杏儿的刻意在大爷面前献殷勤，她家大奶奶该怎么办？ 梅香说着，已经换了一双轻便方便活动的鞋跟在洛玉身后。 洛玉也知机会难得，便未多言，只叮嘱梅香，一会儿要受不住还是得提前回来歇息。 梅香眉开眼笑，“都听大奶奶的。” “今年橘子收成可好？” 趁洛玉换鞋的空挡，李邑在院外寻了个洒扫妇人问话。 橘林那边有专门照看的人，妇人平时虽然只在山腰几个院落忙活，但终归是庄子里待的人，知道的总比他们这些常年不过来的主子多。 “回大爷，今年收获颇丰，前阵子下雪，大家伙儿怕橘子挂在树头冻坏了，已经抢收了一批回来。” 大半品相好、表皮金灿灿的橘子都已经被摘回来，先前庄子还准备给京都府上送去，只是他们还没动作，大爷就亲自过来了。 李邑若有所思点点头，“树上可还有余下？” 答应待小姑娘亲自采摘，已经来了，总不好叫人失望。 婆子忙道：“有的，只是不大多，那片园子估摸还能摘二百来斤。” 二百来斤，足够了。 第48章 橘子 “李邑！”小姑娘声音婉转如雀鸣，李邑见她出来，摆手让婆子下去忙，“距离午膳不过一个半时辰，要不要等用过午膳再去？” 洛玉摇头，笑嘻嘻道：“路上吃了不少点心，要等饿还得会儿，我们先四处走走？” 伸手把她脸颊一侧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李邑微微低着头掩饰唇角的笑意，“好。” 一行人踱步到了山脚下，刚才梆子声已经响过，孩子们已经重新回到课堂，若非听着屋里传来郎朗读书声，光看外面空荡荡的场地还，真有些萧条。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课堂里，夫子教一句，孩子们跟着读一句，声音多是稚嫩，皆是朝气蓬勃。 洛玉侧耳倾听片刻，末了扭头看李邑，“弟子规？我以为会是中庸大学。” 李邑摇头，“既不入仕，学那些作甚？倒不如教教他们尊师重道、为人处世，将来总归用的上。” 洛玉一想也是。 士大夫才会读那些之乎者也，寻常老百姓还是在乎实质上的作用，就和之前同李邑说种果树是一样的道理，商人看重利益，百姓则信守有粮不慌。 洛玉心里有些小小的不平，重来一回，她好像也没什么实质上的长进。 看她鼓起包子脸，李邑没忍住伸手捏了捏，“怎么了？” 洛玉叹气，任重而道远道：“我心中有一番大事业，奈何前路坎坷，想实施起来并不容易。” “大事事成哪有那般容易？不过你既然想做，就去做，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李邑宽慰道。 这会轮到洛玉惊讶了，“你也不问问我，是关于什么的？万一是你不会的呢？” 李邑却笑：“你只需知，一切有我便可。” 这句话何曾耳熟，曾经他也是这般对她说的。 还没来得及坠入回忆，李邑牵着洛玉的那只手在她手心挠了挠，“所以说，玉儿想做的事是什么呢？” 洛玉轻咬着唇瓣，眼波流转，“此事我还需从长计议，等有了章程在告知你！” “那我就等着玉儿亲自告诉我。” 洛玉抿唇，轻笑着点头，“嗯。” 说着话，李邑已经带洛玉来到学堂后面的一排排整齐的青砖瓦屋前，“这儿是那些孩子住的地方，六人一间。南北都有窗户，夏天凉爽，屋里堆了大通铺火炕，冬天也不会冷。” 这处房屋紧挨山脚一侧，样式板正普通，和普通民房很像，只是没了院子，又一间间房子连在一起，视觉上十分整洁。 “火炕是什么？” 房门没有上锁，但李邑仍然没有带着洛玉直闯孩子们的房间，只让她在窗边看了看。 这些孩子原来都是出身穷苦，年纪小小却遭遇各种磨难，如今得到这样的环境都十分惜福，不用督促，自己就把房间收拾的整整齐齐。 许些房间里还有各式各样的装饰物，譬如在缺了口的瓷瓶里插上一只金灿灿的野菊花，又譬如是麻绳搓成挂在窗下的简易风铃…… 明明看起来粗糙，洛玉却觉得这样的生活很真实。 李邑大概概括了一下火炕原理，洛玉听了连连称奇。 “只要柴火添足，夜里就不会冷。不过这些多是用于乡下，毕竟废柴，城里每日柴火并不大好买。” “大爷和大奶奶的感情可真好啊！” 金宝提着装水的竹筒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侃侃而谈的两位主子，忍不住感叹道。 那当然，要是没那些作怪的小妖精，说不得会更好。梅香愤愤的想。 金宝看了梅香一眼，脑袋凑过去道：“咋啦？上午在马车上不还有说有笑的吗？怎么从院里出来就绷着一张脸？” 第49章 家旺 梅香长得清秀可人，平时少有闹脾气不高兴的时候，如今绷着一张脸，一脸菜色，金宝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 “要不然跟大奶奶说说，你先回去休息？这儿有我呢。” 梅香叹气，“我没有不舒服。” “那你这是？” 梅香认真看金宝，“我问你，大爷上次来这庄子是什么时候？” 金宝想了想，道：“开春？” 当时大爷一时兴起，得知这处庄子挖了通向小河的暗渠，就特意跑过来查看一番，听说好像还让长工在灌溉田地的人造湖里养螃蟹了，就是不知道养没养成。 开春？宣纸上第一封写的不就是开春？ 梅香低头不说话，金宝急得抓耳挠腮，“到底什么事？你说半天我一点也没明白。” “你不用明白，我明白就行了。”梅香心思重重，再不搭理金宝，把金宝气得够呛。 怪不得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一点都不错！ 金宝气归气，心里却跟猫挠似得一直惦记着梅香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他，所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在伺候主子以外的闲暇时候，他眼睛就直勾勾盯着梅香，想窥出一二玄机。 梅香意自然不知，只每每抬头对上金宝打探的目光时，毫不客气甩一记大白眼怼回去。 金宝：…… 宝宝心里苦，早知道先前就不问了，现在不上不下，难受的还是自己。 与李邑说得正开心，耳边传来“哒哒”两声儿。 洛玉扭头，前方长廊拐角探出一个小脑袋，是个六七岁的男孩，小脸灰扑扑的，不知道刚从哪里钻出来。 李邑蹲下身子，冲小孩招手，“家旺，过来。” 叫家旺的小家伙先是在洛玉等人身上一一看过，而后视线落在李邑身上，咧嘴笑着小跑到李邑跟前，“哥哥。” 家旺穿着一身细麻布衣衫，从脖子下层层交叠的领口来看，应该是为了御寒多穿了几件，饶是如此，他小小的身子仍有种病态的瘦弱。 “这是跑哪去了？冷不冷？”李邑摸摸家旺的小手，感觉到掌心温热才稍稍安心，“夫子在讲课，怎么没有去听？” 家旺出生时从娘胎里带了胎毒，又因种种原因一直没得到好的调养，身子骨一直很孱弱，李邑将他带回庄子后让人好好教养，即使生活条件优于曾经，家旺也还是先后在死亡线边缘徘徊了两次。 没来庄子时，李邑也时常惦记这个小家伙，偶尔会写书信过问一二，眼下见到本人，不自觉多问几句。 家旺父母死得早，从小和姐姐许杏儿住在许氏大伯家，大伯娘将许杏儿当牲口使唤，在许杏儿及笄之后，甚至找来牙婆，要把许杏儿卖了换钱。 许杏儿忍无可忍，便生出带家旺逃离大伯家的想法。 家旺身体不好时常要吃药养着，大伯和大伯母从一开始就不愿意接纳他，因为许杏儿的苦苦哀求才得以松口。 虽不像许杏儿那样时常遭遇毒打，但家旺在大伯家住的日子也并不顺心，每日被小杂种、贱胚子、短命鬼的叫着、骂着。 第50章 孩子 家旺不喜欢那个家，所以许杏儿开口要带他走的时候，他没有犹豫。 许杏儿毕竟是女子，身体各个方面条件都不能与男子相比，又带了一个拖油瓶，姐弟二人还没出小镇就被发现端倪的大伯母追了上来。 大伯母拉着姐弟二人数落责骂，邀周围路过的人评理，所有人都骂他们姐弟是白眼狼。 那个时候家旺很绝望、很害怕，那些人连事情经过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指责他们。 大伯母当街就要把许杏儿卖进勾栏院，家旺不知道勾栏院是什么地方，但从村里的二混子嘴里听说过，那里的窑姐儿很漂亮，只要有银子就能随意把玩。 听起来好像很美好，但从姐姐脸上惊恐绝望的神情来看，似乎并不如他想的那样。 这个世界对他好的只有姐姐，大伯母根本不会管他的死活。 当时家旺就在想，如果和姐姐分开了，那他就找个地方吊死，免得以后大伯娘再找借口，用他拿捏姐姐。 没有他，姐姐能过得好一点。 可是，在他们姐弟二人陷入绝望时，事情又发生了转机，李邑出现了。 李邑将他们姐弟救出水火之中，并带到了庄子上。 这里有许多和他们一样的孩子，家旺一直紧绷的神经逐渐松懈下来，适应生活后，他心里愈发感激李邑。 这个世界，还是有好人的。 许杏儿心存感激，常念叨李邑，家旺听得多了，心里也期盼着能再见他一面，如今听说他来了，家旺便连课堂都没顾上就跑去山腰院子找李邑，结果当然是没找到。 小家伙巴巴望着李邑，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欣喜，“听说哥哥来了，我、我高兴……” 李邑心领意会，在他脸上掐了一把，扭头看洛玉，“玉儿，这是家旺。” 他笑容温和，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自在，洛玉很明显能感觉到他与这个孩子之间的亲近。 她微微一笑，略有些勉强，“快给他擦擦。”说着，把手里的帕子递给李邑。 李邑接过帕子为小家伙擦拭，动作轻柔、神情专注。 他很喜欢孩子。 如果不喜欢，庄子里那么多的孩子如何解释？ 那时候。 孩子没保住的时候，他应该很难过。 洛玉双手克制不住揪住衣摆，心如乱麻。 “大奶奶……”梅香第一个发现她的奇怪。 洛玉回过神来，深呼吸几下摒除杂念，见李邑看过来，她轻笑道：“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是跑哪里去了，小脸脏得跟小花猫一样。” 李邑但笑不语，把许家旺往洛玉跟前推了推，笑侃道：“这是大奶奶，庄子的女主人，快见礼。” 家旺看了洛玉一会儿，慎重弯腰九十度鞠躬：“家旺请大奶奶安，大奶奶真好看！” 他脸上污秽差不多擦干净，露出一块块斑驳苍白的皮肤。 洛玉察觉端倪，上前欲要将他扶起，突然面前闪过一道粉色身影，洛玉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梅香手快将人扶住。 “大奶奶，没事？” 洛玉轻轻摇头，微微侧头打量。 方才那粉色的身影竟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此时正将家旺护在怀里上下打量，“家旺，没事？你怎么没有去上课！” 第51章 药膏 先是查看小家伙安危，而后几句话语气里带了些许责备。 家旺红了眼眶，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姐，大爷来了。” 许杏儿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一直没找到的人此时就在身旁。 抱着家旺的手抖了抖，许杏儿放开家旺，看了李邑一眼，眼中欣喜不加掩饰，目光触及他身边的女子时，脸上笑容顿时敛去。 “请、请大爷安，大爷，这位是？”许杏儿迅速扫了那女子一眼，女子穿着一身华贵锦缎衣裳，身姿娉婷婀娜，朱唇桃腮，即便头上只带三两支碧色素簪仍无法掩盖周身贵气，模样貌美精致让许杏儿不敢多看一眼。 仿佛多看一眼，就是在提醒她，她的小心思有多可笑。 彼时，李邑已经走到洛玉身边，手握着洛玉的小手询问有没有事，听许杏儿问起，他笑道：“是你们大奶奶。” 自许杏儿出现后，梅香一根神经便紧紧绷起，听大爷这毫不犹豫利落的回答，心总算放回肚子里了。 看来，他们大爷对这乡下丫头并无它意。 许杏儿愣了一会儿，便含笑冲洛玉服了服身，“请大奶奶安。” “不必多礼。”洛玉笑容得体。 许杏儿眼里神色她并未错过，只是李邑的反应让她心里吃了一颗定心丸，加之上辈子李邑身边并无妾室，故而，洛玉并未把眼前这位姑娘放在心上。 “这位是杏儿姑娘，负责照顾孩子们的起居，也是家旺的姐姐。”李邑解释道，见洛玉懵懂点头，他牵着她往外走，“差不多该到午膳的时间了，先去用午膳？庄子里有条小河，开春让人放了许些蟹苗，秋天正好是吃螃蟹的好时节……” 距离午饭时间还有好一会儿，但是从刚才开始洛玉脸色就不怎么好，李邑心中略微担忧。 想想也是，毕竟做了十几年的闺阁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儿先是马车颠簸小半日，又走了这些路，怕早就累坏了。 偏小姑娘却还强撑着陪他四处晃悠。 李邑牵着她，半哄半骗的把人哄回院里，脱了长靴让她坐在榻上歇息。 李邑看梅香，“去打些热水给你家奶奶泡泡脚。” 洛玉额角伤痂已经开始脱落，两头掉得差不多，只剩伤口中间部位还残存一些，许是因为那块伤的比旁处深些。 “累不累？”李邑拿出药膏在她额角小心涂抹。 这药膏由珍珠磨成粉加各种其他药材制成，具有淡疤功效，不仅如此，只要在这药膏的基础上再添几味药材，便是天然护肤品的一种。 先前洛玉受伤，李邑怕小姑娘落下疤痕接受不了，绞尽脑汁把脑海里这辈子上辈子的所见所闻都翻了个遍，最终才制出这盒药膏。 这年头没有人工饲养蚌珠，珍珠多是渔民从海中捕捞，且并非每次下海都有收获，又伴随各种的风险的存在，如今这个世界上珍珠还并未被各大宅门小姐、贵妇普及喜欢使用。 若非用料占大比例的珍珠和羊尾油不好弄，李邑还有向市面推广的想法。 女人的钱不论放在哪个年代，都是最好挣的。 更何况京都身份尊贵的女人何其多。 “是有些疲累。”洛玉垂下眼眸，“用这个真的不会留疤吗？” 第52章 颐养天年 闹这一通，洛玉也不困了，干脆靠在榻上拉着梅香说起话来，“我记得你爹娘如今也在京都近郊的庄子上？” 梅香点头，“是的，奴婢爹娘年纪大了，府上的活做得不如前些年精细，老爷就让他们去庄子里照看房子去了。” 说是照看房子，其实是让他们安心在庄子上颐养天年。 这么说其实也有点夸张。 梅香的爹娘如今也不过四十多岁，因之前一直在老祖宗面前侍候，算是老人，在太傅府也是有几分脸面的。只是老祖宗去了以后，府上当家的成了姚姨娘，洛太傅重孝，姚姨娘自然不会过于苛责这些老人。 只是老祖宗在世时疼爱洛玉，这些老人也是真心对洛玉好，他们对洛玉忠心，姚姨娘心里不快，许些是明面上不能做，不代表背地里不能做。 洛太傅心里大抵有数，所以干脆将之前在老祖宗身边伺候过得人都送到庄子上，而在洛玉身边又单独安排了一群人，任洛玉差遣。 这些人只听命于洛玉，姚姨娘心里有想法，想作妖也伸不进去手，时间一久，便只好收了些心思。 洛太傅用心良苦，只是上辈子洛玉并不知情，出嫁时只顾着埋怨洛太傅太狠心，那些人自然也不肯要。 现在想来，洛玉真是肠子都悔青了，要是她将人带到李府，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身边除了梅香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 而梅香又是女子，很多事情都无法办妥。 梅香见她发呆，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奶奶怎么无故提起奴婢的爹娘了？” “我有些事想交代他们去做。”洛玉回过神，轻轻拍了拍梅香的手，声音软了许多，“如今我身边可信的人并不多，日后可能要时常劳烦你们一家子了。” 梅香嗔怪一声，“大奶奶说的这是哪里话？奴婢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梅香和洛玉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与洛玉之间，除了主仆情意之外，还有姐妹情、友情的成分在，只是梅香自诩身份低微，从不往旁的上面想，只一味地觉得，自己能做的就是对主子忠诚与听从。 梅香的娘叶氏又是老祖宗身边的大丫鬟，与老祖宗之间自然也有情分在。洛玉和梅香年纪相当，也可以说是叶氏看着长大的，叶氏忠于老祖宗，老祖宗看重洛玉，叶氏自然也是真心将洛玉当成小主子服侍。 老祖宗去了，洛玉便成了他们唯一的主子。 一家子都是老实本分、又忠心的人，又是知根知底，这样的人用起来洛玉很放心。 眼下缺人是一个现状，还有一个就是，梅香的爹娘如今毕竟是在洛家的庄子里，若有旁人想用他们威胁梅香，可谓轻而易举。 洛玉身边只有梅香一个近身丫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洛玉对梅香的信任，如果有心人将梅香策反…… 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能给那些人机会。 把叶氏他们带出洛家，放在身边差遣的同时也能保护他们。 两全其美。 洛玉呼出一口气，对梅香笑道：“等回去，我就回太傅府亲自跟爹爹说明，届时你们一家也好团聚。” 梅香大喜过望，起身要磕头谢恩被洛玉拉住，“行了，难得出来一趟，就别跪来跪去了，也不嫌累。” 第53章 芥末 “谢……谢谢大奶奶。”梅香眼眶湿润，说不感动是假。 以前在太傅府的时候，虽然爹娘被送去了庄子上养老，但偶尔还能收到书信，来李府后，她连新住址都没来的及同爹娘那边说。 别说见面，连寄信都不曾。 梅香心里还真有些想念他们。 李邑赶在午膳开席前回来，梅香一开始还有点担心，见厨房的孔婆子端来两大盆个头足有手掌那么大的清蒸蟹，一颗心才算落下来。 刚才还担心中午桌上要是没有螃蟹，大奶奶肯定会问起，这下好了。 “螃蟹要趁热吃，凉了会腥。” 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一次也没敢多蒸。 李邑打开蟹壳，把鳃等杂物去掉，蟹肉和蟹黄单独分两个小碟子装好递到洛玉跟前，“自家养的，尝尝？” 洛玉脸红了红，用筷子夹起蟹肉沾了点醋方才送入口中。 入口微甜绵软，伴随醋的酸味，刺激口腔分泌出更多的口水，让人吃了还想吃。 洛玉眯着眼睛缩了缩脖子。李邑一看，便知她是满意的。 他一边用筷子压着螃蟹腿碾了两下，把一整条完整的蟹腿肉挤压出来，一边道：“厨房里还有一桶，吃完还有，不爱清蒸还能做别的花样。” 秋天蟹肥，不单单体现在蟹黄这一点，蟹肉也比其他几季的螃蟹要扎实许多。 洛玉往年入秋也吃螃蟹，但个头并没这么大。 细细想来，仿佛李邑不论做什么，都能比旁人做得更好。 洛玉忍不住打量起李邑，他低头专注与螃蟹做斗争，蒸得外壳橘红的螃蟹在他手里就像是一个没什么困难度的小物件似得，只瞧那纤长如竹节般的手指，这样那样一番动作，完整的蟹肉就被装盘递到她面前。 李邑单独倒了一碟醋，又把桌边一个装了牛皮软塞的竹筒拿了过来，打开软塞，用干净的筷子从里面挑出一坨翠绿的膏体。 “这是什么？” 李邑自顾自将那膏体拌在醋里，等拌匀才递到她跟前，“你先尝尝。”说罢，就托着下巴等她反应。 洛玉不疑有他，用筷子沾了一点尝了尝，醋还是酸的，只是酸中夹杂了一点辣味，和辣椒又是不同。 李邑剥了一只螃蟹，蟹肉沾上醋和芥末送到嘴里，那种鲜味和芥末、醋融合在一起，味道是那么熟悉。 “怎么了？”洛玉见他眼光闪烁，突然泪光涌现，着实被吓了一跳。 李邑撇过头去，再回过头已经恢复正常，“没事，你沾这个吃试试？” 他才不会说，他刚把芥末沾多了，辛辣直冲头顶，差点当场去世。 洛玉见他恢复过来，确实没事才放下心。 桌上那碟加了调料的醋汁也只当是李邑新的想法，弄出来的新酱汁而已，当下没想那么多，夹了一筷子蟹肉沾满酱汁送进嘴里。 芥末和醋并未拌匀，见那雪白的蟹肉上占了小指甲盖大小的嫩绿，李邑忙伸手，“等——” 话未说完，洛玉捂着嘴，双眼泪光闪烁幽怨瞪着他。 李邑顿了一下，一拳抵唇闷笑两声，而后唤梅香到来温茶。 辛辣刺激直冲头顶，有一瞬间洛玉甚至明显感觉自己的脑袋大了一圈，眼泪克制不住往外冒，喝茶也不顶用。 缓过来后，洛玉伸手摸了摸，见脑袋没如自己想的那样变大，才稍稍放下心。 这会儿，她也明白过来了，刚才他眼里的泪光怕也是这么来的。 “这是大爷新推出的口味？” 要真是的话，在京都怕无人能买单。 第54章 还是瘦 “量少，暂时只够自家食用。”李邑笑了笑，“方才沾多了，这次少一点，你再试试？” 山葵种子是去年船队带回来的，种子不多，种出来存活的更少，除去留种，磨出来做成芥末的，也只有像这样巴掌长的竹筒两三管而已。 要是吃海鲜、河鲜的次数稍频繁一点，这点连他们自家都顾不上。 洛玉心里说不，但手已经拿起筷子，配合的再次实验品尝。 蟹肉与醋是最简单的搭配，能将蟹肉绵软的口感和清甜完美的体现，在这个基础上再来少量芥末，口感上多了一点辛辣，蟹肉的鲜美因此放大数倍。 “若按正常的方子配，味道极好。”洛玉道，脸上也露出一抹浅浅温暖的笑容，“这样吃螃蟹太累了。” 如果调味不得当，估计真没几个人能接受。 李邑愣了一下，“嗯？” 梅香顿感不妙，阻拦的话尚未说出口，只见她家大奶奶对大爷抿唇一笑，“失礼了。” 然后，挽起袖子伸手从盆里抓了一个螃蟹。 许是因为太烫，她手缩了两下，最终准确无误将螃蟹抓到面前的碟子里，纤细白嫩的小手捏着螃蟹一扣一掰，螃蟹坚硬如盔的壳子被无情丢到空碟子里。 梅香木着一张脸，转过身去。 李邑回过神时，小姑娘已经吃得满嘴流油，小手十根指头都染上蟹黄的黄色。 这番举动与这个年代的大家闺秀实在差距太多，却无一不戳中李邑的萌点。 是个真性情的姑娘，在他面前毫无保留、一点也不介意显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李邑看她一个接一个吃得香甜，当下也觉得胃口大开。 李邑没什么大志向，就是喜欢研究吃，遇见好吃的美食什么的，喜欢就放开吃，仿佛姿态豪迈一点，食物都比往常香甜。 洛玉身为女子都能放得开，他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好扭捏的。 当下，李邑放下筷子，挽起衣袖加入其中。 梅香心道：希望大爷不要嫌弃大奶奶豪迈的吃相才好。 深呼吸几下平复下心情，梅香努力扬起笑容转过身，有意说两句大奶奶是真性情云云。 然而转身看到桌上大快朵颐的两人，梅香再度卡壳。 两人一边吃，一边时不时对视一眼，露出惬意轻松的笑容。 于是，三息过后，梅香再度木着一张脸转过身去。 俗话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古人诚不欺我也。梅香愤愤的想。 蟹性寒，李邑没敢让洛玉吃太多，等小厨房上其他菜色后，就让梅香把螃蟹端走了，又让金宝从庄子里取了一壶果酒让洛玉喝了两盅暖胃。 天气无常，前些时候下雪，屋里连火盆都用上了。 这两天天气晴朗，中午日头大的时候，往外站一站都要被晒得头昏眼花。 几人也没急着出门，将剩下大半盆让梅香金宝端小厨房去吃，李邑拥着洛玉靠在床上小憩。 李邑掂了掂，小姑娘腰肢纤细，一只手毫不费力气就能将人揽入怀中。 “还是瘦，要多吃。” 这年代女子以瘦为美，走在大街上放眼望去，只要有女子出现，必定是一派弱风扶柳之姿。 美则美矣，有时候总会觉得病态。 圆润一点有什么不好？笑起来不是更可爱吗？ 抱起来也舒服。 捉住腰间作乱的大手，洛玉侧过脑袋看他：“大爷喜欢孩子吗？” “喜欢，怎么了？”李邑不经意答道，不能捏小姑娘腰上的软肉，干脆顺势抓着那只小手把玩。 不知不觉的，他们二人之间已愈发亲密。 第55章 刘叔 金宝背过身，气哼哼不理她。 梅香秀眉竖起，伸手在金宝腰上拧了一把，“我问你话呢！” “母老虎，我才不告诉你！”金宝一跳脚，钻进屋里，抱起李邑放在外间的脏衣服就往院外跑，气得站在长廊上的梅香直跺脚，“你！你给我等着！” 想起刚才金宝手里抱着大爷的衣服，梅香恶狠狠的想：跑那么快有什么用，笨手笨脚的，回头把大爷衣服洗坏了，看大爷怎么罚你！ 一想到金宝挨罚的画面，梅香就想仰天大笑。 跑出院子一段距离后，金宝才缓下脚步，抱着衣服掉头往山里的小溪流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纳闷，大爷衣服上莫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要不然怎么刻意叮嘱他速速拿出来清洗，还不让大奶奶和梅香看到？ 一想到梅香，金宝脸色蓦地垮了下来，嘴里念念有词：“哪里是我欺负她？分明就是她欺负我，大爷也真是的……” 山脚以北一处僻静中式院落，二楼小阳台刘叔已等候多时，见李邑来了，忙招手让他上来。 等李邑走到楼梯，刘叔低声吩咐身边小厮，“把茶水端来，要大爷最爱的岩茶！” “是。” 阳台上有一方小桌，桌上摆着两三碟水果点心，其中就有庄子里种的橘子。 “我还以为你会早些过来，吃完饭就在这等着了。” 李邑剥了个橘子，一半递给刘叔，笑眯眯的说：“今时不同往日，好歹我也是有老……有妻室的人了。” 刘叔大笑，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是，常人说新婚夫妻正是如胶似漆甜蜜的时候，你小子可要努力努力，争取三年抱俩！” 李邑笑笑，直接切入正题，“上午说的事情，我已想好对策。” 刘叔收起笑容，正色起来，“你且说说！” 刘叔曾是李家一家绸缎铺子当管事，因打点铺子的能力不错，被李邑的父亲李章看中，提拔成大管事，平日游走在各个铺子中视察监督等。 刘叔也确实有才，短短一月就查出十几个蛀虫，将蛀虫剔除，亲自操刀上阵，半年内就让那几间每年都亏得惨不忍睹的铺子走上正轨。 也因此，李章对他愈发看重，两人相谈投机，刘叔更是将李章视为知己，为李章办事愈发用心。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两年后李章夫妇意外去世，李夯带走了嗷嗷待哺的李邑。 李夯曾一度想对长房产业下手，但刘叔手段强硬，愣是将家产守住，直到李邑长大成人回来接替。 李邑刚回来接手生意时，各大铺子里的人只服刘叔，并不信任他这个正经家主，若不是刘叔在一旁帮衬、指导，短时间内，李邑还真不能胜任李家家主的位置。 而后在李邑的推动下，几次变动制度，铺子和底下的人都得到了实质上的利益，那些不信任的声音才逐渐消去。 再后来，李邑组织人造船、打通海上航线，大家才终于肯服他。 刘叔对李章的忠诚让李邑很佩服，他感激刘叔，所以诚心对待刘叔。刘叔亦是如此，在他眼里，李邑一直都是可塑之才。 刘叔一方面顾念旧情，一方面是惜才，和李邑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他愈发赏识这个年轻人。 第56章 生意 他相信，李家在李邑手上会愈发壮大，从而上升到一个更高的辉煌时刻，就像曾经李邑的父亲一样。 “贸易带动国家，当今圣上并不反对与外界国家的来往贸易，这次机会我们不能错过，但不代表对于外邦使者的要求，我们就要盲目服从。” 前段时间衙门贴出告示后，李邑就一直筹谋这事，直到最近和那些金发碧眼的外邦使者搭上线为止，他的计划已经成型。 外邦盛产宝石、香料，这些是大夏朝少有的，前景很好，而大夏朝丰富的物资更是他们所缺乏的，原以为这是一桩互利互惠分买卖，肯定能轻易拿下。 哪曾想对方趾高气扬，态度强硬，一开口就是要五十匹绸缎换一颗宝石，几次商谈下来仍不松口。 上好的绫罗绸缎一匹成本价也要八十两往上，五十匹就是四千两，刘叔被他们气得吹胡子瞪眼，将消息飞鸽传书递给李邑。 当时接到书信，李邑正在书房描图，看见这消息，当场暴了粗口：“五十匹绸缎换一颗宝石？放你娘的狗屁。” 可把金宝吓得不轻。他家大爷一向温文儒雅，从来都是文人做派，这样口不择言还是头一回。 买卖要做，但主导权必须在自己手上。 “在原来绸缎的基础上，每一匹绸缎额外搭上十斤粮，以此换一颗宝石，且宝石成色不能太差，大小不能小于鸡蛋大小。” “这……这也太少了些，若是这样安排下去，这桩生意不可能达成。”刘叔不赞同道。 之前那些外邦使者开出的条件十分过分，现在看来，他家大爷也不遑多让。 刘叔担忧地看着李邑，生意不能达成是一回事，只怕到时候还得挨一顿毒打。那些使者虽然是外邦人，但好歹也是和朝廷挂钩的权贵，若真把人惹急了，只怕他们要吃不了兜着走。 小厮端来茶水，将李邑面前的茶杯满杯满上，茶水浅棕透亮，李邑让他到了一半就拦下来了。 茶叶香气缥缈，轻抿一口，茶水入口微涩，过喉回甘，滋味有种特别的醇厚感，是好茶。 刘叔轻轻拍打桌面，“咱们许的条件太低，只怕对方难以应承，依我看，他们索要五十匹绸缎确实不切实际，但若是折中二十五匹，这日生意仍有利息可图。” 三十匹也使得，只是大夏朝通往外邦的路实在崎岖，要做这桩生意，势必要请不少人手随行看护，到时候又是一笔开销，如此算下来，最后所得利益根本不足以让他们周折此行必要。 “一颗宝石头制成首饰头面，精心雕琢最高不过一千两，若有一星半点瑕疵只怕五百两都没人要。咱们绸缎就按照最底价每匹八十两来计算，二十五匹就是两千两，且不说首饰头面都要搭配金银，这么算下来，哪还有什么赚头。”李邑摇头。 若对方按照条约，上交的宝石真有鸡蛋大小，那么算上耗损，一颗宝石至少可做两幅头面、一副首饰。首饰价格比成套头面路费低许多，成色不错的也能值一二百两。 如此算下来，除去人力、时间以及，双方达成共识至少能赚一笔，若不能达成一致，这半月来的投入不就打水漂了吗？ 第57章 应对 刘叔有意再劝两句，奈何李邑已经敲定主意，“刘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有没有想过，一辆马车能装多少匹绸缎？没道理我们大老远跑过去，只为换几颗石头回来？” 他可不是冲着那百八十两的蝇头小利去的，要做，就做一票大的。 刘叔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 是啊，一辆马车顶多装百来匹绸缎，一条商队十来辆马车，就算多牵几辆马车，最后得到的宝石也是双手数得过来的数。 就算有得赚，视觉上也觉得亏。 “大夏朝物资丰富，但绸缎价格并不低廉，若用绸缎作为筹码，我们只有吃亏的份，可若是换成粮食就不同。”刘叔还在纠结，李邑也不逗他了，细细与他分析其中利益和自己的想法，“外邦虽能开采出大量宝石金矿，但他们土地贫瘠，年年欠收，最缺的还是粮食。” 好刀要用在刀刃上，抓住对方所需就等于变相抓住最主要的环节，不怕对方不同意。 一匹绸缎要钱银八十两，一市斤米才六十文，换上最好的碧粳米也才二钱银子一市斤。 刘叔顿悟，眸光深沉看着李邑，最终坦然一笑，“你这小子，还真是……” “刘叔，喝茶，喝茶……”李邑眯眼一笑，狡诈得像只狐狸，斟好茶水递到刘叔面前。 心里有了算计，刘叔哪还坐得住。当下起身就要回城，“茶还是下回再喝，眼下我得赶紧回去将此事敲定才是。” “此事不必操之过急。”李邑拉住刘叔，“庄子里的螃蟹正是丰收的好时候，刘叔不如在庄子里小住两日，也好尝尝鲜，放松放松。” 刘叔和李章是一辈人，年纪和李夯相仿，如今李夯满头乌发，收拾一番勉强还能算个壮年。而刘叔则不同，他头发已经花白，眼角皱纹明显，这些年为生意费心费神，岁月在他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年纪相当的两个人却成了两个极端，李邑有些愧疚，“说起来，刘叔也很久没有休息了，不如趁这次机会，好好歇息几天。” 刘叔知他心意，摆手道：“我这辈子就好这口，你让我停下来，只怕身子会垮的更快。” “长时间休息也不行，生意上也离不开刘叔啊。”李邑笑了笑，换了个方向说服刘叔，“圣上寿宴是明日？那些外邦使者这两日也要忙起来，毕竟前来朝拜皇帝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你就算此刻启程回去，也见不到他们。况且……” 见刘叔果然沉浸下来，李邑又道：“况且，依照这几次谈判下来，那些外邦使者心里只怕早已对这桩买卖有十乘十的把握，坚定我们一定会同意。” 确实如此。 几次谈判原本只为谈拢价格，如今价格没有谈拢，他们迫切的表现还让那帮外邦使者清楚的知道，他们不可能放弃这桩买卖。 如此一来，人家可不得不肯松口了么？ 怪他们态度强硬不懂变通，人家还在想：反正你最后都要买，我为什么不能以最高的成交价买给你呢？ 刘叔轻拍拍桌面，义愤填膺道：“都说那些鹰钩鼻胸无点墨，我看未必。你瞧瞧这哪像是贵族做派？分明是强盗！” 第58章 麦芽 李邑忙又倒了茶水递过去，“他有他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刘叔请。” 刘叔喝了茶，心里仍有些愤愤不平，不过从李邑嘴里也听出了些苗头，“你有成算？” “反其道而行。”李邑点头，“他们越是断定我们不会错过这桩生意，我们就越要按兵不动。等皇帝寿辰一过，外邦使者和商人不同，他们不能在京都久留，届时等他们回过味来，在想找其他人合伙也没那个时间。” 找不到合伙人，偏偏胃口又被吊起来了，想要钱还想要粮，那个时候他们再登门，如果那些外邦使者不肯答应，就什么也得不到。 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择。 “妙哉！”刘叔大笑，拍拍李邑肩膀，欣慰道：“好小子，我原还抱着盘你成才的念头，那料到你就是块宝，这心思比那些混商的老油子也不遑多让！” 李邑摇头，笑道：“我就当刘叔是在夸我了。” 洛玉醒来时，身边已经不见李邑身影，伸手在身侧摸了，手感冰凉，显然人走了有一会儿了。 唤来梅香伺候更衣，洛玉问了两句，见梅香也答不上来，心里大概明白过来，应该还是生意上的事。 洛玉没去打扰李邑，自己带着梅香去了山脚田垄里，长工、佃户和孩子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不少人见主仆二人是生面孔，忙碌间会抬头偷偷打量她们一眼。 眼下收割的是麦子，远处看只觉得金黄一片，走近也没发现什么不妥，只是看田间劳作的人们大多露出愁苦之色，洛玉才连连发现有丝丝不妥。 “这位婶子，今年可是收成不好？为何我看大家脸色都不怎么好？”洛玉想不明白，便在田间拉了一位妇人问话。 那妇人是学堂大厨房的厨子，平时都在厨房忙活很少出来，今天是因为抢收才到地里来的。 妇人不晓得洛玉是谁，只看她穿着好便不敢怠慢，当下一抹额头汗珠，大咧咧的说，“夫人有所不知，今年麦穗沉甸甸本是个丰收年，但是前些日子不是下了雪么，雪化了，麦子也泡坏了，你瞧，这一株麦穗上大半都发了芽哩！吃不得，吃不得哩！” 妇人说着，便抽了一株麦穗递到洛玉面前。 洛玉一看，果真如此，那些麦穗有的才冒芽，有的麦芽已经长了有一指长。 这样的麦子不能入口，难怪大家面露苦涩。 妇人看出洛玉不是庄稼人，解释完后，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劳作去了。 梅香环视一圈，道：“今年的雪下得早，附近百姓都遭了难，如此一来，只怕粮价要上涨的。” 可不正是如此。 洛玉拧眉，提步继续往前走，“随我去那边看看。” …… 刘叔和李邑就着外贸一事又探讨许久。 说着说着，刘叔话风突然一转，提起李家二房，“听说李夯那老小子这次茶叶都砸在手里了？想脱手给你？是也不是？” “晌午接到飞鸽传书，茶叶确实出了问题，但二叔并非要脱手给我，只是让我回去支支招。”李邑如实回答。 第59章 欣慰 刘叔冷哼一声，“乌漆嘛遭的借口，也只有你信。李夯这人我在清楚不过，即使他与你有养育之恩，也不可不提防，人心不古，切莫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李邑忙说知道。 李夯一家确实对他有恩，这份恩情他一直找不到报答的机会，故而对方氏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意上对李夯也有招抚的意思。 只要他们不要做得太过分，这样的关系依旧可以维持下去。 只是，人的胃口会越来越大，他们，真的不会变吗。 刘叔见他心不在焉，料想他该是想新过门的小媳妇了，就伸手赶人，让他们小两口腻歪去。 李邑又是一番顽笑，确定刘叔不回城，方才转身离去。 他走后，刘叔坐在桌边没挪步。 想起李家二房的那些算计，刘叔担忧直叹气，“唉……” 小厮为他斟茶，“老爷担心大爷？” “他非我亲子却胜似亲子，我如何能不担心？” 李夯那老小子虎视眈眈，怕就怕李邑年纪轻，拉不下脸面，吃了亏也不肯和他坦言直说。 一想到如此，他这一颗心就怎么也放不下来。 主仆二人说着话，楼下传来脚步声，而后就听见少年爽朗的声音，“刘管事，刘管事可在？” 主仆二人往楼下看去，便见铜宝领着两个人拎着水桶的壮实庄稼汉子走了进来。 铜宝见他们在二楼，忙道：“刘管事，祥哥！箱子里的螃蟹个头肥大，大爷让我送些过来给您尝尝鲜！” 刘叔给祥云使了个颜色，样云会意，下楼把螃蟹拎去厨房，吩咐婆子晚上蒸了吃。 刘叔低头往下看，冲铜宝抱了抱拳，“有劳小兄弟跑一趟。” 铜宝虽是李家下人，但从小就在庄子长大，养了一副大大咧咧的性子，身上有几分庄稼人的爽快，“可不敢说劳烦，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铜宝满脸乐呵呵的，“刘管事，大爷说了，这些螃蟹您只管放开了吃，明日还有两桶要送来，等过几日你回城的时候，有额外的，到时候您可以带回家给家眷尝尝，不用省！” “滑头！”刘叔吹胡子瞪眼。 那臭小子还真是把他心思都摸了个透，连他想留一些带回去给妻女尝的心思都一清二楚。 铜宝才不管刘叔怎么想，话带到了，他笑嘻嘻带着两个庄稼汉子跑了，那速度，颇有一种生怕刘叔随时会追上来的架势。 祥云从厨房回来，面带笑容，道：“大爷真是本事了，我也曾见过江南那边运过来的螃蟹，也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大爷养的这个，一只顶他们两只！” “那是，也不看看咱们大爷是谁。”刘叔露出欣慰的笑容，旁人夸李邑，刘叔比别人夸他亲儿子还要让他高兴。 祥云会意一笑，“老爷疼大爷也不是白疼的，瞧，大爷有好的，巴巴的就给老爷送来了。” 刘叔方才还笑，听这话脸色垮了下来，“慎言！” 他对李邑好是出自自己的意愿，并非贪图好处。 不过，那孩子确实是个心思实诚的。 祥云见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赶忙伸手在嘴巴上拍了一记，再不说话。 第60章 发芽 李邑回来没在院里找到人，问过守门的婆子才知道，洛玉等人去地里看麦收去了。 麦迪占地二十几亩，大小忙碌的人儿近百个，洛玉夹杂其中，她穿着绸面裋褐，样式普通，颜色也很普通，但李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 李邑走近她身旁，见她眉头紧拧愁眉不展，没忍住伸手在她眉心点了点，“怎么了？” “你看。”洛玉把麦穗递到李邑面前。 这辈子上辈子李邑都没亲自种过田，但他也看出问题所在。 麦子发芽了。 李邑蹙眉，站起身往地里走了两步。 田埂是干的，麦地确实湿的，一脚下去泥泞不堪，鞋子已经陷入泥里。 陆续往前走了好几步，李邑心里大抵有数，今年这批麦子，怕是没多少能用的。 “我刚才听说，有长工提议直接放火烧麦秆肥田，但佃户们不同意。” 李邑颔首，“大半麦子都无法入口，剩下一小部分没发芽的脱粒也是个麻烦。佃户们辛苦一年，即使收成不好，可也是要吃饭的。” 蚊子再小也是肉，能有一点收成，总好过颗粒无收。 见小姑娘陷入沉思，李邑安慰道：“无妨，往年庄子里收成一直不错，有不少存粮，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洛玉摇头，叹了口气，“京都附近应该有不少百姓受灾，没有收成也没有收入，加之粮价上涨……今年入冬，估计城内又要涌现一批流民。” 百姓受灾，自由朝廷赈灾，这些事从来不是她们想解决就能解决的。即使手里有几个钱，可以救几个人，也救不了绝大多数的人。 且贸然伸手搭救，恐还会招来祸端。 李邑心里飞速运转，试图找出一个可以两全其美的法子。 洛玉见他鞋上都是泥泞，也不在田垄里转悠了，拉着李邑就往回走。 回到小院，李邑心里有事，换了干净的鞋后，人在书案前坐下，闭目冥想。 洛玉以为他在想生意上的事，怕打扰到他，便转身跟梅香去了小厨房。 梅香合面准备做蟹黄包，洛玉搬来小板凳，乖巧坐在在一旁着看。 面醒过之后，梅香捏出一个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面剂子，见大奶奶侧头看得认真，笑道：“大奶奶要不要也试试？” 洛玉认真看了梅香一会儿，她心里有直觉自己做不好，但是仍欲欲跃试。 正犹豫，梅香已经擀出一张薄薄的包子皮递进她手里。 包子皮凉凉的，很轻很柔软。 洛玉紧张把它捧在手心，生怕自己笨手笨脚把它捏破了。 看大奶奶捧着包子皮跟捧着什么宝贝似得，梅香没忍住，笑得肩膀直抽抽。 蟹黄是蒸熟又用猪油煸过一次的，梅香切了葱姜末，又加了精盐和二两白酒调和，这才拿来小勺子，一勺刚好足够一只包子的量。 “像这样，捏着面皮边缘轻轻捏在一起，捏的时候面皮会很自然的在手心转动，等花边捏到头，一只包子就做好了。”梅香一边说，一边示范。 她手指利索，洛玉还没看清她怎么动作的，一只小巧的包子便呈现眼前。 第62章 摘橘子 洛玉轻轻叹气，把宣纸放回桌上，用镇纸压好，“就现在沐浴。大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让厨房的婆子随时温着热水。” 免得李邑回来没得用。 趁梅香打水的功夫，洛玉走到桌边，拿起一个糖心包子咬了一口，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呸！呸呸呸！” 吐了包子，洛玉赶紧倒来一杯茶水压压惊，她把包子推开老远，一脸嫌弃。 怪不得李邑不吃，这齁甜的，真能把人牙齿甜掉了。 别说李邑嫌弃，哪怕她爱吃甜食，此刻也觉得难以下咽。 一夜无梦到天亮。 洛玉睁眼，身边依旧空荡荡的。 梅香听见动静，端了热水进来，“大奶奶安。” 洛玉打了个哈欠，“大爷昨夜回来了吗？” 梅香摇头，“没呢。” 拿来小袜躬身给洛玉穿上，“刚才金宝来过，说大爷正在同刘管事商谈要事，今天不能陪奶奶去摘橘子了。” 洛玉点点头。 她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不会在李邑有要事在身时，还闹着他陪自己做这做那。 梳洗过后，梅香端来清粥小菜，皆是庄子内产出，洛玉吃得很是香甜。 无形中，她对这些东西已然多了一层“李邑滤镜”，只要和李邑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她就觉得是最好的。 洛玉躺在榻上，摸着滚圆的小肚子舒服的喟叹一声，梅香踱步过来，小声道：“奶奶可还去摘橘子？” “嗯？”洛玉有些没反应过来。 李邑不是有事吗？ 梅香接着道：“杏儿姑娘一早就来院子里侯着了，说是大爷吩咐的，奶奶要是想去摘橘子就让杏儿姑娘跟着侍候。” “你怎么不早说。”洛玉不赞同看了梅香一眼。 一早就过来了，那刚才用饭时，不就把人家晾了好一会儿吗？ 梅香低下头不说话。 “请她进来坐着等，我去换身衣裳。”她穿的是一身宽袖缎子裙，裙摆很大，不适合在林中行走。 若是摘橘子，还是穿昨天那样的裋褐最为方便。 李邑不在，她原以为这次计划要泡汤，心里还失落了一会儿，如今听说许杏儿来了，洛玉顿时高兴起来。 以往在花园里摘过花，扑过蝴蝶。 摘果子这种事她还从来都没经历过呢。 …… 太阳高照，树影婆娑，墨绿的橘树叶随风晃动，一只白皙光洁的小手拨开灌木丛，而后，从中钻出一个粉嫩芙蓉面的女子。 橘林很大一片，每个橘子树都有挂果，但数量不多，听守园的长工说，是因为之前已经摘了一批。 橘林虽然是土面，但地面干燥并无泥泞，走起来并不费力。 一开始洛玉还有些拘谨，等看过许杏儿掩饰如何采摘以后，便挎着自己的竹篓拿着剪刀四处晃悠，这一晃悠，真让她发现了漏网之鱼。 远远便看到一颗橘子树硕果累累，被金黄的橘子压弯了腰，腕粗的枝干下垂，她从灌木丛那头钻过来后，便在这个橘子树前蹲下身子。 洛玉托起一个一看就皮薄汁多的橘子，另一只手已经拿起剪刀，从蒂处下剪刀，而后那橘子才算真正落入手中。 橘子很大，圆滚滚的，看起来憨态可掬，她两只手捧着橘子，都无法将手掌合拢。 “嘿嘿！” 心中涌现一股成就感，洛玉忍不住笑出声，末了又猛地捂住了嘴。 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旁人听见她失态的笑声后，这才拿起剪刀继续采摘橘子。 和梅香分开好一会儿了，按照梅香的性子，只怕没找到自己要急得哭鼻子，要抓紧时间才行。 第63章 摔跤 另一边，梅香提着背篓四处张望，额头满是汗珠，焦急不已，“大奶奶！大奶奶你在哪呀！” 许杏儿将摘下来的橘子放进竹篓，抬手擦了汗珠向梅香走来，“不用担心，这山位于庄子里头，没有野兽的。” 梅香双眼通红，凌厉瞪了许杏儿一眼，“没有野兽，那大奶奶摔着碰着怎么办！” 许杏儿后退一步，心想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应该都在后宅享受，这种山包包凹凸不平的泥巴路，大奶奶说不定真有绊倒的可能。 “你，你别急，我跟你一块儿找！” 梅香这次没有说什么，只轻哼一声转身跑开了。 许杏儿看了一眼，掉头往另一个方向寻找，“大奶奶……” 两人在这边拌过嘴，另一头洛玉已经装满背篓，看着自己的收获，乐的合不拢嘴。 她正乐呵，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扑倒在地，“哎哟——” 许杏儿听着动静过来，她原本以为摔倒只是一种可能，没想到还真的会摔倒。 “大奶奶！”许杏儿丢了手里的竹篓，忙上前搀扶。 洛玉已经坐起身，顺着她的手站起身，“我没事，快，快，我的橘子！” 手心灼热一片，被小石子沙砾划了皮，洛玉无暇光顾，看见散落一地的橘子心疼不已。 这些橘子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各个都圆滚滚的，这一摔虽然没皮开肉绽，但橘子皮被小石头硌出一些小坑，憨态可掬的形象不复存在，有的只是坑坑洼洼。 “我的橘子……” 洛玉嘴角下撇，泪光涌现求助的望向许杏儿。 “……没关系，把摔坏的吃了，一会儿再摘。”许杏儿僵硬的说。 昨天曾见过这位大奶奶一面，当时只觉得她貌美若神女、身份高贵。今日一路走来，对这位大奶奶，许杏儿又有了新的认知，譬如看起来不好拿捏，实则为人亲和，实际上，还有些…… 孩子气？ 许杏儿把橘子都捡回来，品相有损的一一挑出来，她手有些脏，但并不在意，剥开一个橘子，用橘子皮把手擦了两下，就把橘子塞进嘴里。 吃相也很豪迈，一个偌大的橘子三两口就吃完了。 许杏儿腮帮子高高鼓起，一边吃一边眯着眼睛冲洛玉笑：“很甜。” 洛玉被她感染，和她一起盘腿坐在地上，剥开橘子大吃特吃，“嗯！很甜！” …… 与许杏儿在山道上分别，洛玉带着梅香往回走。 一路上，梅香都在喋喋不休。 “疼不疼？奴婢回去就找药给你包扎！” …… “大奶奶日后一定要时刻将奴婢带在身边……” “大奶奶……” “大奶奶……” “好了梅香，我知道了。”洛玉心情不错，也并不觉得手上那点擦伤有什么。 两人走到院门口，洛玉眼尖看到门口的金宝，步子不禁加快许多，“金宝，大爷回来了？” “请大奶奶安。”金宝笑着点头，“才回来……” 他话未说完，面前已经不见大奶奶身影。 梅香拎着两背篓橘子气喘吁吁站在山道上，“快、快来帮忙，累死我了！” 第64章 姑爷姑奶奶 金宝赶紧上前接过背篓，两人并肩往院里走，“怎么样？大奶奶玩得可高兴？” “高兴是高兴，就是受了点伤，庄子里可有金疮药或者跌打损伤的？” 金宝忙道：“有，一会儿我给你拿。” 刚才看大奶奶也不像受伤的样子，难道受伤的是梅香？ 金宝上下打量梅香，梅香擦去额头上汗珠，抬眼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你看我做什么？” 梅香长得不差，这会儿小脸红扑扑的，更多了几分艳丽，看起来比平时更好看了。 金宝脸微微一红，也不说话，提着背篓几步跑进院里，没了人影。 梅香：？ 洛玉果真在房里看到李邑了，他躺在床上睡得很沉，眼底有明显的淤青，看起来昨晚一夜都未入眠。 许是太过疲累，他中衣松松垮垮套着，刚沐浴完头发湿得都能滴出水来，偏他就这么躺着睡过去了。 洛玉找来两天干棉布，一条垫在李邑脑后，另一条则开始细细擦拭他发间的水珠。 每次沐浴完，他都没有擦头发的习惯。 这个不是一个好习惯。 梅香端着装有金疮药的托盘进来，“大奶奶，奴婢给你上药来了……” 洛玉食指抵唇，“嘘！” 梅香立即会意，走路步子都轻了不少。 “药先搁桌上，帮我打盆热水来，然后你下去歇着就行，我小憩一会儿。” 梅香点头，转身去打水。 李邑头发差不多擦了半干，洛玉把热水端到屏风后面，换了身衣服又擦了身子，而后莲步走近床畔爬到里侧。 躺下之后，她拉过李邑的一只手环在自己腰间。 香香软软的小姑娘钻进怀里，李邑眼睛支开一条缝隙，隐约看到熟悉的轮廓，他眼睛再度合上，只是手紧了紧，让小姑娘更贴近了自己一些。 “李、李邑，你醒着么？”洛玉脸红了，小心脏扑腾扑腾跳着，耳畔他呼吸平稳绵长，是睡熟的。 轻轻吐出一口气，洛玉抿唇一笑，就这么靠在李邑胸膛，沉沉睡去。 翌日晌午，李家马车辗转到太傅府门前停下，洛玉搭着李邑的手下了马车，自有小厮上前敲响了太傅府的大门。 开门之际，门房探出头来，李邑已经转头吩咐过，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厮抬着箩筐、木桶走上前来。 “姑奶奶安，姑爷安！”门房赶忙行礼。 洛玉摆手，“不必多礼，且叫几个健仆过来，把东西送去大厨房。” “是！是！”门房忙应声，转头找人来搬东西。 等人过来搬东西，他不禁侧头多看了两眼，那筐里的金皮橘子水灵灵的，散发一股水果特有的果香味，一想到橘子酸酸甜甜的味儿，门房喉咙动了动，把口水又咽了回去。 正打量着，又听见另两个奴仆子手里的木桶传来水声，仿佛是鱼儿跃出水面的声音，门房伸长脖子一看，呵！ 好家伙，哪里是鱼儿，竟是螃蟹！ 瞧那个头……半月前，府里也采买了几桶江南来的秋蟹，个头可没这般大。 又看见桶里几只螃蟹挥舞着大钳子你来我往，跟争夺领地似得，水声愈发大了。 门房转过身，笑脸相迎道：“姑奶奶今儿回来可是赶巧了，今儿大爷休沐，老爷也下衙回来了，都在家呢！” 第65章 徐姨娘 洛玉让梅香把自己摘的那两个小竹篓的橘子提下来，听他这话，心里有些高兴。 随手从竹篓里捡了两个橘子丢给门房，莞尔一笑道：“那是赶巧了。” 说罢，与李邑对视一眼，二人笑着并肩走入门内。 往日洛玉性子急躁暴戾，这些奴仆子们见她突然笑得这般亲和，不禁愣住了。 竹篓不大，但两个竹篓都装满橘子，也得有六七斤，梅香觉得沉便塞给金宝提着。 她推了金宝让他跟上主子，金宝敢怒不敢言。 梅香得意一笑，路过门房时，哼哼道：“这可是大奶奶亲手摘的橘子，便宜你了。” 橘子是应季水果，京都也有贩卖，莫约六十五文钱一斤，一斤五六个，李邑他们带回来的橘子个头都不小，估摸三四个就有一斤重。 且不说门房每日要站班值守，就说价钱，他一个月月钱也不过五百文，这橘子还真不舍得买。 故而梅香说完后，门房捧着橘子立即陪笑道：“小的谢过姑奶奶赏赐！” 梅香下巴微抬，这才提步小跑跟上金宝，听见金宝嘟囔着她太慢云云，少不得又瞪了他几眼。 太傅府依旧是那些格局摆设，但一路走来，洛玉还是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不光是她，李邑亦是如此。 那些个丫鬟小厮干起活来各个手脚麻利，每个人都专心忙自己的，眼睛只盯着自己管辖的一片田地，见有主子路过才会走近几步躬身行礼，等人走了，又回到自己的岗位。 规规矩矩，再不像从前那般，趁主子不注意的时候，在角落里偷瞄做小动作。 洛玉心道：看来上次事后，爹爹将府中众人都已整顿过了。 她正想着，人已经踏入大厅正门，很快后头跟着进来一个头上戴着金丝如意攒珠髻，身着蝶戏水仙墨绿窄褙袄的妇人。 妇人恭恭敬敬冲洛玉行了一礼，“三姑奶奶，三姑爷。快，快请里面上座！” 洛玉微微一愣，“徐姨娘？” 徐姨娘微笑颔首，请洛玉和李邑上座后，才娓娓道来，“姚姨娘近日闭门礼佛，府上庶务老爷暂时交由妾身打理。眼下老爷正在书房会客，所以……” 所以她才会过来接见李邑和洛玉。 洛玉从她口中获取不少信息。 也不知爹爹用了什么法子，竟能逼得姚姨娘交出掌家权来？ 礼佛么……那就是变相禁足了。 徐姨娘三十有二，性子沉稳喜静，往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极少出来，更别提插手管旁人的闲事。又许是操心的事儿少，人瞧上去要比姚氏年轻许多。 那皮肤白皙嫩滑的，就如同才新婚不久的美妇人一般。 平日徐姨娘虽深入简出，在府中是少有妥帖的性子，方才一路走来见那些下人老实本分的模样，洛玉便知她是有几分手段的。 当下便道了一句，“辛苦了。” 有个人能将姚姨娘约束一二，洛玉很高兴。 徐姨娘能打点好家务不让父兄烦心，洛玉更是乐意见闻。 往日姚氏会为了洛淇洛漓姐妹二人折腾出一堆事，如今徐姨娘当家，她尚无子嗣，想来处理事情时也会尽可能公正、端平一碗水。 第67章 考虑孩子 想到这里，洛太傅心里好受许多。 只是，很快，想起另一件事，洛太傅愁容缠上眉梢，以至于洛玉与其对话时，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爹爹？” 洛玉叫了第三遍时，洛太傅仍除外神游状态，洛玉不禁秀眉轻蹙，面露担心。 李邑看了，伸手将她放在小几上的手握住，随即宽慰一笑。 洛玉微微一愣，随后眉头舒展，也露出浅浅笑意，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徐姨娘轻轻推了一把洛太傅，提醒道：“老爷……” “嗯？”冷不丁被推了一把，洛太傅回过神来，见厅内几人都看向自己，他才意识到方才自己有些失仪，遂轻咳一声，“玉姐儿随我来书房一趟，我有些话要嘱咐。” 而后，洛太傅起身先行一步。 徐姨娘有些尴尬。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把姑奶奶带走了，就留姑爷在这等着算怎么一回事？她这后宅妇人留下招待男客也说不过去啊。 徐姨娘叹了口气，见洛玉还没动便道：“昨日大爷回来，说想见见姑爷，妾正想递帖子呢，今儿姑爷正好来了，妾便让人请大爷过来。” 言下之意，便是让洛玉不要担心。 洛玉莞尔一笑，“有劳姨娘。” 遂又看了李邑一眼，这才莲步离去。 徐姨娘刚唤来小厮，门外就跑来一个清秀少年，“青竹请姨娘安，请姑爷安。” 洛长辞是太子伴读，而青竹则是洛长辞的书童，徐姨娘不敢怠慢，“可是大爷有什么吩咐？” 青竹微微颔首，“正是，我家大爷听闻三姑爷来过，特遣小人过来一趟，请姑爷过去说话。” 徐姨娘扭头看李邑，征求他的意见。 李邑冲徐姨娘颔首微微一笑，起身道：“且带路。” 这大舅子明显端着架子，看起来就不太好搞。 李邑跟在青竹身后慢慢走着，心思百转千回，猜想一会儿可能会遇到的种种可能。 洛太傅，书房。 进书房后，洛太傅交手于背，站立许久没有言语。 洛玉等了又等，便主动开口询问：“爹爹可是被琐事缠身？” 洛太傅这才想起来，书房里还有一人，他刚让玉姐儿同他过来说话的。 暗骂一声老糊涂。 洛太傅转过身来，“有些话本不该为父来说，只是你亲娘早逝，徐姨娘又才掌家，让她说，她未必敢。” 洛玉道：“爹爹但说无妨。” “你与李邑成婚已有数月，且李邑又是独子，是否该考虑考虑，要个孩子。” 为李家绵延香火是其一，其二则是洛太傅自己的考虑。 焉能知李邑对玉姐儿的宠爱能到几时？可若有孩子傍身，日后便是李邑移情别恋，玉姐儿总是有依靠的。 洛玉脸颊通红，咬着嘴唇低下头去。 这话，徐姨娘确实不敢说的。 只是想要孩子哪有那般容易，且不说现如今她和李邑都还未圆房…… 当然这些话不能对洛太傅明说。 洛玉故作羞怯，撒娇道：“爹爹……有孩子自然是好，只是、只是总要讲个子嗣缘分不是，急也急不来……” 洛太傅也只是提点，见她害羞，就转了话峰，问道：“他待你可是真的好？” 第68章 庶子和信物 上次洛太傅又单独敲打李邑，觉得李邑各方面都不错，但还是想从自己女儿嘴里听到肯定的话语，才能放心。 “他对我很好。”洛玉轻轻点头，笑容明媚，“我原以为商贾人家俗不可耐，可真身临其境时，又是另一番天地，爹爹可知李……夫君都做了何事？” 洛玉将前两日庄子上的所见所闻细细道来，洛太傅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也不好坏了女儿的好兴致，便在洛玉说完后，他轻笑道：“他倒是个心善的。” 若不是心善之人，会收养那么多孤儿孤女？ 想到这里，洛太傅眼中闪过一起暗茫，遂嘱咐道：“他既待你好，你也不可再任性妄为。李邑平日忙于生意，那些孩子的事，你也可尽尽心，为他分担一二。” 洛玉稍有迟疑。 那些孩子自有庄子上的人照顾，不过爹爹向来深谋远虑，这般说总有他的道理。 爹爹总不会害自己。 “爹爹说得极是。”洛玉轻轻点头，不由得对此事上了些心思。 话说到这里，洛太傅又是一叹。 见洛玉望过来，他道：“卢少卿你可知？” “可是那位掌刑狱案件审理，官四品的卢少卿？若是，女儿略有所闻。” 洛玉深居闺阁，对外面的消息了解并不多，对这位卢少卿略有所闻还是因为上辈子曾有一例案件牵扯李家，李邑前后奔波数月，更是在牢中走了两遭。 民间纠纷县衙便能解决，却因洛淇暗中设计，案件迟迟不能结案。 无法，县老爷只好上报，当时接手案件的便是这位卢少卿。 洛淇设计李邑，大抵是因为和洛玉之间的私人恩怨，故而即使在李邑面前拉不下脸面，洛玉也费了些心思从中周璇，原以为那位卢少卿会忌惮太子一方的势力，从而偏颇洛淇，结果却是令人意外。 洛玉从回忆中回过神，“爹爹怎么突然提起卢少卿来了？” “卢少卿家有三子，其中一庶子今年十八已考得举人之身，皇上赐官职同知，年后便去礁都任职。” 这架势是要说亲了，眼下府中到适婚年龄的姊妹也只有洛璃一个。 洛玉惊了一下，“爹爹莫不是想给四妹妹婚配？” 上辈子洛漓嫁的可不是卢家，而是太子门卿郭扬景。 “我有此意，她未必肯。”洛太傅叹气坐到案前，从暗格中抽出一方巴掌长的木盒递给洛玉。 洛玉打开一看，是一枚淡蓝通透的玉珏，雕刻花纹繁琐，仔细看去，竟是一对展翅云端的仙鹤，洛玉伸手摸了，顿时一股暖意袭上指尖。 蓝色翡翠有许多，玉却罕见，更别提这枚暖玉。 “我曾救过卢少卿一命，此物乃卢少卿所赠信物，因有约定在先，若漓姐儿乖乖听话，这事必然能成。”洛太傅将洛玉脸上惊讶之色尽收眼底，“太傅一职虽处高位却并无实权，漓姐儿嫁过去实属高攀，偏偏……” 洛太傅又是叹息一声。 偏偏有个拎不清的姨娘，眼皮子浅显只看目前利益，几个女儿都叫她引了歪路。 如今看来，反倒是玉姐儿最为出色。 第69章 勾引 她虽再与皇权无缘，却未必不是一桩好事，至少，脱离权势的大染缸，她能安稳一生。 洛玉把盒子放回桌面，垂着头道：“爹爹不如先将那位卢公子引荐与四妹妹，若他们自己看对眼，说不得能省下一番功夫。” 言下之意，若不合眼缘也不必强求。 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洛太傅懂，他叹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你且去。” 洛玉服了服身，“女儿告退。” 她转过身，杏色裙角在空中荡出一抹浅浅的弧度。 自己出嫁匆忙，爹爹却为庶妹费尽心思，饶是知道他的为难，洛玉心里还是有些闷得慌。 洛漓与洛淇不同，洛淇看得长远，能隐忍眼前苦难憋屈，洛漓却不行，她眼中只有富贵权势，哪怕知道与那位卢公子结亲后的好处，只要一个“庶子”的名头在，她就绝迹不会点头。 洛玉实在太了解不过了。 不过这样也好，洛淇固然心思狠辣，手段高明，但她也是有软肋的，姚氏和洛漓便是她的软肋。 这辈子已然和上辈子的经历有了出入，洛玉不由多想了几分，眼下洛淇已经丢了矿山一大利器，再有洛漓这个猪队友，她还能走多远呢？ 行到门口，梅香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守候，洛玉见她手中背篓，伸手接过重新回到书房。 “爹爹，这是我在庄子上亲手摘的橘子，您尝尝！”她笑容诚恳，神情讨好有邀功的成分在，洛太傅不由失笑，“好，爹爹尝尝。” 说罢，伸手就剥了一个橘子，取一瓣送进嘴中，果真一阵甘甜。 洛太傅看着洛玉，顿感欣慰，“有心了。” 这个女儿是他的软肋，往日他忙于政务鲜少有时间亲自教导，如今闲暇下来，女儿已嫁作他人妇。 他终对这个女儿有些亏欠。 …… “三姐姐好像生我的气了，邑哥哥，你能不能帮帮我？” 洛漓视线不时从李邑脸上划过，一双眸子像注了水光一般雾蒙蒙的惹人怜。 她今日穿着鹅黄色金绣枫叶蝶褙子，搭配桃红挑线裙，巴掌宽的封腰将纤细腰肢完美展现。 此时站在李邑跟前，手里还抓着李邑一节衣袖，满面羞怯，饶是如此，却也毫无女儿家半点矜持可言。 他一身月白，面若冠玉，雅如静水明月，依旧如此俊美，声音也一如既往的好听。 洛漓忍不住微微低头羞怯又无措，扭着男子袖摆想放开又不舍得。 李邑微微蹙眉，左手往后缩了一下，仍没能将衣袖抽回。 他没想到上次在家门口遇到的姑娘，竟是洛玉的庶妹，还是上回与洛玉发生冲突的庶妹。 这番举动，加之先前在家门口，她看他的眼神，李邑早已察觉不妙，奈何身边只有一个太傅府的小厮并无旁人，他想脱身，着实不易。 洛漓痴迷的望着李邑，目光略有些发痴，“邑哥哥……” 她轻咬下唇，嫣红唇畔很快留下浅浅的牙印，似要引人一亲芳泽。 什么邑哥哥邑哥哥的，跟喊情郎似得。 第70章 维护 李邑深潭般的眸子里泛起一丝光芒，稍纵即逝，让人无从捕捉。 他抽了下手，力道比先前大许多，声音清冷有几分疏离隐有些许不悦：“四姑娘请自重。” 然而，洛漓非但没有松开那节袖摆，反而顺着力道撞进李邑怀里，顿时泪眼朦胧，情意绵绵望着他：“邑哥哥，我、我只是想让你帮帮我……上回我虽已经登门致歉，可三姐姐心里仍在恼我，我、我也是没办法，我心里也不好受……邑哥哥，你帮帮我……” 若是旁人，恐怕就要溺在这一腔柔情中了。 只是可惜，李邑不是旁人。 “你先站好。”李邑心中烦躁，扶住洛漓肩膀让她站好，正准备后退，身后忽得传来女子怒声。 “漓姐儿！” “李邑！” 洛玉气得手抖，方才听小厮说，李邑去了哥哥那，她在哥哥那边没找到人，便觉得事情蹊跷，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李邑双手钳住洛漓的双肩，似要将洛漓揽入怀中。 洛玉一颗心猛然提起来，她心里乱成一团，步子也迈不动了，还是梅香几次催促，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只是没想到，除了洛漓，还有一人在。 洛玉侧眼看去，长廊垂花门那头，洛淇正愤怒看向洛漓李邑二人，那眼神像是要喷火一般。 似乎感觉到洛玉视线，她视线扫向这边，二人视线撞上，皆不服输互瞪一眼，而后，齐齐迈步向那两人走去。 “邑哥哥……”洛漓看到两人有一瞬间愣住，反应过来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搂住李邑的一条胳膊，撒起娇来，末了不忘挑衅看洛玉一眼。 李邑伸手推洛漓，推了两下没把人推开，顿时笑容发苦：“玉儿……” 小姑娘小脸紧绷，已然是生气了。 “邑哥哥？”洛玉看也不看他，笑盈盈的看着洛漓，小手蜷在胸前捏了捏，“好吃不记打？” 那笑容透着一股子冷意，洛漓心生寒意。 似是条件反射，洛漓松开了李邑的胳膊，等她反应过来再想去拉李邑时，洛玉已经护小鸡的模样，紧紧把李邑护在身后。 洛璃撇嘴，颇为委屈，“天下哪个男人没有姬妾，更何况我还是姐姐的妹妹……姐姐这般提防我，委实太计较了些……” 一语双关。 洛玉眼底闪过一眸讥诮之色，“三妻四妾固然正常，可也没见哪家妹妹要爬姐夫床的。你这般不知廉耻，显然是姨娘没把你教好，既然如此，我便代替姨娘，好好教教你礼义廉耻。” 说罢，扬手就要扇洛漓巴掌，手腕却被人从后方抓住。 洛玉回头不可置信看李邑，美眸中隐含泪光不肯落下，“你也这般想？” 她有她的骄傲，即便洛漓踩着她的底线反复横跳，她也不愿在她面前示弱。 眼泪只会助长敌人的气焰。 洛漓被骂，心有不悦，如今见此，心下一喜，心道：果然，天下没有哪个男人是不偷腥的。 想归想，她又轻咬下唇，波光粼粼的眸子望向李邑，“邑哥哥，你不要怪姐姐，姐姐也是为你好……” 方才还说致歉，如今字里行间的挑拨，也不知道这洛四姑娘演的哪一出。 李邑捧着洛玉的小脸，清冷的眸子与她对视，声音极其温柔：“你打她做什么？手不疼？” 第71章 洛长辞 小姑娘撇过头，不满的崛起嘴。 小姑娘皮肤娇嫩吹弹可破，李邑不敢用力，只用拇指在她唇上蹭了蹭，便转过头去。 他侧头看洛漓，忽然笑了：“四姑娘所言极是，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乃常事，只是某不才，娇妻美妾不敢妄想，此生只愿与玉儿一生一世一双人。” 洛玉：……嗯？ 她知道他不会纳妾，可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觉。 一种令人心胸澎湃，小心脏扑腾扑腾的跳着，感动又欢喜。 洛漓：？？怎么可想象中的不一样？ 洛漓脸上笑容一滞，“什、什么？？” 她面露不信，但见他神情恳切，显然说的是真心话。洛漓还想说什么，身子已被人强制转了过去，而后“啪”的一声。 脸上火辣辣的，挨了一记巴掌。 洛漓正想发作，抬头见打自己的人正是一母所出的姐姐洛淇，委屈至极，“你，你打我！” 她虽是庶女出身，因姚姨娘掌家，自由千娇百宠长大，从来没受过什么委屈，近日却因洛玉的缘故，屡次遭遇责备。 先前被洛玉打，如今又被亲姐打，顿时委屈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洛淇喘着粗气，大冷天的，险些没让她气闷过去。 她眼神凌厉一扫，“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四姑娘扶回院里休息！” 丫鬟会意，上前半扶半强迫的架着洛漓往内院走，洛漓落了这么大的脸子，早已没脸留下，当下甩开丫鬟的手，哭着跑开了。 洛淇蹙眉，随后看向洛玉二人，微微点点头算是问好，“让你们见笑了。” “自家人何来见笑一说。”李邑皮笑肉不笑，余光打量身边的小姑娘，刚才还紧绷的小脸此时红扑扑的，低头不敢看他。 这副模样更加惹人怜爱。 李邑心中一动，赶在洛淇开口前，先开了口，“家中还有琐事，便不在府中留饭了，告辞。” 语毕，牵着洛玉的手往外走去。 出了这么大的事，青竹也不好阻拦，只好弯腰恭候他们离去，然后快步回去和洛长辞汇报此事。 洛淇气得倒仰，身边婢女云香连忙将她扶住，轻声劝慰，“姑娘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洛淇深深看了一眼那二人离去的方向，面上已经平静，只是袖摆下绣线帕子扯得咯吱作响。 昨日皇上寿宴，太子献上兰花得了赏赐，回来后一直很高兴，她吹了半宿的枕边风才求得太子提她为侧妃。 今早太子已经上书皇上，虽结果还未出，但总归是她想要的八九不离十。 本想同姨娘、妹妹说说高兴一番，谁料洛玉也回来了。 洛淇心思百转，不乏有在洛玉面前炫耀的意思，哪知炫耀的话没说出口，就撞上那么一出“好戏”！ 真是把她的脸都丢尽了！ 洛淇闭了闭眼，“罢了，去四姑娘院里看看。” 与此同时，太傅府祥云院。 洛长辞交手于背，背光立在窗边，身姿挺拔，一身宝蓝银绣线竹叶暗纹的宽袖长袍，黑色的长发随风飞扬，衬得他玉树临风，高贵炫目。 一生一世一双人么？ 洛长辞垂下眼睑，眸光深沉，“他真如此说？” 青竹道：“确实如此，想必姑爷待姑奶奶是好的，只是四姑娘那边……即便感情再好，若长此以往，姑奶奶夫妻二人之间也生嫌隙。” 第72章 卢三爷卢琼林 “玉儿那虎犊子的性子，有个能镇得住她的也是少见。”洛长辞眉目含笑，随后嘴唇蓦地抿成一条直线，神情冷峻，“我听闻父亲近日正愁给四妹寻如意夫婿？相的可是卢少卿的第三子，卢琼林？” 青竹思索片刻，方才道：“卢少卿虽有三子，但庶子只有一位，想来就是他了。” 洛长辞踱步到书案旁坐下，提起狼嚎毛笔龙飞凤舞写了一份帖子，递于青竹，“我与卢三爷有些交情，今日正好沐休，便请卢三爷过来一叙。” 青竹作为书童，平日跟随洛长辞出入皇宫，对皇子、大臣之间的琐事了解一二，仔细一想便察觉其中不妥。 青竹担忧道：“大爷有意促进这桩婚事？可若是如此，太子那边……” 大姑娘如今是太子侍妾，且颇受太子青睐，日前还得到消息，大姑娘有意拿捏四姑娘的亲事去稳固太子门下一客卿。 若他家大爷出手搅和大姑娘好事，难保大姑娘不会给太子吹枕边风。 届时，莫说太子伴读，只怕日后他家大爷仕途都要堪忧。 将狼嚎毛笔搁在砚台上，洛长辞道：“不必多言，此事我自有分寸。” 洛淇的性子他知道，看似温婉贤淑，实则内心渴望权势，野心庞大，为了达到目的善恶不分，其心狠程度远胜于屠夫。 难以想象，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竟是洛氏女。 洛长辞敢这么做，心中确实有自己的考量。 洛淇虽然心狠，但如今她在东宫尚无根基，且还需母族支撑，即便恼他横插一刀，也未必敢言。 青竹见主子已下定决心，便不再劝，将帖子收入袖中，转身离去。 “姑娘。”主子在屋里哭，院里丫鬟大气不敢喘，见洛淇过来，云锦忙上前行礼。 只是斟酌再三，也只唤了一声姑娘。 出阁前洛淇是太傅府的大姑娘，如今虽入太子府但尚无位份，侍妾本就是奴才，因她颇得太子宠爱，东宫那些太监宫女才恭恭敬敬称她一声洛姑娘。 如今回到府中再听到这样的称呼，就仿佛在提醒她一般。 洛淇脸色不太好，轻轻颔首道：“四妹怎么样了？” 云锦咬了咬唇，低头不敢说话。 云香是个机灵的，见主子心情不好，上前就要呵斥两句，忽闻屋里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声音，紧接着四姑娘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水呢？一群没眼力劲的东西，想渴死本小姐不成？” 洛淇哪还有不明白的，这是还气着呢。 摆手让人在门口侯着，洛淇推门而入。 屋内地面一片狼藉，摔了满地的瓷器。 洛漓正趴在床上生闷气，听动静回过头来，见是洛淇，她一翻身卷着被子面朝床里侧。 洛淇叹气，关了门走近床边坐下，“你这丫头，怎还这般不懂事？上半月禁足白禁足了不成？半分长进没有。” “我就是不懂事！就是没长进！你管我做什么！” 被子里传来呜呜呜咽声，洛淇心软，不忍再责备她，轻轻扯了扯被子，道：“方才是我一时心急，我也是怕你走歪路。我在东宫得了好的，眼巴巴就给你送回来了，我这般待你，你怎得就不知我的真心？” 第73章 姐妹争吵 洛淇虽心狠，在东宫为了获得太子宠爱也使过不少手段，可在亲娘和妹妹身上，她总有前所未有的耐心。 许是她态度恳切，洛漓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肿着眼睛紧盯她，“可你不该打我！” “姐姐是怕你为了那丫头的事折了自己，不值当。”洛淇将她脸上粘着的发丝扶到耳后，“你年纪不小了，婚事理应提上日程，如今姨娘不再掌家，你的倚仗便又少了一份，若此时不规矩着点，恐惹爹爹生气，将你随意许了人家。” 姚姨娘不能依靠，眼下洛漓想嫁个好人家，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她这个姐姐身上。她自是有心照拂，就怕她这妹妹不听她的话。 洛漓立即爬起身，紧张的抓住洛淇的手，小脸满是惊慌，“不成！姐姐，你要帮我！我不要嫁给别人，我要嫁李邑！” 洛淇原还笑着，听这话笑容蓦地敛去，“你说什么？” “我要嫁给李邑！” 李邑生得俊朗，声音好听，待人又温柔，且李家富贵。 洛漓觉得，李邑哪儿哪儿都好，可一想到，如今享受那份好的人是洛玉，她心里就觉得不甘心。 “姐姐，你帮帮我！” “方才我说什么？你不该为了洛玉把自己折进去！”洛淇面上冷静，声音却尤为隐忍，“漓姐儿，我总是盼着你好，此次回来也是有事与你说。今日太子已经上书提我做侧妃一事，皇上不日便会批准，待我成了侧妃，你还愁挑不中好人家？” 且不说，那李邑已经娶了洛玉，洛漓再过去，也只有做妾的份。 若是高门妾也罢，她绝不容忍自己的妹妹嫁作低门妾！ 洛漓摇头，执意道：“我就要李邑，只要李邑！” 洛淇气得脑仁嗡嗡作响，努力压下怒火劝解，“商贾人家有什么好的？待你日后加入高门，伸手一呼百应……” 话未说完，洛漓打断了她，“商贾哪里有那么差？权势可以一呼百应，银子亦是如此。权势可以让人下跪，旁人俯首称臣，富贵亦能如此！” 洛漓见洛淇脸色不看，遂放软声音反劝道，“姐姐，人各有志，况且，我喜欢李邑。” “胡闹！”洛淇一把将她挥开，怒气再也忍不住，“你忘了我们的计划吗？一开始怎么说的？如今我根基尚且不稳，姨娘在府中如履薄冰……我不求你做我的助力，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儿女私情来寒我的心！” “你将我与姨娘二人置之何地？”洛淇一拍案几，“如今你翅膀硬了，什么话都敢说了！商贾是什么样的人家？你平素最瞧不上的就是这样的人家！如今怎么还自甘下贱！” 洛淇话说得极重，洛漓脸色煞白，抖着嘴唇没说话。 洛淇也怕她一时任性走错了路，也就不像往日那般哄着她了，“姨娘身为妾室，在府中寸步难行，你且瞧瞧她的境地，再设想一番你日后的境地。” 洛漓委委屈屈的：“姐姐总说妾室不好，可如今你不也是太子侍妾？即便成了侧妃，也还是妾！可我不同，我若嫁了李家，总有千万种法子让那贱丫头消失，她死了，我还愁坐不上正室之位？” 第74章 宗祠修缮 “混账话！”洛淇气急，抬手作势要打，见她畏惧往床畔里侧缩了又缩，已无退缩余地，终是不忍撇过头去，“我的出身摆在这里，即便运势再好，太子即位登基，最高也只能是个贵妃。可天家妾岂是寻常人家能比的？” 洛淇看了她一眼，唉声叹气道：“今日我话已与你摊开揉碎了说，你若还不能领悟我的一番苦心，日后吃了苦，莫与我哭。” 说罢，起身推门离去。 两姐妹不欢而散。 洛漓望着床边小几上的东西，眼泪再度落下。 那是今日洛淇带回来得九连环，由上好珊瑚玉所制，是皇宫里皇子帝姬们把玩的物件儿。 姐姐确实事事为她打算，她不忍辜负姨娘和姐姐的期待，可让她就此放手，又如何能甘心？ …… 马车慢下来，很快，外面传来梅香金宝的声音，“大爷，大奶奶，咱们到家了！” 洛玉小脸红扑扑的，挣扎从李邑怀里出来，率先掀了帘子出去。 身后李邑笑得无奈。 上马车时还满腔控诉，他不过亲了亲她，小姑娘就立马原形毕露，晕乎乎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洛玉搭着梅香的手飞速往连竹轩跑去，李邑则在路过垂花门时，被李达拦下。 “大爷，这两天二老爷那边过来递了好几回信，说等您回来，请您过去一趟。” 李邑点头。 这事他知道，只是前两天在庄子里耽误了一下，如今回来，便不能拖下去了， 他转身才走两步，李达追了上来，“昨日老宅来了人，说宗祠修缮，族里各家各户有人出人有钱出钱，大爷您看这事？” “这事交给大奶奶处理。” 李达忙应是。 李邑斟酌了一下，又道：“待大奶奶做出决定，给老宅那边回信前，你且过来告诉我一声。” 李达一听这话，就知他的用意，笑道：“是，我这就去办。” 连竹轩偏厅，李达将事与洛玉一一说明。 洛玉坐在太师椅上，用茶盖轻轻撇去浮沫，轻声问道：“此事大爷如何说？” “大爷说，全凭大奶奶做主。” 洛玉点点头。 修缮宗祠乃是大事，只是两辈子加在一起，她少有插手李家内务，故家族一事了解并不多，因此，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老宅基地在何方？往年两边可有走动？” “老宅在江夏郡，族里大多都在那边。至于走动……这些年大爷不曾回去过。”李达如实答来，见大奶奶陷入沉思，他提点道：“不过每年两边年礼都不曾落下。” 洛玉心中有数，又问：“族中可有人入士？” 商贾不能入士，但家业大了，总也要依靠，若族中有人入士，也可多帮衬一二，日后相互庇佑。 “去年听说有位小相公考了禀生，若无意外，想来今年年节礼时，新消息便会一起带到。” 禀生乃院试头名，能考中头名想来文采不差，不出意外，今年应该能听到那位小相公考中举人老爷的消息。 考中举人便入了士大夫阶层，可免除差徭，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等特权，也算有了大出息。 洛玉颔首，又问了几句往年两边年节礼送了什么，了解清楚后才下定论。 第75章 金瓜子 “修缮宗祠四百两，额外再拨一百两与那位小相公家里，请他家中父母务必好生培养。再拨二百两给各位族老添置体面衣裳，所有剩余且由他们自行安排。” “是。”李达负手一鞠，转身准备安排下去，洛玉忽然喊道：“等等。” 李达退下脚步，洛玉道：“老宅那边可有族学？” 入夜李邑尚未回府，方氏那边的礼先一步送来。 桌上一共六个托盘，前四个托盘里头自是女儿家喜欢的珠钗首饰，最后两个托盘里，竟是满满两托盘的金瓜子。 方才梅香揭开红绸时，还吓了一跳。 梅香问道：“也不知二太太什么用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金瓜子可不是寻常人家打赏人用的，即便在李家，也没有。 洛玉淡淡一笑，“请人帮大忙，自然要先出血贿赂一番。” 梅香愣了一下，“奶奶的意思是，二太太有事相求？” “笨丫头。”洛玉睨了她一眼，“她求的是大爷，估摸大爷不肯松口，这才找到我这里来了。” 梅香羞愧得面红耳赤，这方面她没开窍，许些事情总悟不明白，“那现在如何？这些东西，咱们可要收下？” 若是生意上的的事情，大爷不松口，那这些东西断不能收，若是收了，只怕会拉大爷的后腿。 梅香已经准备唤人过来将东西换回去，洛玉伸手拉了她一把，“收，怎么不收？白花花的银子都送到面前来了，不收我可舍不得。” 话毕，洛玉已经踱步到桌前，伸手在那装金瓜子的托盘里抓了一把塞给梅香，“这几日如意阁的人要上门量尺寸，这些你拿着，你爹娘不日便会到府，届时可一起做两身体面的冬衣。” “大奶奶，此事略有不妥。”梅香跺脚凑近她面前，“奴婢有体积银子，冬衣自然少不了，可这银子……” 大奶奶年纪小，往年在太傅府也不曾学过掌家，梅香总怕她迷了心窍，事后又和大爷争论。 洛玉才没把这点首饰放在心里，先后又抓了一把金瓜子把院里当差的丫鬟婆子赏了个遍。院里的人都有，只是她们得到的不过一两粒，和梅香手里扎扎实实的一大把金灿灿的金瓜子，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我乃朝中正一品官员嫡女出身，身份摆在这里，我可不去向她请安行礼，可她却不能不给小辈见面礼。”洛玉端起茶盏，撇去浮沫轻轻抿了一口，有点苦有点涩，过喉之后略带一丝甘甜。 味道醇厚，却不是她喜欢的花茶。 “今儿怎么换茶了？” 梅香忙道：“前些日子搬进连竹轩的时候，大奶奶惯喝的花茶茶盒没拿过来，奴婢刚才见大爷这有岩茶，便自作主张先泡了一些。” 梅香看了一眼洛玉脸色，又低下头去，“奶奶可是喝不惯？” 禧月阁就在一旁，此时过去拿的话也用不了多久。 “无妨。”洛玉黛眉弯弯，笑语盈盈道：“这茶滋味甚好。” 梅香松了一口气，她敢私自做主，也是料想到这一点，凡事只要与大爷扯上关系，不好也成好的。 第76章 换营生 “旁人家的新婚妇都是新婚第二日便收到见面礼，二婶的见面礼足足拖了四五个月，眼下论计较，也只有我计较的份儿。”洛玉回归正题，又小口抿了一口茶，这茶果真是好茶，初时品尝觉得涩口，如今竟越来越甘甜。 梅香也回过味来，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旁的也不多说，从耳室箱子里拿了一本册子出来，就着烛火比对，把桌上托盘里的东西一一记下。 洛玉就在一旁看着，看到册子上提到几间铺子，没忍住问了一嘴，“我陪嫁里头有商铺？” 梅香笑道：“有的，老爷把回元街那几间铺子都划进陪嫁里头，大爷也为大奶奶添了妆，里头有几间铺子，还有许多大爷在宫里得的物件儿，一并都送了过来。” 洛玉点点头。 父兄心中还是惦记她的，从她出嫁时，那六十多台的陪嫁箱子就能看出来。 “我名下有多少铺子？庄子应该也有？庄子又有多少呢？” 梅香把东西记好后，在册子上翻了几页，“铺子有九间，其中六间是旺铺，经营绸缎生意，每月进账不低于六百两。近郊庄子有六处，京都城内别院也有三处。” 洛玉点点头，又问：“除那六处旺铺以外，剩下三间在何处？经营什么生意，每月进账几何？” “那三间铺子里头，有两间在回园街和颐和街交界处，地段不算偏僻，但经营的是瓷器生意，每月莫约进账八十余两，多时也不超一百二十两。还有一间在柳巷那边，做的是糕点生意，只是那边有好几家花楼，除了一些浪荡子弟常去以外，寻常客人要少些，铺子进账极少，时常有亏损。”梅香一边看册子，一边答。 洛玉心中有数，便道：“柳巷那间铺子可以出手，一直赔钱，留着作用不大。” 且因周围花楼环绕，正经客人很少，这样的铺子即便是换了营生，也时常会有亏损。 “至于那两间瓷器铺，留一家继续看风向，至于另一家，可换个营生。” “大奶奶可有什么想法？” “府上近郊不是有好多处庄子么？那些庄子每月都会送来各类时蔬，咱们府上除去要用的，每每总要浪费一些，不如都放到铺子里卖。”洛玉思索片刻，道：“此次不是从庄子里带回来几车橘子么？你速速安排下去，让他们赶紧把铺子腾出来再换个匾额，就可运几框橘子过去试试水。” 梅香面露迟疑，“大奶奶，这么做，会不会有不妥？” 洛玉抿唇，不以为意，“有何不可？如今我是李家的媳妇，大爷这支代代从商，我身为宗妇虽不能抛头露面，但总要尽一点绵薄之力。” 梅香还想说什么，洛玉忙摆手，“好了梅香，入乡随俗，我虽是太傅府嫡出的姑娘，但今时不同往日，总不能一直端着架子。” 要想端着架子也未尝不可，只是那样的话，未必会有放下来过得舒心、幸福。 李邑站在厢房门外，刚好将这一席话听在耳中。他又想起方才李达向他汇报的，有关洛玉对老宅拨款安排，心中略有动容。 他这小妻子虽然年纪小，但为人处世方面还是做的很不错。 “大爷……” 李邑手抬了抬，金宝立即住嘴。 又往门内看了一眼，李邑掉头往外走：“去跟达叔支银子，就说我应了二叔的要求。” 第77章 千果园 金宝连忙点头。 同时心里浮现层层疑惑，方才从二老爷府里出来，大爷不还说二老爷一家人心不足蛇吞象么？怎么突然又改口答应了？ 洛玉想做的，李邑自然支持，当日夜里便飞鸽书信一封，翌日晌午，城外庄子里的马车便进了城。 一共十多辆车，因怕造成交通堵塞，每回只进来两辆，前后十几辆马车折腾一上午，共计运来近百筐的橘子。 着实把洛玉吓了一跳。 李邑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我听说你着手开铺子，便让他们把橘子都送来了。” 洛玉眉头轻轻拧起，“这怎么好？他们忙活一整年，就这么些橘子，你没给他们留些？” “自然留了的。” 洛玉这才放心。 她那铺子的事一早吩咐梅香去办，晌午刚过来回信，瓷器货物大多运到另一间铺子里，店铺差不多空出来，货架什么的都是现成，如今就差匾额。 洛玉犯了难：“差不多都准备好了，可铺子要取什么名字呢？” 京都有名的成衣店名为如意阁，卖首饰的叫珍宝阁，卖胭脂水粉的叫点妆阁。 她这铺子售卖果蔬，想来客人多是贫民百姓，太雅致无人欣赏，太普通又着实俗气。 这可如何是好？ 洛玉在那嘀嘀咕咕，李邑看不下去了，“纠结那么多作甚？不如就叫千果园，来年不是要种果树么？说不定日后铺子里就能上第二、第三、第十种水果，这名字叫起来应景。” 洛玉觉得他说的不错，当下便有些迫不及待，一面命人先抬几筐橘子去铺子里，一面写书信让梅香回太傅府。 洛太傅笔墨丹青一流，匾额题字，洛玉第一时间便开始打自家爹爹的主意。 李府下人被指使得团团转，李邑看着好笑，赶紧把小姑娘拉住，“做生意急不得，你可知做生意都需准备什么？你要会算账，了解市价，要计算成本，而后计算收益……” 洛玉顿时有些窘迫，“我、我算盘打的不好……” 打算盘还是昨夜刚跟梅香学的，梅香虽然掌管她的钱银，但对算盘也是一知半解，这样一来，洛玉便学的愈发费劲。 李邑让下人把橘子先搬进屋里，免得放外头冻坏了，回头遇热容易溃烂。 把小姑娘牵进屋里在书案前按着坐下，他则单独抽出一张宣纸，又从暗格里摸出用棉布裹好的炭笔，用镇纸充当尺子飞快画出板板正正如楼梯型的格子图。 李邑在每个格子里填充细小文字，而后推到洛玉面前，“你将这个背熟，我再教你更迅速的算数法子，日后便不用算盘。” 他说的话，洛玉从不怀疑，当下认真看了起来，嘴唇蠕动跟着念出来：“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一篇读完越发觉得郎朗上口，不用李邑多说，洛玉自己便摸出一些规律。 洛玉认真背着乘法口诀，李邑则翘着二郎腿在窗边的太师椅上坐着，一边品茶，偶尔侧头监督看洛玉一眼。 这时代对女子苛刻，认为她们不该抛头露面，李邑毕竟接受过开放式教育，听到洛玉想开铺子，他很高兴。 与其将洛玉拘于后宅，他更想让她多出去走走。 有一句话怎么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多出去走走，可以放松心情，更能拓展眼界。 第78章 账本 门外金宝过来通传，李邑嘱咐洛玉好好学习不可偷懒，便随金宝去了前院。 庄子里送橘子的马车才走不久，又有几辆马车停靠在李府门前。 是李夯手里的那批茶叶。 昨日李邑给李夯支招，让他折价卖出去他舍不得，让他请炒茶师傅重新煸一遍，晾干水分，虽不能当一等茶贩卖，卖个二等茶叶价格还是可以的，且还有赚头，偏李夯嫌麻烦。 那字里行间的推辞之外，无一不是想将这批茶叶推给他。 可见刘叔的担忧不错。 李邑不是傻子，自然不肯。 李夯越是如此不加掩饰，他越是觉得这份亲情缘分淡薄。 若非听了洛玉那一席话，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金宝盯着下人把一个个麻布袋扛进府中，李邑只扫了一眼，便要离去，马车边一个小厮将他叫住，“大爷且慢！” 李邑面色平淡，抻了一下衣袖，“何事？” 那小厮心知长房这回吃了大亏，大爷难免心情不好，只是他一个下人也不敢多言，只能按照过来时老爷的嘱咐，将一大叠十多本账本搬出来，一路跑到李邑跟前，“大爷，这、这是府中账本，老爷太太命小人一定要亲自送到您手里。” 眼下李邑虽以原价将茶叶买了回来，但他也与李夯言明，长房有了女主人，日后中馈自有女主人打理。先前一直是方氏帮忙管家，账也一直是方氏记的，以后掌家的人成了洛玉，这账本自然也要交出来。 李邑接过账本，“知道了，茶叶卸完就回。” 长房大爷虽然性子一直温文儒雅，但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小厮也怕他会迁怒自己，故而忙躬身点头，“是。” 其他的，半句不敢多言。 与此同时，隔一条街外，李家二房。 房内一地碎瓷片，方氏脸上顶着一个巴掌印，正埋首床榻哭泣，“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老天爷你要这么对我！” “太太快别哭了，大爷今儿归家，看了不好。”方氏的陪嫁周婆子劝道。 “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那老东西如今说打我就打我，如今还要扬言休了我！”方氏抬起头，嘴唇颤抖目露恨意，“柏哥儿回来正好！那老东西要休了我，我就把柏哥儿带回方家去！” 长房独子李邑，二房亦是只有独子李文柏。 方氏打定主意，要是李夯那老东西真敢做出休妻一事，她就让他李家断后！ 方氏脾气臭得很，平日在小辈面前还能端着点，如今只有心腹周婆子在旁，便没了顾忌，句句不离老不死的。 周婆子心中暗叹，这话要是叫老爷听见，两人怕又免不了一顿吵。 周婆子跟了方氏几十年，对方氏性子清楚的很，知她此时说的大多都是气话，便开口顺毛安抚道：“太太仔细想想，便知老爷是为您做打算。” 见方氏面色一下变得难看，周婆子赶紧道：“太太莫急，且听老奴为您分析一二。” “说。”方氏冷脸道。 第79章 二太太 “长房大爷的新婚妇出身太傅府，是顶尊贵的人家，即便那位大奶奶出阁前名声不大好听，但老奴事先打听过，那位大奶奶出阁前十分受宠，单凭这一点，太傅府的人岂能容忍旁人窥探自己姑娘的掌家权？”周婆子道，见方氏陷入沉思，她又道：“届时若他们知道是您插手此事，可还能落得了好？老爷此时将中馈一事交还回去，不禁为您挡了一灾，还得了三十万两银子，原本烂在手里的茶叶也抛了出去，您听听，老奴说得可有理？” 方氏心里合计了一下，知晓长房中馈在手里拿捏不了多长时间，哪怕她不肯交还，硬抓在手里几年，也换不来三十万两银子。眼下确实是他们家得了好处的。 只是方氏仍拉不下脸，强撑着道：“茶叶抛出去又有什么用？虽没赔钱，可也没捞着银子不是？今年下半年岂不白忙活了去？” 周婆子一拍大腿，叹息道：“太太怎么就看不清局势？之前邑大爷没娶媳妇，咱们捏着中馈还能说得过去，如今邑大爷娶了亲，自是要先为自己的小家做打算，与其抓着不放让两家关系陷入僵局，不若顺着眼前局势往下走。有关系在，日后还怕得不了好？但说邑大爷每年送来的年节礼就十几万两银子不值？如今有了太傅府出身的大奶奶，自然给的更多。” 官家出身的都在乎脸面，为了面子好看，给的只会多，不会少。既然如此，何必因小失大？ 方氏心里舒服一些，但仍半信半疑。 那太傅府出来的黄毛丫头当真有那么好对付？ 昨日她遣人送去那老些东西，听小厮回来回话，那黄毛丫头不仅将东西照单全收，面上一句体面话也无。 方氏心思百转，周婆子催促道：“道理太太可以慢慢悟，眼下还是先处理一下脸上的伤，一会儿大爷回来知道您和老爷吵架，又要不愿在家久待了。” 一想到儿子一回家就要走，方氏心里一阵慌乱，什么也顾不得了，忙道：“嬷嬷说的是，快！快让人煮两个鸡蛋来！” …… 让金宝在前面盯着，李邑带着账本回了内院。 进屋时，洛玉还在埋首小声默读，李邑也不吵她，自顾自泡了一盏茶，斜靠在软榻上翻看账本。 原以为这厚厚十几本得看上一会儿，结果才翻几页，李邑就皱着眉头将账本丢回几上。 动静有些大，洛玉抬头看过来，“怎么了？” 李邑不想她为这事生气，遂含笑道：“无他，方才与达叔做了交接，以后府中由你掌家，你要好好学，不然届时应对不过来，当心让人笑话你。” 洛玉心中警铃大响，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只是等乘法口诀背的差不多的时候，她才忽然想起一些事。 原来掌家的不是方氏么？ 她视线在李邑身上划过，继而落在小几那叠账本上。借着交“功课”的名头，洛玉踱步在榻边坐下。 “背完了？” “嗯，背完了。”洛玉胡乱点头，故作不经意拿了一本账本翻看，只一眼，手里账本就被李邑拿走又丢回小几。 “这些都是陈年旧账本，看了费眼睛，等明日达叔重新清点库存，彼时你再看也不迟。”李邑道。 洛玉乖顺点头。 第80章 题字 方才虽然只是一眼，她也看出一些不妥。 奴仆子换季衣裳一人两套，总计五两，府中六十六人，便是三百三十两。 洛玉见过外院那些奴仆子的穿着，一等奴才着青衣细布衫，二等三等则是粗布。 布庄一匹上好的细布不过一两三钱银子，一匹十杖，可做七八套衣裳，算上做工，七八套衣服做下来一共也要不了五两银子，那粗布就更便宜了。 这二房真把人当傻子耍了不成？这账做的，生怕旁人看不出是假的似的。 李邑不容她走神，一手撑着脑袋，一手食指在小几上轻轻点了点，“既然已经背下来了，那我便考考你……就从六六三十六开始。” 洛玉歪头咦了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方才不是说背好了么？从六六三十六开始，一溜往后背，若错一个，便罚打掌心一下，错处超过五处，便罚你到屋外站半个时辰。” “！” 洛玉瞪大眼睛，身子后倾转身想逃。 李邑岂能如她的意，手快将人拉住，捏着小姑娘嫩滑的脸颊，道：“你若连这点恒心都没有，铺子也不用开了。” 往日他都是温文尔雅和和气气的模样，眼下这老狐狸似得，固执又认真，洛玉还是头一回见。 到底不肯服输，她灌了一口茶，清清嗓子，开始背诵：“六六三十六，六七七十二，六八四十八……七九……七九……” 洛玉偷看李邑一眼，心里暗自算了算就接上了。背诵虽有磕磕绊绊，但好歹是记下来了。 “玉儿真聪明。” 错了罚，对了赏。 夸赞的话李邑从来不会吝啬。 李邑将人拉进怀里亲了一口，洛玉脸微微发烫，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两人在榻上闹了好一会儿，时有笑声传进院儿里，外头侯着的小厮丫头都心领神会，退到外院去了。 花楹水榭，莲花池内枯枝败叶早已被人清理干净，水里的各色锦鲤愈发呆滞，洛玉趴在凉亭栏杆上往水里投喂虾米鱼食，它们也只是懒懒游动着，时不时张开嘴巴吃一口。 梅香从前院走来，“大奶奶。” 凉亭内设了屏风挡风，李邑怕她久不看书，猛的用功一回看坏了眼睛，教她一些算数方法后，便放她出来放风，活动活动。 只是天一冷，这些鱼儿不肯动弹，她也没了投喂的心思，懒懒的趴在栏杆上，侧眼看梅香，“都办好了？” “老爷亲笔题字，方才回来时奴婢已经找师傅订制了，三日后便能挂上。”梅香点点头，转头看了周边一圈，见其他伺候的丫鬟离这边有十步多的距离，她从袖口摸出一方锦盒，声音压低许多，“大奶奶，这是老爷托奴婢带给你的。” 梅香将去太傅府求字一事一一说来，原来洛太傅和洛玉观点一致，认为既然已经嫁入李家，为李家分忧实乃常事，故梅香携书信上门求笔墨时，并未为难，利利落落写了“千果园”三个大字，私底下又塞了一个锦盒让她带回来。 第81章 铃兰发簪 临行时千叮咛万嘱咐，让洛玉捏住自己的嫁妆，李家家大业大，用不着她掏私房补贴。 洛玉听完哭笑不得，待打开锦盒见里头厚厚一叠银票和地契，心中惆怅万分似有暖流涌上。 “唉……” 梅香有些动容，斟酌再三忍不住开口劝慰：“大奶奶，老爷打小便疼你，只是政务繁忙能抽出来陪你的时间实在不多……天下男子皆是粗心思，许些细节顾及不上也属正常。大奶奶若还因……若因此与老爷生分，不值当。” 洛玉闻声微微一顿，而后垂眸笑了笑，“此事我自有定夺。” 梅香见此便不再多言，转言说起回府路上的见闻，“今年时兴织锦缎，回来的时候撞见一位小姐，穿着湖蓝色织锦金菊袄儿，下身搭的鹅黄跳线裙，裙摆还绣着嫩绿金菊藤，鲜亮活泼好看的紧。奶奶这段时日长高了些，衣裳都要新做，不若照着花样做一套？穿着定然好看。” 女子爱俏，又事关新衣裳，洛玉脸上露出欢喜神色，却不赞同道：“照着旁人的做算怎么回事？前些时候我见大爷画了一副铃铛花儿的发簪，甚是精致巧妙，我去将画讨来，到时候让绣娘比对画上的绣。” 主仆二人往书房走去，待到书房，洛玉进去后，梅香便在门口侯着。 金宝一上午没见到她，此时见她归来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哪料又收获白眼一枚。 金宝碰了一鼻子灰，委屈巴巴去门口另一边站着。 洛玉说明来意，李邑想了想，道：“此花名为铃兰。” 他摸出炭笔在宣纸上勾勒，寥寥几笔便勾勒出大概裙型，一边征求洛玉意见，一边在纸上裙摆处画上两株铃兰花。 “丹青我只会毛笔，每回描帕子虽用炭笔，但炭笔很硬，总掌握不好。”洛玉埋头看图，一脸稀奇。 古人善用软笔，突然换成硬笔，自然不行。李邑心道。 图纸虽然简洁潦草，但洛玉已经能想象出衣服做出来是什么样，穿出去就是京都头一份儿，还是李邑亲笔为她描的图。 洛玉喜上眉梢，笑得眉眼弯弯，李邑嘴角也微微上扬了一下，深邃的黑眸明亮而柔和。 但对于图纸他仍绝不满。 铃兰花花型神似铃铛，花朵玉白，根茎嫩绿通透，十分符合洛玉在他心中清水芙蓉的形象。 只是光有铃兰还不够，总觉得有些空，没有灵气。 洛玉正看得起劲，忽感头顶一阵阴影，抬头一看，李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跟前。 两人距离很近，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呼出来的气息打在脸上的那股温热，“怎么了？” 她强装镇定，殊不知耳尖已经背叛了她红的彻底。 李邑没说话，突然拉着她的手抬过头顶一用力。 女子身体随着惯性转了一圈，长裙裙摆荡开就像是盛开的牡丹，裙摆越大，绣纹愈发明了，她的腰身越发纤细。 洛玉脚步不稳下一刻便要摔倒，双眸害怕闭上，耳畔突然传来李邑低笑声，紧接着腰身一紧，她被他拦腰坐在案前。 “做什么吓唬我！”洛玉红着一张俏脸不满挣扎，李邑左手在她腰间捏了一把，洛玉情不自禁吟了一声，末了察觉自己发出的声音，小脸霎时红的要滴血，不敢再动。 第82章 设计图纸 “因为玉儿是福星啊。”李邑低低一笑，不可否认，近期他做的很多事，灵感都源自她。 李邑一只手抱着洛玉坐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拿起炭笔，就着刚才的图纸在裙摆处添了几笔，描上云纹。上身领口交叠处也添了几笔，云雾缭绕下铃铛般的花儿若隐若现。 本来因姿势缘故，洛玉很不自在，眼下注意力转移，眉眼弯弯再次露出笑容，“好！真好！” 女儿家罗裙绣样有祥云，这种似烟又似雾的云纹还真是少见，长长一条蜿蜒盘旋，就如同点缀缠绕的花藤，将裙摆空余位置占据，又不会觉得过于繁琐，甚是妙哉。 他呼吸落在耳畔麻麻痒痒的，洛玉缩了缩脖子，忍不住侧头在他怀里蹭蹭，“谢谢你，李邑。” 我很喜欢。 “不如以身相许？”李邑挑眉。 他面若冠玉，半眯着眸子眉头挑起时，自有一派风，流韵味。 洛玉看得面红耳赤，心跳不住加快，“登徒子！”啐了他一口，卷着图纸挣扎下地跑了。 两个人虽然是夫妻，但她每每见到这样的李邑，总克制不住露出羞怯一面，明明很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被胆子占了上风，羞得落荒而逃。 书房的门由外面被带上，李邑一手托腮，抿了下干涩的唇，眸光深沉不同于往日的清明。 沉浸半晌，李邑仰身靠在椅背上，心道：“快快长大……” 这种能看不能吃的日子，真是要把人逼疯。 往年府中只有李邑一个男子，为求方便，衣物都是如意阁拿了尺寸定时送新成衣过来，如今洛玉来了，前思后想，总觉得托外人做，不如自家供养几个绣娘。 她针线活不大好，里衣可以自己动手，外衣大幅度绣花却是不行。不过这样，也总好过事事都要经过外人的手。 且李邑给她描的花样，她总担心自己还没穿上就被别人窥了去。 于是乎，洛玉让梅香闲暇之际留意一点这方便的人员。 梅香连连称是，看见洛玉手里的花，不禁眼前一亮，“难怪大奶奶瞧不上旁的花样，大爷描的花样这样好，届时成衣出来，大奶奶穿出去，京都闺阁女儿定要争先抢后效仿。” “就属你嘴甜，可见平日里我没少疼你。”洛玉笑道。 梅香又说了几句讨巧话哄得洛玉眉开眼笑。 这套衣裙洛玉打算等府中搜罗到技艺精湛的绣娘再动手做，她捧着图纸爱不释手，看了许久后，突然灵机一动，让梅香在小几上铺了笔墨砚台，她对着李邑那副图纸，描了一副男士长袍的花样。 如出一辙的云纹，左肩乃至后背，一只仙鹤展翅俯身向下，嘴里还衔着一支别致如铃铛的花儿。 洛玉换了兔毛笔，让梅香调了赤红与霜色颜料，她沾着颜料在袖口描了一圈环绕红日的霜色云纹，下摆处则又将霜色稀释成雪色，描了许些暗纹。 莫约半个时辰后，洛玉放下兔毛笔，伸手在脖子上按了按，梅香赶忙过来，在她肩膀处轻轻揉捏，嘴里夸道：“大爷画得精巧绝伦，大奶奶也不遑多让。” 第83章 四张图纸 洛玉拿着两张图纸做对比，满意直点头：“这么画下来，两身衣裳是不是也很是般配？” 这幅看起来效果不错，洛玉大受鼓舞，推开轩窗往外看去，直瞧见连竹轩内那一簇葱葱郁郁的翠竹，再就是前院有些远的梧桐树。 驻足瞧了半晌，又回到小几前埋首苦干，莫约到掌灯时分，四幅图纸出炉。 梅香看那图纸新奇不已，“大奶奶着实心思巧妙！” 四张图纸男女各二，一个以枫叶为主题，一个以竹子为主题，不同于市面上拿着蝴蝶画草的花样，这些花样瞧起来更加大气，别具一格。 洛玉高兴归高兴，高兴之余，看着小几上图纸，忍不住轻叹一声，“往日竟也不知，我还有这样的本事。” 若非这几副都出自自己的手，她真的很难相信。 梅香亦是如此，要不是下午一直在旁边伺候看着洛玉一笔一划的画完，她也会怀疑。 “人都说遇到知己，所有思维视野都要比之之前开阔，说不定奶奶是受了大爷的启发？” 洛玉抿唇一笑，脸上露出一抹娇羞之色，她垂下眸子，双颊涌现桃粉。 谁说不是呢？ 只要想到和李邑穿着肖似一样的衣衫，洛玉一双手就克制不住想要绘出更多的花样来，偏偏看到外面那翠竹与梧桐后，脑海中也有了诸多想法，于是乎，这四张图就这么诞生了。 李达动作很快，库房第二日便全部清点好，所有东西统一记在一本册子上，李邑翻了几页便没再看，将册子交给洛玉保管。 他脸色不太好，却什么都没说，洛玉心中对这事隐隐猜到一些，但也不好追问。 府上账务在这次清点后重新拟对，李达把各项支出都写在册子上，至于支出多少，则由洛玉支配。 她才掌家，对这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事也不甚了解，在府中挨个找小厮丫鬟问过话后，仍捉摸不定，遂干脆让人架了马车，回太傅府找徐姨娘请教。 交谈半日下来，洛玉也算收获颇丰，晓得每月支出后头再多加几两银子添头，让下人们觉得吃得饱饭，有月钱拿还额外捞到一些油水，如此才会珍惜手头上的活计，日后办事也会更用心。 取得真经，洛玉也不久留，当下风风火火离去。 丫鬟捧着茶盏走进徐姨娘跟前，看向门口倩影消失不见的方向，没忍住嘀咕一声，“眼见三姑娘是个有福的，旁人过门要熬多少年才能熬到手掌大权的时候，三姑娘嫁过去不足半年便能掌权，且那姑爷一表人才，待她又是极好……” “主子的事岂是我们能议论的？”徐姨娘接过茶盏淡淡道。 她能让府中人信服有很大一个因素，那就是她有自知之明，摆清自己的地位干分内的事，对下人不偏不倚。 错者罚，对者赏，若能长此以往，说不得能比姚姨娘走的还要更长远。 徐姨娘轻轻抿了一口茶，“四姑娘那边有何动静？” 丫鬟不屑嗤了一声，道：“还病着呢，方才听说三姑奶奶回来，挣扎着要过来，听您的吩咐让婆子拦着了。” 妾室本就是半个奴才，庶子庶女在嫡系面前不能挺直脊背，但总归凌驾妾室之上。 第84章 千果园开张 徐姨娘轻轻点头，遂转头面无波澜盯着丫鬟，“你跟了我六七年，知我品性，许些事不用我提点你就能料理得很好，对你，我很放心。” “奴婢不敢。”青谣惊了一下，忙把小心思都收起来，面上多了几分恭敬。 徐姨娘摆手，“午间我要小憩片刻，你去外间忙。” 青谣服了服身，“是。”躬身退下。 待屋内只剩徐姨娘一人，她轻叹一声，手里捧着茶盏望向檐角扑腾跳来跳去的家雀儿，微微出神。 徐姨娘年纪不小了，即便如今受宠，小院里也只有她一个人，待丫鬟小厮们退去，难免生出几分孤寂。 只怪她子嗣缘分浅薄，风光也只能风光如今一时，日后老来终无所依。 如此想着，徐姨娘苦涩一笑，低头抿了一口茶，蓦地发觉茶水早已凉透。 千果园正式开张，打理铺子还是原来的老掌柜。 因为改营生一事，先前老掌柜心里还膈应了一阵 伺候瓷器是个高雅的活儿，即便每月赚头不大，老掌柜心里也舒坦，听闻大奶奶要把铺子改卖瓜果蔬菜，当时还气了好一会儿，觉得好好一个高雅的铺子，非整成市井菜摊，不像话。 老掌柜直拍案板嚷嚷着不干了，被洛玉怼了一句：不干赶紧滚蛋，开铺子就是为了挣钱，不挣钱要你做什么？ 把老掌柜怼得屁也不敢放一个。 铺子入不敷出，老掌柜心虚是一个，再就是惊疑大奶奶大家出身，竟能说出这种粗鄙言语。 洛玉才不管他怎么想，牛不喝水还能强按着头么？不想干走人就是。 洛玉都动了小心思，准备从李家其他铺子里挑几个麻利的店小二过来当掌柜，结果老掌柜又不走了。 洛玉体谅他年纪大，不走就不走，只是私下还是让人盯了两天。 两天后听人回来传话，说老掌柜跟人打交道很有一套，又说老掌柜把一框框皮薄肉厚水灵灵的橘子都卖出去，捏着收进来的银子笑得比谁都高兴，洛玉心里松了松，又觉得哭笑不得。 是人都爱钱，迂腐的小老头也不例外。 其实老掌柜有自己的考量，他虽认得些字，离了千果园也可以去旁家客栈、铺子里混口饭吃，只是他年纪大了，不爱动弹。 反正每月月钱都少不了，在哪里干不是干。 老掌柜捏着鼻子强把活儿揽下来，为了卖橘子，他连铜锣都准备好了，就准备开门当天敲两下热闹热闹，能多吸引点客人。 哪料开门当天匾额红绸才揭开，鞭炮还没放呢，一群妇人上前抢着买橘子，完全不用他要喝。 千果园刚开业，铺子里只有几框橘子，一开始过来买的人还挑挑拣拣，后来有一家富户人家的采买先生路过，见橘子水灵灵的也很是甘甜，直接抬走一大半，铺子里顿时只剩下两筐，那些先来的人也顾不上挑了，一个个抢着往自己布袋里塞，生怕慢一步自己就抢不着了。 橘子是当季水果，城内也有别的地方卖，但品相不如千果园的，个头也没这么大，两边价格相当，好这口的人自然更青睐千果园这边。 第85章 冲突 人一多，就容易发生冲突，可怜老掌柜一把老骨头还要上前拉架。 眼见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壮汉子相互扯着领子大眼瞪小眼，老掌柜怕他们打翻货架，立马上前，“两位小兄弟，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那汉子哼了一声，道：“我婆娘怀了娃儿，在家还等着这橘子解馋呢！老先生，这橘子可是我抢到的，我不让！” 那白面小伙子听后愤愤不平，“你那橘子是我装的，布口袋还是我的呢！我不过回头看了一眼是谁踩了我的鞋，你就将橘子抢了去！”他越说越气，上前要抢回自己的布袋，“孕者喜酸喜辣，千果园的橘子甘甜可口，叫人吃了口齿生津，你要给你夫人买橘子也该去张家铺子买，他们家的橘子酸！” 门外探头探脑的张家铺子的掌柜听到这话，气得直跺脚。 壮士汉子听了鼻孔一张一张的，看那架势就要打人，老掌柜忙道：“莫争了莫争了，后面，后面还有两筐，老朽这就去搬出来！” 两人这才作罢。 壮士汉子把橘子连同布袋一起还给小伙子，扒拉两下后脑勺，道：“小兄弟，我也并非有意要抢你的东西，实在是我那婆娘缠人的很，晌午从领居家吃了一瓣橘子，得知是这家卖的，死活闹着要吃，她肚里揣着娃，我也不敢逆着她。” 汉子爽快致歉，小伙子心想这人婆娘估计跟他大嫂一个性子，想到往日大嫂闹腾大哥的画面，他默默为眼前这个汉子擦了一把冷汗，“无妨无妨，眼下既然还有，趁铺子里人少，你赶紧多买点……” 省得一会儿再抢别人的。 两人各退一步，当场言和了。 下午日头还高高挂着，铺子里的橘子已经卖完了。 老掌柜挂了暂时歇业的牌子，抱着装钱的抽屉去了铺子后面的小院，准备盘算今日的进账。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一千文铜钱为一贯，足足穿了三十一贯，且还有单独五两银子，是那大户人家给的，里头有两钱打赏银子。 今日不过八筐橘子就卖了这么多钱，大奶奶说日后还有别的果子运来，那到时候岂不是挣得更多？ 往日成交一件上好的瓷器就有百余两银子进账，但却从来都没有此时此刻这样的令人心胸澎湃，一想到今天门庭若市的情景，老掌柜顿时干劲满满。 又想起之前自己对大奶奶的态度，老掌柜心里直凸凸，做完账卷着账本就往李府去了。 洛玉正在花厅接待客人，李达便将人迎到了李邑面前。 李邑请人坐下，又让金宝上了茶。 李邑低头翻看账本，老掌柜坐立难安，暗骂自己大意了。 李家是什么人家？日进金斗，富甲一方！ 在大爷面前，大奶奶的铺子就是小打小闹，偏偏自己个儿还真当成一回事……这回好了，好心办坏事，指不定大爷还以为他是来邀功的呢！ 老掌柜苦着一张脸，想着一会儿怎么把这事儿圆回来，就听李邑道：“往日玉儿拘与后宅，眼界难免狭窄一些，日后还需要老先生多担待。” 账本他看过，细致到几斤几两，账务也不曾出错，可见这位掌柜是个干实事的。 “不敢不敢！”老掌柜忙道。 第86章 英王妃 李邑言行恳切，到把老掌柜折腾迷糊了，心里还纳闷，大爷怎的这般好说话？这话到底是真话还是反话？ 直到半个时辰后，老掌柜捧着一盒上好的茶叶站在李府门口也没能将此事想明白。 索性不想了！ 他低头在茶盒上闻了一下，尚未打开便能闻到一股清香，可见是好茶。 主人家给的待遇这样好，说什么也不能把这份活计搞砸了。 青衣婢子恭恭敬敬奉上糕点茶水，又井然有序离去。 方才终止的话语再度续上，身着暗红绸面裋褐的嬷嬷坐在洛玉下方的太师椅上，神情谦和镇定自若，“说起来，论关系，我家王妃还是大奶奶的表姐妹呢！本该亲近，却因许些缘故一直不曾走动，这两年王妃年纪长了，心里想的事多，思及大奶奶总忍不住落下两滴泪来。” 嬷嬷叹了口气，“王妃是性情中人，大奶奶平日若无旁事，可多多走动走动。” “嬷嬷说的极是。小时候我也曾与王妃一同玩耍过，只是我性子顽劣，父亲总拘着我几分，时间一久，便于王妃有了生分。如今听王妃还记挂我，我这心里……”洛玉脸上原是带着几分笑意，现在嘴角忍不住下撇，最后干脆别过头去，用帕子擦起眼泪来。 “让嬷嬷见笑了。”她红着眼眶，有些不好意思。 “大奶奶不必伤怀，姐妹之间说道说道误会也就解开了。”嬷嬷是个人精，见这情形，心知事已成了大半，再接再厉道：“半月后王妃在白云山中别院设宴，届时还望大奶奶可以一同出席。” “劳嬷嬷跑这一趟。”洛玉点头，抬手指了指桌上那白净如石块一般的点心，道：“这是府上折腾出来的小玩意，味道不错，还请嬷嬷不要嫌弃。” 嬷嬷哪里会说嫌弃的话，当下笑着捡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 下嘴时只觉得硌牙硬得很，送进嘴里才发现那石头块样的点心竟是糖块，且很快变得绵软弹牙。 口味香甜，竟比平时吃的饴糖还要可口。 好吃归好吃，只是糖块入口后有些粘牙，她岁数大了，牙口不行。 嬷嬷如实道：“这般干净洁白的糖块，往日不曾见过，滋味也十分好，可见大奶奶手底下人心思巧妙。” 洛玉莞尔一笑，“嬷嬷觉得不错，想必王妃也会喜欢，我这就命人包几份，嬷嬷也可带回去让大家尝尝新鲜。” 糖是好东西，这又是这般新奇的糖，想来带回去王妃也会喜欢。如此一想，嬷嬷没有拒绝。 很快，丫鬟端着托盘过来，里面放着两个锦盒。 嬷嬷面露不解，洛玉解释道：“嬷嬷有所不知，这糖块滋味虽好，但遇热便会融化，锦盒中垫了隔热棉布，如此，嬷嬷从这里拿走时是什么模样，回到府中时，还是什么模样。” 嬷嬷笑着点头，心道洛玉年纪虽小，却是个妥帖人。 两人又寒暄几句后，嬷嬷带着东西欣然离去。 英王妃出身永宁侯府，乃洛玉生母胞弟，也就是舅家的女儿，两人为同辈姐妹，洛玉虽生母早逝，但两家关系一直不错，两个小姑娘也曾密集来往过。 第87章 永宁侯府 只是后来永宁侯府站英王一队，洛太傅虽身为太子太傅，但却是听命与皇帝，是朝中正得不能再正的中间派。 若与永宁侯府关系密切，势必会引起太子疑心，届时太子猜忌，皇帝多疑，于太傅府和永宁侯府皆是不义，如此，两家关系便淡了下来，到如今为止，已少有走动。 “英王妃最是喜爱热闹，每年秋后冬前都要设宴一次，这还是头一回请咱们。先前京都大街小巷都在传大奶奶的闲话，如今有英王妃撑腰，奶奶应该好好准备一番，届时在宴席中大放光彩，且看他们还敢说什么？” 梅香想不出其中歧义，还以为真如嬷嬷所说，英王妃是念及旧情想和大奶奶重修旧好，才有今天一遭，故说起话来十分欢脱。 敢传她们家大奶奶无才无能，她们家大奶奶厉害着呢！且让他们先传着，彼时瞧他们脸疼不疼。 洛玉莞尔一笑，哪里还有半分伤怀的样子，“英王妃设宴，风头自然在英王妃身上，此次前去咱们就当看看热闹，至于旁的，莫操心那么多。” 洛玉脑海闪过一个想法，稍纵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什么头绪，洛玉干脆将此事抛之脑后，转而想起另一件事。 如梅香所说，英王妃每年都会设宴一次，其邀请人员皆是达官显贵，多多少少都会流出一些消息出来。洛玉曾略有耳闻，英王妃每回宴席之上都会设下彩头，众人斗文斗茶，好不热闹。 众人有为彩头而去，有为博英王妃眼缘而去，其中随波逐流拿物件儿当彩头的人亦是不少。 “我记得嫁妆里头有副琉璃砗磲璎珞圈？” 梅香点头，“是有这么一副璎珞，奶奶出嫁那日曾佩戴过。” 洛玉垂眸，突然笑了，“把东西备好，就当房里妆台上，赴宴那日记得带上。” 赴宴一事，洛玉没想过出风头，但也不能让人抓住把柄，别人准备的，她也不能少。 “那副璎珞乃前朝巧匠所制，工艺繁琐，价值连城，奶奶这是要拿去送人？”梅香猛地瞪大了眼。 这东西价值不菲又精致得很，且不说外界多少人寻此物，单说她家大奶奶新婚时佩戴过，这东西也要好好收着，日后做传家宝也使得，这般送出去总叫人觉得可惜了些。 洛玉点点梅香的额头，“做这幅怪像做什么？不过一副璎珞，舍了便舍了，日后大爷自然会给我寻来更好的。” 梅香一想，觉得有几分道理。 主仆二人慢慢往后院走着，因前阵子那一场雪的缘故，花园里的梧桐树叶子已经枯黄，洒扫婆子每天都要扫出去一两框落叶，没几天下来，一颗大树就已经变成光秃秃一片。眼下花园里就只剩下修剪整齐的四季青，如今也因天气愈发寒冷的缘故，四季青叶也从嫩绿变成墨绿，一眼望去只觉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洛玉目光漫无目的游走，心里不由多想两分。 嫁入李家，太傅府的事再已不便插手，这位多年不见的表姐不会不清楚这一点，如今突然提及往事又是何用意？ 李邑坐在院里石桌旁，桌上放着一个莫约长宽两尺，高半尺的木箱子，他手里拿着凿子和小锤子正一下一下在木箱子上敲着。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洛玉小跑几步，“这是在做什么？” 李邑笑而不语，在木箱子里翻了翻，摸出一小块递给她。 第88章 麦芽糖 那东西小小的，白白的，形状不大规则表面还裹着一层白粉，洛玉一眼就看明白了，“这是庄子里送来的糖？” 这糖块洛玉很喜欢，吃起来虽然有点粘牙但味道很好，甜而不腻，仔细回味还能尝出里头一股淡淡的麦香。 思及那晚在庄子里李邑激动抱着她亲的画面，洛玉红着脸坐在他身旁，“这是你做出来的！” “玉儿的功劳最大，要不是你做的糖心包子，我也想不到这点。”李邑笑道。 一提起那齁甜倒牙的糖心包子，洛玉满脸窘迫，李邑失笑，捏了一块糖喂她，“此糖名叫白麻糖，是由麦芽糖不断拉扯而制成。凝固前事先放进木匣子里塑型，待要吃时，就要用上锤子和凿子，因为敲下糖块时会发出叮叮的声音，白麻糖又叫丁丁糖。” 李邑一边说，一边把工具递给洛玉，引导她上手试试。 这锤子和凿子是李邑找人专门定制，莫约也就是正常工具一半大小，拿着不重。 洛玉试了几次不得要领，李邑伸手覆在她的小手上，就如教幼童写字那般，一点一点引导，还真让洛玉敲下来一大块。 “你点子总是这样多！”洛玉笑得眉眼弯弯，捧起自己敲下来的糖块，顿时更开心了，“麦芽糖又是什么糖？是麦芽做的么？” 李邑点点头，忍不住多叮嘱几句，“这糖润肺，但也不能多吃，吃完记得漱口。” 他总怕小姑娘糖吃多了吃坏了牙，“ 麦芽糖没有饴糖那么甜，但因为带着麦子特有的清香甘甜，让人总忍不住吃一口再吃一口。 李邑就是其中之一，白麻糖刚做出来，他自己就没忍住吃了半斤。 想到这里，李邑伸手摸了摸脸。 甜食容易发胖，他这张脸虽然长得不错，但胖起来应该也挺倒人胃口的？看来以后要多加锻炼，免得身材走形。 “我知道的。”洛玉含着糖，见李邑正出神，敲下一块糖递到他嘴边，“你也吃！” “很甜。”李邑眉头一挑，抓住洛玉欲要收回的手，“玉儿，我有事和你说。” 洛玉笑道：“什么事？” “前阵子大雪，京都周边作物损失惨重，如今制糖正好需要麦子，我准备走一趟，趁此时多收一些麦子回来。” 制糖主要还是麦芽，故而生了芽点的麦子也可利用。 发了芽的麦子不能入口，在庄稼人手里也只有被丢弃的份儿，他可以趁此时低价收购，聊胜于无，总好过血本无归，相信很多人都愿意促成这桩买卖。 洛玉一推敲就明白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当下乖巧点头，嘴角笑了起来，“我会把家看好。”你不用担心。 对上李邑定定望过来的目光，洛玉又笑不出来了。 自重生回来以后，她每天都能和李邑见面，时常有腻歪在一起的时候，现在李邑突然要出门，也不知道这一走要走多久，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抽回手，洛玉起身往屋里走，“马上要入冬了，过几天肯定还要下雪，我给你准备些衣物带上。” 该准备的行囊还是要准备的，如今李邑有了她这个小媳妇，当然不能还像之前那么随意，说走就走，途中冷了热了，连去买身合适的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第89章 出行 洛玉挑了两件厚实的中衣，又单独装了几身大氅，还要往包裹里塞披风，李邑赶忙伸手拦住，“好了好了，我不过就去几天，你装这老些做什么？真要我有去无回不成？” 李邑哭笑不得，见洛玉背对自己没有动静，才察觉一丝不对劲。 空气霎时变得有些安静，绕过去一看，洛玉早已红了眼眶，一双星眸亮晶晶的，眼泪汪汪又倔强不肯落下，满脸不舍。 一心像被针刺了一下似得，又心疼又难受，同时还有一丝庆幸。 唯有这一刻，李邑才真的觉得，在这个世界孤身漂泊那么些年，好像第一次有了安定的感觉。 那些对他示好的人，或者为利益而来，或许是承了他人的情分对他多有关照，只有眼前这个小姑娘是真心实意舍不得他，盼他早日归家，。 李邑想要安抚洛玉两句，抬手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不由得微微一怔。 平复一番，将人搂进怀里，他下巴抵在小姑娘的额头上，无奈又满足喟叹一声，“燕要归巢，我要归家，事情办完我就回来，嗯？” 洛玉展颜一笑，脸上浮现两个浅浅小小的梨涡，“早去早回。” “嗯。”李邑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若无聊可出去走走。回太傅府小住也使得。” 想到自己应该会在外面待上一段时间，回来时怕天也早已入寒，他又道：“等我回来，就带你去浮云山庄，那里好几处温泉，冬天最是暖和。” “好。” 李邑走了，院里少了大爷和大奶奶的笑声，整个李府仿佛一夕之间安静下来。 洛玉调整了两日才逐渐将状态调整过来，再有五六日便要入冬，府上主子、下人的冬衣都要安排上。虽说是冬衣，却是寒冬腊月那种时候穿的厚实的冬衣，现在置办也不算晚。 冬衣一事安排下去，洛玉翻看过李达送来记载库房的账本，见库房还有不少前两年积压下来的绸缎等面料，当时小手一挥，让人取了出来，按匹划分，赏给平日府里手脚麻利勤快的丫鬟小厮。 此消息一传出，府上丫鬟大喜过望，闲暇之际纷纷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巧儿是前院斟茶的丫鬟，大爷不在家，府上来客也少，她手上的活也跟着轻快许多。见一群小姐妹在花园里扎堆说事儿，巧儿没忍住也凑上去插了两句嘴，“我听说那些布匹可都是绸缎呢！花色也好看的很，你们可还记得去年大爷穿的那身金镶玉腰带圆领红袍么？听说里头就有那红袍的绸缎，我都想好了，红色的底儿，上头就绣金蕊木槿花，指不定多好看呢！” 那些布匹虽说花色过时，可都是实打实的好料子，若做成衣服穿上身，小户人家的娇小姐怕也不如她们体面。 丫鬟桂云笑骂道：“那光鲜的颜色做出衣服来哪里有机会穿？” 他们平日穿得大多以青色、粉色、鹅黄为主，都是显得干净干练的素色为主，若穿一些颜色光鲜的袄儿裙儿的在主子面前晃悠，惹了大奶奶猜疑，恐落不笑好果子吃去。 第90章 巧儿 巧儿反驳道：“哪个说我要做事的时候穿了？我爹娘给我许了人家，年后四月便成亲，我拿来做嫁衣还不行了？”清秀的小脸霎时红透。 桂云心中诧异，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你这小蹄子平日惯会耍嘴皮子，这么大的事也没跟我们说道说道？以后看谁还跟你好！”说罢，佯装微恼。 府里的丫鬟小厮没有主子吩咐，不可随意出府，先前府里正经主子也只有李邑一位，且时常不在家，故而丫鬟小厮们干利索分内活儿后，偶尔会扎堆闲聊几句。 大管事李达见他们没有误正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次数一多便也相熟起来，一来二去，交情自然而然也有了。巧儿活泼是个讨喜的性子，府里跟她交好的丫鬟有不少，有知道内幕的小丫头跳出来说道：“是门房刘老头的儿子，听说如今跟在大爷身边打点生意呢，将来定是个有前途的，巧儿嫁过去不亏。” 巧儿是一等丫鬟，每月光月钱便有一两二钱，加之斟茶是个轻省的活儿，平日羡慕的人不少，若非刘老头的儿子跟在大爷身边学本事，那是断然攀不上巧儿的。 “就属你嘴皮子利索！”巧儿瞪了那小丫鬟一眼，羞得两颊通红，亲昵拉过桂云的手，撒娇道：“好姐姐莫恼我，若我分了那红绸子，还指着你帮我绣两株并蒂莲呢！” 桂云笑着推她一把，“怎的？刚才还说要绣金蕊木槿花，这会儿又成了并蒂莲？” 一方打趣，一方娇羞，一群小姑娘闹成一团，很快，有人注意到垂花门那边一个纤腰细细、端着一张小脸的身影走了过来。 “快莫闹了，大奶奶房里的梅香姑娘往这边来了！” 声音落下，丫鬟们顿时安静下来，老实本分的排成两排，梅香走进后，她们恭恭敬敬的服了服身，“梅香姑娘。” “咳。”梅香轻咳一声，见她们看到自己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一个个畏畏缩缩的，她有些不自在。梅香哪里知道，她们是顾忌自己是大奶奶面前的红人，都想上前巴结讨好一二，只是碍于尚且不清楚她的脾性，所以才这么束手束脚。 巧儿离梅香最近，感觉梅香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顿时挺了挺腰板。 梅香看了好笑，也不吓唬她们了，道：“昨儿个大奶奶说要赏你们布料，方才已经轻点出来了，这就随我去取。” 丫鬟们欣喜不已，赶紧跟上梅香的步子，等傍晚一个个抱着东西从连竹轩出来的时候，一个个走路打拐，就跟走在云端上一样。 “大奶奶人可真好，平日也不压派人，还赏咱们这老多好东西，这么一想，原来咱们在二太太手下过的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巧儿道。 巧儿如愿得到半匹正红绸缎。原本按名头分，轮到她时是天青色的缎子，梅香在一旁提了一嘴巧儿年后成亲的事，大奶奶就把其中唯一一个半匹的正红绸缎给了她。 想来是她们在园子里小话的时候，梅香听了几句。 巧儿欣喜的抱着红绸缎，心里对梅香多了几分感激。 第91章 桂云 “谁说不是？大奶奶心善，待人亲厚又大方，若咱们尽到自己的本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桂云同样一脸喜色。 桂云是管大厨房琐事的丫鬟，平时连竹轩小厨房开火时，蔬菜果肉都是由她从大厨房挑选了送来，因此去连竹轩的次数比其他人多一些，大奶奶见她面熟，额外又赏了一方丝制帕子，上头绣花还是苏杭那边的双面绣，又美又稀罕，桂云高兴得不行。 她们二人在前头说说笑笑，后面出来的人见了，同样面带喜色，只有一个青衣年轻媳妇子面色沉沉，听了桂云和巧儿的吹嘘，忍不住嗤之以鼻。 哼，什么东西，就这点子就把你们收买了？一点子眼力劲儿都没有的蠢丫头。 除了巧儿，青莲是唯一一个只得了半匹布的丫鬟，若说布匹不够也就罢了，那小桌上还剩那么多，偏只独独捡了半匹给她，可是凭什么？ 不都一样干活么？她干得又不比那些蠢丫头少，凭什么这么打她的脸子？ 继从连竹轩小厨房调到园子里当粗使丫鬟以后，青莲再度被这一口气气得半死。 回头看了一眼连竹轩，青莲愤愤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抱着属于自己的那匹布往自己住的屋子走去。 桌上还剩十几匹布料，都是颜色偏暗的一类，不大适合府里年轻小姑娘穿，洛玉便把它们摘了出来。 “把这些装起来，过两天送到庄子上去。” 暗色的布匹给庄子上那些孩子制成衣裳再合适不过，保暖又耐脏，小孩也不挑颜色。 梅香点头，找来一口大箱子把东西放进去，就听洛玉又说：“我记得小时候爹爹有给我做小木马玩来着？明儿遣人去出去问问，看看京都可有卖的，买几个回来，到时候一起送去。” “奶奶这么喜欢孩子，怎的不自己生一个？若是自家的哥儿姐儿要，莫说小木马，金马银马奴婢也给你找来。” 洛玉嗔她一眼，“你这泼皮，愈发没脸没皮不知臊，什么话也敢说。” 梅香咧开嘴笑，“上回瞧见有小姑娘，花绳可也准备一些？” “你既瞧见了何须问我？一道备着就是，左不过那点钱的事。”洛玉睨她一眼，满脸笑意，“庄子里及笄的姑娘只有杏儿姑娘一个？旁人都有，也不好只差了她的，明儿你出去寻摸的时候打支簪花一同带去。” 梅香撇撇嘴，不大情愿点点头，“是，奴婢都记下了。” 洛玉没错过梅香眼里的不情愿，当即就问出口，“怎的？你还吃沫儿不成？我宠她不宠你了？” 洛玉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洁白八颗米牙。 平日里李邑总跟她念叨女子不比男子差，女子也可顶起一片天…… 久经熏陶，原来在太傅府束缚的规矩反倒被洛玉抛之脑后，哪还记得什么笑不露齿云云。 “你恼她做什么？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你的。” 梅香听后一阵感动，而后莫名觉得脸上臊得慌，“怕惹恼了奶奶，奴婢一直没说，奴婢就觉得和那位杏儿姑娘面相相冲，对她喜欢不起来。” 第92章 叮叮糖 这么说来，倒也能理解前些日子梅香在庄子里的作为。 不知想起什么，洛玉轻轻拍拍梅香，安抚道：“你两离得远，又不必天天对着，这事便不必多言。” 梅香乖巧点头，出门去喊健仆过来，先把装绸缎的箱子搬到小厅去，明日一起装车。 翌日一早梅香便拿着连竹轩的牌子领着两个护院出了门，晌午才至就带着人和东西回来了。 梅香两条胳膊各挎着两个大包裹，那两个护院更夸张，胳膊上挎着包裹不说，腰上、脖子上也都挂满了东西。 洛玉看了心惊，忙让他们坐下歇息。 那两个护院不敢坐厅里的太师椅，便踱步到院里台阶上坐下，洛玉也不强求，只转头让丫鬟倒来茶水让他们喝，“今日辛苦你们兄弟二人了，先在此处歇息片刻，待我把东西轻点一番，还需你们帮忙抬上车去。” 二人忙抱拳恭恭敬敬道：“大奶奶客气了，我们都是李家的家生子，全凭大爷、奶奶差遣。” 洛玉满意点头。 梅香喝过茶此时也缓了过来，拿帕子擦了汗，率先解开包裹道：“大奶奶叮嘱的东西都买了，就是那木马太大我们实在拿不了，一会儿需再遣两个人过去取。除此之外，奴婢还看到不少稀奇事。” 洛玉一边查看包裹里头的东西，一边问，“哦？都看见什么了？” “前几天大爷带回来的那雪白的糖，街上有货郎卖呢！就一个小箱子上两头穿上绳子挂脖子上背着边走边吆喝，有人来买就掀开箱子的小被子，敲敲打打的，不少人听着声响过去瞧怎么回事，见是卖糖的，也跟着凑热闹买几文钱的，还有人吃完觉得好吃，一口气包圆儿的呢。” 洛玉笑道：“难怪大爷说那糖叫白麻糖也叫叮叮糖，原是这么个意思。” 梅香兴奋过后，忽然又露出担忧的表情，“那糖是大爷弄出来的，怎么咱们家铺子里头没有卖的？反倒是货郎先卖起来了？难不成方子泄露出去了？” 梅香没说，刚才街上有人觉得吃着好吃抢着包圆儿的，几个人抢着抢着就打起来了，看着稀罕火爆的程度，要是自家铺子里有卖，指不定惹来多少贵妇小姐稀罕。 那得挣多少银子啊？ “许是大爷的主意。” 洛玉嘴上这么说，也知道这事可大可小，以防万一，私下还是找李达问了两句，得知已经给家里贩卖果脯的铺子送了糖去，而街上卖糖的货郎也都是前两年从庄子里出去的孩子，洛玉这才放下心来。 可见李邑说的不假，他不光给了那些孩子一技之长的本事，平日里也是有照拂的。 货郎的箱子一回装不了多少，也就七八斤不超过十斤糖，市面上的饴糖三十文一两，一斤便是三钱银子，白麻糖统一定价五钱银子一斤。 这价格与富贵人家而言不算什么，与普通老百姓就有些奢侈。 李邑显然考虑很多，决定年前拿货，只要是从庄子里出去的货郎，一斤白麻糖只需两钱银子，年后拿货则恢复到三钱。 制糖工序繁琐，所幸庄子里制糖量大，目前收购麦子价低，再一个，跟庄子挂钩的货郎也不过十几二十位，一人一天十来斤糖完全算不上什么。要不是怕他们养成懒惰的性子，洛玉觉得，只怕李邑都想直接送给他们。 第94章 赴宴 伺候洛玉用了早膳，撤了小桌子。梅香又拿出玫瑰汁做的口脂给洛玉补了妆。唇间轻轻一点红，越发乘的人肤如凝脂面若桃花。 因着昨夜新下了一场雪，推门走出去，院中的假石竹叶上都覆了浅浅一层白。鸟啼婉转清脆，空气清新洁净。初升的太阳给树梢温柔的染上了一抹黄。一阵凌冽的寒风吹过，簌簌的积雪从叶子上落下，纷纷扬扬的似又下了一场雪。 初冬的风让人醒神。 梅香拿了竹叶青镶金丝飞凤纹大毛斗篷给洛玉裹上。又给洛玉的手中塞了个温度适宜的小暖炉。待把人侍奉妥帖了，才柔声提醒了句“大奶奶仔细脚下”。护送着人往外院去了。 府外李塔早已经将马车准备好。马车四壁已经拿皮毡裹的整整齐齐密不透风。里面放了一张小几，上面放着几盘温热的糕点。茶壶里的水还冒着腾腾热气。车上早已备着暖炉。周围厚实的软垫都被烤的暖气烘烘。洛玉掀了帘子进去只觉得一股融融的热气铺面而来。顿时舒服的吐了口气，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可能是对于自己前世死在雪地中的印象太过深刻。洛玉这辈子越发怕冷。现今李邑不在身边，若非英王妃相邀。在这个天气，洛玉绝计不会独身出门的。 除了梅香贴身伺候。李塔还安排了两个老成了嬷嬷，和四个精通拳脚的护院。未雨绸缪总是好些的。 白云山位于京郊，距离京都有小一个时辰。山峦俊秀，景色优美。最为有名的是白云山上的枫叶，一到深秋整片山头却似火烧。现在已是十一月末，盛极而衰，枫叶已经开始片片掉落。打着璇儿的在半空倒有一种凄然之美。 官道上已经堆积了厚厚一层的落叶，走在上面倒不觉山路颠簸。越靠近英王妃设宴的别院，山路上的马车便渐渐多了起来。洛玉撩了帘子往外看，不出意外，在众多的马车中看到了熟悉的家徽。 太傅家的华盖，是洛漓她们。 同时车上的洛漓也注意到了旁边马车里的洛玉。 “洛玉怎么来了？”洛漓放下了车帘，修的精致的柳眉不以为然的向上挑了一下：“英王府好歹是皇亲国戚请了商贾之流也不怕平白掉了身份！” 她说这话就没想过自己虽是太傅家的姑娘却是庶女出身。且姚姨娘现在大势所去已经不再执掌宅中中馈。长姐虽是太子侍妾，但也只是个妾。如果不是看在洛太傅的面子上，这个席宴她也是没有资格来的。既然瞧不上商贾之流，那上次拉着李邑做的那般难看样子又是给谁看的呢？ 云锦默默跪侍在洛漓身旁。身为奴才，有些事她虽然知道却是不能说的。只得垂眉敛目低声说道：“英王妃出身永宁候府是大奶奶舅家的女儿和大奶奶乃是同辈姐妹。有些儿时之谊因着这层关系在，想是请李家大奶奶来也是应该的。” 云锦性格妥帖沉稳，另一边伺候的云香却是个心思活络的，她最是瞧不起云锦老实木纳的性子。 先是对低着头的云锦翻了个白眼，又不动声色的朝洛漓身边靠近一些双手轻柔的给洛漓松快着肩膀微微一笑，表情却是带着鄙夷：“也不瞧瞧英王府是个什么地方。往来的皆是达官显贵，有舅家情谊又如何，自王妃出阁之后又有多少年没有往来，怎的今个倒把人请过来了。倒不是有些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上赶着走亲戚罢！” 第95章 白洛九 这话这说在洛漓的心坎上。她拿袖掩了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满脸愉悦嘴里吐出的话却是怪罪：“洛玉在怎么样也是我姐姐，以后这话可不许再说了” “哎哟！都怪奴婢胡说惹恼了姑娘，该是掌嘴！”云香不以为意，笑嘻嘻的朝自己的嘴上拍了一下。眼角余光扫过规矩端坐的云锦，冷哼着撇了下嘴，又转头和洛漓说笑去了。 英王妃定下的别院名叫白云小院。本是前朝皇族旧部的私有庄园。里面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连绵环伺。假山嶙峋，竹林松翠。若是春夏来，更是鸟语花香，彩蝶翻飞。里面除了供人赏玩的景湖，听说还开凿出了活泉眼，引进了温泉汤池。疲累的时候泡一泡最是舒服不过。 听说这次英王妃为了此次宴会花重金移植了数千棵品种名贵的菊花于别院内，早在数月前就叫花匠细心侍弄。这几日花期正盛。去了少不得一饱眼福。 说笑间便到了别院门口。 待车夫挺稳了马车，洛玉扶着梅香的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一阵风吹落了头顶的兜帽，露出了一张欺春塞雪的芙蓉面。皮肤细腻若上好的白瓷，发丝乌黑油亮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腰肢纤细，体态芊浓适宜。衣绻翻飞恍若九天神女。周围响起了短暂的吸气声，一时间落玉的好颜色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洛玉不动声色，甚至友好的朝投来好奇视线的贵女们微微一笑颔首示意。 “嫁了人倒和以往不一样了。”说话的姑娘若有所思。 她长着一张鹅蛋脸儿。身着沉香色十样锦妆花遍地金通袖袄，披莲青斗纹锦花鎏金线斗篷。梳着凌云髻，上面插着一只光金夺目的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一双杏眼三分含情七分含笑。 几个穿着家常藕合色短袄的大丫鬟小丫头正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走过来。 洛玉认识她，当朝左相府嫡出的小姐白洛九。也是唯一一个在她出差错之后没有在太子宴上嘲笑她并且帮助过她的姑娘。 犹记得自己因着难堪，寻了个由头躲出去。在假石山后掩面痛哭的时候，白洛九站在山石的另一面对自己说的话：“现在哭够了，以后就不要再哭了。别人都拼了命的往皇家里钻，可我却觉得那里和吃人的牢笼差不多，今日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于别人的嘴你是堵不上的，她们最是喜欢踩着别人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你若是在意那就是落了下下成。要我说，别人越说越是要过好自己的日子。气死她们。至于你的那些个姐姐妹妹，以后还是离远点好。” 话算是掏心掏肺了。只恨自己当时被姚氏的口蜜腹剑蒙了心，直到死时才认清她们的真面目。 见到故人总是愉悦的。 “人总得学会成长”洛玉放开了梅香扶着的手略略屈膝向她见了礼“好久不见了，白姑娘” “白姑娘显得人生分，叫我啊九好了。”白洛九走近了洛玉把她细细打量，看她面色红润眼睛清亮有神。不由的满意的点点头。 第96章 白镜清 “看来你过的不错。要我说李家上无公婆侍奉，且人口简单家境富庶进了太子府可未必有你现在这么自在。”说完又悄悄的用手掩着嘴附在洛玉耳旁：“听说李邑还是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比起我阿兄如何？有我阿兄俊吗？我阿兄你知道吗？白洛九脸上掩饰不住的骄傲“最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要不下次带你见……” 白洛九的阿兄，更准确点说是白洛九的义兄白镜清乃是左相白战好友的幼子。 因为牵扯到前朝旧案被诛了九族，事发之时白镜清才刚满月。被家养的死侍冒死送到了白战的手上。当时白战才刚成亲不久。夫人宋氏是当世大儒的孙女。知书达礼贤惠大方。 本来白战准备瞒着新婚夫人把孩子养在外头的。却被宋氏在客栈后院堵了个正着。 也不好再瞒，白战就把来龙去脉交代个清楚，藏匿重犯是大罪，且当今圣上又是铁血手腕。百战看着新婚妻子，嘴里留下孩子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正左右为难之际，还是宋氏拍了板儿。稚子无辜，且如此相逢也是缘分。 孩子便留下。改了姓名，抹了过去。依旧养在外头。待风声过去，自己生下嫡子，便把孩子接回府。就说是白战婚前惹的风流债。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次年之后，宋氏便生了白洛九。生产之时十分凶险。虽化险为夷但到底伤了根基。后续汤药滋补无数还是未能再次怀得一儿半女。 相府里的老夫人坐不住了。 找了宋氏来说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不再给白战房里抬几个人，生了孩子就过继在宋氏名下。当她自己的孩子养，只是借个肚皮。 宋氏也没驳了老太太的话，只是柔顺的福了福身说“但凭母亲做主。” 老夫人本来以为这事是板上钉钉，却不曾想在自己的儿子那里犯了难。 白战犯了犟，说什么也不同意老太太往他房里塞人。把老夫人气了个仰倒，就是不松口。 自新婚次年生了白洛九，一直到宋氏久久不孕老夫人塞人已经过去了四五年，真要说起来的话，比起其他的高门大户，老夫人已经够能忍，够可以的了。 不管是软着商量，还是强硬着来，白战嘴里就是不可两个字。 逼急了告诉老夫人，人要抬便抬。受不受用老夫人可就管不着了。气的老夫人在白氏祠堂赏了他一顿板子。最后在老夫人既疼又悔，四下无人的时候，白战说了实话。 在宋氏九死一生生下白洛九之后，白战就吃了虎狼之药，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有小九一个就够了。老夫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之后便在后宅修了小佛堂。日日吃斋念佛。任凭白战和宋氏怎么请求都不踏出小院一步。她觉得一定是白家罪孽深重，佛祖才让白家断了根。就在老夫人心灰意冷的时候，白镜清出现在他的面前。 五岁的男童，长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他被养的很好，一双大眼囧囧有神，比年画上的娃娃还可爱。 第97章 身世 本来老夫人已经不抱希望。突然这么大一个男孩出现在她的面前。老夫人喜不自胜。就算是白战欠的风流债，孩子的身份是外室之子她也认了。只要让白家后继有人怎么都好。 如果是在宋氏不能生育，不知道白战吃了虎狼之药以前。老夫人说什么也不会在生下嫡长子之前让这个孩子进门。本来已经没有了选择，突然来了个惊喜，老夫人反而宽容了许多。 白镜清就这样顺利的进入了相府，记在宋氏名下，成为了白洛九的哥哥。 白洛九不知道白镜清的真实身份。知道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白镜清却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来历的。 在他成年之后，双鬓染白的白战找了个机会把他的身世告诉了他。纸终究包不住火。只要事情发生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与其让他哪天从别人口中听到真相，酿成大祸。倒不如自己来告诉他。 知道真相的白镜清在自己的屋子呆了一天。再等次出门来到白战面片的时候，他只冷静的说了一句话“能带我去看看她们吗？” 她们，是白镜清的亲生父母。 因着诛连九族。父族，母族，妻族满族之人都杀了干净，没有人来收尸。怕牵连，也没人敢来收尸。砍了头的尸体便全部扔进了乱葬岗喂了野狗秃鹫。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帝王的震怒让人胆寒。 还是白战偷偷买通了人，在白镜清生身父母的囚衣上做了记号。在尸体扔进了乱葬岗之后，又找到尸身带走。挖了个深坑，把两具尸体埋在一起。碑都没敢立，堆了个土包算是让夫妻两个入土为安。 白战带着白镜清来到他父母的坟前。那是一个长满了野草的小土包。 把人带到了，白战便进了旁边的林子里，给了白镜清和他父母独处的时间。 家里恰逢大难的时候，白镜清还不知事，白战又给了他缺失的父爱。并且他也是个自制力比较强的人。所以跪在父母坟前的时候，白镜清已经冷静下来。 他想了很久。威严的父亲，慈祥的母亲，和娇憨的妹妹。再到家族的血流成河。他知道父母拼死把自己护送出来，一定不是为了让他向皇帝寻仇。而是平安康健的过完一生。 父亲说的没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世上没有两相齐美的事。在享受权利富贵的同时也伴着致命的风险。 现在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人。 他在坟前跪了良久，也思考了良久。再次站起来的时候，眼神已不再悲愤而是带着释然。 他真正的成了白家的长子。 洛玉记得，上辈子白洛九和白镜清的结果可不怎么好。 “姑娘！”白洛九的大丫鬟听雨急忙的走上前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向洛玉行了个礼，又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家小姐：“时辰不早了，要不奴婢扶你进去！” “我又没说什么，看把你给急的”白洛九掩唇笑起来。看到正被丫鬟婆子簇拥着走过来的洛漓，狡狭的冲洛玉挤挤眼：“哟～你的好妹妹来了。” “白姐姐好”洛漓今天也是费劲心思打扮了一番。 这是她自关了祠堂之后参加的第一场宴会。 第98章 劝说 现在府中当家的是徐姨娘，洛太傅又把她看得紧。如果不想让她去，随便一个理由就拒了。本来是不报希望的哪知徐姨娘转手就把帖子送过来了。自己才得了这个出门的机会。 姚姨娘知道了，没等用饭便过来了。同时还拿来了许多压箱底的簪子首饰。 自夺了管家权后阴沉了许多天的姚姨娘破天荒的露出了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她看着自己花容月貌的女儿很是满意。一边在妆匣里把首饰挑挑拣拣。一边语重心长的对自己的女儿嘱咐着“明日英王妃设宴，往来的皆是达官显贵。成败在此一举，漓儿你可要争口气。” 看着忙前忙后的姚姨娘。洛漓却兴致缺缺。她单手托着腮。纤长的手指从桌上拿了个水头十足的翡翠扳指在手上把玩。碧绿的颜色越发衬的皮肤白皙细腻。 姚姨娘自说自话的说了半晌，见洛漓始终兴致缺缺，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她收起了笑容。挥手让屋子里的下人都退下。待没有外人的时候姚姨娘才脸色凝重的向洛漓问出了口“你还在想着那个李邑？” 被母亲识破，洛漓也没有慌乱。把玩翡翠扳指的手顿了顿。她也不看表情难看的姚姨娘“李家乃京都出了名的富户。产业更是遍布大夏朝。上次去洛玉府上连伺候她的下人穿的衣服都是上好的杭稠，一套衣服抵我一个月的月例。平常吃穿用度更不必说。”洛漓抬起头，她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姨娘“凭什么她洛玉能过那样的好日子，我就不可以？” “冤孽！冤孽”虽是有了心理准备，可听见女儿亲口承认。姚姨娘也不由的气的捂住了胸口“你姐姐上次是怎么对你说的？姨娘平时又是怎么教你的？他李家再富贵又能怎样，士农工商，商贾之流最为下贱！你乃当朝太傅的女儿，书香门第，名门贵女。她洛玉自甘下贱你也要和她一样吗？！” “商贾之流又如何，有多少官宦之家表面看着风光实际上日子过得还不如商贾之流”洛漓把手里的玉扳指塞进姚姨娘手里“姨娘，这些首饰就你还当个宝贝，放在李府就是赏给下人的玩意儿！” “你”姚姨娘嘴唇颤抖，身形不稳的晃了两下。像是气的狠了，胸脯起伏不定。 忍了半晌，最后还是扶着桌子慢慢坐了下来，语气淡淡说道“就算我和淇姐儿同意你和李邑，可你的爹爹呢？上次闹的那样没脸你可忘了？实话告诉你，你爹已经给你相看好了人家。卢少卿家的庶子，年后便要去礁都上任。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亲的性格你是知道的。这次宴会是你最后的机会，就算不为我和你姐姐想，你也要为自己打算。” “庶子？！”洛漓这才慌了起来，洛太傅在家积威甚重，一向说一不二。且姚姨娘不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当下便气的红了眼睛“爹爹是怎么想的！庶子有什么出息。凭什么洛玉嫁过去就是嫡子正妻，我却只能找个庶子？我要去找爹爹理论！” 第99章 裂痕 “你去！”姚姨娘坐在凳子上丝毫没有起身阻拦的意思。“你以为我的掌家权是怎么没的？我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嫁给一个庶子吗？” 姚姨娘看洛漓的眼神无比失望：“洛玉她是坏了名声，没有选择才嫁给李家，你呢？先不说你的父亲做为帝师会让自己的女儿两女共侍一夫。你好好的正头娘子不做，巴巴的去给别人做妾，上赶着去伺候洛玉？”桌子上的茶盏被扫落地上，滴溜溜的打了几个转，溅出的茶水顺着桌角一滴滴的滑落。就像姚姨娘脸上的眼泪：“那李邑就那么好？好的让你放弃自己的母亲和姐姐！” “姨娘……” “别叫我！”姚姨娘飞快的抹净自己的脸，整了整仪容。待面上看不出端倪了抬脚就向外走：“洛漓，你也该长大了。” 洛漓眼睁睁看着姚姨娘离去，她的背没有以往挺直，似乎佝偻了一点。 待姚姨娘走远，小院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守在外面的丫鬟婆子们都寒噤若声。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主子们刚才闹出来的动静大家都听到了，谁都不敢上触霉头。可小姐的房里总要有人伺候。 平时就云锦和云香在洛漓面前比较得脸，一时间大家都把目光看向了她们。 “看我干什么”云香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又不耐烦的抱怨了一句“也不知道厨房炖个汤怎么这么久，我去瞧瞧”说着扭身便出了院子。 “云锦姑娘，你看这…”婆子搓搓手，为难的看着云锦。同时心里对于云香越发不耻。 平时讨赏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现在倒知道怕了。 “没事，嬷嬷，我去瞧瞧小姐。”云锦在婆子感激的目光中，走进了房内。 洛漓坐在圆凳上怔怔流泪。她感觉自己朝夕相处的亲人一下子都变了模样。 温柔的长姐不见了，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姨娘也不见了。爹爹虽然平时和自己不亲，但也从未对自己说过重话。现在竟然打算把自己许给一个庶子！还有洛玉，她上次竟然敢直接动手。 洛漓摸了摸右边的脸颊，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不甘心啊！真的好不甘心！不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人这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 云锦默默的把屋内收拾干净，又吩咐下人倒了热水进来。拧了个热帕子看着洛漓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让奴婢给你擦擦脸。” 洛漓这才有了反应。她直直的看着自己大丫鬟沉静的脸，轻声问道“云锦，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云锦用温热帕子包裹住洛漓的手，这样似乎就能让她冰冷的指尖暖一点。斟酌了一下，云锦决定遵从本心，她轻柔的劝道“三小姐和李府大爷伉俪情深，姨娘和大小姐是真心疼爱姑娘。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和她们闹呢？” “闹？”洛漓坐直了些，她冷笑一声。双手甩开了帕子。“从小到大，长姐和姨娘说什么我便听什么，何曾反驳过一句？如今说上这两句真心话就是闹了？”越说心里竟是越恨。 第100章 料子 云锦看她神色不对，想要阻止她接下来的话却已是晚了。 洛漓最后的话终是脱口而出“大姐姐那么知书达礼的人，私会太子爷的时候姨娘可是帮着善后的，和她们比起我这个又算得了什么？” “姑娘！”云锦大惊失色。吓的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低着头不敢看洛漓狰狞的脸。 洛漓自己也呆了一下，似是不敢相信这么尖酸刻薄的话会出自她的口中。 她们可是自己最亲的人啊！ 洛漓坐在那里，只觉得心脏砰砰跳的越来越快，耳中也嗡嗡作响。鲜血似乎冲上颅顶，一时间竟然听不见外界任何的声音。后悔，慌乱之后，心中竟涌上一股隐秘的畅快。 屋内掉针可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云锦也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跪了多久。双腿已经发麻，针刺似的疼痛，可她却也不敢挪动一下。 最后，只听见上方之人轻飘飘的一句话。“你出去，以后就让云香进来伺候。” 云锦伏在地上，额头冷汗涔涔。她悄悄吐了口气，如蒙大赦。 不同于洛玉的不露锋芒。 洛漓今日穿了一袭红色拖地烟笼梅花白水裙。用深棕色的丝线在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金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的腰际。一根黑色的宽腰带勒紧腰肢，更显得腰肢纤细，盈盈不堪一握。 外罩品玉缎绣玉兰飞蝶斗篷。也不知用得什么料子在阳光下一举一动竟有流光波动之感。腰间系着一块上好的暖玉玉佩。清雅而不是华贵。手上戴着一只乳白色的玉镯子。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被挽成了一个繁复的发式。头上可能抹了玫瑰头油。盈盈行走间带着馥郁的香气。 洛玉很熟悉这个味道，李家铺子里的新品。 她的头发上戴着一支红宝石制成的玉簪子，别出心裁的制成了梅枝的形状。让人耳目一新，真的以为她戴了支梅花在头上。 用眉笔细细描了远山雾眉。更衬出皮肤细腻白净。妩媚动人的丹凤眼在眼波流转之间光华尽显。大红的唇脂显出了主人的势在必得。整张脸美得十分张扬。 洛玉看着这个站在眼前的庶妹，微微皱眉。在自己印象里洛漓不喜红色，根本没有穿过这个颜色的衣服。今儿个怎么转性了。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今日还有这么多人在。四周已经有好几道带着窥探的目光。 洛漓笑意盈盈，没有丝毫芥蒂的唤了自己一声姐姐，洛玉也就大大方方的回了一句”妹妹。 洛漓看了洛玉两眼，用帕子掩住嘴角要笑不笑“今日是王妃设宴，姐姐这身打扮未免太寒酸了些。” 对于洛漓的挖苦，洛玉也没生气只是语气淡淡的说道“王妃设宴，主角自然是王妃，我又怎么好喧宾夺主。” “姐姐客气了，如果有困难尽管对妹妹说，太傅府虽然不如李家家大业大，几件衣服首饰还是拿的出来的……” “四小姐说笑了”没等洛漓调笑的话说完，却是洛玉身边的梅香站出来屈膝向她福了一副。 “大奶奶身上这件衣服用的料子乃是上好的流云锦，大夏朝笼共不过五匹，一匹给了大奶奶，其余四匹则在宫中的贵人手里。本来想着今日赴宴不宜喧宾夺主，大奶奶才吩咐奴婢选了颜色雅淡的衣裳。哪曾想却让四小姐误会了。” 第101章 打脸 话句句客气，却也在字字打脸。 洛漓咬紧了一口牙，脸色红白变换很是好看。看样子如果没有洛漓的授意，她的丫鬟也没有胆子出来顶撞。毕竟不是自己的人，若是开口训诫除了有越俎代庖的嫌隙，也显得自己恼羞成怒。怨恨的看了梅香一眼，洛漓强忍着没说话。 忍耐并不代表不计较。 站在洛漓身边的云香，读懂了自己主子的意思。 暗地里说些编排的话也就罢了。今日当面对上，云香还是有些怕的。她也并不是个忠心护主且十分有骨气的人。 但如果现在不站出来，回府之后依洛漓的性子肯定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罢了罢了，都是同为奴才，谁又比谁好贵。不敢教训主子，我还拿捏不住你个小丫鬟吗？！ 云香控住不住的打了个寒噤。咬咬牙还是强撑着站了出来，也不敢看洛玉的脸。扬起手，一巴掌便往梅香脸上甩“大胆，主子面上也有你插嘴的份儿！” “啪”清脆的一声响。 巴掌没甩到梅香脸上，云香脸上一阵麻，接着便是火辣辣的刺痛。 洛玉扭扭手腕，脸上已经没有和煦的神色。“什么时候我府中的人竟轮到一个奴才来教训，恶奴胆大至此。留此刁奴在妹妹身边伺候，天长日久恐带坏了妹妹。等我回府向徐姨娘说了实情，再给妹妹身边安排些可靠之人，姐姐也能安心。至于这个奴才是万万留不得了。”迎着云香惊恐的目光，洛玉云淡风轻的说道“便随便找个人牙子发卖了。” 被人牙子领出府，一般都是犯了大错的。出去哪还有活路。 云香听府里的老嬷嬷说过，被主子府发卖出去的小丫头，一般都会被转手卖进下九流的地方。 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最受欢迎，不过几日便被蹂躏的全身没有一块好皮。 大奶奶这是要自己的命！ 云香骇破了胆。腰身一软一下子趴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只管叫洛玉饶命。 洛漓也白了脸色，没想到洛玉竟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自己没脸。人还是要救的，如果今日遂了她的愿，以后自己矮她一头不说。恐怕也没人敢替自己卖命了。 心里暗恨，洛漓强压下一口气。强撑着挤出了一抹笑容“下人不懂规矩，姐姐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待归家之后，我自会处置。”说到这里，洛漓语气讥讽“倒是姐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动干戈，凭白让人笑话。再怎么说你也是太傅府出来的姑娘，最后丢的也还是爹的脸。” “这句话我也想对妹妹说。平时有时间和徐姨娘学学治家，或者读读诗书修养身心，别天天盯着旁人。说些惹人笑话的话，做些惹人笑话的事。” “你！”这句话戳到了洛漓的肺管子。她突然大踏步的向前走了两步，眼眶恨的发红，嘴唇不住的颤动。 一直注视着她的梅香警惕的护在了洛玉的身前。 相较于洛漓的愤怒，洛玉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神从容镇静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如果想动手，那我要劝妹妹三思。毕竟打你是打不过我的，最后还要受顿罚，得不偿失不是吗？” “小姐”云锦扶住了洛漓气得发抖的手。语气带着劝解和恳求低着头轻声说道“今日王妃设宴耽搁不得，咱们就快进去。 第102章 别院 洛漓明白云锦的意思。这次来不单单是赴宴，更是最后一搏的机会。就算不能嫁给李邑，自己也不会嫁给一个庶子。 “今日姐姐的教诲，妹妹铭记于心时刻不敢忘记，咱们来日方长。”洛漓红唇微挑，嘴角勾出一抹冰冷的笑意。没管跪着的云香，转身便进了别院。 云香含恨的看着搀扶着洛漓往里走的云锦。也不敢耽搁忙不迭的爬起来追了上去。 见人走的不见影。洛玉不置可否的挑了下眉没有再说什么。被梅香等人簇拥着走了进去。 置于目睹全程的那些名门贵女莺莺燕燕背后怎么编排怎么嘲笑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这辈子，除了李邑和爹爹，谁的话都影响不了她。 英王府派了人在门外。由梅香把帖子递上，马上过来一位眉眼清秀梳着双螺髻的高挑侍女引着洛玉一行人往里走。 一路分花拂柳，穿过几道游廊只觉得视线豁然开朗。 庭宇阁楼，池馆水谢，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点缀其中。 两边是抄手游廊，中间是穿堂。后面就是正房大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 纱幔低垂，随风翻飞，带着风流之意。穿绿戴红的侍女们如鱼儿般穿梭其中。 男席和女席分开，中间隔了珠帘和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插屏。 人还未走近，一阵欢声笑语便扑面而来。 最先看见洛玉的是白洛九，她眼睛一亮招了招手。 洛玉也没有客气，迎着周围形形色色的目光，在她身边坐下。 天气冷，屋子里早已烧上了地龙，熏的屋子暖气融融。洛玉脱了身上的斗篷交给梅香收好。桌子上已经摆上了瓜果点心，空气里混合着脂粉与水果的香气。 “怎么来的这么晚”白洛九十分自然的倒了杯茶水给洛玉握在手中暖手。偏头看了看洛漓的方向，又意有所指的向洛玉眨了下眼睛。 “没什么，和自家妹妹说了几句话。”洛玉有些好笑的看着白洛九的动作。礼尚往来的从果盘中拿了个橘子放在白洛九的手里。 洛玉倒没觉得白洛九是存了看笑话的心思，她可能是真感到好奇。不过刚才的事也没必要说。别人知道姐妹之间不和睦是一件事，自己对外说又是一件事。 洛漓有句话说得对，闹得越凶在外面也还是丢的爹爹的脸。 看洛玉没有说的意思，白洛九也没有再问。手指灵活的剥开了黄橙橙的果皮，清理了橘瓣上的脉络，递给了身边的洛玉。 橘子汁水饱满，一层薄薄的皮似乎包不住果肉，马上要溢出来，看得人满口生津。 洛玉把橘子放进口中，出乎意料，看起来很甜的果子却没有多甜，竟然还微微有些苦涩。比起自家千果园的橘子却是差的远。 白洛九也是被涩的皱起了眉，吃了两口便没有再吃了，随手便把橘子放在了桌子上。并开始不放弃的向洛玉推荐其他吃食。 这边正其乐融融，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第103章 陆真真 “这不是洛玉妹妹么，真是好久不见。”说话的人穿着荔枝红缠枝葡萄文饰长身褙子。宝蓝缎子香兰刺绣马面裙。头发全部利落的盘起做妇人打扮。 本来姿容清秀，只是微高的颧骨破坏了面容的柔美，使人看起来有些刻薄。 镇远侯陆家的二女儿，陆真真。现嫁给都察院御史的长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洛淇的关系，两个人在洛玉未出阁之前就不太对付。 见洛玉似没有看见她这个人，连头都没抬丝毫没有答话的意思。陆真真脸上虚假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下去。 但周围又有那么多人看着，也只有咬牙继续说道：“这院子里的戏台子还未搭起，妹妹就先给大家唱了一出大戏。太傅大人教的好女儿，有洛玉妹妹在的地方总是格外热闹。” 陆真真指的是别院门外的那一幕。 当时有好几家马车停在那里，其中就有她家的。 洛玉已经做好了这次赴宴会不太平的准备，但没想到麻烦会一个接一个的来。 如果上辈子的洛玉可能会忍气吞声，但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洛玉了。 对于陆真真的挑衅，洛玉连姿势都没有变过。甚至抬头向她笑了一下。 “陆姐姐说笑了。我娘就生了我和哥哥两个，可从没说过哪里还有一个姐姐。” 周围传出了几声娇笑声。有谁家的小姐用帕子掩住了嘴。 “你”陆真真脸皮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但洛玉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她又接着说道“听说小许大人广交好友，识得不少能人异士。其中更有一位妙人，吹拉弹唱样样皆精。陆姐姐喜欢热闹，何不让小许大人请人到府中搭台唱戏。相信凭陆夫人的面子，让人留下常住也使得。” 京中之人都知道陆真真的夫婿许渊凌，乃是个多情风流种。和陆真真成婚以后可能是碍于镇远候家的势力还稍有收敛。可是近几个月镇远候家因故被皇上问罪过几次，隐有大厦将倾的征兆。许渊凌便固态萌发，最近竟和一个戏子纠缠不清，还和一个纨绔子弟为了佳人大打出手闹得满城风雨。 可怜都察院御史一大把年纪还要给儿子擦屁股。至于陆真真这个当家夫人其中滋味更不必说。 本来洛玉不想把话说得这样难听，想留几分余地的。但是扯上了爹爹，这件事就不能善了。 陆真真听懂了洛玉的意思，她慌忙转头看向其他的人。都是仪态优雅的贵女，哄然大笑的事做不出来，但眼神透露出来的嘲笑不言而喻。 虽然许渊凌被老御史打了棍子下了门禁，但许渊凌仍然不知悔改，闹得家宅不得安宁。陆真真也挨了骂，府中的老婆母嫌弃她连自己丈夫都管不住。定是妻子做不够好，男人才会在外面拈花惹草。 白天要侍奉婆母，处理府中大小事宜。晚上还要面对许渊凌的冷言冷语，还要应付母亲时不时上门的哭诉，亲生大哥不争气，镇远候家的困境。陆真真只觉得心力交瘁。 现在许家已是京中笑柄，这场宴会，陆真真原本是不准备来的。但是她却想起母亲的嘱托，说不定能在这场交际宴中寻得陆家的转机。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完了。被洛玉搞砸了。陆真真怎么也想不明白以前那个头脑简单的洛玉哪里去了。 第104章 刺杀 她应该对自己从太傅嫡女变成商贾之妻感到羞愤。应该大声的反驳怒骂，让众人见识到她的粗鄙。而不是现在慢条斯理的羞辱自己。 陆真真站在人群中间，只觉得全身发冷。那一张张的面容似乎化成了一个个恶鬼，叫嚣着要吞噬自己。 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忽然断了。 “我要杀了你这个小贱人！”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陆真真扯下了头上的发钗，披头散发状若厉鬼的向洛玉扑来。 因为事发突然，大家以为只是简单的口角，谁都没想到衣着体面的陆真真会痛下杀手。梅香等人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转瞬锋利的金钗便刺向了洛玉脸。 电光火石间，一枚石子不知道从哪里激射而来。快准狠的打在了陆真真拿着金钗的那只手腕上。 随着“咔”的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伴随着陆真真撕心裂肺的惨叫。她手中的金钗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断成了两截。 “洛玉，你没事！”白洛九惊魂未定的把洛玉扯到自己身后。陆真真视死如归扑过来的时候她都懵了。 好在，洛玉最后没有出什么事。 “大奶奶”梅香一张脸吓的煞白。哆哆嗦嗦的扶着洛玉的胳膊，仔仔细细的把她的全身检查了一遍。见她毫发无损才堪堪松了口气。 虽是这样，心口仍是砰砰砰跳个不停。如果洛玉今天出了意外，自己万死难辞其咎。更惶论年迈的父母，怕是也要以死谢罪。 洛玉也有些后怕，上辈子嫁给李邑后，强烈的自尊心作祟，总为自己成了商贾之流而感到羞耻。连带着也感觉别人都在背后嘲笑自己而羞于出门，所以和李邑成亲之后她就很少出门交际赴宴了。 不能出门心里自然也夹杂着火气。而那时候的李邑就自然而然的成了洛玉的出气对象。可他脾气好，无论自己怎么作怎么闹，还是耐心温柔的包容着自己。 上辈子避开的事，这辈子却遇上了。如果真的被那根金钗刺中。洛玉估计会非常遗憾，因为她和李邑才刚刚开始，还没有好好的补偿那个男人。 陆真真伤了手，剧烈的疼痛一下子让她清醒过来。她用另一只手抓着受伤的手腕站起来，围观的众人随着她的动作慌忙的退后一步，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恐惧。 没有人敢靠近她，包括她的贴身丫头。 在这一刻她无比清楚的认识到，陆真真，镇远候府的二姑娘，都察院御史家的大夫人，完了。 “把人给我拿下！”一个威严的从外面传来。 很快一列侍卫就从亭外跑了过来，将狼狈不堪的陆真真押了起来，陆真真两眼发直魂不守舍似乎还没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就已经被身穿铠甲的侍卫们反手扭住跪压在了地上。 侍卫粗暴的动作使她受伤的手腕伤上加伤。陆真真忍受不住惨叫出声，并且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剧烈的挣扎大喊：“放开我！放开我！” 周围女子皆被这一幕吓得一愣，脸上的笑意也没了半分。 紧接着，穿着华贵的两人在人群的拥簇中，走了过来。 第105章 纪宁 那女子身穿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银袄，银红色撒花裙。脖子上戴着赤金盘璃璎珞圈，黑鸦鸦的头发上坠着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姿容明丽，神清骨秀。一双妙目更是带着淡淡的威严，让人不敢亵渎。 而她身边的男子三十上下，龙章凤姿面如冠玉。头发被金冠高高束起，穿一件二色银龙纹深紫箭袖。虽没有说话，但站在那里贵气逼人，满是不怒而威的气势。 来人正是这英王府的主人，英王妃纪宁和英王墨言昭殿下。 在场的人皆齐齐下跪行礼：“参见英王妃，参见英王殿下。” 本在挣扎的陆真真，看到来人后也立马没了动静，只是瞳孔瞪大，脸色发白。 纪宁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洛玉，再看了一眼被侍卫押着的陆真真，面无表情地罢了罢手：“都起来。” 跪在地上的一行人这才站了起来。 从始至终，墨言昭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 站起来后，洛玉沉思片刻，向前走了两步。步子一缓却是被身边的白洛九拉住了胳膊，她大大的眼睛看着她，脸上满是担忧。洛玉朝她微微一笑，安抚性的拍了拍白洛九的手背，同时轻轻的挣脱了她的手。又上前一步对着墨言昭和纪宁再一次行礼。 纪宁眼神锐利，对于洛玉的意图心知肚明，面上却是装作不知道一般，疑惑的问：“这是为何？” 洛玉不卑不亢缓声道：“方才民妇险些被那钗子刺中，得王妃和王爷出手，才能幸免于难。此乃救命之恩，自当感谢王爷王妃。” 说完，洛玉又是一个弯腰行礼。 纪宁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儿时的玩伴，自从自己出阁以后两个人就断了往来。一晃就几年过去了，记忆中那个蛮横娇俏的姑娘已经出落的待人有礼，落落大方。时间让人成长，纪宁有些感慨。脸上的冷意稍微有所消散眼神渐渐柔和起来。 一旁的陆真真，被吓得腿都软了，哪里还顾得手腕上的疼痛。只是哆嗦着把头死死的抵在地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时间亭中无话，罗真真心中不安，又有些忐忑点抬起头。正巧瞥见王妃看向自己，又连忙转开了视线。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 “说说，怎么回事？”纪宁没再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陆真真。被丫鬟簇拥着坐到了织金镶玉的软垫子上。 纪宁和墨言昭坐了主位，其他人谢了纪宁一回也陆陆续续的寻了位子坐了下来。 “许氏你可有话说。”冷清的声音从纪宁口中传出。 这是要定罪了。 纪宁才刚说完，陆真真就立马发了疯般地喊道：“是洛玉！是她言辞羞辱我……” 喊到一半，看到纪宁冷冰冰的眼神，陆真真的声音逐渐变小，甚至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她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 “所以只是简单的口舌之争，你堂堂御史家的大夫人就要当众杀人？” 纪宁说着，嘴角微挑，她用几乎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冷汗涔涔的陆真真。 后宅之中，口角之争阴私之事本就常有。高明的手不沾血兵不血刃。自己见过蠢的还从没见过这么蠢的，这是拧着自己的脑袋往别人的刀口上送。 第106章 定罪 看着陆真真体面尽失的样子似乎太过伤眼。转过头，纪宁又对洛玉道：“洛玉，你来说。” 面对这个儿时的玩伴时，纪宁的语气明显有所缓和。 “是” 而洛玉也了解她，也没什么废话就这么原原本本的将刚才发生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方才我和白姑娘在说话，许夫人突然跑过来……” 纪宁一听，也大致明白了这场闹剧的缘由。看着陆真真的眼神更冷了。 “不是……英王妃……” 陆真真还想解释，但英王妃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给解释的机会？ 不过纪宁还没说话，一旁的一直做壁上观的墨言昭倒是先开口了：“陆氏意欲持凶伤人，人证物证俱在。但因其身份乃是官家女眷，本王也不好多做处置。带去牢狱，待禀明皇上由皇上发落。夫人，你看这样如何？” 墨言昭说完，看向了英纪宁。 纪宁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接着墨言昭大手一挥，侍卫们就押着陆真真朝府外走去。 “王爷……你听我解释，是洛玉！是洛玉她陷害我！”一边被押走，陆真真还回过头声嘶力竭的向堂上的两人呼喊。一边是害怕一边是不死心的想要拉洛玉下水。 其实她心底也清楚这些话喊出来也是无用功，因为根本就没人听她说的什么。就算有心为她求情也没人敢站出来。 两位贵人的意思已经很清楚，自己何必为了知道家族没落的人去触霉头呢？ 陆真真这次好不了了。 洛璃身形隐在众人之后，她被陆真真疯魔的样子吓的不轻，同时心里更清楚了权势的差距。 她抬起头，偷偷看向了执着茶盏的墨言昭。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染上了一缕薄红。 这场闹剧处理好了，顿时别院里又安静了下来。 这时候，纪宁出来打圆场。她脸上一改冰冷之色，眼角浮现了几丝笑意：“离晚宴开始还有些时间，各位不必拘束，尽情赏花，只当在自己家罢。” 就刚才处理陆真真的功夫，暖房里的花已经被人移到了院外。 一片争奇斗艳，姹紫嫣红。在寒风瑟瑟里也是奇景。 主人家发话，众人皆齐齐点头。虽话这么说，但实在没人敢真的大声说话，也没人敢起身看屋外美景。最多也只是小声低语唯恐自己礼仪举止出了差错。 洛玉看了一圈，见周围的桌子没有一个空位，正打算去白洛九旁边坐着的时候 墨言昭看了一眼依旧站着的洛玉，突然说道：“李夫人，过来坐。” 洛玉抬头，看向了一旁的纪宁，纪宁低头喝茶，看到洛玉的目光。放下茶盏，不露痕迹的向她点了下头，带着安抚的意思。 此刻两难的境地，洛玉倒也不避讳了，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直接就坐了过去。 这时候洛玉也知道，刚才的只是个小插曲，现在的才是正题。 这个宴会是由英王妃举办的，所以刚才的事是由英王妃出面，而最后做决定的还是英王墨言昭。 这边是女眷待的屋子，墨言昭来这里做什么？ 其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该来的总会来，知道避不开，那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经过刚才的事，墨言昭对洛玉的印象也有所改观了。 第107章 交锋 对于洛玉这直爽的个性，墨言昭也是有些意外。 以前虽没见过面，到洛玉出阁之前的名声委实不太好听。现在这般落落大方，倒是让他觉得这洛玉像换了一个人。 周围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虽说看着是在聊自己的，实际上眼神都一个劲的往洛玉身上瞧。 那可是墨言昭，皇上亲封的英王啊！ 英王爷虽已成婚，但如此年轻英俊，不少未出阁的女子皆是想嫁给他，但这么多人王爷偏偏只叫了洛玉去他们那一桌坐，这不让人好奇都不行了。 要知道洛玉也是已经成婚了的，并且英王妃还不做声默认了，不免让人有些乱想。 洛玉可考虑不到那么多，她此时只关心墨言昭叫自己过来做什么。 才坐下没多久，墨言昭就开口了：“李夫人，外人都道你们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夫妻情深，怎不见你夫君陪同一起赴宴？?? 洛玉心头一紧，但面上却是轻声一笑起身朝墨言昭行了一礼：“夫君事务繁忙已离家多日。所以就只有民妇一人独自赴宴，还请王爷勿怪。” 这下子洛玉算是知道了，墨言昭的用意在李邑身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通过自己打探李邑的消息。 墨言昭似作惊讶了一番：“是吗，李夫人不必紧张，我只是好奇李邑什么事这么忙，连陪自己的妻子参加赏菊宴也来不了？” 话是这么说着，但墨言昭的试探却是步步紧逼。 洛玉佯装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道：“王爷您应该知道，商人每天的事都很多，不似在朝为官，偶尔还能有个清净。” 一旁的纪宁，自从处理了陆真真的事后，就不再说话，一直在低头喝着茶。 看来她也是知道墨言昭过来，是试探李邑情况的。 洛玉的心头甚至还有个大胆的猜想，这个宴会很有可能是为李邑而设的，但他并没有来，所以墨言昭才会找上了自己，旁敲侧击地来试探李邑的情况。 紧接着，墨言昭下一句话更是坚定了洛玉的猜想。 “是吗？早就听闻李家大爷聪慧异常，行商颇具手段。本王本想趁此机会见上这位一面，没想到竟是这般不巧。” 墨言昭有些遗憾的说。 洛玉本以为话题就此结束，没想到墨言昭话一转，又紧接着道：“不过听李夫人的意思，是想让你的夫君入朝为官，报效朝廷？” 这下子洛玉的心又悬了起来。 周围人说话的声音也都停了，坐在不远处的白洛九甚至都为洛玉捏了一把冷汗。 入朝为官的事，只要关于朝廷都不能马虎，有时候说错一句话，甚至会将自己害死，还会连累自己的家人。 若是回答想难免有野心勃勃趁机邀官的嫌疑。若是回答不想，听到有心之人的耳里恐怕会觉得自己一介商贾之身有藐视朝廷命官的意思。 墨言昭这样问摆明是给自己挖陷阱。 这些不只是洛玉，在场的所有人的人都清楚。 洛玉思绪片刻，就算手心紧张的出汗。面上却始终从容不迫，甚至抿嘴一笑，淡淡道：“王爷缪赞了，能够入朝为官努力和运势缺一不可。我家夫君生性懈怠，命格平凡。你让他做些小本买卖可以，入朝为官民生社稷的事却是做不来的。有官身却无官能，倒头来受苦的也是一方百姓。王爷您爱民如子，一定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对吗？” 第108章 揭过 洛玉笑意盈盈的看着墨言昭，但墨言昭却是面无表情。 周围也没有一个人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墨言昭才定定看着洛玉略有遗憾道：“李夫人说的是。” 算是就此揭过。 墨言昭这话一出，一直关注着这边的纪宁和洛玉都偷偷松了口气。 刚才有些人还觉得英王妃盛气凌人，一直到看了英王殿下的待人处事，才觉得英王妃是多么一个温柔的人。 两人之间，刀光剑影，墨言昭言语之中无不是试探，而洛玉也是见招拆招。 这一桌安静了下来。 诡异的是，其余桌子也都非常安静，没人敢说话。 这时，一穿着杏黄色素面褙子的丫鬟跑到了英王妃的耳旁，低语了几句。 纪宁神情微动，抿了抿唇，放下手中杯子道：“王爷，我们走，有贵客到了。” 墨言昭听了，眸子里露出了一抹惊讶，他很快反应过来点头道：“好，我们走。” 纪宁站起身后，对着一旁随侍的大丫鬟低语了几句，就和墨言昭一起带着一众丫鬟离开了。 身后之人，皆起身行礼：“恭送王妃，恭送王爷。” 而那个大丫鬟还站在原地。 这个大丫鬟，虽只是下人，但也是英王府的下人，代表着王府的脸面。在场的人也没一个敢得罪她。 等英王妃和英王走远了，王府随行的宫女才道：“今日是王妃设下的赏菊宴，正式的宴会于半个时辰后开始。” “在此期间，各位夫人、小姐，可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赏花。” 大宫女说完，抬手拍了拍。 顿时许多丫鬟就端着美食鱼贯而入。十分有条理规矩的开始一桌一桌的摆盘上菜。 先上冷盘十样锦，再是热菜和锅子。 三个月的小羊选最嫩的地方片下肉来，洗净焯水，加入葱姜蒜炒香。倒入鲜汤，和萝卜一起炖上几个时辰，汁白味浓。 寒气厚重，这个时候喝上一碗再好不过。 说话的大宫女则是向众人屈膝行礼，转身离开。留一群小丫鬟们候在一旁，等待宾客差遣。 见人走了，洛玉才真的松了口气。 这时白洛九跑了过来，将洛玉拉到了刚才坐的地方。 才一坐下，白洛九就低声惊呼道“我还以为你变了，没成想还是这个莽撞的性子。”她左右看了两眼，声音更低“那位叫你坐，你还真敢坐。” “不然呢？”洛玉倒是不以为意，她用梅香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笑着看向白洛九：“不坐的话，就落得个忤逆之罪，你想看到我到那牢狱去？” 白洛九停了，嗔怪的连忙捂住了洛玉的嘴，急声道：“呸呸呸！瞎说什么呢？那地方可是万万不能去的。” 说完，白洛九就看到洛玉正笑着看着自己，顿时就明白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 洛玉临危不乱的处理事情，让白洛九心里不由得又佩服了洛玉几分。 这时她又想到了刚才陆真真的事：“对了。刚才陆真真有没有伤到你？”说着，白洛九就又要来检查洛玉是否受伤。 洛玉连忙摆手：“无事。” 白洛九这才停下了动作，但依旧担忧的看着洛玉。 第109章 不安 洛玉解释道：“幸好刚才王爷来的及时，否则那钗子是直接落到我这了。”说着，洛玉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洛玉的皮肤很白，或许是地暖烧的太旺的原因，细腻的脸蛋有些微微泛红。可就算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她的脸颊还是恍若美玉没有一点瑕疵。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若是划伤了，实在是可惜，白洛九暗暗的想着，心里也暗自庆幸刚才墨言昭来的及时。 既然没事，白洛九也不继续追问，拿着帕子甩了一下神情放松下来：“罢了，反正那陆真真也得了自己应有的下场。” 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又道：“你刚才看到你那个继妹了吗？” “嗯？”洛玉有些没太明白白洛九的意思。 “就是你在和英王说话的时候。”洛玉道。 那时候面对墨言昭还有纪宁两人的压力，哪里还能分心看洛漓的方向？ 想到这，洛玉看了一眼不远处落座的洛漓，然后转头问：“她怎么了？” 白洛九立马拉近了洛玉，悄悄的说：“刚才我还瞧见那人躲在一边和一个人说话，还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你，你小心些。” “嗯，我知道了。”洛玉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洛漓所在的方向。 这时候，一群丫鬟端了许多的糕点吃食过来，白洛九的目光立马被吸引走了。 为了防止发生点心渣掉在主子们身上的不雅的情况，师傅们把一个个点心都做的拇指大小。掐成各种花的形状。中间塞上豆沙泥或者红豆泥。一个刚好入口，甜淡适中，滋味美妙。 看着白洛九一边兴奋的拿着好看的糕点吃，一边还不忘递一个给自己，洛玉笑着接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白洛九刚才说的话，洛玉的目光不自觉地又看向了洛漓所在的方向，正好洛漓也看向了自己。 只是洛漓的目光立马转移开，就和没看到自己似的。 洛玉低头吃了一口手中的糕点，轻轻地叹了口气，今晚这个宴会，看来注定是不能平静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晚宴的时候。 因为出了陆真真那档子事，也没有不长眼的再来触洛玉的霉头。且在场的人都是人精，看英王似乎有抬举李家大房的意思。 京都之内，世勋贵族，皇亲国戚数不胜数。风水轮流转，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就要求到对方的头上。李家虽是商贾之流，却家产万贯，如今再得贵人青眼。自己再要存心找茬也要掂量掂量。 不知道为什么，洛玉总觉心神不安。或许这也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晚宴开始，来到宴会的人各自落座。 第一列的一般都是当家做主的男子，女眷在后，因为李邑没有来，所以洛玉就坐在了第一排。 才开宴，一群穿着华丽的女子盖着薄纱头巾从外缓缓走进了大堂，紧接着取下头巾一张张漂亮的脸就露了出来。 在场的人无不是眼前一亮，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舞蹈。 一些年轻没有成家的公子哥，真是恨不得把眼珠子都黏在那些女子身上。 洛漓则是坐在后方，看着中央跳舞的女子，嘴角勾了勾。 这时，她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丫鬟，点了点头。 丫鬟立马会意，转身离开。 洛玉，既然你要我难堪，那今日就别怪我了。 第111章 强人所难 此话一出，几乎是全场震惊。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洛玉身上。 洛玉先是装作很意外的样子，紧接着又拍了拍身上本不存在的灰尘，缓缓站起身，轻声道：“我己许久没有练习，技艺生疏，四妹妹你确定要我来伴奏吗？” 见洛玉没有直接拒绝，洛漓有些惊讶。 不应该啊，自太子宴后，洛玉已经十分反感碰触琴艺之类，甚至到了谈琴色变，杯弓蛇影的地步，怎么现在还这般淡定？ 说不定只是强装镇定罢。洛漓在心底又安慰自己。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奏不出曲子很是丢脸，等一下就是她出丑的时候了。 于是洛漓接着笑道：“看来姐姐已经准备好了，不如就弹姐姐你最拿手的曲子‘麒麟花’怎么样？” 周围没有人说话，当年太子的选妃宴上发生的事，很多人说起来还是记忆犹新。 洛玉乃太傅嫡女，琴棋六艺自然不在话下，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太子妃的人选之一。 当年也是这般，名门贵女们争先献艺。洛玉作为个中翘楚首当其冲。 临上场的时候。洛玉的好姐姐洛淇亲自奉上了一杯安神茶。 就是这样一杯添了药粉的茶水让洛玉众目睽睽之下出了大错。 好好的一曲麒麟花，弹成了一个大笑话。 而洛玉也因为这件事受了些刺激，从此对琴之类的有了些阴影。嫁给李邑之后，更是把琴束之高阁。但毕竟是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哪是说割舍就能割舍掉的。 时有机会听到旁人抚琴，难堪，后悔，痛苦，个中滋味又有谁知道呢？ 李邑也知道她的心结所在，特地出了高价从外寻了一尾古琴给她。言辞中多有鼓励和劝解。希望能开导她化解心结。 当时她又是怎么做的呢？决绝的砸坏了那尾价值不菲的古琴，并且恼羞成怒的大骂李邑多管闲事多此一举。 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自己把所有的坏脾气给了那个包容自己的男人。 她们都以为洛三姑娘在太子宴上大受打击，一蹶不振。更是自降身份嫁给了李邑自甘堕落，该是痛苦到了极点。 琴声对这时候的洛玉来说只是会让她一遍遍的回忆起当时所受的屈辱。该是避如蛇蝎，碰都不敢碰才是。 可是她们都猜错了。那个懦弱愚蠢的洛玉已经死在了那片冰天雪地里。 现在的洛玉回到了亲人俱在，回到了最好的时候，已经无所畏惧。 有官家小姐用团扇捂住口鼻，和身边之人窃窃私语。洛玉自从那件事后，才女之名已经变成了她的一个污点。大家说笑之时提起只会说洛三姑娘徒有虚名。她的好名声该不会是自己花钱买来的罢！ 为什么洛太傅没有给洛玉寻得一个门当户对的姻缘？还不是因为是个绣花枕头而已。 所以在场的人都知道洛漓在为难洛玉，只是没人说话，都准备看戏。 毕竟英王妃都没说话，他们着急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洛玉会出丑，包括洛漓也这么认为，就在她暗自高兴的时候。 “你确定要我伴奏么？”洛玉声音轻柔和煦，脸上却没有任何的笑意。她深深的看着自己这个庶妹。再一次认真的问道。 第112章 答应 “是”洛漓的回答同样坚定。洛玉越是反复确认。越让她觉得那是做贼心虚。 “好” 清脆好听的声音响起。 众人都愣了，都惊讶的看向了洛玉。 白洛九更是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洛漓稍微收敛了心神，镇定道：“好，那请各位稍等片刻。” 说完洛漓转身离开，去了偏房。 琴已经被侍候的人拿了过来，虽然不是绝世孤品，但也不俗。洛玉坐在一旁准备随时开始。 不多时，穿着一件粉色绣边荷花长裙的洛漓缓缓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挽成了一个飞天髻。发间簪着一朵碗口大的菊花。大红色的花瓣衬的青丝如瀑。皮肤如牛乳般细腻乳白。眉心用心的贴了花黄，脸上覆着白纱只露出了精致的柳眉，和一双盈盈如水的妙目。 要露不露更是引得人想一窥芳容，一举一动带着神秘，引人遐想。 她身上的衣服也动了点小心思。舞衣的上身较短，举手投足间边会露出一小截白得晃眼的小腰。 这一出来就惊艳了所有人。许多还未娶妻的世家自弟更是看直了眼，互相推推搡搡的挤眉弄眼。 图意不言而喻。 洛玉甚至听见身后有人小声的骂了句“狐媚子。” 洛玉叹了口气。 她这样用心良苦，看似夺了所有人的风头，但这样别具一格的盛装之下却也落了个媚俗的名声。 毕竟没有哪个正经人家的官家小姐会衣着暴露的当众献舞。 那是舞娘的做派。 洛漓垂眸一笑，缓缓移动到了大堂中央站定。洛玉也没有矫情，她指尖微动先试了几个音。 叮叮咚咚，琴音滞涩。噗嗤一声，不知道是谁笑出了声。 看架势这曲麒麟花是弹不成了。 背后之人恶意满满，洛玉却没受其影响。她稳住心神，深吸了一口气。上一世的几十年时光像杯中倒影白马过隙。在脑海里纷纷扰扰，终于尘埃落定。 “咚”琴声陡然响起，如金戈铁马，像破开迷雾的利剑，带着断腕之意。众人皆心神一震，整个别院之类渐渐安静下来。 许多人都脸上出现了愕然之色。 这洛家三女并不似传闻那般。 洛玉的曲子一出来，洛璃的脸色都变了。别人不知道，她和洛玉朝夕相处却最是清楚不过。麒麟花是首曲调比较活泼的曲子，讲述了塞外辽阔的天空，成群的牛羊，雪白的奶酒，热情的姑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呼啸的风裹着刀尖，翻滚的沙浪揉着鲜血，美丽的姑娘绝望的捂住了脸。 洛玉以前弹的麒麟曲绝不是这样。 刚才如果不是反应够快，洛玉的第一个调子自己都接不上来！ 不管心里再怎么惊诧，这首曲子自己也要跳下去。 洛漓心里也只是慌乱了片刻，她可没忘自己今天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于是洛漓开始随乐曲笑着跳舞，因为薄纱遮面，加上姣好的身材，一颦一笑简直勾心动魄。像从罗刹而来的妖女，又美又欲。 坐在上位的墨言昭，一口饮尽了杯中的美酒。他饶有兴致的看着使尽浑身解数的洛漓，精巧的玉杯在手中把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幕纪宁看在眼里，于是看着洛漓的眼神就冷了几分。 第114章 治罪 突如其来的责罚，吓得洛漓一愣。 虽心中忿忿不平，但她还是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赶紧跪下，将手中的茶盏放在地上表情委屈而可怜“臣女惶恐。” “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意图行刺英王殿下！？” 纪宁眼神冰冷而无情，“洛太傅乃一介之辅，一生竭智尽忠，谨言慎行。忠于朝廷忠于君主。今日你不听汝父教诲竟犯下行刺皇子之罪，洛氏女你可知错！” 行刺皇族是大罪，严重点整个太傅府都可株连。不过看纪宁的意思是只想定洛漓一个人的罪。 纪宁的话刚说完，洛璃直接吓得瘫在了地上，哪还顾得了维持自己楚楚动人的形象。一时间竟连求饶辩解的话都不会说了。 宴上之人也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俱不敢抬头嘴里直道“王妃息怒。” 一时间不少人的小心思都歇了。 此事因墨言昭而起，美人都快大难临头可他竟还是副无谓的样子。他就那样懒洋洋的坐在太师椅上，丝毫没有开口求情的意思。 墨言昭是指望不上了。 跪在一旁的洛玉也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她借着衣袖掩住动作，悄悄从桌上拿了一物捏在手心。随后当机立断的连忙来到了洛漓的身旁跪下，先恭敬的对盛怒中的纪宁磕了个头才开口解释道：“王妃息怒，父亲从小便教导我们姐妹三人严于律己谨言慎行。四妹妹一向胆小万万不敢犯下刺杀皇族的大错！还望王妃开恩，这其中是否有些误会。” 今日这场宴会本就是奔着李邑和洛玉来的，现在洛玉一番解释，再加上一旁墨言昭淡漠的态度，一时间纪宁也稍稍冷静了下来。 “好，给你一个机会，说说看，这是怎么个误会。” 算是给了自己和洛玉一个台阶下。 说完纪宁又重新坐了回去，她抬了一下手示意跪着的众人站起。 生死存亡之际，洛漓哪里还记得记恨洛玉。现在在她眼里洛玉已然成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哆嗦着手紧紧的抓着洛玉的裙角。在绝对的权势之下，一向胆大妄为的洛四姑娘终于知道怕了。 “是地上的一颗葡萄。”洛玉说着，指向了洛漓刚才踩的地方。 众人看过去，果然那里有一颗被踩烂了的青葡萄。 “所以刚才四妹妹差点摔倒只是个意外，王爷宅心仁厚顺带施以援手。整件事情只是机缘巧合，并非王妃所说的行刺英王殿下。且王爷与王妃两人感情深厚，世人皆知。父亲不日也给四妹妹许了良配，如此大好之下四妹妹又怎会犯行刺之罪，自寻死路。” 纪宁冲动过后，看着洛漓吓得面无人色的样子其实气已经消了大半。之后便是对自己冲动行事的后悔与懊恼。 今日防了一个，日后也还有三个四个。自己如今的位置，哪里拦得了。寻常人家都还有三妻四妾，更别说皇室中人。执念太深也是虚妄。纪宁一时间竟有些心灰意冷。她懒懒的点了下头算是对洛玉说辞的认同：“好，如此看来是本王妃误会了。” 这时，许久未言的墨言昭开口说道：“来人，将这里收拾干净了。若还有不长眼的再次滑倒，可就要砍了头让王妃消气了。” 第115章 尘埃落定 墨言昭的这一句话算是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花花草草见的多了，自然不吃这一套。 纪宁的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些：“行了，你们起来。” “是。” 洛漓在云锦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起身回了自己位置，而洛玉则是不慌不忙的回到白洛九身旁坐下。 见地面清扫理净，纪宁面不改色“宴会继续。” 但发生了刚才的事，一时间竟没人敢上前献艺。 没人捧场扫了王妃的兴致也是大罪。特别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情况下。 不敢耽搁太久，一长相英俊的年轻男子站了出来…… 丝竹管弦之声，气氛渐渐融洽，许多有才艺的公子小姐都上前展示了自已拿手的琴棋书画。 最后的彩头落在了一名小吏官的女儿手里。 众人分离后，洛漓坐在马车里看着逐渐远去的别院，眸子里透着不甘心。 错过今日，难道自己真的要嫁给卢家庶子。 没日没夜的苦练舞技，两只脚都磨出了血最后都是做了无用功？ 还是为她人做了嫁衣。 洛漓想起了墨言昭言辞中对洛玉的赏识。 刚才若不是那颗葡萄，自己也不会摔倒。王爷明明已经心动，眼看快要成功了，竟然被一颗小小的葡萄给毁了。 一定是洛玉，一定是她在报复自己，故意把葡萄扔过去的。 此时，洛漓完全忘了，刚才救了自己的人是洛玉，她满心都是自己的计划，满心都是对于计划落空的愤恨和对于未来的无力。她急切的需要为自己的失败找个借口。强烈的自尊心下这个人不能是自己，只能是洛玉。 不是自己使计滑倒，而是洛玉用计让自己滑倒。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压倒了她仅存的理智。 也让她的内心没有那么挫败焦灼。 洛漓在记恨洛玉的同时，连纪宁也恨上了。 此时洛玉可不知道洛漓在想些什么，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她略有些疲惫的扶了下额头，只想尽快回府。 从别院出来天已经黑透了，离了热气融融的暖阁，梅香赶紧把披风给洛玉穿上。 天上星子点点，只有别院外挂着的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因为知道洛玉赴宴要走山路，且刚下了场雪。白日里有太阳还好，到了晚上气温下降，山道上的雪水必然结冰。李塔给挑选的车把子都是些经验老道的好手。设宴的英王妃也想到这点，早就派人沿途清理了道路。 且往来的马车也不是一辆。 家家都带有侍从仆众，点上灯笼人多势众，昏暗的山道顿时灯火通明。虽是晚上但路也不是很难走。 一路上安静前行，耳旁只能听见车轱辘咯吱咯吱的声音。洛玉闭目养神，梅香也没有打扰。她知道洛玉怕凉，便把窗口的帘子尽力压紧了些。 就这样一行人平安的回到了京都之内。 天气寒冷，不同于城外的寂静。街道上酒馆和花楼正是热闹的时候，熙熙攘攘的人声中混着几声女子的娇笑和几缕醇厚的酒香。 梅香怕洛玉睡着了着凉，轻轻的唤了声“大奶奶。”洛玉睁开眼，眼神清明，哪有半分睡意。 眼看着转过这条街巷就快要到达府邸，谁知竟听到大街上一串急促的声音循序渐进，连带喘息奔跑而来。 第116章 出事 洛玉听到动静，不禁打开马车的帘子，看向外面。 来的是府里的管事李塔。 他一向是个稳重妥帖的性子，若非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是不会这般失了分寸的。 更别提就这样不管不顾奔跑到了府外。人还未走近，声音先传了过来。 带着惊惶。 “大奶奶！大奶奶！”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等他跑近一些，洛玉才听清楚他口中到底在喊些什么。 “把马车停了。” 一声令下，马车停了下来，洛玉在梅香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面前人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急成这副模样。 “缓一缓，慢慢说。” “大爷在庄子里出事了……”见到了洛玉一行人，李塔也像是有了主心骨，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颇有些羞腩的抹了把额头急出的冷汗，才恭敬的开口。 洛玉只觉得耳旁响起了一道炸雷，炸的自己头晕目眩。若非梅香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恐怕自己已经跪到了地上。 “李管家，大爷好端端的在庄子，你犯了糊涂，胡说些什么！”梅香一边扶着洛玉，一边恼恨的呵斥着李塔。 对上了梅香愤怒的眼神，李塔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自己说了什么，而洛玉又误会了什么。 他赶忙结解释：“是是是，梅香姑娘教训的是都怪我嘴笨，是我没说清楚。大奶奶别急，大爷好好的在庄子上。是庄子上一位名叫家旺的孩子出了事。大爷可能为此伤了心神，已经把自己锁在屋内几天了，谁劝都不出来。伺候的人没了办法才叫铜宝递了消息回来，央着大奶奶去瞧上一瞧。” 听完了李塔的一番话，洛玉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继浓浓的后怕之后，心底涌现的便是一股深深的担忧。 家旺，那个不幸的孩子。洛玉脑海里浮现了那一张稚嫩无邪的脸。 “此话当真？” 显然，洛玉有些不可置信。 但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想来却却真实。 想起前世李邑十分看中孩子，此刻的他应该备受打击。 “大奶奶，小的哪敢唬您，大爷此刻闭门不出，也不进食，这该如何是好？” 竟发展至如此地步，想来大爷是被打击到了。 庄子距离府邸几个时辰的路程，自己如果这时候去，到的时候恐怕已经是后半夜了。洛玉略思索了一下便转身上了马车。 她垂眼看着恭敬等待的李塔，看着这个面容刚毅的中年男人，语气冷静却也带着失望：“李管事，大爷从小便失了父母，你跟在他身边那么久，大爷一路上有多辛苦你是知道的。他把李府交给你，自然是因为信任于你。而你今天却辜负了这份信任。” 李塔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洛玉看也没看接着说道：“今日你犯了两大错。其一，你在街上奔走呼号，李家和众多商户皆有往来。如果你的话被有心之人听去并加以利用，会对李家的商铺有什么影响你想过吗？哪怕真相是大爷并没有出事，但人言可畏且那些人只想相信自己听到的。” “其二，你身为大管事，在主子出事之后没有冷静沉着的应对。其他人还没乱你就先乱了。你是李府的主心骨，无论李邑有没有出事，你最应该做的就是替他把整个李府好好的守住！” 第117章 回去 “今日念你也是真心关心主子乃是情急所致，算是情有可原，下次若再如此沉不住气这管家的位置你也不必呆了。” “是”李塔以头抵地，对于洛玉的呵斥心里没有丝毫的怨怼。他是真心感到愧疚。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猪油蒙了心，做下了如此糊涂的事情。同时又为自己能拥有两位好的主子而感到荣幸。 “行了起来，”洛玉抬了抬手，待梅香上了马车又隔着帘子对李塔吩咐道：“从府里调些会拳脚的好手，我今晚去大爷那。” 就这么一耽搁，已经过了亥时。去庄子上有一段山路要走，自己一个女子总归不安全。 “是”这次李塔没有犹豫，干脆利落的向洛玉一辑到底回府里叫人去了。 梅香担忧的看着洛玉的脸色，踌躇了片刻还是试探性的开口：“大爷乃是走南闯北顶天立地之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料是一时想岔了，大奶奶不必太过忧心。” 这话倒让洛玉露出了一丝笑容，不是梅香的安慰起了作用。究竟是笑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李邑的性子自己比谁都清楚，重感情却也心性坚毅。家旺的死虽然让他受了些打击却也没到就此颓废沉沦的地步。梅香有句话说得对，李邑自己走到今日经过了多少的大风大浪，他不会倒也不会允许自己倒下去。 就算今日不去，李邑最后也会自己从门内走出来。但不去心里总归是不放心的，且可能他也需要自己。 不多时李塔派的人便到了，十来个身材精壮高大的汉子。又给洛玉的马车里换了新的暖炉。 把队伍休整好，一行人又调头出了城门向庄子而去。 洛玉到的时候，金宝就已经焦急的守在了门外。而且看样子等了很久。 “大奶奶”见到洛玉，金宝眼睛一亮，连忙迎上前去。但也知道规矩没有动手，让开两步让梅香小心的将洛玉扶下马车。 就着大门口的灯笼一瞧，只见金宝两眼血丝，面容疲惫。这样冷的天，嘴角还着急上火的起了两个燎泡。 梅香也跟着看见了，没有说话，却皱了下眉。金宝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有些不自然的转了下脸，拿袖口掩了掩嘴。 让庄子上的人把府上带来的人安排下去休息，把马牵进马厩。洛玉才看向了金宝：“大爷怎么样了？” “一直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进食了吗？” “昨个夜里用了一些粥，今日几次送去吃的都没有用过。” 洛玉心里有了计较，让梅香去小厨房吩咐做些清淡的吃食一会送去大爷房里。一边叫了金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咱们边走边说。” 金宝连忙称是。 府上的主子不好了，伺候的人也不敢懈怠。夜已经深了整个庄子却灯火通明。丫鬟婆子们步履急而轻的从廊上走过，灶上总是烧着水续着火，就算无事大家也做出了忙碌的样子。 金宝跟着洛玉一路上长话短说。挑重要的事情说了，待走进了李邑的院子，洛玉也大概的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第119章 病危 塘水不深，天气寒冷。浑浊的水面结了一层晶莹的冰。小木马砸在上面留下了一个白色的印子又顺着冰面滑出好远。 万幸没有沉到塘底。 “不好意思，手滑了。”看着家旺惨白的脸，李余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他无所谓的拍了拍家旺微微颤抖的肩膀大步的离去。 小木马还是被家旺捡了上来。 那天他回去的很晚。寒风刺骨，天上的一轮弯月清冷而无情。家旺的衣服全部都已经湿透，他一步一步的往回走，只觉得眼前这条走了无数遍的回家的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长。 他的手脚已经冻的没有了知觉，连步伐都感觉轻飘飘的像踩在了棉花上。 明明身体已经冷到了极致，他的胸腔却像着了一团火，热烈而滚烫。 他的眼睛开始重影，模糊间竟然看见了许久不见的爹娘。爹爹还是那样威武，娘亲的笑容是那样温暖。娘亲向他伸出了手，她的掌心是那样柔软。他们轻声的唤着他的乳名。 他该走了。 可他的心里还有事放不下。他还没有和姐姐好好道别，也想再见见李邑。 于是他等啊等等啊等，眼睛看不见了，耳朵却听见了姐姐的哭声。她哭的那么伤心，那么绝望。 家旺是被铜宝给发现的。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毫无知觉的昏倒在了路边。 只看了家旺一眼，铜宝的心便沉了下去。这孩子怕是不好了。 铜宝脱下外衣裹住了家旺然后一把抱起了他，他的身体冷的像冰，抱在怀里却轻的吓人。 走了几步撞上了焦急寻来的许杏儿，即使被铜宝用衣服裹着，她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铜宝怀里的家旺。 许杏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她甚至没有勇气掀开衣服，看弟弟是否还活着。铜宝大步的往前走，许杏儿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她双眼血红的死死盯着从衣服里滑露出的一只冻得青紫的小手。 那手里紧紧的捏着一只枣红色的小木马。 烧热水，擦身换衣服。待大夫来的时候家旺已经被安置妥当。 发须花白的老大夫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无能为力的摇摇头。 家旺身体的底子本来就差，又在寒冬腊月的水塘池子里泡了许久，能撑到现在已然是不容易了。 先是嘴唇都被冻的发紫，现在却是小脸烧的通红。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别人说话的声音是听不见的，也不能回答。 老大夫呆的没有半个时辰便走了，孩子救不了，他留着也无用。连药也没开，只是说这孩子可能有心愿未了，让拿老参切成片压在家旺舌下先把命吊着。 送走老大夫，许杏儿看着睡在床上毫无所觉的弟弟，只觉得剜心之痛不过如此。 她看着家旺自始至终紧紧握在手中的小木马，一下子跪在了铜宝的面前。她知道弟弟为什么要这么辛苦的撑着。 许杏儿强忍的眼睛随着她的动作一颗颗砸在了地上“只求大爷过来瞧一瞧，好让家旺安心的走” 第120章 传信 家旺平常和李邑十分亲昵庄子上的人也是有目共睹。铜宝也注意到了家旺手中的小木马。他转身出了屋子。 一只雪白的信鸽扑闪着翅膀划过天空。 金宝进来找李邑的时候他正在书房里研墨。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给他整个人都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 一封信写了又改改了又写。李邑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 李邑啊李邑，你好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现在竟然还像个不通人事的愣头青。 也不知道小姑娘在家里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自己从成年之后便孤身一人在外漂泊，短则数月长则数年，可从没像现在如此归心似箭。 雪白的信鸽扑闪着落在了院子里的藤蔓上。 片刻之后，守在门外的金宝敲门走了进来。 “庄子上出事了？”李邑把手洗干净，拿了干净的帕子擦手。 那只鸽子脚上绑了红色的丝髫。李邑一眼那只信鸽来自哪里。 金宝脸色有些不好看。李邑没有再问，直接拿走了他手上的信。 小小的信笺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家旺病危，速归。 光从潦草的笔迹上就能看出来当时情况危急。 家旺等不了了。 李邑下颚崩紧，他大踏步的走出了屋子。一边往外赶一边扬声吩咐“备马！” 府里伺候的人赶忙牵出好马，其余的东西也没有带。只拿了些水和干粮。李邑叫了几个人和金宝一起翻身上马，其他的人还是留在此处。接连奔波了几日，已经从周围的村庄农户手中收到了不少麦芽。 得留一批有经验的人在此善后。 所幸这个地方离庄子不是很远，动作快的话不出两日便可以到达。 李邑一行人紧赶慢赶，累了便在马背上休息，终于在一天一夜之后回到了庄子之内。 李邑翻身下马，一言未发。把马鞭扔给了前来迎接的铜宝，径直便往许杏儿姐弟住的院子里走。 走了几步遇见了跪在院门外的李余。 他就那样直挺挺的跪在那里，脸上带了青紫，额头应该受伤最重。 有血迹从额头蜿蜒下来，直至下巴，像一条歪歪扭扭的蚯蚓。时间较长，已经干涸在了脸上。 李余看见了归来的李邑。 就算是面对许杏儿的打骂和砸过来的石头都不肯低头的李余，第一次有些难堪的低下了头。 他偏了一下脸，不肯让李邑看见他受伤的额头，也不敢看李邑失望的眼睛。 李邑没有说话，他和李余擦身而过，抬腿便进了院子。 望着眼前那个挺直的背影，倔强的少年第一次悄悄的红了眼。 掀开金柳迎春的门帘，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窗子闭的紧紧的，屋子里烧着碳盆。只留了一小扇门通气。 光线不是很好，伏在床边的许杏儿朦朦胧胧的抬起头，她似受了惊吓般一下坐起来。先是伸出手胆战心惊的放下了家旺的鼻下，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气息，才劫后余生般的松了口气。 她就那样呆呆的看着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家旺。 家旺睡了几日，她就守了几日，时刻不敢闭眼。 她怕一闭眼就是见弟弟的最后一面。 第121章 告别 头发早已散乱，双眼红肿不堪，一有眼泪流出便是一阵刺痛。可身体上的痛怎么也比不了心里的疼痛。 这几日她想了许多。 想到了逝去的爹娘，想到了逼着她去死的大伯母。想到了自己这些年受的苦，和弟弟长久的病痛折磨。 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专磨苦命人。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命运为何对她如此不公。 本以后遇见了李邑，本以为抓住了光明。可现在这点温暖也要被夺走。她的弟弟要死了，可她没有任何办法。 有时候也绝望的想。走，走，弟弟这辈子受了太多苦，走了也好。不管去哪里，自己总要陪他的。 两个人还在一起，还做姐弟，再也不分离。 愣怔间，家旺苍白的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 她如梦初醒般抬头，看见了一袭玄衣的李邑。 他站在昏昏沉沉的屋子里，带来了一丝破晓的光明。 “大爷”再多的话都哽在了喉咙。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一句话“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大爷回来了，家旺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许杏儿像是跋涉许久的旅人终于寻到了绿洲。 她忙不迭的站起来，给李邑让开了位置。 她满怀期待的看着这个犹如神明般的男人。他是那么的睿智，不管遇见什么事总能沉着应对。什么都难不倒他。 他能救她们一次，就能救她们两次。 李邑知道许杏儿的意思，这个可怜的女孩把所有的赌注全压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目光太明亮，似乎能将他灼伤。 李邑有些愧疚的看着睡在床上的那个孩子，就算自己不懂医术，也能看出他油尽灯枯医石无用了。 李邑的手从家旺的头一直抚了下来，直到他看见了家旺紧握手中的那只小木马。 似乎是感受到了李邑的气息，家旺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努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终于看见了那个自己等待了许久的人。 李邑就站在他的床头就像一个守护神。 他挣扎着把手抬起来伸向了李邑，李邑伸出手，枣红色的木马静静的躺在了他的手心。 “爹爹”昏睡多日，许久未开口的家旺说出了第一句话。 许杏儿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李邑只觉得心头一哽，也红了眼眶。 似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家旺的冰冷的小手抓住了许杏儿颤抖的手背。 “姐姐……我去找爹爹和娘了……家旺想他们了……” 许杏儿紧紧的握着家旺的手，似乎这样就能把他的生命留下来，她声音如破了的风箱，嘶哑而难听“你就这么走了，舍得姐姐吗？” “姐姐，院子里的桃树每年开的花儿真好看啊。”像是来了精神，家旺眼睛睁的大大的。他瘦的脱相的脸露出了一抹纯真的笑意“眉年桃树开花的时候姐姐就会给我做桃花酥，和娘做的是一个味道。家旺最喜欢吃了。” 许杏儿泣不成声，她似乎猜到了家旺的意图“等你好了，姐姐每天都做给你吃。” “不，我可能等不到了，姐姐，我好累啊，好想睡一会。”家旺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等我睡着了，你就给我做桃花酥好吗？家旺年年都想吃。” 铜宝嗓子呜咽了一下，他扭过头狠狠的抹了一把脸。 第122章 告别 头发早已散乱，双眼红肿不堪，一有眼泪流出便是一阵刺痛。可身体上的痛怎么也比不了心里的疼痛。 这几日她想了许多。 想到了逝去的爹娘，想到了逼着她去死的大伯母。想到了自己这些年受的苦，和弟弟长久的病痛折磨。 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专磨苦命人。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命运为何对她如此不公。 本以后遇见了李邑，本以为抓住了光明。可现在这点温暖也要被夺走。她的弟弟要死了，可她没有任何办法。 有时候也绝望的想。走，走，弟弟这辈子受了太多苦，走了也好。不管去哪里，自己总要陪他的。 两个人还在一起，还做姐弟，再也不分离。 愣怔间，家旺苍白的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 她如梦初醒般抬头，看见了一袭玄衣的李邑。 他站在昏昏沉沉的屋子里，带来了一丝破晓的光明。 “大爷”再多的话都哽在了喉咙。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一句话“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大爷回来了，家旺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许杏儿像是跋涉许久的旅人终于寻到了绿洲。 她忙不迭的站起来，给李邑让开了位置。 她满怀期待的看着这个犹如神明般的男人。他是那么的睿智，不管遇见什么事总能沉着应对。什么都难不倒他。 他能救她们一次，就能救她们两次。 李邑知道许杏儿的意思，这个可怜的女孩把所有的赌注全压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目光太明亮，似乎能将他灼伤。 李邑有些愧疚的看着睡在床上的那个孩子，就算自己不懂医术，也能看出他油尽灯枯医石无用了。 李邑的手从家旺的头一直抚了下来，直到他看见了家旺紧握手中的那只小木马。 似乎是感受到了李邑的气息，家旺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努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终于看见了那个自己等待了许久的人。 李邑就站在他的床头就像一个守护神。 他挣扎着把手抬起来伸向了李邑，李邑伸出手，枣红色的木马静静的躺在了他的手心。 “爹爹”昏睡多日，许久未开口的家旺说出了第一句话。 许杏儿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李邑只觉得心头一哽，也红了眼眶。 似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家旺的冰冷的小手抓住了许杏儿颤抖的手背。 “姐姐……我去找爹爹和娘了……家旺想他们了……” 许杏儿紧紧的握着家旺的手，似乎这样就能把他的生命留下来，她声音如破了的风箱，嘶哑而难听“你就这么走了，舍得姐姐吗？” “姐姐，院子里的桃树每年开的花儿真好看啊。”像是来了精神，家旺眼睛睁的大大的。他瘦的脱相的脸露出了一抹纯真的笑意“眉年桃树开花的时候姐姐就会给我做桃花酥，和娘做的是一个味道。家旺最喜欢吃了。” 许杏儿泣不成声，她似乎猜到了家旺的意图“等你好了，姐姐每天都做给你吃。” “不，我可能等不到了，姐姐，我好累啊，好想睡一会。”家旺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等我睡着了，你就给我做桃花酥好吗？家旺年年都想吃。” 铜宝嗓子呜咽了一下，他扭过头狠狠的抹了一把脸。 第123章 原谅 平时家旺除了许杏儿就他陪着的时间最长，当许杏儿发了疯般的打骂李余的时候，是铜宝上前拦住了她。 如果他不出手阻拦的话，丧失理智的许杏儿会活活把李余打死。 杀人偿命，许杏儿也就跟着折进去了。 这不是家旺希望看到的。他了解家旺。就像现在，哪怕在最后的时候他也希望姐姐能好好活着。 他明白了家旺的意思，许杏儿怎么会不明白。她死死的咬住嘴唇，怕自己残忍的拒绝弟弟最后的请求。 李邑低着头，他的声音十分认真且温柔，他向家旺做出了承诺，最后的抚慰着这个病痛缠身的孩子“家旺，你想睡便睡。我会好好的照顾你的姐姐。” 家旺的眼珠动了动，他放下了心，李邑不随便做承诺，既然说了便是说到做到的。他看向了李邑，嘴唇微动说了声谢谢。眼睛盯着李邑手中的小木马“给……李………李余。” 李余几次都盯着他的小木马，料是十分喜欢的。可他只有一个，自然舍不得转送于人。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就要走了，便送给李余，让他好好的照顾这个小木马。 同他一起长眠于地不见天日，他也舍不得的。 这就是不怪李余的意思了。 李邑紧紧的捏着小木马，木雕的菱角硌疼了他的手。 李余一无所知的跪在院子外，他是自己来的。杀人偿命么，道理是知道的。家旺如果死了，他就给他偿命。 最坏的结果他都想到了，可是他没想过家旺会原谅他，会送给他自己心爱的小木马。 他颤抖着手从李邑手中接过东西。 问出了折磨他许久的一句话“家旺他…” “走了”李邑抬头看着院子里的那棵老桃树。 树叶已经掉光，赤条条的枝桠在寒风中左右摇晃，像是最后的悼别。 “是我错了…”李邑第一次正眼看着这个倔犟的孩子。 “我救了你却没有彻底救你，你走，带着家旺的小木马。带它去看看他没能看到的山河。” 家旺的遗愿一个是许杏儿好好活着，一个是原谅李余。 好好照顾许杏儿李邑能做到，原谅李余却要看许杏儿的意愿。 这两个决定都让许杏儿痛苦。 活着比死更加艰难。 许杏儿要让李余偿命，家旺却要她选择原谅。 她的心被剖成了两半，一半浸在刺骨的寒冰里，一半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许杏儿决定让李余从庄子上离开。 这是最好的结果。 李邑让庄子上会针线活的婆子给李余做了两身棉衣。 用的是今年新收的棉花，压的厚厚实实，针脚细密。尺寸比李余的身量要大一掌有余。 用的棉麻的深色料子，既耐脏又实用。 还给了他一些钱，除了几个碎银子其他的都换成了铜板。 李余走的那天，天还没亮，漆黑的天空下着小雨。 整个庄子静悄悄的，只有回廊下的灯笼散发着朦胧的烛光。 家旺年纪小，不能大葬。连白幡都没有挂，庄子里几个年纪较大的汉子抬着小小的棺材摸黑上了山。连带着家旺用过的东西也带过去一并烧了。 抹去了家旺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 第124章 心病 李余不知道家旺葬在哪里，他也没有脸去打听。 他紧紧的握着挂在脖子上的小木马，有水珠从脸上蜿蜒而下，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李余当时扔了家旺的东西就有些后悔了，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没有说出“求我，我就给你捡回来这句话”。 李余对家旺其实没有多少恨，最多也只是属于孩子的嫉妒。 最多家旺找人去帮他捡回来么，许杏儿那么疼他。还有那个铜宝，可是警告了他好几次，让他不许欺负家旺。 那么多人帮他。把东西捡回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李余从没想过一个小小的举动会让家旺丧命。 他那没问出来的一句话，成了如影随形的诅咒。 这句话会让他时时后悔。可是说再多也没用了，家旺已经死了。被他害死了。 李余回过头看了别院最后一眼，这个给过自己一段温暖的地方。转身融进了浓浓的夜色里。 “大爷，人已经走了。”金宝从院子外回来。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 “恩”李邑坐在椅子里。跳动的烛光让他的脸一半在光明，一半隐于黑暗。 “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李邑低低的说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问别人，还是在问自己。 他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一条长长的掌纹横穿他的掌心，把手掌劈成了两半。 金宝直觉李邑的状态有些不对。这时他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李邑是因为家旺的死伤心过度。金宝试探着劝了一句“爷，天色还早，要不您再睡一会儿？” “你先出去，我一个人呆一会” “是”金宝低头应下“我一直守在门外，有什么事，大爷您再叫我”说着转身出了屋子，把门款款的关上。 屋内又恢复了安静。李邑的手微微颤抖。他永远也忘不了家旺的手无力的从他的掌心滑落的感觉。 原来死真的很容易。 所有人都说李余根子都是坏的，小小的年纪便能狠心害人。只是可怜家旺姐弟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就逢此大难。 也有人说当初还不如不上这个庄子，如果李邑没有从她们的大伯母手中救下她们姐弟二人。许杏儿虽然被卖进花楼，大伯母一家却也答应善待幼弟。虽然处境不堪，但性命好歹都能保住。 待幼弟长大成人也不是没有机会出了火坑。或者是被哪个富户看上，带了府中做小，吃香喝辣的日子也能过下去的。 嚼舌根子的人被打了板子赶出了庄子，但她说的话却深深的刻在了李邑的心里。 他的决心开始动摇。 夜深人静的时候，李邑开始反思，自己收养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到底是不是对的。 如果不是遇到了自己，他们以后的道路是不是更加宽广。 家旺死了，李余走了。自己这些年做了那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股悔意时时刻刻都折磨着李邑，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于是李邑病了，得了心病。 李邑开始没有了胃口，每次金宝送进去的膳食，总是从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变成了死板的冷菜冷饭。然后被原封不动的退回去。 第126章 心痛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寒气，一向光滑的下巴上长出了短短的胡茬。 深邃的眼睛里隐藏着彷徨和痛苦。 李邑伸出手想抱一抱被子里的洛玉。 可他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却吓坏了她。 李邑一向是衣冠楚楚仪表堂堂何从有过这副模样。 受了惊吓的洛玉条件反射的打落了李邑伸过来的手。 “啪”的一声，在那个安静的夜里份外清脆。 洛玉清楚的看见李邑的眼里有水光一闪而过。她有些后悔，想解释一下，自己并不是不想和他亲近，而是多日不见，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李邑却开口了“对不起，吓着你了”明明受到了伤害的是他，可是他却还再向她道歉。 他转身出了房门。 洛玉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成了一团，堵的难受。她无数遍回想起当时李邑那个受伤的表情。 明天好好的给他道个歉，洛玉在缩在被子里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等到了天亮，洛玉梳洗之后想找李邑的时候，却被告知，李邑不在府中。他在昨夜洛玉拒绝他之后就带着金宝连夜走了。 以前想不通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却份外清楚。 上一世家旺应该也没留住。 李邑在伤心之下，第一个想到的是向洛玉寻求安慰。所以他连夜策马而归。他风尘仆仆的回来，想抱抱洛玉。可洛玉却拒绝了他。 他连夜走的时候该是多么伤心和失望。 洛玉简直不敢回想，李邑一个人骑着马回庄子的样子，也不敢回想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代表的意思。 她真的欠李邑太多了。 洛玉再也没有了推开那扇门的勇气。这一世李邑没有回来找自己，是不是不爱她了。是不是再也不要她了？ 一想起有这个可能，洛玉只觉得心如刀绞。 陆真真刺过来的时候她没有怕，墨言昭为难自己的时候也没有怕。而这个时候她却怕了。 她重活一世，知道先机占了天时地利，可在李邑爱她的这件事情上却没有办法。 如果李邑不爱她了，她该何去何从。 洛玉扶着门，另一只捂着嘴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啜泣。 就这一声短暂的啜泣却惊动了屋内的人。 隐于黑暗的李邑隐隐约约的听到了洛玉的声音。 小姑娘好像在哭。 这个念头让他突然惊醒。李邑再也坐不住，快步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 夜色浓重，小姑娘披着斗篷站在门外。 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李邑突然开门像是吓了她一跳。 洛玉怎么也没想到，还没想好说什么，只是哭了一会拒不见人的李邑自己把门打开了。 他总是对她过分心软的。 洛玉看着眼前的李邑，只觉得一颗心疼的厉害。 洛玉再也不管不顾，她一下子扑进了李邑的怀里，说出了一直想说的一句话“李邑，我想你了。” 李邑也大力的回抱着洛玉。 他的小姑娘来了，他的小姑娘说想他了。 真好。 彷徨多日的心得到了救赎。李邑轻轻的喘了口气，如果不是怕自己的样子吓着她，他早就骑马赶回去了。 哪用受这么多天的煎熬。 幸好她来了。她来救他了。 第127章 冲动 两个人静静的抱了半晌，待平静下来。李邑才反应过来洛玉过来的是什么时辰。 她竟然这么晚孤身一人来了庄子。 李邑牵着洛玉到屋内坐下。他蹲下来细细的看着洛玉，有些后怕的摸了摸她的脸。 如果洛玉再在路上出什么事，自己也就废了。 “下次万不能如此莽撞了。”他不忍责怪洛玉，做为管家的李塔却是该罚的。 “我把府里会拳脚的师父都带着呢！来了老虎我也不怕！” 洛玉把李邑的手拢在手心握住。她泄愤般的重重咬了一口，听见李邑一声闷哼才松嘴“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让我如此担心！” 李邑只觉得被洛玉咬过的手指，酥酥麻麻的。他看着小姑娘在灯光下过份润泽的唇瓣，眼光暗了一瞬。 一股冲动涌了上来“我想吻你…” “什么……”洛玉还没有听清楚，正想再问的时候，李邑已经欺身上来吻住了她的唇。 这是她们第二次接吻。 李邑的吻强势而霸道，他几乎虔诚的捧着洛玉的脸。 洛玉差点溺毙在李邑温柔的攻势里。 这个吻缠绵而悠长。洛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椅子上滑落，她半个身子几乎都挂在了李邑的身上。 两人唇分，洛玉不好意思的轻轻推了李邑一把，转过身去，从袖口中拿出帕子掩住了微肿的唇。 屋里的气氛躁动而暧昧，正当李邑轻笑着准备哄哄这个害羞的小妻子的时候，梅香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奶奶，厨房里熬了粥，您和大爷要用些吗？” “拿进来”洛玉转头瞪了始作俑者一眼，伸出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裙。但她脸上娇羞的红晕却瞒不了人。 梅香一进门看了洛玉一眼就知道刚刚发生过什么，姑爷和大奶奶好，她的心就放下来一半。利落的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摆好，梅香向站在一旁的李邑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前脚刚出门守在门口的金宝眼疾手快的把她拉到了一旁。梅香可不会客气，她啪的一下打掉了金宝的手板着脸唬他“别动手动脚的，好好说话” “错了，错了。”金宝也不生气，嘻嘻笑着团了个拳头做告饶的样子。“这不是着急嘛”他伸出手朝主子们的那边点了一下“怎么样了？” 原来是打听这个，梅香有些傲娇的抬了抬下巴。她的眼睛斜睨着金宝，声音悦耳而清脆“好着呢，也不看看我们大奶奶是什么人” “是是是，多亏了大奶奶。”金宝这话说的倒不假，李邑熬了多少天他也就跟着熬了多少天。 洛玉的到来，真算是救了他的命。 “行了，心里记着我们大奶奶的好就成。”梅香看金宝无精打采困的厉害，又劝道“你也好几天没合眼了，现在天还早着，你去睡一会，这里有我守着就行。” “那怎么可以。”金宝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揉了揉泛泪的眼睛“我还可以坚持，倒是你跟着大奶奶走了一路，该是累了。还是你去睡会儿，我在这守着！” 第128章 红枣粥 “好好好，就你会做好人！”见金宝不听劝，梅香板着脸把手里的托盘往金宝手里一塞，也不看他往旁边走了两步划清界限“既然这样，那一起在这守着好了。等你什么时候撑不住了，我就喊铜宝哥来给你顶上，左右都是伺候，谁来都一样。” “那能一样吗？”梅香这样说，像是戳到了金宝的心窝子，他两步走到了梅香的面前急道“铜宝哪有我心细，有些活还得我来！” “那你去休息吗？”梅香心里暗笑，可面上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眼睛都不斜一下的，丝毫不理睬金宝。 “去去去，我去还不成吗？”金宝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被梅香拿捏的死死的。梅香一不理他，他就没辙了。 临走的时候金宝还不放心的叮嘱“我睡一会就起了，铜宝事多，咱就不去麻烦他了。” “知道了！”梅香不耐烦的推他，待金宝走远笑着抱怨了一句“啰嗦！” 滚烫的粥，里面加了红枣和桂圆。和着米在炉子上用小火熬了许久，吃的时候上面已经浮了层诱人的米油。 带着点红枣的甜香，吃在嘴里软糯细腻。 除了粥还有一盘木耳炒山药。泡发好的木耳和过水后的山药放在热油锅里一起翻炒，里面还加了点切得细细的萝卜丝。装在瓷白的盘子里色彩亮眼，口感脆嫩让人胃口大开。 李邑心结稍解，心情放松下来才觉得腹中饥饿。他把洛玉牵到桌前坐好，给自己和洛玉分别盛了一碗红枣粥。 李邑喝了大半碗粥又夹了几筷子山药吃了才觉得胃中火灼火燎的感觉稍稍褪去，一抬头，看见洛玉捧着粥碗，一小口一小口竟也吃得份外香甜。 李邑受其影响也胃口大开，洛玉晚上不多吃，李邑便就着盘炒山药把一小罐粥喝了个干净。 随后唤来梅香进来把桌子收拾干净，又让人打来热水用帕子净了面洗了手。 分别拿香汤漱了口，两人坐着说话。 “今日辛苦你了。”李邑伸出手温柔的把洛玉颊边的一小缕头发拂到耳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自己的小妻子像是瘦了许多。 “我走后，家里是否一切安好，可是有人为难于你？” 李邑没有说的太明白，但洛玉听出了李邑的意思。 他指的是二房那边。 李府有今日，全靠李邑在外奔波周旋。她身为李邑的妻子，李府的大奶奶自然也没人敢轻慢苛责。 可是二房不一样，现在虽然整个李府大房为重，但李夯好歹是李邑的正经长辈，李邑出门在外，做为二叔二婶对新妇有些要求或者教导也是可以的。 洛玉笑了一下“家里一切安好。”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英王府发生的事告诉李邑，腰身一紧已经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圈进了怀里。 李邑的下巴抵着洛玉的额头，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玉儿，陪我睡一会。” 李邑的呼吸轻轻的打在洛玉的额头上，洛玉心跳加快，只觉得额头上的那一小块都快烧灼起来。 她和李邑在家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睡在一起过，可这次却更加让人羞赧。 第129章 皮相 许是和李邑许久未见罢，洛玉在心底给自己打气。两人是夫妻，睡在一起，本该如此。 洛玉有些紧张的绞着手指，她抬起头，偷偷的往床幔那边瞟了一眼。 床上挂着淡青色的帐子，上面绣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的葫芦，枝繁叶茂。各式各样的大肚肚圆滚滚的葫芦歪歪扭扭的挤在一起，一眼看去就像一个个憨态可掬的胖娃娃。 洛玉的脸更红了。 李邑也有些紧张，他的心跳的快而有力。索性洛玉低着头，要不然她看见现在自己的样子一定会笑话他的。 李邑不再犹豫，抱着洛玉的手紧了紧。一个旋身便把人抱起来，快步的向床榻走去。 洛玉只觉得身体腾空而起，她有些惊慌的哎了一声，条件反射性的抱住了李邑的脖子。待反应过来他是要干什么，又通红着耳朵，紧紧的把头埋在了李邑的胸膛。 床上铺着藕荷色的锦被，就像主人淡然的性子，四角绣着大片的竹叶。 被子厚实而松软。 李邑把洛玉放在床上，女孩黑鸦鸦的长发在被子上开出了一朵绚丽的花。 洛玉被养的很好，出阁之前，就算生母过世，洛太傅又有了姚姨娘，府里也不曾苛待过她。 一是洛太傅真心疼爱这个女儿，且洛玉的哥哥洛长辞也十分心疼她这个妹妹。 除了府上每月规定的吃穿用度，洛太傅和洛长辞也时常私下贴补过她。 二是姚姨娘为了全她自个贤惠大度的名声也不敢私下对洛玉怎么样，姚姨娘不止是不会对她怎么样，她还要加倍的宠着洛玉，惯着洛玉。最好把洛玉养成嚣张跋扈的性子，养成个没有脑子的草包才好。 所以，洛玉闺房里的玉脂香膏都没断过。别家小姐有的她有，别家小姐没有的她也有。 从头到脚，种类繁多。 为此梅香也对那些保养身子的香膏如数家珍，且练就了一双十分会推穴走位的巧手。 沐浴过后，洛玉擦干身子，就这么趴在榻上。梅香把香膏倒在手中捂上片刻待没那么凉了便细细的给洛玉抹上，从背到脚。再用一双手力道适中的来回抚慰按摩让药膏充分的吸收。 一月来上几回，一回一两个时辰。 整套做下来，洛玉脸色红润，皮肤比剥了壳的鸡蛋还嫩。 所以当时的京中女子除了嫉妒洛玉的才名，另一方面也是嫉妒她好的皮相。 女子那么多，不乏姿容出众者，可就是没见过像她皮肤那么好的。你说气不气人。 大家等啊等，等到天女落下凡尘。 终于，洛玉在太子宴上当着众人的面成了笑柄。其后不乏拍手称快之人，姿容绝伦又如何，还不是嫁给了低俗的商人。 有些女子对洛玉奢靡的养肤之道有所耳闻。 商贾最重利，且爱钱如命。 洛玉的一瓶香膏价格顶寻常百姓半年的嚼头，嫁给了李邑该是没钱养身子来罢！ 可是她们都猜错了。 李邑不止长相俊美，婚后对洛玉更是百依百顺。且不论李家那让人乍舌的家产。 洛玉名声再差又怎么样？她只不过是从一个富贵窝挪到另一个富贵窝罢了 第130章 怜惜 可是她们都猜错了。 李邑不止长相俊美，婚后对洛玉更是百依百顺。且不论李家那让人乍舌的家产。 洛玉名声再差又怎么样？她只不过是从一个富贵窝挪到另一个富贵窝罢了。 并且她的养肤方子种类更加繁多，价格自然也是贵的更加让人咂舌。 多少观望的人都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人比人气死人。 不得不承认洛玉是真的命好。 就像现在，洛玉温顺的躺在床上，她的皮肤在帐下白的惊人。 李邑觉得心如鼓擂，他只觉得口干舌燥脸似火烧。 一股异样的情愫涌上心头。欲望在疯涨，一路在他的身体里势如破竹摧枯拉朽。可是他的理智却崩紧着最后一根弦，不肯退让。 在告诉他，不行，还要再等等。他的小妻子还没长大，她那么乖的睡在榻上，那么的信任她。 自己绝不能做伤害她的事。 李邑虽身处古代，但穿越之前却长在红旗根下。九年义务教育让他做不出残害未成年小姑娘的事来。 虽然这个小姑娘现在是他明媒正娶拜过堂的妻子。 “睡”最终理智战胜了欲望。两个人脱了外衣，李邑把洛玉的被子盖好。他揽着洛玉的肩头，轻轻的吻了一下洛玉光洁的额头。 拥着她像抱着稀世珍宝。 洛玉其实已经做好了两个人会圆房的准备。在盖好被子，李邑抱过来的时候，她甚至主动靠近了他，并且闭上了眼睛。 一个轻如鹅毛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洛玉的指尖微动，她有些怕又有些期待。 可在她忐忑的等待中，李邑却什么也没做，他只是简单的拥着她。 这个简单的拥抱却比亲吻更让洛玉来的心悸。 她伸出手摸了摸李邑长出胡茬的下巴。 微微的瘙痒，李邑抓住她做恶的爪子，一个炽热的吻落在她的手背。 洛玉轻轻一颤，李邑却没有继续动作。他轻柔的摸了摸小妻子的头发，咬着牙低低威胁道“你再乱动，就真的别想睡了。” 洛玉果然不敢再动，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会不会让李邑误会是不是不愿同他亲密，是在拒绝他。 “我不是……”洛玉着急的想解释。 “我知道”话还未说完，李邑已经明白了她的想法，他珍视洛玉，洛玉同样也在意着他。 “是我不愿意”李邑看着淡青色的帐子，“我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就这么草率的同你圆房。” 他的心境还未开阔，心里沉甸甸的压着许多事情。 小姑娘被养的那样好，不该在这么粗糙简陋的被衾之上把自己交给他。 这样对她不公平。 洛玉不再说话，陆真真险些伤了她，又同心里叵测的墨言昭周旋半日。再到被洛漓拖累，自己又为她求情。 回府之后，又得知李邑出了事情。 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确实有些累了。 李邑的怀抱让洛玉感觉温暖而踏实。 这一觉她睡的跟沉。 洛玉睁开眼的时候，李邑还在睡着。 外面日头大亮，明黄色的阳光透着窗棂照进来。 洛玉轻轻的动了动，她慢慢的从李邑怀里抽出手臂，一边还小心的看着李邑，怕自己的动作把他吵醒。 第131章 白裘 李邑睡的很熟。 他的鼻子直而挺，睫毛浓密而纤长。闭着眼睛的时候就像一把小扇子。 洛玉看得心动，伸出手正准备摸一摸的时候，手腕却被抓住了。 李邑睁开了眼睛。 被人当面抓包，洛玉有些脸红。她故作镇定的咳嗽了一声道“我吵到你了？” 李邑没有说话。 他勾起唇角复又把洛玉的手放在了他的眼睛上。 长长的睫毛刷过洛玉手心带着点麻痒。 洛玉的脸又红了。 李邑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人胡闹了一会，出了身汗。李邑用被子把洛玉紧紧裹住不准她再动，又唤了梅香进来伺候她洗漱更衣。自己则披了袍子唤了金宝进来伺候。 梳洗打扮好后，小厨房又送来了吃食。李邑和洛玉分别用了，撤了小桌之后，洛玉拦下了准备出院子的李邑。 她的眼睛弯起，带着些狡黠和讨好“外面日头不错，你陪着我出去走走？” 这件事哪还要洛玉来求，李邑摸了一下她的头便叫金宝备马去了。 太阳虽大，但已到年末。风刮在脸上也让人吃不消。 李邑有心想劝劝洛玉，但看着她兴致高涨，话到嘴边绕了两圈便咽下去了。 罢了，左右自己多顾着些。 大爷消沉几日难得出门，且有大奶奶陪同。两个人站在院子里神情轻松，院子里的人也高兴。 特别是金宝，自伺候李邑洗漱开始，脸上的笑就没落过。 他忙里忙外的准备着出门要用的东西。点心，小手炉，水囊。还有些驱寒的丸子。虽然走不远但多备些总是好的。 梅香则从箱子里翻出件白狐皮裘衣，这件皮裘还是洛玉未出阁之前，洛府家的大公子废了好一番力气给自家亲妹子寻来的。 皮毛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 洛漓看了眼红，还偷偷和姚姨娘闹了几回。但当时的姚姨娘也没有办法。 她虽然执掌府中中聩，但开销用度一切都有定数。且洛太傅又为官清廉。自洛淇进了太子府后，为了防止女儿不被轻看，多些钱财傍身。自己私库给了洛淇大半，哪里还能一下子拿出上千的银子给洛漓买狐皮裘衣。 洛漓和她闹后，她便私下抹泪。恨自己无用也觉得愧对洛漓。 更恨洛长辞的偏心。 同是妹妹，怎可这么厚此薄彼。也对拥有这一切的洛玉更加厌恶，但面上却更加亲善起来。 别人怎么想的，洛玉当然不知道。 哥哥送的这件皮裘她确实真心喜爱。出门在外，也是穿这件衣服的次数偏多。去别院赴宴，虽然没穿这一件，却也放在箱笼随车带上了。 这不，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雪白的裘衣，显得洛玉的小脸越发通透。李邑低咳一声，皮裘上的帽子给洛玉带上，隔绝了别人的目光。 来到庄子门口，铜宝已经牵好了马车。 洛玉却不是很满意。她细白的手指，勾住了李邑的手，指尖轻轻的在李邑的掌心挠了挠低着头撒娇“我不想坐马车，昨个坐了一天坐的浑身疼，不如我们今日骑马！” 第132章 骑马 “你确定？”洛玉的指尖冰凉，李邑翻转过手掌，把洛玉的整个小手包在手心。 他的大手干燥而温暖。洛玉也不挣扎，乖乖让他握着。虽然没有说话。但眉目之间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意思。 李邑低着头耐心哄她“马车上放了暖炉，还有酥皮豆沙包和芙蓉酥。小厨房刚做的，你不是最喜欢吃吗？” 洛玉好甜食，特别是天冷的时候。 京中一殄华味楼里的招牌点心，李邑还排队去买过几回。 洛玉还有些挣扎，呜……真的好心动。可还是不行。做马车势必就要多带很多人。引人注意不说，也妨碍自己的计划实施。 昨个没说，不代表她不知道李邑的心结所在。 今日提起外出，洛玉也是另有目的。 考虑了一下，洛玉决定选个折中的办法。 她嘻嘻一笑露出了贝齿“不如你抱着我，咱们同骑一匹马。” 坐马车是不可能坐马车的，撒泼打滚也不可能坐的。 李邑看出了洛玉的决心，也清楚洛玉的性子。把小姑娘急哭了就得不偿失了。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算是妥协了。 李邑给铜宝吩咐了一声，一行人等了几刻，铜宝从马厩牵出了一匹高大的黑马。 这匹马四肢修长，骨肉匀称。一身皮毛在阳光下黑的发亮。 洛玉看着马，孩子似的，脸上露出了好奇的模样。 李邑看了不免觉得好笑。他牵着洛玉的手，把她带到马儿的面前。 “怕吗？”李邑用手摸了摸黑马缎子似的皮毛，一边低头轻声询问洛玉。 “不怕！”洛玉信心满满的回答。她跃跃欲试的向马儿伸出了手，又停下转而询问李邑“我能摸摸它吗？” “可以。”李邑点点头，他牵引着洛玉的手，并把她的手放到了马儿的身上。 手下的感觉暖呼呼，又软又顺。洛玉十分喜欢，接连撸了几个来回。才看向了一直牵着马的铜宝询问道“这个马有名字吗？” 突然被洛玉询问，铜宝有些激动和紧张。正准备张口把马的名字说给洛玉，却突然福至心灵开了窍。他咽了咽唾沫，恭敬的向洛玉回话“回大奶奶，这匹马还没有名字。如果大奶奶愿意不如给这匹马赐个名，也是这匹马的福气。” 金宝在旁听了，心里直呼好小子。平时看你老实巴交的，狗腿子起来也挺让人刮目相看的。 金宝又转头看了看梅香，见她没看铜宝，注意力全在那匹马的身上才放下心来。 洛玉听了铜宝的回答，她也起了取名的心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马取名，洛玉有些不好意思。她转头询问李邑“你说叫什么名好？” 李邑心中好笑，暗自逗她。装作冥思苦想一番的样子后说道“它这么黑，要不就叫小黑！” “小黑，小黑，太俗气了”洛玉在嘴里念了两遍，皱起了秀气的眉。 “哦？”李邑把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掩住笑意说道“那玉儿给取一个” 旁边看着的金宝和梅香，双双转头对视了一眼，抿着嘴笑起来。 第133章 墨影 洛玉仔细的看着马儿的样子，它一直站在那里十分温顺。大大的眼睛里映照出了洛玉的身影。 “就叫墨影。”沉思片刻，洛玉把想好的名字说了出来。 “墨影，墨影，跑起来比影子还要快！” 墨影打了个响鼻，表达对这个新名字的认可。 李邑十分捧场，连连夸赞“大奶奶好文采，墨影果然比小黑好听。” 洛玉听出了李邑取笑的意思，她哼了一声，抿着嘴捏着小拳头，给了李邑一拳。 洛玉和李邑同骑，梅香不会骑马。洛玉一路上有李邑贴身照顾，梅香也就不方便跟着了。 洛玉也没打算带她。 这下子，梅香开始急了。她靠近洛玉小声的请求“大奶奶，你就带上我。我可以自己骑，绝不拖您后腿。” 可无论她怎么说，洛玉就是不答应。最后只能十分不情愿的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金宝。 洛玉安慰她“行了，你就在庄子上好好等着，我一会儿回来给你带些新奇物件儿。” 洛玉都这样说了，梅香也不再坚持。 她转而看向已经翻身上马的金宝，细细的把平时要注意的地方叮嘱了一番。 金宝也没有不耐烦，一一应了。 除了随行的金宝，还带上了两个府里来的护院。 一行人告别了梅香和铜宝过了一座小石桥，往南而去。 李邑穿着黑色的大氅连人带衣服一把把洛玉裹住。 洛玉舒服的窝在李邑怀里，浑身被裹的密不透风。她靠在李邑的胸膛，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 洛玉一动，李邑就察觉到了。他在洛玉光洁的额头轻啄了一下，低声询问“冷吗？” “不冷。”不仅不冷还有点热，洛玉把捂的暖呼呼的手伸出来，放在了李邑执着缰绳的手背上。 李邑的手太过冰凉，把洛玉冻的一哆嗦。 “乖，不要把手伸出来。 两人靠的极近，李邑几乎是贴着洛玉的耳朵说的。他的声音带着男子的低沉和磁性，洛玉的耳朵有些红，听话的把手放了回去。 天气寒冷干燥，山路两旁的山包上还有未化完的积雪。洛玉甚至眼尖的看见灌木丛里有野兔一闪而过。 天空碧蓝如洗。灿烂的阳光从墨绿色的松针缝隙照射下来落在草丛上，草丛积着露水像发着光，把整个树林都照得透亮。 洛玉窝在李邑怀里，感受着眼前美景，只觉得天地之大让人也心胸开阔。 好似暂时忘记了世间烦恼。 李邑带着洛玉慢慢的往前走，金宝为了不打扰主子，于是和两个护院稍稍落后两步。不过他也没有闲着，时不时小声的和护院讨论些拳脚功夫。虽然他不会，但抵不住对那些武功高强之人心生向往。 哒哒的马蹄声有节奏的在林间响起。 走了小半个时辰，出了林子，视线渐渐开阔。道路两旁渐渐出现了屋舍和农田。 不过水田里已经长满了杂草，杂乱无章。屋舍多是残垣断壁，缺砖少瓦，没有一间完好的能够遮风避雨。 门前的石阶上都爬满了绿色的青苔。 这是一个废弃的村落。 洛玉想进去看看。 第134章 难民 李邑有些意外小姑娘的胆大，但他也没有多想，只是以为洛玉是一时好奇。 就和现代的寻宝猎奇心理差不多。 这个地方离庄子不远，自己这边也带了人。旁边就是官道，且位置也不是十分偏僻。 衡量片刻，李邑就答应了。 “大爷要不我先进去探探路，你和大奶奶稍等片刻。”金宝策马追上李邑。这个村庄荒废已久，了无人烟。有些山里的野兽会跑进去躲避御寒。 “去，自己小心。”李邑扯了一下缰绳，让往前走的墨影停下。 墨影甩了甩大马尾，停了下来。低着头，开始啃食路旁的草叶。 金宝应了一声，带了其中一个护院往村庄里去了。 李邑从马背上拿出了水囊，洛玉就着李邑的手喝了一口。里面被梅香加了点蜂蜜，水还是热的，喝在嘴里甜甜的。 “好甜”洛玉舔了舔嘴唇，她的脸红彤彤的，又软又香，诱得人想咬一口。 几个人等了一会，李邑正准备派人进去找的时候，金宝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半大的孩子。 “怎么回事。”李邑变了脸色，他先下了马，随后把洛玉抱了下来。 “里面有好些逃难过来的人。”金宝抱着孩子，小心的从马上下来。 他头发散乱，上衣的扣子都被扯掉了几颗。 自从跟着李邑走南闯北，金宝就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唯恐给自家主子丢了脸。 还从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过。 “这孩子怎么回事。”洛玉最先注意到了金宝手里的孩子。 一岁多的样子，是个男孩。穿着一件破旧的小棉袄，因为长期的食不果腹，整个人面黄肌瘦。他性生生的抱着金宝的脖子，大大的眼睛里看着别人的目光都带着害怕。 “她娘卖给我的。”说到这里，金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很难看。 不知道是不是金宝话里的“娘”字，让小孩记起了自己的娘。他嘴一咧，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嘴里边口齿不清的叫着娘。不过因为长久的挨饿，声音细细的，没有什么力气。 金宝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他有些僵硬的抱在怀里抖了抖，嘴里哼哼着哄了几个来回。 可这并没有什么用。 还是洛玉从马背上解了水囊下来，递到金宝手中，示意他给孩子喂两口。 金宝感激的向洛玉道了谢，就拔出水囊上的塞子，把袋口小心的凑到了孩子嘴边。 男孩果然不再哭了，他先谨慎的舔了一小口，尝到了淡淡的甜味才伸出小手抱着水囊就着金宝的手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趁着孩子喝水的空挡，金宝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和府上的何护院走了几步，就发现了屋子里有人近期生活过的痕迹。 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出来，把他们包围住了。 两拨人起了冲突，何护院腿上受了伤，于是便让金宝先回来报信。 能放人回来，估计没什么大事。 至于孩子，金宝没有多说。只是说走的时候一个妇人强塞给他的。估计看金宝不似旁人凶神恶煞，且衣服整齐干净想给孩子谋一条生路。 第135章 老者 还想着孩子，估计也不是什么恶人。 李邑让另一个护卫先去就近的府衙报官，自己则和洛玉跟着金宝回去看看。 何护院还在村子里，自己也不可能放任他不管。 小孩儿喝了些蜂蜜水，也没有那么害怕了。他被温顺的墨影吸引了注意力，一下一下抓着它的长尾巴玩儿。 尾巴被揪住了，墨影也只是回头看了两眼，就低着头继续啃草皮去了。 李邑一边牵着马，一边牵着洛玉，金宝抱着孩子，一起进了村子。 往前走了十几米，在一个宅选门口，洛玉看见了打斗的痕迹。 同时十来个形容落魄的人从宅子里走了出来。 他们有男有女，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看见洛玉一行人神情很是警惕。 还没等众人说话，金宝怀里的孩子先欢喜的叫了一声“石头哥哥。” 这一声哥哥，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金宝蹲下，把孩子放下来。他飞快地跑向了对面的人群。 扯了其中一个年轻男子的手，把怀里抱着的水囊高高举起，向男子示意“喝，喝，甜！” 男子的表情一下子就柔和了，他抱起孩子，假意喝了口水，点头道“真甜！” 小孩儿抱着水囊笑得心满意足。 其中一位年纪较大的老者走向了李邑。 那是一个精瘦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却不同于旁人的不修边幅。他的头发梳的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脸上饱经风霜布满了生活的困苦，但他的眼睛却依旧十分锐利。 见他走过来，身后的金宝不动声色的上前了两步。他靠近李邑，挡住了旁边的洛玉。 老者没有再上前，他走到距离李邑两步远的时候停下，向李邑拱手行礼“老朽谢谢恩人对孩子的照顾。” 洛玉听了有些奇怪，他这样说明显就是不赞成金宝带走孩子的意思，可听金宝的说辞，这孩子倒向别人强塞给他的。 洛玉正在不解，李邑已经伸出一只手，托住了老者的手臂，阻止了他弯腰的动作。语气淡淡道“举手之劳而已，算不上照顾。”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个道理老朽还是懂的。”老者呵呵一笑似是确定了洛玉他们没有恶意，对李邑的冷淡不以为意。他看了眼金宝抖了抖花白的胡须说道“恩人是来找人的，他就在宅子里。小兄弟伤了腿不良于行，眼下有人在照顾他。恩人您看您是站在这等府上的人来带他回去，还是先随老朽进去看看？” 人家先开了口，不进去倒显得自己胆怯。 但李邑不是个冲动行事的性子，最近的府衙离这里不足两个时辰的脚程，骑马的话更快，半个时辰就到了。李邑算了一下，估计过不了多久，官府得了信派的人就要到了。 且自己在外行走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人的外貌可以伪装，眼神气质可伪装不了。 这老者虽然形容落魄通但眼神清明睿智，随行之人对他也很信服恭敬。李邑估计，如果不是突然遭了难，这老者的家中也是大户。 李邑牵着洛玉的手，随着老者一行人一起进了宅子。 第136章 宅子 这是一间三进三出的宅子。 院子里铺着青石砖，厅门是四扇暗红色的大门。距离台阶几步处还放着一个种着睡莲的小陶缸。不过里面的水已经干涸，几棵杂草在里面东倒西歪的探出了头。 走廊侧面房间的雕着花草图案的窗户开着，不时有谈话的声音传出来。 四周院墙虽然斑驳，但好歹没有塌陷，保留的依然完整。 看了几眼，洛玉就知道了为什么老者和那些人会选在这个地方落脚，这里是整个村子唯一一栋保存的比较好的宅子了。 “何老”看见有人进来，从屋子的里面又陆陆续续的走出了十几个人。俱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模样。 他们看着进门的洛玉和李邑，眼神中带着打量和好奇，却也没有恶意。 洛玉今日穿了一件玉色红青酡绒三色缎子斗水田小夹袄，脚上穿着一双镶着小米珠的羊皮小靴子。头发分成两股辫了辫子用青色的发带盘了起来。 俏生生的站在昏暗的院子里，格外引人注意。 隐隐有男子惊艳的吸气声。 李邑目光一沉，修长的手指又把洛玉的兜帽戴好，大大的狐皮帽子挡住了洛玉大半张脸，只露出了尖尖的下巴。 “恩人，里面请。”何老把李邑往屋子里引。 “叫我李邑就好了。” 何老一句一个恩人，让李邑不大习惯。 “李邑？可是京城李家的大公子？”何老微微睁大了眼睛“老朽有眼无珠，竟没认出来是府上的少东家。” “何老认识我？”李邑奇了，自己不说过目不忘，但打过交道的多少都有些印象。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何老。 “哎，说来话长，”何老叹了口气。他的语气真挚了许多“少东家，我们进去说。” 门口的人纷纷让开了一条路，让李邑三人进了屋子。 出乎意料，房屋之内并没有想象中的脏乱不堪。 残破的椅子用具，都被简单的休整过。无用的东西都被有条理的归置在一个角落。 地也扫的很干净。 何护院歪倒在一个用木板简易拼接的榻上，上面还垫了厚厚的稻草。 床榻的旁边烧着一个火堆，上面架着的铁锅子不知道在煮些什么正冒着阵阵热气。 一个体态丰腴的女子背对着李邑众人。她一边把嚼碎了的草药往何护院的伤脚上抹，一边嘴里喋喋不休。 “你也不要怪我们，谁叫你突然把刀抽出来吓死人嘞，你说你搞的不要命的样子，不打你打哪个？当时我们也很害怕的呀”她的语调很快。带着点南方那边的调子。 何护院没有搭理那个女子。他伸着脚躺在那里，似乎放弃了挣扎，面若死灰。 “艾草，不得无理。”何老咳嗽了一声。名叫艾草的女子转过头，看见是何老回来了，欢快的叫了声“爷爷” 接着她看见了人群中的洛玉和李邑。 她“哎呀”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过头去，用手指抹了抹有些散乱的头发。抹完才想起自己的手刚拿过草药。又急急忙忙想把头发上沾染的草药渣给拿掉，抹来抹去，倒把头发弄的更加凌乱。 艾草急的眼眶都红了，最后自暴自弃般的以手掩面。似乎这样别人就注意不到自己。 第137章 艾草 她缩在那里，全然不见刚才数落何护院的自在和爽朗。 同为女子，洛玉似乎猜到了艾草的心理。她松开了李邑的手，来到了艾草面前。也没有说话，只是拿出袖中的帕子，开始轻柔的帮她清理头上沾染上的草药。 正自暴自弃的艾草，突然闻到了一股女子身上特有的清香。接着一双手开始轻轻的清理她头上的渣滓。 她没有抬头，捂着脸的手指悄悄的张开了一条缝。艾草看见了刚刚那个美的像仙女似的小姑娘。 这个小仙女正在温柔的帮助自己。 艾草的脸红了，她不好意思的抬起头。冲洛玉笑了一下，露出了几颗白牙。 “不用了，我自己来。” 洛玉也没有阻止，她依言放下手，把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 艾草小心的接过帕子。这样好的帕子她从来没见过。雪白雪白的，上面还绣着花，像是真的一般。拿在手中软软的，还带着一股好闻的香味。 和小仙女身上的味道一样。 这样好的东西倒让她舍不得用了。 艾草拿着帕子，迟迟未动，脸上带着痛惜和纠结。 洛玉也看出来了，她冲艾草笑了一下“送给你了。” “真的吗？”艾草惊喜的睁大了眼睛，她三两下的赶忙把帕子塞进了自己胸口的衣服。拍了拍胸脯冲洛玉抬了抬下巴“现在是我的东西了，你反悔我也不会还你的。” 还没等洛玉说什么，躺在地上的何护院开始为洛玉打抱不平了。 李邑和洛玉的到来，让他的心中极为感动。自己只是个小小的护院，何德何能让大奶奶和大爷以身涉险。 所以在艾草把洛玉都的帕子塞进了衣服之后，何护院怒了。他只是个粗人，文绉绉的话不会说，更不能当着大奶奶的面言辞粗鄙之词，污了主子们的耳朵。 所以他忍了又忍，憋了半天最后冲得意的艾草吼了一句“你把东西给我放下！”并且皱起了浓眉，瞪大了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凶神恶煞。 艾草当然是不怕的，上个药叫的比狗还惨的男人想吓唬谁呢？ 所以她不止没有把东西拿出来，还故意的冲何护院挺了挺圆润的胸脯。 何护院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屁股都抬起了一下，似乎想站起来。但是他腿上刚敷的草药带些麻醉的效果，此时药效起来半边腿都是麻的，哪里还能站起来。 于是他只能挫败的躺回榻上，愤怒的冲艾草吐出一句“粗鄙不堪！” 艾草咯咯的笑了起来。 正笑着，她看见了那名名叫石头青年的怀里抱着的小豆子。 小豆子也看见了艾草，他小脸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冲艾草张开了大大的怀抱“娘……娘…抱抱……抱豆豆！” 艾草彻底笑不出来了，她大步的冲向了石头，咬牙切齿的扬起手嘴里怒骂道“小崽子，赖上了老娘了是？谁让你个小傻子回来的！”嘴里是这样骂着脸上确又笑起来，落下来的手临了换了方向。她骂骂咧咧的从石头手中接过小豆子，笑着笑着眼眶却红了。 第138章 无力 “你既然心疼他，为何又让他和旁人走？”洛玉走过去，拿手逗孩子。小豆子看见洛玉，记得她是给自己糖水喝的姐姐，又张开手臂口齿不清的冲洛玉喊“姐姐…抱……抱。” 这句话倒把艾草气笑了，她哼了一声，用手在小豆子的屁股上用力拍了一下骂道“好你个臭小子，看见漂亮姑娘就叫姐姐，看见老娘张嘴就是娘。怎么，嫌老娘长的难看？！” 这句话有些绕口，小豆子被打了屁股也不哭。他小小年纪倒也懂得察言观色，知道自己惹了艾草生气，又用小小的手抱着艾草的脸要亲亲。 只是他脸上糊了鼻涕，反把艾草吓了一跳。艾草又好气又好笑，拿袖子帮小豆子抹了鼻涕“滚远点，兔崽子。” 这边正热闹，李邑先去看了看何护院的伤势。手掌长的一道疤，在小腿上，靠近脚踝的位置。看着像是拿菜刀伤到的，血肉模糊，有些吓人。但好在只是皮肉之伤，没有伤到筋脉。 养上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何护院心里很愧疚，李府花了大价钱养他，自己没帮上忙不说，还阴沟里翻了船拖了主家后腿。这要让一起的那帮兄弟知道了还不得笑话个几年。 李邑却没有训斥他，只是让他安心养伤，一会自然有府里的人来接他回去。 一转头正看见在逗小豆子笑的洛玉，李邑的整个眉眼都柔和下来。 何老让李邑在修补过的矮凳上坐下，又让石头拿了小陶碗过来。 洛玉拿眼睛扫了一下，暗红色的小陶碗，上面绘着云纹。这碗估计也是从哪个角落扒拉出来的。 何老估计也有些不好意思，拿着碗有些局促。但这是能拿出来最好的一个了。 他吃道李邑吃穿用度都是精贵东西，从火堆烧着的铁锅子里盛了热水来来回回的把小陶碗烫了几遍。最后觉得差不多了才把装着热水的碗递但到了李邑手上。 李邑接过，神色如常的喝了一口。 何老嘴唇抖了抖，没有说话。只是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他吩咐小石头等人先出去，洛玉和艾草拿着东西逗孩子玩。何老长叹一声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他原是烟阳城的人，家里世代做着陶瓷的买卖，家境优渥。李邑家的买卖横跨整个大夏且五花八门均有涉猎，自己家原先也和李家有些生意往来。 听李家铺子的管事提起过府里的主子。何老虽然没见过李邑，但却对他名字印象深刻。 当李邑对他说了名字之后，何老的直觉告诉他，李邑就是京都李府的少主子。 何老家的生意越做越大，眼见着日子日渐红火，却在去年的夏天遭了难。不只几代家业毁于一旦，连家里的亲人都没保住。 小老儿命大，活了下来。 说到这里，何老眼泪纵横，他的眼睛里有追悔和痛苦，也有深深的心有余悸。 李邑薄唇微抿，他的表情也跟着变的沉重。“可是去年夏季江都的水患？” 何老听了没有回答，他无力的低下头，深深的叹了口气“都是命！” 第139章 来历 去年江都水患震惊朝野，无数百姓和生灵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家园和生命。 皇帝震怒，发落了好几批官员。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以防那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洛太傅身为近臣，接连几日都宿在宫中。姚姨娘被唬破了胆，以为洛太傅开罪了圣上。一连几日睡不着觉，等洛太傅平安归来，姚姨娘却被吓的卧病在床。 这件事洛玉印象深刻。 “既然是灾，朝廷应该出了政策下令开仓放粮，划地安置灾民，您又怎么会……”李邑的话没有说完。 他看着何老的表情，突然就明白了。是了，不管在哪个朝代都不乏贪官污吏浑水摸鱼之人。 何老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树枝又接着道“那段日子接连下了几天暴雨，河位上涨。本来大家伙都还有些担心，有经验之人还向府衙里提了意见，建议加固河堤，以免水位上涨造成溃堤。县太爷也派人去江堤上查看过几回，都说没有问题，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加之暴雨下了几日就停了下来……” 说到这里，何老双手颤抖，他哆哆嗦嗦的几乎说不下去。 李邑把手里小陶碗的水喝净，又重新倒了碗水递给了何老。 何老伸手接了，低头喝了。热热的一碗水下肚，他似乎又重新有了诉说下去的勇气。 “那天是老朽的生辰，老婆子做了一桌子的菜。一家人做坐在一起吃了些酒。大家都睡的很熟然后……决堤了……没了…都没了…我侥幸抱着一根浮木，被乡亲们给救了下来…全家五口人，只活了老朽一个……” “少东家，我的小孙女才五岁，你说老爷是不是瞎了眼。” 李邑没有说话，天灾人祸谁都想不到，自己能做的只是对生命怀有敬畏之心。 艾草用手指扯了小豆子的脸颊，他人小不能反抗。用手捂住脸哼唧了几声。 李邑看向了洛玉，只见她蹲着从荷包里拿了几块蜜饯出来哄小豆子。小豆子果然不哭了，他把嘴里吃的沾满了口水的蜜饯又拿出来往艾草嘴里塞，被艾草嫌弃的拍开了手，又回头转而送给洛玉。 洛玉装作津津有味的咬了两口，小豆子才开心的吃起来。 洛玉看着小豆子稚嫩的小脸，眉眼弯弯，脸上有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李邑只觉得自己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看了一会又继续问何老“艾草和小豆子也是烟阳城的人吗？” 虽然艾草叫何老爷爷，但是听何老说的意思家里的人都死于那场天灾。那艾草和小豆子，一个弱女子和一个小孩子，又是怎么和何老在一起的。 “是”何老平复了情绪又接着说道“艾草出身不好”说到这里，何老抬眼看了下李邑，见李邑认真的听着，脸上没有出现不齿的神色才接着继续说“艾草是花楼里的姑娘，小豆子是她收养的孩子。一个女子带着个半大的孩子，想要在这乱世里活命吃了不少苦。” 第140章 冲突 何老看着站在李邑身后的金宝，有些歉意的说道“她也是急病乱投医，没有办法，你别怪她。” 说的是艾草把小豆子强塞在金宝怀里，强买强卖。 金宝有些僵硬的笑了笑，没说话。 这边正说着，石头快速的跑了进来，他年轻的脸上带着惊慌“何老，官府来人了。” 李邑连忙站了起来，他安抚着惶惶不安涌进来的众人“大家别慌，人是我叫来的。” “你是要害死我们！”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顿时群情激奋，眼看着就要失去控制，动起手来。 艾草抱紧了小豆子，洛玉也朝李邑跑去。 李邑揽着洛玉的腰把她护在身后。 何老阻止着要向李邑动手的人群，他大声的斥责着他们“你们想干什么，杀人偿命，官府的人都在外面。你们全都不想活了不成？” “何老，你老糊涂啊！狗官害得大家还不够？他现在报了官府摆明不给大家活路！” “大兴巡抚郭大人乃两榜进士，为人刚正清明。你们一路走到此处应该都有耳闻。”李邑不惧的看着叫嚣的男人。他的声音清润而有力“我明白大家对于贪官污吏的痛恨，有人鱼肉百姓，也自然会有人爱民如子。你们虽然暂时在此处寻得一处落脚之地，但缺衣少粮。天气寒冷，你们又能撑多久？何不给大家一个机会，说不定能寻一线生机。” 洛玉的心狂跳，她抱着李邑，就像在狂风巨浪里寻得了一尾孤舟。 李邑的怀抱给了她无限的勇气。 李邑的话起了些作用。人群渐渐不再骚动。但他们看着李邑的眼里还是带着浓浓的敌意。 “大奶奶”洛玉忽然听见了梅香的声音，她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金宝却大踏步往外走，刚出了门就迎面撞上了进门的梅香。 “大奶奶”梅香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哭过了。她急忙跑到洛玉身边，把洛玉从头到脚瞧了瞧，见洛玉好好的，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洛玉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尖。 “府里人回来报的信。”梅香确实是被吓着了。她认真的看着洛玉“大奶奶，下次说什么奴婢也要跟着你！” 迎着梅香有些责备的目光，洛玉没由来的一阵气短。她不敢保证下次还会不会丢下梅香，所以也就没接梅香的话。只是笑了一下算做回应了。 梅香跟着洛玉的时间长，她的眼光一躲闪梅香就知道了洛玉心里打的小主意。她无奈又没有办法，只能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以后多废些心思。 现在官府的人来了，庄子上也来了人。李邑先让人把受伤的和护院抬出去，接着牵着洛玉同何老一起走出了宅子。 刚出了门口，却和一个年轻男子的眼睛对上。 那个男子三十上下，身着月白色锦衣。虽然衣饰平凡，但身上有着久居上位者的贵气，令人不容小觑。 他站在杂乱无章的院子里，衙役环伺，在众人之中无比的显眼。 李邑微微愣了一下，大兴巡抚他只听过其名却没见过其人。怎么也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相貌出众之人。 第141章 考量 李邑还未说话，来人却先开了口。他的脸上带着笑意，语调却十分漫不经心“久仰了，李邑” 还未等李邑回话，洛玉却拉着他一下子跪了下来“民女洛玉参见王爷。” 洛玉的话点醒了院子里的所有人，何老一下子白了脸，刚刚还叫嚣着要动手的几个人几乎吓得站都站不稳。 他们慌慌张张的跪下，把额头贴在地面，连头都不敢抬。 这样一位尊贵的人物，以前自己只听说过，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见到。 王爷，可是比那些贪官污吏权利更大，也更可怕的贵人。 王爷，李邑一下子知道了来人的身份，京都只有一位亲王，就是英王墨言昭。 可是一位王爷怎么会跑到京郊，且听他的语气对自己有所了解。 李邑不由的心生戒备。 “起来”墨言昭倒毫不在意李邑对他的态度。他看向了一脸恭敬的洛玉，一双浓眉挑了挑。语气带着些恶劣的打趣“又见面了李夫人。”墨言昭深邃的桃花眼弯了一下，“为什么每次本王见你，你都身涉陷境。这样可让本王很为难啊……。” 最后几个字轻不可闻，几乎散到了风里。带着轻佻和让人遐想的暧昧。 洛玉当即变了脸色，优秀的涵养让她做不出当街骂娘的举动。但在心底也把墨言昭来来回回的诅咒了好几遍。 洛玉十分确定墨言昭是故意的。 他故意的让李邑听到，故意的惹李邑生气。 而且墨言昭他成功了。 李邑的脸上没有表情，呼吸却乱了。 其实洛玉猜错了，李邑并不是因为墨言昭暧昧不清的话而生气。而是他的话让李邑知道了，自己不在的时候洛玉曾遇到过危险。并且是别的男人救了自己的妻子。 李邑转头看向洛玉。 她的眼睛亮亮的，脸颊因为气恼而变的红润。她担心的看着自己，害怕自己因为墨言昭的话而生气。 李邑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尖锐的疼了起来。自己的小妻子当时一定很害怕，她经过了那么危险的事情，本应该在他怀中哭诉。可是，她却连夜赶过来，慰藉意志消沉的自己。 李邑第一次意识到了，与其说是他在保护洛玉，还不如说是洛玉在保护他。 他们两个其实一直都是互相成全。 洛玉一直注意着李邑。她明显感觉到了李邑心境的变化。李邑呼吸渐渐变的平缓，眼神再次变的坚定。 李邑在洛玉惊讶的目光中，向墨言昭跪地叩首“草民谢王爷救命之恩。” “哦？救谁的命？”墨言昭收起了玩味的笑容，第一次正视这个跪在自己眼前，相貌清俊的男子。 墨言昭的目光太过锐利，他就像在估量一件货物的价值。这种目光太过赤裸裸，敏感的人或许会觉得这是一种羞辱。 但李邑没有。 他的表情太过平静，没有丝毫的气愤与怨怼。他的眼神很认真，是真心实意的心存感谢“草民多谢王爷救了草民的命。” 洛玉就是他的命。 第142章 眼缘 墨言昭收了戏弄之心。他心情有些微妙和愉悦。不得不承认，李邑的话让他对他高看了一眼。 既然合眼缘，那就不便继续为难。 “起来。谢字就不必多说了。”墨言昭走近两步，伸出手拍了拍李邑的肩膀“本王果然没看错人” 洛玉和李邑先后站起，何老众人却还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小豆子年纪小，天生好动。艾草一不留神没抱住他，被小豆子挣脱开来。他人小腿短，跑了两步，一下子撞到了墨言昭的腿上。 “大胆！”侍奉在旁的衙役，怒喝一声，刷的抽出了别在腰上的刀。 艾草吓得差点晕过去，李邑也上前一步正准备求情。墨言昭却毫不在意的挥了下手，衙役收起了刀，退了回去。 小豆子却不知道刚刚自己命悬一线差点掉了脑袋。 他的注意力全都被墨言昭腰间挂着的玉佩所吸引。 通体翠绿，是个栩栩如生的小葫芦。上面刻着个小小的昭字。 洛玉悄悄的为小豆子捏了把汗，却也没有十分害怕。英王虽然有时行事荒诞可从没听过他草菅人命啊。 果然，众目睽睽之下，墨言昭摸了摸小豆子圆圆的大脑袋。他唇角挑起了一抹笑意，修长的手拿起了挂在腰间的坠子。他拿在手上晃一晃，小豆子的脑袋便跟着摇一摇。 墨言昭觉得有意思，他拿着东西问小豆子“想要吗？” 小豆子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长得十分好看。他奶声奶气的回答了一声“想。” “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墨言昭解了吊坠放到小豆子的手中“送给你了” 小豆子摸着玉葫芦，他的心情非常好。 他喝了糖水，骑了马儿。现在又得了这么漂亮的小葫芦。 今天是小豆子过得最快乐的一天。 小豆子本就性格欢脱，上京来的一路上艾草把他保护的很好。 所有都肮脏与黑暗都被艾草一个人承受。 小豆子嘴巴甜，得了好东西也知道要感谢。于是院子里只听见一声十分清晰的童音“谢谢漂亮叔叔。” 接着便是墨言昭的一阵大笑。 墨言昭先行回京，带来的衙役自会安排何老一众的去处。 小豆子得了墨言昭的青眼，想着府衙中人也不敢为难他们。 这次该能安稳的过个好年了。 李邑和洛玉也该回庄子去，只是走到时候被艾草拦住了。 艾草一下子跪在了洛玉面前“求大奶奶发发善心，就让小豆子跟着你。” 洛玉没有去扶艾草。她直视着艾草的眼睛“此次分离，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你可想清楚了。” “是。想清楚了。”艾草怜爱的把小豆子棉袄上的盘扣给系好，她的眼泪一滴一滴都掉落在给小豆子系扣子的手指上“这孩子一到身边我便想好了，留不得。” “大奶奶，也不怕告诉您，我出身青楼，身份肮脏下贱。小豆子命苦，小小年纪便没了爹娘。我把他捡回来的时候小娃娃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我拿出了积攒已久准备赎身的银子，央妈妈买了一头小母羊回来，慢慢的把他养大。” “楼里的姐妹问我悔不悔，悔，怎么不悔，都是这臭小子害得我出不了火坑。可是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把他捡回来。比起受到一辈子良心的谴责，我宁愿永远呆在花楼。” 第143章 请求 小豆子抱着艾草单薄的肩头，就像是抱着他的全部。他无比依恋的靠在艾草的怀中。艾草低下头，温柔的亲了亲小豆子的额头。 两人之间弥漫着脉脉温情，和一种无声的伤感。 洛玉看得不忍，她想起了上一世那个没能保住的孩子。当时她郁结于心，受了伤，病倒在床。孩子落下来之后，见都没见过，便被人抱走了。 他那么小，天气那样冷。会不会害怕，会不会疼。会不会痛恨她这个无用懦弱的母亲。 洛玉脸上出现了痛苦的神色，她紧紧抿着唇，红润的脸颊渐渐苍白起来。站在身旁的李邑察觉到了。他担心的把洛玉冰凉的手握在手心。 李邑没有多想，他只以为是艾草的话让洛玉想起了她早逝的母亲。 “老天爷既然让我遇见小豆子也是一种缘分，我历经千辛万苦把他养大，自然也不能毁了他的前程。” 小豆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乖巧的把头靠在艾草的肩上。眼睑低垂，就快要睡着了。艾草伸出手熟练的拍了拍小豆子的背，让他睡得更加的沉。 “大奶奶，孩子跟着我没有出路。”艾草定定的望着洛玉。她没有再哭，可眼神却又分明在哭“大奶奶，艾草求求您，让小豆子跟你走，艾草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您。” 洛玉明白了艾草的苦衷。小豆子长大成人，若是走了仕途这条路，那么艾草的存在就是他一生的耻辱。或许从仕之路也会因为艾草的身份还夭折。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 洛玉答应了一位母亲的请求。 金宝小心翼翼的从艾草的怀里接过熟睡的小豆子。他调整了个姿势，让小豆子能够睡的更加舒适。 洛玉从小豆子的手里，轻轻的抽出墨言昭给的玉葫芦吊坠递到了艾草手里。 她看着眼前这个柔弱而又坚强的女子，心底是由衷的钦佩“我不要你当牛做马的报答我，你只需好好的活着。” 好好的活着，看着小豆子平安长大，娶妻生子。 只求看在那个吊坠份上，艾草众人能得到善待。 回到庄子的路上，洛玉十分的沉默。她低着脑袋，缩在李邑的怀里。整个人显得十分的失落，全然没有来时的欢快。 “怎么了”？李邑扯了下缰绳，让墨影的速度慢下来。他伸手摸了摸洛玉的额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洛玉却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 上辈子她曾听李邑说过一回，离庄子不远的一个无人居住的村庄里发生过暴乱。听说是俩伙逃难过来的人起了冲突，死伤不少。因为位置偏僻，且在寒冬腊月里。等府衙的人得了信，派出人去的时候有的尸体都被山上的野兽啃噬的不成样子。 且里面还有半大孩子的尸骨。 李邑说的时候，面露不忍。洛玉却调笑于他“你又不是菩萨下凡，世上多磨难，你救得过来吗” 李邑却很认真“稚子无辜，遇上了自然要救的” 洛玉就是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才兴起要带李邑去一趟的念头。 既然他上辈子那样遗憾，自己自然不会让这件事情再次发生。 幸好，为时未晚。他们在遇上另一伙儿难民之前救下了小豆子，救下了艾草，何老他们。 第144章 醍醐灌顶 “你说我这样做对吗？小豆子小小年纪再次和亲人分离，如果我不插手的话他会不会生活的更好？” 洛玉低低的声音，却如一道炸雷响在李邑的耳边。 是不是对的，是不是不该收养他们。自从家旺死后，李邑时时的被这个问题所折磨。现在他的这个小妻子也因为这个问题而徘徊不定。 在洛玉的这个问题问出口，他差点脱口而出“自然是对的” 小豆子跟着艾草，居无定所，前途未卜。且艾草也因为要抚养小豆子而付出常人所想象不到的代价。 现在孩子还小，还未知事。如果长大之后呢，小豆子会不会因为艾草的身份而感羞耻。会不会大声的指责艾草，那么多办法，为何单单要选择出卖自己来养大他。 那依艾草的性子会怎么回答。她会用最难听的话来回击。 这样的话伤害了小豆子也伤害了自己。更消磨了他们多年相依为命的情分。 他们互相指责，互相厌恶。艾草会更加自暴自弃，小豆子也可能走上歪路。 拥有一个妓子母亲，小豆子一辈子可能都和仕途无缘。 所以，洛玉带走他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既救了小豆子，也救了艾草。 李邑又想到了自己，那么家旺呢。 如果当时选择袖手旁观，许杏儿会被卖进花楼。宁死不屈的她可能当晚就会选择了结生命。 就算认了命，落在大伯母手中的家旺也会成为挟持许杏儿的把柄。 他们会像吸血虫，以照顾家旺缺钱为由，三天两头向身处水深火热中的许杏儿索取。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 依大伯母一家的性子，就算得了钱财也不可能依照诺言用在家旺的身上。 家旺死了，许杏儿自然也活不长。 她们可能比去了庄子，死得更加早，也更加痛苦。 李余呢，或许小小年纪就被人打死了。 更重要的一点，如果时光再次倒流，自己还是会救。 尽人事，听天命，但求无愧于心。 是自己狭隘了。 李邑想通了，只觉得豁然开朗一身轻松。他耐心的开导怀里的小姑娘，确不知小姑娘已经偷笑着捂住了自己的嘴。 日头西沉，给回家的道路染上了最后一抹金黄。 洛太傅早朝回来，总觉得今日朝堂之上，一向看自己不顺眼的几个老顽固格外和颜悦色。 他虽然心心中狐疑，却也没有深究。 下了马车，刚进府院正看到院门前的两个小丫头一边扫地一边叽叽喳喳说笑着什么。 就连他走近了都不知道。 都是和玉姐儿一般大的年纪，两人可能姐妹情深正在聊一些女儿家的事情。洛太傅想起了洛玉未出阁之前和自己撒娇的模样。一时之间百指柔肠，便不打算深究，想绕道去府外转一圈儿。 辞哥儿不在府里，徐姨娘忙于治家且一时无话，更别提冷落多时的姚姨娘了。反正一时半会儿，闲着也是闲着。 结果没想到刚要走，洛太傅就听到那两个侍女的其中一个拿手绢儿捂着嘴角，低低叫了一声。 “哎呦，可是是真的？这可不兴乱说，你也不怕掌嘴！” 第145章 事情败露 另一个停下了手里扫地的扫帚，煞有其事的瞪圆了眼睛。对于伙伴儿的怀疑她非常的不满。 “当然了，外头都传遍了，还能有假？”见对方还是半信半疑，她又急急的说道“好妹妹，你还没听说，那是因为大伙儿都碍着上头那位的面子，要不然啊……这事儿非的传的十里八村的都知道不可！” 洛太傅愣了一下。 这是和自己府里有关了。 自己一介读书人，从来严于律己，谨言慎行。难道是有什么不注意到地方，让人钻了空子，抓住了把柄？ 辞哥儿是个知分寸的从来未让自己操心。 徐姨娘老实本分，跟了自己多年，也从未出过什么大错。 姚姨娘没了管家的权利，已经消停了不少。 洛漓平时也呆在房里，看些诗词书画修身养性颇有长进。自己见到还夸过几回。 除却府里下人出些争宠吃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还有什么是值得外边儿人说道的。 还未等洛太傅琢磨明白，先头张嘴的那丫头一听消息确实可靠，顿时也来了些兴致。 她靠近对方，轻声道“是吗？看来勾引王爷的那件事情是真的了？哎呦，我之前也是听那天跟着一道去的小厮说了几句，但也没听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丫头放低了声音。 “这你还不知道呢？就咱们府里头东院儿的那位主子，前几日不是正巧碰上英王妃他们府上宴请，去了之后你猜怎么着？” “居然趁着跳舞的功夫，直接当着满座宾客的面儿，坐到了英王爷的腿上。还圈着他的脖子，英王妃大发雷霆，若不是府上的嫁出去的那位主子求了情，可能连命也保不住了！” 侍女的用手绢儿掩住嘴，也遮不住满脸的笑意，眼里嘲弄的神色不言而喻。 “亏她还是个书香世家的小姐呢，怎么遇上了个男人就走不动路，实在是比青楼里的姐儿还要放荡，在人家家里当着那么些宾客的面儿，真是不嫌臊得慌……哎，那后来成了吗？” 另一个也笑了，“哪儿能啊？你没瞧见她那天从府外头回来的时候，那脸上好像糊了一层苍蝇似的，一连好几天都闷闷不乐的。” “话说她坐到人家英王爷的腿上，人家王爷是什么身份？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哪能就这样着了道儿？听人说啊……英王妃发落她的时候，王爷坐在一旁可是连一句求情的话都未说呢。” 两个丫头拿着扫帚，头挨着头说的起劲。 洛太傅站在原地未动，所有想不通的地方都得到了答案。 难怪今日朝堂之上一向也只是点头之交的英王爷会主动追上来，还十分有礼貌的问自己近日来是否安好。 不过当时那意味深长眼神还叫洛太傅颇为纳闷。 眼下算是破了案了。 原来是搁这儿等着他呢！与其说他是在向自己问安，不如说是在试探自己有没有被气死。 他身为洛府的老爷哪里还知道自己府上出了这样大一件丑闻。 如今仔细想来，英王爷昨日里的那番话，名为夸他身为帝师以身作则克己守礼，实则是在提点他的教女无方啊！ 第146章 大受打击 还有那几个讨人厌的老东西，定是那日宴上的府中女眷在归家之后，把宴上发生的事同他们说了，怕是得意得一晚上都没睡好罢！ 两个侍女的声音越来越远，估计是这边的树叶扫的差不多了，两人拎着扫帚继续有说有笑的走了。 洛太傅靠着大树蹲下身，却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他没想到自己半辈子文人风骨，到最后却败在了这么一个家中的小辈身上！ 到底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洛太傅捂着胸口，气的眼前一黑几度快要昏厥，可最后双手强撑着抓住树干，到底没就此睡过去。 胸口的闷痛感逐渐消减下去之后，洛太傅叹出一口浊气。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却在心里越发坚定了要把洛璃许给卢少卿三子卢琼林的决心。 洛太傅下了早朝一回府，就已经有人通报给了徐姨娘。 自从那日从青谣口中听说了洛漓在宴上的所作所为，惊的摔了一碗茶之后。徐姨娘已经心惊肉跳，如坐针毡了好几日。 一方面是恨洛漓的大胆，完全没有想过她做这样的事，会让整个太傅府给她陪葬。也恨她的愚蠢，满堂宾客不少后宅当家主母，况且还是当着英王妃的面挑衅。 她以为她把自己的小心思藏的很好，其实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罢了。 恍不论是去王府中做小，经此一事可能嫁一般的富贵人家做嫡妻也难。 自从自己管家之后，姚姨娘还三天两头的过来添堵。可能也得知了洛漓的事后，自知理亏，夹着尾巴做人。连带着洛漓自那日赴宴归府以后，也开始足不出户，虚心学规矩了。 可这些又有什么用，已经大错酿成为时已晚。 另一方面也是害怕洛太傅的知晓，他那样重规矩的性子，把洛漓和姚姨娘赶出府都有可能。 若真是那样也好，总不能让所有人毁在她们母女手中。 但不管怎么样，洛漓现在总归还是府上的四小姐，再怎么不想沾手这档子的事也是不成的。 徐姨娘马上唤来了府里的管事。让他警告府上的下人们都管住自己的嘴，主子们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她们编排。若是让她听到一丝风声，便让人牙子领出府绝不留情。 话是这样说，可人多嘴杂，私底下传成什么样。自己又能如何知道呢？只希望流言能传慢些，慢些让洛太傅知晓。 所以，在下人通传了下了朝的洛太傅已经归府，且徐姨娘等了许久又未见到人后。徐姨娘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终究瞒不住，洛太傅已经知道了。 徐姨娘坐立不安的等啊等，终于在两刻钟之后见到了神色如常的洛太傅。 徐姨娘迎了上去，又让青谣奉上了茶。见洛太傅低头喝了，她才缓缓的吐出口气。 可能是自己吓自己了。 洛太傅起床之后，匆匆吃就碗热茶和几块点心，卯时便入了宫。回府必是腹中饥饿。 徐姨娘早让人准备了早点。此时洛太傅回来她便让人把东西都摆上桌。 洛太傅坐下来，却没有急着吃，而是吩咐徐姨娘去派人传了姚姨娘和洛漓过来，大家坐下一起用罢。 第147章 糖葫芦 下人来通传的时候，姚姨娘正好在洛漓院里，两人虽是已经用过早膳，但二人得了信儿还是来得挺快。 本来上次差点被英王妃治罪之后，洛漓回府还有些心有余悸。她也怕东窗事发被洛太傅知道。洛太傅规矩重，打死自己都有可能。 所以她自回府之后便谨小慎微，试着学起了规矩。但洛漓担心的事始终没有发生，洛太傅甚至还夸赞过她几回。所以洛漓也渐渐放下了心。 她来的花厅的时候，神情十分轻松。还娇俏的唤了声“爹爹” 洛漓可以这样，身为侍妾的姚姨娘却是不能的。 所以姚姨娘倒是十分规矩的向洛太傅行了礼。 “嗯”洛太傅，点了下头。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示意众人“坐” 姚姨娘偷偷看了洛太傅一眼，尽量自然的笑道“这这于礼不合，还是妾身来伺候老爷用膳。” “今日没有旁人，坐下一起吃。”洛太傅挥挥手，示意姚姨娘不必多说。 姚姨娘也不好再说什么忐忑的坐下。 桌上摆放的炸的，蒸的，煮的都有。 粥是红豆粥，一粒粒的豆子，都煮的开了花。软糯可口。包子有几种，素的包的白菜和蘑菇丁，以及甜甜的豆沙。荤的则是猪肉和虾仁。 又炒了几盘清淡的小菜，琳琳琅琅的也有大半张桌子。 府里的规矩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时无话。 洛太傅用了碗粥，吃了两个素馅包子才停了下来。 徐姨娘等人见状也先后停了筷子。 伺候的人上来撤了桌子，众人又漱了口净了手。洛太傅捧了一盏茶，他低头喝了两口。 姚姨娘和洛漓见洛太傅是有事要说的意思，也不好这个时候走，只得坐在一旁陪着。 “徐氏你先下去。”洛太傅仍旧端着杯子，他抬起头温和的看着徐姨娘示意她先退下。 徐姨娘离开以后，洛太傅又让下人们也都下去。屋子里只剩下姚姨娘洛漓三人。 花厅里安静下来。 姚姨娘和洛漓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慌乱。 姚姨娘示意洛漓不要轻举妄动。她咬咬牙，勉强的笑了一下“老爷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们说么？” 洛太傅垂着眼睛没有看她，对于她们母女，洛太傅已经没有耐心再耗下去。 “这个月的初八是个好日子，洛漓的婚事既已定下，那么就在年前两家把庚贴交换了，以免好事多磨。”洛太傅淡淡地说道，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洛漓听了洛太傅的话如遭雷击，她怔怔的看着洛太傅，像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洛漓用手扶着椅子慢慢站起，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洛太傅对于她们一向严苛，且在宫里的日子也比在府上多。所以对于这个父亲，她是既陌生又畏惧的。 但不管怎样，洛太傅也是他的父亲。除了严苛的一面，偶尔她也能感受到父女之间的特有的温情。 她做的好洛太傅会夸奖她，少时她也吃过洛太傅从府外带回来的糖葫芦。 一颗颗圆润硕大的山楂上面裹了一层透明的糖渣。咬一口甜甜的滋味里又带了点酸，好吃的滋味让人魂牵梦萦，回味无穷。 洛漓永远也忘不了那串糖葫芦的味道。长大之后让云锦买过几回，却怎么也吃不出那时的味道。 第148章 争辩 洛漓对洛太傅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 所以，尽管指甲快把掌心戳出血，洛漓还是满怀期待的看着洛太傅“爹爹，你真的忍心让女儿嫁去卢家吗？” “卢公和为父同朝为官多年，他的为人我再是清楚不过。况且卢家夫人早逝，你性格骄傲，嫁过去也不必受婆母磋磨，更别说那卢家公子小小年纪已是官拜六品，前途必不可限量。这样的人家还不好吗？” 洛太傅看着明明不忿却强行忍耐的洛漓，说不失望却是假的。 洛漓是这样，洛淇也是如此。好好的孩子怎么长大之后却成了这幅样子。 被眼前的名利迷住了眼睛，却不知那些光鲜亮丽的背后所掩盖的危险。 如今圣上身体大不如前，成年的皇子里最有希望夺嫡的除了太子之外就是英王墨言昭了。 洛太傅走到如今的这个位置，识人方面自是不必多说。现在英王还在暗自忍耐，待圣上驾鹤之后，太子和墨言昭必有一场血战。到时候不管是洛漓还是洛淇恐怕都自身难保。 这些话如果是面对洛玉的话，洛太傅还会提点一二，但是面对洛淇和洛漓却是不必说的。 洛淇和洛漓虽然姓洛，却不见得真把洛府上下放在心上。 洛淇有几分聪明才智却不用在正途，洛漓却是一分才智也无。 只有洛玉……这孩子和洛长辞一样，从不让自己操心。 洛漓虽是嫁的庶子但好歹也是官宦世家，更不论卢琼林小小年纪已有官身。多少人到发须皆白连官场的路子都没摸到。 可洛玉呢，身为府中嫡女最后却下嫁给了商人出身的李邑。 最该不平的是她，可最快接受的也是她。 洛漓不管这些，洛太傅的话表面上是安抚却也透露出想把她嫁给卢琼林的决心。 洛漓的心彻底的沉了下去。 洛太傅的话让她感觉到慌缪，这样好的人家，他怎么不许给洛玉，偏偏给了她，身为庶女的洛漓？ 庶子配庶女，倒是极配。 极致的愤怒之后，洛漓竟然咯咯的笑了起来。 一旁的姚姨娘大惊失色，她连忙过去扶住了洛漓站得摇摇欲坠的身子。 洛太傅冰冷的眼神让她害怕，可到底还是做为一位母亲的本能占了上风。 姚姨娘放开洛漓，硬着头皮跪在了地上。她重重的朝洛太傅磕了头“老爷，漓姐儿再怎么说也是您的亲生女儿啊，难道您真的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洛太傅端着茶杯的手指关节都捏的发白。 沉默良久，他长长的吐出口气。 洛太傅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女人“你觉得我是把她往火坑吗？” 姚姨娘沉默了片刻，洛太傅的目光有如实质，沉甸甸的砸的她不敢抬头。但事已至此，容不得她退缩。姚姨娘咬咬牙应了声是。 “那陆琼林再如何也是一位庶子，立长不立庶，他卢琼林纵使是青年才俊日后也不过是卢府大公子的垫脚石。且他年后就要去礁都赴任，那里环境艰苦，我的漓姐儿哪里受的了？”越说越顺，说到后面，姚姨娘像是有了底气，连语气都高了几分。 第149章 决裂 但她的底气没有持续太久，洛太傅突然砸了手中的杯盏。 瓷片飞溅，仓促的在地上开出了一多花，花瓣又向四周飞射而去。 一片飞溅起的瓷片割伤了姚姨娘的脸，她惊恐而急促的尖叫了一声，对上洛太傅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又赶紧把嘴巴闭上。 姚姨娘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她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说错了，惹恼了洛太傅。 洛漓也不敢再出声，洛太傅虽然平时比较严厉，却也不是不讲道理，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头一次。 花厅短暂的安静下来。 洛太傅声音冷极像是淬着冰“姚氏我且问你，洛淇现在身在太子府，若洛漓又成为英王的人。世人皆知太子和英王不合，待圣上归去之后，两王相斗，不死不休。做为母亲的你该帮谁？” “你怎么……”姚姨娘霍的抬起头，她睁大眼睛瞪着洛太傅像是见到了鬼。 “我怎么知道洛漓在王府宴上做的好事？”洛太傅站了起来，他看着姚姨娘的目光就像看着一块未开化的石头“赴宴之人皆是达官显贵，人多嘴杂。徐氏能堵住府中人的嘴，还能堵住其他府中所有夫人小姐的嘴不成？” “京中都传遍了，你还当所有人和你一样愚钝。我说的话你可听清了，若是到了那一日，你是选择洛淇还是洛漓？” 洛太傅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姚姨娘的心头。在她听到宴会之上，洛漓当着众人的面引诱英王之后，她的心从开始的愤怒演变成了小小的期待。在她质问洛漓得到王妃善妒，其实英王也有意洛漓的时候，这种隐秘的喜悦更是升到了顶点。她的心里从来都是两个女儿皆能嫁入皇室的庆幸。虽然是做小为妾却也比寻常官宦的正头娘子强。 待有朝一日，太子登基之后，再怎么样也是位娘娘。英王和太子不合，她其实也有所耳闻。 不合便不合，能成一位，自己的女儿便也能跟着出头。 姚姨娘却从没想过会出现姐妹相残的事，和二女选一的时候。 洛太傅的话像一盆凉水把她心头的一缕火浇灭。她这才意识到，原来是会死人的。 姚姨娘颓废的瘫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洛漓却还是不死心，她走了两步一把抱住了洛太傅的腿“爹爹，女儿真的不喜欢卢琼林，求爹爹不要把我嫁给他。以后女儿乖乖听话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洛漓长相柔美，此时眼眶湿润，一滴滴眼泪像珍珠般滚滚而落，很是惹人怜惜。 可洛太傅这回却铁了心肠。 他低头看着这个自己庇护了十几年的女儿，语气带着浓浓的失望“你不喜欢卢琼林，你可知出了那档子事之后还有哪个高门世家会让一个德行有失，名声扫地的女子入府做当家主母？卢公为人重情重义且信守承诺，如若不然早就派人来取回信物了。哪还轮得到你挑三拣四。” 洛太傅闭了闭眼接着说道“此事已定绝无反悔。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不嫁，便也不必认我这个父亲。” 第150章 母女之情 洛太傅不再多说，转身出了花厅。 洛漓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她一眼不眨的看着窗外廊下挂着的灯笼。就像在看自己摇摆不定的命运。 姚姨娘轻轻哭了一回，用帕子擦汗眼泪。见洛太傅已经离开，洛漓还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想些什么。她赶紧从地上站起来，却因为跪的太久，膝盖一软差点跌倒。 洛漓就坐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反应。 姚姨娘揉了揉刺痛的膝盖。她来到洛漓面上，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看着洛漓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也很心痛。可洛太傅说得对，洛漓嫁到卢府是最好的选择。 不必姐妹反目，也不必父女反目。 姚姨娘小心翼翼的劝解着自己的女儿“漓姐儿，你父亲说得对。咱们就听他的话，嫁了。他是你的父亲，总不会害你的。” 这句话让洛漓有了反应，她的眼眶通红，脸色苍白。洛漓转身紧紧的反握住姚姨娘的手，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力道之大，姚姨娘不忍的皱起了眉。但她不敢再动，洛漓的情绪很不好，她不敢再刺激她。 “姨娘，连你也不帮我了吗？”洛漓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她哀伤的直视着姚姨娘“姐姐求贵，洛玉求富，我只求一世安稳。为什么爹要那样的狠心，要把我嫁给一个庶子？庶子在府里低人一等仰人鼻息。我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姨娘，你帮帮女儿！” 洛漓的哀求简直要揉碎姚姨娘的心，她怜爱的抚了抚洛漓的头发，别过脸，眼泪也簌簌落下“漓姐儿，不是姨娘不帮你，你父亲说的很明白。现在淇姐在太子府中，你若再去了英王府，两王相争你们姐妹又该如何自处？淇姐筹谋已久，眼看就要成为侧妃。难道你真的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她功亏一篑吗？” “我让她功亏一篑？”洛淇声音拔高，一下子推开了姚姨娘。她的目光陌生的让姚姨娘害怕。“所以为了姐姐就要牺牲掉我的幸福是吗？” 洛漓转过身，不再看跌落在地的姚姨娘，她的背影孤单而决绝“李邑也好，英王也罢。是好是坏都是我洛漓的选择。既然你们不管我，我便为自己挣条路。” “漓姐儿，你想做什么？”洛漓的话让姚姨娘没由来的心慌。她站起来想抓住女儿的手，可洛漓却微微侧开了身子。姚姨娘的手僵硬在半空，她看着眼前洛漓的背影，觉得她离的是那么远，自己怎么努力也抓不住了。 “姨娘放心，女儿不会做威胁到姐姐的事情。”洛漓抬脚向外走去，她的声音散在风里，几乎快要听不清“既不嫁，那我便自己想办法退婚罢。” 姚姨娘眼睁睁的看着洛漓走远，她觉得就在刚刚，她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伺候姚姨娘的丫鬟守在门外，见洛漓走远，姚姨娘在里面迟迟没有动静。不由得担心的进了屋子，唤了声“姨娘？” 姚姨娘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看见丫鬟进来，再也忍受不住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去把淇姐叫回来！快去！” 第151章 耳光 小丫鬟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走了。 这边姚姨娘派人去太子府请洛淇回来，身在太子府的洛淇此时处境却很难堪。 就在刚刚，平时温润尔雅的太子墨言清扇了她一巴掌。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毫不留情。 自上次洛淇献上了稀世名兰之后，太子一直对她青眼相待。眼看着自己就要升为侧妃得偿所愿却在紧要关头被太子狠狠的打了脸。 墨言清的一巴掌彻底的把洛淇打懵了。一向聪明的她竟然愣在了那里，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周围下人的眼神都隐隐的带着鄙夷和幸灾乐祸。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墨言清的冷酷都让她觉得无比难堪。 洛淇一向心思敏感，她知道府里的人对自己向太子自荐枕席的事十分不齿。且她虽然是太傅府里的姑娘，却是个不受宠的庶女。从姨娘肚皮里爬出来的，身份比太子府里年长姑姑还不如。 进了太子府看似风光，可内里的苦楚又有谁知道。洛淇早就发过毒誓，待自己翻身之后，那些嘲笑侮辱过自己的人一定会付出代价。 太子侍妾，说好听点是太子的人。其实说白了就是个暖床的玩意儿。兴致来了宠宠你，没了兴趣就和那些被丢掉的猫猫狗狗一样。 自己从背着洛太傅搭上太子的那日起就已经和太傅府没了关系。 除了努力的往上爬，没有退路可言。 洛淇除了心狠，也同时能屈能伸。墨言清的一巴掌让她恨极。可面上她还能装作无比委屈的模样。 洛漓微微侧着身子，露出了一段细白如玉的颈子。因为她知道，怎样的哭法最能打动人。 洛漓拿帕子轻轻拭去眼泪。她哭的无声又隐忍，就像一件易碎的宝贝，让人忍不住好好呵护。 但这招显然对墨言清没有用，洛漓无比了解他。表面上一派温润尔雅君子如兰，其实就是头沉睡的孤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咬你一口。 墨言清打完，心里的郁气就散了一些。他没有看跌坐在地默默流泪的洛淇。从书桌上拿出了一页宣纸，修长白皙的手执着笔。就那样站着，背挺的笔直。 墨言清抄的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抄经能让他心平气静，能让他静下心思考问题。也能缓解心中奔涌的杀意。 墨言清每日都会花时间抄上一个时辰。这样的做法似乎整个人都沾染上了佛性。 而佛则往往代表着仁慈和悟性。 人人提起太子殿下谁不说一声赤子之心乃大夏之幸。 这段时间皇帝已经让他学着听政，都是洛淇献上的两株兰草的功劳。这个女人对自己还有用，且留着不能杀了。 洛淇还不知道墨言清已经对她动了杀意。她哀哀的哭了半晌，见墨言清丝毫不为之所动。不由的坐直了些，她的语气带着不解和委屈“不知妾身哪里做的不好，惹殿下不快了？” 墨言清抄完了一段，他停下笔。拿干净的帕子擦手，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 洛漓淇不由地心里一沉，究竟是什么事还要墨言清遣退下人。 第152章 妹妹 “你家中可有胞妹。”墨言清也不叫洛淇起来，他背着手站在从窗棂投进的阳光里，表情让人看不清。 “是，妾身家中有两位胞妹。一位是现嫁于李府的洛玉，一位是小妹洛漓。不知殿下说的是哪一位？” 洛淇小心翼翼的觑着墨言清的脸色，可是也没能看出来什么。她摸不清墨言清忽然问起这个问题的意思。是对本该能成为太子妃的洛玉有了想法，还是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什么。 毕竟当年选妃宴上，对洛玉用药一事，洛淇一直都有些心虚的。 这两种猜测无论是哪一种都能让洛淇多年的隐忍和筹谋功亏一篑。 墨言清本身好猜忌，他运筹帷幄玩弄他人于鼓掌，却十分反感别人欺骗到他头上。 洛淇是绝对不会把事情往亲妹妹洛漓身上想，她选择性的忽略了墨言清话中所说的一母同胞的意思。而是把话题往洛玉身上引，更是小心思的在话中提醒洛玉已嫁为人妇的事实。 “孤从未听过，嫡出的姑娘什么时候也能和庶出的混为一谈”洛淇的话让墨言昭厌恶，他抬起眼眸随意的撇了洛淇一眼。 就这一眼压的洛淇再不敢抬头。她的背上一下子出了一层冷汗。 是的，自己怎么忘了，墨言清是先皇后所出，乃是正经的嫡子。而墨言昭则是贵妃之子，虽是皇子，但名义上也是庶出。 但随着皇帝日渐老迈，墨言昭渐渐的风头竟有了盖过墨言清之势。也不怪身为嫡子的墨言清对嫡庶之分这样看重。更厌恶已庶乱嫡。 而洛淇刚刚的话却正好触到了墨言清的逆鳞。把嫡出的洛玉和她们混为一谈可不就是以庶乱嫡么。 难道问题是出在洛漓身上？！ 洛淇陡然的睁大了眼睛。这个猜测让她受到打击，比墨言清对洛玉动了心思还更让她难以接受。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挨的这一耳光，倒头来竟是为了亲妹妹。 洛淇强压着心中的惊怒，她装作十分惶恐的样子赶紧磕了几个头“殿下赎罪，是妾一时失言。”见墨言清收回了目光没有说话，又踌躇道“敢问殿下，妾身的妹妹可是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殿下。待妾身归家一定让她吃些教训，不敢再犯。” “教训就不必了，说不定不久之后你们姐妹二人成了连襟，再见岂不是心中不快？”墨言清俊美的脸上浮现了温和的笑意“没想到爱妾竟有个好妹妹。” 墨言清讥讽的意思，洛淇怎么会听不懂。她现在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洛漓勾搭上了英王！她竟胆大至此。 这下洛淇是真的被吓着了，她的脸不复血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姚姨娘在家中是如何管教洛淇的？他们难道不知道英王和太子的关系水深火热。她们这样做到底致自己于何地？ 还有洛漓，她不是一心想着嫁给李邑，什么时候又对英王有了想法？ 太子殿下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难道在这几天里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无法收场？ 洛漓身为她洛淇的妹妹，这样做岂不是打的太子的脸。 第153章 意 洛淇头疼欲裂，一半是后怕，一半是后悔。 怕的是，墨言清可能怀疑自己有了二心，教唆亲妹妹上了墨言昭的船。刚才的那巴掌还是墨言清留了情，要不然自己恐怕是已经身首异处了。 悔的是，自从哄得墨言清把册封侧妃的事提上章程，自己就放松了警惕。以至于洛漓引诱墨言昭的事闹得满城皆知自己竟然还不知道。 现在怕也没用，悔也没用。当务之急主要要做的是打消墨言清的戒心。 请封侧妃的折子已经递了上去，想撤回也已经晚了。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只要哄好了墨言清，侧妃之位就还是她洛淇的。 洛淇打定了主意。她也不哭了，哭一会惹人怜，哭久了就惹人厌了。墨言清遣退了别人，摆明了是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洛淇挺直了背，她的眼睛还红红的，可是表情却带着决绝。洛淇不喊冤枉，不诉委屈，因为些这些话无用且浪费时间。她清楚的明白，自己虽对墨言清来说还有些作用，可同样的，他的耐心也有限度。 洛淇的声音很平稳，她直视着墨言清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话显得可信“求殿下明察，妾身以及胞妹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且妾身一直有意撮合妹妹和殿下帐中的郭杨景大人，又怎么会让妹妹去结识英王呢？” 洛淇的话让墨言清起了些兴致，洛淇既然敢这样说，那一定是有这回事。她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一个谎言欺骗自己，且欺君之罪她也不敢。 “爱妾对孤没有异心孤当然不会怀疑。只是洛四姑娘在白云别院对英王投怀送抱，极尽温柔。才子配佳人，这段佳话是传的人尽皆知。你是不是得给孤一个解释？”墨言清走上前扶起了跪着的洛淇。用手温柔的摸了摸洛漓红肿的脸，语气尽是心痛和无奈“孤也不想打你，只是爱妾也得让孤看见你的诚意不是吗？” 洛淇只觉得墨言清的手就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舌，被他摸过的地方像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的手若有若无的滑过洛淇的脖子，洛淇心中狂跳，在墨言清的手继续往下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它。 洛淇强忍着恐惧把墨言清的手贴在了她的脸颊，整个人也顺势靠在了墨言清的怀里。 她以一种无比依恋的姿态在墨言清的怀里说道“妾身的妹妹年纪较小，难免受他人蛊惑做了错事，请殿下不要怪罪。且当时人多眼杂，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哦？你这样一说，倒让孤想起了一件事情。那日赴宴之人，爱妾的两个妹妹可都去了。并且孤还听说英王对李家夫人青眼有加。李家富裕旁人不可比拟，你们同为姐妹，应该常常来往才是。”墨言清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洛淇的头发，两个人靠得极近，远远看去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恋人。 洛淇听出了墨言清的言外之意。 质问洛漓一事是假，对李家有意才是真。 第154章 回府 国库空虚已久，如果能得到李家，也不失为未来夺褚的一大助力。 恐怕墨言清看出了墨言昭要和李家交好的样子，才有了今日的问罪。 洛淇心思百转间已把整个事情都想明白，她从善如流的接着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李家虽然富裕，但殿下身为大夏朝未来的君王，李家的东西自然也是殿下的。妾身受殿下疼爱，自然要为殿下分忧。请殿下放心，洛淇自然会和三妹妹多加往来。” 墨言清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暗芒，他捏着洛淇白嫩的下巴狠狠吻了下去。 待分开时，洛淇已经眉目含春，一张芙蓉面娇羞无限。 墨言清本就相貌极好，温柔小意起来真没几个女人抗拒得了。 洛淇属意他，一半是因为太子尊贵的身份，一半也是因为他好的相貌。 待洛淇微微平复了呼吸，墨言清在她的耳旁极尽暧昧的说道“那孤就等待爱妾的好消息了。” “妾身一定不负殿下所望。” 墨言清事物繁多，在殿中呆了小半个时辰便带着人出了太子府。 临走时，吩咐府里的管事开了库房，把库里的好东西赏了好些给洛淇。 钗环，首饰，料子，摆件。一件件金光闪闪的宝贝一流水的入了洛淇的院子。 这让等待着太子发落洛淇的人好生失望。 不是惹怒了太子殿下，失宠了吗。殿下又怎么会赏赐她这么多东西。 这让府中很多人不解，可也更让人对洛淇心生忌惮。 洛淇刚刚对着镜子用脂粉把脸上的红痕掩好，院子里的下人来报“姨娘请姑娘回府一叙。” 洛淇虽然暂时安抚好了墨言清，可对于始作俑者洛漓和姚姨娘还是心中有怨。 怨姚姨娘对洛漓过度的宠爱，怨她的不作为。也怨洛漓的眼皮子浅。看见身份好些的就往别人府里面钻。 可心中再怨，那也是自己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 从小到大，姚姨娘为了她付出良多，小妹一向乖巧听话。洛淇想起了少时洛漓跟在自己身后，像一条小尾巴的模样，顿时又软了心肠。 她把桌子上的钗环首饰扔了一地，发泄了一通，出了心中的郁气。才对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丫鬟说道“姨娘既有事，那便去。” 洛漓走后，姚姨娘一直心中不安。她总觉得洛漓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可是，对于洛漓她又没有别的办法。洛淇一向聪慧，只有洛淇在的时候，她才像又有了主心骨。 姚姨娘在房中来来回回的走了几个来回，正准备叫人再催的时候，守在院外的丫头进门来报“姨娘，二姑娘回来了。” “快！快！让淇姐儿进来！”在姚姨娘忙不迭的催促声中，披着紫色鼠锦大氅的洛淇进了院子。 “淇姐儿你可回来了。”姚姨娘好忙迎上去，还未说两句话，眼泪就先下来了。 “咱们进屋说话。”洛淇扶着姚姨娘坐下，使了个眼色让院里的人都退下去。 看着姚姨娘泪流满面的样子，她心中最后一丝怨气也消散了。 洛淇拿出帕子给姚姨娘擦眼泪，一边低声询问“可是府上出了什么事情？” 第155章 皮肉之苦 姚姨娘哭了几声，渐渐止住了。她拿帕子按了按眼角，长长的出了口气才无奈的说道“你爹爹要把漓姐儿许配给大理寺卿卢大人的三子卢琼林，且定于初八这日两家交换庚贴。漓姐儿不愿便和你爹爹吵了起来，她的性子你也知道，我怎么劝也不劝不住。这该如何是好？” 可能是怕洛淇知道了洛漓引诱英王会大发雷霆怪罪自己的妹妹。怀着侥幸的心理，姚姨娘没说这件事，只是哭洛漓拒婚然后和洛太傅争吵。 越说越触动了心事，眼看着又要哭起来。 洛淇耐心的安慰了几句才开口说道“据我所知，卢大人三子乃是妾室所出。父亲把妹妹嫁给一个庶子确实不堪良配。”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总不能看着漓姐儿走了歪路。” “姨娘不必着急，待我看了妹妹再说罢。”洛淇看出了姚姨娘心中的顾虑，症结还在洛漓身上，无论如何有些事，自己也要当面和她说清楚。 在姚姨娘担忧的目光中，洛淇去了洛漓点院子。 对于洛淇的突然来访，洛漓很是意外。她让云香上了茶，才对洛淇笑道“姐姐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了？” 洛淇没有说话，她让身后的云锦倒了热水，拿了热帕子擦干净脸上出门之前擦好的脂粉。 顿时几道青紫的掌痕便露了出来，在白皙细腻的脸上份外骇人。 洛漓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她手中的茶杯没拿稳滚落在了桌子上。洛漓看着洛淇脸上的掌痕瞠目结舌“这…这怎么…” “我今日差点就见不到你和姨娘了。”洛淇的反应很平静，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受伤的那半边脸“太子因为你和英王的事迁怒于我，这一把掌还是留了情面的，没直接要了我的命。” 洛淇在洛漓的眼中一向聪慧异常，她十分懂得规避危险，怎样才能不把自己置于险境。在洛漓的眼里，她这个姐姐十分强大，无所不能。哪次回府不是光鲜亮丽派头十足，骄傲如她何曾这么狼狈过。 如果洛淇一进门就对她横加指责，咄咄逼人的盘问。那洛漓心中一定会愤愤不平，心生怨怼。 可洛淇没有，她只是十分冷静的把受到的伤害露了出来，然后轻描淡写的说出了洛漓做过的事。 这让洛漓感到无比的心虚和羞愧，她一下子跪在了洛淇面前。把头靠在洛淇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 洛漓轻轻晃动着洛淇的腿，软着声音道歉“姐姐，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洛漓如此乖巧的伏在自己的怀里，倒不好叫洛淇再发火。 她抚摸着洛漓柔软的发丝，语重心长的说道“不是姐姐不心疼你。英王和太子关系恶劣势同水火。你若进了英王府你我姐妹二人该如何自处？” 见洛漓不吭声，洛淇又继续说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若英王对你有情倒也罢了。听说在宴会之上英王妃要发落于你，当时王爷也在场，他可有为你说一句话？” 第156章 冰释前嫌 “当时事出突然，且王妃正在气头上，他若为我说话，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打王妃的脸吗？”洛漓抬起头，急切的为墨言昭辩解“他若对我无意，怎么会在我快要摔倒的时候伸手扶住我呢？” “听说陆真真险些用金钗刺伤了洛玉，也是被英王及时救下来的，并且还当众发落了身为官家夫人的陆真真。那依你这样说，岂不是他也同样中意洛玉？”对于洛漓的反驳，洛淇也不急，她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耐心的劝解着她。 “那又如何能一样呢？”洛漓还是不甘心，她说服洛淇就像是在说服自己“王爷仁善不会见死不救。且宴会是王妃举办，自然不能让洛玉在她的宴会上出事。” “那你还不明白吗？英王仁善对谁都一样。就算不是你跌倒，换做别人他也会出手相扶。当时你离他最近，他就伸手扶帮了一把，仅此而已。” 洛淇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在你眼里太子待我如何呢？给了我想要的荣宠，赏赐的东西一水的往我院里送。我开罪了太子妃，他甚至会开口为我求情，可结果呢？他听了流言回府，不给我开口的机会，当着下人的面直接的给了我一巴掌。这巴掌打碎了我所有的尊严和幻想。当时我甚至以为他会伸手掐死我。如若我对于他还有些价值，你觉得我还能安全的走出太子府吗？” 洛漓又不吭声了，她侧了一下头，不让洛淇看见她的脸。 洛淇伸手探过去，摸到了湿润的泪痕。 洛淇轻叹口气，温柔的把洛漓脸上的泪水抹净，对于这个妹妹她是既怜爱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听姨娘说了，爹爹要把你嫁给卢家三公子。” “我不嫁！死也不嫁！”这句话戳到了洛漓的痛脚。她快速站起身，刚才的可怜样子全然不见。洛漓转过身不再看洛淇，语气变得冰冷而疏离“如果姐姐是因为这件事而来的话，就不必多说什么了。” 看到洛漓像是炸了刺的刺猬，洛淇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这般意气用事以后可是会吃亏的。 洛淇无奈的摇摇头，也笑了起来。她把手按在洛漓的肩头，安抚的说道“从小到大，姐姐什么时候让你吃过亏？那卢家三子咱们不嫁也罢。” “真的吗姐姐？”洛淇的话让洛漓感到惊喜和意外，本来她已经做好了要和洛淇争吵的准备。却没想到洛淇竟然也是反对自己嫁给卢琼林的。 爹爹强迫她嫁人，姚姨娘摇摆不定。洛漓一直都是孤独一人据理力争。她已经想到了一个下下之策。如果让外面都传洛四姑娘遭遇逼婚悬梁自尽，任何一个有尊严的男子也不会娶自己了。同样，自己以后的婚事也会受到影响。这样做毁敌八百，自伤一千。可时间紧急，洛漓也没有办法。 “姐姐你可要帮帮我！”洛淇的话让洛漓又看到了一丝希望。她亲昵的牵着洛淇的手，在脸颊上蹭了蹭。 “知道了，你就放心罢。”姐妹二人冰释前嫌，相视一笑。 卢家宅院内，卢大人把卢琼林叫到了书房。 第157章 好感 看着眼前这个眉目俊秀，长身玉立的儿子。卢大人很是欣慰。 他长的很好，出乎自己的意料。 小小年纪便做到了六品同知，因是庶子本来卢大人也没有对他抱有太大希望。但这孩子为了寻得出路吃了不少苦，倒叫自己刮目相看。 两父子相聚的少，关系冷淡。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卢大人也就没有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告诉了卢琼林自己有意让他和洛府四姑娘结亲的意思。 卢琼林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说起这门亲事，卢家和他们洛家还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但问题就在卢琼林虽年级轻轻已官拜六品，可在家中的身份却是个不太受宠的庶子。 庶子也就算了，偏偏他的母亲不是什么商人之女，也并非官宦世家。 卢琼林的生母也不过就是个卢家早年间的佣人，说的好听点儿也不过就是个通房丫鬟。 出身本就不好，再加上他并不算是家里面最优秀的，卢家的正房也是争气，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女儿嫁进了皇宫作妃，不算是个太受宠的却好歹也是皇上身边儿的近人。 两个儿子也都能文能武，虽说眼下年纪还小，但用不了年准都是入朝为官之后，便一步登天的料子。 到时候正房的两个儿子要都入了朝，卢琼林这么一个区区六品的小官根本不够看的。 这个庶子平平无奇，卢大人自然不将他当做一回事，等到将来的卢家的下一代继承权，估计也是没他的份儿。 自古娶妻嫁女都要讲究权衡利弊。 就是因为如此。 这卢琼林长的的确不错，为官之道也还算有些本事。 可终究不如他那两个弟弟受宠，到了适婚的年纪，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也不叫人意外。 卢家好歹也算是名声响亮的大户人家，娶妻生子这档子事儿，哪怕是个庶子娶亲，也得是个有头有脸人家的正经姑娘。 可是人家大户人家的姑娘都讲究这辈子要嫁个嫡子，自然也是嫌弃他庶出的身份。 于是，当看到洛太傅要将女儿嫁给自己的时候，卢琼林还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那位洛家的姑娘长什么模样。 他之前虽然没有见过几次，但据说是个模样还算是出挑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看上了自己…… 洛太傅这么有气节的学士，教出来的闺女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 况且既然这位洛家小姐愿意嫁给他，想来也是个不在乎嫡庶有别的人，也真是难得…… 单纯如卢琼林他哪里想得到，这位洛太傅家的小姐和自己心目之中想象的实在大相径庭。 娶妻娶贤，因为对洛漓感觉较好。所以对于这门婚事，卢琼林也不抗拒只是对卢大人道“但凭爹做主” 眼看着距离两家交换庚贴的日子没有几天，洛淇那那边终于有了消息。 递信的丫鬟告诉洛漓，二姑娘差人打听清楚了。那卢家三公子爱砚成痴，每月初五，京中最大的玉墨楼都会新到一批端砚。而每到这个时候卢公子必然会去一趟玉墨楼。 第158章 红色 届时四姑娘可装作偶遇的样子，和卢公子谈谈。 于其让洛漓开口拒绝，倒不如让卢公子知难而退。这样既能达成目的，又不会伤了洛漓和洛太傅的父女情分。 初五一大早，洛漓便在云香的伺候下起了床。 云锦拿出了几套绣娘刚送过来的新衣裳。 俱都是上好的料子，绣着精美时兴的花样。 洛太傅虽然性格严厉，除了对洛府大公子洛长辞比较苛刻，对于府中几位姑娘却从没有在吃穿用度上苛待过。 更没有嫡庶差别相待，只要洛玉有的，洛漓和洛淇的房中准会有。 所以在姚姨娘说出洛漓和洛淇因为庶女的身份而在府中处境艰难的这番话来的时候，洛太傅是十分生气且不认同的。 云香服侍洛漓用了早膳，指着其中一套大红柿蒂纹折枝花刻丝通袖袄对洛漓谄媚的笑道“姑娘皮肤白，穿这件大红的再好不过。” “红色是否太过俗气？”不同于洛玉咄咄逼人的明艳，洛漓的长相偏温婉。尖尖的瓜子脸上一对精致的小酒窝，一笑就像有蜜淌进了人心底。 若是洛玉来穿，这大红的衣裳能让她美的越发张扬。可洛漓来穿的话却是有些压不住的，反而被衣服夺了风头。 “姑娘说的哪里话，红色代表着吉祥和好运。不说宫里的娘娘，哪个正头娘子不偏爱红色？”云香笑着把匣子里的钗环首饰都拿了出来“待姑娘穿了衣服再配上这些首饰还不把卢家公子看花眼？” 这话让洛漓掩住嘴笑了一会，她对自己的容貌一向很自信。要不然也不会执着于英王和李邑。男人嘛，又有几个不好美色？ 洛漓想象着卢琼林对自己发呆的样子，暗自得意了一会。又突然想到如果真让那人对自己上了心，死缠烂打不依不饶岂不是有违初衷？ 她赶紧放下了衣服，皱起了描得十分精致的眉，连说了几句“不好不好，若卢琼林真相中了我，那我岂不是真得嫁给他？把这衣服快拿远些，太晦气了” “是，姑娘”云香见话没说到妙处，也不敢再讨巧。她听话的把衣服拿到一边，摸着这上好的料子心里不住的可惜。 洛漓说了晦气，这件衣服惹了她的厌便不会再穿。 只是这一件衣服得十几两银子罢，白白糟蹋了也怪可惜的。 云香罪嘴里嘀咕了几句，也不敢让洛漓听见。只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哄得洛漓开心，好把这件衣服赏给自己。 云香把衣服放好，看云锦拿了梳子准备给洛漓挽发。她连忙跑了过去，不动声色的把云锦挤开。 “姑娘今日想梳个什么发式”看也没看云锦一眼，云香直接从云锦手中拿过了梳子。她看着镜中的洛漓，轻声哄着“奴婢前几日新学了飞仙髻，梳的可好了，要不今日便给姑娘梳这个罢！” “可”洛漓不稀罕在这些小事上浪费精力，她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从妆台上的香脂罐子里取了香膏出来，在掌心捂热了，细细的擦起了自己的手。 香膏带着些橘子的香气，清淡又好闻。 第159章 出错 给洛漓梳头发的云香一时间被这罐香膏吸引了注意力。 乖乖，这味道自己可从未闻到过。当真是个宝贝。 一时之间，云香心底又有了垂涎之意。她不知不觉间走了神，一个没注意手下的动作就重了些。只听见洛漓急促的“哎哟”一声，梳子上就多了几根黝黑的发丝。 还未等洛漓说什么，云香骇得面无人色，一下子重重的跪在了地上。洛漓惩治人的手段她是见过的，唯恐那些手段会落在自己身上。云香又磕了几个头抬都不敢抬嘴里直呼“饶命。” 若是前几日，洛漓心底充满了无望和戾气，云香不死也要脱层皮。但现在她已经被洛淇安抚好，且今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也就忍着怒气没有深究。只叫云香跪到院子中去，顺便醒醒神。 云香忙不迭的滚了出去，唯恐慢了一点洛漓又改变主意。 “云锦你来。” “是，姑娘”一直守在门口的云锦听话的拿走上前来拿起了梳子。 她细致的一遍遍为洛漓梳着长长的头发。云锦的动作很轻柔，洛漓舒服的轻叹了一声。心里的火气也跟着消散了一些。 她手上的香膏已经全部被按摩吸收，一双玉手十分细腻和柔软。 云锦的手非常麻利，她飞快的给洛漓挽了一个飞仙髻。佩戴首饰的时候她询问了一下洛漓。 “上次姐姐不是送来了一套落英缤纷翡翠头面么，就用那个好了。”那套头面还是在洛淇献上兰草之后，太子赏她的。没过几日，她便回府送给了洛漓。 除了那套头面，洛淇还送给她好些贵重玩意儿。想起这些，洛漓越发愧疚。自己真是糊涂了，竟然为了别人那样伤姐姐的心。 以后就不会了，洛漓暗暗的对自己说。 云锦给洛漓梳妆好后，就退到一边默默站好。 自上次洛漓大发雷霆之后，她已经从一等丫鬟降到了二等，而空缺则由云香补上。 本来穿衣的事一向是云香负责，可是她现在在院中跪着，自己也不可能开口求情再次惹恼洛漓。 “云锦，你觉得我今日该穿哪套衣裙。”洛漓看着榻上的衣服，来来回回的走了几遍。 因着洛漓年纪小，所以几套裙子全都是比较鲜艳亮眼的颜色。 其中有套鹅黄色绣淡紫色丁香花的小袄最得洛漓喜欢。 “姑娘容色好，哪个都是相配的。可若要奴婢选一件当是鹅黄的那件。既抬肤色，又活泼俏皮。” 云锦低着头，不卑不亢的回答。 “既然这样好，那这件越发不能穿了。”洛漓摇摇头，把这件衣服排除在外。 看着洛漓为难的样子，云锦欲言又止。洛漓不想嫁卢三公子她是知道的。 包括洛太傅和洛漓的争吵她也知道。那日她守在门外，洛太傅气愤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 洛漓和姚姨娘嫌弃卢琼林出身不好，嫁给他没有出头之日。 可在云锦看来，这庄婚事却是顶好的。 卢三公子身为庶子却凭借自己的努力，小小年纪便做上了同知的位置。这说明他是一个极能吃苦且十分自律的人。 第160章 张扬 读书其实是一件苦差事。夏读天气烦闷蚊虫叮咬，冬天则寒冬刺骨滋味难耐。而且读书过程十分单调和枯燥，云锦相信，日日夜夜陪伴卢三公子的只有他手中的书本和一盏油灯。 他就像一个前途未知的人，在孤独的逆流而行。 卢琼林让云锦觉得敬佩。 这样努力而上进的人，跟着他怎么会过不上好日子？嫡子又如何，多少贵勋世家之中不乏溜鸡逗马的纨绔子弟。再好的家室和钱财，根子坏了，最后也守不住。 “你是不是觉得嫁给卢琼林也不错？”洛漓看出了云锦的踌躇，稍微一想她就知道了对方在想些什么。 “姑娘恕罪。”被洛漓点透，云锦一下子跪了下来。她这样的身份，哪有资格肖想这些。 洛漓却不怎么生气，但她也没出声叫云锦起来。只是神色如常的解释道“你身份低微，在你的眼中自然觉得这桩婚事顶好。他是才华横溢，可那又如何。如果没钱没权的，才气那也不过就是一些没用的东西而已。除了得个美名，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金丝线来穿，连变卖出去换银子都做不到。你说，我要这才气有什么用？ 毕竟“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话，是自古就有的。 姑娘家嫁人。 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可不得找个好人家吗？ “宁做富人妾，不做穷人妻。不管怎么说，这次的婚约都必须取消，我洛璃这辈子就算嫁得差，做一品官员家里的姨娘，都好过嫁给一个六品的废物！” 说完洛漓不再看低着头的云锦。她指了指云香拿到一旁去的红色刻丝通袄说道“就穿这件罢，把匣子里的那套金丝嵌红宝石璎珞也给我带上。” 洛漓想明白了，与其打扮的中规中矩还不如索性就张扬些。最好这一身的富贵，能让在卢家不受宠的卢琼林知难而退。 洛漓打定了主意，便没了顾忌。把珠翠宝玉琳琳琅琅的穿戴了一身。走出门去在太阳下能晃花人眼。 洛漓觉得很满意，又从府里挑了十几个丫鬟侍卫，一行人高头大马派头十足的向玉墨楼而去。 每月初五，玉墨楼就会上新一批端砚和素笺。 玉墨楼是京都老字号，质量和口碑都有保障。所以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惹得众多举子蜂拥而至。有些上好的端砚和素笺更是遭到哄抢抬价，供不应求。 有些读书之人是真的喜爱和需要，而有的则是财大气粗附庸风雅。好像手中有了上好的纸和笔，自己就能灵光乍现，写出绝词佳句。 卢琼林混在人群里面。他倒出荷包里的钱镙子数了数，前几天发的俸禄和平日里攒的银钱，应该够用了。 只是今日来的人格外的多，竞争也就跟着更加激烈。看着前面守着老掌柜摩拳擦掌的众人，卢琼林无奈的叹了口气。 “卢大人，年纪轻轻叹什么气？”冷不丁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卢琼林抬头一看原来是熟人。 两人参加的是同一场科举，又同时进榜。再到同朝为官，多了些革命友谊关系自然就比别人亲厚些。 第161章 好友许宋 来人姓许，名曰许宋。长了一张圆脸，一笑眼睛眯起来特别有喜感。 “老话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卢大人，好事将近怎么还愁眉苦脸的？”许宋压低声音，对卢琼林挤眉弄眼。 卢家三公子和洛府四姑娘即将喜结连理，这件事已经透露些风声。 和卢琼林交好的几位大人都知道。 卢琼林性格比较谨慎，现在亲事未定，恐生变故。所以即便几位大人知道，他也委婉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两家还未交换庚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就先不要告诉别的同僚了，如若最后不成也对人家姑娘的名声有碍。 待事成了之后，再请大家喝酒。 本来这件事传出去也是个意外。不是伺候卢琼林的小童说漏嘴，卢琼林是不会这么早就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好在和卢琼林一起的几位，性格都比较正直。待卢琼林说了原因，也没有怪罪。家中都有妻女妹妹，姑娘家把名声看得比命都重，也情有可原。 “是否是银钱不够？是就说一声，哥哥这有。”说着许宋麻利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卢琼林。 “不必，谢谢卢大人好意。”卢琼林把许宋递银票的手推了回去“我今日来不是为这端砚。” 爱墨如痴的人突然改了性子，这让许宋大为好奇。正想接着再问，楼里一个身穿素色袍子的年轻男子站了出来。 他先熟练的抱拳向楼里客人行了个礼，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才扬声说道“诸位，诸位，谢谢大家的捧场，接下来是今日的重头戏——七色琉璃笔，此笔是用一大块天然的碧玺雕刻而成。出自名家之手，笔身浑然一体，精妙绝伦。” “七色琉璃笔，听起来倒像是女子用的东西。”许宋暗自嘀咕了两句，正想拉着身旁的卢琼林说一说，却见平时性格冷淡的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年轻男子——手中拿着装笔的盒子。 他不由地咽了一下口水，不可置信的看着卢琼林。嘴巴微张，不是…… 卢琼林却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他今日确实是为了这支笔来的。 洛太傅身为帝师，天下学子心中的巨擎。对子女的学业应该也颇为严苛。同样，洛四姑娘应该也文采卓绝。 如今这样好的姑娘就要嫁给自己，卢琼林思来想去也想不出送什么东西给人家才合适。 送金银首饰，洛姑娘身为太傅府的姑娘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恐让人觉得粗俗和唐突。 正当卢琼林感到为难的时候，墨玉楼的伙计递了消息。说楼里今日会到一支适合女子用的羊毫笔。笔身是一块通透的碧玺雕刻而成，色彩鲜艳，且不多见。 卢琼林一听就动了心思。就送这支笔罢。 所以，卢琼林特意起了个大早。带上手里的积蓄直奔墨玉楼而来。 年青的伙计，动作小心的拿出了锦盒里的羊毫笔。 那笔长约六寸，笔身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玺雕刻而成。有红、黄、绿、三种颜色。色彩斑斓自然。若不说是支笔，说是女子头上的玉簪子也是有人信的。 适合女子却不适合男人。 第162章 嘲讽 那年轻男子见现场氛围有些冷场，他呵呵笑了两声又说道“诸位年轻有为，少年英才。不自己用的话，送给心仪的姑娘也是极好的” 来墨玉楼的大半都是男子。手头拮据者不会把钱花在这么不实用的东西上，家境富裕者则感觉与其送姑娘一只笔，还不如送些金银首饰来得实在。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踌躇不定。一位穿戴讲究的公子个高声问了一句“敢问老板这支笔要多少银钱。” 站在柜台里，慈眉善目的老掌柜摸着胡须笑了笑“各位都是多年的老主顾，小店能有今天全靠大家的支持。这支笔算是老朽多谢大家这么多年的照顾，原本一百二十两银子，今日就半卖半送六十两银子即可。” 老掌柜说完，现场嘘声一片。但也有不少人动了心思。一是这个花色的碧玺确实难得，二是仅仅出自名家之手的这一点，这支笔也能值个几十两银子。 老掌柜说半卖半送也算不得夸张。 卢琼林不再犹豫，他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润好听。 他拿出了身上所有的积蓄，孤注一掷“一百两” 全场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卢琼林的身上。 相貌出众但衣着朴素，周围的人看了两眼便没了兴致。 可能是哪个寒门子弟买来讨高门姑娘欢心的罢。 毕竟除了那些世家贵女，普通人家可没有闲钱请先生教家里的姑娘们认字。 才女配好笔，这小子是想借花献佛攀高枝了！ 那穿戴讲究的公子自我脑补了一番，相貌清秀的卢琼林俨然成了吃软饭的第一人。他朝卢琼林鄙夷的呸了一下，嘴里意有所指的羞辱道“想攀高枝也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小爷劝你悠着点，可别最后栽个大跟头” 阴阳怪气的话听得许宋心头火起，他往前走了两步，正准备帮自己的好友出出气，袖子却被人拉住了。 “欺人太甚，琼林你别拉我，今日我非得给点颜色让他瞧瞧不可！”许宋撸了袖子还想上前。卢琼林却不赞同的摇摇头，他的脸上十分平静，并无半分的不满和怒气“他讲的是实话，我现在可不是攀高枝么。” 这话带点自暴自弃的意思，倒让许宋慌张起来。他忘了和那个锦衣男子计较，开始言语笨拙的安慰起卢琼林“你别听他乱说，待你在礁都满任之后，调回京都。若做出政绩，连升两品也不是问题。” 看着好友认真的模样，卢琼林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带着些狡黠。他咳嗽两声止住笑意向许宋说道“从小到大，这样的话我听了多少？若要一一计较，被我打的人非得从城东排到城西。无关紧要的人何必和他们计较。”说到这里，他又踌躇满志的拍了拍许宋的肩，好看的眼睛里像是闪着光，有着少年人的自信和意气风发“不过有句话你说得对，从礁都回来，我必将离开六品的位置。所以，你也要好好干才行。” “好小子”被打趣许宋也没有生气，只有说到百姓和功绩，卢琼林才表现出了少年模样。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他微微松了口气。 第163章 相邀 六十两的碧玺羊毫笔众人还觉得勉强算是物有所值。可卢琼林直接叫出了一百两，大家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只肥硕的白羊。 胖胖的老掌柜，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这笔交易出的最快也最顺利。 卢琼林交了银子，拿着笔同买素笺的许宋道了别，径直出了玉墨楼。 刚走了两步只听见身后一阵喧哗惊叹之声，卢琼林往后看了两眼，见十几个丫鬟侍卫簇拥着一架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 坐在马车上的洛漓，听着外面的惊叹和赞美，不由得心里有些得意。她悄悄掀起帘子的一角往外瞧，正看见一个俊秀惹眼的少年郎从玉墨楼出来。 洛漓不由地多看了两眼，并没有多想。倒是坐在她身边的丫鬟轻声叫了死起来“四小姐，前面那人就是卢琼林。” 这丫鬟是洛淇身边的人，曾被洛淇指使着打听过卢琼林，至于他的相貌自然也是见过。卢琼林长的好，见过的人自然印象深刻。 所以只透过帘子的缝隙瞧了一眼，小丫鬟就认出来了。 见卢琼林马上就要走，洛漓忙在轿内喊了声“公子留步。” 见洛漓这边人多势众，卢琼林本来打算避让，却没曾想从轿内传出一道如莺哥儿般悦耳动听的声音“可是卢琼林卢公子？” 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准确的说出名字，卢琼林有些惊讶。 “正是在下，姑娘何事？”卢琼林站在一边，面无表情，语气很是疏离。 他心里估摸着，莫不是哪位同僚家中的女眷。 “今日遇见即是有缘，可否请卢公子去茶楼喝杯茶？”卢琼林的冷淡抗拒并没有让洛漓生气，反而让她起了征服的欲望。很少有男子对她这么不客气过。洛漓声音越发温婉，就像吃了蜜糖。带着点循循善诱的意味。 卢琼林不适的皱起了浓眉。在大街之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邀请一位陌生的男子喝茶，这姑娘也太不拘了些。 洛漓的邀约让他觉得反感，卢琼林越发不客气“在下还有事，这茶就不陪姑娘喝了。”说着看也没看马车一眼，转身大踏步的就想走。竟是连话都不想说了。 卢琼林油盐不进，又要走。洛淇隔着帘子瞪他一眼，气急败坏却又没有办法。眼看着卢琼林就要走进拐角，只得连忙高声的自报家门“我乃太傅府四姑娘洛漓，可否请卢公子去茶楼一叙。” 这句话果然成功的让卢琼林停下了脚步。洛漓的话让卢琼林心中一跳。他紧紧的握住手中的笔盒，原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送给她，却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就相见了。 洛琼林有些后悔，早知是洛家四姑娘，刚才自己态度就温和些。 免得让人家姑娘误以为自己是个不近人情之人。 事情既已发生，懊恼也无用。且时间能倒转，自己也还会那样做。 只得以后寻个机会给洛姑娘解释了。 卢琼林整理了一下长袍上的褶皱，暗自检查了一番，见身上没有不妥才往回走，停在了洛漓的马车旁。 这就是答应了。洛漓心里不屑，还以为是个不近女色与众不同的，没想到倒头来还是和别的男人一样。 第164章 茶楼 洛漓虽心里这样想，但面上却不会表现出来，只是语调更加柔情似水“几步开外有一家茶楼不错，我们今日去尝尝。” 洛漓的“我们”让卢琼林手指微动了一下。他握紧了手，说了声“好” 即已找到了人，茶楼离的也不太远。洛漓便从马车里下来。她头上的金银首饰和衣服上的大红交相辉印，整个人站在人群里就像一缕燃烧的火焰，夺目至极。 街上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梳着团髻的小丫头她看着洛漓的装扮，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向往和艳羡。 “这位姐姐比天上的仙女还漂亮”童言无忌，女孩的母亲却被吓得赶忙捂住了小女孩的嘴，唯恐高门小姐觉得被冲撞。 洛漓却不在意的笑笑，她的脸上捂着白色的面巾，只留出一双如水的明眸。身边的云香从荷包里拿出了几颗窝丝糖放在小女孩的手上，在女孩母亲的千恩万谢中洛漓和卢琼林一前一后进了茶楼。 除了贴身伺候的云锦和云香，其他的人则在楼下等候。 门口的一幕早被茶楼的小二看在眼里。见洛漓一行人走进茶楼连忙满脸堆笑的迎接上去。 不用吩咐，把人直接领上了二楼的厢房。 房间装扮的很是雅致，从开着的窗户外可以看见对面墨玉楼里的盛况。 精致的香炉里袅袅余烟升起，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花香。 小二麻利的添上新茶和几盘精致的点心，便关好门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洛漓和卢琼林面对面坐下，云锦倒了两杯茶放在他们面前。便安静的站到了洛漓的身后。 “这是楼里今年的新茶，入口回甘滋味甚好。卢公子尝一尝。”洛漓微微一笑，纤纤玉手拿起杯盏，把面纱掀起一角，抿了一下茶水。 卢琼林依言尝了一口，果然同洛漓所说入口微涩，但喝下之后却又有一点余甜。他喝着茶，顺势便把手里的锦盒放到了桌案上。 洛漓一直在暗暗观察着对面的卢琼林。相貌倒是不俗，却是庶子出身，难堪大用，可惜了。 喝着茶的卢琼林也在注意着洛漓。 他认出了洛漓戴着的红宝石璎珞，颜色透亮。拇指大小的红宝石，周围还嵌着米子大小的珍珠。如众星拱月般夺人眼目。 卢琼林越发坚定了要去礁都做一番政绩的决心。 洛漓养的这样好，总不好让人家姑娘嫁给自己吃苦。 卢琼林放到桌子上的锦盒，洛漓自然也是注意到了。 她眸子一转，娇笑一声说道“从刚才起我就注意到，卢公子手里一直拿着一个锦盒，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让卢公子这般小心？” 原本就是买来送给洛漓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卢琼林修长的手拿起锦盒，他看着洛漓，神色很淡定，耳尖缺悄悄红了。 卢琼林用手抵着唇轻轻的咳了两声说道“今日谢谢洛姑娘的款待，卢某身无旁物，就把这支笔赠于姑娘。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洛漓有些惊讶的扬了扬眉，她没想到这盒子里的东西倒头来竟是送给自己的。 第165章 真挚 不过她也有些好奇，据她所知，卢琼林在卢家生活一向拮据，哪有钱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云香走上前从卢琼林手中接过盒子，放到了洛漓的面前。她弯着腰轻轻唤了声“姑娘” 洛漓伸出手，纤长细白的手指，和着锦盒朱红的颜色，氛外好看。 她低着头，低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就像蝴蝶的翅膀，在轻轻颤动。 洛漓好奇打开了锦盒，印入眼帘的是一支碧玺羊毫笔。 料子是好料子，颜色也不多见。若对寻常家的姑娘来说算是顶贵重的礼物了。但洛漓自小精贵的宝贝见过无数，这支笔放到她的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 就她头上随便的一支钗就能抵两只这样的笔了。 心中如何不屑，洛漓也没有表现出来。她装作十分惊喜的样子拿起了盒子里的羊毫笔，大大的眼睛里透露着真诚与感激“让卢公子破费了，洛漓十分喜欢。”这句话说完，她又话锋一转“听闻卢公子生性节俭，一日三餐用的皆是粗茶淡饭，穿的是粗布麻衣。这支笔一定用了公子不少银钱，洛漓受之有愧于心不忍。” 卢琼林拿杯子的手一顿，他抬眸看了洛漓一眼。见她轻拧着眉，拿手中的帕子按着眼角，一副担心哀愁的模样。一时间又琢磨不透她话里的意思。 是真心实意担心自己，还是讽刺自己出身。 还未等卢琼林回味过来，洛漓又放下了羊毫笔。她轻叹了一声抬眸看向卢琼林眼中又带了些笑意“不过今日得见卢公子，果然气宇轩昂着实不凡。洛漓心中就放心了。” 卢琼林微冷的心又因为洛漓的话活络起来。今日她来见自己原来存了试探之意。 不过也无可厚非，本来姑娘家嫁人就得谨慎些。 “洛姑娘蕙质兰心，自该令人珍惜”卢琼林浓眉舒展开来，眼神清亮。他认真的看着洛漓，像是做出了某种郑重的承诺。 一个人是否待你真心是感觉得出来的。 在这样一颗真挚的心面前，洛漓的心有一瞬间的动摇。 她看着手上的戴着的金镯子。 这个金手镯是在她生辰的时候，姚姨娘送给她的。 纯金打造的镯子，上面雕刻着牡丹和凤凰。图案精致，栩栩如生。牡丹的花瓣上镶嵌着红色的翡翠，而花心则是一颗圆润的东珠。 整个镯子虽然华丽却很秀气。戴在手腕子上十分惹眼却又不会显得佩戴之人品味粗俗。 这是姚姨娘当空了半匣子的首饰，才换来的。 洛漓一直十分宝贝，直到在上次去洛玉府上赔罪的时候，她看到了洛玉身边的大丫头给她和洛淇续茶时不经意露出的手腕。 上面同样戴着一个金镯头。也是金镶玉，图案款式也差不多。可肉眼可见的比自己手里的那只贵重。 也就是从那时起，洛漓坚定了要依附权贵的决心。 她不想过得像姚姨娘，为了手中一点权利和银钱，殚精竭虑，每天都活在提心吊胆之中。可倒头来，倾尽全力买下来的一个镯子却比别人家随随便便打赏下人的都不如。 第166章 决心 以前洛漓很宝贝那只镯子，怕磕着碰着。可是自从洛玉府上回来以后，她就把妆匣中的镯子拿了出来，时时带在腕上。 提醒和警醒自己，莫要走了姚姨娘的老路。 少年人一颗真挚纯粹的心惹人心动，可生活就是茶米油盐，再火热的感情，时间一长在磨合和争吵中也会渐渐归于平静。 等到那时候，动听的告白能让人填饱肚子吗。能化为身上穿戴的绫罗绸缎吗。都不会。它就像一片不值钱的飞絮，淹没在滚滚红尘里。 洛淇有些怜悯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的鼻子挺而直，嘴巴微微抿着显得有些紧张和倔犟。 他坐在那里，整个人就像一张紧绷的弓。在等待着自己的宣判。 看着卢琼林清亮的眼睛，洛漓在心底有些遗憾的叹口气。 如果她不是生在太傅府，而是普通的人家，应该会十分乐意的和卢琼林喜结连理。可惜不是，她已经见过了太多的好东西，也享受了它们。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哪怕卢琼林因此对她心生恨意，她也认了。 洛漓一颗躁动的心再次归于平静。她用手摸了下腕上的镯子，冰凉的宝石让她的指尖发麻。 洛漓低着头认真的拉下袖子把手腕遮挡好。 卢琼林说完那句话其实心里也比较忐忑。 共事过的人都说他性格冷淡，不善言辞。更别说主动和别的姑娘家说话，刚才对洛漓说的那句话是心里想了许久才说出口。 有妻室的朋友们曾说过，对待心仪的女子需得男方大胆和主动，两个人在一起总不能让别人来花心思。 卢琼林知道自己性格方面有很多的不足，但是他愿意改。待成婚之后，去了礁都在那边努努力，日子总能越过越好的。 他把所有的事都设想好了，可是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猜错了洛漓的意思。 洛漓抬起手，把盒子里的羊毫笔拿起来。因为她们坐的地方靠近窗户，日头西斜，一缕阳光照射进来，刚好落在了那只笔上。 鲜艳的笔身在阳光下闪耀着润泽的光芒。 “卢公子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洛漓把羊毫笔放在手上把玩，她的语气还是带着淡淡的甜蜜，可说出的话却像开了封的利刃“今日见卢公子学识渊博，我也能放心的提议父亲在官场上提拔于你，想来这件事也不会让父亲很为难。” “卢公子不用急着拒绝，待成婚之后，你我本是一体。我让父亲帮你，也就是在帮我自己。” 洛漓的态度突然转变，让卢琼林少有的愣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开口解释“圣上已让我去往礁都，年后便要上任。待任期一满回到京都自然就会升迁，到那时……”卢琼林的话没有说完，他读懂了洛漓眼里的嘲弄。 “去礁都？礁都靠海，土地贫瘠，环境困苦。你让我跟着你去，你要我等你升迁，等多久？一年还是五年？”洛漓微挑起红唇“卢琼林，一个女子把一辈子都交给你，你可不能这么自私只想自己。” “我知道读书之人都有傲骨，总想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可是现在看来，这条路完全不行。”洛漓拿着羊毫笔递到了卢琼林面前。 第167章 成了 她的手保养的十分好，皮肤雪白，嫩如牛乳。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你吃了多少的苦才坐到了如今的位置，可是你看，你拿出所有的钱买下来的东西，价值却连我身上的一粒玉扣都比不上。” “我本是天上的明月，你又为何非要把我拉到淤泥里？” 洛漓说完，把笔往卢琼林面前递了递，见他不接，直接松开了手。 “啪”的一声脆响，上好的笔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卢琼林眼里的光芒已然熄灭，他黑沉沉的眸子注视着眼前的人。良好的教养让他对女子说不出刻薄的话。 地上碎掉的笔，就像是他的一颗真心，毫无价值的被扔在地上践踏。 卢琼林的心底有些酸涩和难过，却也同时松了口气。 道不同不相为谋，早日说明白，也好过成婚之后互相伤害和煎熬。 他其实在本质上和洛漓是一样的人，都不愿为了对方而改变。 自己不会接受洛太傅的提拔，这样的帮助对他来说是负担，就算接受了，以后的官场之路恐怕也止步于此，难以寸进。 而洛漓则不愿意随自己去礁都，她不想等也不愿意等。 人各有志，不必强求。 卢琼林站了起来，受此羞辱，他的背依旧挺的笔直，身姿如玉。 卢琼林看着洛漓，二人的眼神在空中短暂的交接又分开。 他向洛漓拱了拱手，态度不卑不亢“在下祝姑娘前程似锦得偿所愿。” 成了。 洛漓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她看着眼前沉静的少年，和地上断成两节的碧玺笔。嘴唇微动，却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而去。 倒是，跟在后面的云锦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她咬着嘴唇表情有些挣扎。 看洛漓和云香出门走向拐角，云锦连忙回过头快速的把地上的断笔捡起来用帕子包好。 在卢琼林微微睁大的目光中双手放到了他的手上。 “公子保重”时间紧迫，为了不让其他人生疑，云锦只来得急丢下简短的一句话，便匆匆而去。 卢琼林看着云锦小跑着追随洛漓的背影，不由的弯了下唇。 明明是个屈居人下，过的也很艰难的小丫鬟，却还在同情着自己的遭遇。 心肠很软的小姑娘。 卢琼林把手中的东西看了一会，最后连笔带帕子塞进了怀里。 云锦小跑了几步走过拐角，下了楼。果然见洛漓和云香等在门口。 云香满脸的不耐烦，见云锦走过来不由的扶着洛漓冷笑了两声“有些人，人比天高命比纸薄，主子不要的，还轮不到你挑挑拣拣，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云锦表情平静的微低着头没有说话。 倒是洛漓罕见的多看了云锦两眼，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略抬了下巴淡声道“走” 实在是云锦身份太过低微，卢琼林本是庶子他是多想不开才会娶一个惹人耻笑的丫头。 别说对她构成威胁，是实在和她相比的资格都没有。 且卢琼林还是她不要的，不过就算是她不要，被别人觊觎也让人不愉快。 第168章 借机刁难 云香见云锦怎么说都闷头不吭声，像个锯了嘴的葫芦。最后没什么意思的嘁了一声，跟着洛漓走了。 云锦一步一趋的洛漓身后，在上马车的时候被云香拦了下来。她眼睛高高的吊着，又凶又得意“姑娘想吃城西的梅花香饼，你去把它买来。” 云香说的梅花香饼是城西的一对老夫妻开的小店，那家店开了几十年，梅花香饼的味道做的很是正宗，算是那里的招牌。 一开始门庭若市供不应求，店里就两人，周转不过来，就开始限量。每日要买的话就要赶早去排上队。 云锦看了看坠到西边的太阳，这个时辰哪还能买到梅花香饼。 姑娘到底是介意自己和卢琼林的接近，这是变着法的发落自己呢。 云锦叹了口气，但是她心里不后悔。让那么好的男子因此受伤消沉，她于心不忍。 自从洛漓身边有了云香，这一天早晚都会来的。 虽然早知道这个时候那对老夫妻早已关上店门，根本买不到梅花香饼。但云锦还是决定碰碰运气。洛漓的马车已经走了，现在追上去也来不及，就算赶上了也是要挨罚。还不如去城西一趟，说不定老夫妻没关门，说不定回去的时候洛漓的气已经消了呢。 打定主意，云锦心态平稳的往城西而去。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楼上的人看在眼里。 “这小丫头可是为了你受得罚。”那人身姿修长，穿着青色的长袍。侧目看着一旁的卢琼林语气带着调笑。 “洛大公子有事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卢琼林看着街角那抹瘦弱的身影，没有理神情悠闲的洛长辞。 “别这么冷淡，再怎么说我也是你未来的大舅哥。”洛长辞毫不在意的拍了拍卢琼林的肩膀。 卢琼林把手从肩膀上推下去。他转过头看着洛长辞，虽然是同父异母，但他和洛漓的长相还是有两分相似。 “在下从不逼迫旁人做自己不愿之事。” 听到这话，洛长辞却笑了。他看着眼前一派正气的卢琼林，不知道自己是在笑洛漓的眼瞎还是卢琼林一本正经的回答。 “如果别人愿意呢？”洛长辞看着卢琼林又问了一遍“如果她愿意呢？” 洛长辞原本来找卢琼林是为了洛漓的婚事。 在见面以前，他所知道的卢琼林只是卢府一个不得宠的庶子。虽然年纪轻轻官拜六品，可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在洛长辞眼里，卢琼林所在的这个官职应该算是顶了天，到了头。 没有人脉助力，单单仅靠政绩拿什么和那些士族大家全力培养出来的后起之秀比。 也满难怪养刁了胃口的洛漓不愿嫁给他。 洛漓越是不愿嫁，卢琼林越要促成这门婚事。 庶女配庶子刚好，谁也不亏待谁。 嫁了人则收收心，没事别到自己亲妹夫面前蹦跶。 可真正见了卢琼林之后，洛长辞却觉得他可能和洛漓一样，看走了眼。 卢琼林心有沟壑，不止于此。 哪里是卢琼林配不上洛府四姑娘，而是她洛漓配不上这样的卢琼林。 洛长辞改了主意。 他不愿意洛漓嫁给卢琼林可是却十分愿意洛府和卢府结亲。 或许还有第二条路。 第169章 梅花香饼 洛长辞来到窗前，并排着和卢琼林站在了一起。 天已经暗了下来，街道两旁都燃起了灯笼。 有馄饨的香气，随着夜风扑鼻而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前只剩下卢琼林一人的身影。 他的手指紧紧的按着窗棂，耳边还回响着洛长辞的话“你应该知道被人珍惜这份心意的难能可贵。只要你想，我就帮你这个忙。” 云锦走到城西花了大半个时辰，金乌西坠，一颗颗星子爬上了夜空。去往那家香饼铺子要经过京中最大的花楼，此时正是花楼热闹的时候。 里面灯火通明，有丝竹弦乐之声混着女子的调笑传了出来。 脂粉气混着酒香，莺莺燕燕醉生梦死，让人沉沦。 对比于花楼的繁华，它旁边的小巷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不省人事的醉汉，衣衫褴褛的乞丐，瘦骨嶙峋的野狗。这些都让路过的云锦感觉到危险。 她低着头不敢乱看，把身子佝偻着快速的从巷子里走过。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等到了铺子前，果然已经房门紧闭。天气寒冷，老夫妻傍晚时分就关闭了店门。 有邻居大婶出来倒水的时候看见了在门口徘徊的云锦。 小姑娘穿着合色短袄，头发团着两个圆髻。上面戴着两朵拇指大的绒花和一支素洁的银簪，耳朵上坠着小小的银丁香。站在夜幕里也能看出来亭亭玉立无比秀气。 一看就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年纪也和自己家里的女娃差不多大。黑灯瞎火的，小姑娘一个人在外不安全。 热心的婶子多说了两句“女伢是来买梅花香饼的是？天气冷，老人家受不住，现在每日未时准时收店关门。要买的话明日赶早来，今日天色已晚，怕是买不到的了。” “谢谢婶子提醒，我记着了。”云锦朝大婶微微一笑，转身往回走。本来就是来碰运气的，所以也不见失望。 那婶子点了点头，又追着云锦的方向喊了一句“小姑娘路上当心，往人多的地方走” 云锦朝大婶挥手告别，裹紧衣服，很快就融进了夜色里。 走到花楼旁边巷口的时候，云锦犯了难。从这里走的话比较快，另一条路则要绕很远。 费时不说，长年呆在府里，有些地方她也不是很熟。 思量了一下，云锦还是决定走巷口这边。把脸挡住，走快些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走之前她把头发抓乱了一些，尽量把脸挡住。然后一头扎进了巷子里。 巷子里比来的时候更暗了一些。 一阵风吹过，里面的味道有些难闻。云锦一颗心狂跳，她的手心里都出了汗。 即便怕的不行，云锦还是低着头大步的往前走。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自己的脚上，唯恐撞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忽然云锦觉得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轻柔的划过，她吓得汗毛倒立，紧紧的捂住嘴才没有叫出声。 “喵”的一声猫叫，让云锦回过神，原来是一只睡在巷子里的野猫。 她吊着的心放下来，捂住嘴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胸脯。正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声男人的低笑从耳边传来。 第170章 受制 还未等云锦叫出声，一只手已经大力的捂住了她的嘴巴。 男人身上的气味另人做呕。他一只手捂住云锦的嘴巴，一只手扭着云锦的胳膊。 巷子里的路崎岖不平，两个人缠斗在一起，走到跌跌撞撞。 云锦身材瘦弱，哪里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对手。就像一只小鸡仔两下便被人拖到了巷子深处。 云锦嘴里呜呜的喊着，她想害怕的大叫，可除了发出几声破碎的音节，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的脚疯狂的踢打着，绣花鞋都踢掉了一只掉到了泥浆里。天上的星子也变得暗淡无光，跟着她的动作晃啊晃。 男人把云锦扯到了墙角。他嘿嘿的笑着，嘴里的酒气都喷到了云锦的脸上“小美人，乖乖听话，哥哥疼你” 云锦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她的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一只脚在拖行的时候已经在粗糙的地面上磨出了血。 周围静悄悄的，似乎连风声都止住了。 另一边的花楼还是醉生梦死灯火通明，隔着二的窗纸，还能看见跳舞的身影。可这些对云锦来说却隔的太过遥远，就像两个世界。 “小美人，别哭啊，把我伺候好了，我就让你走。”男人的手十分急切而粗糙。他摸了摸云锦滑嫩的脸蛋更开心了一些“高门大户就是不一样，连个伺候人的丫头都这么细皮嫩肉。” 他的话让云锦如遭雷击，停止了挣扎。 这个男人认识自己，他是有预谋的。 自己身为贴身丫头，从不离洛漓左右。就算是出府也是跟着主子们的。 今日会来这里原本就是洛漓一时兴起所致，如果没有旁人报信，这个男人又怎么会这么巧蛰伏在巷子之内，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现在想来，让她去买梅花香饼恐怕也不简单。因为只有这家香饼铺子，可以走巷子这条近路，快速到达。 那个人很了解自己，知道她很少出傅府。若不抄近道，走了另外一条路，花费太多的时间，回府晚了会惹洛漓怪罪，且还有迷路的风险。 洛漓娇贵，很少吃小铺子的民间小吃。今天说到梅花香饼或许也是受到别人的提议。 而且洛漓也不会接触认识这样下三滥的人，她可能也有惩戒敲打自己的意思，却不会手段这么下作。 身为她院里的丫鬟，自己府外受辱也是打她的脸面，得不偿失。 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云锦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她想不通，除了云香谁还会下这么毒的计策对待她。 被凌辱以后，她还有脸回府吗？这是想叫她死。 云锦没有想到，自己明明已经处处忍让，可别人还是决定碍了她的眼。 云锦恨的目眦欲裂，她紧紧的眼着牙齿不出声。趁着男人解她衣带的空挡，手已经摸上了头上的新簪子。 云锦听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她被男人扭到身后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扣在墙上，五个指头都扣出了血。 十指连心，钻心的疼痛能让人保持清醒。 云锦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一击致命的机会。 第172章 红娘 云锦若有所思，向红娘道了谢。又在她的陪同下，出了花楼。 寒风刺骨，洛长辞站在门外。昏黄的烛光把他的身影拉的老长。 云锦走到他的身后，跪下向洛长辞磕了一个头“奴婢谢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此生当牛做马报答公子。” “你本是我府上的奴仆，何必再要你当牛做马的报答。”洛长辞低头看着跪着的云锦，他的脸上带笑，语气却带着满满的质问和恶意“那个男人在巷子里蛰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可是我没有开口提醒你。而是眼看着你一步步走进巷子，落入他都手中。更是没有及时出手相救，险些让那人得逞。云锦，你可心中有怨，记恨于我？” “不曾，奴婢不念经过，只念结果。公子救了奴婢是事实，何来怨恨一说？”云锦伏下身子，跪在洛长辞的脚下“奴婢愿受公子驱使，万死不辞。” “死就不用了。”洛长辞让云锦起来，他突然问了一个让云锦比较错愕的问题“你觉得，卢琼林此人如何？” “卢公子自然是极好的” 洛长辞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两个人走了小一刻，洛府马车便到了。 洛漓在云香的陪伴下回了府。屋子里已经烧了暖炉，热气融融。 云香伺候着洛漓换了衣服，洗了脸。又歪在榻上眯了大半个时辰，厨房里便送晚膳过来了。 放置碗碟的动静，惊醒了洛漓。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问房里的云香“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酉时了。”云香小心的把洛漓从榻上扶起来，又递了杯热茶给她。 屋子里的炉子烧得旺，洛漓眯了一会，起来难免觉得喉咙不适，云香的这杯茶递的正是时候。她低下头喝了几口，觉得舒坦了许多。 洛漓放下茶盏，抬起头四下看了几眼，却没看见熟悉的身影。她皱了下眉“云锦还未回府吗？” “是的，姑娘。”听洛漓问起云锦，云香只慌了一瞬便平静了下来。 怕什么，这个时候那人怕是已经得手了罢。要你平时故作清高，倒头来还不是个任人玩弄的烂货！云香只要一想起云锦此时的遭遇就兴奋的手指发抖。这下再没人和她争一等丫头的位置了。 不管心里再怎么狂喜，云香面对洛漓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姑娘不要担心，想是天黑路滑，耽搁了。” 洛漓站起身，撩开门帘向屋外张望。 只见屋外已经黑透，府中各处已经点起了灯笼。 寒风瑟瑟，刮在人脸上如刀子割一般。 一个小丫鬟孤身一人在外，黑灯瞎火，天黑地冻的实在让人不放心。 洛漓虽存了要教训云锦的意思，可没想过真让她出什么事情。 毕竟云锦自来了洛府便跟着自己，处处妥帖小心，总还有些主仆情谊。 并且云锦好歹也是她院里的人，真要在外出什么事情，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一方便是云锦的担心，一方面是让她去买梅花香饼的后悔。洛漓心中再也没有了摆脱卢琼林的喜悦。 惩治人的法子多的是，自己偏偏选了麻烦最多的一种。当时怎么就铁了心让她去买梅花香饼呢？ 第173章 晚归 云香不知道洛漓心中矛盾以极，她怕洛漓此时派人出去寻找，想尽量拖延一下时间。 于是云香走进洛漓，语气真挚的安慰道“临近年关，街上各处都有军中的人来回走动，天子脚下，守卫重重。想来云锦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耳边云香的声音却提醒了满心烦闷的洛漓。 是了。那是就是云香在自己的面前不住的劝说自己不要生云锦的气。区区丫头而已，吃点教训就老实了。又状似怀念的说着以前进府之时，京中一处铺子的梅花香饼多么好吃，又多么难买。自己听了才会起让云锦去买梅花香饼的事。 云香说了半晌，见洛漓只看着屋外没有做声，正想继续的时候却被洛漓回头的一撇吓得一跳。 她的眸子沉沉，瞳仁黝黑，看着自己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云香脸色苍白的把嘴闭上。待洛漓不再看她，才敢偷偷的擦了一下额上吓出的冷汗。 云香心里既后怕，又有些幸灾乐货。 现在察觉了又怎么样，已经晚了，一切已成定局。 但是她并没有得意太久。因为云香惊恐的看见衣衫整齐，完好无损的云锦从游廊往这边走来。 洛漓也看见了，她走了两步迎上前去。还未开口，云锦就朝她跪下了“奴婢去得迟了，没有买到梅花香饼，还请姑娘责罚。” “没买到就没买到罢，平安回来就好。”洛漓扶起云锦。后悔担心过后，只有他她平安回来的庆幸，哪还有惩治她的心情。 云香却死死的盯着云锦，她拼命的想在云锦身上找出一丝破绽。 为了扳倒云锦自己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冒着被洛漓怀疑的风险，怎么会在关键的时候功亏一篑。 接着，她如愿以偿的看见了云锦受伤的脸。 两人正准备进屋，一旁的云香却夸张的哎哟了一声“云锦你的脸是怎么了？” 云香的话让云锦一惊，她紧紧的绞着手指，面上却看不出分毫。 好在红娘的药效有作用，五个骇人到指印已经退去，只剩下一片红肿。 “这是？”如果不是云锦的表情太过镇定，洛漓就要往最坏的地方想了。 “天黑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面对云香的质问，云锦抬起脸向她看去。 好在红娘的药膏有效，她脸上五个骇人的手指印已经退去，只剩下淤红一片。 云锦的眼神很平静，她只是淡淡的陈述事实，却无端端的让云香不敢对视。 即使如此，云香也不肯放弃。她几乎狰狞的看着云锦嘶声道“可是你的衣服也跟着换了。” “衣衫沾上了泥水，天寒地冻。一位好心的婶子，拿了套家中女孩不穿的衣裙给我换上。” “你说谎！明明……” 云香陡然闭了嘴，云锦的眼神冻的她一激灵，她发热的脑子清醒了些。云锦性格温和，绵软。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么凌厉的眼神注视她。 她一定知道了些什么。 云香的嘴抖了两下，终于没再说出什么犯蠢的话。 第174章 质问 云香不知道洛漓心中矛盾以极，她怕洛漓此时派人出去寻找，想尽量拖延一下时间。 于是云香走进洛漓，语气真挚的安慰道“临近年关，街上各处都有军中的人来回走动，天子脚下，守卫重重。想来云锦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耳边云香的声音却提醒了满心烦闷的洛漓。 是了。那是就是云香在自己的面前不住的劝说自己不要生云锦的气。区区丫头而已，吃点教训就老实了。又状似怀念的说着以前进府之时，京中一处铺子的梅花香饼多么好吃，又多么难买。自己听了才会起让云锦去买梅花香饼的事。 云香说了半晌，见洛漓只看着屋外没有做声，正想继续的时候却被洛漓回头的一撇吓得一跳。 她的眸子沉沉，瞳仁黝黑，看着自己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云香脸色苍白的把嘴闭上。待洛漓不再看她，才敢偷偷的擦了一下额上吓出的冷汗。 云香心里既后怕，又有些幸灾乐货。 现在察觉了又怎么样，已经晚了，一切已成定局。 但是她并没有得意太久。因为云香惊恐的看见衣衫整齐，完好无损的云锦从游廊往这边走来。 洛漓也看见了，她走了两步迎上前去。还未开口，云锦就朝她跪下了“奴婢去得迟了，没有买到梅花香饼，还请姑娘责罚。” “没买到就没买到罢，平安回来就好。”洛漓扶起云锦。后悔担心过后，只有他她平安回来的庆幸，哪还有惩治她的心情。 云香却死死的盯着云锦，她拼命的想在云锦身上找出一丝破绽。 为了扳倒云锦自己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冒着被洛漓怀疑的风险，怎么会在关键的时候功亏一篑。 接着，她如愿以偿的看见了云锦受伤的脸。 两人正准备进屋，一旁的云香却夸张的哎哟了一声“云锦你的脸是怎么了？” 云香的话让云锦一惊，她紧紧的绞着手指，面上却看不出分毫。 好在红娘的药效有作用，五个骇人到指印已经退去，只剩下一片红肿。 “这是？”如果不是云锦的表情太过镇定，洛漓就要往最坏的地方想了。 “天黑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面对云香的质问，云锦抬起脸向她看去。 好在红娘的药膏有效，她脸上五个骇人的手指印已经退去，只剩下淤红一片。 云锦的眼神很平静，她只是淡淡的陈述事实，却无端端的让云香不敢对视。 即使如此，云香也不肯放弃。她几乎狰狞的看着云锦嘶声道“可是你的衣服也跟着换了。” “衣衫沾上了泥水，天寒地冻。一位好心的婶子，拿了套家中女孩不穿的衣裙给我换上。” “你说谎！明明……” 云香陡然闭了嘴，云锦的眼神冻的她一激灵，她发热的脑子清醒了些。云锦性格温和，绵软。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么凌厉的眼神注视她。 她一定知道了些什么。 云香的嘴抖了两下，终于没再说出什么犯蠢的话。 第176章 托付 她是来给洛玉和李邑磕头。谢谢李家大爷和大奶奶对于她们姐弟二人的帮助和照顾。 现在家旺已经走了，洛玉也问了许杏儿的想法，是否愿意继续留在庄子里。 毕竟在这里失去了最亲的人，有的人会怕触景伤情。 许杏儿也很犹豫，正当她内心煎熬的时候，一个软软到身子却撞进了她的怀里。 原来是睡醒来找洛玉的小豆子。 或许是许杏儿和艾草年纪相仿。 他紧紧的抱着许杏儿的手臂，软呼呼的叫娘亲。 许杏儿也没有抵触，她的目光很柔和，这让洛玉萌生了一个想法。 洛玉见他们有缘，便把小豆子的来历告诉了许杏儿，并试探性的询问她是否愿意照顾小豆子。 许杏儿没有考虑多久便答应了。至此，小豆子便交给了许杏儿抚养。 至于称呼，许杏儿就由着小豆子叫娘亲，没有让他改。这样能免去许多麻烦。 毕竟这辈子她也没打算嫁人。 这个结果算是意外之喜，李邑和洛玉很满意。 两个人送走了许杏儿和小豆子，李邑也准备去看看收到的麦芽处理得怎么样了，洛玉自然同往。 不过这次时间倒不是很急迫，金宝驾着马车，一行人又回到了李邑存放麦芽的农庄。 刚落脚，管事的便面色凝重的迎了上来。 原来是李邑走后，又来了一波农民。他们都是听说李邑在收发了芽的麦子而前来卖麦子的。 李邑走时也吩咐过，有卖的就收，尽量减少农户的损失。 一来二去的，就收多了。 等发现制作麦芽糖已经不能够消化这么多麦芽的时候已经晚了。 李邑没有怪罪管事，只是吩咐下去，庄子上的人只要谁能提出好的建议解决麦芽的事情赏银百两。 不大一会，还真有一个十几岁的长工找了过来。 他长的黑瘦，精神气却很足。 “大爷，那些麦芽留存的太多了，除了可以制成糖，小人还知道有别的效用。” 此话是何意？难道还有更好的方法去处理那些麦芽？ “倒是把你的想法速速说来听听。” 若是有更好的办法，李邑愿意悉心倾听，用人就是趁这个时候。 “您应该不知道，麦芽，特别是对产子后的妇人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东西。” “麦芽制作出麦芽水流传到集市出售，相信他的量数可不比麦芽糖少。” 产子的妇人？ 此话又是有何依据？李邑虽然是个现代人，可也没有成过家，对于产妇这些事情，还真不清楚。 “细细道来。” 说之前，少年却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麦芽有助于消化减轻腹胀腹痛，若制成丸子吞服对于妇人来说有助于她们产后断奶，能减轻她们的痛苦。” 李邑没有想到，麦芽这种东西还有这样妙用。 今日要不是这位长工告知，李邑肯定不会想到这个地方来。 “你这些依据都是出自何处，真的拥有如此妙用？” 这种事情李邑得确保是没错的才行。 若是真的制成丸子推出去了，那么不见效的时候多。届时李邑声誉也会受到影响。。 第177章 麦芽丸 “这是小人的师父告诉我的，他是一位行医，曾经的我是他的徒弟。有亲眼见过他制作麦芽丸子，十分简单，仅需几步而已。” “在那位妇人家中，小人有亲眼见过这奇效。” 看来这麦芽丸是个极好的的东西，洛玉在旁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以后的以后。 “那就这样，你先挑选一些较好的麦芽，明日午时，我同大爷一同前去查看你制作麦芽丸，再寻找一家需要断乳的妇人，让她服下，看看是否真有奇效。” 这番提议甚好，李邑觉得颇有理。 “就依大奶奶所言，下去。” 长工拿了银子千恩万谢的离开。 第二日，清早，洛玉早早起了床，梅香像往常一样给洛玉洗漱更衣。 今日午时要去山庄，后半日要回了，梅香拿了俩套衣物，供洛玉挑选。 “大奶奶，这件青色袍子会不会过于朴素？” “不过，我们大奶奶的姿色，什么衣服上身都是惊艳不足以形容的。” 这梅香除了对洛玉忠心耿耿，就是嘴巴特别甜，像抹了蜜一般。 “差不多就好，再夸我这尾巴要翘上天了。” 洛玉同梅香调笑了一番，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打扮好之后，就到了正厅跟李邑一起用早膳。 今儿早上吃的是玉面芙蓉羹，另外还换了几样制作新奇的小菜。 洛玉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忍不住赞扬。 “这小菜做的真不错，是府里新来的那个厨子做的么？” 旁边的小丫鬟点头回答，“回大奶奶的话，的确如此。那新来的厨子说了，这会儿正是到了季节交替的时候，人的脾胃不易消食。” “厨房理应做一点开胃的小菜给主子们尝鲜，于是今日便有了这几道闻所未闻的……” 洛玉又夹了一些给李邑，笑着，“这厨子有心了，做的小菜开胃可口，你也尝尝。” 李邑依言吃了几口，顿时也点头称赞。 “做的确实不错，原本上次去北边儿的时候无意间带回来的，他说自己会做菜的时候，我还没当真呢，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洛玉想了想也笑起来。 “是啊，真是奇了……大概这就是真人不露相？我记得那厨子瘦的厉害，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拿的动菜刀，挽起袖子来烧水煮饭的。” 洛玉和李邑两个人正吃着饭，时不时你一言我一句的闲谈，这会儿门外却进来个风尘仆仆的小厮。 他瞧着神色十分着急，看上去估计就差把“火烧眉毛”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洛玉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吃饭的李邑，不动声色的放下筷子。 果然那小厮一看到李邑就连平日里最基本的礼仪也忘了，没叫人通报，就自己进来了。 李邑倒是没责备他，如若不是十分紧要的事，他也不敢没了规矩。 不过意外之事不可测，这种东西自然也就不好琢磨。 那小厮前来在李邑身旁耳语恭敬的耳语了几句，李邑原本手里拿着筷子，正打算听过之后吃了饭再走，结果闻言脸色却变了。 第177章 麦芽丸 “这是小人的师父告诉我的，他是一位行医，曾经的我是他的徒弟。有亲眼见过他制作麦芽丸子，十分简单，仅需几步而已。” “在那位妇人家中，小人有亲眼见过这奇效。” 看来这麦芽丸是个极好的的东西，洛玉在旁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以后的以后。 “那就这样，你先挑选一些较好的麦芽，明日午时，我同大爷一同前去查看你制作麦芽丸，再寻找一家需要断乳的妇人，让她服下，看看是否真有奇效。” 这番提议甚好，李邑觉得颇有理。 “就依大奶奶所言，下去。” 长工拿了银子千恩万谢的离开。 第二日，清早，洛玉早早起了床，梅香像往常一样给洛玉洗漱更衣。 今日午时要去山庄，后半日要回了，梅香拿了俩套衣物，供洛玉挑选。 “大奶奶，这件青色袍子会不会过于朴素？” “不过，我们大奶奶的姿色，什么衣服上身都是惊艳不足以形容的。” 这梅香除了对洛玉忠心耿耿，就是嘴巴特别甜，像抹了蜜一般。 “差不多就好，再夸我这尾巴要翘上天了。” 洛玉同梅香调笑了一番，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打扮好之后，就到了正厅跟李邑一起用早膳。 今儿早上吃的是玉面芙蓉羹，另外还换了几样制作新奇的小菜。 洛玉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忍不住赞扬。 “这小菜做的真不错，是府里新来的那个厨子做的么？” 旁边的小丫鬟点头回答，“回大奶奶的话，的确如此。那新来的厨子说了，这会儿正是到了季节交替的时候，人的脾胃不易消食。” “厨房理应做一点开胃的小菜给主子们尝鲜，于是今日便有了这几道闻所未闻的……” 洛玉又夹了一些给李邑，笑着，“这厨子有心了，做的小菜开胃可口，你也尝尝。” 李邑依言吃了几口，顿时也点头称赞。 “做的确实不错，原本上次去北边儿的时候无意间带回来的，他说自己会做菜的时候，我还没当真呢，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洛玉想了想也笑起来。 “是啊，真是奇了……大概这就是真人不露相？我记得那厨子瘦的厉害，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拿的动菜刀，挽起袖子来烧水煮饭的。” 洛玉和李邑两个人正吃着饭，时不时你一言我一句的闲谈，这会儿门外却进来个风尘仆仆的小厮。 他瞧着神色十分着急，看上去估计就差把“火烧眉毛”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洛玉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吃饭的李邑，不动声色的放下筷子。 果然那小厮一看到李邑就连平日里最基本的礼仪也忘了，没叫人通报，就自己进来了。 李邑倒是没责备他，如若不是十分紧要的事，他也不敢没了规矩。 不过意外之事不可测，这种东西自然也就不好琢磨。 那小厮前来在李邑身旁耳语恭敬的耳语了几句，李邑原本手里拿着筷子，正打算听过之后吃了饭再走，结果闻言脸色却变了。 第178章 蛀虫 洛玉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但知道他眼下心乱如麻，便也没上前去询问，只是安抚的拍拍李邑的胳膊。 李邑沉下心来，在抬头的时候，眼中的怒意已经隐隐约约少了一大半，他又着重问了那小厮一遍。 “你说的可当真？” 小厮连连点头“不敢欺瞒大爷。” 李邑也没有了胃口，他放下筷子，起身就要和小厮出门。 “你且带我去瞧瞧，我倒要看看这里面还有什么镜子照不到的乾坤！” 洛玉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忧心的询问他说“这是出了什么事？这么走的这样急？” 李邑叹了口气，转头柔声交代道“不过是生意场上的事情，也不算得上是多棘手，我自己处理就好了。只是这早饭我是不能陪你一起吃了，你坐下再吃点儿，不必太担心，且在家里等着我。就是处理一点小事，等我处理好了便回来。” 洛玉叹了口气，站在门口看他匆匆离去的身影，心里有些无奈。 她原本还想仔细的问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但眼下看他们那副刻不容缓、十万火急的样子，再加上还有那个家小厮和旁边许多的丫鬟在，有些事情或许不方便说出来。 人一多了，就免不了嘴杂。 于是开口询问之前，洛玉已经在心里斟酌了一二，这斟酌之后慢慢的也就把开口的事儿压倒了心底，没在去问。 李邑跟着领路的那个小厮去了书房，一大清早上连早饭都没法消停。 出问题的账本册子已经被下面的人连夜送了过来。 不过好在手底下人发现的早，如今及时修补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但做生意在记账上头出了岔子，那可是大忌，有一就难免再二再三。就是手底下的亲近之人出了岔子，这么大的买卖，便是如何也不行的。 因着现在人在庄子，且也要陪洛玉一起。李邑便磨了墨给账房先生去了信。言辞中多有斥责和敲打，又让等在庄子上的人把信带回去。 转头出了门，李邑不由的在心里头思索着什么时候有机会，定要从旁处物色一个新的账房管事。 他家留下的这个管账的原先不错，脑子虽不快，但好在兢兢业业、踏实肯干。但时间一长难免就被账面上的真金白银迷了眼，起了不该有的歪心思。偷奸耍滑被李邑亲自撞见了不少次。 起先还涕泪横流的忏悔，加之年岁已高，头发花白，李邑便留了几分薄面。 现在看开却是变本加厉甚至还学会了摧眉折腰的那一套，媚上欺下……好一番狗仗人势。 如此蛀虫，必然留不得！ 李邑又去庄子外的农田转了一圈，忙完已经午时了。李邑一路闭着眼睛，想着生意上面的事儿，马车停下来的时候，随行的金宝搬下来一个小凳子弯下腰，然后小声道“大爷，咱到了门口，是该下车来了。” 李邑一抬头，被金宝扶着下了车。 结果一下车就看到了在门口等着他的洛玉。小姑娘不知道站了多久，脸都吹红了。李邑心里一暖，上前握住她的手，忍不住嗔怪道道“怎么这般站在门外？伺候的人呢，也不知道多披件衣服。” 第178章 蛀虫 洛玉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但知道他眼下心乱如麻，便也没上前去询问，只是安抚的拍拍李邑的胳膊。 李邑沉下心来，在抬头的时候，眼中的怒意已经隐隐约约少了一大半，他又着重问了那小厮一遍。 “你说的可当真？” 小厮连连点头“不敢欺瞒大爷。” 李邑也没有了胃口，他放下筷子，起身就要和小厮出门。 “你且带我去瞧瞧，我倒要看看这里面还有什么镜子照不到的乾坤！” 洛玉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忧心的询问他说“这是出了什么事？这么走的这样急？” 李邑叹了口气，转头柔声交代道“不过是生意场上的事情，也不算得上是多棘手，我自己处理就好了。只是这早饭我是不能陪你一起吃了，你坐下再吃点儿，不必太担心，且在家里等着我。就是处理一点小事，等我处理好了便回来。” 洛玉叹了口气，站在门口看他匆匆离去的身影，心里有些无奈。 她原本还想仔细的问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但眼下看他们那副刻不容缓、十万火急的样子，再加上还有那个家小厮和旁边许多的丫鬟在，有些事情或许不方便说出来。 人一多了，就免不了嘴杂。 于是开口询问之前，洛玉已经在心里斟酌了一二，这斟酌之后慢慢的也就把开口的事儿压倒了心底，没在去问。 李邑跟着领路的那个小厮去了书房，一大清早上连早饭都没法消停。 出问题的账本册子已经被下面的人连夜送了过来。 不过好在手底下人发现的早，如今及时修补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但做生意在记账上头出了岔子，那可是大忌，有一就难免再二再三。就是手底下的亲近之人出了岔子，这么大的买卖，便是如何也不行的。 因着现在人在庄子，且也要陪洛玉一起。李邑便磨了墨给账房先生去了信。言辞中多有斥责和敲打，又让等在庄子上的人把信带回去。 转头出了门，李邑不由的在心里头思索着什么时候有机会，定要从旁处物色一个新的账房管事。 他家留下的这个管账的原先不错，脑子虽不快，但好在兢兢业业、踏实肯干。但时间一长难免就被账面上的真金白银迷了眼，起了不该有的歪心思。偷奸耍滑被李邑亲自撞见了不少次。 起先还涕泪横流的忏悔，加之年岁已高，头发花白，李邑便留了几分薄面。 现在看开却是变本加厉甚至还学会了摧眉折腰的那一套，媚上欺下……好一番狗仗人势。 如此蛀虫，必然留不得！ 李邑又去庄子外的农田转了一圈，忙完已经午时了。李邑一路闭着眼睛，想着生意上面的事儿，马车停下来的时候，随行的金宝搬下来一个小凳子弯下腰，然后小声道“大爷，咱到了门口，是该下车来了。” 李邑一抬头，被金宝扶着下了车。 结果一下车就看到了在门口等着他的洛玉。小姑娘不知道站了多久，脸都吹红了。李邑心里一暖，上前握住她的手，忍不住嗔怪道道“怎么这般站在门外？伺候的人呢，也不知道多披件衣服。” 第179章 询问 洛玉倒不以为意，她牵着李邑的手贴近自己的脸，笑道“这几日天气好，倒也算不得很冷，索性我在家里待着也是闷得慌，便出来想着早点儿能见到你也是好的。” 又眨眨眼睛调皮的说道“也省的叫他们费劲儿的传报，给府里的这些人省点事儿做。” 娇俏的样子，惹得李邑心动不已。他忍不住伸出手刮了下洛玉的鼻尖，笑着亲了亲她的脸。 “我家娘子可真是贤惠体恤，今生能娶到你，实在是我李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洛玉被逗得低着头笑了起来“哪里……能嫁给你才是我的福气。” “时候也不早了，昨日不是说好要出门吗？我早就备好了车马在门口等你回来，这会儿好容易叫你盼回来，便早些启程去。” 李邑说了声好，在出发之前，两个人又去见了昨日的那个少年长工。 他们到的时候，小少年已经准备好了要用的东西，在洛玉面前开始按照步骤制作麦芽丸子，洛玉看着看着，便觉得制作流程每一步都很有意思。留心观察之后，也觉得每一步都留有玄机。 洛玉本以为做麦芽丸只需要麦芽即可，没想到里面还加了山楂一起炒。 一颗颗麦芽山楂丸子搓成年女子食指大小。 洛玉凑近了仔细一闻，味道倒还好，带着点淡淡的药香。她忍不住惊讶的夸赞道“看起来味道好像还不错” 见李邑不注意，偷偷的塞了颗在嘴里。味道酸酸的，洛玉捂着脸皱眉。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后脑勺却被人温柔的拍了一下。 随后，三人带着麦芽丸坐上先前备好的马车，一同出了庄子。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看了一个村庄。 李邑和洛玉互相看了一眼。 其实他们都知道，面前的村子这么大，是肯定没有办法精确找到需要断乳的人家的。 洛玉撩起帘子往外看了片刻说道“不如我们进去看看，随便找一家问一问，他们同是一个村的人，哪家添了丁肯定知道的。” 听见这话李邑点了点头，他让金宝守着马车在此等候。自己则牵着洛玉和少年长工一起进了村子。 这个村庄不是很大，也就住这二三十户的人家。村口有个很大的石磨，一只大黄狗正趴在石磨下休息。见李邑一行人进了村子，马上警觉的抬起头，汪汪的叫了两声。 因为京都最近多了几拨难民，即便村子离京都较远，村子里的人也十分警惕。听见狗叫，几个年长的男子拿着农具出了屋子。 走近一看，原来是熟人。李邑走上前去和几人打了招呼，几个村民都不好意思的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其中有个村民很疑惑，他看着李邑询问李邑是否有什么事情，对待李邑的态度很恭敬。 因为李邑当初来这个村子收了麦芽。都是田里的庄稼汉子，粮食受了灾，被雪压了怎么会不心疼。李邑的做法大家都知道是为了减少大家的损失。所以知道李邑的人，都很敬重他。李邑也没有客气，他看着面前的村民对他说道“你可知村子里有谁家有一岁多的孩子？” 第179章 询问 洛玉倒不以为意，她牵着李邑的手贴近自己的脸，笑道“这几日天气好，倒也算不得很冷，索性我在家里待着也是闷得慌，便出来想着早点儿能见到你也是好的。” 又眨眨眼睛调皮的说道“也省的叫他们费劲儿的传报，给府里的这些人省点事儿做。” 娇俏的样子，惹得李邑心动不已。他忍不住伸出手刮了下洛玉的鼻尖，笑着亲了亲她的脸。 “我家娘子可真是贤惠体恤，今生能娶到你，实在是我李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洛玉被逗得低着头笑了起来“哪里……能嫁给你才是我的福气。” “时候也不早了，昨日不是说好要出门吗？我早就备好了车马在门口等你回来，这会儿好容易叫你盼回来，便早些启程去。” 李邑说了声好，在出发之前，两个人又去见了昨日的那个少年长工。 他们到的时候，小少年已经准备好了要用的东西，在洛玉面前开始按照步骤制作麦芽丸子，洛玉看着看着，便觉得制作流程每一步都很有意思。留心观察之后，也觉得每一步都留有玄机。 洛玉本以为做麦芽丸只需要麦芽即可，没想到里面还加了山楂一起炒。 一颗颗麦芽山楂丸子搓成年女子食指大小。 洛玉凑近了仔细一闻，味道倒还好，带着点淡淡的药香。她忍不住惊讶的夸赞道“看起来味道好像还不错” 见李邑不注意，偷偷的塞了颗在嘴里。味道酸酸的，洛玉捂着脸皱眉。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后脑勺却被人温柔的拍了一下。 随后，三人带着麦芽丸坐上先前备好的马车，一同出了庄子。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看了一个村庄。 李邑和洛玉互相看了一眼。 其实他们都知道，面前的村子这么大，是肯定没有办法精确找到需要断乳的人家的。 洛玉撩起帘子往外看了片刻说道“不如我们进去看看，随便找一家问一问，他们同是一个村的人，哪家添了丁肯定知道的。” 听见这话李邑点了点头，他让金宝守着马车在此等候。自己则牵着洛玉和少年长工一起进了村子。 这个村庄不是很大，也就住这二三十户的人家。村口有个很大的石磨，一只大黄狗正趴在石磨下休息。见李邑一行人进了村子，马上警觉的抬起头，汪汪的叫了两声。 因为京都最近多了几拨难民，即便村子离京都较远，村子里的人也十分警惕。听见狗叫，几个年长的男子拿着农具出了屋子。 走近一看，原来是熟人。李邑走上前去和几人打了招呼，几个村民都不好意思的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其中有个村民很疑惑，他看着李邑询问李邑是否有什么事情，对待李邑的态度很恭敬。 因为李邑当初来这个村子收了麦芽。都是田里的庄稼汉子，粮食受了灾，被雪压了怎么会不心疼。李邑的做法大家都知道是为了减少大家的损失。所以知道李邑的人，都很敬重他。李邑也没有客气，他看着面前的村民对他说道“你可知村子里有谁家有一岁多的孩子？” 第180章 误会 麦芽可回奶的作用，李邑不知道。但孩子一般养到周岁多便断母乳李邑却是知道的。 李邑富贵，且还带着小仙女似的洛玉。并且他们还和李邑打过交道，知道他的为人。出于对李邑的信任，听见这话，那个人也没有犹豫。思索了一下回答“我知道有几家，大爷，我带着你去。” 听见这话李邑和洛玉相视一笑，然后点了点头。告别了剩下的几个村民，他们就跟着这个村民继续往前走。 村民在前面恭恭敬敬地给他们带路。 本以为过程会很顺利，可却是非常不巧，接连走了几家孩子的母亲已经成功断下了母乳。 当然每次这个问题都是洛玉去问的。同是女子，且长的又美，声音轻轻柔柔的。孩子的母亲对她也就没有那么排斥。 见洛玉有些失望，那村民虽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本能的觉得没有恶意。他又想了一下，终于记起了村尾有一户人家，是个猎户，但住的较远，家境贫寒。 他犹犹豫豫的告诉洛玉和李邑，洛玉听了决定去看看。 她有一种预感，最后一家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羊肠小道，道路潮湿泥泞。李邑小心的牵着洛玉走了许久，那个村民终于把他们领到了一户人家的面前。用石头搭的房屋，很平常的小三间。房子主人却用竹子做了一个很精致的篱笆院子，这户人家的门紧紧的关着。这个村民看着李邑和洛玉笑道“大爷，大奶奶，就是这里了，这家有个孩子上个月刚满一岁。” 说完之后，他就行礼转身离开了。李邑和洛玉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敲响了门。 听见有敲门声，屋里的妇人艰难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的脸庞因为高烧而红的不正常，胸前更是如石头一般，沉甸甸的又涨又疼。 她挣扎着打开门，发现不是归家的男人。而是三个陌生的男女。 他们长相出众，穿着打扮也很不俗。 这样富贵的人怎么会屈尊降贵到她的家里这个妇人很是疑惑，她恭敬地询问洛玉。 “这位夫人，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洛玉看她脸色萎靡精神不善伸出手扶住了妇人的手臂。 她全身滚烫，让洛玉心惊。 也顾不得许多，洛玉一把扶住了妇人的胳膊。 “先回屋子” 情况特殊，李邑也顾不上男女大防，同洛玉一起扶着妇人进了屋子。 在扶着她往床榻走的时候，洛玉注意到妇人一直用手臂若有若无的护着自己的胸口。若是不小心触碰到脸上则会露出痛苦的表情。 洛玉若有所思。 把妇人扶到床上躺下，那妇人却微微侧着身子，表情痛苦，不敢乱动。 洛玉更坚定了心中所想。 她让李邑和少年长工去把炭盆点燃，烧些热水。自己则从荷包里拿出了几粒山楂麦芽丸子。 她递给了妇人说道“试试这个麦芽丸。” 听见洛玉这样说，这个妇人的脸色刷一下变的惨白。麦芽丸？麦芽丸是什么？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给她吃这个。 当家的带着孩儿出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自己和他们既不相识，也没有过节，他们为什么要害自己呢？ 第180章 误会 麦芽可回奶的作用，李邑不知道。但孩子一般养到周岁多便断母乳李邑却是知道的。 李邑富贵，且还带着小仙女似的洛玉。并且他们还和李邑打过交道，知道他的为人。出于对李邑的信任，听见这话，那个人也没有犹豫。思索了一下回答“我知道有几家，大爷，我带着你去。” 听见这话李邑和洛玉相视一笑，然后点了点头。告别了剩下的几个村民，他们就跟着这个村民继续往前走。 村民在前面恭恭敬敬地给他们带路。 本以为过程会很顺利，可却是非常不巧，接连走了几家孩子的母亲已经成功断下了母乳。 当然每次这个问题都是洛玉去问的。同是女子，且长的又美，声音轻轻柔柔的。孩子的母亲对她也就没有那么排斥。 见洛玉有些失望，那村民虽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本能的觉得没有恶意。他又想了一下，终于记起了村尾有一户人家，是个猎户，但住的较远，家境贫寒。 他犹犹豫豫的告诉洛玉和李邑，洛玉听了决定去看看。 她有一种预感，最后一家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羊肠小道，道路潮湿泥泞。李邑小心的牵着洛玉走了许久，那个村民终于把他们领到了一户人家的面前。用石头搭的房屋，很平常的小三间。房子主人却用竹子做了一个很精致的篱笆院子，这户人家的门紧紧的关着。这个村民看着李邑和洛玉笑道“大爷，大奶奶，就是这里了，这家有个孩子上个月刚满一岁。” 说完之后，他就行礼转身离开了。李邑和洛玉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敲响了门。 听见有敲门声，屋里的妇人艰难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的脸庞因为高烧而红的不正常，胸前更是如石头一般，沉甸甸的又涨又疼。 她挣扎着打开门，发现不是归家的男人。而是三个陌生的男女。 他们长相出众，穿着打扮也很不俗。 这样富贵的人怎么会屈尊降贵到她的家里这个妇人很是疑惑，她恭敬地询问洛玉。 “这位夫人，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洛玉看她脸色萎靡精神不善伸出手扶住了妇人的手臂。 她全身滚烫，让洛玉心惊。 也顾不得许多，洛玉一把扶住了妇人的胳膊。 “先回屋子” 情况特殊，李邑也顾不上男女大防，同洛玉一起扶着妇人进了屋子。 在扶着她往床榻走的时候，洛玉注意到妇人一直用手臂若有若无的护着自己的胸口。若是不小心触碰到脸上则会露出痛苦的表情。 洛玉若有所思。 把妇人扶到床上躺下，那妇人却微微侧着身子，表情痛苦，不敢乱动。 洛玉更坚定了心中所想。 她让李邑和少年长工去把炭盆点燃，烧些热水。自己则从荷包里拿出了几粒山楂麦芽丸子。 她递给了妇人说道“试试这个麦芽丸。” 听见洛玉这样说，这个妇人的脸色刷一下变的惨白。麦芽丸？麦芽丸是什么？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给她吃这个。 当家的带着孩儿出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自己和他们既不相识，也没有过节，他们为什么要害自己呢？ 第181章 奇效 越想越害怕，她的孩儿还那样小，不能没了娘亲。都怪自己大意，擅自打开了房门。 这个妇人惊慌地从床上起来想下跪，她害怕的看着洛玉和李邑对他们道“几位贵人，我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让你们生气了？” 原来是自己的行为让别人误会了。 听见这话，洛玉摇了摇头。然后又把麦芽丸递给了面前的妇人，妇人虽然很慌张，但她还是接了过来。 洛玉当着妇人的面吃了颗麦芽丸，才低声对妇人说道“我知道你现如今胸部肿胀难忍，这个麦芽丸是一位老医者给我的。能缓解腹胀不适，也能够帮助你缓解胸部的疼痛，试试。” 看见洛玉吃了那丸子，妇人已经信了几分。再一听她解释，也就明白过来了。只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吃过这麦芽丸子，也不知道它的功效到底怎么样。 妇人很感激，她赶紧接过丸子，对洛玉道谢。 “谢谢夫人，我现在就试试。” 她已经被折磨许久，早已经精疲力尽。 说完之后，妇人吃了手中的麦芽丸。麦芽丸酸酸的，很是开胃。倒让人精神清醒了几分。妇人吃完有些意犹未尽，洛玉和李邑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都笑了。 妇人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洛玉，腼腆的低下了头。 火盆烧起来，屋子里暖烘烘的。 洛玉和夫人聊着天，倒也不觉得时间难熬。 快一个时辰的时候，洛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洛玉看着面前的妇人问道“你感觉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比之前好一些？” 听见这话，这个妇人才恍然觉得胸前真的松快了许多。她有些高兴的冲洛玉点了点头， 麦芽丸的功效实在是太神奇了。 这麦芽丸竟然见效得这么快，自己现在胸部的疼痛也有所缓解，实在是太好了。 洛玉听见妇人这样说，这里有了底。看来麦芽丸是真的有用。 既然现在已经证明了麦芽丸是真的有用，可以缓解妇人的疼痛。 洛玉和李邑也就放下心来，于是他们告别了妇人，临走的时候洛玉又留了些麦芽丸。 麦芽丸制作不易，必须要用上好的麦芽才能制作出来比较有功效的麦芽丸，洛玉和李邑回去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情。 他们先是收集了很多麦芽，这些麦芽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能够制作出来纯正无比的麦芽丸，到时候的功效肯定也是很好的。 等把麦芽丸制作成功之后，李邑和洛玉让下人把这些麦芽丸拿到自家的药铺去售卖。 谁家的妇人有了身孕，总是少不了喝些保胎的汤药。而麦芽丸则和那些药材放到一起，谁家来抓药就和别人提上一嘴，说得多了总有愿意尝试的。 慢慢的麦芽丸也就让人熟知了，毕竟姑娘家嫁做人妇总要经历生子的难关。 以前给孩子断乳之痛让大家羞于启齿，且除了忍耐也没有好的办法。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对症的药，何必再受那个苦呢？ 第181章 奇效 越想越害怕，她的孩儿还那样小，不能没了娘亲。都怪自己大意，擅自打开了房门。 这个妇人惊慌地从床上起来想下跪，她害怕的看着洛玉和李邑对他们道“几位贵人，我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让你们生气了？” 原来是自己的行为让别人误会了。 听见这话，洛玉摇了摇头。然后又把麦芽丸递给了面前的妇人，妇人虽然很慌张，但她还是接了过来。 洛玉当着妇人的面吃了颗麦芽丸，才低声对妇人说道“我知道你现如今胸部肿胀难忍，这个麦芽丸是一位老医者给我的。能缓解腹胀不适，也能够帮助你缓解胸部的疼痛，试试。” 看见洛玉吃了那丸子，妇人已经信了几分。再一听她解释，也就明白过来了。只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吃过这麦芽丸子，也不知道它的功效到底怎么样。 妇人很感激，她赶紧接过丸子，对洛玉道谢。 “谢谢夫人，我现在就试试。” 她已经被折磨许久，早已经精疲力尽。 说完之后，妇人吃了手中的麦芽丸。麦芽丸酸酸的，很是开胃。倒让人精神清醒了几分。妇人吃完有些意犹未尽，洛玉和李邑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都笑了。 妇人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洛玉，腼腆的低下了头。 火盆烧起来，屋子里暖烘烘的。 洛玉和夫人聊着天，倒也不觉得时间难熬。 快一个时辰的时候，洛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洛玉看着面前的妇人问道“你感觉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比之前好一些？” 听见这话，这个妇人才恍然觉得胸前真的松快了许多。她有些高兴的冲洛玉点了点头， 麦芽丸的功效实在是太神奇了。 这麦芽丸竟然见效得这么快，自己现在胸部的疼痛也有所缓解，实在是太好了。 洛玉听见妇人这样说，这里有了底。看来麦芽丸是真的有用。 既然现在已经证明了麦芽丸是真的有用，可以缓解妇人的疼痛。 洛玉和李邑也就放下心来，于是他们告别了妇人，临走的时候洛玉又留了些麦芽丸。 麦芽丸制作不易，必须要用上好的麦芽才能制作出来比较有功效的麦芽丸，洛玉和李邑回去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情。 他们先是收集了很多麦芽，这些麦芽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能够制作出来纯正无比的麦芽丸，到时候的功效肯定也是很好的。 等把麦芽丸制作成功之后，李邑和洛玉让下人把这些麦芽丸拿到自家的药铺去售卖。 谁家的妇人有了身孕，总是少不了喝些保胎的汤药。而麦芽丸则和那些药材放到一起，谁家来抓药就和别人提上一嘴，说得多了总有愿意尝试的。 慢慢的麦芽丸也就让人熟知了，毕竟姑娘家嫁做人妇总要经历生子的难关。 以前给孩子断乳之痛让大家羞于启齿，且除了忍耐也没有好的办法。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对症的药，何必再受那个苦呢？ 第182章 下雪 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商机吗？ 就算不用做回奶，富贵人家吃多了鸡鸭鱼肉备上几颗解解腻也是可以的。 洛玉和李邑都对麦芽丸的前景充满了信心。而同时李邑饮水思源，他想起来了之前那个给他提出这个建议的少年人。 他胆大而且心细。有些人就算有了好的建议也是不敢说的。 李邑又把那个少年叫了过来，少年知道李邑要叫他的时候有些受宠若惊。 李邑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回春堂里有个缺，你愿意试试吗？” 呆在铺子里可和呆在庄子上不同，做得好成为掌柜也是有可能的。 这是大爷赏识他，铺子里的是个肥缺，要不然怎么也轮不到他的。 少年听了李邑的话就知道了他是有意抬举的意思，马上机灵的跪在了地上“小的愿意去，谢谢大爷的赏识” 他的反应在李邑的预料之中，放下李邑便把人交给了金宝，交代他把少年送去京中的铺子。 小豆子被许杏儿牵着来过几回，小家伙被许杏儿照顾的很好。 穿着崭新的棉衣，不见当初的面黄肌瘦，脸庞都红润了许多。 他亲亲热热的唤许杏儿娘亲，许杏儿就温温柔柔的答应。 本来洛玉打算解决了麦芽的问题就和李邑一起回李府。哪知收拾了东西准备隔日启程的时候，天空就晃晃荡荡的下起了鹅毛大雪。 大雪悄无声息的下了一夜，待次日洛玉和李邑起了床才知道门外的雪已经有一尺深，且不见停歇的意思。 大雪封山，回府的计划只有暂时搁浅。 屋外大雪，也出不了门。好在庄子里的地窖中存放了不少红薯。 梅香让院子里的婆子找来个火盆，架上柴火的时候顺便丢了几个红薯进去。 屋子里的窗子打开，人坐在里面可以看见屋外美妙的雪景。 火已经烧了起来，旁边的凳子上的果盘中还放着厨房里刚炒好的干货。这厨子也真有两把刷子，连瓜子都有几种口味。 洛玉最喜欢吃焦糖味儿，含在嘴里甜甜的也不腻。 几个人围着火盆暖手，屋子里暖气融融，屋外下着皑皑白雪，一时间也很惬意。 洛玉连抓了三把瓜子，李邑就不准她再吃了。 吃多了上火，晚上睡觉该喉咙痛了。 洛玉有些不高兴，她悄悄瞪了李邑一眼，但好歹没有再将手伸进果盘。 李邑也没有在意，他拿起杯子把里面的热水吹了吹，递给了洛玉。 洛玉没接，歪着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两遍脸颊都被火盆烤得红彤彤的。 一旁的梅香忽然轻声“呀”了一下，她站起身，拿起铁钳就想往火盆里探。 还没挨着火，手腕却被人给抓住了。金宝拿过梅香手里的铁钳，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对梅香笑道“危险，这活还是我来。” 梅香红着脸推开了金宝的手，又坐了下来。 金宝熟练的从火盆的灰烬中扒出了几枚红薯。他的动作很麻利，最后又给火盆里添了几根木柴。 红薯的外皮已经烤的焦黑，洛玉不由得皱起了眉“这还能吃吗？” 第182章 下雪 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商机吗？ 就算不用做回奶，富贵人家吃多了鸡鸭鱼肉备上几颗解解腻也是可以的。 洛玉和李邑都对麦芽丸的前景充满了信心。而同时李邑饮水思源，他想起来了之前那个给他提出这个建议的少年人。 他胆大而且心细。有些人就算有了好的建议也是不敢说的。 李邑又把那个少年叫了过来，少年知道李邑要叫他的时候有些受宠若惊。 李邑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回春堂里有个缺，你愿意试试吗？” 呆在铺子里可和呆在庄子上不同，做得好成为掌柜也是有可能的。 这是大爷赏识他，铺子里的是个肥缺，要不然怎么也轮不到他的。 少年听了李邑的话就知道了他是有意抬举的意思，马上机灵的跪在了地上“小的愿意去，谢谢大爷的赏识” 他的反应在李邑的预料之中，放下李邑便把人交给了金宝，交代他把少年送去京中的铺子。 小豆子被许杏儿牵着来过几回，小家伙被许杏儿照顾的很好。 穿着崭新的棉衣，不见当初的面黄肌瘦，脸庞都红润了许多。 他亲亲热热的唤许杏儿娘亲，许杏儿就温温柔柔的答应。 本来洛玉打算解决了麦芽的问题就和李邑一起回李府。哪知收拾了东西准备隔日启程的时候，天空就晃晃荡荡的下起了鹅毛大雪。 大雪悄无声息的下了一夜，待次日洛玉和李邑起了床才知道门外的雪已经有一尺深，且不见停歇的意思。 大雪封山，回府的计划只有暂时搁浅。 屋外大雪，也出不了门。好在庄子里的地窖中存放了不少红薯。 梅香让院子里的婆子找来个火盆，架上柴火的时候顺便丢了几个红薯进去。 屋子里的窗子打开，人坐在里面可以看见屋外美妙的雪景。 火已经烧了起来，旁边的凳子上的果盘中还放着厨房里刚炒好的干货。这厨子也真有两把刷子，连瓜子都有几种口味。 洛玉最喜欢吃焦糖味儿，含在嘴里甜甜的也不腻。 几个人围着火盆暖手，屋子里暖气融融，屋外下着皑皑白雪，一时间也很惬意。 洛玉连抓了三把瓜子，李邑就不准她再吃了。 吃多了上火，晚上睡觉该喉咙痛了。 洛玉有些不高兴，她悄悄瞪了李邑一眼，但好歹没有再将手伸进果盘。 李邑也没有在意，他拿起杯子把里面的热水吹了吹，递给了洛玉。 洛玉没接，歪着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两遍脸颊都被火盆烤得红彤彤的。 一旁的梅香忽然轻声“呀”了一下，她站起身，拿起铁钳就想往火盆里探。 还没挨着火，手腕却被人给抓住了。金宝拿过梅香手里的铁钳，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对梅香笑道“危险，这活还是我来。” 梅香红着脸推开了金宝的手，又坐了下来。 金宝熟练的从火盆的灰烬中扒出了几枚红薯。他的动作很麻利，最后又给火盆里添了几根木柴。 红薯的外皮已经烤的焦黑，洛玉不由得皱起了眉“这还能吃吗？” 第183章 来客 金宝拿出了最大的一个，他忍住烫哆嗦着手拔掉了最外面的一层焦黑，露出了里面红色的肉。 “大奶奶您尝尝”金宝把手里的红薯递给了洛玉。 洛玉饶有兴致的伸手去接，却让梅香拦了下来。 “大奶奶用帕子裹着，小心烫。”梅香拿出了一块雪白的帕子。洛玉却摇了摇手，她直接伸出手过了金宝手中的火薯冲梅香得意的笑“吃烤红薯就得这样吃，拿帕子包着有什么意思？” 梅香无奈的叹了口气，自从洛玉嫁进李府已经做了许多在她看来十分“惊世骇俗的事情，起初她还有些着急，怕李邑心生不满。毕竟现在不管哪家公子都喜欢有规矩的女子。 但后面她渐渐发现，这个新姑爷也不是个十分“规矩”的性子。 洛玉的改变更是似乎对了李邑的胃口。不管洛玉做了什么，后面总是有李邑给她兜底。渐渐梅香就看开了，随她去，只要小姐高兴就好。 红薯被烤透了心，十分香甜和软糯。 洛玉尽兴的吃了一个，吃完了才发现李邑忍俊不禁的看着她。 洛玉迷惑不解的用眼神询问，李邑用手指擦了擦她的嘴角。 洛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扒开李邑的掌心一瞧果然看见李邑的指尖上沾染了黑色的东西。 洛玉惊呼了一声，她不好意思的用袖口掩住了嘴。 梅香眼中也有微微的笑意，她扶着洛玉去了厢房。 金宝又拿了个烤红薯递给李邑，李邑剥开吃了，正拿帕子擦着手前院的铜宝脚步匆匆的走开进来。 他没有拿伞，头上和肩上都落了层薄薄的雪。 因为靴子上沾染了泥水他也没有进来，就那样站在门外向李邑行礼“大爷，门外来了六人，说是烟阳城的灾民，天寒地冻的想讨口吃的，您看？” 李邑没有直接回答，他想了一下站起身决定和铜宝一起去前院看看。 正准备出门，洗完脸都洛玉走了出来。见铜宝站在门外，李邑又是准备出门的样子，不由好奇的问了两句。 铜宝便又把事情说了一遍，洛玉听了上前挽住了李邑的胳膊，想一同前往。 也不是什么危险点事情，小姑娘该是在院子里闷坏了。李邑没有拒绝。 他让梅香拿来了洛玉的狐裘，给洛玉穿戴好。又让金宝拿出一把伞，和铜宝一起去了前院。 梅香和金宝原想跟着被李邑留了下来。 寒风凛冽，即使穿着厚实，洛玉也让突如其来的寒冷刺了一下。 密密实实的雪花从上而下，让人生出居于天地的渺小之感。 等到了外院，打开大门，果然见几个形容狼狈的人站在外面。 他们有男有女，皆衣着单薄，头发散乱。 见着李邑和洛玉都跪下磕头口中称“少爷，夫人救命。” 李邑让他们起来，又问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都在何处？” 其中一个比较年长的汉子答道“一共有二十余人，都在离此几里远的一个村子里” “可是一个废弃的村落？”李邑猜到了他们居住的地方。 该是何老居住过的屋子。 第183章 来客 金宝拿出了最大的一个，他忍住烫哆嗦着手拔掉了最外面的一层焦黑，露出了里面红色的肉。 “大奶奶您尝尝”金宝把手里的红薯递给了洛玉。 洛玉饶有兴致的伸手去接，却让梅香拦了下来。 “大奶奶用帕子裹着，小心烫。”梅香拿出了一块雪白的帕子。洛玉却摇了摇手，她直接伸出手过了金宝手中的火薯冲梅香得意的笑“吃烤红薯就得这样吃，拿帕子包着有什么意思？” 梅香无奈的叹了口气，自从洛玉嫁进李府已经做了许多在她看来十分“惊世骇俗的事情，起初她还有些着急，怕李邑心生不满。毕竟现在不管哪家公子都喜欢有规矩的女子。 但后面她渐渐发现，这个新姑爷也不是个十分“规矩”的性子。 洛玉的改变更是似乎对了李邑的胃口。不管洛玉做了什么，后面总是有李邑给她兜底。渐渐梅香就看开了，随她去，只要小姐高兴就好。 红薯被烤透了心，十分香甜和软糯。 洛玉尽兴的吃了一个，吃完了才发现李邑忍俊不禁的看着她。 洛玉迷惑不解的用眼神询问，李邑用手指擦了擦她的嘴角。 洛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扒开李邑的掌心一瞧果然看见李邑的指尖上沾染了黑色的东西。 洛玉惊呼了一声，她不好意思的用袖口掩住了嘴。 梅香眼中也有微微的笑意，她扶着洛玉去了厢房。 金宝又拿了个烤红薯递给李邑，李邑剥开吃了，正拿帕子擦着手前院的铜宝脚步匆匆的走开进来。 他没有拿伞，头上和肩上都落了层薄薄的雪。 因为靴子上沾染了泥水他也没有进来，就那样站在门外向李邑行礼“大爷，门外来了六人，说是烟阳城的灾民，天寒地冻的想讨口吃的，您看？” 李邑没有直接回答，他想了一下站起身决定和铜宝一起去前院看看。 正准备出门，洗完脸都洛玉走了出来。见铜宝站在门外，李邑又是准备出门的样子，不由好奇的问了两句。 铜宝便又把事情说了一遍，洛玉听了上前挽住了李邑的胳膊，想一同前往。 也不是什么危险点事情，小姑娘该是在院子里闷坏了。李邑没有拒绝。 他让梅香拿来了洛玉的狐裘，给洛玉穿戴好。又让金宝拿出一把伞，和铜宝一起去了前院。 梅香和金宝原想跟着被李邑留了下来。 寒风凛冽，即使穿着厚实，洛玉也让突如其来的寒冷刺了一下。 密密实实的雪花从上而下，让人生出居于天地的渺小之感。 等到了外院，打开大门，果然见几个形容狼狈的人站在外面。 他们有男有女，皆衣着单薄，头发散乱。 见着李邑和洛玉都跪下磕头口中称“少爷，夫人救命。” 李邑让他们起来，又问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都在何处？” 其中一个比较年长的汉子答道“一共有二十余人，都在离此几里远的一个村子里” “可是一个废弃的村落？”李邑猜到了他们居住的地方。 该是何老居住过的屋子。 第186章 应对 洛玉的回答让李邑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坐在了洛玉的身旁。 小姑娘明明怕的身上发着抖，明明满脸写着不愿意让他走，可是嘴里还是坚强的告诉他，你安心的去做你的事情，我不会让你担心。 这让李邑心里疼的厉害，好像自从洛玉跟了自己，她总是时时刻刻的处在担惊受怕之中。 明明在这个最危急的时候，她最需要陪伴，他应该留下来，守在她的身边。 可是不行，这里太多的人需要他挺身而出，为他们负责。 自己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自己的妻子洛玉。 李邑把洛玉抱在怀中片刻，他能感觉洛玉的眼泪落在了他的肩头。 可是李邑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沉默的在洛玉额头留下了一个炽热的吻。然后起身走了出去，连头也没回。 李邑走后，洛玉深吸一口气。用手把脸上的泪水抹干净。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自己身为庄子上的女主人总要做些什么。 梅香进来替洛玉穿了衣服，外面的情况，金宝在外面等待李邑的时候告诉过她一些。 所以，在伺候洛玉的时候，她便同洛玉简短的说了一下。 门外来了一伙人，带着武器。粗摸估计有二十来人。伸手敏捷，看着都像练家子。 本来他们准备趁着夜色，偷袭庄子，打大家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其中一人不小心踩到了门外的陷阱，被里面埋藏的竹枝刺伤了腿，这才叫出声，让庄子里的人察觉。 庄子里的人反应也很快，李府里的护院全都身上背有弓箭。他们趴在墙头，背后的箭上都听李邑的吩咐都缠上了吸满了油的布条，一点上火，一支支燃着熊熊烈火的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外面来的贼人飞扑而去。 来的贼人没想过自己会露馅，只以为贵人交代刺杀的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却没想到庄子里的人都训练有素且早有准备。 就算被他们有所察觉，现在大雪封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们除了坐以待毙也没有什么办法。 可是，现实却给了那些贼人重重一击。 早就埋好的陷阱出乎意料不说，划破夜空的一支支烈焰之箭也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一时间掉进陷阱的和中箭的人就占了来的人里的一半。 领头的贼首咬着牙拔掉了肩头的箭。他的整个袖子中箭的时候已经被烧的破破烂烂。不是就地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也不是那么容易扑灭。 李邑让他吃了大亏，上面的人交代，别杀了他留着活口。可没说过不能缺胳膊少腿。 吃的亏总要在他身上讨出来。 后院的洛玉也没有闲着。知道庄子这边占了上风，她也悄悄的松了口气。 洛玉带着梅香在各处奔走，让女人们带着孩子都躲进地窖。安慰着吓得大哭的孩子。 虽然铜宝早就把情况说了，且自家的男人则提前交代过。可毕竟是女子又带着孩子，外面都是拿着刀的恶人，说不怕却是假的。 整个庄子里哭闹声响起一片。 第186章 应对 洛玉的回答让李邑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坐在了洛玉的身旁。 小姑娘明明怕的身上发着抖，明明满脸写着不愿意让他走，可是嘴里还是坚强的告诉他，你安心的去做你的事情，我不会让你担心。 这让李邑心里疼的厉害，好像自从洛玉跟了自己，她总是时时刻刻的处在担惊受怕之中。 明明在这个最危急的时候，她最需要陪伴，他应该留下来，守在她的身边。 可是不行，这里太多的人需要他挺身而出，为他们负责。 自己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自己的妻子洛玉。 李邑把洛玉抱在怀中片刻，他能感觉洛玉的眼泪落在了他的肩头。 可是李邑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沉默的在洛玉额头留下了一个炽热的吻。然后起身走了出去，连头也没回。 李邑走后，洛玉深吸一口气。用手把脸上的泪水抹干净。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自己身为庄子上的女主人总要做些什么。 梅香进来替洛玉穿了衣服，外面的情况，金宝在外面等待李邑的时候告诉过她一些。 所以，在伺候洛玉的时候，她便同洛玉简短的说了一下。 门外来了一伙人，带着武器。粗摸估计有二十来人。伸手敏捷，看着都像练家子。 本来他们准备趁着夜色，偷袭庄子，打大家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其中一人不小心踩到了门外的陷阱，被里面埋藏的竹枝刺伤了腿，这才叫出声，让庄子里的人察觉。 庄子里的人反应也很快，李府里的护院全都身上背有弓箭。他们趴在墙头，背后的箭上都听李邑的吩咐都缠上了吸满了油的布条，一点上火，一支支燃着熊熊烈火的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外面来的贼人飞扑而去。 来的贼人没想过自己会露馅，只以为贵人交代刺杀的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却没想到庄子里的人都训练有素且早有准备。 就算被他们有所察觉，现在大雪封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们除了坐以待毙也没有什么办法。 可是，现实却给了那些贼人重重一击。 早就埋好的陷阱出乎意料不说，划破夜空的一支支烈焰之箭也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一时间掉进陷阱的和中箭的人就占了来的人里的一半。 领头的贼首咬着牙拔掉了肩头的箭。他的整个袖子中箭的时候已经被烧的破破烂烂。不是就地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也不是那么容易扑灭。 李邑让他吃了大亏，上面的人交代，别杀了他留着活口。可没说过不能缺胳膊少腿。 吃的亏总要在他身上讨出来。 后院的洛玉也没有闲着。知道庄子这边占了上风，她也悄悄的松了口气。 洛玉带着梅香在各处奔走，让女人们带着孩子都躲进地窖。安慰着吓得大哭的孩子。 虽然铜宝早就把情况说了，且自家的男人则提前交代过。可毕竟是女子又带着孩子，外面都是拿着刀的恶人，说不怕却是假的。 整个庄子里哭闹声响起一片。 第187章 决定 后院的哭声传了出来。 金宝担心的朝后看了一眼，他想了想朝李邑抱拳道“大爷，您去看看大奶奶，这里有我守着就行。” “不用了”李邑眉头紧锁。他莫名的想到了出门的时候洛玉看他的眼神。 果敢而决绝。自己理应信任于她。 门外贼人的惨叫和怒骂不绝于耳。 李邑也攀上了墙头。 身边护着他的人都拿着刀剑，严阵以待。 寒风呼啸，众人皆心跳如鼓擂。口鼻呼出的热气袅袅的消散在夜色里。 “敢问来的是哪路英雄好汉？”在一片喊杀声中，李邑的声音清晰而响亮。 “大爷”铜宝想出声阻止。李邑抬起手阻止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英雄不问来路，我今日来就是想向少东家讨一样东西”贼首也挥手示意手下的人先不要轻举妄动。 “你这是讨吗？明明就是抢！”金宝不屑的吐了口唾沫。 听了这话贼首也没有生气，他仰头哈哈大笑了几声，停下来的时候眼神冷酷凶相毕露“小爷我干的就是这个行当，说一声讨是给你脸面。就算是抢你能耐我何？” 金宝气愤的还想再说话，被李邑拦了下来。“不必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还是少东家明事理。” 李邑没有和他多做纠缠，他冷冷的看着洋洋得意的贼首郎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直说即可！” “我想要的也没什么，十万两。钱到手上，咱就马上离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贼首把刀靠在自己的肩头，环顾了一下四周，高声喝道“兄弟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老大说的是！”贼人满声附和，全都不怀好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跟着李邑的人全都气得脸色铁青，这哪是愿意和谈的样子。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无妄之灾也是他们带来的。 金宝直接气笑了。这次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他发现和无耻的人说什么对方也不会在乎。 十万两，这哪是求财，是要自己的命。 李邑掌下用力，指尖发白。正在胶着之际，何护院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他看似在对李邑说话，实则声音在场的人都能听见“大爷，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家早就手痒痒了，正愁一身看家本领没处施展。弟兄们也都是刀山箭雨里走过来的，不敢夸海口，收拾几只臭虫烂虾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凭大爷差遣！”整齐划一的声音震得李邑眼眶发红。 熊熊燃烧的火把可以照亮每个人的脸庞。 他们有的相貌稚嫩才及弱冠，有的相貌刚毅家中已经娶妻。有的头发渐白，家中有女刚刚及笄。 相貌不同，衣着不同，年龄不同，可他们的眼神却完全相同。 拼了性命也要保护身后的妻女和李邑。 他们的眼神那样明亮，李邑只觉心胸滚烫，一股强烈的感情自心底而生。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李邑的决定，连那些贼人们都收起了恶意的笑容。他们心生警惕的拿起了手中的兵器，渐渐向站在中间的贼首靠拢。 第187章 决定 后院的哭声传了出来。 金宝担心的朝后看了一眼，他想了想朝李邑抱拳道“大爷，您去看看大奶奶，这里有我守着就行。” “不用了”李邑眉头紧锁。他莫名的想到了出门的时候洛玉看他的眼神。 果敢而决绝。自己理应信任于她。 门外贼人的惨叫和怒骂不绝于耳。 李邑也攀上了墙头。 身边护着他的人都拿着刀剑，严阵以待。 寒风呼啸，众人皆心跳如鼓擂。口鼻呼出的热气袅袅的消散在夜色里。 “敢问来的是哪路英雄好汉？”在一片喊杀声中，李邑的声音清晰而响亮。 “大爷”铜宝想出声阻止。李邑抬起手阻止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英雄不问来路，我今日来就是想向少东家讨一样东西”贼首也挥手示意手下的人先不要轻举妄动。 “你这是讨吗？明明就是抢！”金宝不屑的吐了口唾沫。 听了这话贼首也没有生气，他仰头哈哈大笑了几声，停下来的时候眼神冷酷凶相毕露“小爷我干的就是这个行当，说一声讨是给你脸面。就算是抢你能耐我何？” 金宝气愤的还想再说话，被李邑拦了下来。“不必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还是少东家明事理。” 李邑没有和他多做纠缠，他冷冷的看着洋洋得意的贼首郎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直说即可！” “我想要的也没什么，十万两。钱到手上，咱就马上离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贼首把刀靠在自己的肩头，环顾了一下四周，高声喝道“兄弟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老大说的是！”贼人满声附和，全都不怀好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跟着李邑的人全都气得脸色铁青，这哪是愿意和谈的样子。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无妄之灾也是他们带来的。 金宝直接气笑了。这次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他发现和无耻的人说什么对方也不会在乎。 十万两，这哪是求财，是要自己的命。 李邑掌下用力，指尖发白。正在胶着之际，何护院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他看似在对李邑说话，实则声音在场的人都能听见“大爷，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家早就手痒痒了，正愁一身看家本领没处施展。弟兄们也都是刀山箭雨里走过来的，不敢夸海口，收拾几只臭虫烂虾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凭大爷差遣！”整齐划一的声音震得李邑眼眶发红。 熊熊燃烧的火把可以照亮每个人的脸庞。 他们有的相貌稚嫩才及弱冠，有的相貌刚毅家中已经娶妻。有的头发渐白，家中有女刚刚及笄。 相貌不同，衣着不同，年龄不同，可他们的眼神却完全相同。 拼了性命也要保护身后的妻女和李邑。 他们的眼神那样明亮，李邑只觉心胸滚烫，一股强烈的感情自心底而生。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李邑的决定，连那些贼人们都收起了恶意的笑容。他们心生警惕的拿起了手中的兵器，渐渐向站在中间的贼首靠拢。 第189章 虚惊 眼看着那道剑光就要落下“大奶奶”梅香的声音几乎破了音。她被洛玉推倒在地，只看见那道黑影挡住了洛玉的匕首，接着他手中的利器就要刺中洛玉。 梅香几乎条件反射性的叫了洛玉一声，她的腿已经软成了面条站都站不起来。 眼看着洛玉就要丧命，那个黑影却轻轻的咦了一声，然后剑锋偏了一下，砍在了墙面上。 “几日没见，李夫人倒给本王送了这样一份大礼。”熟悉的声音，带着调侃和不羁。 洛玉一下子认出了来人，竟然是墨言昭。这大大的出乎了洛玉的意料。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洛玉，难得的愣了一下，对于墨言昭的问话，没有回答。 可能是听见地窖里的动静，马上又进来了两个人。他们手中带着火把，昏暗的地窖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站在那里锦衣华服的不是墨言昭又是谁。 梅香见过墨言昭，她连忙跪了下来。其他人虽没见过墨言昭的面容，但也知道王爷是个顶尊贵的人物，全都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 墨言昭却不喜欢在这个狭窄的地方说话。他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把剑入鞘，转身便往外走“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梅香白着脸把洛玉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见她梅受什么伤才把心放进肚子里。 她捡起地上的匕首擦干净递给了洛玉，声音低低的，却语气认真带着郑重“大奶奶下次再不可推开奴婢了，您若出什么事，奴婢也绝不独活。” “知道了”洛玉笑了一下，她拍了拍梅香衣衫上的灰尘“没有下次了，咱们还有好多好日子要过” “嗯！”梅香用力的点了下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听了洛玉的话却扬起了大大的笑脸。 洛玉在梅香的搀扶下走出来，才发觉已经破晓。自己竟然在地窖中呆了一整晚。 庄子里还和原先一样，没有遭受到任何的破坏。 这就是代表李邑守住了前门。 墨言昭的到来，也就预示着那些贼寇已经被抓住。 洛玉放下了一直提着的一颗心。 陆陆续续的有人从地窖中走出来。洛玉甚至从另一个地窖出口看见了抱着小豆子的许杏儿。 胖乎乎的小孩儿正窝在许杏儿的怀中睡的香甜。 许杏儿除了头发比较乱，一切都好。 她抱着小豆子想过来找洛玉，洛玉却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把孩子抱回去，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许杏儿有些不好意思的冲洛玉行了个礼，便抱着小豆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李夫人还是一样心善。”几步远的墨言昭不知看了多久，他冲洛玉抬了抬下巴“那个小傻子是李邑抱回来的？他倒是喜欢替别人养孩子” 这话在洛玉耳中听得刺耳，若不是对方是王爷，且三番两次救了自己。高低洛玉也得挣两句不可。 可是现在不行。 洛玉只能朝墨言昭行了个礼，语气十分坦然“夫君只是心善，王爷严重了。” “俗话都说好人有好报，本王以前不信，现在却信了。如果不是有神仙保佑让那支剑偏了两分，恐怕今日我也救不下李邑了” “王爷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李夫人想的那个意思。” 第189章 虚惊 眼看着那道剑光就要落下“大奶奶”梅香的声音几乎破了音。她被洛玉推倒在地，只看见那道黑影挡住了洛玉的匕首，接着他手中的利器就要刺中洛玉。 梅香几乎条件反射性的叫了洛玉一声，她的腿已经软成了面条站都站不起来。 眼看着洛玉就要丧命，那个黑影却轻轻的咦了一声，然后剑锋偏了一下，砍在了墙面上。 “几日没见，李夫人倒给本王送了这样一份大礼。”熟悉的声音，带着调侃和不羁。 洛玉一下子认出了来人，竟然是墨言昭。这大大的出乎了洛玉的意料。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洛玉，难得的愣了一下，对于墨言昭的问话，没有回答。 可能是听见地窖里的动静，马上又进来了两个人。他们手中带着火把，昏暗的地窖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站在那里锦衣华服的不是墨言昭又是谁。 梅香见过墨言昭，她连忙跪了下来。其他人虽没见过墨言昭的面容，但也知道王爷是个顶尊贵的人物，全都呼啦啦的跪倒了一片。 墨言昭却不喜欢在这个狭窄的地方说话。他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把剑入鞘，转身便往外走“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梅香白着脸把洛玉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见她梅受什么伤才把心放进肚子里。 她捡起地上的匕首擦干净递给了洛玉，声音低低的，却语气认真带着郑重“大奶奶下次再不可推开奴婢了，您若出什么事，奴婢也绝不独活。” “知道了”洛玉笑了一下，她拍了拍梅香衣衫上的灰尘“没有下次了，咱们还有好多好日子要过” “嗯！”梅香用力的点了下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听了洛玉的话却扬起了大大的笑脸。 洛玉在梅香的搀扶下走出来，才发觉已经破晓。自己竟然在地窖中呆了一整晚。 庄子里还和原先一样，没有遭受到任何的破坏。 这就是代表李邑守住了前门。 墨言昭的到来，也就预示着那些贼寇已经被抓住。 洛玉放下了一直提着的一颗心。 陆陆续续的有人从地窖中走出来。洛玉甚至从另一个地窖出口看见了抱着小豆子的许杏儿。 胖乎乎的小孩儿正窝在许杏儿的怀中睡的香甜。 许杏儿除了头发比较乱，一切都好。 她抱着小豆子想过来找洛玉，洛玉却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把孩子抱回去，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许杏儿有些不好意思的冲洛玉行了个礼，便抱着小豆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李夫人还是一样心善。”几步远的墨言昭不知看了多久，他冲洛玉抬了抬下巴“那个小傻子是李邑抱回来的？他倒是喜欢替别人养孩子” 这话在洛玉耳中听得刺耳，若不是对方是王爷，且三番两次救了自己。高低洛玉也得挣两句不可。 可是现在不行。 洛玉只能朝墨言昭行了个礼，语气十分坦然“夫君只是心善，王爷严重了。” “俗话都说好人有好报，本王以前不信，现在却信了。如果不是有神仙保佑让那支剑偏了两分，恐怕今日我也救不下李邑了” “王爷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李夫人想的那个意思。” 第190章 中箭 墨言昭的话让洛玉心神大乱。 她紧紧的扶着梅香的手臂，勉强没让自己当众失态。 “放心，本王来了，他死不了。”墨言昭低咳了一声，小梁子赶紧拿了大氅给他披上。黑色的皮毛把墨言昭衬的越发身姿如玉丰神俊朗。整理好衣服的小梁子无可奈何的冲墨言昭讨饶“哎哟，我的爷，您自个爱惜一下自个的身体成不成。您要有个什么好歹，奴才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放心，死不了。” 这话小梁子不敢接，他嘀咕了两声退下了。 “王爷有伤在身？”洛玉这才注意到，墨言昭的脸色十分苍白，连嘴唇都像失了血色。 “无碍，旧疾。”见洛玉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墨言昭又感觉有些好笑“怎么，怕本王死在你府上？” 有心说笑，那就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墨言昭一贯没心没肺没个正形，洛玉无意和他纠缠。 “王爷保重，民女告退。” 洛玉面无表情的冲墨言昭行了礼，和梅香一起朝李邑的院子去了。 一路畅行无阻，庄子里多了不少墨言昭的人。他们看见洛玉和梅香目不斜视，按着佩剑和她们擦身而过。 金宝正满脸焦急的在门口转来转去，见到洛玉和梅香的身影连忙迎了上来。 他的衣服破败，袖口还沾着殷红的血迹。 还未等洛玉说话，自己就先跪下来了。“大奶奶对不起，我没有好好的保护大爷。您罚我，骂我。” “先起来说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梅香把金宝扶起来，洛玉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里面情况不明，金宝既守在门外，李邑的身边应该还有别人才是。 而那个人当是能救李邑的性命。 洛玉想起了墨言昭说的话，里面的人莫非是墨言昭带来的？ 梅香把帕子递给了金宝，让他擦掉泪水和脸上的泥。 冲洛玉磕了头，金宝已经渐渐的冷静下来。他有些愧疚的把李邑受伤的经过告诉了洛玉。 本来李邑在众人的保护下是不会受伤的，两方人马打起来，场面混乱不堪。那贼人狡黠，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少东家既然不从，那把夫人赔给我等也一样。可惜夫人的花容月貌，这就把人带走了。” 这句话让李邑乱了心神，一个没注意胸口中了一箭。 李邑受伤，金宝和庄子上的人也受了影响，渐渐处了下风。正在危急关头，好在英王及时带人赶到，才扭转了局势。 连救治李邑的大夫也是英王带来的。 说起这些，金宝还有些后怕。洛玉又问了庄子上是否有人伤亡，金宝一一答了。除了一人重伤不治，其余几人皆是轻伤，养上一个月便就好了。 洛玉沉默半晌没说话，最后才吩咐道“把人好生安葬，送五百两给亡者的家眷。” “是”金宝眨了下眼睛，逼退眼中的湿意，低低应了。 “那些贼人呢？” “被王爷的人带走了。” 洛玉点了点头，洛在墨言昭的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 也算是为李邑报了仇。 第190章 中箭 墨言昭的话让洛玉心神大乱。 她紧紧的扶着梅香的手臂，勉强没让自己当众失态。 “放心，本王来了，他死不了。”墨言昭低咳了一声，小梁子赶紧拿了大氅给他披上。黑色的皮毛把墨言昭衬的越发身姿如玉丰神俊朗。整理好衣服的小梁子无可奈何的冲墨言昭讨饶“哎哟，我的爷，您自个爱惜一下自个的身体成不成。您要有个什么好歹，奴才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放心，死不了。” 这话小梁子不敢接，他嘀咕了两声退下了。 “王爷有伤在身？”洛玉这才注意到，墨言昭的脸色十分苍白，连嘴唇都像失了血色。 “无碍，旧疾。”见洛玉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墨言昭又感觉有些好笑“怎么，怕本王死在你府上？” 有心说笑，那就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墨言昭一贯没心没肺没个正形，洛玉无意和他纠缠。 “王爷保重，民女告退。” 洛玉面无表情的冲墨言昭行了礼，和梅香一起朝李邑的院子去了。 一路畅行无阻，庄子里多了不少墨言昭的人。他们看见洛玉和梅香目不斜视，按着佩剑和她们擦身而过。 金宝正满脸焦急的在门口转来转去，见到洛玉和梅香的身影连忙迎了上来。 他的衣服破败，袖口还沾着殷红的血迹。 还未等洛玉说话，自己就先跪下来了。“大奶奶对不起，我没有好好的保护大爷。您罚我，骂我。” “先起来说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梅香把金宝扶起来，洛玉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里面情况不明，金宝既守在门外，李邑的身边应该还有别人才是。 而那个人当是能救李邑的性命。 洛玉想起了墨言昭说的话，里面的人莫非是墨言昭带来的？ 梅香把帕子递给了金宝，让他擦掉泪水和脸上的泥。 冲洛玉磕了头，金宝已经渐渐的冷静下来。他有些愧疚的把李邑受伤的经过告诉了洛玉。 本来李邑在众人的保护下是不会受伤的，两方人马打起来，场面混乱不堪。那贼人狡黠，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少东家既然不从，那把夫人赔给我等也一样。可惜夫人的花容月貌，这就把人带走了。” 这句话让李邑乱了心神，一个没注意胸口中了一箭。 李邑受伤，金宝和庄子上的人也受了影响，渐渐处了下风。正在危急关头，好在英王及时带人赶到，才扭转了局势。 连救治李邑的大夫也是英王带来的。 说起这些，金宝还有些后怕。洛玉又问了庄子上是否有人伤亡，金宝一一答了。除了一人重伤不治，其余几人皆是轻伤，养上一个月便就好了。 洛玉沉默半晌没说话，最后才吩咐道“把人好生安葬，送五百两给亡者的家眷。” “是”金宝眨了下眼睛，逼退眼中的湿意，低低应了。 “那些贼人呢？” “被王爷的人带走了。” 洛玉点了点头，洛在墨言昭的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 也算是为李邑报了仇。 第192章 梦境 “如果你今日出事，你说我回来是为了什么？还不如就留在那片雪地里，至少那个时候你还活着。” “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洛玉佝偻着腰，把额头紧紧的贴在李邑的手背，终于痛哭出声。 守在门外的梅香听着门里的动静也红了眼眶。 金宝往梅香身边走了两步，他伸出手，想安慰一下这个姑娘，却在几次三番的试探之后，又悄悄的收回了手。 都是因为自己的不作为，才让大爷身陷险境。大奶奶和梅香的痛苦也是因为他造成的，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安慰别人？ 如果当时那支箭射来，自己能替大爷挡了就好了。 如果自己动作再快一点…… 金宝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一只软绵的手轻轻握住了他不住颤抖的那只手。 梅香没有说话，似乎伸手牵着别人的不是她。 金宝却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手上传递的温热渐渐驱散了他体内的寒意。 他回过手，把梅香的手包在手心。两个人明明没有说话，却懂了对方的意思。 李邑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片大雾，李邑在那片大雾里走了很久很久。 他试着呼喊金宝和洛玉，却始终没有一人应声。 正在他着急的时候，却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是洛玉！是他小妻子的声音！ 李邑慌了，他开始在大雾里狂奔，可始终找不到出路。洛玉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也一声比一声清晰。 李邑认准了方向，刚跑了两步却被一块巨大的玻璃挡住了去路。 这块玻璃很坚硬，李邑用尽了力气怎么也砸不破。可是他没有放弃，一拳接一拳打在玻璃上，即使手被砸出了血也毫不在意。 眼看着玻璃快要砸破的时候，洛玉的声音却一下子消失了。 李邑有些彷徨，他环顾四周，高声呼唤洛玉的名字。终于在声音嘶哑之后得到了回应“李邑，你走，你走，我不想见你！”洛玉的声音很虚弱，及即使见不到她的样子，李邑也知道，此时的洛玉很痛苦。 “玉儿！你在哪？”雾气弥漫，李邑努力的观察四周，除了一片灰白，还是什么都没看见。 “你走……回去……别逼我恨你……”洛玉的声音越发焦急，甚至带了些凶狠的威胁。 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小姑娘这样害怕。李邑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转身大踏步的往玻璃那里走。 整个玻璃已经布满细密的裂痕，如蛛网蔓延开来。李邑没有犹豫，他敛下眉目，用尽浑身力气朝玻璃砸了重重一拳。 “哗啦”一声，阻拦他许久的玻璃终于破裂，它的碎片向四周飞溅开来，李邑没有躲，他一脚踩进了眼前的光亮里。 强烈的光线让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待稍稍适应，眼前的一幕却让李邑目眦欲裂。 洛玉，他最心疼的姑娘，此时却无力的倒在血泊中，她腹部高高鼓起下身的裙子已经被鲜血染透。 她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手指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裙子，如若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李邑几乎已经以为洛玉已经死了。 第192章 梦境 “如果你今日出事，你说我回来是为了什么？还不如就留在那片雪地里，至少那个时候你还活着。” “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洛玉佝偻着腰，把额头紧紧的贴在李邑的手背，终于痛哭出声。 守在门外的梅香听着门里的动静也红了眼眶。 金宝往梅香身边走了两步，他伸出手，想安慰一下这个姑娘，却在几次三番的试探之后，又悄悄的收回了手。 都是因为自己的不作为，才让大爷身陷险境。大奶奶和梅香的痛苦也是因为他造成的，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安慰别人？ 如果当时那支箭射来，自己能替大爷挡了就好了。 如果自己动作再快一点…… 金宝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一只软绵的手轻轻握住了他不住颤抖的那只手。 梅香没有说话，似乎伸手牵着别人的不是她。 金宝却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手上传递的温热渐渐驱散了他体内的寒意。 他回过手，把梅香的手包在手心。两个人明明没有说话，却懂了对方的意思。 李邑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片大雾，李邑在那片大雾里走了很久很久。 他试着呼喊金宝和洛玉，却始终没有一人应声。 正在他着急的时候，却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是洛玉！是他小妻子的声音！ 李邑慌了，他开始在大雾里狂奔，可始终找不到出路。洛玉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也一声比一声清晰。 李邑认准了方向，刚跑了两步却被一块巨大的玻璃挡住了去路。 这块玻璃很坚硬，李邑用尽了力气怎么也砸不破。可是他没有放弃，一拳接一拳打在玻璃上，即使手被砸出了血也毫不在意。 眼看着玻璃快要砸破的时候，洛玉的声音却一下子消失了。 李邑有些彷徨，他环顾四周，高声呼唤洛玉的名字。终于在声音嘶哑之后得到了回应“李邑，你走，你走，我不想见你！”洛玉的声音很虚弱，及即使见不到她的样子，李邑也知道，此时的洛玉很痛苦。 “玉儿！你在哪？”雾气弥漫，李邑努力的观察四周，除了一片灰白，还是什么都没看见。 “你走……回去……别逼我恨你……”洛玉的声音越发焦急，甚至带了些凶狠的威胁。 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小姑娘这样害怕。李邑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转身大踏步的往玻璃那里走。 整个玻璃已经布满细密的裂痕，如蛛网蔓延开来。李邑没有犹豫，他敛下眉目，用尽浑身力气朝玻璃砸了重重一拳。 “哗啦”一声，阻拦他许久的玻璃终于破裂，它的碎片向四周飞溅开来，李邑没有躲，他一脚踩进了眼前的光亮里。 强烈的光线让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待稍稍适应，眼前的一幕却让李邑目眦欲裂。 洛玉，他最心疼的姑娘，此时却无力的倒在血泊中，她腹部高高鼓起下身的裙子已经被鲜血染透。 她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手指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裙子，如若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李邑几乎已经以为洛玉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