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女她千娇百媚》 第1章 停轿 第1章停轿 燕京十里长街上,一队裹着红装的的脚夫们,正抬着花轿和几十个绑着红绸花的箱笼,跟着几个吹吹打打的乐师一路往城东的方向行去。 “嘭!” 锣鼓声一震,轿中的人儿猛地睁开眼,入目的是鸾凤朝天的大红喜帕,隔着轿帘隐约有街边看热闹的行人各种闲言碎语。 “这是哪家小姐出嫁?送亲的倒是挺阵仗的,怎么排头的都没有夫家人迎亲?” “定是信国公夫人给她家嫡长女撑场面,可惜面上再好看,丢在地上的脸也捡不起来了……” “那宋家也属实过了,人家骄矜的小姐也是为了救他们那独苗儿才匆匆嫁过去冲喜的,如今竟然连个迎亲的人也不来。” “谁让江家这嫡长女自己骨头轻,被个病秧子给迷得五迷三道的……” 混沌的脑子一阵阵眩晕,江云暮下意识扶额,触手的却是一顶沉重且冰冷的凤冠。 她猛地一愣,凤冠? “脚下都利索点,你们等得起,宋家姑爷等得起吗?都快点,别误了小姐的吉时!”隔着一层红色轿帘,苏嬷嬷尖细的嗓子自外面传出,转而又靠近些许,“小姐,您莫要着急,老奴已经催着轿夫快些了,定不会耽误了小姐的大事。” 似曾相识的话语让江云暮猛地回神,心念电转之间,她已然明白了当下的情形,双眼亮意惊人,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喜帕。 谁能想到,一朝惨死,竟是让她重生回了出嫁当日! 前世宋家突临大祸,满门只剩下宋辞言一人,却也因此事突发重病,有游方道士批字断言,须得丁未年出生的女子进门冲喜,她当时心悦宋辞言,立马带着十里红妆满心欢喜地嫁进了宋家,为他遍寻名医,又一步一步送他上青云,成了当朝不二的权臣。 她原以为,曾经那段灰暗且艰苦的年月,除了不堪回首的汲汲营营,也当让宋辞言对自己有了些许情意,可谁知,新帝登基不久,宋辞言一封亲笔所书的休书便送到了她的手中。 百般挽回无果后,她伤心欲绝地回了信国公府,谁想,一道圣旨下来,江家满门忠烈,竟然用性命换来为他人做了嫁衣! 而当初那封要了江家满门性命的奏折,竟是出自宋辞言之手! 好在上天待她不薄,让她得以重生,这一世,她必定守住江家满门,让不忠不义之人下地狱! “大小姐,过了前面那座桥,再转个弯就到姑爷家了。”苏嬷嬷听见喜轿中的动静,又凑近低低说了一声,恭维的声音里藏着一抹急切。 姑爷? 去他劳什子的姑爷,她都还没嫁到宋家,这么快就改口了? “停轿!” 江云暮把喜帕一扔,伸手扯开了轿帘。 脚夫们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步子一滞,踉跄着停了下来。 “哟!我的大小姐,这可不是你使性子的时候……”苏嬷嬷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捡了喜轿里的盖头要给江云暮盖上,口中急急劝道,“大小姐可是心急了?已经让人紧赶慢赶了,不急这一时半刻,这出嫁半路下轿可不吉利,您再忍忍?” 第2章 借宝马一用 第2章借宝马一用 江云暮抬起头,从苏嬷嬷急切的神色中看到了淡淡的鄙夷,只消转一转脑子,便能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说,停轿!我不嫁了!” 眼看着脚夫们收了苏嬷嬷的眼风,又要启程,江云暮蹙了蹙眉,抬脚狠狠蹬在轿子两侧,生生逼停了轿子。 不待轿子停稳,便一步跨出了轿门。 苏嬷嬷吓得脸上血色尽褪,着急忙慌地上前扶了人就要往轿子里塞,“哎哟,我的大小姐!外头这么多人,您、您不成,您这可是要毁了……” “嘶——” 一声马嘶传来,众人抬首看去,长街尽头,是一列铁甲军士踏着整肃的步伐快速穿过长街,为首的将帅身披血红披风,一身黑甲衬得棱角分明的下颚凌厉如刀削,只是端看那如墨的眉目,竟是分外年轻俊美。 江云暮转过身,看着那马上的少年将军怔怔出神,前世的此情此景竟猛地跃至心头。 上一世,她似乎正坐在花轿里,正撞上顾青湛出征,殷红夺目的送亲冲喜和玄色冷漠的军队出行,在长街的桥头相遇。 当时她还偷偷掀了轿帘看了一眼,心中也曾感慨,若不是遇到了宋辞言,自己现在嫁的会不会也是这般惊才绝艳的少年神将。 她嫁进宋家没两年,边疆便传来了他战死沙场的消息,当时自己还曾唏嘘不已,只是当时的她也已然离死期不远。 一旁的苏嬷嬷见到出征队伍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急忙拉着江云暮道:“大小姐快别闹了!出征的军队从前面过来了,我们赶紧过桥去,免得挡了他们的去路啊!” 苏嬷嬷的声音拉回了江云暮的思绪,她收回视线,转过身冷眼看着苏嬷嬷,“我原以为宋家好歹也是曾经的名门望族,不惜低嫁过去给宋家冲喜,谁能想到大婚当日,宋家竟然连一个上门迎亲的人都没有!既然他宋辞言这般无情,那我堂堂信国公府嫡长女,又怎能忍受这样的屈辱!打道回府!” 顾青湛早已勒停了马等待桥上的送亲队伍让行,剑眉微挑,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桥上那一袭如火红衣勾勒着纤长曼妙的腰身,只一眼,便知那人是何等的天姿国色。 只是传言中痴缠着宋家公子的女子,似乎和传闻中不太相同。 他骑马静立在桥下,却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苏嬷嬷见出征的队伍停了下来,情急之下忙道:“柳儿,翠儿,还不快将大小姐带上花轿!” 说完,她又转头朝着江云暮苦口婆心地劝道:“大小姐,如今宋家公子危在旦夕,只有您能救他啊!这门亲事是您当初求来的,若是现在悔婚,您让国公府的脸面何存呐!” 江云暮勾唇冷笑,苏嬷嬷这般着急,只怕是担心自己当真不嫁,无法与背后的主子交代? “嘶!” 战马耐不住等,原地踱着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顾青湛一扯缰绳,皱着眉低斥一声。 江云暮似有所感,突然抬起头,正和垂眸的顾青湛对上视线。 她一身嫁衣如火,隔着窄桥从大红喜气的送亲长队这头,望向那头深沉肃穆的军队,目光锁在那一身玄甲的将军身上。 江云暮似笑非笑一抬眉,扬声道:“顾将军,可否借你宝马一用?” 第3章 回府! 第3章回府! 苏嬷嬷骇的面白如纸,她如何不晓得这赤色宝马上端坐的是何等人物? 父亲是疆场里挣出功名的英国公,母亲是圣上亲封的惠仪郡主,外祖母更是当年勤王举事,辅佐先帝登基的端阳长公主,而他自己更是七岁上战场,十二正功名,年仅十五已能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端的是少年英杰,天之骄子! 苏嬷嬷慌得朝着江云暮的背影大喊:“大小姐!你快回来!” 江云暮抬着头,直直地盯着顾青湛:“我着急回府,听闻您的坐骑日行千里,借您宝马一用,改日定当奉还!” 顾青湛眉头微挑,定定地瞧着江云暮黝黑清亮的眸子,半晌突然抬头,朝着右侧副将朗声道:“游景,换马!” 只听见“咻——”地一声,副将下马,顾青湛一脚踩上脚踏,翻身而上。 江云暮莞尔一笑,几步跨上马背,捏住缰绳控住马,方才转头看向顾青湛,她微微一顿,突然从袖中摸出出门前母亲塞给她的,象征着平安喜乐的红苹果,捏在手中颠了颠,突然掷向顾青湛。 “改日登门拜谢!” 看着怀中飞过来的苹果,顾青湛一头黑线,再抬头看去江云暮已然架着马车,奔驰而去。 众人都在看这场闹剧该如何收场,苏嬷嬷一挥手里的帕子:“回府!” 江国公府。 看门的小厮老远就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衣服,骑着马朝这边奔来的人影。 待离近了仔细一瞧,这不是今日出嫁的大小姐吗!怎的一个人骑着马回来了! 江云暮将马停在国公府门前,小厮见了立马迎了上去:“大小姐,今日不是您大喜的日子吗?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她把马缰递给小厮,朝他吩咐道:“予安,把马牵到马厩去,好生照看着。” 予安还想再问些什么,想了想又将话咽了回去,少说话多做事,这是江云暮曾经教他的。 接过马缰,予安进门后吩咐其他丫鬟,将大小姐回府的事情,告诉老爷和夫人,自己则按照江云暮的吩咐,将马牵进了马厩。 “你说什么?!” 江鸣一掌拍在桌上,勃然大怒。 大厅里一片静寂,原本在此等候喜讯的众人,脸上都漏出了震惊的表情。 当初江云暮哭着喊着要嫁给宋辞言冲喜,江鸣和江夫人说什么都不肯,最后她以死相逼,父母二人才松口。 结果大婚当天,竟然自己又跑了回来!这是多么戏剧性的一幕! 见江鸣如此生气,江夫人伸出手顺了顺他的背:“老爷,你且先消消气,不如我们先出去看看,万一云儿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一定。” 三房柳氏也在一旁劝说道:“是啊大哥,云儿这丫头自幼懂事听话,,她定然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罢了罢了。”江鸣摆摆手,轻叹一口气,“出去看看再说。” 众人都跟在江鸣身后,走往国公府大门,只有江宁月一人,转身去了临西院。 第4章 还是会这样做 第4章还是会这样做 自予安进门后,江云暮便在国公府门口长跪不起,见江家众人出来,她身板打得更直了。 江鸣一跨出门槛,江云暮便向他行了跪拜礼,“不孝女江云暮,见过父亲母亲。” 见她跪在地上,江夫人眼眶立马就红了起来,想上前将她扶起来,“云儿,你这是做什么?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快起来再说。” “母亲。”江云暮摇摇头,眼眶也红了大片,“都是云儿的错,是云儿自己半路上心生悔意,不该害国公府这般丢了面子。” 江鸣沉着脸看着她,厉声道:“当初说要嫁的是你,如今说不嫁的还是你!婚姻大事岂能由你如此任性!” 江云暮也是哭得梨花带雨,言语里都是悔意,“云儿知错了,云儿愿意受家规处置。” 自己亲生女儿哭的这般让人心疼,江鸣心里也是不好受的,但越是这样,他越要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不能过于放纵她。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江鸣伸出手指着她,怒喝道:“你哭着也要走完!” 国公府出了这样大的闹剧,自然也少不了那些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的人。 “这江家大小姐不是一心想要嫁给宋家少爷吗?怎么突然就悔婚了?” “谁知道呢,也许是突然就不想嫁了,也不一定。” “你说江国公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 江云暮又磕了一个响头:“父亲。” 江鸣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来人,上家法!” “老爷!”一听到“家法”两个字,江夫人连忙拦住了他,“老爷,云儿她还小,做事糊涂了些,你就看在她年幼无知,饶了她这一次!” 江鸣冷哼一声,“你护得了她一时,你护得了她一辈子吗!她就是被你给宠坏的!” “大舅舅。”一直未说话的江若沁突然出声,“您这话可说得不对了,您常年在外带兵打仗,姑母一手将大姐姐带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闻言,江鸣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早些年他常年征战沙场,一直没空好生管教江云暮,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有一份责任。 终是叹了口气,江鸣别过头去不再看江云暮。 “祖母,您走慢着些。” 江宁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回过头去,只见老夫人拄着拐杖,快步走向大门口。 江鸣立马过去扶住老夫人,“母亲,您怎么出来了?” 老夫人冷眼看着江鸣,“这么大个事,都不通知我,当真不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了!” “这点小事,儿子能处理。”江鸣把老夫人扶到正中央,“就不劳母亲费心了。” 跟在老夫人身旁的江宁月,轻声道:“祖母,您别气了,莫要气坏了身子。” 待众人都向老夫人问过好,江云暮才开口:“祖母。” “你还知道我是你祖母!”老夫人冷笑一声,呵斥道:“你可知道,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吗!” 江云暮背挺得笔直,语气坚定,“云儿知道,但如果给云儿重新选择的机会,云儿还是会这样做。” 第5章 上家法 第5章上家法 “你!” 老夫人气得发抖,半响没说出话来,末了冷哼一声,重重的拿拐杖杵了杵地。 江宁月上前两步,给老夫人行了个礼,装模作样的帮江云暮说话:“祖母,虽然姐姐半路悔婚不好,那宋家的情况您也知道,这次虽是丢了脸,但总好过以后姐姐吃苦一辈子。” 听到这句话,江鸣脸黑得更厉害了,“你们今天谁也别想替她说话!” 江夫人见状,担忧的看了江云暮一眼,想替她说话,转念又想到江鸣方才的话,怕自己说了他会更加生气,便将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众人都围在一旁,讨论着江家这场闹剧。 老夫人杵着拐杖缓缓转过身去,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我看你们非要闹到满城皆知才满意!” 说罢,老夫人便抬脚朝临西院走去,江宁月快步跟在老夫人身后,过去将她扶住。 江鸣转头看了江云暮一眼,一甩袖子,“来人,将大小姐带进祠堂!” 江家祠堂。 上方坐着江鸣和江夫人,下方一边坐着二房赵氏和四房顾氏,一边坐着三房柳氏和五房李氏。 而江云暮,跪在了祠堂的正下方。 祠堂内寂静无声,谁也不曾开口说话,最后还得是江云暮打破了这个局面。 “今日过错,云儿敢作敢当,还请父亲责罚。” 江鸣沉着脸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是喜是怒,“好一个敢作敢当,来人,上家法!” “老爷!”江夫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万万不可啊!云儿这身子怎么经得住!” 李氏也暗自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虽然她也想帮江云暮说话,但眼下这个情况,明哲保身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一旁的江若沁听到要江鸣上家法,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刚想上前帮江云暮说话,却被自己的母亲柳氏一把拉住了。 柳氏转头朝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气呼呼地退了回去。 江鸣从椅子上站起来,负着手淡淡看了一眼江夫人,道:“我说过,今天谁替她求情都没用!” 江夫人跪着爬到了他脚边,哭着拉着他袖子道:“老爷!” 打手杵着棍子待命,就等江鸣下令。 江鸣缓缓闭上眼睛,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来,“打!” 打手们得了命令,上前将江云暮架在了凳子上,扬起棍子就是猛的一下打下去。 江夫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旁的赵氏见江云暮受了罚,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假惺惺拿出帕子,试了试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 而此时挂满红绸和红灯笼的宋府,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府里上下都欢喜地在等着江云暮的到来。 刚走进院子,刘嬷嬷里就看到,伺候宋辞言的丫鬟冬容坐在凳子上偷懒,便忍不住出声呵斥道:“你这死丫头,整天就知道偷懒!今天可是少爷的大喜之日,还不快去准备少奶奶一会儿要用的物件!” 冬容不情愿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不满地嘟囔道:“都还没进门,算哪门子的少奶奶,也只有嬷嬷你把她当个宝!” 刘嬷嬷狠狠瞪了冬容一眼,语气十分严厉:“你再这样口无遮拦,小心舌头叫人割了去喂狗!” “不过是低嫁过来冲喜的。”冬容昂着头冷哼一声,言语间的讽刺显而易见。 第6章 他要拜堂! 第6章他要拜堂! 刘嬷嬷杵着指头去戳她的脑门:“你个死丫头,管她干什么的那都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嫁过来是名正言顺的少奶奶,能容得着你这般说嘴,少奶奶进门了能给你什么好果子吃!” “我才不怕!”冬容甩开自己手里的帕子,眼底尽是嫌弃,“堂堂国公府嫡长女,为了嫁进来尽使些下作手段,冲喜是假,为她所求是真!如此轻贱,哪里配得上我们八抬大轿迎她入门……” 说到这里,冬容似是想起了什么,往外面张望着,暗自嘟囔:“算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怎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话倒也提醒了嬷嬷,刘嬷嬷眉宇间染上愁思。 “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放心嬷嬷,她那般费劲心机要嫁进来,怎会让这事儿出岔子。” 冬容说着,将手帕拾起来端着水往里走,秀眉紧蹙:“少爷还没醒……” 她虽不喜欢江云暮,但念及自家少爷,这会儿也是盼着江云暮早些进门了。 然而一进门,她便瞧见原本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人此时正微睁眼眸,虽是一脸苍白的病色,但那墨色的眼瞳清清楚楚地告诉着他们,醒了! “醒了!醒了!” 冬容大喜过望,扔下手中的水盆就冲了过去。 刘嬷嬷听见声音紧跟其后,瞧见宋辞言醒了眼角也跟着湿润起来,捏着手帕碎碎念着:“太好了太好了!” 随机唤了人去找大夫,冬容扶着宋辞言起身,往身后垫了个枕头靠着,瞧着他停咳嗽,病态的面色染上了一层红,刘嬷嬷赶紧端了水过来。 刘嬷嬷喜道:“这国公府的江姑娘还未进门少爷便醒了,如此看来,这冲喜一说倒是无稽之谈了。” 冬容听了便拉下了脸,嗤笑道:“听闻这国公府的嫡小姐心机手段了得,指不定这冲喜之事也是她故意安排,只为了嫁给少爷,堂堂国公府嫡女,尽使些下作手段,当真是没脸。” “你说什么?”宋辞言因为昏迷太久的原因,嗓音有些嘶哑,然这简短四字却极是威严:“我与国公府的婚事早就定下,她便是这府上的少奶奶,岂容你们这般诋毁!” 大病方醒,一口气说的太多,再加之动怒,宋辞言又开始咳嗽起来。 冬容慌了神,同刘嬷嬷两人快速退后跪了下来:“少爷大病初愈,切莫动气啊!冬容不过是,不过是气不过,觉得那江姑娘配不上少爷罢了……” 刘嬷嬷在身后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冬容莫要再对此事多嘴。 宋辞言眸光狠厉,直直地盯着她:“拖下去,杖二十,今后若再有妄议主子的,一并惩治!” 他咳嗽些许,捂着胸膛叹了口气,这身子还是这般不中用,但想着前世到了这时,江云暮也该进府了才是,可莫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等了些许,府内依旧不见动静,宋辞言心中实在放心不下,索性起身想要出门等候。 刘嬷嬷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扶着:“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去把喜服拿来。” 他要拜堂! 第7章 女儿不孝 第7章女儿不孝 刘嬷嬷心中一惊,正愣神呢,便又听宋辞言一声呵斥:“快去!” 前世他未能给江云暮一个正式的婚礼,今世再来一回,他绝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他要跟她行拜堂之礼,成为名正言顺的结发夫妻。 不由分说,宋辞言换好了喜服,扶着墙微微站定,待气喘平,便硬是拖着病体走到了府门前,刘嬷嬷身后跟了一众下人,苦口婆心地劝也丝毫不起作用。 “闭嘴!都回去!”宋辞言怒目,一挥手遣散了众人。 刘嬷嬷等人见宋辞言动怒,念及他的病体也不敢违背,便退至门内一同等着,生怕他出点什么事情。 然而一直过了吉时,等了两个时辰,莫说人影了,就连送亲的唢呐声都未曾听见。 刘嬷嬷派出去打听的人去国公府转了一圈回来,“少爷您别等了,方才小德子来报,说是江姑娘半路悔婚,现今正在国公府受家法呢!” “什么?”宋辞言听言猛地回头,“怎么可能!” 是她要嫁过来的,怎么会中途悔婚! 宋辞言一口气顶上来,猛地吐了一口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而此时,信国公府,江云暮的家法还在继续。 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江云暮死咬着下唇,面色发白。 一旁的赵氏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同时,看了那行家法的小厮一眼,小厮猛地扬起了杖子,这骤然加重的一杖子让江云暮终于忍不住痛喊出声。 江夫人哭着扑倒在江鸣的面前,“老爷可以了,云儿她身子弱,怎么受的住啊!” 江鸣眉头紧蹙,看着女儿惨白的脸色他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可如今这么一大家子看着呢,他身为家主,如何能心软。 正巧此时老夫人拄着拐杖走了进来,瞧见家法已停,看了一眼江鸣,便知道他这是心软了。 瞧了一眼江云暮受刑不少,老夫人便顺着话道:“你当真要打死孩子?” 有了老夫人的台阶,江鸣急忙抬手阻止道:“那就到此为止。” 江夫人和江沁月连忙上去将人搀扶下来,江夫人哭的眼睛红肿,忙不迭地喊:“赶紧去找大夫!” 江云暮却安慰着:“母亲我没事,您别着急。” 说着,江云暮挣脱江夫人和江沁月的搀扶,扑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 江夫人看着面色煞白的女儿疼的紧,大哭着:“云儿,你这是干什么!” “父亲!”江云暮脊背火辣辣的一片,她挺直腰背,巨大的疼痛让她的声音都带着颤音,“女儿不孝……” 一滴清泪从眼中滑落,江云暮咬住因为疼痛而忍不住颤抖的下唇,“女儿今日悔婚,实 属事出有因。女儿是倾心宋家公子,总想着一片痴心能有所回报,一生一世一双人……” 看着江云暮这番委屈又倔强的样子,众人皆没有了声音,面色也凝重起来。 都听闻江家嫡小姐痴恋宋家公子,哪怕这宋家公子命不久矣,不惜用自己的一辈子做赌 注也要嫁过去冲喜,如此看来果然痴情。 第8章 戏足够了 第8章戏足够了 江云暮声泪俱下,哭的肝肠寸断,叫周围的人都十分同情。 见效果还不错,江云暮便紧跟着道:“可谁知宋公子早已心有所属!却不成想自己缠绵病榻,不想连累自己心爱之人,便利用我过去冲喜!也是女儿被他蒙蔽了双眼,竟只想着只要他能活下来,别说是一辈子了,哪怕是要了女儿的命女儿也绝不后悔!可女儿此举却置家人于不顾,让我信国公府蒙受他人非议,是女儿不孝!” “你……”江鸣听言是又气又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与你母亲如此苦口婆心相劝你却就是不听,如今悔婚岂不是更加雪上加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江夫人摇着头叹气,抽泣着不知如何是好。 江云暮拱手伏礼,虽面色惨白但神色依旧倔强,“父亲,女儿想明白了,先前是女儿太过任性,身为长女,更应以身作则,维护家族声誉,女儿知错了,这家法,女儿认!要打要罚全凭父亲做主,女儿绝无半句怨言!” 一礼毕,江云暮再想起身时身子都在晃,江夫人看的心惊肉跳,连忙求情,“不能再打了老爷,你又不是不知道云儿就是性子倔了些,她受不住的啊老爷!” 老夫人皱着眉头,微微叹气。 江云暮心想,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给别人看,这戏足够了,信国公府嫡长女可不能就这么任凭打骂。 于是两眼一抹黑,江云暮身子一歪就倒地上了。 耳边瞬间响起江夫人的惊呼声,众人的脚步声,唏嘘声,一片凌乱。 江夫人大哭:“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大夫,扶小姐回房!” 江鸣眉头蹙的更紧了,看着眼前的闹剧愁眉不展,摆摆手也催促道:“快去!” 于是一行人七手八脚地将江云暮给弄回了房间,江若沁带着人将下人们都遣散了出去。 瞧着众人担心的模样,江宁月拧紧了手里的帕子。 本想今日江云暮受了这么大的刑,也算是下了她嫡长女的脸面,谁叫她一向自视清高,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 可这家法不过行了一半,江云暮便惹得这么多人心疼,她江云暮到底端的是什么脸面! 夕阳余光下,江宁月的脸色越发阴沉了。 一个时辰后,江云暮“醒了”,江若沁匆匆跑进来:我的好姐姐,你可算是醒了,吓坏我了!” 匆匆掀开帘子,江若沁握着她的手把人扶起来,紧张地问:“怎么样了,可还疼?大舅舅也真是,下手这般狠!难不成还当自己是在带兵打仗不成,你可是他的嫡长女,好歹顾及你的脸面!” “我这次中途悔婚丢尽了国公府的脸,父亲肯这样放过我已是他留情了,快别说这些话了。” 江云暮说着,轻咳了一声,“母亲呢?” “我瞧着今日之事对大伯母打击也不小,担心大伯母身子,便好说歹说才让夫人回去休息,我在这儿守着你。” 犹豫了半晌,江若沁继续开口:“外面的人如今都在传,说是听到你半路悔婚,那宋家公子听言直接晕了过去,现在更是凶多吉少。” 这小道消息传的飞快,江若沁对此事也是云里雾里的。 第9章 莫要动气 第9章莫要动气 江云暮闻言不由嗤笑一声,宋辞言晕过去怕只是觉得有损自家颜面。 见她神色恍惚,江若沁还以为是自己的话戳了她心窝子,紧张道:“姐姐,你怎么了?” “宋辞言不过是觉得此事有损他宋家颜面罢了,他心有所属却让我嫁进去冲喜,如此轻看我,我中途悔婚令他宋家颜面尽失,也算是扯平了,只是,这样一来——” 说着,掀开被子,江云暮往下走。 人之共性便是同情弱者,如今宋辞言身子不好,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众人定会觉得是她悔婚所致,届时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信国公府,有损信国公府名声。 当年江家满门被灭,其中有一条罪证便是说她江家妄自尊大、行事跋扈,此事必要妥善处理,她得维护江家的名声。 “你伤还没好,这是去哪儿?”江若沁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帮扶着。 “我父亲如今在哪儿?” “在大堂,各房都在,想是在商量怎么解决宋家之事,大伯他恐怕还在气头上。” 扶着她出门,江若沁惊讶道:“你不会还要过去找不痛快,大伯如今气还没消,你好不容易才回房,可莫要再去大伯眼前晃悠,你那家法的杖子可是还没打完呢!” 可她压根劝不动,只得跺着脚在身后干着急,“姐姐!” 每一步行走间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口,江云暮疼的龇牙咧嘴,下手可真狠啊,这家法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若是真的全部受完,她当真是要没了半条命。 咬了咬牙,江云暮转角踏进了大堂。 江鸣和老夫人坐在主位上,依旧是眉头紧皱,底下几房各自安坐着,只是神情各不相同,听见动静便齐齐望了过来。 江宁月见了便连忙从老夫人身后走出来,问道:“姐姐你没事了?” 江鸣抬眼看过去:“你过来做什么?” “父亲莫要动气。” 不等江云暮回答,江宁月横插一嘴:“姐姐脸色这么难看,便该在房里好好歇着。想那宋家公子,不过是听闻你悔婚的消息便晕了过去,姐姐身子虚弱,可千万别像宋家公子一样听不得事,一听便晕,那可如何是好。” 这话明里暗里全是刺儿,江云暮秀眉微蹙,看了过去。 这话听起来是在关心她,实则是暗讽,明眼人哪个听不出来。 但没容她细想,便听江宁月又道:“如今外面都说宋家公子因为姐姐悔婚一事气急攻心,但凡是个路过我们国公府的,都要侧目看上一看,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姐姐这会儿还是不要出现的好,免得生气。” 江云暮眯着眼睛看过去,“月儿今日不同往日,话倒是挺多。” 江宁月的敌意太过明显,且丝毫不加掩饰,只是前一世江云暮并未太过在意,如今看来并不简单。 江家满门抄斩,当年可就只有江宁月及时与江家脱离干系,江家门下之人皆成了亡魂,只有她一人摇身一变变成了皇上的宠妃。 如今想来当年江家的事情必然与江宁月有极大的牵扯,难道这其中…… 第10章 议论 第10章议论 江云暮藏在袖子地下的手暗暗捏成拳,江家灭门的惨叫声还在她耳边回响,母亲凄厉的面容她还记忆犹新,如今再来这一回,她绝不会允许这一切再次发生。 对江鸣拱手一礼,江云暮并未理会江宁月,而是对江鸣道:“父亲,女儿深知此事影响之大,虽有伤痛,但坐立难安,如今形势严峻,女儿也想挽回江家名声。” 江鸣拂袖,面色冷厉,“听你的意思,你是有办法了?” “女儿已经想好了,既然宋家公子病了,那我们江府便登门探望便是。” 此话一出,众人都变了脸色,几房夫人面面相觑,赵氏眉宇间皆是嗤笑的神色。 “你疯了吗!”江鸣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如今我们避嫌还来不及,你还往宋家跑,我看你是嫌我江家脸丢的还不够!” “父亲!”江云暮不由叹气,“难道我们一直避着躲着流言蜚语就会自己消失吗?” 在这偌大的城中,名声有多重要江鸣不会不知道,江云暮趁热打铁,“若是能在探望途中着人散出口风,只说宋公子早已心有所属,娶我不过是利用,如此一来,既让众人知道了实情,我们又能澄清,何乐不为。” 江夫人闻言这才破涕为笑,“原来你早就想好了!” 江若沁连忙跟着搭话:“姐姐伤的不轻,可刚醒便赶着要过来见大伯,一心想解决此事,我拦都拦不住。” 柳氏看了江若沁一眼,示意她退下。 江鸣的脸色这才有所缓解,“你倒是有心了,确实聪慧,你母亲没有白教你,但此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定要谨慎。日后,凡事三思而后行,身为国公府嫡长女更要谨言慎行,心思缜密,莫要再惹麻烦了。” “是,女儿知道了,多谢父亲教诲。” 江宁月愤愤地甩下了手中的帕子,这样大的事情都能被江云暮如此轻易地揭过,她心底嫉妒的发狂,哪怕是在老夫人的膝下成长多年,老夫人待人严格,她可从未受过如此宽容的对待。 视线落在江夫人的脸上,江宁月的眼睛蒙上一层雾气,同是一母所生,难道就是因为当年她被老夫人强行抱走,待遇有如此大的差别吗! 江云暮临走时瞥了一眼江宁月,她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并未有任何异样。 皱紧眉头,江云暮想,当年之事,绝不简单。 为了应付宋辞言的事情,江鸣进宫请了太医来,并一路大摇大摆地从宫门处一直行到了宋家门口。 路人见国公爷排场这么大,都纷纷猜测起来。 “难道是去宋家赔礼的?” “可不是嘛,有个不省心的女儿,还得劳烦国公爷亲自赔礼退婚。” “诸位,你们可说错了。”不远不近跟在国公府队伍后面的一个婆子开了口。 “江大小姐一贯心善,得知宋公子心有所属,不忍拆散,这才——都说女儿肖父,国公爷就是一等一的善心人,听说宋公子晕倒,还请了太医去探望。” 众人一听,眼睛微亮。 “真的假的?宋公子都病入膏肓了,还心里藏人呐?” “我看是真的,江大小姐品性不错,她见宋家落难,可没有落井下石,还愿意冲喜,怕是真有这样的事,才退婚的。” “哎,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宋公子怕是舍不得心上人冲喜,这才利用——” 后面的话没说话来,但众人都懂。 第12章 前来提亲 第12章前来提亲 刘嬷嬷担心地走上前来扶,“少爷,当心身子,这婚本就是那江家小姐蓄意求得,如今退了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免得届时家宅不宁……” “放肆!” 宋辞言本就对退婚一事耿耿于怀,现今听了刘嬷嬷几番言语更是生气,血气翻涌,嘴角又渗出了血迹。 刘嬷嬷大骇:“少爷!快传太医!” 他不知为何江家执意要退婚,这分明与前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问题一定出在江家身上,前世江云暮这般属意于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跟他在一起的机会的,必然是江家从中作梗,不知究竟对江云暮做了什么。 可依宋家如今的实力,无论如何也无法跟江家抗衡,为今之计便只能先按兵不动,待他日后权势滔天之时,再向他江家讨这笔账也不迟! “云儿,你且等我……”宋辞言喃喃道,眸光也渐渐暗淡下来。 夏末的微风穿堂而过,掠起地上些许落叶,这宋江两家婚事堂皇作罢的闹剧便如这风一般传遍了大街小巷。 信国公府中人听闻这退婚的消息,也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父亲亲自去江家退的婚……”江宁月捏紧了衣袖,“当真是嫡长女,端的是嫡长女的架子,想嫁便嫁,想悔便悔,我跟在祖母身边,自小到大哪一件事是自己做得了主的!这世间怎会有如此不公允的事情!” “小姐,你……”丫鬟绿儿见她这样,心有畏惧,想劝解一二。 “滚出去!” 江宁月大吼一声将人都赶了出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原本想看着江云暮丢脸,却没想到最终还是遂了她的心意,她犯下如此大错,竟是连家法都未受全。 心中妒火中烧,江宁月眸光更加狠厉。 半月后,秋风渐起,顾家来人了,来的人是端阳长公主身边颇有威望的李嬷嬷。 江家上下皆有些忐忑,要知道,江家可从未与顾家有过牵扯,如今端阳长公主派了自己身边的嬷嬷来,这般大的阵仗,也不知究竟是为何。 正厅。 门前光影一暗,身着暗紫色衣衫的女子端手大踏步走了进来,一身素色,发髻上也只着一根木质簪子,虽周身素净,面容略带沧桑,但却难掩周身气度,这便是李嬷嬷了。 方才进门,李嬷嬷便端手略一礼,下巴微扬道:“见过国公爷,老奴奉端阳长公主之命前来提亲。” 江鸣和江夫人正准备起身受礼,听见这句话顿时愣住。 倒也不怪江鸣不相信,这燕京城中谁人不知端阳长公主最为疼爱的便是自己的外孙顾青湛,这提亲自然是为顾青湛而求,可江家与顾家从未有交集,怎会提亲提到江家来。 且顾青湛常年征战在外,传言其一身戾气犹如天煞阎王,燕京城中有几个女子是敢与他对眼的。 顾家位高不假,可敢高攀的也没几个,缘故此时江鸣心中是又紧张又忐忑。 外面一阵“咚咚”木箱子落地的声音,李嬷嬷双手呈上一份礼单道:“这是端阳长公主下的聘礼,外院还有不少,请国公爷过目。” 第13章 加以利用 第13章加以利用 “这……” 江鸣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皆露难色,接过礼单一看其豪盛,才知道这事长公主竟是认真的。 “长公主身份尊贵,一向最为宝贝顾少将军,怎会突然来提亲,这……可是一点征兆也没有。” 他自是不敢轻易接下这份礼单,接了礼单接了聘礼,便相当于接了这份亲事。 顾家手握军权,与顾家联姻,自当慎之又慎。 “江家祖上清流,顾家又是世代英才,如此门当户对,有何不妥。”李嬷嬷端端站着,面色毫无波澜,让江鸣心中更是忐忑。 不过,话虽如此,俩家差距明显,婚事还是有缘由的。 李嬷嬷也没瞒着,原是顾家少将军出征半月之久,边疆传闻说是他受了重伤快要不行了,长公主原也是不信这些流言蜚语的。 可好巧不巧的是长公主听到消息的当天就做了噩梦,说是梦到少将军此次凶多吉少。长公主心中着实难安,便请了钦天监来,这钦天监夜观天象掐手胡乱一算,竟说是娶江家女或可解除此劫。 将这些事情告知,嫁与不嫁,还要江家自己做决定。 许也是看出了江家的犹豫,李嬷嬷又道:“儿女姻亲大事自当慎重,老奴明白,但长公主不是个慢性子的人,还请国公爷思虑周全了,早些托人去长公主府给个答复,老奴告退。” 来的快,走的也快,让人猝不及防,江鸣却陷入了愁绪之中。 前阵子江云暮和宋辞言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虽过去了半月之久,但仍有人议论此事,如此一来,这提亲提的,自然就是江宁月了。 消息传到千慕阁,江云暮正在喝茶。 放下手中空了的茶杯,江云暮摩挲着茶杯边缘微微眯起了眼睛,前世确实也有此事,或许可以加以利用…… 前世说是那顾青湛伤重难愈,必要娶江家女冲喜才可,江宁月一听自然不想,说是顾青湛活不久,她不想嫁过去守活寡。 于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江家各房却有心动的,管他顾青湛是什么天煞阎王,身世如此显赫,只要能嫁过去便能飞黄腾达,便提议嫁庶女过去。江家与顾家联姻,也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端阳长公主哪里肯让宝贝外孙受这种委屈,庶女冲喜,她自然是不肯,这江家和顾家的亲事自然也就作罢了。 后来顾青湛命大自己挺过了这一劫,便总有人戳着江家的脊梁骨,说江家不识抬举,江家和长公主这边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想起那日长街上惊鸿一瞥,那少年一身黑甲身披血红披风惊才绝艳的样子,江宁月若是知道自己要嫁的是这般英姿神武的少年神将,不知还是否会悔婚。 毕竟顾家那是滔天的权势,滔天的权势…… 江云暮猛地捏紧了茶杯,信国公府如今如今虽有国公府的名头在,实际却并无些许实权,且江鸣此人直率的很,在这燕京中没有几个知心之交,若要保住江家,必要寻求庇护,而顾家…… 第14章 卖女儿 第14章卖女儿 “柳儿,帮我梳妆,去给祖母请安。” 若要寻求庇护,顾家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日后这少年神将也终将殒命战场,这局又该如何破解? 想起那墨色冷厉的眸子,江云暮心底竟多了些许惆怅惋惜之感。 今世她没有嫁给宋辞言,说不定顾青湛的命数也有破解之法,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临西院,窗户也正开着,桂花开的正盛。 桂花树后,江云暮瞧着里面人影攒动,竟是各房都在,想来定是为了长公主提亲一事。 江云暮微微一下,如此正好。 房中,江宁月正哭的梨花带雨,“都说那顾家少将军活不久了,女儿嫁过去岂不是要守一辈子的活寡!女儿不嫁,求父亲做主!” 江鸣头疼的紧:“顾青湛骁勇善战,如今少年便手握军权。且洁身自好,没有通房小妾之流,长公主更是以诚待人,直接点名了顾将军如今伤情,这样的人家,难道还不好?” “父亲!” 江宁月一听哭的更狠了,“父亲难道是觉得顾家权势滔天,便要卖女儿吗!” “你!” 江鸣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江夫人瞧着老夫人面色也不好,便开口呵斥道:“放肆!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父亲说话!” “父亲母亲实在偏心的紧,为了不让姐姐嫁给宋家的病秧子,宁愿闹得江家沦为满城的笑柄,如今竟要我嫁给一个活不长的!” 江宁月哭着扑到老夫人的面前,声泪俱下:“祖母,您从小带月儿长大,难道您忍心看着月儿被推入火坑吗,您救救月儿啊祖母!” 老夫人自小将江宁月带大,自然也是不舍。 在外面听了一会儿的江云暮走了进来,对长辈们都行了礼后便对江宁月道:“妹妹的脾气倒是越发的好了,如今都敢对父亲母亲这样说话了,对父母不敬,妹妹难道也想受家法?” “你……”江宁月见江云暮闯入,抬手抹了抹眼泪,口不择言道:“江云暮,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江云暮逼近:“你虽在祖母膝下长大,可自小到大,我有的东西你都有,父亲母亲从未偏心分毫,你埋怨父母偏心,可是在埋怨祖母当年抱走你?你又一口一个活不长久,顾家少将军还没死呢!此话若是传到长公主耳朵里,你要江家如何自处!” “你!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祖母……”江宁月明显慌了神,眼睛红肿,她知道现在唯一能救她的就只有老夫人了。 老夫人叹气道:“我自小看着月儿长大,自是不忍,此事可还有别的办法?” 听言,江鸣和江夫人对视一眼,面露难色,长公主……谁得罪的起。 赵氏眼眸精亮,起身道:“老爷,月儿不愿嫁,顾家咱们又得罪不起,不如让庶女冲喜,岂不两全其美。” 江云暮看过去:“顾家诚心求娶,聘礼豪盛,且是李嬷嬷亲自来的,诚意满满,江家有嫡女待嫁却推庶女出去冲喜,姨娘觉得长公主是个好相与的?” “哼!嫁庶女进顾家,也亏你想的出来!”江鸣一声冷哼吓得赵氏一个哆嗦,连忙退了回去,再不敢言语。 第15章 愿嫁顾家 第15章愿嫁顾家 庶女冲喜,江宁月本以为自己有了一线希望,此时却又被泼了一盆冷水,咬着牙愤恨地盯着江云暮。 老夫人气急,拐杖连连杵着地面,“那你倒是说说,如何是好!还有什么办法!” 江云暮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拱手跪下,“父亲,祖母,庶女冲喜只会更加得罪长公主与顾家,这门婚事我们又推拒不得,可江家,也不是只有一个嫡女。” 江夫人浑身一怔,“你是要……云儿!” “女儿愿嫁入顾家,解江家燃眉之急!” 伏身一礼,江云暮面色诚恳,“先前女儿任性妄为,给府上丢了脸面,损害了家族名声,若是女儿能嫁进顾家,背后那些宵小之人也必然不敢再嘴碎,亦可挽回家族名声。求父亲应允。” “这……” 江鸣愣怔些许,还未作答复,江夫人急道:“云儿,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退下!” “母亲,现在是唯一的办法了,只要长公主不介意女儿的过往,女儿嫁过去就是最好的办法!” 握住江夫人的手,江云暮安慰道:“少将军十二岁便开始征战沙场,十五岁便可于敌阵中取上将首级,如此英才,怎会轻易殒没,只怕阎王都不肯收他呢!母亲莫要担心,顾家权势滔天,女儿嫁过去是好事。况且只要能保全国公府的名望,也算是女儿为先前做的事赎罪了。” 江鸣也是没想到自己一向任性的女儿会有如此觉悟,不由心疼道:“倒是难为你一片心思了,你当真愿意嫁过去?顾少将军常年在外,即便是活着,你也……” “女儿愿意!” 江云暮信誓旦旦,“请父亲相信,女儿此次是诚心所求,请父亲成全!” 江鸣别无他法,只得答应下来。 此事跪在地上苦恼的江宁月与大义凛然的江云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江鸣连忙上前将江云暮扶起来。 他难得软了语气:“好孩子,难为你了。” 当晚江鸣便书信一封送往长公主府,言明信国公府倍感荣幸,愿嫁嫡长女进长公主府,只愿长公主能不计过往,并递上了结亲信物。 当然,这不计过往指的到底是什么,长公主心中自然清楚。 毕竟江云暮和宋辞言的事情闹得如此之大,整个燕京城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长公主府,李嬷嬷将端阳寄过来的信和信物收好,见端阳面色凝重,便开口提醒道:“公主,这江家嫡小姐,名声可不好听,您莫不是……” “江家这老狐狸,本宫虽未曾言明要娶的是哪一位嫡小姐,但这江家嫡长女的退婚风波还未过,江家竟真敢将她推到本宫面前来。” 盯着李嬷嬷手中的信物,端阳的脸色十分难看。 “那不如,老奴再去一趟,江家那位嫡亲的二姑娘从未有过姻亲,最是清白。” “江鸣既说是嫡长女,意思便是那嫡亲的二姑娘不愿嫁,不然你以为江鸣有几个胆子,敢推一个退过婚闹得满城风雨的人到本宫面前来。” 端阳一手扶着额头,一身明黄色华贵的衣袍称的她雍容华贵,虽能看出岁月的痕迹并不留情,但也难掩她周身的威仪。 第16章 择日成婚 第16章择日成婚 思索片刻,端阳拂袖起身道:“将信物交换送去信国公府,这门亲事本宫接了,湛儿等不得那么多时,你亲去信国公府送喜袍,就说顾家已做好大婚准备,择日成婚。” “是。” 窗外光影绰绰,端阳转身看着自己窗外的那一束明媚的秋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无妨,到底是嫡长女,但凡进了她长公主府,便没人再敢提她和宋家的那些陈年旧事,现在只要能救湛儿,怎样都行。 上天保佑湛儿平安无事才好…… 不日,顾家与江家的婚事便提上了日程,自端阳回信交换了定亲信物以来,江家每日忙里忙外都是为了江云暮的婚事。 暖阁内,江夫人打开自己一早就准备好的妆奁:“这是娘早些时候给你准备的,原本就是想着给你做嫁妆……” 许是想起上次江云暮出嫁宋家的情形,江夫人瞬间红了眼眶,张了张嘴,似乎是有许多话要说,然而最终话到嘴边却化成了一声叹息:“女大不中留啊……母亲只希望你能嫁给如意郎君,舒心地过完这一生……” 江夫人哽咽着,已然说不下去。 瞧见江夫人这般,江云暮也红了眼眶。 前世也是这般情形,那时母亲知道自己苦心积虑要嫁给宋辞言,总是日日睡不好觉,时时焦虑,人都瘦了一圈儿 原本以为母亲是觉得自己是低嫁,担心自己受委屈,这时她才知道,不论她嫁谁,母亲都会宛如失去至宝一般忧心如焚。 心中无比酸涩,江云暮紧紧握住了江夫人的手,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打在手背上,却依旧哽咽着安慰道:“母亲莫要担心,股少将军乃是不可多得的少年将才,女儿一定会过的很好的,我们家,也会一帆风顺。女儿跟你保证,今后行事定会再三思虑,绝不冲动鲁莽。女儿在一日,便保江家一日安宁。” 她信誓旦旦,眼中神情无比坚定。 江夫人拾起手帕为女儿细心擦拭眼泪:“你莫要太过担心娘家,母亲没什么别的心愿,只希望你能舒心顺遂,你嫁去顾家,顾家门庭高,日后若是在夫家受了委屈……” 说到这里江夫人眼圈又红,手中的帕子紧了紧,便立时转移话题道:“这是母亲这些年攒下的些许银票和田地,以后在顾家少不得要打点,顾家那高门大院的,背后又有端阳长公主,定是难管的很,听母亲一句话,该使钱的时候便使钱,在这高门大院中,没什么是比这银钱更管用的了,你且都拿着!” 一把塞进江云暮手里,江夫人还想再叮嘱什么,外面便响起喜婆催促的声音:“姑娘可画好妆面了,快些,可别误了吉时!” 话音刚落,门外便涌入了好些人来,喜婆带着人来给江云暮收拾妆发,江府的小娘们得了主君恩惠,可以过来一览新娘子芳容,此时都凑在回廊上,或撩着门帘,或扒着窗框,眼巴巴地往里看,都想沾一沾喜气。 第17章 大喜之日 第17章大喜之日 成亲的喜婆也是从长公主府发配过来的,雷厉风行,手上动作更是利索,带着一帮丫头不过半个时辰便将江云暮收拾的利利索索,待妆发完毕,往江云暮手里塞了一个团扇:“姑娘拿好了,上轿前便用这个挡住面容,夫君不在燕京,你这般花容月貌可莫要叫旁的男人瞧了去!” 外面的小娘们一阵唏嘘,都在起哄打趣,恰好江云暮手执团扇转过身去,脸上花容叫外面众人瞬间没了声音。 她平时在府里只是略施粉黛,哪里有像今日这般盛装打点过,上次嫁给宋辞言,因无人接亲更无人安排,也只是草草了事。 如今这喜婆手艺了得,江云暮本就生的皓齿明眸,如今一番妆容下来,鲜艳欲滴的朱唇,巧笑顾盼风波流转的眉眼,大红的喜服更是称的她肤白胜雪,这团扇还未拿起,便叫外边的人都好一阵赞叹。 便有人笑称:“这顾少将军可真是好福气,能娶得咱们姑娘这般天仙似的美人儿!” “别说是立刻伤好全痊愈,怕是这会儿在边境做梦都要笑醒了!” “哈哈哈哈哈!” 外面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声炮仗骤然炸响,更是惹得小娘们一阵惊呼,这结亲的氛围登时便上来了。 喜婆大笑道:“定然是迎亲的人来了,姑娘,咱快些出去,可别误了吉时!” 一直守在外面的江宁月瞧着如此排场,听着周围人对江云暮的一片称赞叫好,脸早已黑成了竹炭。 江宁月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江云暮:“姐姐花容月貌,这么好看的妆容,也不知道顾少将军有没有福气看到。” 鼻尖隐约传来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是江夫人房里上好的檀木香,听江夫人房里的丫头说,这香是特意为新娘子准备的。 捏紧了藏在袖子底下的双手,指甲陷入了肉里,江宁月与江云暮两人相对而立,隔着一个团扇。 似乎是嗅到了空气里不同寻常的气息,外面的小娘们顿时没有了声音,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江云暮的团扇动也没动,只隐隐带着冷清的声音传来:“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吗?” 话音间的冷意叫人不寒而栗,小娘们纷纷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出一声。那喜婆眼珠子动了动,也不敢言语。 江云暮又道:“顾少将军镇守边境,人人都盼着他平安,你问这话,莫不是不希望将军平安归来?” “你!”江宁月杏眼圆睁,被噎了回来瞬间浮现怒意。 “还是说在这大喜之日,你却盼着你嫡亲的姐姐亲事不幸福?” 一句反问,让江宁月进退两难,脸上血色尽退。 喜婆趁机道:“二姑娘,大喜之日,这话可不能乱说,烦请二姑娘挪挪步子,若是误了及时,长公主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 话里隐隐的威胁之意让江宁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无妨,”江云暮连忙接话,“我劝你趁早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不论你心里想的是什么,都不会实现。” 第18章 表兄迎亲 第18章表兄迎亲 外面唢呐声起,江云暮挺直腰板仪容大度地从她身旁走过,淡淡的檀木香刺激着江宁月的感官,但此时她也不敢言语,只咬着牙站在门口,死死地盯着江云暮离开的背影。 院子外面早已聚集了许多的宾客,连着下人、观亲的人一起,熙熙攘攘地站了许多人,许多进不来的,便站在大门外看热闹。 信国公府的嫡长女方才悔了宋家的婚事,如今又要嫁入顾家,人人都想看看今日是何等的排面,缘故今日盛况竟比当日江云暮出嫁宋辞言还要壮观许多。 燕京城的妇人们都暗搓搓地议论着: “这江家嫡长女退婚风波还未过,如今正在风头上,竟又要出嫁顾家。端阳长公主那般威严,怕是不会待见这样名声的江家女?” “是啊,这吉时马上就要到了,届时若再向上次一样无人迎亲,那这江家的脸可是丢到土里去了哟!” “何必呢,江家好歹也算是个世家大族,堂堂嫡长女何必嫁过去自找难看!” 众人一片唏嘘声,都不看好今日的迎亲,都等着看热闹呢。 然而外面唢呐声搬着鼓声,熙熙攘攘的人就从街的那边过来了,声势浩大,瞬间就吸引了门外所有人的注意力。 “哎哎哎!迎亲的来了!” 顾家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拉了一整条街,喜婆丫头们喜不自胜,一边走一边向路边的人分发喜糖。 “哟!这迎亲的可是成国公嫡子!” “成国公乃是英国公兄长,顾少将军虽远在边境,但竟找了自己的表兄来迎亲,嗬!好大的牌面!” 鼓声浩荡,迎亲的队伍很快便到了门口,顾泽瑞下马,同时贵家子弟的他气质不凡,引得周围人一阵唏嘘。 然这唏嘘,却非先前的唏嘘了。 顾家的排面做的十成十,较之当初连迎亲之人都没有的宋府可是云泥之别。 “看来,这江家姑娘深得长公主欢心啊,瞧瞧这场面!” “燕京城许久未有如此盛况了,今日咱们也能跟着沾沾江家姑娘的喜气儿!” 听着门外的欢闹声,江云暮手指团扇送别父母,喜婆换下团扇为其盖上大红盖头,引着江云暮进了轿子。 坐在轿子里的江云暮握着手中的苹果,想起那日长街街头她将手中苹果随手掷给顾青湛那一幕,不由啼笑皆非,感叹这世事无常,竟叫他们二人走到了一起。 顾青湛啊顾青湛,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生龙活虎地回到燕京城来。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仪仗队打头,整条长街十分的热闹。 然而人多眼杂,不知是不是哪家的孩子恶作剧,竟有人将炮仗扔到了轿子底下。 江云暮只听着“砰砰砰”几声响动,轿子开始剧烈晃动。 下意识地抓住了轿子的两边,努力使自己处在轿子的中间位置,便听外面一声大喝:“怎么回事!” 轿子紧接着停了下来。 “稳住轿子!” 顾泽瑞勒马停下,回头问道:“弟妹可有事?” 江云暮扬声道:“无事!” “路上人多眼杂,多有颠簸,弟妹万要小心。” 说着,一声嘹亮的马鸣声,轿子便又继续往前。 第19章 拜堂 第19章拜堂 江云暮这才缓缓突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看来这江家和顾家两家的婚事,还是碍了不少人的眼,有人想看她出糗。 嗤笑一声,江云暮握紧了手中的苹果。 还好她已然历经了许多事,反应快,处变不惊,若是换成前世的她,只怕这时候早已摔出轿子,在这满城百姓面前丢尽脸面了。 一次悔婚,一次当众出糗,简简单单的小事,就可另她江家从此在燕京城抬不起头来…… 江云暮深呼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万莫大意。 许是受了方才意外的影响,轿子明显快了许多,很快便到了顾府。轿子晃晃悠悠地停下,江云暮正准备喜婆来接,便听轿子外唢呐声小了许多,有马蹄声逐渐接近。 是顾泽瑞。 “江姑娘,少将军为人直率,英国公府上的人都十分好相处,只要江姑娘一心想着少将军,安分守己,这日子便也会十分顺心。” 这提点,倒真是直率。 江云暮不由笑了笑,倒也不怪顾泽瑞多心,毕竟退婚风波还未过去,她可以理解。 于是点了点头,江云暮声音清脆:“多谢表兄提点,表兄不必多心,进了顾家便是顾家的人,我知道该怎么做。” 外面没有了声音,轿子又缓缓地动了起来,不一会儿才停下。 顾府门外一片熙熙攘攘,隔着盖头,江云暮也能听到众人小声的议论,似乎对她都很好奇。 江云暮自己也很好奇,这顾青湛远在边境,那她今日与谁拜堂?难不成自己与自己拜堂,那岂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怪不得这么多人凑在这里等着看,兴许是也有同样的疑问。 方才接近大厅,便听到了几声公鸡的叫声。 江云暮脚步一顿,心下了然。 若是旁的女子未读过几个大字,兴许会觉得婆家是在羞辱她,可与公鸡拜堂,本身是个规矩。 此时大厅里已然坐满了人,方嬷嬷凑近郡主身边小声道:“郡主,人来了。” 江云暮先前的事情传得整个燕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再加之要结亲,郡主也托人去了解了几分,如今对江云暮之事也是一清二楚,便抬头打量进来的江云暮。 喜婆牵着江云暮将人带到了拜堂的地方,透过底下的缝隙,能看到那只身上绑着大红花精神抖擞的公鸡。 一旁郡主隐隐担心着:一向听闻这女子名头不是很好,若非钦天监之语,顾家怎么会允她进门,但愿今日莫要闹出什么岔子来才好。 随着仪式的进行,江云暮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送进了洞房,英国公府的人开始张罗着宾客吃酒,一切井然有序,顺利的有些难以置信。 郡主招呼完了宾客,与方嬷嬷一边走一边嘀咕着:“寻常姑娘瞧见是跟公鸡拜堂早就闹开了,这江家的嫡长女一声不吭,乖乖地拜堂进洞房,莫不是知道自己为名声所累,不敢造次?” 扶着郡主慢慢地走,方嬷嬷柔声道:“奴婢今日瞧着,倒觉得世子妃是个见过世面知道礼数的,您看自入门起,世子妃一声不吭,拜堂时也是雍容大度,论姿态论仪容都没得挑,兴许是咱们想多也说不准。” “也是,江家是名门望族,世代清流,信国公教导出来的女儿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想来这倒贴宋家公子的传闻,兴许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又或者是她一时糊涂。” 松了一口气,郡主道:“不论如何,进了我顾家,往后能安分守己便好。” 第20章 敬茶 第20章敬茶 入夜,走完了一天拜堂成亲的仪式,江云暮已然累倒在床上。 然而待月下爬上枝头,英国公府恢复一片寂静之时,她却突然睡不着了。 如今成功嫁进了顾家,也久代表着她成功地改变了过去的轨迹。 同时也意味着往后的事情也许不会再按照前世那般发展,那接下来呢,接下来她又当如何。 燕京城看上去风平浪静,可这平静的水面下却处处是暗礁,她又该如何保住江家呢…… 天边鱼肚大白,新娘子入门翌日要给长辈敬茶,这是规矩。 一大早嬷嬷进来准备唤江云暮起身的时候,便见江云暮已经坐在梳妆台前穿戴整齐了。不待称叹,便带着下人们二话不说将江云暮拾掇利索,带去了敬茶的正厅。 来之前,江云暮也做过功课,这成国公与英国公是亲兄弟,成国公为嫡长子,承爵,英国公为次子,是靠着自己建功立业封了爵位。 两人虽是亲兄弟,但因上头早已没了长辈,也早就分家了。两府关系还算不错。 昨日迎亲之人为成国公府的人,想来成国公府的人必定也在,只是不知成国公府究竟谁会来。 拐过回廊进入正厅,便瞧见里面的人都已经坐好在等着了。 英国公夫妇坐于主位,左侧坐着的瞧着是与英国公夫妇一个年纪的,想来便是成国公夫妇了,今日应当是特意过来的,如此看来,两府的关系倒还真是不错。 右侧坐着几个女子,是小辈,瞧着很是面生,并不认得。 见她进来,正厅里的人目光纷纷聚集在她身上。 这等场面一旦怯场,必然会被认为是小家子气,这第一面的印象可就落下去了。 扬起头,江云暮大大方方地踏步进去,行礼:“见过父亲、母亲,见过成国公、世子妃。” “快起身。” 英国公与郡主对视一眼,瞧着江云暮如此落落大方,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郡主招了招手:“瞧着可真是水灵,你上前来,让母亲好好看看。” 底下人都跟着笑,郡主也笑弯了眉眼,这时候看着江云暮是实打实的喜欢。 江云暮清脆地“哎”了一声便提着裙摆上前去,手方才被握住,腕上便落下一个清凉的镯子。 “这是当年长公主给的,如今你进了顾家便是顾家妇,今后好生相夫教子,这府里上上下下的,母亲还得拜托你!” “谢过母亲!母亲客气了,这都是云儿应该做的。” 江云暮巧笑嫣然,表现得进退得体,全然不失气度。 瞧着郡主眉眼清澈,是个好相与的,她心中也落下了一颗大石头。 英国公夫妇送了一对镯子,成国公府的人出手也很是阔绰,赏了一柄上好材质的玉如意。 “今儿个你的几个表姐妹也都来了,你们是同龄的,想必也会有不少的话说,快去见见你的表姐妹们。” “是。” 江云暮应了一声,成国公夫人也跟着一起起身,给她做介绍。 右侧最挨近英国公夫妇的一女子脸色稍显圆润,一席青色的素衫微微笑着看向她,成国公夫人第一个介绍的便也是她:“这是你的表姐,青娇。” 江云暮便点头见礼:“见过表姐,表姐这身衣衫真是雅致,趁的表姐气色真好。” 不论说什么,夸总是没错的,就看这马屁能不能拍到对的人身上了。 顾青娇捻着帕子掩嘴一笑,深情羞涩道:“弟媳如此花容,对我这番夸赞可是叫我羞红了脸哟!” 此话引得众人哄笑一堂,气氛也算是活了起来。 顾青娇虽嘴上说着羞涩,可举手投足之间落落大方,江云暮内心也是真的称赞,不愧是成国公嫡女。 第21章 丁未年 第21章丁未年 此时却听旁边一声嗤笑,打断了江云暮与顾青娇两人的场面话。 循声看过去,便见一女子一席白色锦服,乍看上去似乎平平无奇,但在阳光下却隐隐闪着光,里面竟是绣了金丝线的。 今日是江云暮敬茶之日,江云暮是顾家儿媳,连顾青娇都挑了一个不出眼的青色,一身素净,可这女子却如此张扬? 江云暮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成国公夫人,见她虽然脸色不是很好,但还是干笑着:“云儿,这是你表妹青苑。” 是了,成国公有两女,只是没想到面前这个张扬狂傲的女子竟真是成国公府的嫡次女顾青苑。 这两姐妹,性格未免相差太多。 江云暮端着得体的笑,正欲开口,顾青苑便抢险道:“姐姐可真是会说话,不过你就不必夸我了,我可受不起。” 这么大的敌意,江云暮蹙眉,她并不记得先前跟顾青苑有过过节。 “此话怎讲?” 顾青苑听闻又是一声冷笑:“听闻江姑娘先前给宋家公子冲喜,结果却气的宋公子吐血,现在给表哥冲喜……嗬,希望表哥安然无恙才好!” “青苑!不知礼数!” 成国公夫人大惊失色,大声呵斥了一句。 如今江云暮毕竟是顾家的人,顾青苑如此让她下不来台面,在挖苦她的同时,也是在下英国公府的面子。 两府关系一向交好,成国公夫人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坏了场子。 顾青苑脸色很是阴沉,剜了江云暮一眼,暗自嘀咕着:“我可没说错。” 此时坐在主位上的英国公夫妇面色已经很难看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发作。 江云暮面色不改:“青苑表妹,你自然是说错了,我可没有给宋家冲喜,我从未进过宋家的门,这亲,也是堂堂正正由父亲亲自去退的。我嫁给少将军,也是希望这样一心为国为民的将军能平安归来。外面那些不懂事的人传几句流言蜚语也就算了,表妹可莫要像他们一样听信谣言。” “真是巧舌如簧!”顾青苑瞪了她一眼,有成国公夫人在眼前,倒是也不敢再发作。 英国公夫妇听江云暮一番言语,这才点了点头。 郡主将她拉到身边,叹气道:“好孩子,如今湛儿在边境身负重伤,不能回京,委屈你了。” “这都是儿媳应该的,何谈委屈,母亲严重了。”江云暮真诚道。 一旁的顾青苑气呼呼的,一直就没给江云暮好脸色看:“惺惺作态!” 顾青娇连忙拉着她往后站:“青苑,休要胡言!” 江云暮并未理会,想来有成国公夫人在这里,也生不出什么大事。 只是,除了顾青娇两姐妹外,还有一女子就站在郡主的身侧。 起初以为是府上管事的,可此人虽一身素色衣衫中规中矩,但头上的簪子,手上的镯子,可样样都不是凡品。 方才瞧了一眼,江云暮便觉得不对,此时与其对了眼,便发觉此人面色不善。 女子看了江云暮一眼:“青苑表妹这话糙理不糙,听闻江姑娘丁未年出生,众所周知,丁未年可不是什么好年,不知对这门亲事有没有什么影响。” 丁未年…… 第22章 端阳长公主 第22章端阳长公主 江云暮眉头紧蹙,看来此人绝非善类。 丁未年当时朝廷一片动荡,天灾不断,也是在丁未年,先太子被人暗杀。 若非先台子在丁未年遭遇不测,凭着先皇对先太子的喜爱,如今这位官家可是万万没有机会上位的。 可这女子究竟是谁? 脑海中寻觅了一番,江云暮陡然想起来,前世她就听闻过,长公主曾收养过一位义女。 当年长公主义女为了救郡主身亡,她的女儿便从此被郡主收养。 因对郡主有恩,又是郡主亲自收养的,也算是这府里的小姐,怎么竟把她给忘了! 只是前世,顾小将离世,英国公府也渐渐成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被郡主养大的这位女子,在英国公府与皇室关系最紧张的时候,成为了皇子妃。 听说郡主被她气的吐血。 郡主面色冷了几分,低声斥责了一句:“明珠!怎么跟你嫂嫂说话的。” 洛明珠撇嘴,一脸委屈:“大姨,明珠也是担心表哥!” 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表演完,江云暮才道:“敢问妹妹,钦天监算出江家女可解少将军此劫,可有提到江家女的生辰?” “这……”洛明珠被骤然噎住,也答不上话来了。 但丁未年出生,多少让人心中有些不舒服。 别看郡主刚才斥责洛明珠,但心里也有点犯嘀咕,毕竟丁未年确属灾年。 “好了,这茶也敬了,新媳妇你们也瞧了,就都散了。” 许是担心再生出什么事情来,郡主起身了,也对成国公夫人道:“嫂嫂,我带云儿去见见母亲,就不留你们用饭了,劳累你们跑一趟了。” “哪里的话,应该的,去见长公主重要!” 成国公夫妇是个识大体的,很快便带着人走了。 江云暮跟着郡主去见长公主。 英国公府距长公主府不远,一下马车便有人来迎,看来郡主是早就打过招呼了。 入门是一个很大的回廊,江云暮四处看了看,心下惊讶,都说当今陛下很是宠爱长公主,如今看来确实是的。 这长公主府比英国公府大多了。这气派,若说赶得上皇家内院都不为过。 “郡主小心脚下,长公主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李嬷嬷亲自来接的,见到江云暮还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七拐八拐地绕过许多个回廊,走的头都要晕了,才将将进了内院,看到了正厅,长公主就在里面。茶香氤氲,顺着威风传了出来。 长公主今日一身绛紫色襄云纹锦袍,虽日常却也不失华美,她身子微倾靠着椅子,狭长的凤眸看过来满是威严。 待郡主见过礼,江云暮便上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顾家儿媳江云暮见过长公主,长公主福寿安康。” 伏在地上,便听一声浑厚的嗓音:“起身,过来让本宫瞧瞧。” 江云暮起身,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茶水,小步上前到端阳长公主的面前,拱手敬茶。 端阳长公主却不接,只是微眯着眼睛细细地打量着她。 过了许久,手上的茶都快端不稳时,江云暮才觉手上一轻,茶杯轻扣的声音响起,这茶,长公主接了。 第23章 八字相克 第23章八字相克 “抬起头来。” 慵懒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江云暮听话抬头,对上端阳长公主一双狭长的凤眸,便见她嘴角维扬:“真是个水灵的姑娘,进了顾家从此便是顾家妇,相夫教子,莫要再贪恋过去,你可知道?” “孙媳谨遵长公主教诲。” 这话点的十分透彻,江云暮也不过多解释,也不过多避讳,乖巧大方的样子倒是令端阳十分满意。 郡主抬眉,似乎是有事要说。 “眼看着就要入秋了,后院那些菊花也都快开了,你第一次来本宫府上,四处去看看,让李嬷嬷带着你。” 慵懒起身,端阳长公主给身边的李嬷嬷使了个眼色。 “是。” 支开自己,定是和郡主有话要说,江云暮也不多言,应下来行了礼便跟着李嬷嬷出去了。 端阳长公主深得当今陛下宠爱,这一辈子过的也是雷厉风行,顺着她、不多生话头便是最好不过,左右她也不喜欢与长公主和郡主打太极,还不如出去转转来的自在。 出了正厅往后没多久便是花园,李嬷嬷介绍道:“公主平日喜欢赏花,这园子也是下人们着重打理的,园子也就修在了公主寝殿不远处,五月份牡丹花开的最艳的时候,也是公主来园子最多的时候。” “牡丹花开之时繁花似锦、绚丽夺目,园子中如此多的牡丹花株,想来开放时必然是一番盛景。” 伸出指尖自花株叶子上略过,看着这满满一园子精心照料的花株,江云暮心下感叹。 不远处,一个婆子愁眉苦脸,双手捧着一束花枝正往二人方向走过来,李嬷嬷探头过去看了看,脸色立时变了,开口将人喝住:“你等等!” 绕过那婆子往她身后去查看,李嬷嬷所站的地方明显被扒了一束花去,在精心搭理的园子里显得格外醒目:“这里的牡丹花向来是开的最艳的,也是长公主最为喜欢的,你怎的一声不吭就给拔了,若是公主怪罪下来,你几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李嬷嬷饶命!”那婆子转身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这花快枯死了,若是不拔掉,只怕明年周边的花都开不得了……奴婢常年打理这园子,自然知道这是公主最喜爱的一株,可也不能为了这一株,让整个园子的花都受影响,届时,奴婢也难逃罪责……” 李嬷嬷也犯了难:“这可如何是好……” “李嬷嬷,我来瞧瞧。” 学过些许花艺,江云暮瞧着那花虽有些枯败,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拯救的希望。 “这……”那管花的婆子一时有些犯难,但看向李嬷嬷,得到了李嬷嬷的同意,便连忙将花双手呈给了她。 李嬷嬷皱眉:“世子妃当真有办法?” “在家中时学过些花艺,且这花既到了要丢掉的地步,又是长公主最为喜爱的,不如让我试试。” 江云暮端庄的笑意却有十分让人信服的力量,李嬷嬷这才点头。 二人离开来了园子,郡主那边便将丁未年一事告知了端阳,自洛明珠提到江云暮出生丁未年,她便一直忧心忡忡。 “湛儿如今身负重伤生死未卜,若是新妇八字相克,那岂不是……” 端阳原本正微眯着眼睛神情慵懒,听言便骤然直起腰来,眼中精光乍泄,呵斥道:“你糊涂!” 第24章 赏赐 第24章赏赐 “母亲……”这一声呵斥将郡主吓的一个激灵。 “若她生辰八字当真与湛儿相克,钦天监岂会算不出?两府成婚,他若是真的算出来相克之事,你便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断然不敢欺瞒本宫,还轮得到你府上的人多嘴。” 这一番提点,郡主才骤然醒悟过来,“母亲说的是,是女儿思虑不周,母亲莫要生气。” 长公主瞧了她片刻,叹了一口气,“罢了,你府上那些糟心事儿本宫也不想多嘴,你这般没主见的性子,也不知何时能改改。遇事自己多思虑,要本宫说多少遍你才听。” 不过瞧着方才那丫头言行举止间倒颇有风范,不论什么话都是点到即止,从不多言,极会把握分寸,兴许能替她这没有主见的女儿撑起英国公府的后院来。 底下人来报,见殿内无外人,便径直将江云暮救牡丹花株的事情如实禀报来,正说着,李嬷嬷便带人回来了,两人拿着的正是那株牡丹。 端阳长公主瞧见便略显诧异:“你当真能救活这牡丹?” 前些日子她去园子闲逛时便瞧着她一直钟爱的这株牡丹有些不好,正担心来着:“且说说你的法子。” 江云暮上前行礼:“回长公主的话,这牡丹并非全然枯败,要扔掉它只是因为它会影响到气他牡丹的存活,若是将它移栽出来好生供养,兴许还能回寰。” 前来禀报的婆子听言便道:“世子妃言之有理,或可一试。” 端阳长公主和蔼地笑道:“没成想你竟也会花艺,如此博学多才,看来本宫是捡到宝了呀。” “公主谬赞,待字闺中之时学过一二罢了。” 江云暮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便与端阳长公主开始探讨起花来,郡主在一旁时不时地插上几句嘴,气氛倒也算是融洽,一直到黄昏时分才准备告退回府。 “本宫这儿前些日子刚得了些赏赐,也算是与你投缘,待会儿让李嬷嬷挑些给你,喜欢什么尽管说!” 端阳长公主心情尚算不错,攥着江云暮的手就不肯松开了:“本宫自己待在这府中也实在无聊,你若是得空,便跟你母亲多来瞧瞧我这个老婆子!多走动走动!” “外祖母放心,两府离得这般近,云儿定时时来给您请安!” 江云暮应下来,和郡主告辞,赏赐也跟着回了府。 端阳长公主瞧着两人的背影微微笑了笑:“看来这江家的嫡长女不简单,本宫赌这一把竟是赌对了,今后英国公府可有的看了。” 长公主府这一拜江云暮得了许多赏赐回去,回到顾府之后不久,赏赐就跟着进府了,几个丫鬟端着托盘和箱子排着长长的队,引得英国公府众人纷纷侧目。 洛明珠瞧见如此阵仗不由好奇,便使了自己身边的丫头去打听:“府上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得了这么多赏赐,你快去问问!” 丫鬟很快回禀:“姑娘,是世子妃从长公主府回来了,那些全都是长公主给世子妃的赏赐!” 第25章 晚膳 第25章晚膳 “什么?”洛明珠刚沏好茶,正准备品茶时听到丫鬟的回禀,不小心烫了手,龇牙咧嘴。 长公主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洛明珠还是不敢相信:“你可打听仔细了?” “千真万确!” 暗暗咬住了下唇,洛明珠的脸色青一块紫一块:“怎么可能……” 这些年她与长公主相处时总是如履薄冰,若非她的生母对长公主有救命之恩,只怕长公主是连正眼都不肯瞧她一眼的,也正是有这份恩情在,她才得以有今日的生活。 这些年她拼尽了全力讨好长公主,却还是没多大作用。 今日敬茶时听到郡主要带江云暮去见长公主,她原本正庆幸,长公主那一关可不是谁都能过的。 毕竟在她眼里看来,江云暮在燕京城名声败坏,长公主允她进门,不过是为了冲喜,自然也是瞧不上信国公府的。 可没想到…… “砰!”茶杯被直接摔到地上,洛明珠恨得牙痒痒,“为什么!我如此努力都得不到的东西,她却轻而易举!” 别说是讨长公主喜欢了,自打它来了英国公府,便很少能有机会去拜见长公主。 愤怒和嫉妒填满了她的心,身边的丫鬟早已跪下,被吓得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晚膳,江云暮还是要陪着郡主一起用的。 她简单梳洗后,就去了凤桐苑。 白天经过长公主的点拨,郡主如今对这个儿媳妇也是满意的很:“你父亲同好友在外有事相商,不必管他了,我们吃,正好咱们女人家也能话话家常!” 瞧着这一幕,洛明珠捏紧了帕子,在郡主的左手边坐下,脸色十分难看。 丫鬟婆子们陆陆续续上了菜,郡主想着自己白天对江云暮的猜忌颇有些过意不去,便先为江云暮夹了菜:“你尝尝这个虾,这可是方嬷嬷的手艺,方嬷嬷可很少下厨,你啊,今儿个有口福咯!” 江云暮笑着接过,国公府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她同郡主左一句右一句地聊了起来。 见洛明珠在一旁晾着,便也主动为洛明珠夹了菜:“妹妹也吃!” “多谢姐姐。”洛明珠牵动嘴角牵起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嚼着那块虾十分用力。 江云暮瞧着,好像是在嚼她一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对了,”郡主突然放下筷子,“这府上的庶务我一向是不喜欢过问的,先前都是方嬷嬷在打理,她事情可多着呢。你既已过门,那今后府上的庶务还是你来管,担起主母的风范,好生照看着府上,母亲今后可得多仰仗你。” 今日长公主还特意嘱咐了这庶务的事情,郡主不敢拖沓,她也正落得清闲。 “哪里的话,这是儿媳该做的。” 郡主的行事作风,江云暮是听说过的,知道她确实不喜庶物,于是干脆的应了一句。 方嬷嬷便立时递过来了管家钥匙,看来,这事情郡主一早就决定好了。 算是个开门红,江云暮想。 递上了钥匙,方嬷嬷嘱托道:“世子妃,这府上的庶务多半都在这里了,账目过些时候奴婢差人给您送去屋里。还有一小部分是洛姑娘在管的,那边的钥匙和账目,便麻烦洛姑娘转交世子妃了。” 第26章 掌家之事 第26章掌家之事 瞧着郡主似乎是将洛明珠管了一部分庶务的事儿给忘了,方嬷嬷便提点了一句。 郡主这才解释道:“明珠年纪尚小,我也是想锻炼锻炼她,以免日后嫁人应对此事手忙脚乱。如今你过门,便是这府上正儿八经的世子妃,还是得你来管家,方才不会乱了规矩。” 话说到这里,洛明珠脸上已经兜不住了:“大姨,嫂嫂方才进门没有多久,总得休息适应一阵子,怎能太过劳累。” 江云暮听言微微眯起了眼睛。 府上庶务向来是主母负责,奈何郡主不感兴趣,那她这个世子妃管理就是理所应当,洛明珠这话,分明是不想让权。 听闻她自幼被郡主收养,同顾青湛也是青梅竹马。 虽江云暮并不喜好争权夺势,可若真就这么由着洛明珠掌管部分庶务,岂不是乱了套。 有青梅竹马这层身份在,再加之洛明珠母亲曾对长公主有恩,叫外面的人如何以为,又将她至于何地。 自从见洛明珠第一面起,洛明珠便没给她好脸色看,对方的目的显而易见,她自然不会让这等心怀不轨的人得逞。 于是端庄一笑,江云暮的视线淡淡从洛明珠身上划过:“妹妹说笑了,将军不在府上,我这整日正愁没事情做,哪里谈得上劳累。且母亲如此信任,我也不能辜负了母亲的信任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说的极其圆满,郡主正欲说话,洛明珠便抢先道:“可嫂嫂也还是没有管家经验的,且信国公府可不比英国公府,骤然接手这么多府上的事务,出了岔子可怎么是好。嫂嫂不如还是多看看账本,同方嬷嬷讨教一二。” 真是巧舌如簧,江云暮心中感叹,面上却波澜不惊。 “经验确实谈不上,毕竟我也是才嫁人,但万事开头难,且在待字闺中时也曾学过一二,另外有方嬷嬷帮衬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早些晚些,都是要管的嘛,妹妹你说是吗?” 站在一旁的方嬷嬷也默默点头,闻着这愈发浓郁的火药味,眉头轻皱。 看来郡主这些年把洛姑娘的胃口养大了,可这些不是她一个奴隶能插手的。 而郡主依旧皱着眉头,只觉得两人说的都有理,倒是有些犹豫不决了。 洛明珠脸色暗了几分,却依旧不肯松口:“既如此,妹妹正好也能帮嫂嫂分担些。” 洛明珠脸上笑意盈盈:“待嫂嫂学会了方嬷嬷那边的事务,明珠定将账簿与钥匙交给嫂嫂,届时明珠便也做个辅佐,帮助嫂嫂。” “妹妹的意思是想继续管家?” 脸上惊讶质疑浮现,江云暮不动声色地看了郡主一眼,一脸忧心地道:“这……妹妹如今待字闺中,可万万没有掌家的道理,先前母亲疼惜,算是学习,便也算了。毕竟之前将军还未娶妻,可如今……如今这掌家之事若全然交到妹妹手里,只怕外人议论纷纷,对府上名声和妹妹名声皆是有损。这未出嫁的姑娘啊,还是名声最重要。” 小样,跟我装。 第27章 使计 第27章使计 江云暮冷笑了一声,虽这话是为了洛明珠考虑,但实际在损她有失规矩。 郡主思索再三,这才道:“云儿说的有道理,到底是识大体。明珠啊,这也是为你考虑,府上既有了世子妃,也万万没有你再继续执理庶务的道理,快叫人将账簿和钥匙都拿来,别不懂事。” 话中带了些严肃,能看得出来郡主是认同了刚才江云暮那番话。 未婚女子管着家里庶务,恐会让人诟病女子太强势,有损声誉。 洛明珠咬住下唇,此时也不敢再反驳,只得乖乖让人将这管家的钥匙与账簿取了过来,亲手送到了江云暮的手上,脸色已经成了猪肝色。 江云暮心下好笑,又不咸不淡的开口:“这些日子辛苦妹妹了,不过往后妹妹就轻松了,只管专心待嫁便可。” 江云暮离得近了,甚至听得到洛明珠上下牙齿碰撞的声音。 待回了后院,身后的丫头才大笑道:“世子妃,你方才太厉害了,话茬一句接一句,将那洛姑娘说的哑口无言,就连郡主都向着你!” 这丫头是打小陪她一块长大的,如今也是随她一起陪嫁来了顾府,她的名字绿影,还是当年江夫人和她的名字一同取的。 两人结伴长大,绿影对她更是忠心耿耿。 前世从她出嫁,一直到被休,最后还陪她一起死在了江家…… “姑娘……你快走……”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绿影的声音,她染血的面容在眼前挥之不去。 “洛姑娘的脸都扭曲了,哈哈哈!看她今后还如何猖狂!” 绿影活泼的声音将江云暮的思绪拽了回来,她看着面前这个生龙活虎的小姑娘红了眼眶。 “好了,别贫了,快去将钥匙和账簿都放好,这可是贵重东西,咱们初掌庶务,可不能大意了。” “是!”绿影轻快地应了一声,随后便带着东西跑了出去。 看着那活力十足的背影,江云暮暗暗道:“绿影,这一世我绝不会让你落得那样凄惨的结局……” 这头江云暮主仆两个人十分愉悦,可洛明珠那儿的氛围可就没这么轻快了。 步子走的飞快,洛明珠脸色阴沉,进屋的时候将门摔的狂响,一踏进屋子便将桌上的茶具全都扫到了地上,顿时一阵脆响。 丫鬟连忙将房门关上:“姑娘,您可小声些,若是被郡主的人听到了,怕是要多想了。” “那又如何!我母亲待长公主有恩,郡主还能将我赶出府不成!” 胸膛起伏的厉害,洛明珠只感觉有一股气在胸膛里闷着发不出,十分难受。回身的时候,一脸的狰狞将丫鬟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姑娘,芳华苑的那位贪多嚼不烂,方才进府便将这管家之权悉数要了去,她一个初为人妇的妇道人家能懂什么?回头出了岔子,少不得闹笑话,必然还是要将这管家之权乖乖交出来的。到时,郡主娘娘一定能记得您的好!” 也是这丫头会说话,一番话简直是说在了洛明珠的心坎上,她心中这才舒快了些,也想到了些别的念头,便吩咐道:“去将绣房管事的嬷嬷喊来,我有事要吩咐。” “是。” 绣房先前一直都是她掌控的,如今虽然权利交了出去,可绣房那些老婆子,可未必肯听江云暮的话。 想到这里,洛明珠才笑了笑。 只是她这笑映衬着她方才阴沉的面容,丫鬟回头一看,只觉得十分可怖,连忙加快了脚步离开了她的房间。 第28章 书信 第28章书信 翌日一早,江云暮照常陪着郡主用早膳。英国公公务繁忙不常在家中,早膳晚膳时常都是只有郡主一人。先前有洛明珠陪着,如今又多了她,郡主也高兴。 刚开始用膳,就有暗卫匆匆赶来,送上了边境的加急信件。 “郡主,将军的伤已无大碍,特来信报平安。” 听着暗卫的汇报,郡主眼前一亮,连忙将信件拆开,信中是顾青湛的字迹没错。 江云暮瞥了一眼,便瞧那字迹工整,遒劲有力。 虽没有多长,但看完郡主已是热泪盈眶:“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快派人也去给长公主送个信,这几日我们日夜都盼着边境来信,担心坏了!” 说着,郡主便也将信给了江云暮,毕竟她是刚入门的新妇,看看夫君的信也是应该。 只是洛明珠的视线一直跟着那封信,就差跟着过来看了。若非礼数限制,只怕她早就颠颠地跑过来了。 信中只有几句话,说自己伤情转好,让父母莫要担心,十分简短。看得出来写信的人必然是一个行事干脆利落的人。 将信件收好,江云暮并未将信递给洛明珠,而是放在了她与郡主之间,洛明珠哪怕想看也看不得。 急得团团转的洛明珠恨得牙痒痒,偏又奈何不得,便问道:“兄长怎未提及嫂嫂,莫不是不知道成亲之事?” 成亲一事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英国公府乃是大家,顾青湛又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成亲之事英国公早就写信通知过了,顾青湛怎会不知。 洛明珠此话怕是话中有话,暗示顾青湛并没把她这个新娘放在心上呢。 郡主一听,连忙安慰道:“这孩子,跟一帮将士混惯了,粗心大意的,定是将此事给忘了,待母亲回信帮你训斥他。” 一旁的洛明珠便也顺着她的话茬,假惺惺地道:“兄长定然是军务繁忙,边境之地又甚是苦寒,嫂嫂就别计较了。” 这说反话的本事,洛明珠真是学了个十成十。 江云暮冷笑一声,不慌不忙:“夫君在外征战,护卫百姓安全,我担心还来不及,又怎会计较,妹妹这话说的我实在不懂。” 提及此事的是你,泼脏水的也是你,话都让你说了。 一番明争暗斗,江云暮将话茬又不动声色地推了回去,两人打着太极。 送信的暗卫还并未退下,而是杵在那里插不上嘴,一脸尴尬。 “这……世子妃莫急,将军还有信是给您的,只是……只是将军嘱咐了,让私下交给您……” 暗卫一脸难堪的样子,听的三个女人都愣在了那里。 倒是郡主先反应过来,笑了一声道:“好,到底是年轻人的心思啊,是我们多想了。” 屋里伺候的下人都忍俊不禁,这番起哄倒是难得的让江云暮脸色一红,连忙轻咳了一声,低下头来掩饰。 洛明珠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暗暗咬住了下唇。 怎么可能!顾哥哥一向清冷,怎会特意给江云暮这女人写信! 即便是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他都不曾正眼看过。 第29章 走对了 第29章走对了 “好了,我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你们就不用伺候了,都回去歇着!” 郡主发话了,自然是为了给江云暮空间, 而洛明珠也不好多留,跟着一起出去。 “妹妹不必担忧,夫君已经写信报平安,想必等大战彻底结束,就能回来了,届时自然能见到。”江云暮劝着。 她声音轻柔,抚人身心,然言外之意便是,你兄长不会给你送信的你就别等了,等人回来就是了。 洛明珠咬着牙暗暗道:“是了,兄长吉人天相,定能早日归来。” 见面前江云暮转身离开,洛明珠气的直跺脚,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江云暮脚步飞快,进了院子便第一时间打开了那封信。 她也好奇,她与顾青湛只有一面之缘,他怎会特意送信回来与她,这么清冷高傲的一个人,又能在信上说些什么。 拆开信,果然只有短短的几行,言辞十分简短: “既来之则安之,既进顾家人你便为顾家妇,还请代为照看父母。 另,吾也会承担起对你的责任,且放宽心,等吾归来。” 言语之中的点拨和提醒再明了不过了,这是最后这四个字……倒是有些耐人寻味之感。 江云暮内心不由升腾起一股对顾青湛钦佩的感觉来。 别看这位将军年纪尚小,这言辞倒是十分老练,一句话便将江云暮将过去的事情划清界限。既表明了自己不介意她的过往,又提出了感谢之意,还愿意负责…… 这样好的人,前世她怎的就没有发现呢。 想起长街街头男子逆光纵马之景,江云暮暗暗感慨,看来她嫁进顾家这步棋,走对了。 但前提是顾青湛有命跟她过日子,两人的相处定会不错。 于是提笔回信,先是简单关照了身体,嘱咐顾青湛保重身体,这可是重中之重。 其后又略写了些兵法,兵法为次要,主要的是提醒顾青湛,两军对垒,对的是将帅,若将帅倒,则大军溃。她要提醒顾青湛,大战之中莫要以身犯险,将帅后方压阵,先确保自己的安全,才能议输赢。 也不知顾青湛会不会听…… 江云暮心下担忧的紧,前世燕京城中传来消息,就是顾青湛以身犯险孤身入敌营,结果没多久便失去了音信,十日后发现了他的尸首。边境守关将士失去了将领群龙无首,很快便被敌军破了边关。 越想心中就越是担忧,江云暮又提笔多叮嘱了几句,这才放下笔。 但愿顾青湛能听进去…… “世子妃。” 外面绿影敲了敲门,探个头进来:“府上的管事们都到了,就在前面等着呢,您可否去看看?” 是她让绿影去叫的,毕竟刚刚管家,也刚入府不久,还是得认认脸,顺带看看这各个管事的态度如何。 先前在方嬷嬷那儿套了些话,这洛明珠管家也有了许多时日,早已将她管的那几房管事拿捏的死死的。收权,可不单单是收几本账簿、几把钥匙那样简单。 将信收好,江云暮道:“让他们在前厅等着,我这便过去。” 第30章 见掌事 第30章见掌事 一边走,绿影一边给江云暮说着她打听来的:“这几年郡主娘娘虽有意让洛姑娘学习,但也担心洛姑娘年纪轻管不好事,缘故也没交多少过去,如今洛姑娘手中拿捏的最紧的便是那绣房,听闻绣房管事的嬷嬷同洛姑娘关系十分要好,怕是私下里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 站在廊外,江云暮没急着先进去,而是先打量了一番。 众人管事们在等候,千奇百态什么样的都有,这个时候看,最是能看出东西来。 一行人懒懒散散,站着的坐着的倚着门的,交头接耳的有,说说笑笑的也有。 待江云暮进门,便立时都站直了,纷纷给江云暮见礼。 不说别的,这表面功夫做的倒还是可以。 江云暮微微一笑,在主位上坐下:“几位坐,不必如此拘谨,我也是初掌庶务,年纪又小,许多不懂的事情还是要仰仗各位管事的。” “是!” 管事们恭恭敬敬地行礼,恭恭敬敬地起身,分列两旁坐下,却是各怀心思。 “几位都介绍介绍自己,名字,家住何方,家中几口人,年方几何,何时来的府上,管的是什么事儿,管了多少年了,事无巨细,都与我说说。” 江云暮吩咐了一嘴,给绿影使了个眼色,让绿影随时记录下来,登记造册。 绿影会意,便坐在旁边拿着笔,等着众管事们回话。 底下的管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敢做这个出头鸟的,等了片刻,才有人站出来:“回禀世子妃,奴婢是绣房的。” 面前的婆子瞧着年纪在四十岁左右,同其他管事的婆子比起来算是年轻的了,面色看着很是稳重,一身素色的衣衫,也显得很是朴实。 若非提前打听过,兴许还真会被她这副老实忠厚的样子给欺骗了。 江云暮不动声色,只点了点头,让绿影照例询问了几句,便叫下一个了。 可这绣房管事婆子就站在那里,江云暮深情淡然地喝着茶问:“你可还有事?” “回世子妃的话,要给府上的主子们做下一季的衣裳了,请世子妃拨出些预算来。” “今日夏天似乎格外长些,再者距离秋日换衣,少则还有月余,怎的这般着急?” 婆子低眉顺眼,声音平淡,只笑笑:“不好让主子们等。” 江云暮也笑:“你想的倒是挺周全,也是难为你了,先登记完,此事不急。我方才接手府中事务不久,先缓缓。” 示意绿影叫下一个,江云暮明显不想搭理这件事。 底下的婆子上来了一个,方才欠了身报了名讳,绣房的婆子又打断道:“世子妃,此事可拖不得,以往洛姑娘管事的时候,每年的这个时候早就备着了,若是单单今年迟了,主子们怪罪下来,奴婢也担待不起啊!” 底下等着的婆子们都是一愣,万没想到这婆子竟敢打断江云暮,江云暮也眯起了眼睛。 手中茶杯重重放下,看来,不给个下马威,这帮婆子们怕是觉得她好欺负了。 “你姓沈?”江云暮眉眼未抬,淡淡地问道。 “是。” “来府中多久了?” “三年有余。” 第31章 掌嘴 第31章掌嘴 江云暮淡然一笑:“时间不短,也算是个老人了,怎么,府上的规矩沈婆子是还不明白?主子的决定也是你能质疑的?” 她虽笑着,但语气却是骤然转冷,令底下的人都瞬间噤声,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出好戏。 沈婆子心底也有些惊慌,但此时却还绷得住,毕竟来之前,她已经被叮嘱过了。 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他们这些管事根基深厚,世子妃也不敢轻易动她们,只管闹腾便是,闹腾的越大,她们的力量就越大。 也得让世子妃知道这府中掌事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然还未想好怎么回答,便听江云暮又道:“还是你口中的洛姑娘未曾教过你规矩?” 伴随着话音,江云暮一掌拍在桌子上,这一声可是吓坏了底下的人,婆子们纷纷都起身不敢再坐,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沈婆子额角冷汗滑过:“奴婢自然是知道……” “那便不是洛姑娘的问题,是沈婆子愚钝又心大,自以为颇有管家的风范,不仅敢随意置喙并插手我的事情,也敢以下犯上顶撞主子,你好大的威风啊!” “奴婢不敢!” 这一声呵斥下来算是将沈婆子的底气彻底打散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沈婆子连忙解释道:“世子妃恕罪,奴婢也是为了世子妃着想,毕竟此此事关系各院主子,奴婢……奴婢也不敢随意做主……” 江云暮拂袖怒道:“竟还敢狡辩顶撞,绿影,掌嘴!” 周遭的丫鬟们瞧着虽害怕,但也都犹豫着,绿影倒是痛快地应了一声:“是!” 她早就看这些婆子不顺眼了,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上去揪着沈婆子就是一巴掌,“咣”的一声响落在大厅里格外的清脆。 才打了几掌,沈婆子就开始哀嚎不老实,周遭的丫鬟们这才上前去帮忙摁着人。 绿影一下一下实打实的打了十几掌,沈婆子的脸都肿了,这才罢休。 江云暮站上前:“诸位许是瞧着我面善,若是诸位好生做事,不逾矩,不生事,我自然是个好相与的,可若是有人还认不清形势,不会做事不懂规矩,这惩罚可一样都不会少。各位都是府上的老人了,这其中利害相信各位都拎得清楚,就不用我多说了?” 底下的人纷纷伏身应着:“是!奴婢们谨遵世子妃教诲!” 瞥了一眼趴在地上呜咽的沈婆子,江云暮轻咳一声,绿影便招呼了人上前帮忙扶起来和周围的人一起坐下,这才又道:“今日叫你们来,除了认认脸,还有一事,就是这账簿的事情。” “账簿”两字一经提及,众人面面相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尤其是沈婆子,神色都僵住了。 “我初来府上初掌庶务,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府上这么多地方这么多账簿我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又不能耽误各位的事情,所以查账一事,就交给各位自己查了。” 江云暮说完环视了一圈,发现婆子们的脸色都缓和了许多。 第33章 小巫见大巫 第33章小巫见大巫 正堂,家里的几房人都在,正等着江云暮呢。 “云儿见过祖母,问祖母安泰。” 乖乖地行了大礼,江云暮一一见过几位长辈,礼数都做全了,也没忽略江宁月吃人的眼神。 “姐姐这礼数做的倒是周全,只是祖母若是知道姐姐今日回门这般凄凉,只怕又要心疼了,听闻顾少将军人在边境,姐姐就连拜堂也是与公鸡拜的堂,这可真是太丢我们府上的脸面了……”江宁月忍不住开口。 她一脸愤懑,因拒婚一事闹的有些不可开交,毕竟当时长公主提亲下来提的可是她,她不愿嫁,险些将信国公府推上险境,江夫人对她没什么好脸色不说,就连江鸣对她说话的语气都冷了三分。 江宁月自然气不过,此时就有些沉不住气。 “夫君如今人在前线,正为我朝鞠躬尽瘁,是立功的事儿,我作为妻子一来钦佩,二来心甘情愿陪夫君一起为百姓付出,只与公鸡拜堂丢点脸面又如何,同夫君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比起来,我这可是小巫见大巫了。”江云暮不动声色反击。 眼神凌厉的看向江宁月,如非必要,她不想和江宁月针锋相对,因为怕伤了母亲的心。 可她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任人揉捏。 几房人面面相觑,脸上的神色很是玩味。 “倒是你,妹妹,”江云暮上前一步,就站在江宁月的面前,“你虽如今年纪尚小,可迟早都是要说亲的,可千万要注意下礼仪,你是在祖母膝下长大的,受祖母影响,应是最懂礼仪的才对。莫要这般阴阳怪气地说话,不然定会讨婆家不喜,也丢了祖母和咱们府上的脸面。” 听了这话,江宁月神色微变,再看父亲母亲的神色,知道方才是她失了分寸,表现得太过了。 而此时,老夫人却发话了:“好了,你妹妹还年幼,这些还可以慢慢学!” 拐杖碰了碰地面,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可你不同,你身为信国公府的嫡长女,自然是比要更注重礼仪规矩的,英国公府不比咱们信国公府,规矩自然要大,你可不能给府上丢人!” 江云暮难得没顶嘴,一来老夫人是长辈,二来今日是她回门的日子,只乖乖地应着:“是,云儿受教。” 绿影却忍不住道:“老夫人不必担心我家姑娘不适应英国公府的规矩,郡主娘娘可是十分信任姑娘呐,新婚第二日便将府上庶务尽数交给了姑娘,姑娘如今每日都十分忙碌呢!” 几房夫人们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毕竟在他们眼里,江云暮先前退过婚,能嫁进英国公府本就是造化了。 在新婚第二日就拿到掌家之权?这种事根本闻所未闻,就是她们给人做了多年儿媳,都没拿到管家权呐。 包括江夫人,明面上的当家主母,只掌握了大厨房罢了,因为老夫人根本没放权的打算。 他们这几房,就更加分不到什么权力了。 这刚成婚就管家的,江云暮怕是燕京头一份了。 江夫人大喜过望:“此话当真?” 绿影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啊夫人!” “太好了云儿,我原本还担心你嫁过去受委屈,如今看来郡主是真的疼爱你,你可要好生打理,莫要让郡主失望了。”江夫人嘱咐。 “是,母亲。” 江云暮乖乖应下。 第34章 江宁月的婚事 第34章江宁月的婚事 瞧着都说的差不多了,此时也没了话茬,江若沁朝江云暮眨了眨眼:“看来姐姐的新婚生活属实滋润,才三日不见,你竟是又变好看了!” 说着,她笑闹上前,她想江云暮想的紧,如今拉住了手,两姐妹便好似许久不见一样,眉眼间尽是欢喜。 江夫人闻言不由笑道:“沁儿惯会说话,才三日而已,云儿难道还能变成天仙儿不成!” “本就是天仙儿,何须再变!” 嘴上甜的像抹了蜜是的,江若沁这一搭话,叫房内众人皆掩面笑了起来,江夫人也喜的大笑,点着她的额头道:“你啊你啊,没羞没臊!” 大厅中的气氛这才活跃了起来,老太太神情也松弛了下来。 在老太太这里闲聊了几句,老太太便说头疼,叫众人都散了。 毕竟年纪大了,也不喜热闹,江云暮难得回娘家一趟,也想跟江夫人好好聊聊,便随着众人一起退下了。 江鸣托辞说还有事,便出府了,叮嘱了晌午回来用膳,人走的飞快。 如此,江云暮母女俩倒正好落得清静,陪着江夫人在外面逛了逛,两人便闲聊着回了江夫人的小院。 “母亲,方才在祖母那里便总觉得你脸色不好,可是有什么心事?” 还以为江夫人是在为自己这婚事操心,毕竟外人看来,顾青湛重伤到凶多吉少,怕是凶险的很。江云暮担心的紧,又怕江夫人在外面不好言说,方才回到小院屏退了下人,便匆忙问道。 江夫人见四下无人,这才叹气道:“还不是你妹妹的事。” 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江夫人眉头紧皱:“宁月这孩子从小跟着你祖母长大,你祖母年纪大了,疏于教导,这孩子虽没什么规矩,心可大着呢。我原想着她年纪尚小倒是不着急,可如今种种事端,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那母亲是想……” 江宁月现在年纪不大,若是要从老太太那儿要回来可是难办,毕竟是老太太一手养大的孩子。 别说江宁月还未议亲,即便是真到了议亲的时候,老太太也未必见得会放手。且到了那时候,树已成荫,再教导便迟了。 “我是想早些给她将婚事定下,也不图她大富大贵飞黄腾达,但找个老实厚道的人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便是了。亲事一定,她也能收心。可你祖母她是百般不愿,这个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你妹妹自己主意本来就大,再有你祖母这般袒护,此事也就一直搁置到了现在……” 搭上江夫人的手,江云暮安慰道:“既祖母有意包揽妹妹的亲事,那母亲不如将此事全然交给祖母,左右是祖母为妹妹选的,旁人谁也说不得什么,往后这日子是苦还是乐,也全然赖不到咱们头上。” 说实话,重生一场,江云暮对这个亲生妹妹已经没多少感情了。 尤其现在还怀疑她和前世江家的灭亡是有些关系的。可江夫人不同,在她心中,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怕宁月和她不亲近,那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啊。 第35章 端倪 第35章端倪 看着江夫人眼底闪烁的光,江云暮叹气道:“母亲,不是咱们不想妹妹好,是她不跟咱们一条心啊,她野心大,眼光远,您给她选的那些她只会觉得是小门小户憋屈了她,又怎会听您的呢!您身体本就不好,可别再为这事儿忧心操劳。” 江夫人闻言摆摆手:“她听不听无所谓,若是你祖母当真能给她谈一门好亲事也就罢了,我自然不会再去操心。但近几日听你父亲去请安的话头说,你祖母竟有意将宁月嫁去皇室!” 皇室?前世江宁月可不就是突然就嫁入皇室,原来这件事,现在就有了端倪。 前世女主此时刚刚新嫁,宋府上下对她不重视,她忙着照顾丈夫,收服人心,还真没太注意娘家的事。 江夫人眼圈红了红:“这燕京城的高门大院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若是能侥幸嫁个好夫婿还好说,若是……哎!在这高门大院后头日子尚且都过的如履薄冰,更何况是后宫呢!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叫我如何忍心瞧着你妹妹往火坑里跳!” 说着,江夫人情难自禁,落下一滴泪来。 江宁月出生没多久便被老夫人抱走,江夫人虽心疼不已但也毫无办法,对江宁月的成长和教导更是半点都插手不得,如今连她的终身大事都做不得主,叫她如何能不伤心。 “母亲别难过,妹妹如今年纪尚小,不如跟父亲商量商量,就说……且等等,若祖母真的要将妹妹嫁进皇室,那也需要时间教导礼仪,不然就这么没规没矩的进了后宫,岂不是给咱们府上平添祸端。祖母深思熟虑,不会考虑不到这点的。” 再者,那后宫岂是说进就能进的…… 江云暮不由摇头:“妹妹如今还是孩子心性,母亲只说妹妹还需要再悉心教导,祖母不会不应的。届时母亲再以此为由,多教妹妹规矩,如此悉心教导上几年,想来问题也不大了。说不准妹妹自己就改变主意了。” “但愿如此……也不知她小小年纪,何来这么大的野心……”说着,江夫人低下头,神情很是难过和自责,“都怪我,若是能从小陪在她身边,她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母亲,这不怪你……” 江云暮心疼地拿出帕子帮江夫人擦眼泪。 在这信国公府中,虽说江夫人是当家主母,可老夫人刚强好胜,连这管家之权都从未真正放开过,江夫人这个主母当的也没几分实权。 再者,老夫人说要抱走一个孩子替江夫人分担,谁又能拒绝的了呢。 江鸣那边,朝堂之上又一向倡导孝顺之道,他自然也不会拒绝,如此,又怎能怪得了江夫人呢。 “左右妹妹年纪都不大,母亲悉心教导,再给她找个老实忠厚的人家便是,这日子还长着呢,不必过分忧虑。” 好不容易将江夫人给劝住了,母女二人正准备回房去,江宁月进了院子,一脸阴沉。 江云暮皱眉:“你怎么来了,既然来了,为何也不见过母亲?” 人就干杵在那里,阴沉着一张脸,好似别人欠了她八百两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宁月是来要债的。 第36章 变脸速度 第36章变脸速度 听言江宁月眼睛动了动,看着江夫人声音冷冷地:“果然姐姐一回来,母亲就忘了还有我这个女儿了,这就想着将女儿随随便便嫁个人家,赶紧赶出府去?” 江夫人眼眶有些微红,听言心底一颤,失望之余呵斥道:“放肆!宁月,你胡说什么!平日里都学了些什么!” 然而意识到自己语气似乎有些太严厉了,江夫人缓和道:“你姐姐方才回门,我们不过是闲聊几句,你年岁尚小,婚事还不急。” 对这个女儿,江夫人真心不知该如何相处了,生怕是太苛责了,让江宁月和她更加生分。 江夫人话音刚落,江宁月忽而笑了起来:“母亲莫要着急,我只是在跟姐姐开玩笑呢。” 这番转变不仅江夫人觉得吃惊,江云暮心下也暗暗惊讶,惊讶于她变脸速度之快,比得上六月的天了。 不仅如此,江宁月还笑着走上前来,在江云暮面前盈盈一拜:“对不住了姐姐,方才吓到你了,在祖母那里的时候妹妹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心中愧疚这才想过来找姐姐道个歉。跟姐姐开了个玩笑,姐姐不会怪我?” 如此反问,倒是好手段,江云暮淡然一笑:“当然不会。” 江宁月笑的更开心了:“我就知道就姐姐一向大度,方才是我不对,姐姐千万别生我的气。以前啊,都是妹妹年纪太小了不懂事,如今姐姐嫁人了才知道姐妹相处时间本就不多,姐姐以后可要多回娘家看看,多和妹妹说说话!” “你我是亲姐妹,本不必计较这些。我知你不善言辞,但也希望你是真心悔改。” 江云暮神情淡然,始终没有太大起伏,不论是江宁月毫无理由的质问,还是如此的讨好,她只是端着笑意,语意温柔而淡然。 听言,江宁月的脸色自然而然地僵了一下,但是立马又笑开了,和江云暮一左一右伴在江夫人的身边进了屋。 “母亲,我中午可否在这里用膳,姐姐好不容易回来,我也好陪陪姐姐。” 江宁月说这话便好似经常在这里用膳一样,语气十分自然。 要知道自打进了老太太的院子,她到江夫人这院子里用膳的次数还是少之又少。 更何况前些时候江夫人方才因为她的婚事和老太太闹得有些不愉快,她若是这个时候留在这里用膳,落在老夫人眼里,那可就是江夫人的逾矩了。 江云暮道:“你若留在这里,祖母那里可就要怪罪母亲了,你年纪还小,不急于一时。” 此话说的简单又直接,江夫人连忙拽了拽她的衣袖,摇了摇头。 “都是一家人,无需说两家话,你若是当真为了母亲好,这几日还是乖乖在祖母那里伺候着,别让母亲和祖母平白生了嫌隙。” 江云暮搭着江夫人的胳膊,安慰道:“母亲,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些道理还是早些让她知道的好。” 江夫人脸色犹豫,想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她自然想让女儿陪自己吃顿饭,但江云暮说的也是道理,如此两难…… “我知道了,是我思虑不周。” 江宁月此番倒是十分好说话,对江夫人欠了欠身子:“那我就先回祖母那里了,改日再来见过母亲。” 一转身,脸色阴沉,江宁月咬紧了牙关,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身后是两声沉重的叹息。 第38章 纠缠 第38章纠缠 饭桌上的气氛轻松愉悦,用膳过后没有多留,江云暮便起身告辞,随方嬷嬷一起离开信国公府。 江夫人等人要出来送,被江云暮婉拒。 三日回门方嬷嬷陪同,带了许多的礼物,排面已经足够大了,回去的时候江云暮更想低调一点。树大招风,信国公府如今还是处处小心为好。 将自己的担心说与江夫人听,江夫人倒是也能理解,便恋恋不舍地告别了女儿。 信国公府门前,一男子站在石像旁边,一席白衣,面色惨白,时不时地扶着身边的小厮咳嗽不止,过路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 江云暮方才出门,便瞧见了不远处的宋辞言。 他来干什么? 心下一惊,但江云暮并未有所表现,更未多看一眼,脚步依旧平稳。 英国公府的轿子早已备好,小厮们上前相迎,簇拥着江云暮进了轿子,像是全然没有看到宋辞言一般。 小厮不忍自家少爷这般难堪,便劝道:“少爷,咱们还是回去,您的身子……” 宋辞言立时抬手打断,挣脱了小厮,竟踉跄着几步上前拦住了轿子。 马儿受惊,也让众人大吃了一惊。 方嬷嬷眉头紧锁:“宋公子,您这是何意!” 几步退后,宋辞言拱手道:“云儿,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可否一见。” 谦谦君子,温和有礼,再映衬着他惨白的面色,路过的众人纷纷摇头咋舌表示惋惜,对着这方指指点点。 周围人声开始热了起来,江云暮知道,她与宋辞言一事当时本就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宋辞言堂而皇之出现在信国公府门前,众人自然心生好奇。 只是这样一来,她又被置于何地! 握紧了双手,江云暮正襟危坐,声音冷清:“宋公子此举有失分寸,非君子所为,还请速速离去。” 前世那血腥的面庞自脑海一一闪过,江云暮眼中恨意闪过。 宋辞言,我还未曾去找你,你竟如此咄咄逼人! “今日是世子夫人三日回门之礼,怎的宋家公子竟守在信国公府门前?” “啧,好一出大戏啊,余情未了呗!” “不会……” “怎的不会,当初可是世子夫人寻死觅活地要嫁给宋家公子,最后无端悔婚的也是她,谁知道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红颜祸水,卖弄风骚,当真是世风日下!” 周围的言语越发不堪,方嬷嬷的脸色极为难看。 宋辞言咬紧牙关:“我只是有几句话想同你说,云儿,我心中只有你一人!我知道,你无端悔婚另嫁他人,必然是有苦衷的!云儿你……” “宋公子!” 江云暮咬牙一声呵斥,声音也大了许多,吓得轿夫都抖了抖。 轿中人声音无比冷清,此时也带了几分狠厉:“你在信国公府门前口出狂言,故意败坏我的名声,究竟是何目的!” 周围一片唏嘘: “这是郎有情而妾无意啊!” “谁知道这其中究竟是何缘由,这宋家公子拖着一副残躯到这里来苦苦相求,也是个痴情人啊!” 周围的声音纷杂凌乱,江云暮只觉得内心波涛翻涌,她到底是小瞧了宋辞言,这般无耻的举止都做的出来,当真是和前世那狠毒的模样一般无二! 第39章 变了一个人 第39章变了一个人 捏紧双拳,江云暮正起身准备出轿和宋辞言鱼死网破,却听外面一声轻柔的声音:“宋公子!既然来了怎的不叫人通传一声,外面风大,你可仔细着身子。” 是江夫人,江云暮神情一松,连忙坐了回去。 江鸣也连忙道:“你遣人来报说有事要找我商议,我早已在府中备好茶水等候多时了,我还纳闷呢,怎的这会儿了还没到,事情紧急,宋公子快些进来。” 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信国公府的小厮急匆匆地走到宋辞言身旁扶着他:“宋公子,请。” 抬眸望着那低垂的轿帘,宋辞言紧抿双唇,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周遭的人一片唏嘘,对着这方指指点点: “这宋家公子也是个可怜人啊!” “这又是何必呢!” “瞧瞧今日这闹的,也不知江家大小姐究竟是何意啊!” 信国公府的小厮们连忙上千驱散众人:“好了好了都散了,别看了!散了散了!” 小厮们赶忙帮扶着,将宋辞言扶进了信国公府中。 外面人声远去,所有声音都渐渐淡了下来,渐归宁静。方嬷嬷扬声道:“起轿!回府!” 坐在轿子中,听着街道上熙攘的人声,江云暮总觉得今日之事很是蹊跷。 宋辞言是什么人,他野心勃勃,心性高傲,虽有借助信国公府声威名望的心,但若是前世的他被退了婚,必然与她绝不相见才是,怎会出现在信国公府,还说出那般不合时宜的话来。 怎的他……像是全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到如今为止唯一发生变化的,不过是她退婚,难道是她的退婚导致了一些不可预见的变化发生? 那也不会活生生地改变一个人的心性啊…… 江云暮忧心忡忡,此事之后,燕京城必然沸沸扬扬,她方才嫁进英国公府三日,如今的形势又越发被动了,宋辞言可是走的一步好棋! 此时信国公府,宋辞言由小厮扶着,面色煞白如纸,嘴角边还带着一丝血迹。 江鸣给周围人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帮衬着将宋辞言扶着坐下,为他添了茶水。 缓了一会儿,宋辞言的脸色也不见好,江鸣冷哼一声:“宋公子今日好大的排场,明知今日是小女三日回门之日,还在我府前闹这么一出,欺我信国公府无人不成!” “咳咳……”宋辞言咳嗽几声,拱手道:“江大人,此事实乃事出有因,晚辈……咳咳!” 话未说几句又咳嗽不止,宋辞言唇角还渗血,整个人虚弱到了极点。 江鸣皱眉,内心依旧恼怒:“你既身子不好便该好好歇着,为何特地挑了小女三日回门之日前来叨扰,可是小女哪里得罪了你?” 看得出来这次江鸣是真的恼了,他坐在主位上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能这般心平气和地同宋辞言说话已实属不易。 “小女如今已为他人妇,宋公子做出今日举动之前可曾想过后果!” 放在桌子上的手捏成了拳头,若不是宋辞言是这身子骨,只怕江鸣动手打人都有可能。 宋辞言挣扎着想要起身,身边的小厮吓得双眼含泪,连忙搀扶着。 第40章 想不通 第40章想不通 恭恭敬敬地对江鸣行了礼,宋辞言按下喉咙翻涌上来的血腥,坦然道:“江大人,晚辈对江姑娘是真心的,实在是心悦于她,心中一直放不下,故而有今日一问,是晚辈唐突了……” 江鸣闻言一声冷笑:“整个燕京城都知道小女已经嫁人,宋公子读四书五经,学识不浅,自是知道礼数,也自应该知道避嫌的道理,如今竟还言之凿凿说心悦于小女,心悦心悦……宋公子心悦一人的方式难道就是毁了她吗!” 江鸣心中实在气愤,他知道,先前退婚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女儿在顾家本就举步维艰,必然遭受多番排挤,如今又出了宋辞言这档子事儿,怕是女儿今后形势更加艰难,他如何不气! 宋辞言面色涨的通红,终于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又是一口血吐出来,他已然说不了话了。 身旁的小厮心急难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子身子实在是撑不住了,今日之事还望大人见谅,不要放在心上,公子他……公子他也只是心急啊!” 宋辞言踉跄两步跌坐在椅子上,一双手紧紧抓住了椅子。 “宋公子既身体不适,便早些回府歇着,今日之事我信国公府可以不追究,但也还请宋公子好生休养,莫要再来了!小女如今殷勤美满,还望宋公子莫要再来打扰!” 逐客令已下,信国公府也有下人来帮忙搀扶,将宋辞言送了出去。 宋辞言脚步踉跄地走着,眼中尽是落寞。 他想不通,他想不通! 前世对他心心念念、那般痴情的女子,为何这一世却说退婚便退婚,言行举止判若两人,为何! 嘴角渗出血迹,宋辞言低头捂住胸口,胸腔内气息翻涌,许久都不能平复。 小厮叹了口气,眼眶湿润:“少爷您就忘了!您瞧世子夫人回门都是郡主身边的方嬷嬷亲自陪着的,可见英国公府有多重视,世子夫人嫁人之后的日子也过的不错,您何苦如此!当心身子啊少爷!” 听言,宋辞言却眼前一亮,喃喃道:“没错……你说得对……” 还以为自家少爷是想通了,小厮破涕为笑,想扶着宋辞言上马车,却听宋辞言喃喃道:“她对我如此冷言,必然是因为身边有方嬷嬷跟着,我真是糊涂了,在方嬷嬷面前对她苦苦相逼,她若是对我心软,只怕今后在顾家便不好过了,如此,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心下这才缓解了不少,宋辞言脸上竟难得的浮现出一丝笑意来。 瞧着他执着的模样,小厮再也笑不起来了,只得叹着气,无奈地摇头。 此事如江云暮所预料的那般,一传十十传百,她又成了燕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她没想到会传的如此之快,方才回府,府中人瞧着她的眼神便十分怪异。 拜见郡主之时,洛明珠与顾青苑都在,见她回来,眼神齐刷刷地看了过去,顾青苑更是一声冷笑,眼神十分不屑。 “母亲,儿媳回来了。” 江云暮同郡主行了礼,方嬷嬷也回到了郡主的身边。 第41章 哪有资格 第41章哪有资格 此时已近傍晚,晚霞的余晖落在屋子里,照的郡主有些昏昏欲睡。听见江云暮拜见,眼神有些懵,摆摆手道:“回来便好,忙了一天了,累了,我叫人备好了晚饭,一起吃。” 她方才睡了一觉,现下肚子正空落落的,饿得很。 方嬷嬷轻咳了一声,朝郡主使眼色。 郡主看着方嬷嬷,眼神有些空洞,顺着方嬷嬷的视线看过去,见她视线内的江云暮气色也正好,始终没明白方嬷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洛明珠接话道:“是啊,嫂嫂必然是累了,回门一趟还要应对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真是难为嫂嫂了。哎……都说嫂嫂生的花容月貌,自打在闺房之中便惹得燕京城中无数公子青睐,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这宋公子都追到了信国公府门前,嫂嫂,你没吃亏?” 眨着眼睛,洛明珠上前亲切地“问候”她。 江云暮端着笑意回看,眼神凌厉如刀子。 一旁的顾青苑冷笑一声:“洛姐姐这话便不对了,宋公子乃是正人君子,宋家也是清流人家,怎会无端追到信国公府门前,必然是有人红颜祸水,指不定使了什么招数去勾引人呢!都嫁人了还不安分,果然同传言一般难堪!” “青苑妹妹!你怎能跟嫂嫂这样说话!” 洛明珠假装呵斥一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在唱双簧一般。 一直在一旁听的郡主这才明白过来些,后知后觉道:“这宋家公子竟追去了信国公府门前?” 听见郡主说话,江云暮这才解释道:“确有此事。” 顾青苑又是一声冷笑:“装腔作势!” “但事实如何,青苑表妹可亲眼见到了?” “没有又怎样,大街上那么多人,自然有亲眼见到的,他们还能骗人不成!你休想蒙混过关!” 顾青苑一双杏眼瞪得浑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与江云暮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一旁的洛明珠再不言语,低头浅浅地笑着。 江云暮冷声道:“既未亲眼见到,便是听信外人谣传,青苑堂妹口中所谓的正人君子宋公子,在我回门之日突然来我信国公府门前纠缠,反倒成了我的过错!不知堂妹是听何人说我勾引宋公子,还是自己杜撰?” “你……”顾青苑气急,正想反驳,江云暮又一声冷哼打断: “另者,我是你堂嫂,你身为堂妹,又不知事实究竟如何,哪里来的资格来教训我?” 说着,江云暮的眼神却是落在了洛明珠的身上。 江云暮此话一语双关,顾青苑不过是个傻乎乎被当枪使的,她这话,自然另有所指。 果不其然,一旁的人早就黑了脸色。她不傻,听得出来江云暮这话是指桑骂槐呢,她江云暮自然也是洛明珠的嫂子。 瞧着气氛不对,方嬷嬷连忙开口道:“郡主,今日回门世子妃言行并无不妥之处,确实是那宋家公子痴缠,非世子妃之过错,只是旁人不知其中原委,以讹传讹传的难听了些罢了。” 她全程都陪着江云暮,很清楚事情的经过,方嬷嬷也是郡主最信任的人,她的话最有分量。 第42章 查账 第42章查账 听了这话,郡主也安心不少:“只是这谣言传的难听,于我们也不好。且宋辞言如此做派,怕是云儿日后出门多有不便。不如找人传信给湛儿,让他支几个暗卫过来护着云儿,总不好叫有心之人再来纠缠,平白坏了我们英国公府的名声。也好叫人知道,我们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一旁静静地听着再不敢言语的洛明珠脸色白了又黑,愤懑地咬住了下唇。 江云暮也不推辞,毕竟她也不知道宋辞言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若是当真能得几个暗卫相助,今后不论是出行还是管家,她行事也方便许多,便急忙应下了。 忙活了一天,回来还要与洛明珠等人斗嘴,江云暮累的腰酸背痛,与郡主聊了几句便告辞回去了。 绿影陪着,刚从郡主的院里出来便凑在江云暮耳边小声道:“夫人,听闻成国公府的嫡二姑娘要在咱们府上小住一段时日,她对咱们敌意这样大,今后怕是少不得给咱们使绊子!” 顾青苑? 江云暮愣了一下,身后同样告辞出来的顾青苑二人从身边经过,二人朝这里瞥了一眼,将将行礼便很快离开了,两人眉眼间尽是不屑。 冷笑一声,江云暮打了个哈切道:“无妨,就顾青苑那脑子,只有被人当枪使的命。” 顾青苑来英国公府不久,被安排在了洛明珠的院里,两人住在一处。 月上树梢,两人尚未睡下,此时正嘀咕着。 洛明珠给顾青苑倒了茶水,瞧着她一脸气愤,便柔声宽慰道:“青苑妹妹,你也别太气,想来今日之事确实是个误会,方嬷嬷都那样说了,应该……也不会有错。” 在身旁坐下,洛明珠又道:“只是听闻宋公子乃是谦谦君子,学识又不浅,名声很是不错,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奇怪。” 顾青苑一掌拍在桌子上:“此事必有古怪!宋公子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会痴缠于她!” 在顾青苑眼中,宋辞言是出了名的翩翩公子,自然是看不上江云暮这等名声尽毁的人的。 “难不成,方嬷嬷……”洛明珠说了几个字,欲言又止,“虽说无风不起浪,但方嬷嬷是郡主娘娘身边的人,总不会也……” 虽未说完,但其中意思很是明显,几番话看上去是宽慰,却让顾青苑心中怒火更甚,直接从暖榻上跳了下来。 “红颜祸水,真是个狐狸精,必然是她勾引宋公子!” 一旁的洛明珠连忙端茶给顾青苑,拍着顾青苑的后背:“好了好了,青苑妹妹别气了,你就是再气也无用啊。” 话虽这么说,可洛明珠的嘴角上扬,眼中尽是精光。 翌日,天色大晴。 各方管事们都查完了帐,绿影带着将查账的结果交给了江云暮。 瞧着那几本账本,江云暮勾起嘴角:“果然不出所料……” 绿影拿着那些账本一一解释,一直皱着眉头:“夫人,这些帐都不平,少则几两,多则百十两,这些人手脚可真不干净!” “都烧了,”江云暮从中挑出了一个账本来,“单把绣房管事的叫来便可,那些贪个几十两的放回去便可,水至清则无鱼,有一个典型就够了。” 绿影眸光闪烁,瞬间便明白了过来,痛快应下:“是!” 第43章 一千两的亏空 第43章一千两的亏空 大厅中,绣房管事站在堂下,战战兢兢。 绿影伴着江云暮从偏厅出来,绣房的管事婆子面色瞬间白了大半,连忙行礼。 “查了三日的帐,知道为何单单只喊你过来吗?” 面前的茶水滚烫,茶气氤氲,绣房管事瞧不清江云暮的神情,只觉得她语气冷厉,但依旧嘴硬:“这……奴婢自打来府上,做事一直都兢兢业业,不知世子妃今日叫奴婢过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装傻。 江云暮一口茶下肚,茶杯便摔在了桌子上。 “哐啷”一声,吓得绣房管事一个哆嗦,冷汗直流。 “一千两的亏空,你打算怎么补?” “冤枉啊世子妃!”绣房管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什么一千两,奴婢兢兢业业做事,可从来不知这账面不平,许是……许是下面的人做了什么手脚,陷害奴婢!还请世子妃明察!” 趴在地上话音刚落,一本账本就摔在了面前,江云暮清冷的声音传来:“账簿都是由各方管事亲自保管的,谁有这个权利给你的账簿动手脚?证据都在这里,不是喊两句冤枉就有用的,怎么,你觉得三言两语就能蒙混过关?” 江云暮的语气中满是威严,大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趴在地上的绣房管事身子抖成了筛子,在账簿面前她再也无可辩驳,只得求饶: “世子妃,奴婢再怎么说也是这府上的老人了,您不看功劳也得看苦劳……” “正因为你是这府上的老人,我才给你机会让你自己说!你来府上时候不短了,知道这账面亏空有多严重,我念你做事牢靠,只要你将账面补平,我可以当这事儿没有发生过,今后你依旧是这绣房的管事,如何?” “这……” 管事心乱如麻,冷汗直冒,她哪有那么多钱。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绣房管事,平日里贪个百十两便是破天了,若是无人指使,她怎敢贪一千两之多。这一千两大头都在洛明珠那里,她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可如今即便是被查了出来,她也无论如何都不敢招,毕竟那头的洛明珠她也得罪不得。 但江云暮这头又逼得紧,管事的冷汗涔涔,一时之间支支吾吾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瞧着她那犹豫的样子,江云暮拍了拍手:“把人带上来!” 外面响起了几声呼喊,管事抬起头,脸色立时就变了,一声嘶吼:“世子妃,您不能啊!” 管家带来了绣房管事的一家老小,他们都是家生子,家奴,身契全都在府上,她那孙子还小,管事看着家人立时便绷不住了。 “我说,我说!” 手脚并用爬上前去,管事大哭道:“世子妃,奴婢这里只有几百两,剩下的都在洛姑娘那里,奴婢也只是听命行事,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贪污整整一千两啊!世子妃大人大量,放过我的家人!” 江云暮神色冷清:“你这般巧言令色,不会污蔑主子?” “自然不会!奴婢愿指天发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世子妃明察!” 第44章 账本就是证据 第44章账本就是证据 一旁的管家听了全程,却面无表情,他是英国公的人,既然国公爷认可了世子妃管家,他自然是全力协助。 只是怕,这府里怕又要掀起风波了。 刚过门的世子妃对上在府里长大的洛小姐,一个弄不好,怕是世子妃会吃亏啊。 “好!先把人带下去关着,”给管家试了个眼色,江云暮又对管事道:“你放心,你既说了实话,我便不会为难你的家人。” “谢世子妃!” 管事瘫倒在地上,再也没了言语。 只是江云暮将人关了起来,却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动作,绿影都十分不解,这厢给江云暮研墨的时候便忍不住问:“夫人,那绣房的管事的就一直关着?您不去跟郡主娘娘汇报吗?” “不急。” 将手头一幅字写完,江云暮抬头问道:“消息都放出去了?” 绿影点头:“是,一早就让人知会了,这会儿各院应该都知道那绣房管事的所作所为了,都等着看热闹呢。” 江云暮点点头,关着绣房管事的事情传出去,只怕有人该坐立不安了。 放下笔,江云暮起身整理整理裙摆:“走,陪郡主用膳去。” 她每日都陪郡主用膳,算是应了顾青湛信上嘱托,要照顾其父母。 今日倒是难得,洛明珠也来了。 只是用膳之时洛明珠便一直心神不宁,连茶水溢出茶杯都毫无察觉,偏偏江云暮半句话都不说,当真是食不言寝不语,可急坏了她。 一桌子的饭菜,洛明珠也没吃多少,终于在江云暮吃完快要走的时候,洛明珠忍不住了,试探性地问道:“今日听闻……嫂嫂关了绣房的管事?听下人们说好似将管事一家老小都扣下了?” 抬头打量着江云暮的脸色,洛明珠放下碗筷,讪笑道:“嫂嫂,要我说啊,你也别太严厉了,那绣房管事毕竟好歹也在府上做了多少年工了,你这样做,岂不是寒了那些老管事的心?” 郡主正专心用膳,听言也是一愣:“哦?竟有此事?” 江云暮不动声色地继续吃饭:“前些天查账,那绣房管事手脚不干净,贪污了一千两。” “一千两?” 这会儿吃不下饭了,郡主连忙接过方嬷嬷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震惊地看着江云暮。 洛明珠明显地身子颤了颤,不敢抬头,声音嗡嗡的:“这……嫂嫂,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强装镇定,洛明珠又拾起了筷子装作一脸无事的样子。 “账本就是证据,她自己都承认了,何来误会一说。” 江云暮淡然的声音传来,洛明珠眉头紧皱:“那也不用把她全家都关起来呀,她毕竟是……” “嗬!”江云暮一声冷笑,“洛妹妹到底是年纪小,心性善良,这绣房管事都堂而皇之毁你声誉了,你竟然心疼她的家人。” 郡主听了半天也没听懂究竟怎么回事,只听到那绣房管事贪污了一千两,便着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又跟明珠扯上关系了?” 可一旁的洛明珠却是瞬间脸色惨白,难道—— 第45章 花大价钱 第45章花大价钱 江云暮放下筷子,严肃道:“母亲您莫不是忘了,先前洛妹妹学管家之时,那绣房管事就是归她所管呀,如今手脚不干净被我查了出来,竟一口咬定是洛妹妹指使!” “啪!”洛明珠手中的筷子突然掉在了地上,心虚不已。 江云暮连忙安慰道:“洛妹妹你别急,那管事的话我自然是不信的,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我是想从她口中套出实话来,这才一直把人关着,连带着她家人一起,不然此事若是传了出来,妹妹的名声岂不是毁了!” 洛明珠心乱如麻,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紧紧抓住了衣襟。 郡主明显松了一口气:“还是你想的周到,一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你好好查,一定要将此事查清楚了。” “放心母亲,那管事的家人在,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说实话了。” 说着,江云暮的视线落在洛明珠身上,正巧洛明珠抬头与她对视了,她淡然一笑,神情很是笃定。 洛明珠身子颤了颤,连忙移开了视线。 从郡主院子里出来,洛明珠走的飞快,身后的丫鬟一路小跑着追回了院子里,跑的气喘吁吁:“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啊!” 方才一进屋,脚下便“哐啷”摔了一地的茶杯。洛明珠将桌子上的东西尽数扫了下来:“不行,我怎能就这样被她拿捏了,瞧她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想威胁我,她休想!” 丫鬟吓得战战兢兢:“姑娘你……” “去给我找人!”洛明珠指着外面,“花大价钱,去给我找几个办事利索的奴才来,我有事要吩咐!” 一切问题都出在绣房管事的身上,只要没了她,江云暮便没了证据! 是夜,气温骤降,下了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下人们行色匆匆,办完事的都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回廊和各个院子里都静悄悄的,只偶尔传来几声青蛙的叫声。 一阵风略过,江云暮的院子里猛然闪过几个黑影,就躲在院子拱门处,几人都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在院子里查看了一圈之后很快便锁定了位置。 为首的朝底下的人打了个手势,指了指不远处的屋子,几人便立时冲了进去。 绣房管事的便是关在这个屋子里! 四周一片寂静,为首的小厮两首歌冷汗涔涔,十分紧张,眼神紧紧地盯着那间屋子。 身边的人有些按奈不住:“我们怎么还不动手?” “太安静了,有些不对……”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夏日残留的蝉鸣声时不时地传来,给这静谧的夜色平添了几分诡异的色彩。 “可……错过今晚,我们今后再想动手便没有这么好的时机了,会不会是想多了?” 瞧着四周寂静无人的样子,手下人颇有些着急。 顶上人给的报酬十分丰富,今夜若是能拿下这一单,能拿不少钱呢,他们都眼馋的很。 为首的小厮一咬牙:“不管了,料想世子妃也想不到那么深去,总不会安排人防备,上!” 一招呼,十几个人便冲着那屋子去了。 而此时洛明珠的院子里,也心急如焚。 第46章 王二被抓 第46章王二被抓 “姑娘您也别太着急了,那王二办事利落,跟道儿上的人学了不少呢,绝不会失手,过了今夜,您就高枕无忧了。” 丫鬟连忙劝着,给洛明珠倒了杯热茶。 摇摇头,洛明珠犹如万蚁噬心一般,心思难安,瞧着外面的夜色,已经子时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我这心里实在是慌得很,我是不是太冲动了……” 这个时候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洛明珠在屋子里焦急地走来走去,甚至想取消今晚的行动。 “姑娘您就别想太多了,若王二被抓,外面早就有动静了,都这个时辰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想必是已经得手了!” 搀扶着洛明珠坐下,丫鬟尝试稳定她的心神,却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洛明珠猛然又站了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 房门映出一个人影来,一个丫鬟细嫩的声音传来: “洛姑娘,世子妃院里的人传话来,说是让您过去一趟。” 心里咯噔一下,洛明珠当下便道不好,与丫鬟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慌了神。 “我都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可是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洛明珠高声问道。 外面丫鬟的身影在月影下闪烁着:“奴婢只是个传话的,并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奴婢只知道郡主也在,叫洛姑娘过去,也是郡主的意思,烦请洛姑娘起身,随奴婢过去一趟,莫要让郡主娘娘久等了。” 洛明珠踉跄地后退了一步,难道是…… “不会……说不准,是王二得手了!那绣房管事的婆子若是失踪,江家的那位必然要传我过去的!” 暗自抚了抚心神,洛明珠一手扶着桌子,连忙给丫鬟使眼色,同时把自己的衣襟扯了扯,装作是刚起身衣衫不整的样子。 她无依无靠,除了这英国公府无处可去,此时便是知晓事情败露,逃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去,只得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前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领路的丫鬟是个面生的,不知是不是江云暮身边的人。 洛明珠盯着她看了好久,才跟着一道过去。 这一路寂静无比,洛明珠却心跳如雷,心乱如麻。 方才走到江云暮的院子门口,便瞧见院子上方灯火通明,院子里,郡主等人全都在,围了一圈儿的丫鬟小厮,此时没有一个人说话,似乎正静静地等着洛明珠来。 洛明珠上前,绕过几个小厮,就看到中间被下人环绕着的,正是王二一行人。 脚下一软,洛明珠心猛地沉了下去,幸而身边的丫鬟扶着,才没有摔倒。 管家同一个小厮手中皆拿着板子,就站在王二等人的两侧,神情肃穆,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一板子下去,王二一声尖叫立时便划破了寂静的夜色。 洛明珠身子一个机灵,连忙上前去跟郡主见礼。 不知是否是太过紧张,她竟同时也对江云暮行了大礼,这放在以往可是从未有过的。 “妹妹来了,深夜叨扰妹妹,实在是没有办法,瞧,”江云暮微微笑着,朝王二努了努嘴,“有人来劫那绣房的管事婆子,被抓了个现行,那婆子毕竟言之凿凿说此事与妹妹有关,想着还是得让妹妹在场,做个见证才是。” 洛明珠拿着帕子,交叉挡住颤抖的手,脸上讪笑着:“那也不必如此阵仗……夜色已深,我倒是没事,可何必叨扰大姨。” “敢深夜在我英国公府闹事,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是要盘问个清楚的,无妨。” 郡主盯着底下被打的直叫的王二,指了指洛明珠道:“清者自清,这贼人必然是受人指使,只要招供,便能为你正正名声。” 一旁的江云暮也跟着点头,示意底下的人再加把劲。 第47章 供出洛明珠 第47章供出洛明珠 听着王二一声声凄厉的哀嚎,这下不仅洛明珠心中彻底慌了神,就连她身后的丫鬟身子也抖成了个筛子。 王二虽认识道上的人可并非道上的,无非是与洛明珠的丫鬟有些牵扯,想着不过是在自己府里套个人出去,能有多难,洛明珠给的银钱又多,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谁承想竟栽在这里了! 王二本就是个贪财的,肯定经不住这么严刑拷打,再这么下去,不多时一定就招了! “你抖什么!”洛明珠回身小声呵斥道。 她本就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这丫鬟抖得厉害,更是让她心乱。 江云暮看了过来,两人立时低下了头。 冷笑一声,这洛明珠何时这般怂包过。 三十个板子下去,已经打晕了一个。 可王二手底下的人只知道跟着做事,其他的一概不知,他们即便是想招也招不出来。 眼看着手底下的人被打晕,管家的手劲又极为巧妙,打的王二生不如死,最终还是认了:“我招我招!我全都招!这都是贵府洛姑娘让我干的,我也只是拿钱办事,没想着害人性命啊!” 洛明珠心底警铃大作,朝着王二就破口大骂:“你胡说什么!你个王八羔子,可别含血喷人,经不住刑罚便随便指认一个人,拿我开涮!你可要想清楚了!不说实话照样躲不过去!” 江云暮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上前问王二道:“我问你,你方才所说可是真的?” 几个小厮将王二从凳子上架了下来,拖到了江云暮的面前。 王二疼的面色煞白,此时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只是频频点头:“是,是……小的不敢欺瞒,句句属实。是洛姑娘……洛姑娘身边的丫鬟亲自找的奴才,部分银钱还在奴才这里,世子妃……世子妃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查证。” 洛明珠一下子就泄了气,事到如今,她是真的辩无可辩,回头看到郡主失望的眼神,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洛明珠跪着爬过去爬到郡主面前,大哭着磕头认错:“大姨,大姨你别怪明珠,我也是昏了头。在这府里,人人都当我是外人,我没个银钱傍身,不处处打点是活不下去的呀!大姨……大姨你看在明珠为您做事尽心尽力的份儿上,就原谅明珠这一次!” “这,你先起来……”郡主瞧着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洛明珠立时便心软了,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方嬷嬷,见方嬷嬷摇了摇头,郡主便又道:“倒不是什么大事,你……你把钱补上便可。” 就着郡主的搀扶起身,洛明珠哭的梨花带雨,心下确实一松,郡主还是疼她的。 “嫂嫂……明珠给你添麻烦了,都是明珠一时糊涂,当时没能好好查账,反倒听信了那婆子的谗言……我,我实在是太不该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江云暮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千两这么大的事儿,又是她掌管庶务以来的头件大事,若是就这么含糊过去了,今后还有谁服她。 居高临下地看着洛明珠;“你既犯了大错,便罚你抄写家规两百遍,好好反思,你可有异议?” “自然自然,嫂嫂罚的是!” 洛明珠一边抽泣一边应着,脸上全是泪水,但应了几句之后,竟扶着额头、晃悠了几下就倒在了身后丫鬟的怀里。 第48章 不敢小瞧 第48章不敢小瞧 郡主立刻就急了,上前摇晃着洛明珠大喊着:“明珠!明珠你怎么了!” 江云暮给管家使眼色道:“快去找大夫!” 身后洛明珠的丫鬟哭诉着:“郡主娘娘,姑娘近几日因为这件事情焦头烂额,一直心神不宁,茶不思饭不想的,身子早就扛不住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还没等郡主说话,江云暮上前一句话打断,紧接着劝郡主道:“母亲,我知道您心疼明珠妹妹,可她如今年纪小,万万不能惯坏了她。如今她是在自己家中做这样的事情,我们是家人,自然可以不计较,可她若是日后嫁了人,婆家也能不计较吗,届时别说是名声了,只怕是这一辈子都毁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现在不好好教训她,日后自会有旁人替你教训她。 一番话说的郡主很是惭愧:“你说的有道理,还是你思虑周全……” 正在昏迷中的洛明珠死死咬住了牙关,江云暮,你好狠的心! 大夫很快便到了,连地方都没换,就在江云暮的院子里给洛明珠诊脉,她身体好的很,一诊脉自然什么都露馅了。 于是大夫刚刚捏上洛明珠的手腕,洛明珠就深吸一口气,自己悠悠转醒了。 “大姨……” 洛明珠喊了一声,一滴泪又落了下来,“我真是猪油蒙了心,给你们添麻烦了,大姨你别担心我,我没事,都是我的错,今后我一定好好反思。” 郡主听言便叹了一口气,问大夫道:“她怎么样了?” “回郡主娘娘的话,姑娘脉象平稳,没有大碍,想来是受了惊吓而已,修养几日便好。” 这大夫说的倒是实在,江云暮连忙支使绿影道:“绿影,送大夫下去。” 送走了大夫,江云暮看着倒在郡主怀里装柔弱扮可怜的洛明珠,无奈地摇头叹气,告辞回了房间。 绿影也很是气愤,跺着脚愤愤的:“郡主娘娘也太偏心了,那洛明珠犯了这么大的事儿竟只是这么小小的惩罚!一千两!一千两够多少人吃饭了啊!” 精心布局了这么多天,竟只换来洛明珠抄写家规两百遍,实在是太轻了,江云暮无奈地叹了口气。 郡主心思优柔寡断,又极为容易心软,这些年若不是有方嬷嬷在郡主身边陪着,再加之有长公主的庇护,恐怕早就被这高门大院给吞了。 不过此事倒也不是全无收获。 先前在府上郡主不管事,方嬷嬷又是顶着郡主的名头在做事,除了方嬷嬷和管家,最有威望的就是洛明珠了。 如今好好搓了搓洛明珠的锐气,也算是给府上的人一个下马威,好让他们知道,今后这府上到底是谁管家。 此事之后,只怕府上再也没有人敢小瞧江云暮了。 次日清晨,英国公上朝回来,早膳陪着郡主等人一起吃的,洛明珠身子不适,派了丫鬟来告了假。 自进了顾家以来,江云暮还很少有机会和英国公在同一个饭桌上用饭,听闻英国公办事极为利落,雷厉风行,在朝堂上颇有威望。 英国公一身灰色便服,极为素净,但却难掩一身庄严,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质也是让江云暮不敢随意说话。 倒是英国公先开了口:“听说,昨晚府上遭了贼?” 第49章 发卖丫鬟 第49章发卖丫鬟 “是……不是什么大事儿,都解决了。” 郡主接了句话,便三言两语将事情简述了一下,又道:“云儿办事妥帖,此事她处理的极好,你就放心。” “府上的事儿我自然不用多操心,只是遭贼一事可大可小,今后各院多派人看着些。”英国公语气平淡,“明珠身边那些丫头也留不得了,知道主子犯错不加阻拦,恐怕没少为明珠出谋划策,找个人牙子发卖了去。” 郡主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那些丫头可是她母亲留给她的。” 可英国公语气不容置喙:“有这种人跟着明珠,明珠怎么都学不好,尽快发卖了去。” “好……”郡主犹犹豫豫的,也只能答应下来。 “我身边有两个得力的,派过去跟着明珠,也好多教教她事理。” 英国公放下筷子,一挥手,身后两个丫头便走了上来,给郡主过目。 与其说是给郡主过目,不如说是也让江云暮看看。 两人齐齐见礼: “奴婢翠柳。” “奴婢翠心。” ——“见过郡主,世子妃。” 走上前来的两个丫头皆身形瘦削,个头小小的,梳着典型的丫鬟髻,看上去年纪不大,但端庄的礼仪体态和眼神里透露出来的稳重是骗不了人的。 江云暮不有暗暗称赞,到底是英国公的人,这两个丫头看起来就是精明果干的样子,虽郡主性子优柔了些,但英国公这雷厉风行的性子倒是与那边境的少将军十成十的像。 想到这儿,江云暮看了一眼窗外,心中竟有些淡淡的忧思。 此地天气湛蓝,万里无云,不知边境是个什么样的天色。 秋风渐起,微风穿堂而过,顾青苑匆匆地走进了洛明珠的院子,一边走一边跟身后的丫鬟抱怨着:“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怎的都没有人来告诉我!” 丫鬟小碎步跑着:“想来是表小姐觉得家丑不可外扬……” “你的意思,我是外人?” 脚步当即停住,顾青苑上扬的语调吓得丫鬟一个趔趄,连忙低下了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顾青苑冷哼一声,拂袖转身高喊道:“洛姐姐——” 前脚刚拐过回廊,便听洛明珠的屋子里传来了哭喊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起来却不是洛明珠的。 心中一紧:“不是只罚抄写家规吗,怎的这般大的排面……” 屋子外齐刷刷站着几个小厮,翠柳和翠心两人就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小厮将洛明珠的丫鬟从屋子中拖出来。 “姑娘,姑娘你救救我啊姑娘!我不想被发卖了去,姑娘!” 那丫头哭的凄厉,虽被拽了出来,但一把扑上前去拽着洛明珠的裙摆便不松手了,声泪俱下地求着她。 好歹也是打小便跟着自己的丫头,洛明珠于心不忍:“世子妃罚也罚了,就不能绕过她吗,再不济,发配去外院做苦力活也好,你们……” “啪!” 洛明珠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响亮的耳光打断,翠心左手攥住了微微发疼的手心,表情狠厉地训斥跪在地上的丫头:“放肆!主子面前岂容你这般撒泼,都别愣着了,赶紧拖下去!待会儿人牙子若是等急了自行走了,看你们如何交差!” 第50章 洛明珠的蛊惑 第50章洛明珠的蛊惑 立在旁边的小厮们一股脑地上前去,一个挡住了洛明珠的视线,往丫鬟嘴里塞了布条,令两个力气大的将人拽起来,几下便拖了出去。 翠柳便回头笑着劝慰洛明珠:“洛姑娘,发卖一事是国公爷决定的,咱们几个说了可不算。姑娘别怕,今后有奴婢和翠心伺候您,奴婢两个都是国公爷亲自挑选的,必会对姑娘尽心尽力,往后,还请姑娘多多担待。” “你……” 洛明珠气的浑身发抖,但听到“国公爷”几个字,硬生生将嘴里的话吞了进去。 她自然知道面前这两个人是英国公的人,便再不敢造次了。 含着泪,洛明珠站直了身子:“自然……两位是国公爷的人,自是比那丫头办事利索,今后,我还得多仰仗你们呢。” “仰仗”二字咬的极重,洛明珠一滴眼泪滑落,便瞧见顾青苑脸色铁青地过来了。 “青苑妹妹怎么过来了?” 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洛明珠赶忙迎上去,回头对翠心翠柳道:“两位初来我院儿里,不如先去各处熟悉一下,正好,我也跟青苑妹妹说几句体己话。” 翠心翠柳也不推辞,脆声应下来:“是,奴婢告退。” 屋内,烛火有些昏暗,门关着,有些许落灰,洛明珠就在门边儿上的暖榻上靠着,正低声啜泣。 顾青苑于心不忍:“洛姐姐你别哭了,事已至此……” “我只是没想到,她竟如此容不下我,对我诸多排挤,步步紧逼,这才几日啊青苑妹妹,往后这府里是再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处了。” 洛明珠起身指着窗外:“你瞧,自打我住进了明月阁,大姨让我掌管庶务,我知我身份卑微,为了不辜负大姨,我凡所诸事无一不尽心尽力,可如今呢,这明月阁内还有几人?我尚且有母亲的恩情顶着,都落得如此下场,此事过后,这府里可算是彻底唯她是从了。” “你……确实不该贪那一千两的……”顾青苑脸色难看,叹了一口气。 再抬头的时候,晚霞的光映着她眸光凌厉:“不过我也没想到,她刚入府根基未稳,竟如此嚣张,若由此下去……洛姐姐,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微风穿过窗户,吹得烛火爆了一下,光线昏暗见,洛明珠瞧着她脸上忽明忽暗的光影,神色一僵。 没几时,边境又有信传了回来,不同的是,这次是暗卫直接送到江云暮手上的。 浅褐色的信封已有些褶皱,上面似乎还带着边境的风沙味道。 信中顾青湛说,他的身子已经大好了,让江云暮不用担心,白色的信纸上几个大字“可静待归期”,江云暮越看越顺眼。 “边境今日风沙略大,但也都已习惯,不知燕京如何?” 顾青湛的文笔十分浅显,说的也淡,说了自己的情况又顺带提了几句边关风貌,便是询问家中情况,再无其他,倒很是日常。 将信整整齐齐地放进信封里收好,江云暮开始提笔写回信。 第51章 花活了 第51章花活了 算了算日子,似乎也快到了。 顾青湛身子大好,下一步便是该率军突破燕云关了。 还记得当时燕云关大捷的消息传回燕京,官家十分高兴,朝野上下都在庆祝这一盛事,可没过几日,便又传来了燕云关失手、顾青湛孤身入敌营失去下落进而身首异处的消息。 整个燕京城热热闹闹地庆祝了整整两日,这消息传回来时大家都不敢相信,直到边关回报,说是顾青湛身首异处,燕京城由热闹转为死寂,也不过是一瞬。 猛地阖上眼睛,江云暮心里慌的厉害,从醒来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出现过情绪这般失控的情况。 虽然在先前的信里江云暮都已经再三提醒过,但她还是不放心,于是提笔回信,第一件事还是提醒顾青湛千万不要大意,不要孤军深入以身犯险,一旦顾青湛没了,边关必然失守,于边关而言,最重要的是他顾青湛。 随后仔细在信上说了英国公夫妇的近况,让顾青湛不要牵挂家中,看着自己信上的话,江云暮不有摇头轻笑,什么时候她竟也这般家长里短了。 方才写完信交给暗卫,绿影便进来了:“世子妃,长公主府上的人传话来了,说是让您过去一趟。” 江云暮一愣,这么突然? “可有说是什么事?” 绿影摇了摇头:“是李嬷嬷亲自来叫的,奴婢不敢耽搁。” “过来帮我梳妆。” 既然是李嬷嬷亲自来的,那自然不能耽误,外面李嬷嬷还在等着,方才出了院子,便见李嬷嬷将将迎进来,端着一脸笑意给江云暮见礼:“见过世子妃。” “李嬷嬷不必多礼,长公主殿下这般着急传过过去,可是有什么急事?” 李嬷嬷瞧着江云暮带着些许紧张的神情,连忙笑道:“世子妃不必着急,不是什么大事儿,是今儿个清晨殿下刚起身,便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喜鹊的叫声,殿下瞧着稀奇,便使人出去看了看,你猜怎么着,世子妃前些日子救下来的花儿竟活了过来!开花了!” “当真?” 江云暮这才松了一口气,想着是什么天大的事情竟然让李嬷嬷亲自来,原来是那株牡丹活了。 李嬷嬷连连点头,同江云暮一前一后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殿下想着也有几日没见世子妃了,便让奴婢来传您过去,说是想孙媳妇了!哈哈哈!” 两人出了府,便见郡主已经在马车边儿上等了,去长公主府,她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 明月阁内,洛明珠正在原子钟抄写家规,地上落了一地的纸,便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声,本就烦闷的心越发烦闷了。 翠柳从外面走进来,见洛明珠分神,便笑着解释道:“洛姑娘不必担忧,外面是世子妃,长公主殿下方才传话过来,说是想世子妃这个孙媳妇了,郡主娘娘便赶忙带着世子妃过去了。” 手下的笔猛地一顿,手上用力,关节都泛着白色。 一滴浓墨落在纸上,方才抄写的这纸家规几乎全都毁了。 离着最近的翠心瞧见,迅速地将纸撤下来,又换了新的:“姑娘再重新写。” 洛明珠心中气的发抖,手都险些拿不住笔,但翠心翠柳在跟前,她自然得小心谨慎,半点脾气都不敢显现出来。 第52章 宝亲王妃 第52章宝亲王妃 长公主府,府门外一早便有人在等着了,一路引着郡主和江云暮进去,正厅的茶水也已备好。 前脚方才踏进门,便听见长公主的笑声:“可算是来了,我的好孙媳,快来瞧瞧你救下的这盆花!” 那盆花正摆在正中央的桌子上,原本枯败的枝叶此时也抽出了新芽来,长公主就坐在旁边,足以见得她有多喜欢这盆花。 拉着江云暮坐下,同时指了指一旁的座位示意郡主也坐下,长公主便笑着对两人道:“这可是本宫最喜欢的那盆牡丹,原想着活不成了,没想到它顽强的很,多亏了云儿啊!” 江云暮连连道:“这牡丹虽娇贵,但是百花之王,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同长公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人聊起了牡丹来,郡主赞许地看着江云暮,竟插不上半句嘴,瞧着长公主与江云暮热络的样子,她都快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了。 与长公主聊的投机,一直聊到了晌午,长公主自然而然将两人留下来用膳。 长公主问江云暮道:“你初掌庶务,觉得如何?” 毕竟此事是她向郡主建议的,虽也听到些风声,但还是得亲自问一问方才安心。 江云暮放下筷子,点头道:“几日下来,已经熟悉了,多谢殿下关心。” “不必同他们一样殿下殿下的叫,听着怪别扭的,叫外祖母便可,跟湛儿一样,都是一家人。” 拍了拍江云暮的手背,长公主笑的十分慈祥。 虽守着郡主,但长公主还是直言道:“你母亲心性良善,如此也极容易被人利用,行事不够果决,你今后管家只怕是有的累了。” 这番话倒是十分的语重心长,郡主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江云暮连忙摆手道:“外祖母您严重了,这本是外孙媳应该做的,我为顾家妇,便该为母亲分忧,再者,先前母亲打理的井井有条,外孙媳接手过来也是极为容易,还有方嬷嬷帮衬着,一点都不辛苦。” 听着江云暮的话,长公主连连点头:“那便好,你倒是有心了……” “殿下,”外面李嬷嬷匆匆进来,只是看了看江云暮和郡主两人,脸色十分犹豫,“宝亲王妃带着乐琪郡主来了。” 瞬间的,长公主眉头紧皱了起来,同时擦了擦嘴放下了筷子。 江云暮心中也惊讶,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这午时已过,正是用膳的时候。这一桌的饭菜都动了,宝亲王妃母女一来,岂不是又要重新上一桌了。 果然,长公主摆了摆手道:“叫他们进来。” 话音刚落,殿中的宫人们便立即上前,手脚利落地将饭桌上的膳食撤了,又重新上了一桌,饭菜刚摆好,宝亲王妃便进来了。 宝亲王妃在这深宫中保养的也极好,一身绛紫色的衣衫,头上简单一个妇人髻,衬着淡雅的妆容素净又不失端庄,脸色稍显圆润,却面目白皙,只有在笑的用力时方才能看出眼角的几条细纹来。 身后跟着的,是一个身着明黄色衣衫的女子,清丽的面庞看上去年纪不大,年芳十四岁左右的样子,跟在宝亲王妃身后,生的极为清秀,便是乐琪郡主。 只是她这一身倒是不比宝亲王妃,华丽高调的很,这母女二人差距如此之大,也不知究竟为何,难道是故意为之? 但瞧着长公主倒也没有很在意,江云暮便收起了心神,连忙起身给宝亲王妃见礼。 第53章 乐琪郡主的敌意 第53章乐琪郡主的敌意 两人给长公主见了礼,便随着一起在饭桌旁坐了下来,只是这一桌饭菜还未上齐,长公主不动,宝亲王妃母女二人也将手放在腿上,不敢有所动作。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还没用过午膳?”长公主说话间视线却并未看向宝亲王妃母女二人,而是垂头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接过李嬷嬷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神情严肃。 宝亲王妃很快搭话:“许久未见皇姑母,正巧乐琪近几日也总念叨着想见您,便来了,没有提前给皇姑母说一声,是侄媳唐突了。” 宝亲王妃不卑不亢,看来是有备而来啊。 别开视线,江云暮怕自己显得太过无礼,却正巧和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乐琪撞了眼神。 乐琪此时正盯着江云暮上下打量,眼神倒是毫不回避。 可是自己脸上沾了东西? 江云暮连忙摸了摸脸颊,却什么都没有摸到,只见乐琪嗤笑一声,随即便移开了视线,眼神之中多为不屑之意。 长公主摆摆手:“无妨,正巧,湛儿前不久过门的新妇今日在,你们也正好见见。” 江云暮连忙起身,对宝亲王妃行了礼。 便听长公主又道:“乐琪,你不是总喊着在府上无聊的紧吗,多去你堂嫂府上走动走动。” 一杯茶水饮尽,长公主靠在椅子上。 江云暮便连忙接过来话茬:“是,乐琪郡主若是得空了,可来府上转转,也好跟我做个伴儿。” 原是想着替长公主跟这母女二人寒暄几句,等着饭菜上齐了,食不言寝不语,各自吃各自的便是了。 然而乐琪却冷言道:“我可没那么大的脸面。” 一句话,将在场的人都得罪了,江云暮也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乐琪:“乐琪郡主这是何意?” “原来你就是那个闹得燕京城满城风雨的江家嫡女、英国公府的世子妃?”乐琪年纪虽小,但话说起来却毫不留情面,“没什么,只是觉着你这般的容貌气质,当个区区英国公府世子妃可惜了。” 宝亲王妃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开口呵斥:“乐琪!殿下面前,不得无礼!” 看着乐琪那毫不畏惧的神色,江云暮不由暗暗摇头,普天之下在长公主面前能这般狂妄和嚣张的,除了当今官家,乐琪怕是第一人了。 她自然记得这位乐琪郡主,前世虽未曾与宝亲王一家有过接触,但多少也听过些许。 宝亲王英年早逝,只留下宝亲王妃母女二人在这世上,宝亲王倒是性子温和,人人提起宝亲王妃来,只说是无比温润之人,在燕京城中有十分好的口碑。 只是这乐琪郡主…… 传闻太后怜悯,将乐琪带在身边养了几年,乐琪小小年纪便得了郡主的封号,再加之是由太后养大的,性子便生的十分跋扈。虽后来又回到了宝亲王妃膝下,但在太后那里依然受宠,因此嚣张跋扈,行事乖张。 如此说来,在这宴席之上她能说话如此不加遮掩,倒也不足为奇了。 只是江云暮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先前她从未与乐琪打过交道,怎的会引来她如此大的敌意? 可真当是好欺负的吗? 江云暮低头掩面笑了笑,道:“这人嘛,气质都是可以培养的,至于容貌,都是爹生父母养、天生的,谁也改变不了,不过我这样的容貌时常陪着母亲和外祖母用膳,外祖母和母亲瞧着欢喜,食欲大增,我也算是为夫君尽孝了。” “哈哈,”长公主笑的开怀,原本的不悦荡然无存,笑着去点江云暮的脑袋道:“你啊,油嘴滑舌!” 郡主不说话,也只跟着笑。 长公主提点过,多说多错,不说无错,缘故在这种场面上她向来都是安静不语。 第56章 来历 第56章来历 “乐琪!”宝亲王妃听言面色大变,连忙呵斥一声,打断了乐琪。 看来长公主并不是很喜欢宝亲王妃母女,也是,这二人平时无事不登门,一登门目的便这么明显,长公主要是喜欢才怪。 李嬷嬷连忙解释道:“王妃郡主有所不知,这盆牡丹啊,先前险些活不成,眼看着就要被丢掉了,是世子妃给救了回来。大难不死,这牡丹自然同别的花不一样。” “世子妃清明能干,懂得治家之道,还懂得这些花花草草,属实贴心,本宫这个儿媳妇是真找对了。” 长公主拉着江云暮的手,将江云暮拉到自己身旁坐下,脸上才带了些笑意。 这番,其实是长公主在为她撑场面罢了。 江云暮心中感动,同时真心欣赏长公主的行事作风,睚眦必报。 前世的她,就是太以德报怨、宽以待人,才落了那么个下场。 可惜了,乐琪只知道这燕京城中人人皆知的长公主的喜好,却不知长公主独爱牡丹而非兰草,这番讨好竟是落了空,空惹一身不快。 “那女人有什么好,不过是长了一副狐媚样子!” 方才出了长公主府,乐琪恨得牙痒痒,跺着脚怒骂,“她先前在这燕京城中臭名远扬,与宋家公子的退婚风波还未曾过去便进了顾家,姑奶奶何时竟能容得下这般不堪的人了!” “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少说几句!” 还没走远,宝亲王妃生怕乐琪的话被长公主府的人听到,连连安抚道:“再怎么说那江家嫡女如今也是顾家新妇,长公主的孙媳,人家自然是要维护一二的,你之前当着长公主的面儿下人家的面子,还好那顾家新妇是个会说话的人,不然我看你今日如何下的来台!” 宝亲王妃拉着一脸不满的乐琪郡主离开后,长公主便也说乏了,要回房休息,江云暮和郡主陪着一起回了内殿。 瞧着长公主似乎心情不佳,江云暮没有多说,伺候她和郡主午休后便随李嬷嬷一同走了出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午后的阳光大好,映的墙角的菊花更明媚了些。 趁此机会,江云暮便同李嬷嬷寒暄了几句,顺道也打听些事情。 “李嬷嬷,宝亲王妃可是常来府上探望祖母?”两人走出拱门,江云暮随即又道:“先前瞧见王妃和外祖母之间并不算熟稔,我心下好奇。” 李嬷嬷脚步放慢了下来:“倒也不是常来,逢年过节的能来拜候一二便实属不易了。” “这样啊……” 与李嬷嬷并肩走着,江云暮眉头紧蹙,悄无声息地转移话题,暗自嘀咕:“也不知这七转琉璃瓶是个什么传世宝物,宝亲王妃竟这般喜欢,不惜开口向长公主讨要……” 这话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实则一字不落地落在了李嬷嬷的耳朵里。 瞧着江云暮摇头晃脑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李嬷嬷笑笑道:“世子妃有所不知,这七转琉璃瓶可是外番进贡得来,如今这世上仅存的一只七转琉璃瓶,珍贵的很!” 似乎是想起了那七转琉璃瓶的样子,李嬷嬷眼神都有了亮光:“当年这瓶子是送给宝亲王的,但不知怎的,王爷赏玩了一两日便将瓶子转手送给了殿下。唉,宝亲王是个孝顺的,只可惜——” 第58章 宋辞言被发配了 第58章宋辞言被发配了 “她们两个……”长公主似乎有些不放心,欲言又止地问了一句。 李嬷嬷顿了顿,略加思索,连忙道:“郡主娘娘在偏殿睡下了,世子妃回了客院,奴婢瞧着送回去的,似乎也累了。” 长公主这才点了点头,回身又重新睡下了。 瞧着长公主床前的帘幕,李嬷嬷神情哀伤,长公主这一世,为皇室、为朝廷操碎了心,可也被这些伤透了心。 她转身走了出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在这长公主府做了这么多年的下人,她比谁都清楚规则。 下午,江云暮和郡主两人陪着长公主用了点心,但长公主并没有吃多少,桌子上的桂花糕多半都是郡主吃的。 长公主瞧着心不在焉的样子,脸色也有些发白,似乎是身子不适。 “外祖母可还好?可是这桂花糕不合胃口?” 一旁的郡主听江云暮问,这才意识到母亲都没吃几口,看着自己手中只剩下半块的糕点以及那已经空了的盘子,心中颇有些慌乱。 长公主摆摆手:“无妨,睡的多了,没什么胃口而已。” 她心中一直惦记着那七转琉璃瓶,晌午也没休息好,自然面色胃口俱不佳。 李嬷嬷便顺着话茬问道:“殿下,不如再吩咐小厨房重新做些上来?” “不用了,这秋老虎厉害的紧,本宫心中发热,没胃口。” “李嬷嬷,我有一个糕点方子,秋老虎厉害的时候用来开胃最好不过了,我写给你,你拿去给小厨房,让他们试着做给外祖母吃,外祖母也许会喜欢。”江云暮淡笑开口。 长公主微微惊讶:“哟,云儿不仅仅会养花,还会做糕点?” 心中微微一刺,江云暮浅笑道:“在家中时曾跟母亲学过一二,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其实这方子是前世她为了那渣男研究出来的,宋辞言体弱,长期喝药,胃口也不佳,为了照顾他的饮食,从未下过厨的江云暮洗手作羹汤。 不过这一切付出,换来的却是江家满门的性命。 想到此处,江云暮心中闪过冷意。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这话听得长公主和郡主两人皆爽朗地笑了起来,长公主伸出食指轻点江云暮的额头:“你啊你啊,惯是会说话,这是在夸你还是在夸你母亲呢!” 江云暮这才晃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长公主又笑着道:“能教出你这般才艺双全的女儿,想必信国公夫人定也不是凡人,难为你了,如此孝顺,想来今后这英国公府啊,本宫再也不用操闲心了!” “哪里,外祖母说笑了,云儿为人子女,尽孝是应该的。” “哈哈哈!” 气氛顿时大好,长公主心情好了胃口自然也好了许多,小厨房新上的糕点也吃了些,傍晚的时候又赏了许多东西,叫人将江云暮和郡主送了回去。 回府的路上,马车一路摇晃着,江云暮被晃得头晕,临近英国公府,便主动下了马车,郡主先一步坐马车回府,她带着绿影徒步回去。 几个身穿布衣的人从身边路过,正小声嘀咕着什么事情: “听说宋家公子被发配了?” “发配了?当真?去了何处?” 说话之人一脸嫌弃道:“能去什么地方,都说是发配了,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个小官罢了,听官家的意思是即刻动身。” 江云暮目不斜视,脚步走的飞快,但这些话语还是不断传到她耳中来。 那些话,显然不是不经意提起的,怕是有人刻意要将消息传到她耳中。 江云暮冷笑一声,宋辞言啊宋辞言,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你以为我还会像从前一般,被你的消息时时牵挂着心神吗? 第59章 宝月送信 第59章宝月送信 对此消息不以为然,江云暮准备回去休息,然而刚走进院子,一个瞧着有些面生的丫鬟跑了上来,着急忙慌地:“世子妃,方才奴婢在院子的墙角捡到了这个,不知道是谁人进来的。” 双手递上一封信,崭新的封皮上面写着几个烫金的大字“云儿亲启”。 心里一股怒意猛地窜出来,江云暮一把从丫鬟的手里将信拿过来拆开看,信中先是对她一通示好,整整一张纸都在表达对她的爱慕之意,临了在最后带上一笔:“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临行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见见你云儿,来为我送行,就当是我最后的请求。” 冷笑一声,江云暮读完信已经在房中了,屋子内光影绰绰,只有她和绿影两个人。 瞧着江云暮脸色很不对劲,绿影担心道:“夫人,发生何事了?” “你去查查方才那个丫头,看看她是什么来历,我才进府中没几日,已经有人和外面的人有合作了。” 暗暗攥紧了拳头,江云暮心中阵阵冷笑,宋辞言,你这是打算跟我斗到底了! 绿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没有多说,连忙应了一声,很快出去了。 此事倒是不难查,这信若真的是从院子外面扔进来的,那确实是无从查起,可若非这样,但凡是往府中送信送东西的,都由一位姓李的婆子负责,李婆子是府中的老人了,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她清楚的很。 绿影很快就回来了,气喘吁吁的:“夫人,奴婢去问了李婆子和宝月两人说辞不一。” 江云暮一愣:“那丫头叫宝月?” “是。” 这倒是让江云暮很是意外,她虽觉着宝月面生,但却记得宝月这个名字。 刚进府没几日,郡主便让她掌管庶务,说是担心她人手不够用,便塞了些丫鬟小厮进来。 院子里进了新人,江云暮吩咐绿影一一都录了册子,记得清清楚楚,她曾经看过一眼,记得有宝月这个人。 宝月是郡主送过来的,怎会跟宋辞言有勾结? 只听绿影又道:“奴婢先去问的宝月,宝月一口咬定是在咱们院子的角落里捡到的,说是不知道谁扔进来的,奴婢便去门口询问。守门的小厮说今日瞧见了一个半大的孩子来,李婆子也说是如此,说那孩子来送信,李婆子瞧着这孩子来路不明,本没想收,但宝月路过,说是给夫人您的信,不由分说便将信拿走了,还嘱咐李婆子莫要声张……” 李婆子不愧是府中多年的老人,是个明白人。 “那信上写着夫人的名字,宝月又是咱们院子里的,李婆子也不好阻拦。” 绿影忧心忡忡:“夫人,要不要给李婆子塞点银子,此事若是捅到了郡主那里,只怕咱们……” “无妨,”江云暮连连摆手,“李婆子是个明白人,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咱们给她银子,反倒是我们自己心里有鬼。” 不过是封信,烧了便是,只要找不到,谁也没话说。 江云暮又吩咐道:“此事先不要声张。” “是,奴婢明白。”绿影应着。 第60章 过度关心 第60章过度关心 晚膳时,顾青苑姗姗来迟,脸上妆容精致,但脸色却有些难看:“不好意思我来迟了些。” 给郡主见了礼,瞧着江云暮,她的神色很是不愿,勉强一礼,很明显地阴沉下了脸色,坐到了洛明珠的旁边。 郡主轻咳一声道:“青苑,你如今也不小了,莫要再这般小孩子脾气,先吃饭。” 一声不动声色的训斥过后。顾青苑的脸色更难看了。 洛明珠抓着她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慰,两人感情好得很。 江云暮看在眼里,只微微笑着,也不多说,但总觉得顾青苑不对劲。 平日里虽顾青苑对她敌意大,但也从未这般明显过,一进门便给她使脸色,还是当着郡主的面儿,怕是也听说了宋辞言被发配的事情。 果然,吃饭吃到一半儿,顾青苑装作不经意地提到:“听说宋家公子被管家发配了?” 饭桌上一片寂静,江云暮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吃自己的,既不看他,也不搭话。 顾青苑像是噎了一口气似的,又道:“宋公子一向身子不好,他那么孱弱的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经得起这一路上的颠沛流离。” 说着,顾青苑的视线紧紧地盯着江云暮。 郡主面色一黑,和方嬷嬷对视一眼,道:“好了,吃饭就是吃饭,别家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见顾青苑吃瘪的样子,江云暮忍俊不禁。 洛明珠放下了筷子,道:“大姨,都是自家人,何必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劳什子规矩。想来青苑妹妹也是好奇,再者,嫂嫂毕竟先前同宋家公子也有些渊源,想来嫂嫂也很想知道?” “嗯?”江云暮好像这才听到一样,连忙擦了擦嘴放下筷子道:“方才都说了什么,实在是母亲小厨房的下人做菜太好吃了,我吃的太过专心,没有听到,不妨妹妹再与我复述一二?” 身后的绿影努力憋着笑,心想自家世子妃还真是会装,跟真的似的,她这样说,一来是成功避嫌,二来也是缓解了气氛,打断了洛明珠二人的双簧。 洛明珠和顾青苑二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似乎也没想到江云暮真的会装听不见。,一下子把她们的话茬堵死了,即便洛明珠再想说些什么,也都不合时宜了。 桌子底下,洛明珠暗暗握了握顾青苑的手,示意顾青苑不要轻举妄动。 可此事涉及到宋辞言,她怎么忍得住。 “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将郡主和洛明珠都吓了一跳。 顾青苑一手撑着桌子,咬着牙道:“江云暮,宋公子被发配,你当真就一点都不担心?你们先前毕竟也有所渊源,你怎能如此无情?” “我无情?青苑妹妹怕是有所误解。” 冷笑一声,江云暮手放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桌面:“青苑表妹都说了是先前的事了,为何总是屡次三番在我面前翻这些陈年往事呢?是过度关心,还是别有用意?” “你!”顾青苑气的拍桌子站了起来。 “青苑妹妹,你如今年纪尚小,待字闺中,一口一个宋公子怕是不妥,该不会是……”猛地笑了一声,江云暮看了郡主一眼,又道:“千金小姐,待字闺中,应当矜持才是,母亲您说呢?” 第61章 明日离京 第61章明日离京 郡主看看顾青苑,又看看江云暮,最后又看向方嬷嬷,皱着眉头十分不愿。 “云儿说的是,这宋家公子屡次纠缠,青苑你确实不该再提。” 顾青苑脸色涨的通红,桌子底下洛明珠攥着她的手攥的紧紧的,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是有些激动了,于是愤愤地不敢再说话。 江云暮没再理会,而是笑着看向郡主,问道:“母亲,不知夫君的身量尺寸是多少,我想给他做几身新衣裳,若是做的快,还可以使人送去边关。边关风沙大,环境苦寒,想来他用的到。” “难为你了!” 郡主脸上这才有了笑意,给江云暮夹了些菜道:“家中还有他的一些衣服,待用膳过后,让方嬷嬷给你拿些去,你瞧瞧就知道了。” 于是一顿饭下来,再没有人理会过顾青苑,洛明珠也讪讪地不敢说话。 顾青苑委屈的很,看江云暮也越发不顺眼,用完膳出了门,她步伐走的飞快,路过江云暮身边还刻意撞了她一下。 然而她步子重,江云暮听的清清楚楚,一用力,非但没有被撞到,反而将着急的顾青苑撞的后退了踉跄了几步。 顾青苑吓了一跳,幸而被身边的丫鬟扶住了,这才没有摔倒。 “你!” 顾青苑气急败坏,然而一抬头,就发现江云暮已经一个跨步到了她面前来。 凑在她的耳边,江云暮声音略带笑意:“听闻宋家公子明日即将离开燕京城,青苑妹妹如此心系他,是不是要前去相送啊?” “你……你怎么……” 她怎么知道宋公子何事离京! 她自己诸多打听都未能知道宋辞言离开的确切时日! 一脸震惊地看着江云暮的背影,顾青苑一时愣在了原地。 直到从郡主屋子里迟了些出来的洛明珠喊了她一声:“青苑妹妹?你为何还在这里?” 顾青苑这才回过神来,牵起嘴角对洛明珠十分勉强地笑了笑,摇摇头道:“我没事。” “你……”顺着顾青苑方才的视线看过去,洛明珠只看到了江云暮的一抹背影。 回了院子,江云暮发现宝月正在院子中打理花花草草,绿影凑上前来解释道:“近几日负责照顾花草的丫头生病了,这几日告了假,将她提到院子里来顶一阵子。” 江云暮点点头,在大槐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提了提水壶高声道:“怎么回事,茶呢?” 绿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瞧着宝月跑了上来,对江云暮欠身一礼:“回世子妃的话,奴婢刚进院子,有些不太知道规矩,忘记填茶水了,奴婢这便去泡!” 双手摊开,宝月跪着,等着江云暮将茶杯给她。 然而等了许久,却并未见江云暮有所动作。 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江云暮正冷冷地盯着她,宝月冷汗立马就下来了,连忙又低下了头,喉头动了动,不敢说话。 许久,茶壶总算落在了宝月的手上,江云暮的声音十分轻柔:“不要怕,去泡壶茶来。” “是……” 宝月接过茶壶,忙不迭下去了,不过片刻便泡了茶回来,给江云暮填了茶水。 第62章 顾青苑的情意 第62章顾青苑的情意 江云暮一直在树下坐着,喝了茶,便夸赞道:“泡茶的手艺倒是不错,先前是做什么的?” “回世子妃的话,先前奴婢在小厨房,帮衬着江婆子采买。” “哦?”江云暮有些惊讶地看了宝月一眼。 采买的是油水最多的活儿,宝月年纪不大,入府时间应该也不久,竟已经能帮着采买,看来野心确实不小。 江云暮点了点头:“做个二等丫头屈才了,今后你到这儿来,帮衬着些绿影。” 听言,宝月眼前一亮,愣了许久才猛地跪了下来磕头:“谢世子妃赏识!谢世子妃赏识!” 绿影可是一等丫鬟,而且江云暮整个院子里也就只有绿影一个一等丫鬟,如今提拔她做一等丫鬟,这是何等的荣耀! 江云暮又从头上拔下一枚玉簪,递给了宝月:“你事情办的很好,这枚簪子也是赏给你的。” 宝月如获珍宝似的接过,更兴奋了,千恩万谢。 翌日清晨,日头刚过了地平线,天色蒙蒙亮,燕京城城门大开,一男子随同几个小厮,匆匆乘马车出了府。 马车瞧着并不华美,像是寻常人家的马车。 京郊十里亭外,男子立于亭子边,着急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地眺望远处。 正值初秋,延绵的树林里树叶落了一路,细长的小路一眼看过去尽是空旷,看不见一个人影。 身后的小厮十分焦急地上前道:“公子,咱们等不急太久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该走了,不然若是迟了,上头若是怪罪下来……” “再等等,再等等……” 说不准她只是有些事情耽搁了…… 宋辞言心急如焚,想着他那封信确实是送进了英国公府,她保准是看到了,可为何迟迟还没有来。 英国公府规矩繁杂,又盯得紧,想来是被事情给绊住了脚,只要再等等,定能等来人。 而此时京郊城外,也有一女子站在空旷寂寥的小路边,瞧着远处,脸上的神情十分犹豫。 “我此时若是去追,定能追得上……” 她想松松宋辞言,可如今的身份却是不妥。 身后的丫鬟也劝:“姑娘,您尚未出阁,此举不妥啊!” “那怎么办!”顾青苑猛地一声吼,“他被发配到那么远的地方,我若是今天不见,今后怕是都见不到了!我只有这一个机会,你让我怎么办!” 手中牢牢攥紧了包袱,顾青苑心急如焚。 距离宋辞言离开已经过去许久了,若是再不追,只怕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一想到今后怕是再也见不到,顾青苑便想豁出去一切,哪怕能跟着他私奔也好。 可对于宋辞言,她却是从未表露过心意,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 丫鬟吓了一个激灵,但仍怯生生地劝道:“姑娘,奴婢知道您对宋公子的情意,可宋公子不知啊,你即便是追过去了,宋公子也未必领情。不如……不如您派人将东西送去,若能换回宋公子只言片语,也是值得的啊!” “这……” 似乎是个好主意,如此一来,既能保住名声,又能确定宋辞言对她的心意。 若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今后在这燕京城中她好歹也有个盼头。 于是将手中的东西一股脑塞给了身边的小厮,又吩咐人将马车给解开:“你即刻骑着这匹马,赶上前行的宋家公子,将这包袱里的东西给他。” “是!” 小厮答应下来,即刻便骑着马离开了,扬起了一片灰尘。 顾青苑咳嗽了几声,心中却暗暗祈祷,上天保佑宋公子一路平安,愿我的心意……也能早些被他明白。 那包袱里装的都是银子,她只是希望宋辞言这一路上能顺遂些。 想起宋辞言的身子,顾青苑担心不已。 此时,宋辞言依旧在亭子里没有走。 第64章 入宫 第64章入宫 那日清晨,绿影急匆匆地跑进屋:“夫人!郡主让您赶紧收拾一下,随她进宫。说是今日一早太后降下懿旨,宣郡主娘娘和夫人您进宫觐见。” “什么?” 江云暮心中大惊。 不单单是她感到惊讶,郡主也十分惊讶。 要知道,太后对郡主的态度一向平平,哪怕是前世也是如此,从未听说过郡主喝如今这位太后有过什么来往,更是从未专门请她进宫过,这可是头一遭。 “夫人,太后可从未宣过咱们,连郡主娘娘也不曾,会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事啊?”绿影从未进过宫,听到消息也是吓了一跳,此时脸色有些难看,早已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别胡说!”江云暮丢了个白眼过去,绿影立马捂住了嘴。 这丫头被她宠的,胆子越发大了,这种话也敢说出口。 “呸呸呸,奴婢说的都是胡话,咱们做事一向规规矩矩,即便是太后娘娘那也是挑不出错来的,都是奴婢太过紧张了!”绿影自知失言,连忙认错。 江云暮在梳妆台前坐下,叮嘱道:“不管是什么事情,既然太后懿旨都到府里了,总不能拒绝,快过来给我梳妆。” 前世今生经历了那么多,早就练就了她波澜不惊的出事态度。 不敢怠慢,连忙让绿影给自己梳妆,江云暮挑了一件素色的衣衫,匆匆地随郡主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一路上,江云暮心中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想来,太后这时候宣她与郡主进宫,定然也是因为七转琉璃瓶一事。 当今乐琪郡主是太后抚养长大的,即便日后归还给了宝亲王妃,乐琪依旧很受宠,难道宝亲王妃母女二人背后的那位是太后? 可太后隐居后宫多年,从未有过什么消息,她要这七转琉璃瓶做什么? 这七转琉璃瓶中,究竟有何玄机。 上次在长公主府时,宝亲王妃母女二人讨要七转琉璃瓶的借口倒是并无不妥,可当时长公主的反应却十分蹊跷,一提起那瓶子,她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显然十分重视这瓶子。 而宝亲王妃母女俩在长公主那里受挫,长公主很喜欢江云暮这个外孙媳妇,如今太后又宣她进宫,难道是乐琪找到了太后这座靠山,想委婉地再试试讨要那瓶子? 心思辗转反侧,面上却平淡如水,江云暮同郡主一路无话,直到马车进了宫门,郡主才叹了口气,开口安慰道:“云儿,你也不必太过紧张,虽然太后从未宣我进过宫,但我们也是没有什么大错的,且安心便是,有母亲在呢。” 说着,郡主自己吞了一口唾沫,额头上挂着几滴冷汗。 风透过马车的帘子吹进来,郡主猛地打了个寒颤。 要说郡主之尊,没少进宫,不该如此胆怯,可实在是幼年进宫玩耍的经历,给郡主留下了太深刻的阴影。 从那以后,她就有些畏惧太后。 江云暮连忙反过来安慰道:“谢母亲,母亲也不必太过担忧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夫君如今还在边关,前阵子又刚刚传来燕云关大捷的消息,即便是我们真的有什么错,太后娘娘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无法同郡主说七转琉璃瓶之事,江云暮只得委婉地劝慰。 不过她前世还真的从未进过宫,她是江鸣之女,这燕京城中人人都知道信国公不喜举办宴会,更是不喜参加。 平日里燕京城中的宴会都不参加,宫中的宫宴更是能避则避,江鸣不喜奉承,更不喜逢场作戏,江云暮可是比谁都清楚。 第65章 奔丧来,你可高兴 第65章奔丧来,你可高兴? 进了内宫门,马车便不能通行了,江云暮扶着郡主下车,两人带着一众丫鬟婆子一路步行。 也不知走过了多少宫门和回廊,绕的江云暮头都晕了,引路的小厮才停下来,指着面前的大院子道:“前面就是太后的福宁宫了,奴才便送到这儿,郡主娘娘同世子妃自行进去便是。” “好,谢过公公。”江云暮应着,给绿影使了个眼色。 绿影便悄默声地塞了一锭银子给那引路的公公,亲自将人给送走了。 福宁宫位于皇宫偏后方,缘故几人走了许久,如今站在福宁宫前,瞧着面前气势宏伟的殿宇,郡主更紧张了,抓着江云暮的手都在抖。 “母亲别紧张,什么事情我们进去便知道了。” 郡主心思单纯,平日里除了长公主那里也没出入什么重要的地方,这种场合之下自然是紧张。 两人跟着福宁宫的人一起走了进去,太后正等在主位上,不出意料,乐琪也在,就坐在太后的身边。 刚进去瞧见乐琪的时候,江云暮还愣了一下,随机便很快跟着郡主一起行礼,两人端端正正地行了大礼,然而跪在地上,却久久没有听见太后的声音。 乐琪伴在太后身边,就站在太后身后给太后揉着肩膀。 一身绛紫色镶云纹华服,头上戴着凤凰金钗,虽是在自己府上,但穿的用的却一点都不低调。 许久,江云暮的腿都麻了,才听到太后慵懒的声音,像是刚刚睡醒一样:“啊,来了啊,快别跪着了,起身。”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江云暮起身,便见太后也直起了身子,接过了乐琪递来的一条毯子盖在腿上,但却丝毫没有赐座的意思。 连乐琪一个小辈都坐在太后的身后,郡主和江云暮两人就站在下面干杵着。 乐琪一直看着江云暮,瞧着江云暮一身淡雅,白色中带着粉色的衣衫上只点缀了些许花朵,却仍旧映衬的她肤白胜雪,美艳不可方物,心中一刺,乐琪嗤笑道: “世子妃今日,穿的可真是好看啊!明知道太后娘娘喜欢素净,偏还穿的这样花哨,怕不是来答话的,是故意碍眼来了?” 江云暮一头雾水,她好歹是活过一世的人,自然知道当今太后娘娘最是喜欢素净,才特意选了这一身衣裳。 可再怎么素净,她是顾家新妇,总不能穿一身白来觐见。 郡主也慌了神,连忙道:“还请太后恕罪,这……这都怪我,想着云暮乃是新妇,年纪轻,因此着人给她置办的都是些活泼的东西,是晚辈唐突了,唐突了……” 听言,江云暮连忙暗中拉了郡主一把:“是云暮考虑不周,新为人妇总想着活泼些,让人瞧了也高兴,却不成想碍了太后娘娘的眼,下次云暮再来,便穿一身没有花色暗纹的衣裳!” 说着,还抬起头不知所以然地笑了笑,好像在质问乐琪:我下次来穿纯白色的,奔丧来,你可高兴? 太后的脸色显而易见地暗了下去,瞥了一眼乐琪,示意乐琪莫要再说话。 “好了,哀家这里没有那么多讲究,你喜欢穿什么便穿什么,这一身倒也并不显花哨,还能显你新妇的活泼,倒是周正。” 江云暮闻言淡然一笑,看向乐琪:“原来是乐琪妹妹多想了,如此便好,不然冒犯了太后,云暮可是大过。” “你……”乐琪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得通红,却在太后的注视下不敢再有所言语。 第66章 太后的目的 第66章太后的目的 “好了好了,快些赐座,瞧瞧哀家这记性,让你们两个站了许久,可别说哀家照顾不周啊!” 太后爽朗地笑着,声音有些浑厚。 殿内几个角落里的下人便立即上前来,带着两人落座,又添了茶水。 “哀家虽久居神宫,但先前的谣言也听说过一二,听闻云暮跟宋家公子颇有渊源?” 太后手指捏着茶杯,试探性地抛出了第一个问题,带着十分明显的攻击性。 江云暮就知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有心人总要翻出来再讲一通,看来今日今后是执意要为难她了。 不过她也不急,只眯着眼睛:“太后娘娘既说了是谣言,谣言之所以为谣言,便是它不可信。” “可也有无风不起浪一说。” 太后紧接着一句话,到底是后宫里头活下来的人,这一关恐怕没那么好过。 便听太后又道:“想来云暮同那宋家公子交情匪浅,前阵子他被发配,云暮也没去送送?” “您说笑了,既然太后提到,那云暮倒也不妨一说,先前同宋家的姻亲实乃误会,宋家公子身子不好,想让云暮嫁过去冲喜,后被父亲亲自上门退婚,太后娘娘实在严重,云暮同宋家公子可是半点干系也没有。” 太后听言笑的更开了:“这么说来,初次姻亲,你竟也是冲喜的?” 江云暮心中咯噔一声。 太后又道:“想来,你嫁进顾家也是二次冲喜了,端阳的眼光一向高的很,你能入的了她的眼,实在不易。” 这句话里的讽刺,真是听得人心里刺挠的慌。 坐在太后旁边的乐琪脸上已经有了按捺不住的笑意。 江云暮神色淡然:“太后娘娘说的是,长公主气度不凡,对于云暮的迷途知返都能包容,也幸好母亲不嫌弃我。” 一句话,简简单单干脆利落,其中意思却十分明确。 长公主气度不凡对这件事情都不计较了,太后你一个外人在这斤斤计较小心眼多管闲事是怎么回事。 仿佛是一锤子打到了棉花上,软绵绵的,弹回来的力道却不小。 太后脸色瞬时便阴沉了下来,看向江云暮的眼神也变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来回了几回,太后语气便正常了,再也没有暗戳戳地讽刺过江云暮了。 然而越是这样,江云暮便越是担心。 太后宣她们进宫的目的不言而喻,可进殿许久,太后只字未提七转琉璃瓶之事,反倒是跟江云暮玩了几回文字游戏,难道…… 江云暮回头看了一眼郡主,赶紧给郡主递了一杯茶,心想母亲啊母亲,你此时可千万不要说话,最好能让太后直接忽略你,就像不存在一样。 可太后却并没有就此放过她们。 “云暮,听说你的花艺不错,先前还帮端阳救活了一株珍稀的牡丹?”太后喝着茶,仿若不经心地问道。 江云暮抬手掖了掖耳边的碎头发,笑着回答道:“只会些皮毛,太后娘娘见笑了。” “那可了不得,只会点皮毛都能救活一株珍稀牡丹,你若是学的多了,岂不是比宫中那些花艺师傅都要厉害?” 太后一张口,这话中的讽刺就像刀子一样密密麻麻地朝着江云暮射了过去。 “正巧,御花园中有一株就快枯死的菊花,乐琪,你带着云暮去瞧瞧,说不准也能救活呢!” 对身边的乐琪摆了摆手,太后这是明显要支开江云暮。 第67章 斗智斗勇 第67章斗智斗勇 心下一惊,江云暮下意识地看向郡主,便见郡主同样也在看着她,眼中满是紧张的神色。 暗暗握了握郡主的手,江云暮示意郡主不要担心。 太后如今既已下了命令,她也不好不应,只能先跟乐琪出去,待想办法脱身再折返回来,单只留郡主一个人在这里,只怕她招架不住。 母亲啊母亲,你可千千万万什么都不要答应。 乐琪郡主脸上有些不情愿,她才不想跟江云暮待在一处。 可太后既然吩咐了,她撒娇也不管用,只得乖乖地起身带着江云暮出去,只是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江云暮也不管她,催着前头引路的宫女,脚步走的飞快。 太后同端阳一样,也是个喜欢花花草草的,缘故御花园距离福宁宫并不远,走几步路便到了,比进宫到福宁宫的距离可短多了。 也是,长公主府同这深宫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高墙大院,碍于规矩礼仪,她们什么都不能做,除了这些花花草草,还能有什么爱好。 进了御花园,乐琪便十分不乐意地嘟囔着:“也不知道太后娘娘到底看中你什么了,宫中的花艺师傅多的是,民间高手也有,哪一个不比你强,他们都束手无策的东西,我就不信你能有什么办法。” 她自然是没有办法的,江云暮不有暗笑,乐琪说的道理她又不是不懂,太后就更不是不知道了,不过是为了支开她而已,只有乐琪还傻乎乎地没有参透。 江云暮来这御花园,就没想着能救活太后说的那株菊花。 但引路的婆子却十分认真地将两人引到了那株菊花旁边,枝叶早已枯败,在一众金灿灿的菊花中,它显得格外冷清。 江云暮看了看,不由翻了个白眼,这若是再放两天,只怕都死透了,神仙能救活! 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江云暮道:“想必对于这菊花,你们什么法子都用过了,都不作数,我呢,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法子。菊花的生命力强,你讲它连根拔起,找一处土壤比较肥沃的地方,随手扔了去,说不准求生欲望强,它自己便活过来了。” 不就是演吗,她也会。 江云暮看着那婆子,说的一本正经。 “你……” 婆子也傻了眼,但她心中也知道,这菊花显然是没救了的,且这一园子的菊花呢,太后也只是时不时地来赏赏花,哪有长公主那般重视。 说完江云暮拍手便准备走,却发现脚下猛然多了一只脚,幸好她反应快,借着力道一脚踢了上去。 “哎呀!” 只听一声哀嚎,江云暮转身便发现乐琪一头栽进菊花花田之中了,压到了好一品菊花,婆子一边去扶她一边喋喋地交道:“哎呀这可怎么是好,这么些花,太后娘娘一眼便能瞧见了,这可怎么办啊……” “江云暮!” 乐琪起身就想一巴掌甩过去,被江云暮一把抓住了手腕。 笑着看向乐琪,江云暮声音低柔:“乐琪妹妹,气大伤身,这里可是大内,御花园,莫要失了礼仪。你有这生气的功夫,还不如赶紧回去换身衣裳。” 手上一用力甩回去,乐琪又是一个趔趄。 第68章 吃坏了肚子 第68章吃坏了肚子 快回去,这一跤来的可真是时候,只要乐琪回去换衣服,江云暮便能回去福宁宫了。 如今已然过了一刻钟,也不知道郡主那边怎么样了。 “你方才绊我那一跤,让我摔倒!这么多名贵的菊花全被砸坏了,你说怎么办!你担当得起吗!” 乐琪也是吓坏了,太后是她最大的靠山,她一向不敢忤逆,更不敢轻易闯祸。 江云暮一脸无辜:“为何要我来担当,怎么就是我绊你了。乐琪妹妹,是非对错总得有个证据,你总不能空口白牙,凭着一张嘴就想让我背事情,也得有人信啊,你说是?” 在场这么多的丫鬟婆子,若真要问起来,可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再者事情闹大了,对乐琪也一点好处都没有。 江云暮便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敢这般质问乐琪。 乐琪怒气上头,眼看着就要同江云暮打起来,身旁的婆子连忙一把把人给拽住了,不停地给乐琪使眼色,这才让乐琪忍了下来。 咬着牙,乐琪恶狠狠地道:“好!先不说这事,既然你花艺了得,总能瞧瞧,这件事情怎么说都同你有关,只要救活了这些菊花,我可以不向太后检举你!” 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呈口舌之快,江云暮不有摇了摇头。 她蹲下身子仔细去查看了下,便发现这些菊花原本就是有病变的,还有扩散之势,这一压倒,倒正好了。 但当务之急,倒还是母亲那边,母亲性子温婉,怕不是太后的对手。 于是江云暮便吩咐道:“这数目可不小啊,这些花被压的厉害,本身又有病变,我需要工具,越多越好,快去。” 乐琪见菊花有救,连忙道:“快去啊,还冷着干什么。” 心中小算盘却打的叮当响:正好,下人都走了,我看谁帮你干活! 却不知此举也正遂了江云暮的意。 于是蹲着查看了没多久,江云暮便五折肚子开始叫…… 乐琪吓了一跳,但不知道江云暮怎么了,也不敢轻举妄动,坐在亭子里,试探性地问道:“喂,你怎么了?” 菊花丛中几乎快看不到江云暮了,乐琪连忙站了起来,便发现江云暮蹲在地上,看不清神色。 “你……没事?” 江云暮颤颤巍巍地抬手:“无碍……兴许是……吃坏了肚子,不知茅厕在什么地方?” 吃坏了肚子? 听言乐琪不由嗤笑一声,一屁股又坐下了,吃着丫鬟端上来的梅子干:“世子妃,我虽知道茅厕在什么地方,但方才绊了一跤摔了脚,实在是不好走动,这丫鬟们呢也都下去帮你拿东西去了,这可如何是好!不如,你再忍忍?” 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上去了,乐琪在这口舌之争上总算是掰回了一局,正沾沾自喜呢,殊不知这正是江云暮想要的。 “无妨,我自己去寻便是……” 江云暮说话磕磕绊绊的,若不是她此时面色尚且红润,旁人听了倒真会以为她是生病了。 江云暮埋着头,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了出去,身后乐琪开心地挥手:“世子妃您慢点啊!” 出了御花园,确认乐琪看不到了,江云暮直起腰来,脚步飞快地回去了。 但愿太后不要为难郡主才好。 第69章 借顾青湛名头一用 第69章借顾青湛名头一用 大殿外的嬷嬷瞧见江云暮,急忙迎了上去:“世子妃怎么回来了,小郡主呢?” “乐琪贪玩扭了脚,此时正在御花园的亭子里歇着呢,快派人去瞧瞧。” 知道这嬷嬷是变相地给太后通风报信,江云暮也不在意,叮嘱完便瞧见嬷嬷变了脸色,也不管她,大踏步走了进去。 太后依旧端坐于主位,郡主却如坐针毡,脸上尽是冷汗。 瞧见她回来,郡主这才有了笑意:“云暮这么快便回来了!” 太后抬眼瞧她,一声冷哼:“是挺快。” 见了礼,江云暮便在郡主身旁坐下,想着现下她回来了,太后关于七转琉璃瓶的事情,总该停下不问了才是。 谁知太后却并不顾及,依旧逼问郡主:“方才哀家说的事情,你到底考虑的怎么样了?不过一个瓶子,何须如此为难,怎么,替哀家办事,委屈你了不成?” 郡主双手揪着衣摆,脸上干笑着:“这……” 犹豫着,郡主求救般的眼神望向江云暮。 可太后并未明说是什么事情,她即便想帮忙,现下也不好开口坏了规矩。 许是瞧着江云暮回来了,太后有些着急,便又催促了几句:“端阳一向疼爱你,不过是叫你去讨个瓶子,宝亲王妃相思成疾,就想借着那个瓶子一保相思意,怎么,你不愿?” 若是太后再逼问,只怕郡主便顶不住压力应下了,江云暮连忙起身行了大礼:“太后,云暮斗胆一言,还望太后莫要怪罪。” 太后的眼神立马便看了过来,但没有等太后开口,江云暮便立即道:“实不相瞒,前些日子云暮同婆母前去探望祖母,也正撞见宝亲王妃与乐琪郡主前去求见,与太后娘娘说辞一般无二,只是……祖母当时也是拒绝了的……” 脸上露出了难色,江云暮十分为难地看了一眼郡主,又用那同样为难的眼神看着太后:“太后也知道,夫君远在边关,自成亲以来云暮便未曾与夫君相见,这相思之意,云暮自然比谁都理解,也自然能感同身受。王妃思念亡夫之情感天动地,只是云暮同婆母皆是晚辈,怎能越俎代庖替祖母做主呢,还是……还是祖母曾经拒绝了的事情,即便是借婆母同云暮三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啊……” 说着,好像她本就是怯弱的性子一样,连郡主都要信以为真了。 顾青湛啊顾青湛,借你名头一用,你不会介意。 江云暮心里也打鼓,毕竟太后老谋深算,不知道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她们。 太后的脸色立马便阴沉了下来,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江云暮。 这眼神没有吓到江云暮,都是将郡主给吓着了,她咕嘟咽下一口唾沫,想着要不还是先应下来,至于今后如何,再慢慢商量便是,若是这会儿将太后给得罪了,那…… 方嬷嬷就站在郡主身后,暗暗拍了拍郡主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果然,太后虽面色难看,但终究是松了口:“罢了,哀家不过是随口说说,快起来,别跪着了,没得叫人瞧了去,还以为是哀家为难你们。” 一挥手,太后殿里的嬷嬷们便上了瓜果:“好不容易进一趟宫,陪哀家好好聊聊。” 第70章 婉贵妃 第70章婉贵妃 “太后!”殿外的公公匆匆走进来,浮沉一甩行礼道:“太后,婉贵妃来给您请安了。” 主位上的太后微微皱眉:“这都什么时辰了……让她进来。” 婉贵妃…… 江云暮先前很少进宫,她觉得这名号听起来十分耳熟,但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只得赶忙起身迎接。 “臣妾见过太后,太后金安。” 婉贵妃正是风华正盛之时,一身明蓝色的亮纹锦袍勾勒出曼妙的腰身,也称的她肤色白皙,行走间风韵万千,江云暮这才想起来,婉贵妃,不就是当今官家最喜欢的宠妃吗,只是…… “见过婉贵妃。” 颔首行礼,江云暮礼数做的足足的。 婉贵妃径直走向前去,在太后的一侧坐下,腰杆挺的很直:“哟,姑母这儿这么热闹啊。” 原本今日不必请安,她听闻了消息,说是太后史无前例地宣了顾家儿媳和郡主进宫,她心下好奇,便过来瞧瞧。 毕竟这顾家的世子妃当初那些事儿可是闹得人尽皆知啊。 上下打量了江云暮一通,婉贵妃嗤笑一声道:“这燕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世子妃的名号,我还以为是个什么绝世美人儿,竟能入得了长公主的眼,没成想今日一见,也不过一般。” 言语间的讽刺之意丝毫不掩饰,婉贵妃上挑的眉眼看着江云暮,一脸的冷笑,仿佛是在看什么不起眼的小玩意一般。 一脸的冷笑,婉贵妃又道:“顾家少将军年少成名,乃是少年英才,国之栋梁,原以为长公主心气儿高的很,这选儿媳妇的眼光自然也高,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信国公府是前世修了什么福分啊哈哈哈哈哈!” 在这后宫里最横行无忌的,敢这样说话不将长公主放在眼里的,只怕也就只有婉贵妃一个人了。 她不仅深得圣宠,还是太后的侄女,自然也有猖狂的资本。 于是江云暮只笑笑,她愿意呈口舌之快便让她呈,凭她的脑子,若是没有太后也活不了多久。 只是郡主脸色十分难看,江云暮深知感觉到了她的怒意。 若婉贵妃就此打住,兴许几人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睦。 可面前这人是谁,深得圣宠自以为能上天入地的婉贵妃,她瞧着江云暮不说话,便更是开心了:“世子妃怎的不说话,难道也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顾少将军?长公主也真是的,选孙媳都未和郡主您商量一声,听闻世子妃名声也不太好啊,自成婚后,郡主您收到的这燕京城中的拜帖也是少之又少了?” “你……”郡主猛地站了起来,浑身哆嗦着。 她不说话、脾气好也不代表她没有脾气,原以为江云暮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自然会回击,只是瞧着似乎是顾及到自己,竟不说话,她这才急了。 “婉贵妃严重了,我本就深居简出,送往我府上的帖子少是正常。再者,云暮如今掌管府上庶务,将整个英国公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不仅我,母亲也十分满意。我们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的很,就不牢您担心了。” 不用贵妃娘娘多管闲事了。 郡主就差将这句话给说出来了,说完瞥了婉贵妃一眼,反倒是平静了。 第71章 总算过了太后这一关 第71章总算过了太后这一关 瞧着郡主都忍不下了,江云暮便也掩面一笑,柔声道:“哎……云暮知道贵妃娘娘是为我好,只是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母亲时常担忧府上庶务,就像婉贵妃您,不也时常操心吗?” “笑话,本宫有什么可操心的。” 婉贵妃也没想到素日老实巴交的郡主会这般反击她,一时有些愣神。 江云暮便接着道:“三皇子呀,贵妃娘娘与其这般担我们府上的事情,不如多花些心思在三皇子身上,婚事未定,您也着急。” 一旁的郡主险些笑出声来,连忙低下了头去。 三皇子是个草包这件事情,满朝文武皆知,虽顶着皇子的名头,可有哪家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进这深宫大院,更何况还是三皇子这样的草包,燕京城中少有贵女愿意,品阶低的婉贵妃同太后瞧不上,品阶高的人家又不愿。 于是三皇子的婚事便一直耽搁着,平日里素来没有什么优思的婉贵妃为了此事可是伤透了脑筋。 这一说,无疑是戳到了婉贵妃的最软肋。 “你!” 婉贵妃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江云暮的手指不停地哆嗦。 “好了!” 此时太后开口打断,似乎是坐的有些久了,她起身有些困难,两个嬷嬷扶着才将人扶起来,咳嗽了些许,太后开口道:“哀家坐了许久,头疼的厉害,就不留你们了,自行离去。” “你,”瞧了一眼婉贵妃,太后一脸无奈,摆了摆手,“也回去。” 婉贵妃憋了一肚子,跺着脚:“姑母!” 太后就像没听见似的,转身进了内殿,像是嫌弃婉贵妃太过没用。 “贵妃娘娘,一起走?” 江云暮笑着,十分端庄,但瞧着她的笑意,婉贵妃总觉得里面尽是嘲讽。 “假惺惺!” 瞪了江云暮一眼,婉贵妃转身便走,脚步飞快。 郡主这才松了一口气,太后这一关总算是闯过去了。 然而江云暮心中却忧思万千,一是这七转琉璃瓶,二来…… 这婉贵妃是太后的人,二人血脉相连,自然是同一边的。婉贵妃膝下只有三皇子一个儿子,而如今的太子生母是先皇后,先皇后在世时便与太后不和,因此到了如今,即便当今太子孝顺知礼道,雷打不动地去福宁宫请安,太后也依旧不待见他。 如今太后的侄女婉贵妃育有一子,虽三皇子是个草包,但婉贵妃得宠,也难免让他们生了夺嫡的野心。 朝堂上这样的形势,只怕不利。 “云暮,你先回府,我去你祖母那里瞧瞧,今日的事儿,得同她说道说道。”郡主突然的吩咐打断了江云暮的思绪。 江云暮回过神来,连忙应了一声。 郡主去了长公主府,江云暮便也不着急回府了。 不久之后便是挽月的生辰,她先前一直想找机会出来逛逛,好仔细地挑一挑生辰礼物,毕竟她如今身份不同了。虎将军一家与信国公府交好,她如今又是英国公府的人,这两府的面子不能丢。 只是府上庶务繁忙,她还要一点点熟悉,一直没找到机会出来,如今倒是可以好好逛逛挑一挑了。 绿影跟着,她们先前就一直讨论着,要去万宝斋瞧瞧这月的宝簪还有没有。 第72章 万宝斋 第72章万宝斋 万宝斋是燕京城中最大的一家首饰店,城中的名家贵人们多去万宝斋挑选属意的首饰,就连宫中的娘娘们也时常传唤万宝斋的人进献宝贝。 前世万宝斋为了同其他鹊起的首饰店竞争,推出每月一件的新鲜首饰,据说是名家打造,样式独一无二,每月一支不重样,起初也是吸引了许多达官显贵们,甚至不惜花大价钱现场拍卖。 只不过时间久了,再加上万宝斋后续的首饰都有些落俗,这方式也就不新鲜了。 江云暮想去碰碰运气,说不准能碰上一件还不错的首饰。 虽说虎将军之女乃是将门之女不拘小节,可女子嘛,及笄之后总要学着打扮自己,给她买首饰做礼物最合适不过了。 两人下了马车,进店,正值晌午,头上烈日灼灼,店中只零星几个人,在不同的房间中各自逛着,小厮们有的趴在桌子上打哈欠,有的扇着蒲扇吃饭,倒是十分的清闲。 江云暮走了几步,刚拐过拐角准备进房间,就与迎面走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抬眼一看,竟是江宁月。 “姐姐,你怎么在这儿?”江宁月瞪大了眼睛,看到江云暮像看到鬼一样,嗤笑一声,她转身道:“听说姐姐今日见太后娘娘,这么早出宫吗?该不会是言语不当引了太后娘娘的烦?” “让你失望了,我只是随便逛逛。” 没理会她,江云暮往前走了走,心中却在感慨,到底她还是小瞧了这个妹妹,她被太后召见的消息,能这么快传到好妹妹耳中,看来江宁月没少关注她啊。 她瞧见了正中央那只精美的木雕盒子中,似乎有一支质地上好的白玉簪子。 “店家,这白玉不是一般的白玉?” 想将那支簪子拿在手里好生看看,谁知道身后的江宁月一个箭步上前,将那簪子夺了过去,紧紧地攥在了手心。 绿影一看便急了:“二姑娘,这凡事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 “姐姐自打嫁进了英国公府,不仅自己架子大了,就连着丫头也敢跟我叫嚣了。”江宁月的眼神看过来,尽是嘲讽。 于是连忙拦住绿影,江云暮暗暗使了眼色,示意绿影不要轻举妄动。 便听江宁月又道:“我自然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可方才姐姐也没说一定要这白玉簪子?怎么,谁规定的,我就不能拿来瞧瞧了?” 这话倒是说的在理,毕竟江云暮也不确定这簪子是否质地上乘,也还没决定要不要买。 店家瞧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再瞧瞧被江宁月仅仅攥在手里的簪子,不由冷汗直流,心疼地道:“这位姑娘……那您买是不买,您……您可轻着点,这白玉簪子是本月的最新样式,只这么一件,可宝贵的很,若是砸了,我这可没法交代。” 竟是这月的最新样式,江云暮瞧着这白玉簪子就不一般,但也依旧不动声色,等着江宁月出声。 周围的几个富家女子也围了上来,有几个眼熟的,是经常同江宁月在一块的,她们感情前世看上去就好的很。 有人瞧着那白玉簪子也是喜欢的紧,便催促道:“宁月,你若是喜欢,买了便是。” “就是啊,一支簪子而已!” 第73章 江宁月的哭诉 第73章江宁月的哭诉 江宁月看着不动声色的江云暮,眉头紧拧。 她本就是不愿江云暮如愿而已,这白玉簪子瞧着虽是漂亮,可看起来似乎价值不菲,也不知道究竟多少银钱。 “店家,你可不是蒙我?”江宁月转而看向店家,“我可一向听闻,万宝斋每月的最新样式都放不过月中的,更有甚者月初就被抢走了,怎的都这个时候了,你这簪子还放在这儿呢,莫不是什么劣质的东西,放在这里充数不成?” 言外之意,我喜欢是喜欢,也不是没钱买,只是担心这簪子质地不好。 江宁月此话一出,她身后的千金们又凑的更近了些。 有热闹不看白不看。 店家大喊冤枉:“哎哟哟,这是哪家的姑娘您可别砸我们的招牌,您也不瞧瞧这是哪儿,燕京城中白玉本就不少见,我们店的许多老顾客瞧见是白玉做的扭头便走,殊不知这白玉质地实属上乘,雕花与做工更是精致,这世间的独一份儿。” 江云暮也点头道:“世人不识货罢了,怨不得店家。” 店家投来了感激的目光,但江宁月依旧不愿意将簪子归还,还在犹豫中,店家便催促道:“您是买还是不买啊,这位姑娘还等着呢!” “买!” 一听江云暮还在等着,江宁月一心急,脱口而出。 店家便双手摊开到她面前道:“那您先把簪子给我,我帮您包起来,瞧着我们也是有缘分,给您抹个零,一百两便好。” 方才将簪子交到店家手上,一听一百两,江宁月立马慌了神:“一百两!你……” 你这什么东西这么贵! 江宁月险些脱口而出,但在周围千金们的注视下,硬生生将话给憋了回去,如今海口夸下了,可她却根本掏不出一百两来。 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老太太管着的,虽有月钱,可她一直没怎么存过,早就花了大半,她能活动的银钱本就少,就是把她全部家当加起来,那也没有一百两啊! 绿影添油加醋:“二姑娘,您该不会是买不起!” 买不起还抢,打肿脸充胖子!绿影瞧着她,唯恐天下不乱。 听这话,店家和那些千金们也开始着急了,纷纷催促江宁月。 江宁月心乱如麻,突然一个抽噎就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众千金们都吓了一跳,忙不迭地上前安慰着。 “怎么了这是,有什么事你说便是,怎么还哭上了呢!” 一时之间万宝斋内乱作一团,江云暮静静地瞧着眼前这一出闹剧,后退了几步坐下来,慢悠悠地喝着茶水。 “不瞒几位姐姐,现下我还真拿不出一百两来。” 江宁月潸然泪下:“姐姐们想必也知道,我自小是跟着祖母长大的,不受母亲待见,分到我手中的银钱本就不多,前阵子姐姐出嫁,我所有的银钱几乎都给姐姐添嫁妆了。只是母亲给姐姐准备的嫁妆如此丰厚,想必姐姐也没有注意到妹妹的那份心意……” 第74章 小本生意耗不起 第74章小本生意耗不起 说到这里,江宁月哭的更惨了:“自小姐姐什么都要跟妹妹争,如今一个簪子也要争,我只是想买回去当个礼物!我自小过的凄苦,姐姐如今看着我的笑话,可是满意了?” 她哭的这般楚楚可怜,说的话感情充沛,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是江云暮这个做姐姐的欺负她呢。 绿影在身后气的直跺脚:“二姑娘你怎的这般不害臊呢!你何时给夫人添过嫁妆!” “绿影!” 江云暮轻轻呵斥了一句,示意这种场合之下绿影不要随便说话。 众千金们看了过来,都站在了江宁月的身旁。 便有人道:“我说世子妃,您如今好歹也是英国公府的人了,怎的这般小气。” “就是啊,宁月妹妹都如此为你真心付出了,你一个做姐姐的,怎还这么小心眼,可真是说不过去呀!” “依我看啊,您不如便帮宁月妹妹付了这银钱,这外人瞧着,也会说您体恤妹妹,温柔宽厚!” 当真是三人成虎,这些人凭着一张嘴,愣是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江云暮喝完一盏茶,便起身瞧着江宁月问道:“你如今是拿不出一百两来是?” “你……你这话是何意,都这个时候了,姐姐你竟还想羞辱我!” 借着话茬,江宁月一声啼哭,万宝斋内又吵闹了起来。 不仅仅江云暮觉着头疼,店家也紧皱眉头,头疼的很。 他这店里好不容易来了识货的,再这么闹下去可是要搅黄了。 江云暮给身后的绿影招了招手,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了店家,江云暮道:“劳烦店家帮我包起来。” “哎好!谢世子妃赏!”店家双手接过银票,立马将白玉簪子包的漂漂亮亮的给了江云暮。 江宁月一看自然是不愿,脸色瞬间便黑了下来:“你什么意思!店家,这簪子分明是我先瞧上的!” 店家端着双手,笑意一收,端端正正地解释道:“这位姑娘,不是我不帮你,一开始也是付钱的这位姑娘先看上的,只不过您腿脚快些抢了去罢了,您若是能买的下,人家姑娘也没想跟你抢,你这不是自己没有银钱,难道我还得等着您凑够了银钱,一直给您留着这簪子不成?” “你!” 江宁月气急败坏,这会儿也不哭了,一张脸铁青的吓人。 店家却丝毫不退让:“实在不好意思姑娘,我们万宝斋乃是小本生意,这白玉簪子更是耗不起,要不您再看看别的?” 江云暮淡然笑着,接过簪子便道:“妹妹若是还没哭够便继续哭,祖母若是知道她养你这么多年还遭你如此嫌弃,怕也是要在家里偷偷哭了;母亲若是知道这么多年她白白为你担心操心,你还如此怨愤,怕是也要羞愤的不想出门了。对了,父亲现下想必也在家中,你不妨回去好生同父亲解释解释,毕竟今日之事闹得这么大,万一传到他老人家耳中……” 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江云暮同江宁月招了招手,拿着簪子转身便走了。 第75章 挽月的及笄礼 第75章挽月的及笄礼 “江云暮!” 江宁月气的直跺脚,任身边的人怎么安慰都不行。 “你们就这么让她走了嘛!果然,我啊……就是个遭欺负的命!” 愤然发泄两句,江宁月就开始大哭,众千金们瞧着虽为难,但也不敢去拦江云暮。 绿影留在后面收拾烂摊子,向众千金行礼道:“几位姐姐的父亲在这燕京城中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外面不比家中,你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你们府上的荣誉,可莫要因为说错话办错事,而给府上、给自己家中的父亲添麻烦。世子妃特让奴婢告知,几位姑娘好好玩,奴婢告退了。” 毕竟江云暮的身份摆在那里,如今她的夫君是名镇边关的少年将军,祖母是当今颇具声望的端阳长公主,再加上绿影这一番话,还有谁敢拦江云暮。 一场闹剧悄然落幕,徒留江宁月羞愤难当在,这回她可算是丢尽了脸面。 不久后,便是挽月的及笄礼,虎将军将这场及笄礼办的很是浩大,江鸣被邀请为了主宾。 江云暮是跟着郡主等人一起去的,去的晚了些,待他们到的时候,迎宾都已经结束准备开礼了,小厮引着他们坐下,她们所在的位置一眼便能瞧见作为主宾的信国公府上众人坐的地方,很是显眼,除了父母外,来的只有江宁月、江若沁了。 很快开礼,虎将军站在台子上,一改平时的荣煌,虎将军着及笄礼正式服装,头发也梳的极为周正,脸上笑容洋溢,向底下的宾客拱手作揖道:“今天是小女挽月的及笄礼,感谢各位来到此处,及笄礼正式开始!” 紧接着便有人高声呼喊道:“赞者笄者,行——” 后房中走出两人,这两人打扮稍显不同,一红一白,皆是正是服侍,前面的白衣女子先以盥洗手,后面的红衣女子向宾客行揖礼后坐定,白衣女子便上前为她梳发,紧接着有司奉上罗帕与发笄,便听人高声道: “今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介尔景福。” 紧接着便是正宾加笄,赞者正笄,笄者换襦裙,再拜父母礼。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梅寿万年,永受胡服。” 再者笄者着深衣,二拜师长与前辈。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俱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笄者再换大袖礼服、钗冠出房,正规拜礼,三拜家国,以表明心。 “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此时,江鸣从宾座席上起身,为挽月取字。 瞧着这虎将军对江鸣倒实在是忠心,自己的女儿的及笄礼取字一环节可是最为紧要的了,愿意将此事交给江鸣来做,也是在表明他的立场。 江鸣吟诵祝词:“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文月” 紧接着便是聆训,揖谢,礼成。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挽月单单是衣服便换了四五身了,还要一直微笑着,戴着厚重的头冠,属实不易。 江云暮打了个哈欠,想着总算是结束了。 第76章 人有三急 第76章人有三急 虽及笄礼已经礼成,但宾客们还是要在此热闹上许久,许多贵家千金便相约投壶、叶子牌、马球、蹴鞠,玩的好不乐乎。 江云暮不喜热闹,便陪着郡主在用膳。 郡主倒是按捺不住了:“今日来的都是年轻人,你怎的不一起去玩,不用一直陪着我,只管去玩便是!” 还以为江云暮是不好意思,郡主推搡了江云暮几把,她只好起身,带着绿影随处溜达溜达。 她还没怎么来过虎将军这里呢,正好她觉得虎将军这儿兴许有什么线索,随处逛逛说不准还能探查一二。 但显然她没有这个机会。 方才走了没几步,几个眼尖的千金便瞧见了她,纷纷聚了过来: “这不是世子妃吗!世子妃,可要来玩一把投壶?” “投一把!” 江宁月也在,就在千金们的包围之中,正笑容洋溢,也招呼着:“姐姐害羞什么,过来玩便是,不然还叫人以为你不合群呢!” 江云暮往那边瞧了瞧,便发现一众富家千金聚在一起,简直囊括了整个燕京城,乐琪也在,一行人凑在一处,感情别提多好了。 心中腹诽,你们玩便是,干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她们在玩的是投壶,兴许是注意到江云暮的视线,也许是乐琪那边使了意思,众人便纷纷让出了一条路来,江云暮恰好能看见乐琪投壶。 一支箭下去,巧妙地钻进了壶心,并打了个璇儿,擦边进。 一众千金都欢呼起来,讨好的讨好,夸赞的夸赞,就差把乐琪吹上天了。 江云暮暗暗摇了摇头,拍了拍手走过去。 既然这些人的意思都这么明显了,那不如她也来玩玩,不过是个投壶,她已经经历了一世,这投壶自然是难不倒她。 前世宋辞言也很喜欢投壶,为了宋辞言,她曾经苦练这些富家千金们平日聚会玩的小玩意,也是练就了一身投壶的好手艺。 于是一支箭下去,稳稳当当正中壶心,江云暮拍拍手,挑眉:“怎么样,还可以?” 周遭瞬间噤声,些许千金面露惊讶,有些许赞叹,但多数人都默不作声,瞧着乐琪脸色难看,也都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世子妃技艺高超,令人赞叹。”乐琪盯着她,眼神像着火了一般。 江云暮看向江宁月:“还要我跟你们一起玩吗?” “玩啊!”江宁月一脸尴尬。 原本是想将江云暮叫过来,毕竟这的千金们都是平日跟乐琪等人交好的,江云暮向来不喜热闹,燕京城中的多数聚会她很少参与,跟这些富家千金们也向来没有交集,想着冷落排挤一下,却没想反而下了乐琪的面子。 干笑着,江宁月道:“姐姐无事一起玩便是……” “真不巧,我有事。” 江云暮半点面子都不给,转身便走:“人有三急,妹妹们自己玩。” 这般潇洒利落的样子,叫许多富家千金都看呆了眼睛。 瞧着江云暮的背影,乐琪心中火气更甚,狠狠地瞪了江宁月一眼,转身便走,也再没有了玩乐的心思。 第77章 虎将军的心思 第77章虎将军的心思 远离了喧嚣的宾客席,江云暮才终于是松了口气,人多了,寒暄奉承必不可少,她最是讨厌这些表面上的功夫。 若论虚伪,没人比得过这些富家千金,一个比一个精。 一边走着一边找茅厕,她倒是没有撒谎,是真的想如厕,想着这虎将军府也不大,总不至于连个茅厕都找不到,因此她也没带人,只一个人走着,却没想到真的走迷了路。 本想找个人问问路,但走了许久竟是没瞧见一个人,不知道是进了个什么院子,怎的一个人都没有,实在是奇怪的很。 走过拐角,江云暮还奇怪,这院子可真大,便听到了隐约的人声,似乎是有人在说话,于是匆匆往声音的源头走去,想找人问路,好歹也得是能回去席位上才是。 然而瞧着两人,江云暮刚想开口便瞧见了那女子的脸,是挽月! 方才及笄礼上挽月的面容她刚瞧见过,这分明就是挽月,她同面前的男子举止亲密,可从未听说挽月已定下姻亲,难道…… 私会外男,可是重罪! 只是那男子,为何也这般眼熟? 江云暮瞧了许久,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这男子…… 四皇子! 是四皇子……竟是当今四皇子! 连忙背过身去,江云暮背靠着拱门,心神不宁,心跳的很快。 她知道,江鸣向来不在众皇子中站队,不论有没有夺嫡一说,也不论当今官家是如何想的,他向来都是保持中立,一心一意只为民。 但挽月为何会和四皇子在一起,那虎将军的意思是…… 这虎家,究竟想做什么! 若是寻常的皇子便也就算了,这四皇子可是个大人物! 四皇子的生母并不受宠,两人平日里为人处世都十分低调,因此并不出众,像个透明人一样,有时连管家都想不起他这个儿子。 但偏偏这样的人更是让人警惕,四皇子的生母虽不受宠,但论出身、论才华,他也是都正常的,谁知道是不是扮猪吃老虎呢。 这样的人,最是容易被利用。 而且江云暮很清楚,前世这个四皇子正是将太子最终拉下马的人! 她当这里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呢,偌大个虎将军府连个下人都没有,岂不是太过可疑,原来是刻意避嫌! 匆忙离开,江云暮几乎是用怕的,很担心被发现。 虎将军的心思如今昭然若揭,这个人,再不可信了,那眼下这个虎将军府便也不再安全。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江鸣,如今挽月的及笄礼都是江鸣做主宾,如今人人都知道虎将军是江鸣的人,若是挽月和四皇子的事情知道了,传到官家的耳朵里,那江鸣届时的处境必然十分危险! 心神不宁地走了许久才走出院子,江云暮四处找人,最终找到了几个下人带她回了席面,茅厕也顾不上再上了。 瞧着江云暮心神不宁的样子,一旁的江若沁便过来问:“你方才去哪儿了,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没事,四处走了走,险些迷路。” “你啊,不喜热闹便安安静静在席面上待着便是,何须跑出去。” 江云暮连忙转移话题道:“我已经许久没有回去看看了,府上近来如何?” 紧接着江若沁便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样,就是忙呗……” 愁绪爬上脸,江若沁道:“父亲与大伯最近都忙得脚不沾地,今日这及笄礼若不是虎将军的亲生女儿,大伯也是绝不会来的。” 忙…… 第78章 心神不宁 第78章心神不宁 江云暮眉头紧皱起来,三叔是兵器监,能让他这般忙碌的定是大量铸造兵器一事,如此一来,边关恐有异动。 想到这里,江云暮瞬间有些心慌,这个时候,边关的第二次捷报也该传来了,距离前世顾青湛孤身深入敌营的时间也越发的近了,也不知道顾青湛有没有好好看她寄过去的那几封信,有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可千万别出事才好…… 正心烦意乱呢,江宁月又刚巧回来了。 估摸着是方才跟乐琪等人不太愉快,没玩多久便带着同行的几个千金回了席面。 瞧着江云暮与江若沁两人靠近了窃窃私语的模样,江宁月心中便憋闷的慌,阴阳怪气道:“两位姐姐关系可真好啊,妹妹我可真是打心眼里羡慕。” 她身旁便有人嘀嘀咕咕地问:“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和世子妃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吗?” “对啊对啊!,难道世子妃平日里更亲近表妹?” “不会……” 几个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声音虽小,但也足够江云暮与江若沁听得清清楚楚,这戏做的可真是足。 瞧着一脸委屈的江宁月,江云暮叹气道:“今日妹妹怎的回回都往我跟前凑,先前在家中的时候,也没见你给母亲请过几回安,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是很难见到你。咱们都是一母所出的妹妹,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倒是想问问妹妹,怎的先前在家中的时候嫌弃姐姐,怎的这席面上便仿若换了一个人?” “你……你别胡说!” 江宁月瞬间噎住,指着江云暮的手都在抖。 几个千金面面相觑,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担心惹怒了江宁月,便纷纷告辞了。 江宁月自讨没趣,便也气愤地坐下,见江云暮不搭理她,倒是也不敢再说话了。 江若沁起先还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却反倒觉得好笑,不由暗暗地推搡着江云暮,打趣道:“这众目睽睽之下,你当真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的啊?” 淡然地喝下一口茶水,手指摩挲着茶杯,江云暮语重心长:“她不凑过来多嘴,什么事儿都没有。” 那倒是,江若沁含笑看了一眼暗自憋闷的江宁月,也笑笑不再说话。 席面很快散去,下去结束,江云暮便随着郡主回府了。 方才同郡主等人落座没多久,正准备吃吃茶聊聊天,外面小厮便一脸喜色地进来了,手上拿着一封信:“恭喜郡主、世子妃!边关大捷,少爷来信了!上头赏了许多东西下来,如今都进府了!” “真的!”郡主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着急忙慌地去接那封信。 阖府上下听闻这个消息都十分兴奋,洛明珠也在,原本是听说郡主从席面上回来,特来迎接,没想到等来了这么个大好消息。 一想到顾青湛身着盔甲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样子,洛明珠脸色便红了,眼神中掩饰不住的倾慕之色。 到底是她倾慕多年之人,边关这么一块难啃的骨头,如今都传来了两次大捷的消息,少年神将,果真名不虚传! 若是能嫁给他,那得得多少人的艳羡啊! 第79章 是一个梦 第79章是一个梦 想到这里,洛明珠下意识地看向了江云暮,带着嫉妒与幽怨,却发现江云暮神情呆滞,似乎有心事。 洛明珠眉头皱起来:“嫂嫂,这么大喜的事情你为何不高兴?” “没有……”江云暮猛地回神,“只是方才宴会太累……” 说着又起身向郡主告辞:“母亲,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晚些时候再来拜见母亲。” 郡主摆摆手:“也辛苦你了,快回去歇息了,既然太累,今日便不必过来了,晚膳你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了送过去。” 到底还是心疼江云暮,还以为是江云暮在席面上应酬太多,再加之这几日管理庶务太过辛劳,郡主还是担心的紧。 客气了几句,江云暮应下来便匆匆回了云烟阁,回去之后便立即提笔写信。 她放心不下,担心顾青湛没有好好看她的信,也担心顾青湛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毕竟一个妇道人家所言军务,在顾青湛的眼里没有信服力是很正常的事。 但一事多提,总会引起他的注意,只要让他在将来决定孤身入敌营之时能想起她今时今日的嘱托,改变决定,便足够了。 让管家将信送出去,一颗悬着的心才将将放下来。 江云暮更衣沐浴,许是一阵紧张之后太过放松,又或许是沐浴的蒸汽迷了眼睛,她竟躺在浴桶里睡着了。 不仅如此,她还做了梦。 梦境中有着冲天的大火,无数的尖叫声、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人死的时候无助的呻吟声,战场上的声音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就在她的耳边萦绕。 大火的温度将她烤的十分炙热,她看着一身灰色盔甲的顾青湛陷入敌军包围圈,身负重伤却还奋力抵抗。 他满身的污血,已经分不清楚是自己的还是敌方的,手中的长剑也还在往下滴着血,但一声声响亮的箭鸣过后,他终究还是倒在了地上。 “顾青湛!” 她想大呼,跪在地上——他的面前大哭,拼命摇晃着他的身体,她大声呼喊着:“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还要进敌营!我明明说了那是个陷阱,你为何!为何不信!” 周身的大火更炙热了,她热的想流汗,四处看了看,却并没有看到起火的源头。 再回头之时,哪里还是战场,街头人声鼎沸,小贩们卖力地叫卖着,这是……燕京城头! 一群官兵从城门处涌进来,他们满身的血污,似乎是从战场上马不停蹄而来,队列中,还有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蒙着白布。 周遭的百姓都自觉地站在两边,整个燕京城街头除了盔甲碰撞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百姓们神情肃穆,纷纷跪了下去,似乎是在悼念什么重要的人。 朝堂之上,官家掀开百步,顾青湛布满血污却惨白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不——” 猛地清醒过来,江云暮大口地穿着粗气,身上浮出水面的部分尽是淋漓的汗珠。 是一个梦…… 还好是一个梦…… 绿影匆忙跑进来,连忙将布条拿了过来帮江云暮擦身子:“怎么了夫人?可是做了噩梦,方才奴婢瞧您睡过去了,想着您兴许是累了,便没叫您……” 脸色煞白入职,江云暮心一直跳的厉害,如雷一般。 太真实了……那个梦,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梦,那分明就是前世顾青湛的死状! 第80章 赴宴准备 第80章赴宴准备 瞧着江云暮面色红的有些异样,绿影上前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夫人你身子好烫,快些起来,都怪奴婢!早该叫你起来的!” 绿影自责不已,赶紧扶着江云暮出来,生怕江云暮染了风寒。 但此事忧心忡忡的江云暮,根本没有听到绿影在说什么。 送往边关的信已经有许多封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再送怕是夜无济于事了。 猛地合上眼睛,江云暮眼前一片眩晕,心中默默祈祷着:“顾青湛,你千万不能有事。” 翌日,因顾青湛边关大捷,官家十分高兴,便在宫中设宴邀请众人,英国公府在受邀之列,江云暮作为世子妃,自然也要出席。 收到消息之时,江云暮有些讽刺地嗤笑了一声。 边关的那些人在浴血奋战,将他们的身家性命抛之脑后,就为了燕京城里寻欢作乐的这些人,想着宫宴上热闹的场景,江云暮发出一阵阵冷笑。 绿影面色有些发白:“夫人你怎么了,这几天一直魂不守舍的,出什么事儿了?” 这几日江云暮总是出神,听不见人说话,现在又发出骇人的冷笑,绿影心里害怕的紧。 “没事,走。” 郡主在挑选赴宴所用的衣衫和头面,嘱咐了人来叫江云暮过去一起选,她们是英国公府的门面,可不能给顾青湛丢了面子。 去的时候,洛明珠也在,正在帮郡主挑着衣裳,两人有说有笑,倒是十分和睦。 站在门口,绿影也瞧见了,便凑上前来对江云暮解释道:“夫人,洛姑娘日日都会来郡主娘娘这里请安,风雨无阻,且次次来的都很早,有时郡主娘娘未起她便在外面等着了,也不知道装的勤快给谁看……” “好了,”江云暮连忙呵斥住,“不该说的话别说。” 绿影吐了吐舌头:“是。” “母亲!” 抬脚进去,江云暮也喊了一声,吸引了里间两个人的注意。 “给母亲请安。” 站定行了礼,江云暮起身,便见洛明珠就在那里站着,半点给她见礼的意思也没有。 而一旁正专心挑选发簪的郡主瞧见江云暮,也没注意洛明珠是否行礼,高高兴兴地上前拉着江云暮的手:“云儿来了,快来帮我瞧瞧,哪个发簪更适合我今天这一身的衣裳,明珠与我选了好久了,就是没个主意。” “大姨,这些发簪都很趁您的肤色,肤白之人,不论穿什么、戴什么都好看!”洛明珠笑着,想吸引回郡主的注意力。 江云暮侧身一挡,直接挡住了郡主看向洛明珠的视线,顺手指着那些簪子道:“这支百花流云布簪适合平日里戴,若是放在宫宴上,怕是不合适;这支金簪又太过招摇,夫君本就是这次宫宴的主要功臣,咱们再如此招摇,怕是会惹人猜忌;这支……” 指尖停留在一支简单的白凤簪上,轻轻摇摇一只白凤驻足在簪子上,倒是十分的清丽脱俗,江云暮将白凤簪拿起来比划了一下,便道:“母亲,这支白凤簪寓意甚好,简洁却又大方,银白色的配色也能跟这一身的玄黑色相配,您觉得呢?” 相比于清一色的吹捧,做选择的人往往更想要别人帮她做出选择。 “哎?方才我还瞧着这支白凤簪并未有什么出众,你这么一说,我竟是越瞧它越好看哈哈哈!好,就它了!” 第82章 教导礼仪 第82章教导礼仪 到底是自己不是亲生的不受待见,这几年风雨无阻地请安问候和关照,当真是白瞎了。 但洛明珠还是笑着附和道:“是啊,母亲选的这两套头面都极为好看,嫂嫂先选。” “不用,妹妹小,你选。” 江云暮往后退了一步,她倒要看看,洛明珠会选哪一套。 这珍珠的明显是郡主为江云暮准备的,珍珠与翡翠对应的是谁一清二楚,若是洛明珠不识趣选了珍珠,那才是有好戏看了。 “那妹妹便不与嫂嫂客气,恭敬不如从命啦!” 洛明珠微微一笑,径直走向了珍珠的那一套,“我好喜欢这一套,就这个。” 说着,洛明珠又看向江云暮:“嫂嫂觉得如何?若是嫂嫂喜欢,妹妹也可以相 洛明珠慢吞吞地走过去,心中十分不悦。 心想着自己虽在英国公府住了好些年,但到底不是郡主亲生的,只这么一件小事,郡主便处处向着江云暮。 若她当真是郡主的亲生女儿,在亲生女儿与儿媳妇之间,又怎会有让。” “无妨,不过是个头面,也改变不了什么。” 话中有话,再明显不过,江云暮对方嬷嬷点点头道:“那我便用剩下的这个头面,劳烦方嬷嬷了。” “世子妃客气了。” 方嬷嬷点头回礼,命人将头面收好,准备送回两人的院子。 出来的时候,对郡主暗暗摇了摇头,郡主微微皱眉,饭也吃不下了,便招呼二人退下了。 早膳过后没多久,府上便来人了。 绿影进来通知:“姑娘,长公主府来人了,是个老嬷嬷,瞧着比方嬷嬷李嬷嬷年纪还要大些,正在前厅候着,让您过去呢。” 从账目中抬起头来,江云暮微微皱眉:“长公主派个老嬷嬷来做什么?” “谁知道呢……许是为了宫宴的事儿?” 绿影猜测着,毕竟英国公府上上下下都为了宫宴忙碌着,她也想不出别的事儿了。 结果还真的让她想对了。 去到前厅的不仅有江云暮,还有洛明珠。 进去的时候,洛明珠已经在等着了。 瞧见江云暮来,嬷嬷便即刻起身迎上前来行礼:“见过世子妃,老奴是长公主派过来的,世子妃也知道,不日便是宫宴,此等宫宴郡主娘娘先前都是跟着长公主殿下一起去的,向来不需要费心神,可今时今日不同了,长公主吩咐了,要老奴教导两位宫中的礼仪,以免到时失了身份,郡主娘娘那里也需要世子妃您多帮衬着些。” 原是如此…… 江云暮连忙应下:“祖母思虑周全,不知嬷嬷如何称呼?” “世子妃严重了,老奴姓宋,担不起世子妃称呼二字。” 这宋嬷嬷倒是十分客气,说话间对江云暮又是一礼,皆是宫中正规的礼仪。 她前世嫁给宋辞言,在宫中生活了许久,对深宫中的礼仪最是熟悉不过,简直就像是刻在了骨子里,宋嬷嬷的一行一礼,落在她的眼里便如刺一般扎在心上,仿佛她又回到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大院。 第83章 学过一二 第83章学过一二 身子哆嗦了一下,江云暮瞬间回神,连忙笑了笑:“此次是官家相邀的正规宫宴,不比上次太后临时召见,想必讲究多着呢,还要多劳烦宋嬷嬷。” 说着,江云暮使了个眼色,绿影上前来,给了宋嬷嬷一锭银子。 洛明珠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方才江云暮的举动,仿佛就像当她不存在一样。 她倒是也想给,只可惜她每月的银钱都拿去补先前的一千两亏空了,如今是怎么也拿不出这一百两来。别说是一百两了,如今她吃喝用度一律都是最省的,如今也只能干瞪眼。 宋嬷嬷看了洛明珠一眼,倒也没多说,便指着前院道:“两位,请。” 院子的亭子中,宋嬷嬷先是将如今宫中妃嫔的规格等级十分细致地讲了一个遍:“宫宴情况复杂,两位不定会遇到谁,但不论遇到的是谁,知道什么品阶,如何行礼才是最为要紧的。” “洛姑娘还好说,世子妃,您要知道,宫中的些许贵人也是需要向您行礼的,可莫要弄错了,贻笑大方。” 江云暮认真听着,及时点头,虽然她都知道,但还是听的十分认真。 一旁的洛明珠便撇着嘴,心中刺的慌。 心想这宋嬷嬷还真是会说话,什么意思,不就是说她身份低微,进了宫见着个人就要行礼吗! 可宋嬷嬷可是宫中的红人,宫中礼仪她最是得心应手,洛明珠知道自己不能得罪她,便也坐直了,认真地听着。 许多礼仪展示,她都想抢先。 毕竟她的母亲曾经与长公主一同生活过许久,这些劳什子的礼仪,她小时候看都看会了。 然而做出来的,却是个四不像。 江云暮不动声色地瞧着,只是在看到她摇晃的身形之后还是低头掩面遮掩住了自己的笑意。 宋嬷嬷也笑着道:“洛姑娘学的很快,但还是需要勤加练习,这样去赴宴可是不行的。” 说着,宋嬷嬷又看向江云暮:“世子妃可会了?是否还需要老奴示范一二。” 江云暮面上很是谦逊,起身恭敬道:“那便劳烦嬷嬷再示范一次。” 宋嬷嬷二话不说,又行一礼。 站在嬷嬷身旁,江云暮拱手屈膝,一个端端正正的宫廷礼完成,身形笔直,仿佛这礼她早就行过了无数次一般 宋嬷嬷瞧着瞪大了眼睛,便问道:“世子妃可是先前学过宫中礼仪?” 乍一看好些平平无奇,可宋嬷嬷教过多少女子的宫中规矩,她瞧着江云暮的动作,可是比她自己的动作都要流畅些许。 江云暮不好意思地一笑道:“幼时闺中学习规矩,母亲教的多,各方规矩都学了些,现在却是不太记得了,还是需要宋嬷嬷示范才是。” “信国公夫人聪慧无双,燕京城中人人夸赞,不愧是信国公夫人教出来的,老奴实在佩服,世子妃这话,倒是教老奴惭愧了。” 对江云暮一拜,宋嬷嬷便对道:“如此,这宫中规矩我们便暂且先略过,世子妃都已经熟练,而洛姑娘却还是初学,实在是要费些功夫,听郡主娘娘说是还有一位姑娘也要一同学习,洛姑娘便同那位后来的姑娘一起。” 第84章 准备赴宴 第84章准备赴宴 言下之意便是,先紧着江云暮,洛明珠之后再学便是,时间不够,能学多少是多少,总不能耽误了江云暮。 洛明珠脸色一黑,但宋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人,她又不好说什么,便愤愤地转过了身去。 想来另一位姑娘,定然是顾青苑了,她今日回府,说是晚些时候回来,又英国公府这层关系在成国公府自然也在受邀之列,顾青苑也是要去的。 她那般大大咧咧的性子,自然是要好好学学。 只不过时间不多,次日便是进宫赴宴的时候,长公主紧赶慢赶将宋嬷嬷送了过来,主要的意思还是怕江云暮这个新妇给顾家丢人,却不成想她才是最省心的那一个。 于是这一关自然是好过,至于洛明珠与顾青苑两人学的如何,她就不知道了。 次日进宫,顾青苑倒是没跟着一起,英国公府先走一步,听下人说,顾青苑还是要与成国公府的人一道。 想来也是,到底是一家人,若是跟着她们也是多有不妥。 此次宫宴盛大,燕京城中不少达官显贵都会进宫,郡主特意吩咐起了个大早,赶早进宫去等着,一来是表明态度,二来也是担心届时路上马车太多不好走。 边关数次大捷,官家虽看上去欣喜,但朝廷上下多多少少都会有眼红的,有眼红的便会有微词,官家难免也对顾家也存了些忌惮。 英国公府如今越是谨小慎微,对远在边关的顾青湛越好。 只是没想到,起的这样早,也还是与宝亲王府的马车遇上了。 英国公府这头安排了两辆马车,郡主自己坐于一处,江云暮同洛明珠坐于一处,郡主的马车在前引着,一前一后往宫里走。 天色刚蒙蒙亮,清晨还带着些露珠的味道,江云暮掀起马车的帘子往外看,便能瞧见许多摊贩外出摆摊,这繁华的燕京城也就开始热闹了。 瞧着江云暮嘴角微微带笑,洛明珠朝天翻了个白眼,十分不屑,想起昨日宋嬷嬷的那番比较她心中便憋闷的慌。 没多久,后面便也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和马车木头碰撞的声音。 是谁家的车驾,怎的起的这样早,与英国公府的车撞到一处了都不懂得谦让后退些。 探出头去看了看,江云暮瞧着有些面熟,外面的绿影便凑过来小声道:“夫人,后面的是宝亲王府的马车,奴婢方才瞧见乐琪郡主了。” 是他们,怪不得。 “你往前去看看母亲的车驾,若是可以,吩咐车驾快些,别与乐琪的车驾冲撞了。” 江云暮吩咐了一句。 这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宫门口了,她方才往后看的时候便瞧着后面的车驾已然许多了,想来也是许多家都赶着进宫,上赶着表现呢,竟都凑到了一处。 若是前头满了堵住了,再起些什么争执,可就不好看了。 洛明珠瞧着便嗤笑一声道:“嫂嫂也有担心害怕的时候啊?” 瞥了洛明珠一眼,江云暮没搭理她。 本就是在车驾内,也没有别人,她才懒得搭理洛明珠。 洛明珠吃瘪,脸色就更差了。 第85章 让路 第85章让路 就在这时,在江云暮的车驾加快了速度的同时,旁边传来绿影的一声惊呼,掀开帘子,江云暮便发现乐琪的脸赫然也出现在了旁边帘子的后面,正笑眯眯地瞧着她:“哟,这不是赶巧了吗,世子妃竟也这么早进宫啊。” 江云暮四处去寻绿影,这临近皇宫的路并不好走,宫门前的路更是偏窄一些,若是两车并行,定然是过不去的,既然乐琪等人着急,那便让她们先过好了,但这会儿两辆车已经凑在了一处,绿影不知道被挤到哪儿去了。 瞧着乐琪凑过来,洛明珠也吓了一跳,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外面传来了小厮的声音:“世子妃,前面路太窄了,咱们两家的车堵住了,过不去!” 乐琪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道:“世子妃这般着急做什么,妹妹难道还能抢了你的路不成?” 听着乐琪有些尖锐的声音,江云暮实在是头疼,进宫赴宴这头等的大事,乐琪竟也能来搬弄是非。 叹了一口气,江云暮开口道:“我瞧着妹妹这车驾倒是大的很啊,只不过妹妹的脸怎么是歪着的……嗬!我竟是没瞧见,妹妹的马车歪了啊,这怎么还横过来了!” 嗤笑了一声,江云暮道:“妹妹也是经常进宫的人,怎么不知道这条路窄吗,偏还要横着走,这……难道是怕我跟你抢了路不成?” 一句话反问回去,堵得乐琪瞬间拉下了脸。 后面已经堵成了一条长龙,因为过不去,几个妇人便从车驾上走下,上前来瞧瞧是怎么回事,便正遇上了江云暮方才那番话。 “怎么回事儿啊,大家伙还都赶着进宫,就这么堵着也不是办法啊!” “是啊!” “我说乐琪郡主您就算是郡主,顶着太后和宝亲王妃的名头在,也不能这般横行霸道!” 这话从人群中传来,江云暮抬头看了看,一时之间人声嘈杂,竟不知道是谁说的,想来也是趁着人多,才敢说这样一番话。 不等乐琪开口,江云暮从车驾上下来,看着依旧掀着帘子往外看的乐琪道:“妹妹年纪还小,难免争强好胜了些,倒也无妨。即便是迟了,有太后娘娘在,想来官家也不会怪罪。可咱们可不一样,这……我们还怕迟了呢,来,车驾往后!” 高呼了一声,江云暮瞧着被挤到角落里来的绿影,连忙招呼着人过来,她们的车夫往后挪了挪,再往侧边挪动挪动,乐琪的车便刚好可以过去了。 几位妇人瞧见路通了,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同江云暮道谢。 如此一番争执,乐琪横行无忌的印象便更深了。 回头狠狠瞪了江云暮一眼,乐琪一把扔下帘子:“走!” 江云暮连忙抻出头去:“妹妹慢走啊,小心点别摔着!” 几位妇人见事情解决了便也都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赞叹着: “方才那是英国公府的车驾,那方才说话让路的,是世子妃?” “可不是嘛!先前只听说太子妃与宋家公子的往事闹得沸沸扬扬,原还以为是个极为泼辣的主儿,没成想竟是这般大方又识大体的。” “此番若非世子妃让路,咱们可就难办了啊!” 第86章 婉贵妃的为难 第86章婉贵妃的为难 洛明珠听着外面人的一通称赞,瞧着上来的江云暮便眼红道:“嫂嫂还真是受欢迎!” “向来如此,习惯了。”江云暮目视前方,神情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 洛明珠嘴角更垮了,一脸的鄙夷,小声嘟囔着:“真是要脸……” 本还想着乐琪能借此刁难一下江云暮,因为确实如江云暮所说,有太后在前面顶着,即便是乐琪等人迟了些许也无关紧要。可顾青湛如今军工甚大,江云暮身为顾家新妇,又在顾家的庆功宴席上迟到,那便是给官家摆脸子了,只怕会更加引来猜忌与嫉妒。 洛明珠实在是没想到,江云暮一番话竟将局势瞬间扭转了,好一个反客为主,看似乐琪是抢到了前行的路,实则是输得彻底。 前面走到了宽敞路段,绿影便道:“夫人,郡主娘娘的马车在前面等着咱呢。” 瞧着江云暮的车驾没跟上,郡主还担心了好久,如今瞧见了方才安心,两辆车一起进了宫门。 本以为进了宫便是直接去赴宴,可下了马车,几人却被引导了婉贵妃处。 瞧见婉贵妃,江云暮真的是浑身都不舒服。 婉贵妃身旁有好些个早到的官家妇人,让江云暮惊讶的是,江夫人也在。 “瞧瞧,说曹操曹操到,来世子妃,坐,我们正说到你呢!” 见几人进来行礼,婉贵妃十分热情地相迎,这让江云暮浑身不自在。 和江夫人对视一眼,江云暮端坐好,低着头一言不发。 婉贵妃哪里会轻易放过她,拉着江夫人的手,一个劲儿地夸赞:“江夫人可是教了一个好女儿呢,夫君如此骁勇善战,世子妃自己也是伶牙俐齿,哎哟,江夫人你是不知道,上次说的我是哑口无言啊!想来还是世子妃这诗书读的多,诗句成章张口就来,本宫可真是羡慕啊。” 这话说的,不就是想告诉大家我上次对你不敬吗。 江云暮嘴角一抽抽,便瞧着周围众人都面面相觑不敢言语,只等着看江云暮如何回应。 江夫人笑道:“贵妃严重了,她哪儿敢跟您顶撞啊,您就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她不敢!她胆子可大着呢!” 婉贵妃斜眼去看江云暮,指着江云暮,眉毛都快飞到天上去了:“上回来救了太后好几盆花,手艺了得,更是在太后面前让本宫下不来台,这一双舌灿莲花,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 瞧着婉贵妃是不打算就这么遮遮掩掩过去这个话茬了,江云暮正喝着茶呢,此时也将茶杯搁下,掩面羞涩一笑道:“贵妃娘娘过奖了,我不过是嘴甜了些会说几句话,知道什么样的场合该说什么样的话,什么样的人该给什么样的面子,如此,讨婆母与祖母欢喜便是了。” 一语双关,暗讽之意不言而喻,婉贵妃的脸色立时便黑了。 几个妇人都有些掩饰不住笑意,也不知在笑江云暮的故意转移话题,还是在笑婉贵妃的无知。 婉贵妃轻咳一声,立马转移话题道:“身为新妇,夫君不在,能讨得婆母欢心便是你的功劳。不过这边关大捷,想来顾少将军不日也该回来了,到时候瞧见世子妃这般,不知道该有多满意。世子妃饱读诗书,还经历过许多,对于成亲一事也很有经验,一定不会让顾少将军失望的。” 第87章 低调最好 第87章低调最好 周围一阵唏嘘声,毕竟当初江云暮疯狂追求宋辞言不惜冲喜也要嫁过去的事情,整个燕京城人尽皆知,如今婉贵妃将这件事情搬到台面上,目的不言而喻。 江云暮却暗暗摇了摇头,心想不过都是前世旁人玩过的招数,便歪头羞涩一笑,伸手去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玉簪,顺着婉贵妃的话茬继续说道:“婉贵妃说的是,夫君英勇却也不失温柔,前些日子还从边关托人带了这支玉簪回来,说是来日可期,我都不好意思了……” 说着,江云暮低下了头,脸颊一抹绯红。 江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进宫赴宴,她最担心的就是人多眼杂,江云暮过去的事情会别人翻出来,口诛笔伐,毕竟婉贵妃是最受当今官家宠爱的妃子,她若是想翻这些陈年旧账,按必然是躲不过去的。 只是没想到江云暮竟如此轻巧地便将力气还了回去,抬眼看过去,便瞧着婉贵妃的面色十分难看。 妇人们纷纷掩面,有的笑着,有的则窃窃私语。 此事众人议论着,一直到了宴席开始之前。 几个妇人们想起方才在婉贵妃处的事情,脸上都带着忍不住的嗤笑: “婉贵妃虽受宠,但这里……实在是不好用啊!” 说话的人指着脑袋。 便有人道:“她这样又不是一两日了,倒是世子妃,没成想昔日声名狼藉的世子妃,竟这般聪慧!” 要么说这些妇道人家见风使舵的本事好呢,这会儿叽叽喳喳的,说的便都是江云暮如何如何的聪明伶俐了。 毕竟平日里婉贵妃的做派便不讨喜,不过是因为背后有着太后这座大山,众人才阳奉阴违了些,如今瞧着她被江云暮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样子,别提有多爽快了。 众人一道去了宴会场地,齐齐落座,也是在一处,只不过婉贵妃在贵妃席位上,与众人相差甚远。 临去自己席位前,婉贵妃还与众人坐在一处闲聊了一会儿,似乎是还有话要说,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把着江夫人就是不放。 瞧着婉贵妃也再没提及自己,说的话也无伤大雅,江云暮便也不再理会,安安静静地吃茶,顺便观察者席面上的都是些什么人,这会儿都在做什么。 倒是洛明珠上赶着往婉贵妃眼前凑,插了好几句嘴,最后倒也跟婉贵妃聊的开心。 婉贵妃便同郡主道;“这洛姑娘是郡主娘娘府上的人啊,瞧着可真是水灵,人也会说话!” “是……”郡主在这种场合向来不太敢说太多的话,现今也只敢问什么答什么,怕出什么岔子给长公主添乱。 搭着洛明珠的手,婉贵妃同她亲密的很。 说话间,婉贵妃又瞧了江云暮一眼,笑道:“瞧着洛姑娘同世子妃年纪不相上下,洛姑娘啊,你可得好生同世子妃学一学说话的门道,不然今后可吃亏呢!” 这话一出口就老阴阳人了,江云暮暗自笑着,与江夫人、郡主对视了一眼,暗暗摇了摇头。权当没听见,这种情况下与婉贵妃起争执,只会让郡主一家下不来台。 若是在婉贵妃处,人不多也就算了。 如今在这大殿之上,人多眼杂,英国公府又是今日宴会的主要人物,低调最好。 于是若无其事地喝着茶,江云暮瞧都没有瞧婉贵妃一眼。 第88章 忠义侯的指责 第88章忠义侯的指责 婉贵妃犹如一拳砸到棉花上,也全然没了与洛明珠攀谈的兴趣,一把甩下了她的手,扭头就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瞧着贵妃席位那边许多妃子起身行礼,婉贵妃神态又高傲了起来,江云暮嗤笑一声。 慢慢的大殿上人越来越多,男子女子一左一右分席而坐,奏乐起的同时,官家也到了。 众人急忙起身行礼,江云暮趁机偷偷抬头瞧了一眼,便瞧着如今官家身形硬朗,但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看。 几句寒暄,众人落座,婉贵妃娇笑着坐到了官家身旁,也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官家喜笑颜开。 不得不说,婉贵妃在这方面还是有一手。 对面几个武将的声音大的很,女眷这边听得清清楚楚,在谈论边关的事情,听到的多为赞扬之声: “顾少将军真不愧是少年英才,边关数次大捷,这眼看着就要收复失地,回京复命了,英国公,可喜可贺啊!” 在一众魁梧的武将面前,英国公反倒显得有些娇小了。 似乎也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英国公起身应付着,得心应手。 许多上千敬酒的,说的多为恭维之话,江云暮瞧着却皱起了眉头。 在官家的眼皮子底下都能如此恭维,落在官家眼中便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了,可别起疑心才好。 只是有几个人坐在边儿上,一直都未说话,听着这些恭维之声似乎是听不下去了,便听有人一声冷哼:“诸位如此恭维,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将军如此年少,却好大喜功、贪得无厌呢!” 这般不一样的话语出来,周围的人瞬间没了声音,女眷席听得十分清楚,也不由面面相觑,面露惊恐。 江云暮拿着茶杯的手猛地一僵,抬头去看便见英国公身体也很僵硬:“忠义侯此话何意?” 原来方才说话的是忠义侯,这忠义侯单论官阶品级便不简单,又是当今官家面前的红人儿,怪不得有如此底气。 “朝廷兵强马壮,顾少将军又正当年少经验不足,边关大捷还是蒙圣上庇佑,兵将多良才。尔等不谢圣恩,却在此恭维一个少年人,当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忠义侯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也有人附和: “是啊是啊,顾将军毕竟年少,这……” “忠义侯说的是,我们自当感谢圣恩!”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众人提及圣恩,官家却不说话,大殿之上气氛十分微妙,英国公的脸色十分难看,两人僵持着下不来台。 英国公怒道:“吾儿在战场浴血厮杀,身上伤痕无数,只是为了江山社稷,忠义侯如今这般言辞,岂不让驻守边关的将士们寒心!” 忠义侯拍桌子起身:“英国公此言差矣,身为武将本就该为国为民,本侯也是武将,身上亦是伤痕无数,何曾有过半句怨言,这是身为臣子的责任!” 此话一出,众人唏嘘。 这话中之意分明是在指责英国公府好似因为战功赫赫,就挟官家恩宠放肆一般。 有人对着英国公指指点点: “是啊,忠义侯年轻之时数次重伤,倒也没见像英国公这般义正严词……” “为人将臣本该如此,英国公此言怕是不妥啊!” 英国公毕竟年迈,且对于官场之事疲于应对,对忠义侯这般老油条,现下也是落了绝对的下风,脸色涨红,指着忠义侯的手哆嗦着:“你,你……” “怎么,英国公可是觉得本侯所言有误?” 忠义侯步步紧逼,丝毫不给英国公喘息的机会。 第89章 对峙 第89章对峙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女子的嗤笑,在此时寂静无声的大殿之上分外引人注意,众人的目光齐齐看了过去,郡主也吓了一跳,暗暗握住了江云暮的袖子。 江云暮回头给了郡主一个眼神,示意郡主放心,依旧抬袖掩面,脸上带着笑意。 “可是……英国公府,世子妃?” 官家这才发话,一双苍老的眼睛盯着江云暮,竟让她无端生出些压力来。 到底是官家,还是不能大意。 江云暮起身,简单整理了下衣裙,便走到大殿正中郑重地给官家行了个大礼。 礼数规规矩矩十分周正:“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正是臣妇,顾少将军之妻,江云暮。” 大礼配名头,江云暮声音清脆,大殿之中清晰可闻,举止言行大方得体,众人纷纷啧声。 官家眉头皱起:“你可是有话要说?” 听言,江云暮微微颔首:“是,臣妇身为女子,如此场合本不该对国事有所言辞,可顾少将军乃是臣妇之夫,臣妇不忍其名蒙黑,且忠义侯之说法实在是有趣的很,臣妇也是一时间没忍住,陛下恕罪。” 忠义侯也是一介武将,对英国公时小心谨慎,可瞧着江云暮乃是一介妇人,尚能对此等家国大事发表言论,又在这大殿之上众官之前质疑嗤笑他,他心中自然不爽。 大手一挥,忠义侯冷笑道:“世子妃既有话要说,不放说来听听,本侯也想知道世子妃究竟有何高见。” 江云暮后退了几步,回头问忠义侯道:“敢问忠义侯,今日宫宴,何人举办?” 这一问,忠义侯愣怔了半晌,看了官家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自然……自然是陛下!” 江云暮点点头:“看来忠义侯还没有忘记,今日宫宴乃是陛下因为边关大捷之事举办,边关大捷,本事大喜的事儿,陛下心中欣喜,特办此宴,邀众人同贺,英国公府可从未有过半点言辞,怎么到了忠义侯那里,就是英国公府好大喜功了?” 话到了这儿,忠义侯才发觉不对,方才那一问,不过时引他的陷阱。 面色一黑,忠义侯正要说话,江云暮便又上前一步紧接着道:“在众人同贺边关大捷之时忠义侯却指责边关将士,莫不是想离间君臣!” “你!”忠义侯心中大怒:“这本就是为人将臣所应尽之事!怎……” “应尽之事?”江云暮一句话打断,步步紧逼,响亮的声音根本不给忠义侯任何打岔的机会:“不错,顾少将军身披将帅,战场厮杀为国为民本是应当应分,但此次大捷可是直接收回了已经混战十多年的燕山,若依忠义侯所言,此为应当应分,收复失地也没什么了不起,按以往十数年都没有收回,莫不是先前数十年的边关将领并未尽心?” 这一番话让忠义侯冷汗直流,十数年前边关的将领如今都在朝廷中身担要职,若如江云暮所说,那他要得罪多少人! “本侯不是这个意思!” 江云暮嘴角带着端庄的笑意:“忠义侯所言,不仅让边关将士寒心,更是离了君臣之心,不知忠义侯到底是想干什么?” 扑通一声跪下,忠义侯此时已经心惊胆战,一边磕头一边对官家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不是这个意思!” 最重要的是,忠义侯自己也去过燕山,他也是曾镇守燕山的边关将领之一,生怕官家一个怪罪降罪下来,那他也脱不了干系。 第90章 引路宫女 第90章引路宫女 “好了。” 官家看了殿下一眼,眼神冷厉如刀子:“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侯爷可不要浑说。” “是是是!”忠义侯磕着头,起身擦了擦汗,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去。 视线落在江云暮的身上,官家视线灼灼,声音平淡如水:“世子妃果真如贵妃所说,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妇道人家如你这般,还真是不多。退下,大殿之上,不可胡言。” “是。” 江云暮也不多说,只乖巧地应下来,起身退了回去,英国公对她点了点头,心想这儿媳妇果真是娶对了,不然今日下不来台的,可就是英国公府了。 官家此话先扬后抑,是褒是贬大家都听得出来,江云暮只装作是没听到,该吃席吃席,对众人投过来的异样目光也视而不见,只是心中却一直忐忑,频频走神。 方才官家的反应很不对,若说顾青湛乃是少年良将,朝廷得次栋梁之材该高兴才是,若是听到忠义侯这般言辞,不等她说话,官家早该站出来指责。 可今日官家非但呈观望状态连出来申辩的江云暮也一道训斥了,如此态度,实在令人费解,莫不是早已对英国公府心存忌惮? 想到这里,江云暮抬头看向官家的方向。 或许,这种忌惮早就已经开始了。 长公主进宫次数越来越少,就连今日的庆功宴都没来…… “姐姐,姐姐?” 耳边的声音将江云暮的思绪唤了回来,江云暮慌忙起身,却只觉得身上一湿,低头一看,一杯酒尽数泼在了她身上。 抬头,是江宁月含笑的眼神,只不过在一瞬间转变:“哎呀姐姐你怎么……瞧我!都是妹妹不小心,本是想敬姐姐一杯酒的,没成想……姐姐还是先去换身衣裳!” 宫宴用的酒盅很小,倒是也无伤大雅,但就这么穿着,似有不雅。 想了想,江云暮还是决定起身去换一身衣裳。 宫宴上本就设有供人休息的场所,若是出现衣服弄脏了的情况,也有宫人带领去换衣服,倒是不麻烦。 于是起身往外走,江宁月便连忙招呼了个宫人进来,拉了江云暮一把道:“姐姐,让这丫头带着你去,她对环境熟。” 瞥了江宁月一眼,江云暮没说什么,抬脚便走了出去,宫人连忙对江宁月点了点头,小跑跟上前去为江云暮引路。 “你是哪个宫里的?”路上,江云暮问了一嘴。 小宫女看起来年纪不大,似乎是刚进宫没有多久,但江云暮也不敢确定,毕竟宫女进宫的年岁说不准。 “回世子妃的话,奴婢是御前伺候的。只是辈分小,近不得前,只在外院做个洒扫的活计。” 说话倒是挺乖。 江云暮看了她一眼,却发现走的路越来越偏,这宫中她可并不陌生,若是换衣裳,可不需要走这么远。 “不少吃苦?” 不动声色地跟着,江云暮只当是闲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小宫女聊着,却发现她的神情越发不对。 小宫女眼神躲闪着:“世子妃说笑了,能在御前侍奉是奴婢的福分。” 第91章 捉奸 第91章捉奸 七拐八拐地也不知道是到了什么地方,小宫女瞧见前面的屋子,如释重负地指着前面道:“世子妃,我们到了。” “哟,这么远呢。”说这话的时候,江云暮的视线一直在小宫女脸上。 只瞧着她似有冷汗,焦急地点了点头:“世子妃自行更衣便是,奴婢告退。” 自行更衣? 瞧着小宫女逃也似的离开,江云暮便知道此处有猫腻,可现下已到了此处,若不进去,只怕操控之人不肯善罢甘休。 提着裙摆走进屋子,一股熏香的味道扑面而来,江云暮立即掩面,四处看了看,发现这是一间正常的厢房,想来是宫中待客所用,只是如今窗户紧闭,并不见光。 她试了试,发现窗户依旧是可以推开的,于是从窗户爬出去,将窗户掩好,又顺着窗户外的树爬上了树梢,她倒要看看,是谁想算计她。 此处已然处于深宫内部,四处寂静的可怕,江云暮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不远处偶尔有几个宫人走过,步履匆匆的,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地方。 等了约摸半刻钟的功夫,便有人走进了院子,江云暮趴在树上,将底下的光景尽收眼底,进来的那人,她瞧着十分面熟,但…… 猛地瞪大了眼睛,江云暮心中咯噔一下,来人竟是太子! 这里……是太子的居所? 太子闲庭信步,推开门走进屋子,并没有察觉什么异常,随后不久,江宁月竟来了。 怎么是她,她打的是什么算盘! 没一会儿,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了异样的声音,江云暮听得脸色一红,险些跌下去。 只是这样一来,江云暮倒是不明白了。 若是江宁月想要算计太子以此作为嫁进皇室的筹码,那为何要让宫人领着她以换衣裳的由头先进入此处? 如若这般,那江宁月岂不就成了撞破她与太子奸情的捉奸之人。 可瞧着江宁月进入此处鬼鬼随俗的神情,她分明就不知道江云暮提前来到了这里。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江夫人一向不愿江宁月嫁进皇室,原是心疼女儿,担心江宁月在这深宫中受委屈,没成想她自己这般不成器。 如此,倒也罢了,自己选择的路,自己走下去便是。 摇了摇头,江云暮正准备爬下去离开这个地方,便瞧着不远处洛明珠带着一众宫人浩浩荡荡地往这儿来了。 走出院子只有那么一条路,这般下去定然会和洛明珠等人撞个正着,江云暮只好又缩回去,静观其变。 瞧着洛明珠这架势,洛明珠是捉奸来了,可洛明珠又是怎么知道…… 难道方才引路之人,是洛明珠的人? 她是怎么敢在宫中动手脚的!一个不小心,可是要牵连英国公府全府的! 江云暮心中升腾起一股怒意,趁着洛明珠等人一蜂窝涌进屋子,趁乱溜下来跑回了宴会处。 久久没等到江云暮的郡主正着急着,瞧着江云暮回来便连忙迎了上去:“怎么回事,怎的换个衣裳竟耽搁了这么久。” 四下环顾,哪里还有那个小宫女的身影,什么御前侍奉,分明就是信口胡诌。 江云暮暗下郡主的手,安慰道:“还不是那小宫女太过迷糊,原想着宫中的宫人都是个会办事的,谁承想她竟找不到路,眼看着时间久了,儿媳怕母亲担心,想着这衣裳左右也没什么大事儿,这样走一趟反而晾干了,便回来了。” 郡主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依旧朝外张望着:“方才明珠也出去了,说是去寻你,现下也不见回来,不知是去哪儿了。” 江云暮笑笑没有说话,去哪儿了,等下便知道了。 第92章 拉她下水 第92章拉她下水 没多久,宴会便闹腾了起来,一众人浩浩荡荡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洛明珠在前,太子与江宁月在后。 江云暮同郡主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那是谁,那可是当今太子,洛明珠也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即便是捉奸,哪里轮得到她去捉奸,如此,叫官家与皇后的脸往哪儿放! 瞧着一群人来势汹汹,官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殿中的舞姬也一溜烟散去。 官家瞧着太子丧气的样子问道:“怎么回事,好好一个宴会,怎么垂头丧气的。” 太子沉着脸,声音也极为冷清:“回父皇的话,儿臣大意,造人算计轻薄了这位姑娘,儿臣愿意负责,求娶这位姑娘。” 一口一句“这位姑娘”,可见太子压根就不知道江宁月是谁,江宁月的脸色白了又白,但此时也是按捺着不说话。 官家与皇后对视一眼,示意这是女人家的事情,便想让皇后来处理。 如此盛大的宫宴,文武百官皆在殿中,光天化日之下发生如此不雅之事,官家也是面上无光,下不来台,众人更是窃窃私语。 皇后轻咳了一声,面色也极为难看:“这位姑娘,可是信国公府家的?” 江宁月脸上挂着泪,这才上前屈膝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是,臣女乃信国公府嫡二小姐,江宁月。” 猛地阖上眼睛,别说是江鸣了,就连江云暮都觉得丢人,这是多大的场合啊,在如此场合上行此苟且之事,信国公府脸都丢尽了! 众人一时之间哗然: “这是信国公府家的小姐啊!” “嫡小姐倒贴宋姐公子又公然逃婚,嫡二小姐又行此苟且之事,这信国公府家的姑娘可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啊!” “真没想到啊,国公爷可是养了个好女儿!” 一时之间大殿喧哗不止,江鸣的脸色宛如猪肝色,坐在那里整个人都僵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官家与皇后也是面色铁青,旁边的公公高声喊了一句:“肃静——” 待大殿上安静下来之后,公公才用他尖细的嗓子道:“大殿之上,不得喧闹。” 皇后也端不下面子了,一甩袖子厉声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句呵斥江宁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就开始哭:“皇后娘娘恕罪,臣女……臣女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江宁月哭的狠厉:“明明是瞧见姐姐往那个方向去,臣女才跟着过去,没想到,没想到……” 她双腿打着哆嗦,看样子疼的不行,又哭的狠厉,一时之间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江云暮的身上。 洛明珠此时也添油加醋道:“皇后娘娘明察,方才嫂嫂不慎被酒湿了衣裳,随宫人去换洗却迟迟没有回来,臣女担心便去找了找,只是没想到竟撞见了这样的场面……” 越说声音越小,洛明珠也跪了下去,战战兢兢的,看着江云暮的方向,将众人的吸引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这一瞬间,江云暮才猛然明白过来。 若是今日她毫无防备地进了那间屋子,随后江宁月赶来发现她与太子苟且,那这件事情一旦曝光出去,她与太子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毕竟如今顾青湛风头正盛,她可是功臣之妻。 而洛明珠紧随其后,前来抓奸,这种关键时刻江宁月再表现出为了她这个姐姐不被沉塘,甘愿出面替姐姐顶罪,承认和太子苟且的人是自己。 如此一来,既能博得太子的好感,还能抓住江云暮的把柄,真是好狠毒的心机啊! 第93章 明白 第93章明白 江云暮瞧着众人的目光,正自顾自吃这东西喝着茶呢,此时茫然抬头,不知所以然地嗤笑一声道:“这就奇怪了,两位妹妹怎的同时瞧见我的踪迹,却去了同一个地方我还不在呢。况且,我也没在外面见到过两位妹妹,我可是一早就回来了,大殿众人皆可作证,此事,与我何干?” 一脸无辜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江云暮的大眼睛水灵灵的,一番话说的又实在真诚,殿中众人又是一阵哗然,说什么的也有。 “好了!” 官家突然一声呵斥,偌大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叫众人瞬间没了声音。 “传朕旨意,信国公府嫡二小姐江……”抬眼看了看江宁月,官家又看了看皇后,“江宁月,贤良淑德,敏而聪慧,赐婚太子。” 这意思是要压下这件丑闻,直接赐婚了。 瞧着太子阴沉的脸与江宁月哭哭啼啼的样子,官家头疼的紧,连连摆手道:“好了下去下去!” 不耐烦地将两人挥散下去,官家长叹了一口气:“今日到这里,诸位也都散了!” 此事一出,宴席自然也进行不下去,官家下令结束了席面,众人才起身纷纷告退离席。 与太子一道出去,江宁月依旧在哭,她已经得偿所愿,却并不开心。 方才太子瞧她那一眼充满了厌恶,此时早已认定了此事是江宁月在算计他,离开的众人也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是多大的丑闻! “还不快走!嫌丢人丢的还不够吗!”江鸣出来瞧着江宁月不动,大声地呵斥了一句,涨红了脸,甩了甩袖子自顾自地走了。 马车前,江宁月狠狠地瞪着正在上马车的江云暮,江云暮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上了马车。 一路回国公府,一路无话,空气像凝住了一般。 瞧着英国公铁青的脸色,洛明珠心中惴惴不安,方才进府,还未到前厅,洛明珠便干笑道:“大姨,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站住!” 英国公猛地一声呵斥,让洛明珠浑身一颤。 将洛明珠带进前厅,英国公走来走去,难掩一身的怒意。 有些不明所以的郡主求助似的看向方嬷嬷,方嬷嬷却暗暗摇了摇头,示意郡主此时不要讲话。 江云暮在一旁坐下,默不作声。 今日之事闹得有多大,连累到信国公府、英国公府乃至皇室,本是江宁月与太子的事,洛明珠非要掺和一脚,郡主或许看不出,但英国公心中跟明镜似的。 “跪下!” 猛地一声,连江云暮都被吓了一跳,洛明珠一下子倒地,眼圈立马就红了。 “今日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就那么刚巧撞见太子之事!” 面对质问,洛明珠有些心慌,但说辞与在大殿之上一般无二:“我……明珠只是瞧着嫂嫂许久未归,担心不已,这才出去找寻,瞧见……” “不要拿这套说辞来糊弄我!”英国公猛地打断,大袖一挥坐下来,猛灌了几口茶水,伸出来指着洛明珠的手都在颤抖:“你与世子妃关系本就不好,这么关心你的嫂嫂,又何必在皇后的质问中又供述出你嫂嫂来!说实话!” 第94章 好自为之 第94章好自为之 “我……”洛明珠这才慌了神,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国公爷明察,若非亲眼所见,我怎会在御前胡乱说!” 如今气氛剑拔弩张,英国公一身怒气无处发泄,郡主瞧着却是一脸懵懂,虽看着洛明珠满脸的泪水很是心疼,但在方嬷嬷的暗示下也没敢胡乱求情。 英国公一声冷哼:“你不用在我面前用妇道人家的那套说辞来辩解,我警告你,你母亲虽对长公主有恩,但我们国公府养你这么多年,也是对你有恩!再者,你如今算半个国公府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再做这种联合外人坑害世子妃的事情,就算有长公主在上头护着,我也绝不心软,别怪我不讲情面!” 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英国公压根没听洛明珠说几句话,但这番警告可实在是重,洛明珠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郡主想要上前去扶人,被方嬷嬷拉住了衣袖,伸出去的双手就那么僵在半空,讪讪地又缩了回来。 眼神闪烁了一下,郡主掩饰着,干笑道:“你……明珠啊,忙了一天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我去找老爷谈谈。” 说完,在方嬷嬷的簇拥下,也走了。 一众下人出了前厅,就只剩下了江云暮和洛明珠两人,洛明珠还瘫在地上,江云暮还在悠闲地喝着茶。 不急不慢的,江云暮放下茶杯道:“害人终害己,洛明珠,你这点小手段连国公爷都瞒不过,也有脸使出来。可别把人都当成是跟你一样的傻子。” 起身抚平裙子上的褶皱,江云暮嘴角带着讽刺的笑意,居高临下地看着洛明珠,丢下了一句话: “你好自为之。” 洛明珠还带着一脸的泪水,眼神立时从哀怨转为愤懑,死死地盯着江云暮离开的背影,咬着牙一拳砸在了地上。 气愤之举,却用力过猛,洛明珠龇牙咧嘴,手疼的紧,丫鬟连忙上前去扶她:“小姐,你没事?” “滚开!” 洛明珠大吼一声,眼眶红的厉害,此时一双杏眼圆睁,目眦尽裂的样子十分骇人,丫鬟踉跄了几步连忙退下,再不敢上前去。 涉及此事的除了洛明珠,还有江宁月,江宁月作为与太子苟且的当事人,回了信国公府,也立时被带去了祠堂。 想到在朝堂之上那些注目的目光,江鸣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生生抽了几巴掌,越是这样,就越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在祠堂里走来走去,身后就跪着江宁月。 她挺胸抬头,哪怕是到了现在,也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愤怒的江鸣怒火无处发泄,又是着急又是生气,脚步越来越快,连带着身子也开始抖起来,无奈之下,突然一下子掀翻了身后的桌子。 “哐啷”一声巨响,吓得江宁月身子抖了几抖,回头看到怒目圆睁的江鸣,这才开始害怕,嘴唇哆嗦了几下,喃喃道:“父、父亲……” “别叫我父亲!” 江鸣一声怒吼,大袖一杨,吓得江宁月一个瑟缩,还以为是江鸣要一巴掌打下来。 第95章 祠堂思过 第95章祠堂思过 猛地上前一步,江鸣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江宁月:“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啊,能攀上太子、攀上皇室,你可真是好手段啊!啊!你!” 一巴掌扬了起来,江鸣气的浑身直哆嗦,这一巴掌险些就要打下去,外面老夫人与江夫人姗姗来迟,着急忙慌地,江夫人见这情形也吓了一跳,连忙喊了一声:“老爷!” 这才阻止了江鸣那雷霆的一巴掌。 老夫人拄着拐杖,十分心疼地上前去护着江宁月:“你这是做什么,这是你女儿!你还真要下狠手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母亲您别管,这不是小事,那是太子啊!一个不小心,那是祸连全家的!”江鸣瞧着老夫人将江宁月护的紧紧的,心里越发生气。 这么多年以来,若不是老夫人过分骄纵和溺爱,江宁月何以成今天这个样子! 可偏偏老夫人面前,江鸣又无法言明,如此大错他作为父亲岂能不严惩,可老夫人护着,他又无处发泄,心中憋闷,江鸣涨红了一张脸,沉声道:“来人,将老夫人拉开!” “你……好啊,如今连我求情都不管用了是不是!”老夫人眼眶立马就红了,不得已退到一边去。 江鸣气急败坏,连连跺脚“哎呀”了好几声,拖着长长的腔调甚至带着哭腔哀求道:“母亲啊母亲,您就别管了行不行!” “你!” 老夫人捂着胸口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屋内的下人一股脑都凑了上去,扇扇子的扇扇子,倒水的倒水,顿时乱作一团。 江鸣夫妇站在一处,看着此时正跪在蒲团上虽害怕但毫无悔意的江宁月,两人对视一眼,江鸣怒道:“给她把膝下的蒲团撤了去!从小未吃苦,我看你是不知道苦字怎么写!” 蒲团被抽走,江宁月从未瞧见江鸣如此生气的样子,但面对江鸣“你可知错”的质问,还是梗着脖子,就是不认错。 江鸣面色涨红:“此事这般蹊跷,你别跟我说这都是巧合!” “这当然不是巧合!”江宁月扬着头,用本来就准备好的那套说辞道:“女儿分明就是被人算计了,失了清白,女儿也是受害者,父亲为何要罚我!” 江夫人虽心疼,但此时也是心如死灰,沉声问她道:“你说你是被人算计,我且问你,为何那么凑巧是你在那屋子里,又为何你见到屋里是太子却不走。” 这一问,江宁月是再也说不出话了,哆嗦着嘴唇,嗫嚅着,半晌一句话也解释不出来。 江夫人蓦的阖上眼睛:“罢了,你就好好在这里思过,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出去。” 事情闹得很大,虽江鸣夫妇有意遮掩,但毕竟是大殿之上众目睽睽目睹了的事情,很快就在燕京城传了开来,信国公府祠堂一审,也是让信国公府炸开了锅。 “这样好的事儿怎的二小姐还被罚跪了,关在祠堂这都几日了,不吃不喝的,人也扛不住啊!” “你以为攀上太子真是什么好事儿啊,听那日跟着去席面上的姐姐说,太子爷的脸都不知道黑成什么样了呢。” “就是就是,这其中原委还不知如何呢!” “怕是二姑娘手不干净,自个儿心气高!” 几个丫鬟凑在一块,听见这话都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却有人也十分害怕: “可小声着些,这话是能乱说的吗,现下老爷正在气头上,可别往上撞!” “老爷从祠堂出来的时候,脸色都是铁青的,那个吓人哟!姐们没连头都不敢抬!” “若非老夫人在,瞧着老爷那生气劲儿,二姑娘怕不单单是罚跪那么简单了。” 一阵唏嘘,远处传来了管事婆子的声音,于是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哄笑着散开了。 第96章 绝不管你 第96章绝不管你 老夫人遣人送了吃食去祠堂,却一直收不到信儿,江宁月梗着,江鸣那头也不松口,她求情也没有任何用处,正着急呢,送饭的人回来便一脸凝重道:“老夫人,二姑娘病了,烧的厉害,现下在祠堂中正难受着,没人管呢……” “快,赶紧将人接出来!” “可是老爷那边……” 老夫人急的直杵手杖:“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要是二姑娘出什么事儿,我看你们谁担待的起!” “是!” 祠堂动静闹得大,江鸣夫妇自然也收到了信儿,自己的亲生女儿,两人也十分着急,但去了江宁月的床前,老夫人却是没给两人一点好脸色看。 “你们倒是心大,孩子在祠堂里都烧了许久,浑身滚烫,连个看望的人都没有,有你们这么做父母的吗!” 江鸣叹了一口气,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江夫人着急道:“母亲,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月儿她怎么样了。” 躺在床上的江宁月半点气色也无,烧的厉害,睡梦中都连连呓语,三人都心疼的紧,老夫人平日里便是溺爱,如今更是。 随即冷哼一声道:“你们还知道关心孩子!你有你那个嫡长女不就行了!” “母亲!” 江鸣夫妇有心急又忧虑,如今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耐心地等待着江宁月醒来。 昏睡了一天一夜,直到次日早上江宁月才醒。 方才醒来喝了杯水,瞧见坐在不远处的江鸣夫妇,江宁月立时红了眼眶,第一句话不是问老夫人,也不是问父母,而是流着泪:“父亲母亲现在可还怪女儿?你们自小偏心姐姐,让姐姐嫁去高门,却只想给女儿找个普通人家嫁了……” 本来瞧见江宁月醒了,江夫人眼中总算是有了神,听到这话心中一紧:“你当你姐姐的日子是好过的?什么叫偏心,自小到大,你姐姐有的东西什么你没有,若非如此大事,我同你父亲什么时候狠心责罚过你!” 江鸣黑着脸,心中是又难过又憋屈,五味陈杂,干脆什么话都不说,就闷着声坐在那里。 可江宁月根本听不进去,一字一句声泪俱下地指控着自己的父母:“母亲就是偏心!女儿明明是自己努力搭上了好婚事,能嫁进皇室为家族争光,为何还要怪我!这几年若非祖母庇佑,怕是父亲母亲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个女儿了!” “你!”江夫人心中一紧,捂着胸口眼前一抹黑,一口气没上来就晕了过去。 江鸣吓了一跳,连忙把人接着,因着守了一天一夜未合眼的缘故,双眼布满了红血丝,此时也是怔怔地盯着江宁月:“你如此,我们今后绝不管你,你自己选择的路,别后悔!” 此时英国公府,江云暮还不知家中发生何事,只是算着时日,也该收到边关的回信了,然去管家那儿问了一嘴,管家却说近日并未有任何边关的信件回来。 别说是信件了,就连消息也没有。 这实在不该,以往每封信,顾青湛都会有回音的,难道…… 江云暮心中惴惴不安,便又写了一封信,让人送了出去。 第97章 自己的选择 第97章自己的选择 早膳时,难得的饭桌上只有江云暮和郡主两人,顾青苑回了成国公府,她不知为何并没有参加宫中宴席,宴席结束回来,顾青苑就已经回府了,悄无声息。 洛明珠则被下令反思,如今禁足在自己院中。 瞧着饭桌上冷冷清清,郡主也没有胃口,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便感慨道:“这边关捷报传了两回了,也不见湛儿回个消息说什么时候回来,你说说这什么时候能有个盼头……” 见状江云暮也放下碗筷,安慰道:“母亲的相思之意,云儿感同身受,我们聊表相思罢了,夫君远在边关,时机到了,自会回来的,我们只需安心等待便可。” “倒也是……”郡主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我没事,就是瞧着这冷冷清清的……” 话哽在喉头,郡主忽的又想起什么来,看着江云暮笑眯眯地道:“等他回来啊,早点让我抱上个大孙子,府里就热闹了!” 江云暮面色一红,端庄笑着应下。 外头绿影匆匆走了进来,行了礼,面色凝重。 用膳时候,若非要紧的事情,她是不会进来的,江云暮回头,示意绿影但说无妨。 绿影道:“夫人晕倒了。” 江云暮心头一紧,连忙向郡主告退,招呼着车夫回了信国公府。 路上,江云暮心急如焚:“怎么回事,母亲身子一向很好,怎的会突然晕倒。” “奴婢也不清楚,只听来通传的人说好像是因为二姑娘的事情。” 果然,江宁月这个不省心的,这么大的事儿,她定然是不愿认错,也不知说了什么惹的母亲如此生气! 一路回了信国公府,下了马车江云暮提着裙摆往府里跑,正撞见一个眼生的嬷嬷拦住了她:“可是世子妃?” 江云暮心中焦急:“你是何人?” 嬷嬷不急不慢地欠身行了礼:“回世子妃的话,奴婢乃是陛下吩咐,来给未来的太子妃教规矩的。奴婢知道,世子妃如此着急是因为担心信国公夫人,可府中疾行,可不符合世子妃的身份。” 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嬷嬷:“知道了,绿影,快带嬷嬷去休息。” 给绿影使了个眼色,江云暮将人支开,转身又跑了。 “哎!”嬷嬷气急,却被绿影一脚挡的死死的:“嬷嬷,这边请。” 白了绿影一眼,嬷嬷转身便走了。 江夫人已经醒了,此时半躺着,管事嬷嬷在身边伺候,瞧见江云暮回来,给上了茶水,便也退下了。 江云暮瞧着面色苍白的江夫人眼圈一红,坐在床边握住江夫人的手:“母亲,何必跟妹妹置气,你……”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怕是江夫人最为心寒。 气氛有些凝重,江夫人红着眼眶,不知道哭了多久了,眼睛都红肿了,一时哽咽着说不出话。 江云暮便又道:“方才我进府时,瞧见了宫里的嬷嬷,姿态清高,目中无人。一个嬷嬷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那偌大的皇宫。但母亲,嬷嬷既已进府,也说明此事已成定局,妹妹进宫,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江夫人眼睛酸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你妹妹醒来第一句话,便是怨我与你父亲偏心,她被你祖母抱走的时候,还只有那么一点,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嚎哭出声,江夫人捶着胸口:“她自小被你祖母惯坏了,寻个普通人嫁了能过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便是最好不过了,为何非要往高门大院里走,她的脾气秉性,得遭多少罪啊!怎的就不明白我这个做娘的心呢!” “母亲……” 瞧着江夫人这般,江云暮心中也难受,眼圈一红,落下泪来:“母亲,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们就是再心疼她,她不与咱们一条心,那也是无用的。” 第98章 自食恶果的感觉如何 第98章自食恶果的感觉如何? 在江云暮的怀中哭的几乎背过气去,但好歹是哭了一通发泄了一气,江云暮安慰着,好说歹说才哄着江夫人喝了药,吃了东西,睡了过去。 没多久,江若沁来了,她担心的紧,听闻江云暮回来,便连忙过来了。 “嘘!”江云暮连连摆手,带着江若沁去了院子,“母亲刚睡下,小声些。” “我的好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发生了这天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回来看一眼的!” 两人关系好,江若沁说话便也没个遮拦,拉着江云暮就开始絮叨,东一嘴西一嘴,家里近日发生的事儿,她絮絮叨叨就都给将明白了。 倒也无甚大事,只是江宁月的事情说的仔细了些,还如以前一样,江宁月几乎从未去给江夫人请过安,母女似乎早已离心。 也就是江夫人心中始终惦念着,放心不下,江宁月却从未在意。 江云暮叹气不已:“母亲挂念,时常念叨着妹妹,想给妹妹找个好人家赶紧嫁了,免得去皇室受苦,却不知妹妹早就打定了主意。” “人各有志……” 正聊着,外面便来人了,是江宁月身边的丫鬟,进来行了礼,便道:“大小姐,姑娘听闻小姐回来,想邀小姐一叙。” 听过江宁月将江夫人气病一事,江若沁心中没个好气儿,便扭头道:“她想见,怎么不自己过来!” 丫鬟皱眉:“姑娘还病着呢,大小姐是姐姐,总不至于连这个都要计较,非要我们姑娘拖着病体来见?” “哎你长胆子了是!谁教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是不是……” 一把拦住要发作的江若沁,江云暮摇摇头道:“没事,我去见一见也无妨。” 正好,她也有话要跟江宁月说。 宫里与太子的事情,究竟是不是江宁月与洛明珠谋划,她们二人又是何时关系如此密切,打探一二,倒是也可以。 随丫鬟一道去了江宁月那里,江宁月还在床上躺着,唇色有些发白起皮,看起来十分虚弱无力,听见动静才睁开了眼睛,由下人伴着起身半躺着:“姐姐来了。” 瞧见跟在身后的江若沁,江宁月的脸色变了变,但依旧未言一字。 “说罢,什么事。” 淡然地喝着江宁月这里的茶,江云暮咋舌道:“妹妹这里的茶,十分的清苦。” “喝不惯?”江宁月看了一眼,笑道:“若是当年被祖母抱走的是姐姐,不知这茶,姐姐可能喝的惯。” 尝了尝茶什么都尝不出来,朝天翻了个白眼道:“你说话能别阴阳怪气的吗?那是祖母的选择又不是云儿的选择,嫁进皇室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你酸什么呢。” 江云暮立马抬头看了江若沁一眼,示意江若沁莫要说话,对江宁月道:“说罢,到底什么事。” 气氛沉寂了一会儿,江宁月低着头,也不答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内关着窗,光线有些昏暗,瞧不清楚她面上的神情,良久,才听江宁月问道:“你那晚,为何不去换衣服,你明明……” “我明明进去了?” 江云暮手拿着茶杯,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自食恶果的感觉如何?” 第99章 孙女一定来 第99章孙女一定来 “你……” 江宁月余下所有的问题全都咽了回去,再也不敢问了。 原本今日叫江云暮过来,本就是试探,试探江云暮会不会来,试探江云暮当日到底去哪儿了又知道些什么。 现下瞧来,江云暮早就洞悉了她所有的计划…… 江宁月面色一黑,她想不通,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纰漏。 还未想明白,江云暮便道:“妹妹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但愿今后不要后悔才好。” “姐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江宁月扭过头去,之装作是听不懂。 江云暮也不跟她废话,听不懂便听不懂,左右她永远也叫不醒这个装睡的人,于是干脆起身:“妹妹,好自为之。” 这句话她同样也跟洛明珠说过,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她真的会将这四个字原封不动地送给江宁月。 “对了,”走到门口,江云暮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我朝以孝治天下,就连父亲对祖母都是毕恭毕敬,向来不敢违逆,生怕出半点差错,叫人抓了把柄去,若是知道未来的太子妃将生母气病下不了床,传出去了,只怕你这个太子妃当不当的成都是问题。” 临走之前,江云暮去了老夫人院里,她回府,理应去请安,也正好遇上老夫人传。 以往老夫人对她都没有什么好语气,今日却一反常态,瞧见江云暮便笑眯眯地道:“云儿来了,快坐。” 热情地招待着,给江云暮上了茶水点心,拉着江云暮话家常:“今日来你也瞧见了,宫中的嬷嬷都来了,不日你妹妹便要进宫,今后便是太子妃!你是世子妃,英国公府的女主人,今后啊少不得要接触,你们二人可要相互扶持才是!” 这话可真是耐人寻味,江云暮听到耳朵里是真不舒服,这不就是在彰显江宁月的太子妃之位,话里话外都在说,你即便是嫁去了英国公府又如何,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孙女,还不是嫁给了太子,成了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江云暮知当是听不懂,点点头乖巧应下道:“是,孙女记住了。” “记住就好,改日你妹妹出嫁,你可要亲自来送啊!” 老夫人语重心长,笑着嘱咐。 “若无事,孙女一定来。” 妹妹出嫁,做姐姐的,怎能不来呢,她也想看看太子妃出嫁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排场。 好容易在老夫人这里周旋了一会儿,江云暮又去看了江夫人,确认江夫人无事才离开。 回府后,正遇上各位管事们前来汇报账目,自从上次教训了绣房管事之后,其余的管事一个比一个老师,干起活来可不敢有任何的偷奸耍滑。 瞧着账目,想起时间,江云暮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厨房的管事婆子是个面目圆润的中年女子,为了保住厨房这个肥差,她也是付出了不少的努力,如今对江云暮也是毕恭毕敬,生怕出一点差错。 被江云暮单独叫住,心中惴惴不安,不时地看江云暮一眼。 淡然一笑,江云暮道:“你不用担心,我留你下来是有事要吩咐。” 第100章 粮草出事 第100章粮草出事 将茶水放在桌子上,江云暮道:“本月大厨房中多拨出一些款项来,多买些粮食存起来。” 管事婆子一愣,心中疑惑。 府上有庄子提供粮食,每月供给,十分稳定,这又是在燕京城内,向来无战乱无祸患,为何突然要屯粮? 心中虽有疑虑,但面对江云暮,想起先前绣房管事婆子一事,这婆子也不敢多问,只将将应下来:“是,奴婢这就去办。” 算算时日,也差不多了…… 管事婆子走后,江云暮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心中暗叹,顾青湛,你可一定要平安无事。 前世的这个时候再过不久,便该有顾青湛的死讯传来了,少年将才为国守边生死未卜,却遭朝廷一律,官家怀疑英国公府私通外敌,派兵将国公府围困了整整一个月之久。 彼时江云暮还唏嘘,英国公府好歹也是世代忠良,族中几代忠臣良将,顾青湛又是如此少年英才,却遭当今官家嫉妒,落得个那般凄惨下场,实属遗憾。 今世既然让她遇上了,说不准还有回寰的余地。 如今除了顾家,她已别无选择。 先前她同宋辞言的婚已退,改变了前世的走向,不知道这一次顾青湛还会不会失踪,但提前备好总是没有坏处的。 微风穿堂而过,吹的屋内烛火发出阵阵响声,案桌上的账目哗啦啦地翻着页。 江云暮回身开始看各房账目,英国公府的各项事务都已经步入正轨,这账目简单过目便可,倒不是什么费心神的事情。 没一会儿,绿影匆匆进来:“夫人不好了,老爷出事了。” 猛地合上账本:“什么?” “老爷先前送往前线的一批粮草有问题,有一部分已经发出去了,虽老爷及时发现并已派人前去追回,但皇上还是龙颜大怒,老爷前去请罪,被罚自省三个月……” 心中颤了颤,还是出事了…… 江云暮攥紧了衣袖,粮草一事是前世信国公府大厦将倾之时所曝光出来的,雪上加霜,成为了压死信国公府的最后一根稻草,此事非同小可,先前与父亲一同用膳之时她早已提醒过,想必江鸣必然也是因为听了她的话才心生警惕,细心查了这批粮草,但为何还是出了差错…… 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江云暮心乱如麻。 “夫人,现在怎么办?官家很是生气,毕竟粮草一事事关重大,若是因此而怪罪下来,那……” 绿影也担心的紧,她是个孤儿,自小在信国公府长大,信国公府就是她的家,如今出了事,她眼圈都红了。 看着江云暮走来走去的,她心中也焦急不已。 自从江云暮生病醒来,对待每一件事都是沉着冷静,她还从未见过自家小姐如此心焦过,一时之间便更紧张了。 “你别急,容我想想。” 江鸣一向仔细,既然听了她的话细心去查,又怎会出错。 回头去在案桌前坐下,江云暮展开一张信纸开始写信。,一边写一边吩咐道:“你不要担心,父亲既然已经派人去追回了粮草,且已向官家请罪,此事顶多也只算是失职之罪。待官家气消,风头过去,父亲自然就没事了。” 第101章 自有定论 第101章自有定论 话音落,信也已写好,江云暮将信收好交给绿影道:“你连夜将这封信送回府,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父亲手上,此事事关重大,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 绿影赶紧接过信来,转身走了。 此事江鸣提早察觉,及时做出了补救,至少不会再被扣上通敌卖国的罪名,但愿官家不要对信国公府起疑心才好。 次日午膳,洛明珠解了禁足,第一时间来给郡主请安,理所当然被郡主留了下来用午膳,信国公府的事情,她自然也就听说了。 许是刚放出来有些着急,洛明珠便主动提及此事,佯装关心地慰问江云暮:“听闻信国公府出事了,嫂嫂可莫要着急,待陛下查明了,定会还信国公府一个公道的。” 江云暮神情淡然地吃着饭,眼都没有抬起来看洛明珠一眼:“信国公府出什么事了,我怎么不知道。” “嫂嫂还没听说?” 洛明珠心下惊讶,但很快便知道,江云暮是在装傻呢。 偷偷打量了一眼郡主的神色,便正好撞见郡主询问的眼神,洛明珠便解释道:“噢……是这样大姨,听府上的丫头们说,信国公被禁足了,好似是经手的粮草出了事情,大姨,这粮草一事,可是关乎边境,该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 江云暮猛地看向她,眼神凌厉如刀子:“你说什么?” 陡然上扬的语调将洛明珠与郡主都吓了一跳,瞧着她神色不对,郡主连忙打圆场道:“明珠,别乱说话,粮草一事乃是朝廷之事,官家那边自有定论,哪里轮得到咱们妇道人家称道,吃饭,吃饭……” 方嬷嬷轻咳了一声,示意郡主将此话题就此收住,若是到此为止自然好,郡主的台阶也给了,可洛明珠偏是个不知道收敛的,非但不收敛,她还上赶着找不痛快。 洛明珠嗤笑一声,看着江云暮道:“是啊,官家那里自由定论,听闻信国公都被禁足了,信国公府上下也都不得出入,嫂嫂好歹也是信国公府的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嫂嫂是多冷的心啊,竟都不关心娘家。” 吃饭的动作猛然顿住,江云暮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将筷子好好地放下。 若是换作平常,看在郡主的面子上她不会与洛明珠计较,哪怕洛明珠上一句话早就已经触怒了她,只要郡主打圆场,她也是愿意给洛明珠台阶下的。 怕就怕,这人不识抬举。 “妹妹这几日潜心自省,竟还有闲心来关心我的事?”擦了擦嘴,江云暮的面色极为难看。 郡主瞧着,知道事情不好,但不知该如何做,哪怕方嬷嬷现下就在身后,但也无法明着给她出主意,毕竟饭桌之上,方嬷嬷的身份不好说话,郡主便只能干看着。 “嫂嫂这是什么意思,这事情府上谁人不知,嫂嫂自己不关心,总不能还管着我不让我知道。” 洛明珠梗着脖子的样子江云暮真想给她一耳光。 瞥了她一眼,江云暮猛地开口呵斥:“放肆!” 第102章 失踪了 第102章失踪了 洛明珠心中一颤,她没想到饭桌之上江云暮真的敢当着郡主的面发火:“我……” “粮草一事乃是国事,哪里容得到你在这里评头论足!我佯装不知,是让你闭嘴,别蹬鼻子上脸!你既喊我一声嫂嫂我便是你的晚辈,哪里有你这般说风凉话的,看来这几日的自省,妹妹并没有放在心上。” 搬出自省来,江云暮是在暗示她前几日的警告,毕竟这禁足自省的命令是英国公所下,江云暮是想告诉她,英国公府并不是她的庇护,让她看清楚局面,看清楚自己的地位,莫要再自以为是。 洛明珠自然也听出这话里的意思了,脸色登时便白了大半。 郡主轻咳一声道:“明珠你也是,多大的人了,还是如此不懂事。” 遭到训斥,洛明珠这时候才猛然回过神来,连忙认错道:“是……是明珠的错,明珠多嘴了……” 她近日受挫较多,一时之间乱了分寸,叫人拿捏了把柄去。 暗暗咬牙,洛明珠心中后悔不已。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急匆匆的,几人回头,便瞧见管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因跑的太快,一头撞在了门框上,嘴里还着急忙慌地喊着:“郡主娘娘,郡主娘娘……” 郡主不由皱眉:“你急什么,天塌了不成?” 江云暮心中却陡然一紧,便瞧见管家踉跄地爬起来,嘴哆哆嗦嗦地道:“出事了,边关传来消息,将军、将军他……失踪了!” “什么!” 江云暮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脑海里闪过无数片段,而郡主却懵了一下:“你说什么?” 管家急得跺脚:“将军失踪了,失踪了!!” 紧接着便见郡主眼睛翻白,身体开始抽搐,江云暮连忙上前去扶着:“绿影,快去找太医!” “这……”管家瞧着郡主晕了过去,一下子吓得也惊慌失措:“还是奴才去!” 江云暮摇头道:“不,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传令下去,将府上的暗卫调去各个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允许私下出府。” 吩咐完,江云暮转头看着脸色煞白的洛明珠,沉声道:“你在此照看郡主,安分一些。” 不等洛明珠回应,江云暮便带着管家走了出去。 随着管家去各处门口安排,一路上江云暮向管家询问原委。 管家在府中几十年,与英国公府感情颇深,此时也红了眼眶:“外面都在传言,说是少将军好大喜功,边关大捷之后便孤身一人进入敌营耀武扬威,因此才遭遇刺杀下落不明,敌军将领也矢口否认说并未见过少将军!天可怜见,我们少将军为了朝廷那是兢兢业业地守在边关,还是那么小的年纪啊!” 一切都和前世的一样! 江云暮心中的那根弦猛地绷紧了起来,这不应该啊…… 因为她的努力,与宋辞言成功退婚,江鸣粮草一事也有所回寰,边关一事她也数次去信,那么多信,怎样都会引起顾青湛的一丝警惕来,他怎么还会孤身入军营,让事情发展与前世如出一辙…… 顾青湛驻守边关多年,数次大捷,绝非莽撞之人,这其中必有蹊跷。 第103章 必有蹊跷 第103章必有蹊跷 “管家。” 江云暮停住脚步,脸色极为凝重:“你看好府上,安顿好大家,我们切莫自乱阵脚,我要出去一趟。” 如此情形之下就连管家这个再府中多年的老人都乱了心神,江云暮虽面色惨白但却依旧镇定,管家知道她必然是有所安排,便拱手施礼道:“世子妃放心!” 江云暮匆匆离开,她要去长公主府。 前世顾青湛死后没有多久,长公主便在府中自缢了。 若顾青湛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长公主将是英国公府最后的靠山,她绝不能让长公主出事! 催促着车夫将马车赶的速度极快,江云暮很快便到了长公主府,不等人通传便提着裙摆往府里跑,小厮匆忙跟着:“世子妃莫要着急,殿下现下跟您一样担心,但劳烦先容奴才进去通传一声,世子妃……” 长公主寝宫门口,便听到她大发雷霆的声音:“这群宵小之徒,若无我外孙,何来他们今日这安稳的日子!敢如此浑说,若是让本宫查出来是谁在这背后散播谣言,本宫定要了他的命!” “外祖母!” 江云暮匆匆进去,便见地上许多陶瓷碎片,想来是摔了不少的东西,殿内一片狼藉。 瞧见她的瞬间,长公主收敛了一身的怒意,因为气急猛地咳嗽了几声,随即便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你怎么来了,听到消息了?” “嗯。” 江云暮点点头上前扶着长公主坐下:“听到小心母亲便让我过来瞧瞧,担心您有事。” 殿门大开着,外面秋风呼啸着卷着落叶,长公主的眼睛就死死地盯着外面,充斥着红血丝,半晌:“此时有蹊跷。” 江云暮猛然回过神来,长公主毕竟也是见过宫中几十年斗争的人了,朝堂上那些事她比谁都清楚,顾青湛出事,她也必然能猜到这是有人在蓄意谋害,又怎会轻易自缢于殿内。 看来,前世长公主所谓的自缢,也有蹊跷。 转头看着江云暮,长公主皱眉道:“郡主性子急,骤然听闻此事定然心神不宁,英国公府此时正需要你稳定大局,你过来做什么。” “外祖母放心,我已安排了人守住府上各处,任何人不得进出,也下了死令,不许任何人妄议此事,英国公府此时安然无恙。” 长公主这才欣慰地点头,松了一口气:“临危不乱,这才是英国公府的好儿媳。” 心中一直想着长公主自缢之事,江云暮忧心忡忡,扶着长公主坐下,又倒了水,她面色凝重未有丝毫缓解。 “事情虽大,但也不是天塌了,安心等消息,静观其变即可。” 许是看出了江云暮的担忧,长公主瞧了她一眼,劝慰了一句。 江云暮摇了摇头道:“夫君久经沙场,绝不是如此鲁莽之人,孙媳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孙媳担心的不是这个。” 想提醒长公主自缢之事,江云暮想了想,又道:“不瞒外祖母,孙媳昨夜曾梦见夫君遇难,只是当时觉得不过是个梦境,并未细想,可孙媳也同样梦见外祖母因伤心而自缢,因此寝食难安,安顿了府中事务便赶紧过来瞧瞧。” 长公主心头一暖,握住了她的手:“本宫老了,你无需操心本宫,湛儿少年便征战沙场,到今日已有多年,如你所说,他不是个莽撞的,相反,他比任何人都要冷静沉着,一定会没事。只是边关传来了这样的消息,英国公定然疲于应对朝廷,郡主又是个不顶用的,英国公府,还得靠你。” 语重心长,长公主的声音很是浑厚,想来为了此事她也没少上火。 江云暮郑重点头:“孙媳明白。” 长公主一生雷厉风行,绝不是个会轻易自尽的人,可是能谋害长公主的,会是谁呢…… 第104章 小心为上 第104章小心为上 走到府门口,送李嬷嬷行了礼准备回去,江云暮猛地回头将人叫住:“等等!” 李嬷嬷陪伴长公主多年,定然不会是那个害长公主的,江云暮沉声叮嘱道:“现下燕京城中流言四起,还请嬷嬷好生照看外祖母,若发现她有任何不对劲,哪怕是情绪上的,立刻去英国公府找我。” 李嬷嬷愣怔了下,但随即点头应下来:“世子妃放心,老奴是与殿下一同长大的,深知殿下不是个软弱的人,若府中有事,奴婢定第一时间告知。” “有劳嬷嬷。” 告别长公主,方才回到府上,绿影便送上了江鸣的回信: “夫人前脚刚走,信后脚便送到了,奴婢担心出岔子,便一直藏着呢。” 绿影是个顶小心的人,信国公府与英国公府前后脚出事,她也害怕的紧,如今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拍了拍她的肩膀,江云暮安慰了下,便拆开了信。 江鸣现今正因官家的命令闭府反省,言及粮草一事,他在信中说是听了江云暮的意见,仔仔细细查了经手的粮草,但那一车出事的粮草根本就没有得到他的允许便被人押送出京了。 经此一事,江鸣也发觉手底下的人有事,正准备暗地里调查。 谈及顾青湛,江鸣也听到了消息,很是担心。 “娘家无事,你勿念,另于边关之事,也需保持镇定。顾少将军年少便威名在外,不可能是徒有虚名之辈,你要相信他吉人自有天相。你如今是英国公府世子妃,郡主放心将府中诸事交于你,在当今风口浪尖之上,你也要操持好府中事务,莫要让国公爷与郡主失望。 为父在朝为官多年,一向兢兢业业如履薄冰,自认问心无愧,此事尚有待查明,你也需小心为上。” 将信置于烛火之上烧毁,江云暮执笔回信: “月初及笄礼,挽月与太子私会,虎将军此人不可再信,万望小心。” 此信将由暗卫护送,亲自送到江鸣的手上,事到如今,她也无法再隐晦告知了,若再像粮草一事一样有任何行差踏错,对信国公府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虎将军此人,便像是在江鸣身边埋的雷,不知道何时会爆,她不能再任由此人留在江鸣身边了。 将信交给绿影,又招了暗卫来仔细叮嘱,江云暮亲自将人送出门,这才稍显心安。 顾青湛一事传回来,英国公府乱作一团,她已经没有心神再去调查虎将军一事了,如此提醒,江鸣必然会注意起来,应该能避掉许多祸患。 半刻钟后,郡主院子里的丫鬟来传,说是郡主醒了,江云暮便匆匆赶了过去。 洛明珠已经在了,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喂郡主喝水,瞧见她,也没个好脸色:“嫂嫂真是忙碌,身为儿媳,婆婆都晕倒了,你竟还有闲心出府晃悠!” 无视洛明珠,江云暮上前道:“母亲,已经看过外祖母了,外祖母无事,让母亲不要慌,夫君定会没事的。” 郡主听见长公主,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猛地咳嗽了几声,面色苍白,看起来被此事吓得不轻。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郡主道:“还是你思虑周全,我是个经不得事的,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一想到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心啊,就……就……” 第105章 英国公的信任 第105章英国公的信任 眼眶红着,郡主朝江云暮招手,江云暮便赶紧过去,挤开了洛明珠。 便听郡主又红着眼眶嘱托道:“这府上就全靠你把持了!”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理会过洛明珠,瞧着江云暮与郡主两人母女情深的样子,洛明珠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好不难看。 府上之事倒是简单,下人们多靠威慑,毕竟边关一事尚未确定,即便顾青湛真的出事了,还有英国公在,英国公府垮不了。 召来了各房的管事嘱咐了一番,江云暮命下人们看紧各处出口,增加了巡视的人,揪了几个嚼舌根的当众责罚,一番严惩下来,也再不敢有人多言多语,府上之人各归其位,井然有序。 只是英国公自清晨上朝便一直未归,如今都已深夜了,莫不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幸而郡主醒过来同她说了些话便又睡了过去,若是知道英国公到现在都没回来,只怕又要撑不住。 夜色如墨,零零星星的几颗星星点缀在夜幕之中,江云暮就站在府门前,吩咐了小厮去宫门前守着,顺便打听情况,她自己便在府门前等着,如此一直等到了子时,才见英国公上朝的马车回来。 看见正在府门前等候的江云暮,英国公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诧异,只是步伐依旧不停,有些着急地往府内走,并招呼她跟上:“怎么在外面?” “父亲一天未归,儿媳担心母亲着急。” 英国公脚步有些快,但听了这话之后猛地停住了脚步,四处看了看,才发觉府上似乎并未有什么大事。各房规规整整地在做自己的事情,下人们偶尔来回行走也是步履匆忙,但有条不紊,一点岔子都没有。 视线落在江云暮身上:“陛下留了谈话,出了如此大事,我担心家里,没成想你安置的不错。” 江云暮微微一笑:“本是儿媳该做的。” 一块令牌递到面前来,英国公道:“这是能调动府上暗卫的令牌,湛儿……” 他仿佛是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不知有何顾及,转口道:“府上若有什么事情,我不在,便可由它调动暗卫。” 江云暮略显惊讶,恭敬接下:“谢父亲信任,父亲,您在宫中一天,可知边关情形究竟如何,夫君……夫君可有事?” 在朝为官多年,英国公也有人手,应该知道的更多一些,且与官家交谈一天,兴许官家有所透露也不一定。 可英国公却只是叹了口气,摇头道:“事发突然,我也毫无准备。已经往边关派了人手去寻,顺便打探消息,可毕竟是边关,一时半会儿消息还传不回来……” 月光暗淡,斑驳的光影打在英国公的脸上,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在此时尽显疲态。英国公府只顾青湛一个儿子,想必此时英国公比谁都着急。 江云暮安慰道:“父亲莫急,夫君不是传言那般好大喜功且冲动之人,其中必有误会。他一定会没事的。” 英国公“嗯”了一声,嘱咐道:“你看好家中,官家态度并不明朗,随时都有可能传唤我们进宫,府上还需你多费心。” “父亲放心。” 看来,英国公与江云暮的担心是一样的。 顾青湛此次出事并非偶然,他守着边关多年,是边关的一道铜墙铁壁,可多年以来的战功也让官家十分忌惮,此次出事,说不准就是…… 第106章 禁军围府 第106章禁军围府 翌日,在所有人都惴惴不安之时,早膳的饭桌上传来官家急召,召英国公进宫。 同在饭桌上的郡主与洛明珠两人瞬间便慌了神,郡主更是一把抓住了英国公宽大的袖袍:“陛下可有说是何事,何时归?” 来传话的公公一脸冷漠:“奴才只是个传话的,陛下并未多言,只是急召,还请国公爷速速随奴才进宫,莫要让陛下等急了。” 江云暮朝郡主靠近了些,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母亲……” 郡主这才松了手,待屋内一众外人离去,郡主猛地瘫坐在了椅子上,脸上神情尽是茫然:“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一声哀嚎让洛明珠也白了脸色,屋内的丫鬟们也都面面相觑,十分惊恐。 江云暮皱眉:“母亲,陛下传唤是常事,也并未说是因为什么,我们切勿自乱阵脚。” “你说的简单!” 洛明珠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了,起身便要告退。 江云暮也未阻拦,只是暗自算着时日,叫来了官家。 “你召集一下府上的小厮,清点一下年轻力壮可御外者有几人,吩咐他们守好各处院落及出口,外面也着人四处盯着些,若有消息,及时回禀。” 看着身边面色苍白紧张到发抖的郡主,她心中的不安也被无限放大。 管家方才出去没有多久,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喘着粗气:“不好了不好了!禁卫军朝咱们这儿来了,已经到府门口了!” 话音刚落,府门大开,身着红色盔甲的禁卫军齐刷刷地从门口处涌进来,江云暮定睛一看,心中一震。 为首的,是禁卫军统领殷或。 殷或此人名头很大,以狠厉出名,是官家身边的一把好刀,不管是非黑白,指哪打哪,刀下无数亡魂。 此时殷或也是神情倨傲,走到江云暮面前也只是微微躬了躬身子:“参见世子妃,属下奉陛下旨意,保护国公府上下安危,即刻起,国公府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随即转身大手一扬,高声道:“来人,关门!” 站在两侧的禁卫军十分有序地散开,朝着府上各个出口去了,这架势,名义上是保护,分明是囚禁。 可若是囚禁,又为何单单将英国公传进宫中? “怎么回事……怎么了!” 郡主跌跌撞撞地从屋内出来,一路小跑着,江云暮连忙回头将人扶着,凑到郡主耳边小声道:“母亲,切莫惊慌。” 右手被一把攥住,郡主的手心满是虚汗,却依旧努力地稳住身形。 殷或行了礼,再不多言,转身带着人出去了。 面前府门重重地关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 郡主泄了气,开始压抑地抽泣:“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们自问小心谨慎,从未犯错,为何会有禁卫军围府,为何啊……” “母亲!” 江云暮把人扶住,眉头紧蹙:“母亲,事到如今母亲是当家主母,切不可慌了神自乱阵脚,如若母亲都不知如何做,那府内上上下下将会乱成一团。” 一番话威慑了一番,江云暮叹气道:“母亲相信我,父亲不会有事。” 郡主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英国公府有长公主的庇佑,向来安稳,如今骤遭事端,难免慌乱,给你添乱了……” 洛明珠紧跟着出来,却张望着,因惧怕站在两旁的禁卫军而不敢上前。 “明珠,陪母亲回房。” 将郡主交给洛明珠,江云暮传来管家,让管家前去试探一二。 第107章 试探 第107章试探 官家也是王府几十年的老人了,虽未见过这种场面但还算镇定,当即便去了,但很快回来,摇了摇头:“殷将军不改说辞,依旧说是奉陛下的命令保护国公府,奴才打听国公爷,殷将军闭口不言,嘴巴紧的很,奴才什么都没问出来。” 真是个硬骨头。 江云暮不由蹙眉,按理说,殷或此人空有一身蛮力,若想套话应该不难。许是管家身份低,他不愿多说,如此,她再去一趟便是。 “绿影,去准备些东西,我要回家一趟。” “啊?夫人,这个时候……”绿影一时有些愣住了,但随即看到江云暮看过来的眼神,立马应下:“是,奴婢这就去。” 绿影虽有时头脑不清醒,但办事很利索,准备了些小礼物,用一个檀木的盒子装着,就端在手上,十分庄重而显眼。 管家有些担心:“世子妃,听闻殷将军是个狠厉的角儿,杀人不眨眼,您可要小心。” “放心,他还不敢动我。” 区区一个将军,未有命令而杀人,恐怕官家也保不住他,他虽是一介武夫,但也不至于这般没脑子。 她倒是希望能被他所伤,便能扭转局势,化被动为主动。 府门一开,殷或就站在门口处,扭过头时神情极不耐烦,长剑一挥挡住去路,但瞧见是江云暮,便很快收手行礼:“世子妃这是要去哪儿?” “娘家来信说母亲身子不适,我带了些礼物想回去探望。” 随着话音,绿影微微上前,抬了抬手中的檀木盒子。 殷或一声冷笑:“世子妃既已嫁人,便是英国公府的人,现如今还是多顾念顾念婆家,照顾好郡主,就别操心娘家了!” “哦?” 江云暮看着他,一脸懵懂:“殷将军这是何意,将军不是说奉陛下旨意前来保护国公府,怎么听将军方才的话,像是国公府大难临头了呢?” 果真套话并不难,殷或一介武夫,再问几句,说的会更多。 然而殷或却立时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摆摆手道:“世子妃还是快回去,外面不安全!” 说罢便扭过头去,不想再跟江云暮交谈。 试探的目的既已达到,江云暮也并不逗留。 大门再次紧闭,禁卫军列作两排,守在了府门外。 回去召了管家来清点府上物资,毕竟前世国公府被围困了足足有一个月,府上这么多人,若是东西不够,是要生乱子的。 管家将吃的东西清单呈上,庆幸道:“幸而前些日子采买了不少粮食蔬菜,能顶上月余,不至于挨饿。令府上各处也都有下人和世子妃安排的暗卫守着,想来应该无事。” 江云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下去。” 有些心神不宁…… 各处都已安置妥当,这月余不愁吃不愁穿还有戒备,只要捱过去便好,按理说她该放心才是,可她却总觉着疏漏了什么, 屋内光线暗淡,江云暮看着窗外的光,心忧不已。 前世国公府被围月余,顾青湛阵亡的消息传到京城,国公府才解封。 边关甚远,若是送信,传到燕京城至少要半月,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不出半月,顾青湛便会出事! 半月…… 第108章 送东西 第108章送东西 江云暮猛地站起来,四下无人的屋子里静的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好像随时要从胸膛中跳跃出来。 先前只觉得那是前世发生的事情,她已经送了那么多封信出去,顾青湛征战沙场多年又从不是个冲动的人,此劫一定能安然避过。 然而到现在,所有的事情竟还像前世一样在发生着,江云暮才彻底乱了心神。 她如今已是顾家人,若顾青湛真的阵亡了,江鸣如今还在禁足之中,信国公府也如大厦将倾,撑不了几时。 两府祸福相依,她决不能让顾青湛出事! 不管官家软禁英国公、围困国公府究竟是何意图,当务之急,是先救顾青湛! 彼时,长公主府,空旷寂寥的大殿中,李嬷嬷快速穿过,行至内殿,附耳道:“殿下,国公府被围困,英国公在宫中遭了软禁。” 躺椅上闭目养神的长公主微微睁开眼,眼眸有些浑浊不甚清明,却并未有震惊之色:“出手了,本宫的好侄儿,真是越来越看不清他了。” 手中佛珠被按的劈啪作响,长公主抬手让李嬷嬷扶起来,重重地叹了口气:“朝堂中鱼龙混杂,若是错信奸佞,我朝危矣……” 沉寂半晌,长公主回身看向里间,沉声道:“你替本宫,送样东西去国公府。” 李嬷嬷担心:“可殷或将军亲自带领禁卫军,就守在国公府门前,如何送的进去……” “嗬!”长公主冷笑一声,“英国公小心谨慎,从未有任何差错,围困国公府也只是保护之名,未有差错。更何况还有本宫在,一条狗而已,你且看他敢不敢拦!” 李嬷嬷立时会意:“是,奴婢明白。” 东西不出意外在府门外被拦住,殷或此人多在宫内走动,并不认得李嬷嬷,横着一脸的傲气将人拦下:“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国公府,快滚!” 话音刚落,代表长公主身份的令牌出现在眼前。 李嬷嬷跟随长公主多年,当年扶持官家登基她也在场,后宫争斗、朝堂纷争她都经历过,区区一个殷或她还未曾放在眼里。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奉长公主命,送东西入府,谁人敢拦!” 气沉丹田、中气十足的喊声,令牌突至眼前,逼得殷或后退了几步,连忙对着令牌半跪行屈膝礼,殷或抱拳,因为紧张,一时之间有些磕巴:“不知是长公主之人,殷或鲁莽,嬷嬷切勿怪罪。” 收好令牌,李嬷嬷仰头看着府内:“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这……” 殷或起身,一脸难色:“请恕末将无礼,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国公府,即便是长公主……” “放肆!” 李嬷嬷一声大喝,引得府内人的注意,管家打开门便瞧见在府门前对峙的两人,连忙上前同李嬷嬷见礼。 李嬷嬷便趁机道:“我们不进去也可以,正好,管家在此,便将东西戴进去,亲自交给世子妃。” 话音落,两人皆看着殷或,灼灼的目光让殷或脸上冷汗直流。 第109章 去救夫君 第109章去救夫君 若是换做旁人,殷或自然不怕,可在长公主面前,就连官家都要礼让一二,他又如何敢怠慢。 如今长公主令牌在此,他也是万万不敢拒绝的。 殷或挥手,示意身边的人上前查看。 李嬷嬷怒目圆睁,一步跨过去挡在了箱子的面前:“大胆!长公主家私也是你们能碰的!” 双方对峙半晌,李嬷嬷强势万分,丝毫不让,令牌的威慑就在那里。况且国公府并未有罪,如此堂而皇之地拦着,只怕是不妥。 殷或不敢得罪长公主,只得咬了咬牙,往后退了一步:“放行!” 亲眼看着管家带着府上小厮将东西抬进府中,李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瞥了殷或一眼,转身离开了。 殷或猛地松了一口气。 东西被管家直接带去了云烟阁,是一个很大的红木箱子,听说是长公主送来的,江云暮立时蹙眉。 这个时候送东西过来…… 她摸不清楚长公主的意图,但或许她知道些许实情,通过这样的方式送消息进来? 连忙打开箱子,入眼的是一些绫罗绸缎,掀开绸缎,七彩的光束映照着烛火折射出浅淡的光,江云暮一愣,是七转琉璃瓶…… 难道,在顾青湛出事这个当口,官家软禁英国公,派人围困国公府,就是为了逼长公主交出这个瓶子? 长公主如此信任,竟在此时冒着天大的风险将东西送进来,一定有她的用意。 管家道:“是殿下身边的李嬷嬷亲自送来的,嘱咐一定要亲自交到世子妃手上。” 看来,长公主觉得瓶子在国公府是安全的,可为何呢…… 一时间想不通这其中的曲折,但她不敢怠慢,将瓶子妥善放好了,吩咐绿影道:“绿影,帮我收拾些简略的衣物,越简单越好。” 绿影吓了一跳,还以为江云暮要跑路:“夫人,这……” “照做!” 沉声呵斥,江云暮的严肃前所未有,绿影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动手收拾去了,江云暮匆匆去了佛堂。 整个国公府上下寂静无声,偶有几只乌鸦立在偌大樟树的枝头,叫的极为难听。 树下有人匆匆到来,惊下无数落叶。 方嬷嬷匆匆迎上去:“世子妃,您总算来了,郡主在佛堂一整天了,不吃不喝,送进去的饭菜动都没有动,奴婢生怕出事……” 江云暮脚步未停:“我进去看看。” 郡主跪在佛像前,双手握着佛珠,虔诚地祈求着。自小在长公主的庇佑下长大,生活的一切包括姻亲都是长公主安排,衣食无忧,不参与争斗,但这几日的种种,也是将她吓坏了。 可如今也顾不得这些。 江云暮唤了一声:“母亲。” 跪下行了大礼,再抬头,便见郡主在看着她,眼眶微红。 沉声下来:“母亲,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佛珠哒哒的转动声,称着佛香,气氛很是凝固。 郡主未应,江云暮道:“其中缘由儿媳无法全然解释,但母亲,我要去救夫君。” 第110章 水痘 第110章水痘 郡主身子一僵,猛地站了起来。 跪了太久,方才站起来时眼前一黑,连忙扶住了桌子:“你……你说什么?你疯了不成,如今国公府被围的水泄不通,你如何出得去!再者,湛儿身在沙场,你一个妇道人家去了能做什么?” “儿媳总是梦到夫君,母亲可能不知,先前在城中长街,儿媳与夫君曾有过一面之缘,近日数次梦境中总是会有当时初见之景,或许这是暗示,但凡有一线希望,儿媳都想一试,总好过坐以待毙。” 没有起身,江云暮身板挺直地跪着,又是一礼:“还请母亲相信儿媳,配合儿媳,演一场戏。” 翌日,太医拎着药箱匆匆到了英国公府,在门口接受殷或的盘问。 认真检查了太医的药箱,殷或回头看了看府内,抓着头发嘟囔:“又搞什么花招……” 不耐烦地对太医摆了摆手:“进去进去!” 清晨便传出郡主生病的消息,毕竟是郡主,殷或不敢怠慢,传去宫里叫了太医来,只是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 太医匆匆进去检查,出来的时候,脸上却蒙了布,一脸惊骇:“世子妃,这是水痘啊!” 此话一出,周围的下人们纷纷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太医道:“水痘散播极快,还请世子妃早下决断,这里不能再留人了,凡是接触过郡主之人,还请容老朽诊脉确认无事。” “水痘……” 江云暮也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怎么会得水痘?” “水痘之病并无起因,乃是潜伏的病因,随时都有可能发病。” 江云暮立时吩咐:“来人!全府严查,都随着管家去找太医诊脉,一房一房来,不要乱,其余人待在自己屋中,不要四处走动!” 管家接了消息,便立时带着暗卫将各房的人都禁在院子中,互相隔开,一众人脸上蒙着布,带着太医一个一个院子诊过去。 听着府内动静不小,殷或皱眉道:“去看看发生何事了,怎么乱哄哄的。” 禁卫军围府之时英国公府都未曾有这么大的动静,殷或虽自大却十分谨慎,立时派了人去查看,后者却惊慌跑回来汇报:“不好了将军!听太医说……郡主得的,好像是水痘!” “什么?” 殷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捂住了口鼻:“此话当真?” “自然!方才府内慌乱,便是众人四散诊治,府上就一个太医,估计要忙活一阵子。” 一整日盘查下来,果然查出府上有一个丫鬟同样得了水痘,已经不舒服几日了,但因围府之事一直没当回事,现在人都不行了。 郡主的病也越发严重起来,水痘传染性极强,郡主屋内的下人都被遣散回屋,江云暮对太医道:“你且开药,我先前得过一次水痘,我留下来照看母亲。” 得过一次水痘的人不会再得,江云暮留下风险最小。 洛明珠骇的脸色苍白,站在门外不敢进去,江云暮皱眉道:“回你自己屋里去,老老实实地不要走动,不然出了什么事,可顾不上你。” 第111章 阻拦 第111章阻拦 大殿上,灯影绰绰,暖色的烛火将大殿映照的越发金碧辉煌。 皇帝坐于上座,手中一串佛珠子慢慢捻着:“水痘?查过了?” 这个时候得水痘,位面也太过凑巧。 殷或额头上隐约有冷汗:“是,末将已经查过,世子妃确实在幼年时曾得过水痘。国公府上下现在乱作一团,太医也留了下来,各房大门紧闭,想来不假。” 正思索着,脑中有些许凌乱,外面太监匆匆走进来:“陛下,长公主府人传消息来说,殿下于方才出门往国公府去了。” 皇帝皱眉,抬手指着殷或道:“你快些去,拦着些,莫要让她进国公府。” “是!” 毕竟是当年扶他登基之人,这么多年来他对长公主也算是毕恭毕敬,向来不曾忤逆,不然,世人恐有微词。 不久后,英国公府门前,殷或骑马追赶的及时,方才下马,长公主府的马车便来了。 一众禁卫军于府门前跪成一排,余下众人皆跪于道路两边,埋头不敢视。 长公主长袖一挥,怒目而视:“本宫来看自己的女儿,殷将军也要拦着?” “殿下,郡主所得乃是水痘,太医说了,若是接近,恐会染疾,还请殿下稍安勿躁,世子妃正在照看郡主,想来不会有事。” “正是因为如此,本宫才更要进去!水痘传染性极强,世子妃一个人怎么照顾的过来,本宫要亲自照顾,让开!” 殷或冷汗直流,跪在地上也有些许不稳,但依旧拦着,禁卫军也都将路挡的死死的。 都说长公主最为疼爱自己的女儿,这可怎么是好!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长公主险些发难的时候,宫里来人了。 公公一手拿着拂尘,一手作揖行礼,方才唤了一声“殿下”,便被长公主一声冷笑打断:“宫中消息倒是灵通,本宫才来不久便派了人过来。” 公公笑:“殿下严重了,郡主得水痘一事早有人上报陛下,陛下担心的紧,听闻殿下出府往国公府来,便赶忙让奴才过来瞧瞧。殿下,国公府水痘已经死了一个人了,事态之严重非我们可以想象。陛下也表示不日便会有太医院太医进府,不会留世子妃一个人,还请殿下放心,莫要让自己也染了病,陛下忧心,只盼殿下能回府等候消息。” 一个躬身,公公谦卑有度,将皇帝的意思表达的清清楚楚。 再回头去看,禁卫军跪了一地,英国公府门前整整两条街全部被禁卫军守着,无一人敢接近,即便她再坚持,今日怕也是进不了国公府的门。 瞧着长公主看向国公府面色担忧,公公又劝道:“国公府内太医说,郡主水痘并未有那个丫鬟那么严重,待好转了,定让殿下进去探望,如今还是以殿下的安危为重。” 回头瞪了公公一眼,长公主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带着人走了。 马车离开,国公府门外的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殷或回去复命,皇帝紧皱的眉头这才展开:“水痘一疾向来难以根治,又时常突发染病,此次来的突然,务必看好国公府内的人,不得进出,不得接近,若有死于水痘者,及时销毁尸体,千万不能让水痘蔓延。” “末将明白。” 第112章 抬去乱葬岗 第112章抬去乱葬岗 御书房隔间,英国公正埋头于案桌处理公务,他在这里已经好些天了,却不急不躁,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少言寡语,细心谨慎,一点差错都不敢出。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随即一小厮拎着食盒推开了门:“国公爷,歇歇,该用膳了。” 琳琅满目的饭菜摆到桌子上,小厮脸上带着笑:“前些日子国公爷总念叨着想吃天香楼的饭菜,奴才今日托宫外的朋友买了些回来,还热乎着呢,您快尝尝。” 一直埋头批注的国公爷握着笔的手顿住,抬头看向那些饭菜:“知道了,你下去。” 小厮起身,毕恭毕敬地躬身退了出去。 送来的馒头里,夹着一张字条,英国公展开扫了一眼,面色不改,将字条扔到了炭盆里,顷刻间化为了灰烬。 是夜,月高悬,国公府外几条街都驻守了禁卫军,除了泛着冷光的铠甲什么都没有,偶有几声乌鸦的叫声从树梢略过。 国公府门突然大开,门外的禁卫军打了个激灵,都清醒了过来。 “站住,什么东西!” 一个担架,上面似乎是个人,裹着草席子,由两个小厮抬着,管家伴在旁边脸上都围着白布。 “官爷,这是水痘死了的那个丫头,世子妃命我们处理尸体。” 禁卫军们面色一变,立即摆手道:“陛下有令,国公府任何人都不得进出,回去!” “这……” 小厮们面面相觑,脸上尽是难色。 管家搓着手道:“官爷,这可是水痘啊,尸体总不能直接埋在府里,会影响府中的水,不仅破了府上风水,还会传染,这若是传开了,陛下怪罪下来……” 禁卫军们纷纷后退,面露骇色。 管家又道:“再者,陛下也下令,这尸体得尽快处理,只是太医要研究此次水痘的性质,这才多留了这丫头几日,若是再不掩埋,怕是要腐烂在府上了。” 用剑挑开白布的一头,尸体梳着丫鬟的发髻,一脸的麻子,许是放的时日多了,脸色都变青了,昏暗的月光下看不清容貌。 只瞧了一眼,禁卫军剑收回,忙不迭后退几步,连连摆手道:“快走快走!一个时辰之内必须回来,听见了没有!” “好好好!” 管家连忙应着,收敛了神色,刚要带人走,殷或来了。 他才睡醒,想着要换班,怕出状况便来瞧瞧。 方才的禁卫军简述了情况,也掀开白布让他瞧了一眼,殷或掩面后退:“出去可以,但府上之人不得出入。” 指着身边的禁卫军们,殷或道:“你们!抬去乱葬岗!” 管家面色变了变,但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身边两个小厮如释重负,肉眼可见的高兴,扔下担架就跑回去了。 管家朝殷或行了礼,关上了国公府大门。 被授命送尸体去乱葬岗的两个禁卫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憋的通红,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快点!愣着干什么!” 殷或掩住口鼻大喝一声,离得非常远。 虽不情愿,但殷或的命令不可违抗,两个禁卫军撕了块布条下来掩住鼻子,闭气,上前抬起担架,匆匆走了。 第113章 出城 第113章出城 两人走的飞快,将尸体扔到了乱葬岗。 放下尸体后,其中一个禁卫军上前去,被另一个猛地拦住: “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不是……这以往的规矩不都得查看一下尸体是否夹带东西吗,万一将军问起来……” “你不看看这是什么病啊!水痘!染上是要死人的,真想被传染啊!赶紧走,情况特殊,将军不会细问的!” 蹲在地上的禁卫军面露骇色,连忙起身跑了。 乱昝岗上空整齐的一排乌鸦落在树上,吱呀乱叫着,映衬着惨白的月色,分外凄凉些。 禁卫军走后不久,乱葬岗一片死寂,良久,担架上的尸体突然动了,白布先来,尸体竟坐了起来。 确认四下无人后匆匆起身,趁着月色出了乱葬岗。 在河边洗掉脸上的妆容,清澈的河水伴着月光照出来的那张脸有着精致的五官,虽面色略白,但却眉眼如画,是江云暮! 此时天边已经隐约有了亮光,很快就要鱼肚大白,一时片刻都不敢耽搁,江云暮匆匆去了万里客栈,那里有国公府的暗卫在接应,也早就备好了衣衫。 找到对应的房间,江云暮刚一脚踏进去便后脖颈一凉,借着屋内隐约的光线能感受到刀剑反射过来的冷光。 是暗卫。 江云暮从袖口中掏出令牌来:“是我。” 刀剑瞬间收走,身后轻微的摩擦声,江云暮回头,便见屋内一暗卫跪在地上跪的板正。 抬眼四处看了看,虽没有瞧见其他任何人,但她知道,周围还有许多暗卫,他们足够护送她前去边关。 “你先出去看着些,我要更衣。” 这一身丫鬟的衣服上沾满了腐臭味,这样出去定然是不行的,她早些时候命人在万里客栈备好了男装,再束起头冠,能遮掩一二,行路也方便些。 天刚刚擦亮,万里客栈外马车已经备好,一个暗卫扮作车夫,江云暮匆匆上路,待出了城门,今后便方便多了。 城门口的盘问不算严,只要塞够了银子,有正当的由头,出城不难。 马车行至城门口被拦下,便听士兵盘问:“何人要出城,马车上的是什么人?” 暗卫跳下车去,笑嘻嘻地给人塞银子,解释道:“官爷,府上的少夫人得了重病,没办法治愈了,太太嘱咐送回老家,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您瞧……” 燕京城大户人家多,像这种死了妾室暗地里运出城毁尸灭迹的多的是,什么送回老家安葬都是借口,这些守城的官兵见多了,遇上这种事情大多都是收银子的。 掂了掂送到手中的银子,分量十足,士兵笑了笑,也不再盘问和细看了,挥手道:“放行!” 江云暮松了一口气,随着马车出了城。 出了城约摸五里,马车停下,江云暮命人将马车解开:“将车找个偏僻的地方藏好了,莫要被人瞧见,都骑马。” 一时片刻也耽误不得,英国公府的情况不一定能隐瞒多久,最最重要的,她不知道边关情况究竟如何,万一要是她去了,但顾青湛却…… 猛地甩了甩头,不敢再胡思乱想。 江云暮夹紧马腹,马儿长鸣一声奔了出去,扬起一片灰尘。 第114章 被调戏 第114章被调戏 接下来便是一天的策马狂奔,一直到天黑透了,才在驿馆前停下,他们要做修整,马也需要休息。 几人围在一张桌子上等待吃饭,江云暮与暗卫商量着:“按我们这个速度,大概多久能到边关,十日之内可能到?” 暗卫眉头紧锁:“若是我们这般速度,约摸七八天就能到,可世子……公子,马会吃不消。” “不行……”江云暮暗暗摇头,这样还是太慢,“我们还得快一些,马若是吃不消,那我们便换马,今日暂且休息,让马养足精神,明日再快些。” 正暗自琢磨着在哪个地方换马比较好,便听到邻桌隐约有声音传过来,正在议论的,好像是国公府的事情: “我猜啊,这英国公府肯定是犯事儿了!” “不一定,我父亲也在朝为官,说英国公为人向来小心谨慎,从不出错,再说,即便是真的犯事儿了,为何单单只是围府却半点事情都不做呢。” “那……会不会是远在边关的顾少将军?” 此话一出,邻桌的人都安静了些许,众人面面相觑,便听那人又压低了声音,说的很慢声音极小,但因四周太过安静,又实在是邻的近,江云暮等人听得一清二楚: “通敌卖国……” 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现在啊,外面都这么传……你说先前顾少将军镇守边关从无败绩,又是年少成名,怎么就忽然间孤身入敌营了,没准是没谈拢,被……” 一个手刀放在脖子上,这动作的意思不言而喻。 江云暮心中大骇,外面的留言已经此起彼涨到这个地步了吗,燕京城外事数里之地尚且传的这样凶猛,那燕京城又该演变成什么样子! 可若是寻常百姓,绝没有敢这么说话的,这流言究竟是谁放出来的,如此猖獗,难道就没有传到官家的耳朵里吗? 若是听闻了,为何不管,又或者是…… 心中陡然一惊,又或者者本就是官家嘱意,让流言放出来,中伤…… 若是这样,那顾青湛失踪一事必然也不是巧合! 他现在生死未卜,应是最为危险…… 越想越担心,江云暮正想起身让众人回去休息,就有人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转头,是一个油头肥耳的中年男子,身边跟着几个大汉,正猥琐地看着她。 为低调行事,一进门江云暮与暗卫们便将佩剑都放在了身侧藏了起来,没成想竟真有敢来惹事儿的。 “好俊的小哥儿啊,陪爷几个喝一杯,怎么样!” 男人说话间,就要抬手去拍江云暮的肩膀。 暗卫们手都握住了剑,江云暮却一个眼神看过去,手上用力挑起剑,她瞬间起身,剑身半出鞘,出鞘的剑锋就紧紧抵在那人的脖子上,剑太过锋利,只是这样,那人的脖子便已经渗出了细小的血痕。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中年男人身后的壮汉也都围了上来。 那壮汉双手高举着,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哟,原来是个练家子啊,误会了误会了!这刀剑不长眼,您可仔细着些。” 这就是讨饶的意思了,江云暮收起剑,未发一言,转身上楼。 暗卫们提剑,紧随其后。 第115章 有何玄机 第115章有何玄机 中年男人摩挲着自己的脖子,啐了一口。 “老大,你什么时候对男人感兴趣了?” 手下好奇一问,被男人猛捶了一下头:“笨蛋!你看那是个男人吗!” 望着江云暮离开的方向,男人笑意渐渐浮现:“倒是个泼辣的,我喜欢!看上去就是有钱人,盯着些!” “是。” 由于被人盯上,江云暮不敢耽搁,带人休息了两个时辰便连夜出发,她必须再快一些。一路疾行,虽有驿馆,但他们只是经过,连吃饭都是在马上解决。 几个暗卫都有些受不住,然而见江云暮一声不吭,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江云暮双腿内侧疼的厉害,在马上的时候还不觉,等到第二日天黑,众人在野外休息时,骤然一停下来,江云暮一下马便感觉腿软的厉害,双腿内侧火辣辣的,想来是磨破皮了。 “公子可有事?” 暗卫瞧见了江云暮的踉跄,问了一句。 江云暮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靠树坐下,端着水壶喝了几口,面容憔悴。 “公子,我去打只兔子回来,给兄弟们舔口肉。” “好。” 今晚只能露天休息,江云暮也不想苦了大家,左右都要在野外度过一晚。 另外两个暗卫生了火堆,就在江云暮的身边守着她。 从怀中掏出七转琉璃瓶来,江云暮暗自思索着,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玄机? 长公主命人将瓶子送过来,可是觉得她那里已经不再安全? 也是,官家既然已经怀疑到了顾青湛的头上,对于这个曾经一手扶持他上位的长姐,怕也是早就信任全无,有的只是猜忌喝怀疑了。 高处不胜寒,坐在那个位子上就注定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江云暮叹了一口气,瓶身映衬着火光发出七彩的光,很是好看。 美中带艳,尽是欲望。 将瓶子重新收好,江云暮靠在树上小憩。 打兔子回来的暗卫瞧见,便默默给她盖上了衣服,与另外两个暗卫开始收拾兔子烤兔子,一边忙活一边摇头道:“公子比我们几个还拼,一个姑娘家,受这么大罪……” 夜色如墨,浓黑的烟穿过树林,氤氲了月色。 英国公府,前几日,洛明珠被水痘吓到,在房内安安分分待了几日,但过了几日却回味过来,要去郡主房内照顾郡主。 丫鬟跟着,十分担心:“姑娘,水痘可不是小病,您要不再考虑一下……” “我早就该跟着照顾大姨的,现如今风头全让她给占了,她对大姨便算是救命之恩,那日后我在这府上更没地位了!” 洛明珠担心的紧,她已经错失了先机,现在想补救,却被拦在了郡主房外。 方嬷嬷在门外候着,恭敬行礼,挡住了洛明珠的去处。 “方嬷嬷,我实在放心不下,嫂嫂一人也忙不过来,您就让我进去帮帮忙。” “洛姑娘,水痘传染性极强,奴婢也是进不去的,您还是回去自己的院子,不要再乱走动了。” “你……” 洛明珠心急不已:“我不怕传染,我虽没有出过痘,但只要仔细些也是不会有事的!” “洛姑娘既没有出过痘,那也极易传染,府上现如今只有郡主一人,已经死了的丫头如今已在乱葬岗,洛姑娘还是不要添乱的好,若是扩散开来可不是小事。” 方嬷嬷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和威胁,这话让洛明珠心中又多了几分担忧。 她也不是不害怕,只是相比于这个,她更害怕水痘好了之后她在这府上待不下去。 第116章 殷或夜探 第116章殷或夜探 “咳咳……”屋内传出了郡主的咳嗽声,听起来十分虚弱。 洛明珠连忙上前,就站在门口,隔着一道门:“大姨,是我大姨,我很担心你,你还好吗?” “你回去……” 郡主身子太过虚弱,说不出什么话来,咳嗽了半天也只蹦出三个字,紧接着便没了声响。 “洛姑娘,您也听见了,还是不要再让郡主操心了,请回。” 方嬷嬷说话向来不留情面,手一挥,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又提醒道:“世子妃下了严令,为了防止出痘扩散,还请洛姑娘安心待在房中,不要四下走动。陛下对此事十分重视,若是水痘从国公府中传出,我们将大祸临头,还请洛姑娘一定要小心。” 如此,洛明珠不得不听,此事得官家重视,不是她能插手的事情。 一边走洛明珠还一边抱怨:“为何我过去没有出过痘!若今日在大姨房中的是我,那便是两次的救命之恩,足够……” 足够她得偿所愿,一辈子待在国公府,还能嫁给自己想嫁的人。 是夜,皇宫。 皇帝站在窗前,身后跪着一个人,战战兢兢的,似乎在打哆嗦:“陛下,长公主并不愿交出七转琉璃瓶,奴才打探过,那瓶子早就不在长公主府了……奴才失职,还请陛下责罚!” 然此话久久没有回应,皇帝只是目视窗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凌冽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使他整个人越发冷厉。 许久之后,皇帝才开口道:“传殷或,朕有话吩咐。” “是……” 满身的冷汗,不敢再多说,迅速退下。 殷或想了许久才想起来,不久前长公主身边的李嬷嬷曾带人送东西进英国公府,难道瓶子那时就已经转移了? 脸上冷汗下来,殷或将此事如实禀报:“陛下恕罪,末将请夜探国公府,定为陛下找出七转琉璃瓶。” 皇帝看着前方,声音不紧不慢,却带着震慑的穿透力:“国公府如今水痘横行,你现在进去,岂不是太过危险?” “末将万死难辞其咎!” 手中的顽石动了动,皇帝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殷或:“好,此事便交给你了。” 当夜,殷或便悄然潜入了云烟阁中,他打听过,当时管家带着东西进府,直接送进了云烟阁江云暮的手上,东西一定还在这里。 脚下有着细碎的落叶,经过傍晚的雨淋湿,踩上去有些闷响,在寂静的夜里有些清晰。 但因为水痘的缘故,整个国公府的人早早就歇下了,很少有人出来走动,殷或行动也方便了不少。 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往里看了看,确认江云暮不在才翻了进去,这几日江云暮一直在照顾郡主,从未回来住过,天助他。 轻手轻脚地不敢将东西翻的太乱,禁卫军围府,再想府上进贼几乎是不可能的,为不留下痕迹,不免多逗留了一会儿。 奇怪的是,殷或什么都没有发现。 屋内都是正常的家居用品,别说七转琉璃瓶了,连封信都没有。 窗外几声乌鸦的叫声传来,天色漆黑一片,无月无光,殷或心中大骇,心想,这下坏了。 第117章 加快 第117章加快 云烟阁屋顶上落下了些许碎石,几个暗卫躲在暗处紧紧地盯着殷或,但都没有出手。 江云暮吩咐过,只要不危及郡主,其他任何事情暗卫都无需出现,她从来都不会留下任何可疑的物件。 什么都没找到,殷或无功而返,灰溜溜地走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毕竟江云暮乃是臣妇,虽然现在不在房中,但殷或夜探她的房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即便是官家,也不能无缘无故地搜查女眷的房间,殷或自然不敢声张,生怕惹祸上身。 与燕京城不同,逐渐靠近边关的江云暮等人所处之地还是明月高悬,只隐约有几片乌云飘过,会挡住月光。 由于是在野外休息的缘故,江云暮一直都睡不安稳,耳边几声乌鸦叫声她都会惊醒。 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似是集体扑棱着翅膀飞去了别处。 猛地睁开了眼睛,不对,有人来了! 方才意识到这一点,身边的暗卫就已经出手了,围在她的四周,外人根本近不得她的身。 定睛一看,不远处双手抱胸猥琐看着这里的人,分明就是白天遇到的那个油头肥耳的中年男人! 微微眯起眼,江云暮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放在指尖上,暗地里弹了出去,正中那男人的额头。 只听“哎哟”一声,男人大叫着:“谁他娘的暗算老子!都给我打!就这么几个人,统统按倒,东西都给我抢过来!” 原来是个抢劫的。 江云暮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只是个抢劫的,他们还有一段距离才到边关,这个时候暴露身份,极为不利。 虽然身边只有三个暗卫,解决这么十几号人费了点功夫,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瞧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连连求饶,江云暮使了个眼色,仍旧一言不发,暗卫往他身上踹了一脚:“滚!” 男人慌忙爬起来,挪腾着肥大的身躯就往后跑,没跑几步,一把自背后从胸膛穿过,他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无力地抽搐着,嘴里往外淌着血,一会儿便没了气息。 江云暮微微皱眉,吩咐人把尸体处理了。 此处荒郊野外,此人带的人太多,一旦被人发现,会是大问题,她不敢冒险。 要怪,就怪他们自己贪心不足。 处理尸体浪费了许多时间,江云暮怕耽搁时间,这里也不再适合久留,便立即带人策马离开,往下一个地方去。 一路到了徐州府,已经是次日下午了,江云暮体力到达了极限,大腿内侧结痂又脱落,已经疼的麻木了。 即便她不休息,马也是需要休息的。 这一次,他们找了个酒楼。 暗卫中一人出去采买干粮,其余两人安置了马,随她一起在酒楼等着上菜。 给每人都添了茶水,江云暮道:“这一顿多吃些,方便赶路,我们得加快了。” 还加快? 两个暗卫相视一眼,心中油然而生钦佩之意,他们倒是无所谓,只是哪怕男子中,也从未见过这样处变不惊、能承受这般高强度的人。 江云暮四处看了看,示意他们安静。 徐州府是附近最繁盛的地方了,许多商贸往来、消息互通都会经过这里,酒楼这种地方更是消息传递的常用之处,或许能听到什么消息。 第118章 借宿一晚 第118章借宿一晚 酒楼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他们坐在床边,能看到底下街道上来往的人群。 采买干粮的暗卫回来时,便听隔壁桌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过来:“我们这儿可是来了个大贵人,你们是没瞧见那马车,好几匹马拉着,我们员外外出还只能用一匹马呢!” “这个我知道,听说咱们城中首富张家小姐还跟了人家,听闻好像还没有名分……这得是多大的人物,能让张小姐如此委身。” “实实在在的贵人,说不准是燕京城来的呢,若是真的能嫁去燕京城,别说是做妾了,哪怕是个通房都使得!” 多匹马? 江云暮竖起了耳朵,勉强听清楚了他们交流的意思。 此人既未明确说是几匹马,那这马的数量必然在三匹以上,多到他无暇去数。这种阵仗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难道是皇室的人? “几位客官,菜来咯!几位慢用!” 正逢此时店小二上菜,江云暮看了身旁的暗卫一眼,使了个眼色,暗卫连忙将人拦下,塞了锭银子过去:“小二,我听说咱们徐州府前些日子来了个大人物,你可有耳闻?” 酒楼当中的店小二多是靠买卖消息收小费的,论起消息来,没人比他更清楚。 店小二喜滋滋地收下钱来:“这大人物老早便走了,那都是一个半月之前的事儿了,几位不是本地人,当时徐州府的人可没有不知道的!” 暗卫干笑了两声道:“是徐州府的人,只是多年在外地做生意,这才刚回来,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那是,咱们徐州府这几年可好着呢!” 寒暄了几句,也是分散店小二的注意力,才将将把人打发走。 江云暮眉头紧锁,皇室的人不远万里来徐州府做什么? 此事绝不简单,徐州府距离边关已近,可能与顾青湛有关。 匆忙吃了饭,几人立马启程离开。只是连夜的奔波马还没有修整好,他们只得另换一批马继续赶路。 三天后,几人快马加鞭,终于提前两天到了边关,踏上了未眠城的土地。 接近边关之时便城池之间的间隔越来越大,一座比一座萧条,未眠城更是。 它是边关的一所小县城,地处偏远,城池又小,人也不多,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小贩,越显荒凉。 本是想找驿馆休息,但发现在这座小城中根本就没有驿馆。 也是,边关之处,除了守将来往怎会有客到来,有驿馆只怕也存活不下去。 他们敲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开门的是一个大婶,看起来年纪不小了,脸上尽是苍凉与这边关的风沙。 “你们是……” 瞧见这么多人,大婶还有些害怕。 暗卫给了银子:“我们是过路人,想借宿一晚。”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这种边关之地,银子本就难赚,暗卫给的,估计够他们一家人一年的生活了。 大婶也顾不上他们是何身份了,连连点头:“快请进快请进!家里有些小,还望诸位莫要嫌弃。” 暗卫又问:“大婶,怎么这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不做生意不赚钱吗?” 第119章 通敌叛国 第119章通敌叛国 大婶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别说是做生意了,在这边关啊,能活命就不错了。最近官府正在搜查,说是要找什么通敌叛国的逃犯,时不时地就来上门搜查,我们啊,都不敢做生意了。” 心头一跳,江云暮握紧了手中的窝窝头,一口干粮就卡在喉咙里。 通敌叛国…… 这不就是前世所安在顾家头上的罪名,难道…… “咣”的一声,就在她思索时,门被踹开,一伙儿官兵哗啦啦地涌了进来,手上拿着画像,方才进门,便豪横道:“官府查案!搜!” “哎……官爷,官爷!我们这儿就这么些人,没有旁人了,您轻着点啊!” 大婶带着哭腔一把扑上去,给官兵塞了银子:“官爷您行行好,您看我们这儿就这么些人,没有您要找的人!” 拿了银子,官兵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斜眼瞥了江云暮等人一眼,与画像仔细对比了之后才道:“算你们识相!走!” 很快离开,若是没有地上被踢翻的桌椅,这里就仿佛没有人来过。 江云暮眼睛死死地盯着外面,她方才瞧见了画像上的人,长街街头那个如画少年郎的眉眼深深刻在她的心里,绝不会认错,画像上的人,就是顾青湛! 放在桌角的手紧握起来,顾青湛年少从军,战功赫赫,到头来竟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与此同时,边关某处悬崖底下,氤氲的雾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几具尸体横在洞穴外面,一行人满身血污,正在给其中一人上药。 他手臂重伤,翻出了血肉来,看起来十分骇人。 伤口包扎好,洞中的温度有些低,但几人都没有生火。 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上面染了些血迹,但仍旧看得出字迹十分清秀。 男子叹了一口气,此时才理解这信中的关切之意,想来在写这些信的时候,写信之人必然也是担忧异常,现如今…… 抬头望向外面月色,月亮高悬,树影摇晃,平添几分孤寂之感。 忽的,几声兽啼声冲天而起,惊起树影之上黑压压的一片飞鸟,顾青湛面色一变,立时提剑,身边的两个亲信见状也连忙提剑随着出去。 三人方才出了山洞没多远,便听齐刷刷的脚步声与盔甲碰撞声,不多时,敌人已近眼前。 一眼望去,少则数十人,多则上百人。 不由嗤笑一声,这些人为了追他还真的是不择手段。 三人不约而同齐刷刷回头往山东的方向跑,他们这方加上护卫不过也只有十几人,要对数十人,且他还伤重在身,胜算并不大。 此乃崖底,山路狭窄,虽敌人人数众多但也无法畅通,顾青湛身后的护卫齐刷刷地站成一排,便将去路死死地挡住,两名亲信护送着顾青湛离开,护卫一声嘶喊,即刻冲进了敌阵之中。 头上乌云席卷而来,偌大的雨倾盆而下,山间顿时泥泞一片,顾青湛带着人往高处走去,同时高呼让护卫撤退。 一行人退到高处,虽断后过程中损失惨重,但顾青湛等人砍断树木,雨水带着泥石冲刷而下,敌人也不好受。 第120章 梦中送葬 第120章梦中送葬 看了底下被泥石困住的敌人一眼,顾青湛冷冷道:“撤!” 出山洞之时还有十余人,此时,他的身边只剩下了几个人,除去两名亲信,便只剩下三个护卫了。 顾青湛死死地攥紧了拳头,胳膊上的伤口崩裂开来,与雨水混合在一起,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意。 带人撤出崖底,躲避追兵,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这似乎,是个绝境。 彼时,边关消息传的快,江云暮等人虽到了边关但不知去何处寻找顾青湛,便一直四处托人打听消息。 边关流民多、乞丐多,消息自然就来的快,不多时便有暗卫回禀:“公子,大事不好,燕云关又丢了,此时都传开了,百姓们哀声哉道,都在……” “是啊!你说说这燕云关才收回来不过两日,又丢了!” 买菜回来的大婶一句话打断,脸上神情很是愤懑。 将院落里晾干的衣物收回来,大婶一边忙活着一边絮叨:“燕云关费尽几番周折,好容易收回来,这才几日。听说是有军中将领行通敌卖国之举,真是天杀的,边关数年战乱不断,当官的为一己私欲,受苦的还是老百姓,哎……” 这流言究竟传成了什么样子,只身入敌营的背后竟藏着这么大的阴谋吗。 江云暮再也吃不下去了,起身回房。 他们准备在未眠城多留几日,四处打听消息,不知道顾青湛现在究竟在哪儿。 她那么多封信写出去,怎会没有引起他一丝一毫的警惕,究竟是什么事情,还会让他抛掉警告冒险入敌营…… 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一点月光也没有,雨依旧不大不小地飘着,细丝一般的,属实恼人。 细闪划过,江云暮心乱如麻,挣扎了许久才隐约进入梦想。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是心中有事睡的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她总是见到那日朝堂之上的场景。 明明未曾亲眼目睹,却有着鲜血淋漓的真实感。 白色的裹布,白色的帘幕,点滴血迹渗出来,有着骇人的恐怖,周遭的人皆睁大了眼睛,却无人敢跪。 高堂之上的那人,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瞧着,眉眼中尽是不屑与嗤笑。 仿佛在说: 你就是再厉害,不还是要死在我的手里。 棺木随着人群浩浩荡荡地出城,唢呐声好像就是响在耳边的,百姓被隔在道路两旁,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耳语着,指指点点,人声鼎沸,却听不清那仿佛在耳边的话究竟说的是什么。 大风从城门处刮起来,卷着落叶和人声,乌泱泱地往送葬的队伍跑。 梦境中,不知是不是被风刮的,除却耳边嚎啕大哭的凄惨声音,便只有棺材中不绝于耳的碰撞声。 似乎,有人在挣扎。 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黑暗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愣怔了一会儿,待适应了,她转头往窗外看去,雨停了,夜,一片死寂,耳边如雷的心跳声,就仿佛梦境中“咚咚”的棺材碰撞声。 燕京城,送葬…… 起身半靠着床板,江云暮心跳的极快,像是要心悸了一般,一时分不清是前世还是今生。 她见过顾青湛送葬出城的光景。 “这是……顾家少将军?” “戎马一生啊,十二岁上战马,战功赫赫,怎的最后就犯糊涂了呢!” “卖国贼,有什么好说的!” 第121章 打探消息 第121章打探消息 回忆与梦境中熙熙攘攘的人声重叠,江云暮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那个时候她还不懂,只当世人愚昧,未知真相而擅自言语,可对于那个年少成名的顾家少将军,她也不曾了解多少,只是觉得唏嘘,可惜了这样一个将才。 如今身临其境,她才想到当年的顾青湛,有可能经历多少的不公与陷害。 猛地阖上眼睛,江云暮起身披上衣裳,燃起蜡烛。 光线自周身泛开,暖融融的,比起屋外雨后的冷冽,倒是暖和了不少。 只是她手脚冰凉,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次日,暗卫去探前路,却很快回来: “公子,不能再往前去了,前面是钧重府,正有重兵把守。钧重府再往前便是燕云关,钧重府如今很是难进。” 江云暮眉头紧蹙:“可有别的路?” 暗卫摇头:“钧重府附近重兵把守,口风很严,属下没敢靠近,怕走漏风声。” 点了点头,江云暮视线落在大婶的身上,给暗卫使了个眼色。 幸好他们出门带的银子够多,这一路上单单是打点就花出去了大半。 大婶瞧见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放光了,连连点头,但一听说要进钧重府,脸色立马就变了: “我说几位爷,你们要去哪儿都行,可钧重府……你们就是给我再多的银子,那我也进不去啊!” 兴许是瞧着江云暮等人出手阔绰,大婶知道眼前的人不好得罪,说话也唯唯诺诺的,眼神躲避,很是害怕的样子。 江云暮起身道:“不需要你进去,我们只需要你为借口,打探消息。” 他们并非未眠城中人,贸然打探必然会引起怀疑,大婶便会方便很多。 如此,大婶立时将银子尽数收了起来;“这没问题!” 不多耽搁,一行人轻装往钧重府去,在周遭,大婶上前去打听,被放哨的拦下: “站住!干什么的!” 大婶嘿嘿笑着:“是这样的官爷,我有个哥哥前阵子打仗死了,这不,咱们都讲究个落叶归根,想将他送回乡,得回燕云关,您看,能否行行好,让我们过去……” 话还没有说完,大婶被那官兵一把推开:“走开走开!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边关重地!燕云关如今都成别人的了,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吗!” “官爷您行行好!” 一包银子塞过去,大婶贴上去:“要不您帮我们看看,这儿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小路,能绕过钧重府,只要能让我们把尸体送回燕云关,回来啊,还有您的一份儿!” 有钱能使鬼推磨,边关这种荒凉的地方,他们守城的,也就靠这个捞点油水了。 官兵暗暗掂了掂银子,这才笑道:“算你懂事。” 指着不远处的荆棘后面,官兵道:“瞧见那儿了吗,拨开荆棘,后面有一条小路,顺着小路进山,从山上就可以绕过钧重府到燕云关去,不过那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经常有野兽出没,就是我们几个也不敢贸然前去,别说爷没提醒你!” 到底是拿钱手软,官兵说的详细,几人也不敢耽搁,抬着假人便从小路上山了。 进了山,江云暮等人才放大婶回去,又给了些银子安抚,将假人扔掉,匆忙赶路去燕云关。 由于昨夜下雨的缘故,山路泥泞难走,速度慢了许多。再加上小路鲜少有人,耳边只有鸟叫虫鸣,寂静如死水。 然而就在这样寂静的氛围中,江云暮却好像听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声音。 停住脚步:“你们可有听到什么?” 第122章 野猪围攻 第122章野猪围攻 几个暗卫面面相觑,也顿时不敢动了——他们也听到了声音,是呼气的声音。 不是人能发出来的,想着官兵的嘱咐,这山中还真的有可能有野兽。 山中鲜少有人,若当真是野兽,必然是饿极了的凶猛野兽,他们可是难办。 只见不远处幽暗的林中几双闪着绿色的眼睛,暗卫心中一惊:“是狼?” “不对……” 狼有智慧,不会这样直接地进攻,也不会这样轻易暴露自己。 江云暮心一跳:“是野猪。” 几人心中大惊,在这样的深山老林中,遇到野猪比遇到狼还可怕。 野猪无脑,它们只是凭着饥饿的本能而捕食,一旦被盯上,若是不反杀很难逃脱的了。 几人剑出鞘,日光下泛着冷光,面前两头野猪也从林中现行,一声嚎叫便冲了上来,一瞬间江云暮甚至能感觉得到自己脚下的震动。 心中大骇,江云暮屏住呼吸后退了半分,在这样的危险面前,她保护好自己就是不拖后腿。 野猪身躯庞大,必然是在这林中盘踞多年,一冲过来就将几个暗卫都冲散了,江云暮连连后退,她只有三脚猫的功夫,在两头野猪无暇顾及她时她便躲在后面,见谁抵挡不住便上前帮助一二,几人合作默契,即便是被两头野猪团团围住却也丝毫不落下风。 江云暮大声道:“额头,它们的弱点在额头,两眼之间的正上方!” 话音刚落,野猪的嘶吼声近在耳边,一个闪身在地上翻滚了几下,落到数后面去,锋利的牙齿瞬间穿过了树干。 江云暮大骇,一个翻身剑出鞘,直指额头,野猪的牙贯穿在树干上,挣扎不开,就这么被江云暮戳中了命门。 长剑插在它额头上,扑棱了几下便没气了。 另一头野猪见同伴已死更加狂怒,但也已经毫无章法,几人共同将野猪杀死,已经耗尽了全力。 大口喘着粗气,江云暮靠在树干上,身上有着腥臭的血味。 混合着雨后的泥土,这味道顶的她不停地干呕。 喝了几口水才将将缓过神来,几人还没有修整好,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人声: “方才声音就是从这个地方传来的,那几头野猪鸡贼的很,不敢得罪咱们就逮着偶尔几个过路的吃,必然是有人进来了!” “哪儿的事儿啊,这都走了这么远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瞧见,赶紧回去,别惹事儿。” “可……” “别可是了,要是撞上那几头野猪,咱俩也活不了,快走!” 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四处打量了几眼便走了。 一身戎装,与方才守城门的人装束一般无二,这条小路竟也有官兵把守! 手捏成拳头,江云暮愤愤咬牙。 暗卫问道:“现在怎么办?” “别出声,跟过去瞧瞧。” 这两人的岗哨就在不远处,守着路的有五个人,身后有营帐,想来是专门守在这里的,看不清楚营帐里有多少人。 如此,便不能贸然行事。 营帐外,守路处,有两人站在道路两边,神情松懈,打着哈欠,后面的三个人围在一处喝酒。 “坐坐,这儿百八十年没有个人过来,怕什么!” 于是站着的两个人四处扫了一眼,确认没有动静之后便回身准备坐下一起喝酒,突然就听到一声异响。 第123章 万丈崖 第123章万丈崖 两人同时顿住,回头望去。 身后三个人也惊醒起来:“怎么了?” 有人惊奇道:“会不会是前几天那几头野猪?” 那两人摆了摆手,准备过去查看,绕过荆棘丛,便被暗卫捂住了嘴,一声都没有就被扭断了脖子。 “喂!” 那边的人喊了几声,没听见动静,不由都警觉了起来。 “是野猪吗!” 声音高了些,但依旧没有回应。 三人面面相觑,同时按住了手边的佩剑,一步一步上前去查看。 “谁在那儿,出来!” 荆棘丛后的江云暮打了个手势,微微一笑露头出去,几个官兵顿时大骇,还未说话,便被绕到身后的暗卫一剑抹了脖子。 血溅出来,刺激到了眼瞳。 江云暮猛地闭眼,再抬手,眼前一片红晕。 “公子?”暗卫唤了一声,有些着急。 “我没事,换衣服。” 几人换了衣服匆匆穿过把守的地方,风餐露宿,总算是穿过了山林,到了燕云关。 踏进燕云关的时候,江云暮便嘱咐:“燕云关如今已是敌军的地盘,万事小心,不要暴露。” “是!” 若是前世的消息没错,那此时顾青湛必然还在燕云关,只是不知在燕云关何处,想来现在有很多人在找他。 几人饶进偏僻的小巷子,寻了一户人家给了银子,说暂住。 开门的是个骨瘦如柴的老人,面黄肌瘦,走路都颤颤巍巍的。 抬头四处看了看,江云暮问:“老人家,就您一个人吗?” 老人咳嗽了几声,干笑道:“打仗,都死了……” 空气顿时沉默下来,老人颤抖着推开门,他走路都是困难。 “这儿条件有限,几位不要嫌弃。” “不会不会。” 这一路风餐露宿都过来了,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很不错了。 环顾四周,江云暮心中冒出一个词来,家徒四壁。 心中酸涩:“去买些吃的用的来,帮老人家把米缸填满。” 大婶说的没错,连年战乱,受苦的还是百姓。 燕云关一片死寂,伴着萧瑟的秋风,犹如一座死城。 天边阴着,看样子晚上又要下雨了。 夜晚一点月光也没有,江云暮又做了噩梦,噩梦中,还在重复前世顾青湛送葬的场景,鲜红的献血,凄惨的白布,她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在梦境里却那样真实。 再惊醒的时候,那个场景依然在眼前挥之不去。 最重要的,她似乎看到了顾青湛的影子。 难道…… 清起找到了老人,江云暮努力描述着残存在自己脑海中的梦境:“好像是个悬崖,光秃秃的,没有什么绿色的树木,但我瞧不见高不高,像刀切一样,应该不低……” 老人笑了笑:“是万丈崖。” “万丈崖?” 心中蓦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江云暮心中忐忑,便又向老人询问了燕云关附近的地貌。 她方才知道,万丈崖地势险峻,多为军事要塞,历朝历代以来都是官家必争之地,难怪当今官家总是锲而不舍想要追回燕云关,燕云关战乱不断…… 如若梦境为真,那顾青湛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动身!去万丈崖!” 暗卫们面面相觑:“公子,为何要去万丈崖?” “去了便知,耽搁不得,快点!” 无暇多做解释,江云暮带着人即刻动身前往万丈崖。 顾青湛,你千万要挺住,等我! 第124章 一个女人 第124章一个女人 与此同时,万丈崖崖顶,顾青湛与几个亲信被逼退到了崖边,面前是数十将士,刀刃染血,步步紧逼。 为首的统领高声道:“顾将军,你们如今已经无路可逃,放下兵器投降方为上策!” 只不过说出这话来,他自己心中也十分忐忑。 传言顾家少将军幼时披挂上阵,十二岁已能于敌阵中取敌将首级,镇守边关以来从无败绩,从未有人收回过的燕云关也是他率兵收回,要让这样一个人束手就擒…… 只是不知为何,他竟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上头下来命令,说是顾家少将军行通敌卖国之举,下令缉捕,必要时,格杀勿论。 军令如山,统领握着剑的手扬起来,指向不远处的顾青湛:“顾将军,您十数年来驰骋沙场,当是识时务之人,别再做无谓的抵抗,束手就擒。” 顾青湛手上有着蜿蜒的鲜血,甚至握剑的手都在抖,声音却依旧高亢:“我为天下百姓而守,鞠躬尽瘁,问心无愧,没想到有朝一日不是战死于沙场,竟是死于自己人之手!荒唐!” 将士们面面相觑,边关将士多听闻顾家少将军的事迹,对这位少年将军充满了憧憬与敬畏,只是未曾想过有朝一日竟是兵。 对面将士们一时之戎相见。 统领心中五味陈杂,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此事的真实,只是军令如山,他别无选择,但现在面对真实的顾家军,他却犹豫了。 看准时机,顾青湛一箭射出,正中统领命门间有些慌乱,顾青湛所率领之人便趁机突围,虽人数远落于下风,但他这一箭令对面措手不及,倒是给了他们突围的机会。 顾青湛身上箭毒发作,虽突围了出去,身边却只剩下了唯一一名亲信,身后追兵不断,已入绝境。 亲信眼含热泪,死死地挡在顾青湛的面前,身上已经多处中箭,坚持不了多久了。 耳边风声呼啸,飞快地略过树林上方,万丈崖崖底冷风呼啸,与兵器声、嘶吼声混于一处,眼前的景象却越发模糊起来。 追兵即刻就要追至眼前,顾青湛心中一抹冷笑,脑海中略过无数影像,边关这数十年,英国公府,朝廷,最终停留在那日长街街头红娇之中,那人掀开盖头: “将军,可否借马一用?” 不知她是否还在英国公府等他回去,他今生从未亏钱任何人,在这最后的片刻时候,竟是亏欠了这个莫名被卷进来的发妻…… 心中一抹苦涩,天旋地转间,他却听到了一声喊叫,仿佛,是个女人。 这燕云关,万丈崖之上,一个女人…… 江云暮带人前来,正与追击的将士撞到了一处,暗卫们身手矫健,当即数箭齐发挡住了追兵的去路,几人匆匆上前将顾青湛背起来,护着往回走。 “他受伤了……” 顾青湛的手在滴血,只是手上并未有伤口。 身后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甚至耳边有箭划破空气的声音。 但方才上崖之时江云暮大约看过,对方数量与他们相当,她带的这些暗卫都训练有素,想来应该不成问题。 反倒是顾青湛…… 卷起他的袖子,便瞧见了他胳膊上已然溃烂发黑的伤口,想来是因为要躲避追兵无暇顾及,伤口毒素仍旧未清,看起来很严重。 第125章 世子妃 第125章世子妃 “不行……” 江云暮拿出自己的短刀来,狠狠心一咬牙,在顾青湛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护在身旁的暗卫瞧见吓了一跳,但看见伤口中流出来的发黑的污血便知道江云暮在做什么。 他伤口中积蓄的污血太多,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整条胳膊都要废了。 待放完血,江云暮撕下自己的一片衣摆简单包扎,便对身后的人道:“不可久战,速速离开!” 立即便有暗卫背上顾青湛,众人掩护着一路撤下了万丈崖。 山洞中,众人借助荆棘丛躲开了追击,藏身于山东,江云暮便赶紧又给顾青湛处理了一下伤口,心中却很是担忧:“他伤口还有余毒,我们得赶快下山……” “公子,你……” 暗卫的声音有些奇怪,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江云暮才发现自己小腿被荆棘丛划开了很大一道口子,此时已经鲜血淋漓。 路上太过着急,她竟从未在意。 如今瞧见,痛楚才顺着感官扑面而来。 “嘶”抽了一口冷气,江云暮微微蹙眉,安慰道:“无妨……” 转头便感觉顾青湛的手动了动,江云暮抬头看去,便见顾青湛微微睁开了眼睛,只是面色苍白,看起来很是虚弱。 眼神空洞了许久才有焦距,空气中很是寂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顾青湛盯着江云暮看了许久许久,方才一笑:“竟然真的是你。” 随机瞧见她腿上的伤口,眉头紧皱了起来, 江云暮却开玩笑道:“美人救英雄,将军可还满意?” 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暗卫们知道江云暮乃是世子妃,此时不由都偷笑着。 顾青湛忍俊不禁,果然,还是那日长街接头敢向他借马、将成亲的苹果堂而皇之扔到他手里的那个狂妄女子。 如此看来,他们倒是很有缘分。 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中,顾青湛也愣了一下。 随机轻咳一声,指着江云暮腿上的伤口:“疼吗?” 衣摆划过,悄然遮盖,江云暮笑道:“你说呢,血肉之躯,怎能不疼。” 正说着,外面勘察的暗卫回来,神情肃穆:“将军,公子,我们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下山,外面此时风声正紧,不是下山的最佳时机。” 顾青湛半靠在山壁上:“无妨,在山中辗转了这么多日,也不差这一时片刻。” “可你的伤……”江云暮担心的是他胳膊上的毒。 这才发现自己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了,顾青湛查看了一下,便道:“你已经做过处理了,放心,这不是提剑的手,废了也无所谓。” 一条胳膊,被他说的风轻云淡,仿佛是丢掉一片树叶那么简单。 江云暮不由微微蹙眉。 前世总是听说他的传闻,说是顾家少将军如何如何英勇,十二岁取敌将首级之事都是说书先生常说的段子。 其中虽不免夸大其词,但她总想着,这么英武的一个人,会是如何粗犷而不拘礼法,以至于后来听闻他通敌卖国、死于敌营,一度不敢相信。 如今看来,在世人口中的那些丰功伟绩,都是他一剑、一拳,用血肉之躯拼出来的。 数十年的边关生活,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该是如何艰辛和困苦。 瞧着面前面色苍白、眼神却依然坚毅的男子,江云暮心中竟生出许多心疼之意来。 第126章 毒素发作 第126章毒素发作 突然没了声音,顾青湛抬眼去看,便发现江云暮盯着他的失神的眼睛。 他于边关数十年,未曾见过几个女子,这样被盯着便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喉结动了动,他慌忙移开眼神,一手扶着自己的胳膊想要起身,但这起身的动作太猝不及防,他自己都没有站稳。 等到江云暮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觉得面前仅有的光影一暗,身上就像是压了一座山。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顾青湛近在咫尺的脸。 以及压在她身上的,他坚硬的胸膛。 暗卫们也是如她一般的反应,瞪眼张嘴,都愣怔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等到顾青湛慌里慌张扶着墙又靠回去,暗卫们才慌忙都转身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竟都忘了要上前去扶一把。 “你要是……想起身,喊一声……” 面颊上两坨绯红,江云暮眼神闪躲,顾青湛也是一样,耳根子红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蚊虫叮的。 轻咳一声:“无妨,这样便好。” 暗卫们面面相觑,嘴角隐有笑意。 是了,他们这时候才恍然想起,虽面前这二位早已是夫妻,却因自家将军常年驻守边关的缘故,两人并未见过面。 时间慢慢过去,待到日落,众人便出了山洞,准备回到先前借宿的地方。 借宿之地主人是个老者,受过他们的恩惠,虽不敢保证百分之百可靠,但总是比其他地方要好上许多的。 下山的时候,顾青湛又昏迷了过去,他手臂上余毒未清,随时都有风险。 于是一行人趁着夜色匆匆回去,没有打扰已经休息的老人,将顾青湛安置好,江云暮探了探额头,便暗道不好:“毒素发作,发烧了……” 暗卫们心焦:“属下去请大夫!” “等等!” 江云暮起身:“燕云关地方小,我们动作不能太大,你一请大夫,便都暴露了,这样,你帮我去买些药材来……” 她知道一些祛毒的药材,兴许管用。 如今不敢冒险,只要能清毒便好。 暗卫们虽犹豫,但还是照办了,大夫不好找,但药材却是好买的,照江云暮的吩咐,分了好几家药店去买,采买齐全,便匆匆回来了。 燕云关常年战乱,别的没有,医馆特别多,他们也才得以便利行事。 将伤口放血敷药,又熬了解毒的药酒给顾青湛服下,江云暮守在床边细细照看。 若是当夜能退热,便说明药是管用的,若是…… 摇摇头将脑海中不好的想法驱散掉,江云暮安慰自己,这不过是普通的毒,她所用药足以解毒,一定会没事的。 腿上的血凝成了血痂,映着月光,疲惫的江云暮就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顾青湛睁开眼,眼前便是睡颜朦胧的她。 窗户外的光线正照在她的身上,仿若有光笼罩,她脸上虽有灰尘,但却仍难掩白皙底色,皓齿明眸。 竟是看的呆了些,顾青湛感受到被子动了动,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第127章 夫妻一体 第127章夫妻一体 额头上有无骨的柔软贴上来,随即便听到身边的人长长呼出一口气:“幸好,退热了,我的夫君啊,你可真是命大,我总算是不用当寡妇了。” 忍俊不禁,他便偷偷眯着眼去看她,见她脸色有些发白,想起了她腿上的伤。 “醒了?” 歪着头看了一眼,江云暮笑道:“醒了就好,说明当真是没事了。” 查看了他的伤,又把人扶起来喂了粥,江云暮道:“毒素清的差不多了,但这几日还是要按时用药,以免伤情反复,恭喜顾将军,这条胳膊保住了。” 顾青湛笑:“怎的不喊夫君了。” 话说的太快,脱口而出才知不妥,有些尴尬地抬眼看她,便看到她同样错愕的神情。 红色爬上耳朵,顾青湛不敢动。 却见眼前的人噗嗤一笑:“原来堂堂顾大将军,竟也装睡。” 收起碗来放到一旁去,许是怕两人太过尴尬,江云暮便转移话题道:“这里是我们先前暂住的地方,主人是个孤身的老人家,给了银钱打点,比别处靠谱点,他没有见到你,这几日也一直在盯着,想来不会有事。” 顾青湛却有些微愣怔。 他对她的印象太少,先前虽觉得她有些许狂妄在,却总觉得还是个燕京城中长大的世家小姐,不论怎么狂妄,总归是要固于礼法,知识短浅的。 却没想到,她考虑的如此周全。 便道谢道:“多谢,有心了。” “将军不必言谢,你我本为夫妻,夫妻一体,我自是要救你的。” 江云暮说话脸不红心不跳,看着他的神情是那样正经,偏偏这样,却让他心中的某根弦莫名被撩动。 她,太不一样了。 “姑娘?” 外面有人敲门,是老人。 给顾青湛盖好被子,江云暮淡然起身端着药碗出去,随手将小门关上,门外传来她与老人的交谈声。 不久,手上端着些许糕点回来了。 “在这边关竟还有糕点,也是不易,老人家特意送过来,说是答谢我们的,要不要吃一点。” 几块像窝窝头一样的糕点,虽不精致,但却难得。 顾青湛笑着摇头:“你吃。” 江云暮唏嘘:“还谦虚上了。” 糕点放在桌子上,江云暮道:“你重伤在身,更需要,给你放在这里,什么时候想吃便吃,我先出去了,不打扰你休息。” 屋子很小,她坐下来的时候会挡住窗户的光线,她一离开,窗户外的光尽数洒进来,竟有些刺眼。 瞧着她的背影,再看看桌子上的糕点,顾青湛有些失神。 与几个暗卫坐在院子商量去路,江云暮眉头紧蹙。 暗卫禀报,说是现如今外面巡逻加紧,似乎在有意搜查。 “燕云关失守之后,匈奴人生性残暴,虽没有大肆屠杀,但也多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燕云关百姓不堪其忧。公子,此地不宜久留。” 另有暗卫道:“可如今城门处必然也是重兵把守,若想离开燕云关,怕并非易事。” “那也要走。” 江云暮食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轻扣,在燕云关待的时间越久,她心里不安的感觉就越强烈,必须要尽快离开。 第129章 前因后果(上) 第129章前因后果(上) “老人家,”江云暮放心不下,回头去将老人搀扶起来,“随我们一起走。” 老人嘴角还带着血迹,对这种场景早已见怪不怪,淡淡地摇了摇头道:“我一把老骨头了,家人也都死光了,孤身一人,去哪儿都是拖累,你们放心走便是,我知道藏身的地方,不会有事的。” “这……” 江云暮犹豫,但顾青湛等人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给老人留下了一包银子。 瞧着老人枯槁的身形,江云暮第一次知道这燕云关的残酷之处。 战火所及,民不聊生。 眼眶发红,江云暮转身跟着顾青湛走了出去,只剩下老人孤独地立于满院尸身中。 屋顶之上,还有不断的硝烟。 看着身边的人悄然抹去眼泪,再抬头时眼中已然无光,顾青湛拉住她的手腕:“当初夺回燕云关,也有着宏大的抱负,想让他们如燕京百姓一般安居乐业。” 身边的人齐齐看去,神情恍然。 江云暮心中一阵刺痛,身在乱世,本就身不由己不是吗。 晌午之时他们进山,山上树林密布,将头顶上的太阳遮挡住了大半,山中光影闪烁,十分暗淡,倒是正方便了他们隐藏踪迹。 江云暮等人走后不久,便惊动了驻守燕云关的匈奴长,在燕云关中大肆搜查抢掠,却不知他们早已进山。 大帐中,一身着草莽之人立于高位,听完属下的禀报,气急一掌劈烂了面前的桌子:“这么多人都让他给逃了,本将养你们何用!” 满室狼藉,匈奴长指着底下一众人等,高声道:“马上去搜,就是把燕云关翻个底朝天也得给我把人找出来!” 他顾青湛镇守边关十余年,匈奴人可从未讨得半分便宜,在他手底下吃了多少亏,好不容易有机会杀了顾青湛这个威胁,却眼睁睁地看着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匈奴张在大帐里走来走去,越发的气愤。 “中原王室满腹猜忌,若错失这次机会,让顾家军有翻身的机会,那才是我们最大的损失!” 一时之间,还没有安静几时的燕云关立马剑拔弩张起来,匈奴兵大肆涌出,闯进每家每户,烧杀抢掠,燕云关上空浓烟经久不散。 与匈奴军营隔城相望的,是中原军营,大风凛冽,旗帐飘摇,天气愈发冷了。 中央大帐中,一人着暗黄色锦袍,负手而立,看着自己面前的沙盘,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身后的人还在滔滔不绝地禀报燕云关如今局势。 “殿下,燕云关百姓不堪其忧,再这样下去,燕云关就成死城了。” 将士担忧燕云关中众多百姓,但此话面前的人似乎并未听到,反问道:“也就是说,那个叛国贼,逃了?” 心中一愣,将士不知如何作答,只觉得面前之人周身威严似有增加,有明显的怒意却不发作,便沉默不语。 “顾青湛逃入敌营,却反被出卖,这可是除掉叛国贼的天赐良机。他却落入悬崖还能不死,我方与敌方共同追击都能让他逃了……” 视线终于从沙盘上移开,此人正是当朝大皇子。 燕云关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此处又有顾青湛,他受命过来,若是能取得一二功绩,他必然能被立为太子。 那些人,哪个敢在低看他。 可未曾想,他来不久,燕云关便丢了。 手握成拳,大皇子回身:“派人去追,唐将军,若是此次还不能诛杀叛国贼,你提头来见。” 唐将军单膝跪地,面色肃穆:“是。” 第130章 前因后果(中) 第130章前因后果(中) 山上,山路险峻,几人正互相靠坐休息,月光皎洁。 前面探路的回来,气喘吁吁:“将军,公子,前面把守很严,我们得从长计议。” 抬头看了看月亮,江云暮叹气道:“人倒霉了,月亮都这么亮。” 虽树荫密布,但月光皎洁,十分不利于他们的隐蔽。 顾青湛心中有事,他眼神一瞥,看到了江云暮腿上还未好的伤,眉头一皱。 “你们来时,也是从这里走的?” “当然,边关要塞,城门之处都把守严格,我们这样的根本出不去,只能另辟蹊径。” 山上荆棘遍布,很是难走,这一路过来,顾青湛已经体会过了。 只是他很难想象,一个世家小姐竟如此不顾一切,任劳任怨。 不由回头看了看她,顾青湛眉头紧皱,声音低沉:“辛苦你了。” 江云暮一愣,随即笑道:“这有什么辛苦的……” 比起前世所遭受的种种,不过是长途跋涉,路难走了些,难以相提并论。 那些血腥,那些屈辱…… “外祖母和父亲母亲还在家中等你,你在边关形势严峻,他们在家中一样不好过,我们,都是一家人,心思都是一样的。”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无比自然,好像他们已经做了许久的家人一样。 身边的人抬头望月,清冷的月光映照在她白皙的面庞上,竟带着一层柔柔的光。 顾青湛看的呆了些,一时忘了回话。 江云暮疑惑回头,正遇上他的目光。 剑眉星目,虽有些狼狈,但仍难掩他眼中星光。 周围有暗卫隐隐的打鼾声,有林子中不时传来的鸟叫和兽啼,沉寂的月光下,周边也变的越发安静起来。 顾青湛耳根一红,移开了视线。 许是转移话题,亦或是真的心中好奇,江云暮问:“家中收到消息的时候都吓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给你写了许多信……” “我知道,每封信我都看过。” 顾青湛打断,转头看着天:“只是情势所迫……” 约摸一个半月前,大皇子奉命来燕云关,说是督战,他没太在意。很快燕云关大捷,他攻了许久的燕云关终于拿下,军营上下都是一片欢喜。 他对大皇子没存什么戒心,不成想大皇子好大喜功,非要挑衅匈奴兵。 当时。 “匈奴人皆是无脑的武夫,燕云关不过是仗着地势险要才在他们手里落了那么久,如今终于收回,我们岂能让他们好过!” 大皇子想要乘胜追击,但顾青湛却认为攻下燕云关,他们元气大伤,也需要修整,此时追击并不妥当,便劝:“穷寇莫追,此时并非最佳时机。” 匈奴人盛行残虐,马背上夺天下,他们能守燕云关这么多年,不是没有理由的。 顾青湛回绝了大皇子,坚决不出兵追击。 兵权握在他的手里,大皇子也别无他法,顾青湛也没想到大皇子会那样狂妄自大,乃至孤注一掷。 等到军师匆匆回禀说是大皇子自己点了一小队骑兵追击匈奴去了,为时已晚。 第131章 前因后果(下) 第131章前因后果(下) 顾青湛带人追过去的时候,大皇子就已经落入了匈奴人的手里。 沙场之上,两军对阵,匈奴长亦是狂妄,他只身一人绑着大皇子,立于顾家军阵前,扬言道:“真是天赐良机啊顾将军,燕云关就不属于你们,乖乖让回燕云关,本将便将小皇子还给你们,如若不然……” 匈奴张仰天大笑,拎着大皇子的后衣领,将人踹到在地,一脚踩上去,十足的羞辱。 大皇子代表的是皇室,羞辱大皇子,便是羞辱皇室。 “顾青湛!你愣着干什么,难道你想让本皇子死吗!” 嘴里的布条一拿掉,大皇子便大吼着,却被匈奴长猛地踹了一脚,登时口吐鲜血,痛苦万分。 面前,是当朝大皇子,身后,是燕云关的百姓。 “顾将军既然如此犹豫,不如好生想想,本将有的是时间,待想好了,孤身一人来换。” 不等顾青湛回答,匈奴长一人拖着大皇子,昂首挺胸地回去了。 听到这里,江云暮心中一紧:“所以你才孤身入敌营,是为了换回大皇子?” “不错。” 说到这里,顾青湛叹了口气。 他原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多年行军打仗,他从不鲁莽行事。 大皇子必然是要换回的,只是燕云关,他觉得还有商量的余地。 好不容易打回来的燕云关,牺牲了那么多将士,百姓还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他自然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拱手让人。 他去谈判,是还想着能为燕云关百姓争一争。 想的再多一点,便真想弃了大皇子。 可若真是如此,官家不会放过顾家。 尽管有江云暮那么多封信的提醒在先,他也还是冒险入敌营,安排了人手,制定了周全的计划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可他料到了匈奴长的反手,却没料到大皇子。 有先前周密的安排,匈奴长自然没落好处,顾青湛安然离开,却中了大皇子的圈套。 “大皇子?!” 江云暮脑海中飞速旋转,寻找前世有关大皇子的记忆。 这时候才后悔,为何先前没有好好打听打听这些人的信息。 喃喃自语,江云暮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 莫不是觉得顾青湛让他受尽了屈辱,想扳回来? 可顾青湛可是边关要将,若是他出了事,那边关岂不是…… 顾青湛提醒道:“那时,燕云关已失。” 江云暮恍然大悟,大皇子奉命来边关,燕云关大捷本是好事,可若官家知道是因为他好大喜功才被当成了威胁,痛失燕云关,必回大怒。 他这是想甩锅,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会有顾青湛通敌卖国的消息传出来了,一切竟都是他在背后捣鬼。 手上拿着树枝在把玩,江云暮想到这里,手上一用力,树枝戳进了泥土里,狠狠的:“阉贼!” “嗯?” 顾青湛被这个词逗笑了,看向她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措辞不当。” 江云暮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一时情急心直口快,可不能怪她。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心神游离,手腕被猛地拽住。 江云暮浑身一怔,便见身侧的人一脸警戒,身旁的暗卫也都站了起来,剑出鞘,剑身泛着冷光。 她也敏锐地察觉到,有人。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顾青湛双眼紧盯着前方,抬起手来朝后面挥了挥,示意后撤。 众人蹑手蹑脚地往后走,几个暗卫守在前面,顾青湛转过身,拉着江云暮走的飞快,不一会儿便跑了起来,身后很快传来了布盔与兵器碰撞的声音。 ——有追兵! 第132章 突破口 第132章突破口 风呼啸着略过耳边,一边跑一边抬手挡着眼前飞速的叶片与荆棘,腿上旧伤未好,又添了许多新伤,可她却浑然不觉。 他们朝着不远处的山丘过去,若是翻过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还未曾接近顶端,前面追兵已至,是前头路上守关卡的人,身后的暗卫也都靠了过来。 前后追击,无路可逃。 顾青湛握紧了手中的剑,同时也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可追兵们并没有动,只是将人团团围住,警惕地看着他们。 不知名的鸟从头顶盘旋着飞过,月光逐渐暗淡下来,天边鱼肚大白,天要亮了。 面前的追兵突然向两侧退开,从中间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 他一身布盔,面色凝重地看向顾青湛,喃喃开口:“将军……” 顾青湛微微眯眼:“唐将军。” 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这两人之间的感觉很微妙,江云暮猜测,面前的唐将军许是他先前的手下。 怪不得这些追兵与先前遇到的全然不同,先前都是上来便要人命的招式,可眼前这些人,单单只是围住了他们,却按兵不动。 “将军,束手就擒,你再逃,只会坐实了您通敌卖国之举,更何况,国公府……” “难道束手就擒就不会给我们扣这顶帽子了吗?唐将军此话着实可笑!”江云暮猛地打断。 他这是想用英国公府来威胁,如今英国公虽在皇宫做人质,但只要顾青湛一日未落马,皇宫便不敢动英国公府的人。 更何况,还有长公主在。 安慰的眼神看了顾青湛一眼,江云暮暗暗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唐将军叹了一口气:“属下奉殿下命令,捉拿叛贼,将军,得罪了。” 说话间,唐将军一剑劈了上来,顾青湛放开了她的手上前挡住,暗卫们即刻四散开来加入战局。 虽敌方众多,但他们也不落下风,没有一个人来动江云暮。 这有些奇怪。 与此同时,她发现原本紧密的包围圈被撕开了一个小口子,追兵虽追的紧打的急,但那个口子自始至终都没有补上。 江云暮他们这方人少,根本无暇顾及去撕开包围圈,那更像是……故意为之。 很快,顾青湛等人也意识到了突破口的存在,暗卫们顶上,顾青湛回身一把拉住了江云暮,看向她的腿:“还可以吗?” 江云暮郑重点头:“我没事。” “走!” 顾青湛大喝一声,众人纷纷朝着突破口退去,身后追兵呼啦往前涌,唐将军没有阻止,但他本人并没有动,只是停留在原地,暗道:“将军,属下只能帮您到这里了。” 过了这道关卡,他们一路不停,趁乱混进了未眠城。 追兵与未眠城的守城将士沟通了一会儿,开始四下搜寻,一时之间,未眠城这个边陲小城也顿时紧张起来。 “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兵,难道是匈奴人要打过来了?” “刚失了燕云关,难道,我们这儿也保不住了!” 路边的百姓忧心忡忡: “顾少将军在边关这数十年,可从未有匈奴人侵犯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五六个人从人群中穿过,他们一身布衣,破破烂烂,看上去与寻常百姓无异。 走在最前头的两个男子,一个身型显瘦,面容俊俏,一个看上去有些老相,似乎是身体不大好。 瞧见的众人都以为两人是父女,看着那年迈些的男子佝偻的身形,不由暗叹,这乱世里,谁都不好过啊。 那样一个俊俏的儿郎,若非乱世,应该也是大有作为。 第133章 易容 第133章易容 几个人走的慢,多半在搀扶着那老人,倒似是寻常人家。慢慢走过街头,进了巷尾的小屋里。 中途有官兵拦路,但将人拦下后与画像简单对比了下,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便挥手放人了。 “我不知,你竟还有易容的方法。” 看着水中倒映着的自己脸上的皱纹,顾青湛啼笑皆非,起身挺直了身形,方才佝偻了太久,后腰有些发酸。 江云暮带着暗卫刚打点好,用银子封了口,那大婶先前见过他们,知道他们从未眠城去燕云关,出手阔绰,不是寻常人,在这边关见得多了,便也不足为奇,且很懂事地只收银子,未曾多问。 回身拿了一壶茶,江云暮带着人回屋,与顾青湛两人围着桌子坐下来,看了一眼他脸上此时极为不搭调的妆,笑道: “这可不叫易容,传说江湖上的易容术,可有换脸的功效,我不过是在你脸上略施粉黛,遮掩一二罢了。” 只是我妆容技术高超…… 这句话倒是没厚着脸皮说,江云暮笑笑,还没等顾青湛说话,便转移话题道:“山上的唐将军,是你以前的部下?” 那样明显的放水,谁都能看得出来。 顾青湛点点头:“我了解过一二,出事之后,大皇子接管了我手下所有的兵力,多数服从,少数虽有异动但也不敢多话。唐将军为人正直,想来也是形势所迫。” 看着他被涂黑了好几度的脸,江云暮总是忍不住笑,别开脸:“那,他这样明显放我们走,不会有事?” 原本以为都躲不过去了,生死一线,却出现了这样一丝生机,惊喜之余,也忍不住担心起来。 想到这里,顾青湛也皱起了眉头。 与此同时,军中大帐。 “你说什么?” 位上之人猛然回身,一双眼睛瞪得浑圆:“你堵住了人,但还是让他们给逃了?” 原本听到顾青湛被围堵的消息,大皇子心中欣喜,想着这边关一行终是圆满了,却没想还是棋差一着。 唐将军也不多解释,跪在地上双手抱拳:“末将疏忽,还请殿下责罚。” “罚!你当然要罚!本王的事情全被你毁了!” “哐啷”一下掀了面前的案桌,账内的人顿时颤颤巍巍跪了一地。 六皇子斜眼指着地上的人:“自己去领五十军棍,继续追人!” “是!” 此时的京城阴云密布,不同于边关的阳光明媚,燕京城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阳光了,似乎隐隐之间在预示着什么。 街道上的人也少的可怜,似乎都知道要下雨了,少有人外出。 天边乌云翻涌,带着阵阵呜咽的雷声,要变天了。 长公主府上下也是一篇肃穆。 “殿下,您多少吃一点。” 劝着安慰着,可就是没用,李嬷嬷叹了一口气。 京城四处都在说,镇守边关的顾家少将军投敌卖国,已经身死,坊间都在讨论这投敌卖国的真实性,却无人质疑顾青湛死讯的真假,似乎早已默认了这个少年英杰的陨落。 虽还不知消息的真假,但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拍过去边关查探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有,长公主心乱如麻,茶不思饭不想,已然消瘦了一圈。 李嬷嬷心疼的紧:“殿下,事情发生的急,咱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外面那些话,没有几分是可信的,我们何必……” 第134章 庸人自扰 第134章庸人自扰 “庸人自扰?” 长公主打断,声音有些浑厚,带着十足的疲惫。 嘴角有讽刺的笑意:“他盼着这一天盼了多久了,就等着本宫孙儿战死,他好名正言顺地收回兵权,本宫千防万防,这一日终究还是没躲过去啊……” 屋子内静悄悄的,只有燃起的火烛不时地爆一声,噼里啪啦的,格外清脆。 外面的人早就被支开了,廊间一片死寂。 李嬷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劝,将托盘上的清粥端下去,又换了一份温热的上来。 皇家之事,向来都不是她能插嘴的。 “殿下有殿下的念想,官家有官家的想法,可终究是血浓于水,殿下,您也得保重身子,才能盼着顾少将军平安归来啊。” 外面脚步声匆匆而来,长公主同李嬷嬷心中一惊,连忙起身。 “奴才拜见长公主。” 是官家身边的太监,笑眯眯的:“殿下,奴才奉陛下之命,前来探望。” “嗯。” 长公主坐在躺椅上,身上盖着一层薄毯,眯着眼,好似完全看不见他,不搭话,只应着,叫太监准备好的话不知如何说。 身后站了一众宫里的人,长公主心里厌烦,皱着眉,并不说话。 空气里有一瞬间的凝滞。 公公细细打量着长公主的神情,又试探道:“殿下,此番前来,陛下是想问七转琉璃瓶之事,殿下身子不适,琉璃瓶这样贵重之物,还是放于宫中保管来的妥当些。” 慢慢睁开眼,长公主看向他:“你是来教本宫如何保管家私的?” 许是刚休息过的缘故,她的眼睛有些浑浊,但声音浑厚而凌厉,公公扑通一声跪下:“奴才不敢。” “陛下一直记着当年所受殿下之大恩,只是七转琉璃瓶非寻常物件,还请殿下海涵,今后,殿下依旧是陛下最为敬重的长辈。” 这话,带着刺儿。 由李嬷嬷扶着,直起身子来,长公主才开始细细打量眼前的小太监:是皇帝身边常伴的那个,怪不得如此伶牙俐齿。 “七转琉璃瓶乃传世之物,本宫且问你,这瓶子,和宝亲王可有关系?” 公公端着拂尘微微一笑:“奴才只是个传话的,这其中缘由并不清楚,还请殿下莫要为难奴才。” 气氛有些古怪,屋子里站了两排下人,长公主府的有,宫里的也有,此番却安静的可怕。 “你既连缘由都不知,还敢来跟本宫要东西,回去,本宫这儿没有你说的什么瓶子。” 语气生硬,已经是拒绝之意,并要送客了。 可底下的公公却依旧笑着:“殿下,您还是再考虑一二。” 起身准备离开的长公主身形定住,转身看着他。 “顾少将军现今生死未卜,郡主又身染恶疾,英国公如今还在宫中为了国事操劳,兹事体大,殿下还是好好想想,毕竟您是陛下最为敬重的长辈,如此,国公府还有威望。” 长公主深呼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如此明显的威胁之意,看样子,皇帝是已经打算他们撕破脸了。 第135章 是个死局 第135章是个死局? 英国公府,洛明珠也听说了顾青湛的事情,坊间传言绘声绘色,甚至连顾青湛怎样怎样伙同敌营,怎样身陷囹圄,都说的仿佛亲眼见过一般,洛明珠心中着急,便想第一时间去找郡主。 但理所当然地在门口处被拦了下来。 方嬷嬷一直在守着,从未离开。 “让开,我要见大姨。” 洛明珠盛气凌人:“你没听外面的人都说,表哥通敌卖国,死在了边关,此事事关重大,你让开!” 方嬷嬷站在台阶上,丝毫不让:“此事世子妃早已听说,并且已经叮嘱下来,郡主染病,身子若,此事谁也不需透露。” “若是表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担待的起吗!” 洛明珠着急之余,心下也觉得奇怪。 这燕京城中人人都知道,顾青湛是英国公府的独苗,一旦顾青湛有事,英国公府便如大厦将倾,英国公此时又不在府中,能拿主意的只有郡主,方嬷嬷身为郡主身边的人,怎会这样听江云暮的话,而不告知郡主? 狐疑地看着方嬷嬷,洛明珠心下揣测,难道趁着英国公府生乱,江云暮想独揽大权? 杏眼圆睁,洛明珠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你让开!” 大吼一声,见方嬷嬷寸步不让,洛明珠便开始大叫:“放肆!我让你让开!来人!来人啊!造反了!” 方嬷嬷吃了一惊,想着外面还有殷或等禁卫军在,洛明珠这般声张必然会坏事。 于是当机立断,方嬷嬷一挥手,身后的几个丫鬟婆子一拥而上,一个身材魁梧的婆子直接捂住了洛明珠的嘴,其余的人架着洛明珠便走。 一点响动也没有,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洛明珠没想到方嬷嬷竟敢这样对她,就这么被拖到了花园里,人都傻了指着方嬷嬷的手哆哆嗦嗦的: “你……你……” “洛姑娘,您也知道,现在正是非常时期,您身为外人,好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要多生事端,否则,奴婢可不能保证您的安全。” 明晃晃的威胁,这样的话,方嬷嬷说的平淡如水,却让洛明珠起了一身的冷汗。 四周围着好些个丫鬟婆子,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洛明珠一阵后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英国公府门前,殷或听到府内传出来的声音,正疑惑着,长公主府来人了,是李嬷嬷。 “李嬷嬷?” “将军,殿下派我来,是有事要找世子妃。” 殷或干笑几声:“不巧的很,陛下刚下了命令,不论是谁,都不能进英国公府。” 在顾青湛死讯传开来之前,殷或可不是这个态度。 他们,是不将长公主府的威严放在眼里了。 李嬷嬷眸光一暗,不卑不亢:“那能否传人出来一见,郡主身旁的嬷嬷也可。” 殷或拒绝:“对不住了李嬷嬷。” “无妨。” 她知道殷或这些人的意思,今天要想进去是不可能的了。 只是长公主那边…… 长公主如今忧思冲冲,她很担心出事,这才想来渐渐江云暮,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宽慰长公主。 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李嬷嬷叹气,难道这是个死局? 方才拐过拐角,眼前人影一闪,李嬷嬷闷哼一声,被捂住了嘴,拖入了巷子中。 “你……” 面前之人蒙面,身材魁梧,一看便是个男子,可他手上拿着一封信,递给李嬷嬷,一句话没说便离开了。 这样的人,若是敌人,她早就死了。 第136章 信 第136章信 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李嬷嬷才将信收起来,匆匆走了。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李嬷嬷不在,长公主方沐浴更衣完躺在躺椅上,看着头顶上暗淡的天色,心中竟无比平静。 她心中很清楚,当年她扶皇帝登基之事年岁太过久远,早就不被皇帝放在心里,比起这般恩情,与高坐的龙椅比起来,他更关心的是顾青湛手上的军权。 一旦顾青湛死了,英国公府没了兵权,便只能任其拿捏。 这个燕京城,这个皇宫,前朝,今朝,她经历了太多的风起云涌,也知道太多的皇家秘事。 如此以来,她在皇帝眼中非但不是恩人,反倒是威胁。 只有她死了,皇帝方才能安心。 他来要七转琉璃瓶,让人话里话外地威胁和暗示,不就是为了这个。 “哎……” 叹了一口气,四下无人,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伴随着乌云快速略过的风声。 她在宫中纵横了一辈子,临了,却还是要死在皇家手上。 只有她消失了,才能让皇帝放下心中芥蒂,英国公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一辈子她就一个女儿,用尽心机扶持英国公府扶持郡主,怎奈她太过骄纵,大事小事通通包揽,将郡主养的心性单纯,如今却是悔之晚矣。 可她已经老了,再也不是自己女儿的支撑,英国公才是她的天。而此时,他还被囚禁在宫中。 或许她死了,借着长公主出葬、办丧事的由头,英国公方才有一线生机。 手边桌子上,安安静静放着一壶酒。 这一生恍若走马灯一样自眼前略过,想她在皇宫也是威严一世,燕京城中谁人提起长公主不带十分敬畏,可岁月不饶人,当年那个唯唯诺诺的小皇帝,如今也是掌握了生杀大权。 高处不胜寒啊…… 为自己倒下一杯酒,酒杯捏在手里,缓缓转动着,摸索着。 皇帝啊皇帝,身在高位,孤家寡人,你当真能独善其身吗? 只是这话,却再无机会问出口了。 她死了,七转琉璃瓶的下落,他再也别想寻得,这也是她的私心。 毒酒送到嘴边,虽犹豫着,但却很坚定地要喝下。 李嬷嬷突然闯进来:“殿下!” 看到不寻常的酒杯,李嬷嬷心中咯噔一声。 多年的主仆让她们心意似乎是相通的,她隐隐觉得不对便着急往回赶,幸好是赶上了。 于是提着裙摆疾跑过去,李嬷嬷踉跄了一下:“殿下不妨先看看世子妃留下来的信!” 手中的酒杯一顿,从嘴唇上离开。 长公主疑惑:“信?” 打开信封,工整的字迹并不多,却足够清晰。 “外祖母,见字如面。 燕京盛传谣言,孙媳知道,外祖母的担忧不比孙媳少半分。 可燕京与边关相隔甚远,不去边关,便永远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嫁人前,孙媳虽与夫君未有交情,但也曾从他人口中听闻那个威风凛凛的少年将才,孙媳相信,他绝不会做出通敌卖国之举,也绝非鲁莽之人。 至于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孙媳会一探究竟,将夫君安然带回。 孙媳知道外祖母在担心什么,可用您的性命所换回来的退让,成全不了陛下,更护不住国公府。 外祖母拥立陛下登基,必然深知陛下秉性,若外祖母殁,夫君又生死未卜,国公府必然全盘倾覆。 外祖母,生死事大,想想母亲,想想夫君,我们离不开您。 见此信时,想必孙媳已远在边关,国公府与燕京城的局势,只能靠您了。” 第137章 烧掉 第137章烧掉 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躺在太师椅上,仰头望着乌黑头顶的天空,心中五味陈杂。 活了一辈子,见惯了这燕京城与宫中的勾心斗角,此时此刻,她竟不如一个小辈看的透彻。 竟险些因为皇帝的一句威胁,白白断送了性命。 若她死了,燕京城中,何人再能威胁到他? 将信递给李嬷嬷:“烧掉。” 长公主很快抹去眼泪,在李嬷嬷的搀扶下起身,步履有些蹒跚。 她已是半身入土的人了,可以一死以换家人太平,也可以站起来再为家人一战。 毕竟当年的后宫,唯她一人叱咤风云。 端阳长公主之名,又谁人不知。 若想就这样扳倒她…… “嗬……”长公主咳嗽着笑了几声,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颇显几分凄凉。 翌日,燕京城中盛传,长公主病重。 街头巷尾的谈资,都是国公府一家。 其中不乏惋惜: “想这国公府也是盛极一时,如今唯一的后辈死在了边关,长公主又……” “真是可惜啊,盛极必衰,无人能躲。” 几人摇头叹息,也有人不屑: “那顾少将军年少成名,却被盛名所累,通敌卖国,哼,都是报应!” 有人拍桌而起: “此事尚无定论,你这样诋毁顾家,怕不是活腻了!” 如此,街头便开始争论了起来: “如今顾家都自身难保了,没听说吗,英国公那把老骨头关在宫中数月,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呢!实话实说罢了,何须怕他们!” “你说什么!皇家之事也是你能揣测的!” “就是!如今这情况变化莫测,若是顾少将军班师回朝,看你还如何笑得出来!” “班师回朝?顾少将军已死,还想他班师回朝?你怕不是在做梦!” 几人争论不休,险些动起手来,有人怕动静闹大,赶紧劝架,街头巷尾乱作一团。 长公主府门前,太医院的几位太医纷纷走下马车,拎着药箱行色匆匆地进府。 说是长公主病重,皇帝忧心如焚,派了太医院好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来诊治。 这一番举动让众人都迷了眼,不知究竟是何意。 与此同时,边关。 “不回京?” 看着顾青湛还未卸妆的老头脸,江云暮再也笑不出来了:“现在燕京城局势很紧,你若不回去,英国公府……” 说着说着,她意识到了自己太过着急,剩下半句话就那么卡在了喉咙里。 他即便现在回京又能如何,通敌卖国之事满城皆知,回去了也是人人喊打,对国公府来说只是雪上加霜,顾青湛也无异于自投罗网。 喉头梗着,江云暮喃喃道:“对不起我太着急了……” 她实在是担心长公主和郡主,也担心她离京的事情兜不住。 一旦暴露,便是抗旨,无异于给国公府又添一项罪名。 顾青湛微微笑道:“无碍,我知道,你担心家里。” 这一笑,牵扯着脸上的东西属实疼的很,顾青湛“嘶”了一声:“我能把这个东西洗了吗?” “啊?” 江云暮不由笑了起来:“不急,我托人出去买面具了。” 随即想了想,又道:“燕京局势紧要,我自然担心,但边关也一样,若是不能自证清白,我们回去也无用。” 倾身上前,江云暮十分着急:“你可有什么办法?” “先不着急,这个弥天大谎,大皇子总是要想办法圆过去的,他找不到我们必然心急如焚,我们只等着他露出马脚。” 自从住进来,几个暗卫便几乎不见身影,想来是都出去做事了,顾青湛有他自己的安排,江云暮便也没有多问。 第139章 万骨荣枯 第139章万骨荣枯 走上前去,江云暮看着那几道还在渗血的伤痕,眼眶一热。 倾洒药粉的手有些抖,江云暮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心中莫名的沉重。 上完药,她没有动,有些情不自禁地抚上他身后的伤疤,他有一瞬间的僵直。 “都说顾将军英勇无双,自年少时披挂上阵,十二岁便可于敌阵中轻易取敌将首级……” 他们却不知这被当作传说一般的“轻易”二字背后,是多少伤疤。 十二岁,那是,他还只是个孩子…… “所有的功绩,都是黄沙所砌,万骨荣枯。” 他背对着她,看不清楚神情,脊背却是挺直的。 他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来,收回思绪,江云暮连忙拿起纱布为他包扎。 只不过背后的伤太多,这纱布,怕是要缠满身了。 白皙恍若无骨的手自眼前穿过,顾青湛微微低头便能看到她泛着淡淡粉色的指尖,于他而言,此时竟有着莫名的诱惑力。 喉头动了动,顾青湛放在膝盖上的手突然抓起了布料来。 二十多年了,除了面前一座座未攻克的城池,还从未有任何事物像今天这样勾起他的兴趣来。 一个身为男人的兴趣。 “好了。” 身后的人轻声说着,随后衣服被拎起来,她的手微微蹭过皮肤,让他猛地战栗了一下。 “我自己来。” 起身往前一步,似乎她的周围有一个火炉,靠近了,就会不自觉地升温。 “我出去问问情况。” 拿起桌子上的面具扣在脸上,仅片刻时间,顾青湛便从眼前消失了。 先前的羞愤一扫而光,江云暮不由笑起来。 暗卫回禀: “近期城中巡逻加紧了许多,有人日日都在街头搜查,可不知为何,未曾再见过将军画像。” 顾青湛微微眯起眼来:“六皇子虽冲动鲁莽,但有时心思还是很细。” 他是怕留下把柄,日日在边关拿着顾青湛的画像,若是传出去,他也不好收尾。 暗卫迟疑:“那我们……” “不要轻举妄动,继续盯着,看看能不能深入,派人混入军中。” “将军,我们是不是可以联系一下唐将军。” 那日山上围剿,唐将军很明显的放水,他们都能看得出来。 暗卫担心道:“属下打听过,那日之后,唐将军被罚了五十军棍。军营如今虽是大皇子在管,可将军真守边关二十余年,多数将领并不知道其中真相,他们还是在等您回去。” 这个举动,很是冒险。 唐将军冒险放他走,是为仁义。 可军令如山,他一向都是这么教他们的,不论主帅是谁。 “此事先不急,先看看能否混入军中。” “是。” 一直在想唐将军的事情,顾青湛忧心忡忡。 若是军营中有个人能为内应,他行事会比现在方便许多,现在,实在艰难…… 月光悄然爬上枝头,他坐在屋外台阶上许久,想了许久,没有留意到时间。 大婶关紧门回来瞧见他,不由笑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休息,可是与娘子闹别扭了?” 先前关照过,他戴着面具,江云暮去端饭的时候便说过这是自己的夫君,大婶留意了些,倒也没多问,如今看着顾青湛一个人坐在外面,忍不住多嘴:“这小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大婶是过来人,你听大婶的,多哄哄,男子汉大丈夫,对自己的娘子委屈一下又能如何,你娘子担心你,这么大老远跑过来,你可别让人家受委屈!” 顾青湛很是尴尬地站起身来,这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干笑着应下,慢吞吞地回头打开门。 第140章 羞涩 第140章羞涩 江云暮坐在床边,手上不知摆弄着什么。 烛光暖融融地,在她的周围又一层金色的轮廓。 恍惚间,竟生出一种错觉的来。 于是门半开着,顾青湛忘了动。 还是江云暮先察觉了门外灌进来的烈烈冷风,回头一看,笑道:“回来了?” 摸了摸鼻子,顾青湛连忙关上门,却突然觉得自己关门的动作有些着急。 江云暮走过来:“饭还给你留着呢,快吃,边关不比燕京,婶子家条件也有限,将就将就。” 看着桌子上的窝窝头,顾青湛又是一阵恍惚。 他驻守边关多年,早已习惯了粗茶淡饭的日子,可没想到,竟是她反过来安慰他。 心中有莫名的暖流,简单吃了些,江云暮铺好了床,就坐在床边,拿着一本书在看,低着头,岁月静好的样子。 “就一张床,也得……将就将就……” 江云暮看他吃完,指了指那单薄的床板:“你……习惯睡里面还是外面?” “……都行,嗯……你睡里面,床太小,别摔下来。”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到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最终江云暮睡在里面,顾青湛在外面,两人背靠着背,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后背上却出了薄薄的一层汗——都难以安寝。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江云暮默念着,左右都已经是夫妻了,若是回京补足了礼仪,肌肤之亲都是难免的…… 想到这里,脸上立马烧起一片火云来。 江云暮皱眉咬着唇,一阵羞涩,怎么想到这儿了! 紧闭着眼睛想让自己入睡,许是小动作太多,顾青湛察觉,便轻声问道:“睡不着,有心事?” “啊……” 猛地睁开眼,江云暮叹气:“可有进展?” 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如此正经的事情,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只是脸依旧很热。 顾青湛点了点头,随即想到她看不到:“嗯,或许可深入军营,探查下一步行动,我们在暗,反倒是有利的。” 江云暮若有所思:“大皇子为人鲁莽,或许有可趁之机。” 旁边的人轻轻笑着,江云暮疑惑,微微转头:“你笑什么?” “连你都知道他鲁莽。” 她突然一哽。 顾青湛的意思她自然明白,大皇子的性子皇帝不会不知道,可燕京城轻易便相信了顾青湛通敌叛国的事情。 守卫边关数十年,一片赤诚之心,却换来如此猜忌。 若说不心寒,又怎么可能。 肩膀上突然贴上一只柔弱无骨的手,带着温暖的触感,顾青湛后背一僵。 江云暮的声音柔柔的,有着神奇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顾家少将军战功赫赫,不仅边关,燕京城中也有许多你的仰慕者。你与顾家军为百姓争取来的太平盛世,百姓们都牢记在心,不会忘。” 心中缓缓的暖意,流过去,仿佛窗外的寒风都暖了。 顾青湛嘴角上扬,声音十分柔和:“快睡。” 他纵横边关数十年,手下都是些粗犷的汉子,他们说话嗓门大,自然也不知收敛。 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一天,他会这样温柔地对一个女子讲话。 屋外的风还在不停地呼啸着,似乎也在埋怨这个没完没了的长夜。 第141章 冲突(上) 第141章冲突(上) 次日清晨,还很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外面院子就传来了吵嚷的声音,江云暮迷迷糊糊转醒,便发现身边的位子已经空了。 顾青湛正坐在桌子边,独自研究着什么。 “醒了?” 看着江云暮迷糊着眼睛在身边坐下,顾青湛将信推过去,眼神示意她看。 江云暮迟疑了一下,反手指着自己:“给我看?” 既然是信件,必然是很重要的事情,可对于顾青湛全身心的信任,她还有些诧异。 原以为一个驻守边关数十年的大将,总该是满身戒备心的。 可你是他的妻子不是吗? 一个声音突然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江云暮莫名地就红了脸。 接过信件来看了看,只看了一眼,江云暮便十分茶饮地抬头:“那岂不是……” 两人眼神对视,顾青湛唇角微抿,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外面的声音突然越发吵闹起来,似乎还砸了东西,“哐啷”的一声,打断了两人的思路。 江云暮眉头蹙起来:“我出去看看。” 顾青湛戴着面具太过惹眼,还是先不要出去的好。 打开门,这家的大婶正一脸为难,看着门口碎了的水缸欲哭无泪:“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边关战事吃紧,我们自己都养不起,哪有多余的米粮啊!”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瘦削如干的男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似乎有些虚弱、营养不良的样子,但说话却中气十足: “你好歹也借我们一点啊,都要饿死了,相互接济接济!” 江云暮暗示周围的暗卫不要轻举妄动,微笑着走上前去:“大婶,发生何事了?” 大婶接连叹气:“这是我表弟,也住在城里,最近不是官兵搜的紧吗,大家都穷苦,想来借点米粮。” 察觉到男人的视线,江云暮看过去,便瞧见他猥琐的面目。 往后退了一步,江云暮劝道:“大家都不容易,我们的米粮也不多,这样,我这里有些银子你拿去……” “谁要银子啊!”男子一把将她的手打开,“你瞧瞧如今未眠城,有银子有什么用,能填饱肚子吗!” 暗卫们见状都吓了一跳,但江云暮没有指示,他们也只得按住剑鞘,不动声色继续盯着。 江云暮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要米粮,肯定是没有,既然银子你也不要,请回。” 什么亲戚,催命鬼还差不多。 瞪了他一眼,江云暮拉着大婶:“大婶,我们先回去。” “等等!这就想走?” 一把抓住了江云暮的手腕:“不给米粮也可以,爷看上你了,跟爷回去!” 不由分说拉着江云暮就想走,大婶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拉:“使不得使不得,这不是咱家人,你不能这样,放开!” 那男子力量大的惊人,江云暮几番挣脱竟都没挣脱开。 男子是外人,江云暮也不敢贸然行动,万一闹大了,引来官兵,对他们很不利,只得努力镇定下来跟他讲道理: “现在街上都是官兵,你这样拉我出去,不想活了!” “我看你才是不想活了!” 男子回身一巴掌甩了上来,被江云暮一手抓住。 第142章 冲突(下) 第142章冲突(下) “嘿!你个泼辣的娘儿们,我告诉你,待会儿上了街你要是敢叫,我就把你献给守城的官兵,他们那些人可不跟我一样温柔,他们都多久没尝鲜了,都是行军打仗的,到时候把你搞坏了我可不管!走!” “放开!” 江云暮反手摁住他的手腕,突然加大的力道让男子吓了一跳:“你个臭娘儿们,还是个练家子!” 男人直接上手,抓在江云暮的肩膀上就要把人扛起来。 只听身后一声门响,眼前人影一闪,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男子就趴在地上哀嚎,嘴角渗出了血来。 回头一看,是顾青湛戴着面具出现在身侧。 “滚!” 大婶这时候扑了上去,脸色惶恐:“别!公子,再怎么说这也是我亲戚,他走投无路才来投奔我,你们高抬贵手,我保证,他不会再纠缠这位姑娘!” 暗中拽了拽顾青湛的袖子,江云暮叹气。 毕竟还是在人家家里,这些边关的老百姓都不容易,还是别给他们惹麻烦的好。 顾青湛知道她的意思,拉着她的胳膊回房了。 暗卫们这才都收起了剑,默默转身回去。 男人龇牙咧嘴地站起来,觉得自己整个胸膛都像火烧一样:“这都是什么人!怎么会在你这儿!” “你就别管了,这边关最近乱的很,他们也都是可怜人,失去了亲人无处可去……” 大婶正解释着,男人眼睛一瞪:“好啊,你收留外人都不愿意帮衬你这个亲戚是!” “人家不是都给你银子了吗,你门道多,总能收到粮食……”大婶很是为难地解释着。 两人争执了半晌,吵吵闹闹的,男人的嗓门很大。 江云暮站在屋内,外面的光影闪着,她看着摘下面具的顾青湛面色有些发青,活像是面具染下来的颜色。 不由掩嘴笑了笑,这动静引起了顾青湛的注意, 看过去,顾青湛皱眉:“笑什么?” 江云暮摇摇头,从他身边走过:“你严肃起来的时候还挺有意思的。” 将前几天换下来的几身衣服拿起来,他们现在条件有限,衣服就这么两身来回换着穿,也得自己洗。 正端着盆要出门去,顾青湛长腿一跨,从江云暮手中将盆抢过来:“一起去。” 他话不多,说起来还带着严肃,像是训兵一样,但不知为何,落在江云暮眼里却总觉得可爱。 难道训兵的时候,他也是这般模样? 不由心生好奇,一边摔打着衣服,江云暮一边问道:“在军营中,你会每天训兵吗?” 顾青湛正在对付自己手中很难缠的衣服,紧皱着眉头:“训兵有专门的将领负责,我只需每天点兵审阅。” 倒也是,他是主帅,军务繁忙,自然不会亲自训兵练兵。 “那你……平日里阅兵是什么样的?军营里是不是只有男子?那你们没有下人伺候?衣食住行都是自己来?” 一股脑问了很多问题,江云暮眨巴着眼睛,水灵灵的,就这么偏头看着他。 顾青湛对上这双眼睛就有些慌神,摆摆手道:“你若是想知道,有机会带你到军营,看看便知道了。” 一句话拉回现实,江云暮收回视线,继续摆弄着自己手上的衣服。 第144章 一起休息 第144章一起休息 站在窗户前看书的江云暮听见响动,恰好瞧见他抓着裤子弓着腰,飞快地又跑回房中的狼狈模样。 嗤笑一声,她回头,顾青湛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沉不下心去了?” “那倒没有。” 手上的书翻了一页,江云暮心中暗自嘀咕着:还不是你找人做的,知道我每晚都会在窗前看书,特意指使暗卫,还就恰好在她窗前,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看破却不说破,江云暮回头继续看书,手边的烛光重重地晃动了一下,便见顾青湛立于身侧,手中拿着见到,刚好剪完灯烛,什么都没说,又坐了回去。 脑海中立时闪现出“共剪西窗烛”、“被看添香”等词,但好像…… 烛火不够,只有她这一处。 江云暮回头,小声问:“你要不要……一起……” 对上顾青湛疑惑的视线,随即便见顾青湛放下书:“也好,该休息了。” “啊?”江云暮瞪大了眼睛。 “你不是说,一起休息?” 猛地合上书,江云暮起身:“是……是……” 有时候江云暮会有些错觉,仿佛她不是信国公府的嫡小姐,面前这个头戴面具的男子,也不是驻守边关的大将。 他们只是寻常百姓,寻常夫妇,过着再日常不过的生活。 这种感觉有时候会让她恍惚,觉得现在眼前的一切很不真实。 所以在看到顾青湛第二次收到信的时候,江云暮有一瞬间的呆滞。 “大皇子野心勃勃,竟想伙同匈奴,私下议和。”知道她在,顾青湛说着,将信递给了她。 江云暮接过,在他身边坐下来,信未看,他说的已经很详细了,只是…… “可,你出事,匈奴长正是得意的时候,大皇子给出怎样的条件,他才会同意议和……” 这其中代价,必然庞大。 信中显然并未提及这个,顾青湛一直皱着眉头,也是在想这件事情。 许久,他才起身往外走:“时机到了。” 逆着光走出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江云暮知道,他这是要出手反击了。 唐将军被罚五十军棍,还已然能够两度来信,这其中原委,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此时正值大皇子暗中与匈奴议和的时候,边关这些将士随顾青湛同匈奴打了多少年,若是大皇子要献出大代价议和,他们定然心中激愤,有了这个消息,那些原本就并不服大皇子的将领,便可一用。 驻守边关这么多年,顾青湛的心腹,远不止唐将军一个。 只是军营的信件传出来的时间很久,想来是大皇子盯得紧,他们不好下手。 江云暮跟着着急,他们又无法穿过未眠城,只得干等着。 次日,暗卫扮作百姓,在城门处与守城官兵周旋了半天,再回来的时候,手中便拿回了信。 江云暮睁大了眼睛,难道守城的人当中也有自己人? 可若是自己人守城,为何不直接放他们过去呢? “城门处的人多番轮班,都是些刚入军营没多久的小兵,他们不认主,只认兵符,不可信。” 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正看着地图的顾青湛解释了一句。 暗卫接话道:“城门处有人接头,只是没有人会想到我们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头。” 这倒是个好办法! 第145章 心中牵挂 第145章心中牵挂 论运筹帷幄,大皇子几乎从未来过边关,更从未真的披挂上阵过,较之顾青湛,自然差之千里。 这封信与上一封信间隔时间不短,想来内容很重要,江云暮看了看,发现上面是大皇子与匈奴长私下会面的详细时间与地点。 “匈奴长此人狂妄自大,真的会同意与大皇子议和吗?”江云暮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毕竟如今燕云关于匈奴长来说已是囊中之物。 只要顾青湛死了,他便可以高枕无忧,坐稳燕云关铁骑随时准备踏进未眠城,怎会在这个关头同意议和。 除非…… 顾青湛瞧着她神色凝重,便也不动声色,静静地等着她整理好思绪。 江云暮终于想明白过来:“我知道了!匈奴这几年与我们频频交手,必然中匮乏疲乏,他们完全可以借此机会狠狠敲诈一笔,而进犯中原……他们随时都可越过燕云关直捣未眠城,时间不是问题,所以他一定会同意议和!” 顾青湛微微笑了起来:“没错,所以,我们需要想办法混进军营,得到他与匈奴长往来的信件,便可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接下来几天,顾青湛在跟军营中的内应往来沟通此事的细节,他们要混进军营,必然要越过未眠城的城门,或者后山,都需要内应来疏通。 江云暮便时常上街采买。 城中虽药店多,但她要买许多迷药,若是一次性采买大量,必然会引来猜忌,她便辗转多家药店,一点一点凑齐。 毕竟边关城池,最多的就是药店。 几个暗卫便时常暗中查探大皇子的行踪,他的营长如今在军营中哪处也摸的清清楚楚。 某夜寂静无声,几个人影立在城墙之下。 江云暮抬头,只觉得这高高的城墙很是压抑,她虽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但这轻功可是差劲的很,这么高的城墙…… 原本还想着若是能从城门处混出去,她也可以跟着,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但现如今…… 将迷药塞给顾青湛:“你们一定要小心!” 再没有过多的言语,顾青湛抬头看了看,知道时机已到,看了江云暮一眼,足尖轻点,轻功跃上了城墙。 暗卫紧随其后,一个接一个地翻了上去。 城墙很高,站在上面能看到整个未眠城,江云暮站在底下,小的看不清楚。 以往每次领兵打仗,顾青湛从未有过任何念头,用军师的话来说就是,无欲无求,没有牵挂,也就没有什么心情。 可这次…… 从城墙下来,他难得地回头看了一眼。 领兵打仗,最忌讳心中牵挂,迟疑不定。 不回头,不见牵挂,便能不畏生死,于战场上生杀果决。 可今日,心中似乎多了一些什么东西。 脚下飞快,顾青湛脑海中却有许多的念头。 逼近军营,握紧了手中的迷药,顾青湛收心,全身戒备起来。 几人观察了一会儿,暗卫们便道:“大皇子毕竟不通行军之道,军营巡逻点分散,警戒心不高,若是匈奴这会儿来偷袭,怕是一偷一个准。” 说着,脸上有颇为愤恨的神情。 第146章 心术不正 第146章心术不正 顾青湛讽刺一笑,他现在是被追杀的状态,匈奴那边也正在准备议和。大皇子又怎么会想到,这时候军营会有人偷袭。 他反手一招打来军营,大皇子是万万想不到的。 这也正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四下寂静无声,夜,死一样寂静。 军中火堆是不是发出噼啪的响声,还有巡逻时盔甲碰撞的声音。 有人影从营帐后面快速闪过,火堆前的士兵愣神片刻,回头却什么都没瞧见。 起身去查看,却并未有任何发现。 搓了搓手继续烤火,总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一旁铁锅里的汤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大皇子并不通行军之道,竟想与匈奴议和。我军与匈奴边关对峙十几年,若让出燕云关,议和退兵,无异于将我朝土地暴露在匈奴铁骑之下。匈奴人向来不讲诚信,所为议和,不过是缓兵之计。若任由大皇子这般发展,我朝危矣。 末将跟随将军多年,深知将军仁义,必然也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大皇子进入军营以来,将军麾下多有人不服,但投靠大皇子想借此机会加官进爵者也有,属下整理名单如下,还望将军定夺。” 那份被呈上来的名单上,有一位刘姓将领的名字被圈了起来。 顾青湛记得他。 将唐将军从小兵提拔上来的时候有一场比试,文试武试皆有,这位刘将军武试在唐将军之上,文试却远不如唐将军。 他出身于市井,进军营的时间三个月,但唐将军跟随顾青湛行军打仗却足足有三年。 军营不论出身,短短三个月便有与唐将军比试的资格,顾青湛有心培养,便想让他多历练历练,于一年后,将其提拔成将领,与唐将军平起平坐。 如今看来,野心勃勃,心术不正,许是自比试那时便存了异心。 若非此次劫难,他还真的看不出来。 顾青湛却觉得幸好,不然到了战场上才展现出异心来,届时遭殃的便是整个大军了。 一路摸到中央的营帐,顾青湛算着时间,便见三个暗卫从各个方向陆陆续续都回来了,表示都已经完成了该做的事情,几人这才从营帐后出来,摸进了刘将军的营帐中。 刘将军为人警觉,几人方才进了营帐,他便睁开了眼睛,正要起身去拿剑,岂料顾青湛等人动作更快,暗卫们早就下了他的剑。 一抹冷光横在脖子上,顾青湛从暗卫的背后走出:“刘将军,别来无恙。” “你……” 看到顾青湛,他眼睛瞪的浑圆:“你怎么在这里!” 看向外面想要叫人,顾青湛便冷笑道:“信件在何处。” “什么信……信件?” 脖子上的冷光顿时又逼近了几分,划破血肉似乎就要切进骨头里,殷红的血留下来,刘将军心跳都快了起来。 他毕竟是好功名、贪生怕死之辈,野心勃勃之人,没有几个是不怕死的。 “我说,我知道,你是想要与匈奴往来的信件,我……我这里没有……” 脖子上冷光依旧在,只是暗卫翻手间,手上又多了一把匕首,几乎是立刻的,刀光一闪,便插在了他的手背上。 第147章 大皇子 第147章大皇子 一声凄厉的叫声刚刚响起,暗卫便一个布条塞进了他的嘴里,按着头,逼得他喊也喊不出,一脑门的汗。 等了一会儿,顾青湛也不着急,看着刘将军冷静下来,便又问道:“可以说了吗?” 眸中冷光乍泄,顾青湛的眼神凌厉的像是要活剐了他:“我不想再听见一句废话。” 刘将军很快交代,但他这里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他替大皇子办事,大皇子经常带着他跟匈奴长会面,有时也是他自己去。 “还有谁?” 但凡与此事有关的,顾青湛拿来一张白纸,刘将军便一个一个名字的写下来,与唐将军提供的名单,一般无二。 大皇子身边都有谁,唐将军摸得一清二楚。 刘将军还交代说,今晚,大皇子就是与匈奴长会面去了。 听闻大皇子与匈奴长关系很好,两人经常傍晚会面一起喝酒,常常乘月而归。 这一次,大皇子回来的时候心情很好,带了几个美女给匈奴长,那几个女人将匈奴长哄得很高兴,议和之事眼看着就要成了。 走在回营帐的路上,大皇子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直到走到自己的大帐前…… 他的大帐,便是先前顾青湛的大帐,大帐之前,有一个偌大的练兵台,每日清晨,将领们都会聚集在这里,点兵,汇报,操练。 只是大皇子接管军营之后,已经很久没有晨练了,练兵台也空置了许久。 今晚,练兵台四周全是篝火,顾青湛坐在高椅上,正一脸清冷地看着他,身旁站着的是唐将军。 练兵台上,几个将领灰头土脸地被绑着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大皇子的脸色立马就拉了下去。 所有的将领都在,大到将军,小到夫长,齐刷刷地列了百十人。 军中纪律严明,如今顾青湛站在这里更是,百十来号人,一点声音都没有,所有人都身形笔直地站在那里动都不动。 “恭迎殿下。” 顾青湛起身抱拳一礼,身后的唐将军等将军与百十来号人皆单膝跪地行礼: “恭迎殿下!” 顾青湛起身,身后所有人动作齐刷刷地起身恢复刚才的状态,根本没有听大皇子“免礼”的吩咐。 “殿下这么晚了,去哪儿了?” 大皇子看向唐将军,再看到这么多人跟着顾青湛的动作整整齐齐的,便知道情况有变,干笑了一声道:“去……出去走了走,军营太闷了。” “军营外围四下无人,又有匈奴人时常埋伏,殿下可要小心,别遇见什么意外,您要是在边关出了点什么事情,末将也无法跟宫中交代。” 说话的人负手而立,眸光清冷,语气更是如刀一般。 大皇子捏紧了拳:“顾将军,你这是……早先还以为顾将军落在了匈奴人的手上,孤派人去寻了许久,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底下的将领们虽不敢动,但听着这二位你一言我一句的,心中依旧举棋不定。 “末将的安危,不劳殿下担忧。” 顾青湛如此说话,毫不客气,上前一把拎起了绑在刘将军身后的绳子,将人拎的半站着,顾青湛挑眉道:“殿下可还记得此人?” 身后有暗卫上前,将几封书信交给了大皇子。 “这几位私通外敌,其中的几封往来信件殿下可以好好看一看。至于末将是不是落在了匈奴人的手上……只怕殿下消息并不灵通,整个燕云关与未眠城都盛传,末将通敌卖国,与匈奴往来密切,不知殿下做和看法?” 第148章 不留后路 第148章不留后路 大皇子脑门上一阵阵冷汗,他自军营以来,提拔了唐、刘等将军,先前几个未得顾青湛重用的将领他通通提拔了上来,其中就属刘将军最为明显,他日日带着,与匈奴的几次会面也都是他去的。 这军中人人都知道刘将军是他的人,顾青湛现在说刘将军通敌卖国,那岂不是在指他通敌卖国。 而先前盛传的顾青湛通敌卖国的谣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军中上下一片哗然,这几日他们心中虽有存疑,但从未敢妄言,如今事实真相摆在眼前,着实让人震惊。 见大皇子不回答,顾青湛便又道:“燕云关远离中原,这里并非朝堂,行军打仗之人最忌讳勾心斗角,行不义之举,殿下既然来了这边关,便该好好学一学这行军打仗其中的道理。”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大皇子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顾将军驻守边关数十年,怎会行通敌卖国之举,无稽之谈,定是这些宵小栽赃陷害!理应军法处置!” 刘将军心如死灰,呜咽着想要爬上前去,但嘴被封的严实,身子也被捆绑的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大皇子冷汗涔涔,连忙背过身去。 “军纪严明,不知大皇子想如何处置?” 面对逼问,大皇子干笑着道:“这些宵小之辈敢如此行事,必然不能轻饶了他们,顾将军放心,孤定彻查此事,还你一个公道。” 夜无比漫长,冷风瑟瑟,已然入冬了。 次日午时,唐将军进帐: “将军,大殿下于军中设宴,说是为庆祝您平安归来,请您过去。” 顾青湛正在看军中的折子,这么多天,军营许多事情需要整治,他忙碌了整个上午。 “人接到了吗?” “已经派人去了,到了军营,末将定第一时间通知,将军放心。” 顾青湛这才合上折子,吐出了一口浊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看到他眼中泛红的血丝,唐将军暗自皱眉,为走下来的顾青湛引路,一边走一边汇报着:“将军让写的折子已经着人快马加鞭往宫中送了,估摸着最快也得十日之后。” “嗯,不着急。” 大帐外的日光有些刺眼,顾青湛有些晃神,身边暗卫跟着一人走过,两人擦肩而过,只对视一眼。 他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便快步走了。 宴席上,大皇子似乎格外开心,一直在给顾青湛敬酒,似乎昨夜的事情已经被他处理妥当了。 唐将军在跟进后续的发展,所以顾青湛不需要太过费心。 毕竟昨夜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整个军营大大小小的将领都在看着,大皇子再蠢,也不会蠢到这个时候徇私枉法,他只会弃卒保车。 “顾将军真不愧是驻守边关数十年,像那刘将军一般滑头的人,孤还真的整治不了。” 一杯酒下肚,大皇子笑着说道。 顾青湛也陪笑:“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燕云关,末将已经传折子回宫,将此事如实禀报陛下,殿下办事果断利落,想来陛下定会称赞。” 大皇子心里咯噔一声。 这么快便将消息往回传了,顾青湛,你这是一点后路都不给孤留! 第149章 同住 第149章同住 两人悄无声息地看着对方,顾青湛又道:“匈奴人盛行残虐,不守信用,边关十分危险,殿下还是早日启程回燕京。” “不着急,”大皇子眼睛微微眯起来,“父皇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还失了燕云关,这个时候,孤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去的。” 他跟匈奴长相谈甚好,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到手的功劳。 只要收回燕云关,不管是怎么收回的,他只要留在边关,就是功臣之一。 若是做的再好一点,独揽功劳都未尝不可。 顾青湛倒是没有再坚持,匆匆结束了宴席。 匆匆穿过练兵台,一片问安的声音,走进大帐,唐将军正在与一人说话。 见他回来,连忙上前行礼,有些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 “将军,这位……公子身份特殊,大殿下在,单独安排营帐又太过显眼,您看……” “在我这里安置一个床榻,”顾青湛与唐将军身后那人对视一眼,很快移开视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想办法弄一个屏风来,再多找几身保暖的衣裳和披风过来。” “是!” 唐将军应下,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打转,连忙告辞出去了。 营帐之内很是寂静,顾青湛向前走了几步:“事情……都处理完了,折子也已递回燕京,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阻止和谈,拿回燕云关。” 听起来像是在禀报,但又有种莫名的诙谐感。 就好像……彻夜不归的丈夫在跟妻子解释昨晚去了哪。 江云暮嘴角忍不住上扬,打断道:“你公务上的事情,不必事无巨细都说与我听的。” 她虽并不赞同妇人不可以与政等无稽之谈,但也不会过多参与。知进退,懂分寸,能帮上一二便是最好不过。 而他好像也习惯了诸事让她知道,也好让她放心。 这似乎已经成了两个人之间墨守成规的默契。 但也只有在边关这种不拘礼法的地方方能如此,若是回了燕京城,郡主听到自己的儿子这般向儿媳事无巨细地说军务,怕是惊讶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看着耳根红红的顾青湛,江云暮笑了笑,转移话题道:“我……跟你住一个营帐啊?” 顾青湛这才反应过来,话里带了些紧张:“啊……我找人拿屏风过来,军中人多,大殿下也在,我刚回军营还未整顿,你留在这里安全一些。” 几步过去打开自己的箱子,顾青湛翻腾了一会儿翻腾出几身衣裳来:“军营里都是男人,我记得刚见你的时候你便是男装,男装方便些,你贸然离开燕京也不好暴露身份,就只能先委屈你先穿我这几身衣裳了。” “你……你的?” 江云暮有些惊讶,上下对比了一下两人的个头:“可我们俩……” “这些都是我十七八岁的时候穿的,那时候身量小,你穿着应该合适。”他有些笨拙地解释着。 手心出了一层薄汗,顾青湛衣服递过去,外面唐将军便带着几个人搬进来了两个屏风,往角落里一立,恰好圈出了一方小小的天地来。 第150章 侍卫 第150章侍卫 后面一张软塌,虽不比床,但看得出来,较之顾青湛的床榻,她的已经很软了。 待布置的人都出去了,江云暮才爽快地从顾青湛手中接过衣服来。 便听他又道:“你跟在我身边便可,对外说,你是我的侍卫。” 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的味道,与他大帐中所燃的香是一种味道,也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江云暮咧嘴一笑:“你想的真周到。” 月色如水,透过营帐洒了许多微光下来。 外面时不时地传来巡逻的脚步声,还有林中不知名的鸟叫啼鸣。 躺在软塌上,江云暮却有些辗转难眠。 这里当真与燕京城截然不同,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还有机会到边关走一遭。 巡逻的人走过之后,空气里顿时寂静下来,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他呼吸声并不沉稳,想来,是也没睡。 隔着屏风望过去,只能看到点点影子,看不清晰,耳畔还回响着他白日的话: “你跟在我身边便可。” 悄无声息地红了脸颊,江云暮抬起手背蹭了蹭脸,热热的。 边关风大,她又有心事,辗转反侧,几乎是一夜未眠。 待到天面有了些微亮光的时候,才缓缓入睡。 朦胧间,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似有人在高声说话,但很快被压了下去。 几声沉沉的脚步声之后,营帐中再无声响。 再也支撑不住,困意袭来,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便是日上三竿了。 喉咙里干的难受,想开口说话,却先咳嗽了几声。 外面立时有人问:“醒了?” “嗯。” 起身走出去,桌子上已经添好了几杯热茶。 “边关风大,喝点水润润喉。” 递过来的却并非热茶,而是清澈见底的水杯,在面前散发着淡淡的甜味。 见她不说话,顾青湛解释道:“加了蜂蜜,润喉的,怕你不习惯。” 还真是细心。 江云暮接过水杯,一边喝,一边微微笑了。 “将军!” 外面有人求见,江云暮放下水杯,低头站到了顾青湛的身后。 来的是一个眼生的将军,身形粗犷,满脸的大胡子,看上去有些吓人,声音也浑厚的很,好像卡了多少年的痰似的,听的她很是难受。 “将军,姓刘的那几个跟屁虫已经解决了,还有先前去见匈奴、没做什么好事的家伙,都削了。” 一说话,便是浓重的边关口音,且话语间毫无礼法,说完还大笑了起来,一脸憨厚的样子让江云暮都忍俊不禁。 “是何由头?”顾青湛例行查问了一句。 大胡子两眼瞪的浑圆:“收拾那几个人渣还用什么由头,随便找个理由就成,大殿下便是再生气又能怎么样!还敢来我们营帐要人不成!” 顾青湛笑着摆了摆手:“知道了,盯紧些,我们处理的快,大殿下那边就难免心急,心急必露马脚。” “将军放心,末将明白!” 不同于一般将领的抱拳屈膝礼,大胡子拍着胸脯一脸豪横,着实有些可爱。 第151章 庆功宴(上) 第151章庆功宴(上) 待他走了,顾青湛回头看了一眼一脸笑意的江云暮,也笑着道:“那是崔将军,他自小在边关长大,小时候便参了军,跟着军营里的大老粗长大的,没什么章法,又是在边关,更不拘礼法,言语便会冲撞些。” 江云暮点点头表示理解:“崔将军倒是个率直的人,有趣的很。” 方才起床不久,嗓子还是哑的,说话间有些沙。 暗暗皱眉,顾青湛段起面前的茶壶:“特地让人给你备的蜂蜜水,这边关风沙不断,你多喝,就别喝茶水了。” “将军!可别忘了晚上的庆功宴!” 大胡子又一把掀开营帐,粗着嗓子喊了一声,见顾青湛点头才离开。 江云暮疑惑:“还有庆功宴?” “是私下的,说是为了庆祝我回来,都是自己人。” 顾青湛嘴角始终微微上扬着:“晚上一起去,军营有些很有趣的事情,想来你会喜欢。” 男人之间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打架?摔跤? 江云暮心里好奇,晚上便当真一身侍卫装跟着去了。 说是庆功宴,实则就是在练兵台前的小空地上燃起了几堆篝火,摆了些吃食,士兵们围成好几个圈坐着,哪怕是在这样开心的时候,他们也都坐的规规整整。 三两个士兵一身厚重戎装,围着篝火跳着舞。 “这是边关的柔夷舞,以摔跤与骑马相糅合,跳的多为男子。” 顾青湛一边走一边解释,面面俱到。 待他在主位上坐下来,跳舞与击鼓的便瞬间停止,众人皆起身相迎。 漫天繁星,篝火长烟,百十余名士卒将领锵然跪地,齐声高喊: “恭迎将军回营!” “恭迎将军回营!” “恭迎将军回营!” 齐齐三声,有震天响。 兵器碰撞间,江云暮觉得脚下土地都在震动。 顾青湛一抬手,兵器碰撞声与喊声瞬间消逝,百十余名将领与士卒默然而立,肃穆地注视着他们的王。 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情愫涌动,都说军令大过天,可何为军令? 手持兵符者所言为军令。 可这些人,当真是只看兵符吗? 先前未来过边关时,江云暮也觉得行军打仗之人只看兵符,兵符在谁手里,谁就是天。 可如今她才知道,先前的想法不过是井底之蛙。 边关将士有血有肉,兵符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一个符号。 真正能让他们信服的,从来都只有那一个人。 顾青湛就站在她面前,一身墨色长袍外附披风,长身玉立,篝火照在他的身上,投射出长长的影子在身后,就将她笼罩在内。 在他身后,是十足的安全感。 顾青湛挥手让众人不必拘礼,唐将军与崔将军等人便过来灌酒,他们喝酒不同于燕京城中的那些士族大夫用高杯,他们手中皆是两指深的碗。 不知道他的酒量如何……江云暮隐隐有些担忧。 但随即她便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顾青湛喝的很多,每一个过来敬酒的都不拒绝,一碗一碗酒下肚,他却面不改色。 第152章 庆功宴(下) 第152章庆功宴(下) 唐将军已经站不起来了,摇晃着脑袋道:“末将……末将还是不行啊,还是得崔将军才能喝的过你啊将军!” 一碗磕在了顾青湛面前,崔将军喝酒上脸,已然满面通红,犹如铁面关爷:“来将军!不醉不归!” 顾青湛接过碗一饮而尽,倒扣过来,一滴不剩。 底下一片叫好声。 顾青湛缓缓回头,给江云暮使了个眼色。 啊? 江云暮睁大了眼睛,这是喝不过了想让我打圆场? 还是…… 顺着顾青湛的视线看过去,她看到一个空空的座位,似乎是早就准备好的,就在他的旁边。 原来是让她过去吃东西啊…… 看了他一眼,江云暮慢吞吞地挪了过去,拾起筷子尝了尝,却并没有什么胃口。 倒不是饭菜不合胃口,只是她睡的太多,喉咙又干涸的厉害,喝了太多的蜂蜜水,实在是不饿,便悻悻地不再动筷,只含笑看着顾青湛与几个将军对饮。 几个醉了的将军们耍酒疯,抱团绕着篝火条柔夷舞,篝火长烟旁,皆是欢声笑语。 待回了营帐,顾青湛也有些醉了。 只不过他醉起来静静的,暗卫把人扶进来,便抓紧带人巡逻去了。 顾青湛就坐在床榻边,垂着头,一言不发,像睡了一样。 喂他喝了些蜂蜜水,江云暮扶着人躺下,刚想给他盖上被子,发现他披风还没有解,便想为他解开披风。 披风的结打在脖子底下,就难免触碰到他脖颈间的皮肤,很热,像烧起来了一样。 连带着她的脸也一样。 最后一根绳子解开,却猝不及防的,手被他抓了去。 江云暮轻呼一声,见到顾青湛眼中清晰的警惕之意,随后慢慢退去,合上了眼睛,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下来。 帮他脱下披风盖上被子,江云暮坐在床边看着他,柔声安慰:“放心,是我。” 不是别人。 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俨然是自己人了。 这种全身心的信任感,让她心里一寸一寸沦陷,毫无招架之力。 顾青湛很快便睡了,在她身边,神情安详的像是个孩子。 次日天大亮,顾青湛头痛欲裂,挣扎着想起身时惊醒了身旁的她,这才发觉江云暮在他身旁守了一夜。 “你一整夜都在这里?” 顾不上自己的头痛,顾青湛把人扶起来:“还好吗?” 江云暮皱着眉,却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脚麻了。” 肚子发出一阵响动,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还……饿了。” “昨夜在宴上便见你没怎么吃东西,我让人传些清粥上来。” 托着江云暮将她扶到床边坐好,顾青湛起身去吩咐了一句,回来时,见她笑的开心:“清粥好,你昨夜醉酒醉的厉害,清粥养胃。” 顾青湛脚步微滞,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 这日交代完了军务,没有立刻让人走,而是转身拿起了许久未用的弓箭:“吩咐下去,打猎。” “打猎?” 崔唐二位将军相视一眼,往日他们多次想去打猎可都是没有获得允许。 什么边关形势紧要啊,燕云关势在必得啊,匈奴狡诈啊,不可大意啊,每每都会被顾青湛以这样那样的理由驳回,这次竟主动说要打猎? 第156章 坐下,一起吃 第156章坐下,一起吃 想到这里,大皇子猛地一拍手:“孤有主意!” 抓到了匈奴长,军营上下士气大涨,崔唐二位将军摆了庆功宴,准备好好庆祝一下。 先前庆功宴只不过是为了让军营守卫松懈,好给大殿下机会溜出去与匈奴人见面。 不然,哪儿来的他们今日这处好戏呢。 “哈哈哈!” 崔将军仰头大笑,端着茶杯很是高兴:“真值当啊,不仅安安心心喝一晚上的酒,还活捉了匈奴长!哈哈哈!痛快!” 要知道,军营将士们滴酒不沾,这是顾青湛下的死命令,喝酒不入军营,入军营不喝酒,这是铁令。 两位将军共同举杯:“将军,以茶代酒,敬你!” 站在顾青湛身后的江云暮自觉后退了一步。 视线落在顾青湛的身上。 她想象不到,平日对她说话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在军营里竟是那般严肃。 烛火长明的练兵台上他面容肃杀地站在那里,一声令下,三军齐出。 这样的画面与那日长街接头的少年郎恍然交错在了一起,令她有些恍惚。 顾青湛突然回过头来,指着自己身旁不远处的位置:“坐下,一起吃。” “啊?”江云暮有些慌张地四处看了看,生怕有人注意,“不好?” 摆了摆手,江云暮小声道:“我不饿,人太多了,等他们走了我再吃好了,你不用管我。” 指尖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的肩膀,她紧皱着的眉表明了她的决心。 顾青湛只好又回过头,佯装无事地举着茶杯与人喝茶。 不久有士兵从外面急急地跑进来,在唐将军身边耳语几句,唐将军很快就看了过来,点了点头。 他知道是有人落网了,便看了一眼江云暮,示意她在这里等候,带着崔、唐二位将军一起去了关押匈奴长所在的地方。 匈奴长的四周布满了看押的官兵,只是不巧的是,还有大皇子。 瞧见顾青湛来了,还带着好些个将军,大皇子面色一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们这是做什么,大殿下远道而来,怎的如此不知礼数!” 顾青湛先是呵斥了周围的士兵,瞧着周围的人都退下,再走上前去佯装问候大皇子:“殿下为何在此,匈奴人狡诈,殿下可莫要被他骗了。” 身后的将士们窃窃私语,这等形势,大皇子意欲何为,是个人都看得明白。 大皇子脸上挂不住,憋红了脸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应付,竟急的跳了脚:“顾青湛,孤老实跟你说,孤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与匈奴和谈!”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崔将军首当其冲:“大殿下话说的轻巧,我们众人豁出身家性命与匈奴人打了这么些年,殿下说何谈便何谈,置我们于何地!置死去的将士于何地!” 身后一片附和声:“是啊!” 顾青湛抬手,喧闹讨论的将士们瞬间安静下来。 他微微笑着,眼中的寒光却让大皇子不寒而栗:“崔将军说得对,大殿下,眼下燕云关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燕云关乃军事要塞,燕云关一日不收回,朝廷便多一日的危险,这种情况之下,想必陛下也必然不会同意和谈。” 第157章 信错了人 第157章信错了人 顾青湛知道大皇子养尊处优,空有一腔野心,却并无实力。 但没想到,他会枉顾百姓与局势,愚蠢到这个地步。 抬头看了看天,顾青湛道:“天色不早了,殿下早些回去休息。” 身后将士们见顾青湛回头,齐齐抱拳行礼也跟着告退。 一行人来的时候浩浩荡荡,走的也干脆利落。 大皇子心中愤然,但也只能干瞪了匈奴长一眼,转身便走了。 坐在牢车中的匈奴长被困的早就乏累了,这会儿就吊着半口气,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本看是庆功宴,瞧着大皇子来了,想着能趁乱逃走,谁知道这大皇子半点脑子都没有,连他的牢车门都没摸到。 看样子这回属实是信错了人。 练兵台上,江云暮瞧着人许久不回,心中十分忐忑。 顾青湛离开时候的眼神,可不像是什么好事。 身旁的火烧的很旺,噼啪作响,江云暮的心却怎么都安不下来。 直到不远处几个营帐的交界处,顾青湛的人影闪现,江云暮才放下了高悬着的心。 他身后跟着好些人,都是平日军营里顶好的几位大将,看来是没有什么大事了。 身上的玄色披风随着风掀动着,有好看的弧度,他背着手一路疾步走过来,虽清冷,却不失风度,江云暮看的呆了些,脑海中又想起那日初见的场景。 不知为何,长街街头的那一幕,近日总是频频出现在她眼前。 时时回想起来,时时都觉得缘分之事,当真奇妙的很。 这次庆功宴似乎也是有意而设,顾青湛回来没多久便匆匆结束了,几位大将军好生不舍得,过来讨了好些吃的,还顺了办罐子酒回去。 江云暮疑惑:“军营中,不是禁酒吗?” 她可是记得,边关顾家王军军纪严明,顾青湛为人又十分严厉,手底下的人从不敢违抗军令。 身侧的人笑了笑,掀开营帐的门帘侧身让她进去,笑道:“米酒而已,与水无异。” 江云暮恍然大悟,军营倒也不是全然禁酒,行军打仗之前,为鼓舞士气,都会喝一碗米酒。 寒冬腊月,米酒下肚,再一碗砸在地上,暖身又暖阵。 微微张嘴“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绕过屏风,江云暮准备休息。 顾青湛见了,忙喊住:“你还没吃饭。” 不说还好,一提,她倒是真的饿了。 摸了摸肚子,江云暮的神色颇有些尴尬。 军营外不远处的山丘上,一个食盒,两碗米酒。 脚下是塞外边关的漫漫黄沙,头顶则是浩瀚星海。 江云暮仰着头,啧啧称奇:“边关真是个好地方。” 若是没有战争就好了。 后半句自然没有说出来,只是想到这里,原本便不是很高兴的心又沉了下去。 看出她有心事,顾青湛一碗米酒下肚:“怎么了?” 米酒的清香在两人之间围绕着,江云暮也喝了一碗,立时感觉身子热热的。 叹了一口气,江云暮道:“来边关已经许久,不知燕京如何。” 她仰着头在看月亮:“先者都说对月思乡,不知父亲母亲与我们看到的可是同一个月亮?” 也不知,燕京此时是否有月。 第158章 废物 第158章废物 燕京亮亮的,抬起头来便显现出姣好的的轮廓,顾青湛有些微微迷了眼。 他也不说话,就听江云暮自己慢慢絮叨着,诉说着自己的心事:“虽说你安全的消息传回京,按理说府上危机便该解了,想必父亲不日也将离开皇宫回府,只是这消息一来一回便是十数日,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来。” 他们担忧燕京城,燕京城的心思,也同样在他们这里。 与此同时,燕京城,皇宫大内。 将手中的折子一把摔了下去,皇帝一掌击在桌子上,手下的桌子顿时粉碎:“废物!” 他耗了那么大的心神,想着总算是能一击制胜,推倒顾家这课盘踞多年的大树,可没想到顾青湛竟能虎口逃生,重回军营,并重掌军权。 底下跪了一地的下人,皇帝越看越是心烦,大吼着:“都给朕滚出去!” 公公在一旁看着,连忙将人都遣散了,上前去给皇帝倒茶,一边倒一边劝慰:“陛下,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身为贴身太监,也只有他敢在这个时候迎难而上。 看着皇帝气急的样子,太监小声提醒:“陛下,信国公还在信华殿偏殿关着呢……” 皇帝猛地看了过来,眼睛瞪的浑圆,便听太监又道:“长公主病种,太医们现在正不知如何是好,都等着陛下决断呢。” 先前他还在担心端阳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派了好些个太医过去,不动声色想除掉这个制衡他多年的长姐。 可如今…… 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皇帝突然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放人!你亲自送回信国公府,去长公主府传话,让他们务必保住长公主,她可不能有事!” “是!” 长公主府太医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先前他们奉命来长公主府,看似是治病,实则是反着来的。 只不过他们刚来的时候长公主便病的厉害,好些日子昏迷着,醒来了也是说胡话,短短几日便瘦的没有了人形。 太医们只在长公主的饮食里加了慢性毒药,加重她的病情,想来时间一长她必然是活不成的。 可这方才没几天,又来了新命令,众人顿时手忙脚乱。 毕竟长公主的病可不轻,再加上慢性毒药的侵蚀,她的身子已经受到了重创。 可现在却无论如何都得保住长公主的命,起码,得先吊住一口气再说。 听闻长公主病种,在宫中的时候信国公便担心不已,出了宫知道自己得了自由,当下便往长公主府去了。 公公跟着,倒也没拦。 皇帝的命令已经提前一步通知了长公主府,他只需要再过去看一眼便可。 当然,他是下人,只是站在门外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了长公主深陷下去的眼窝,如鬼一般,吓得他后退几步,再不敢踏足进去,只在门外远远地瞧着。 英国公远远地看着,也被长公主这般模样吓了一跳,眼眶一红,大踏步走了进去,就跪在长公主床前,神情悲怆: “殿下!” 第159章 转折(上) 第159章转折(上) 隔着床纱,只隐隐约约看得到长公主骨瘦如柴的吓人样子,公公还在门外瞧着,不曾离开。 李嬷嬷抹去眼泪,上前附耳听了听长公主的话。 寝殿中十分寂静,这会儿也只听得到长公主沙哑的嗓音,不近前,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李嬷嬷放下床纱,回头对英国公道:“国公爷,殿下身体抱恙,怕是不能和你说话了。不过你既然已经回府,殿下心中的大石头也就放下了,想来心情好了,不日身子便也好了。国公爷无须担心。” 床幔中人影很是单薄,此时看着外面的英国公,长公主却眼含热泪,嘴角带着西安。 英国公出来了,代表着边关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这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坏事。 而是打破了皇帝目前的计划,她这条老命,算是保住了。 外面,李嬷嬷送英国公出去,看着还担心的英国公,对他点了点头,趁身旁的人没有瞧见,将一团纸塞给了英国公,随后微笑着把人送走了。 宫里的公公,便也跟着走了。 来的时候浩浩荡荡,走的时候也是一样,一堆人簇拥着英国公,知道的是保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押囚犯呢。 李嬷嬷深深看了一眼,又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其他的眼线留下,转身回去了。 “殿下……”关上门,靠近了床,李嬷嬷用细弱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问道:“那药,还吃吗?” 床上的人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却是听得清楚的:“本宫暂时死不了,皇帝,也不会让我死的,本宫何必自己受罪呢。” 那药,总算可以停了。 若是江云暮临走之前没有留下那药,她怕是真的就这么去了。 即便这时候危机已过,她也看不到了。 缓缓阖上眼睛,此时她自己也不知道,心中究竟是懊悔还是难过了。 公公将英国公送回了府,府门外还有殷或等人,他无需再跟着了,便告辞了。 英国公匆匆回府,一边走着,一边将纸条打开看了看。 “大人!” 洛明珠提着裙摆从自己院子里跑出来。 英国公连忙将纸条又塞了回去。 洛明珠一脸期待:“姨夫回来了!宫中事情可是了了?您不在这些日子里,府上发生了好多事情,您……” 英国公心中烦闷,“嗯”了一声便走。 谁知洛明珠也一路小碎步跟着:“大姨近来身体不好,已经有一阵子了,可嫂嫂总是不让探望,明珠十分担心……” 脚步猛然顿住,英国公回过头,面容很是严肃:“你大姨得的是水痘,传染性极强,你不老老实实在自己院子里待着,出来做什么,回去!” 一声严厉的呵斥,让洛明珠再不敢说话,愣在原地,眼泪慢慢地蓄满了眼眶。 看着英国公离开的背影,洛明珠才意识到,她在这个家里,已经完全没有地位了。 先前英国公虽然不怎么搭理她,但至少是以礼相待,是关心的。 可如今却…… 先是方嬷嬷,后是英国公。 在这个府上,如今是连个下人都好对付她了! 第160章 转折(下) 第160章转折(下) 英国公匆匆去见郡主,方嬷嬷一早就知道了英国公回来的消息,但忍住了没有告诉郡主,怕郡主兜不住,暴露自己的实际病情。 屋内一片寂静,窗户大开着,外面的阳光零零散散地洒进来,颇有些韵味。 看见英国公的瞬间郡主吓了一跳,她以为是有人来探病方嬷嬷没拦住,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紧张的心跳很快,生怕兜不住。 毕竟这么久以来,方嬷嬷在外面拦着,可是一个人都没有放进来。 英国公也就坐在她的床边,不说话,也不动。 来的究竟是谁? 郡主心中忐忑,却一直不敢动。 终是英国公没忍住笑了一声,熟悉的声音,郡主立马便睁开了眼睛:“老爷!你……你回来了!陛下了肯放你了!” 满眼的惊喜,郡主看着英国公笑而不语的神情,后知后觉,张了大口,却又收住气息,小声地问道:“湛儿,湛儿没事了?” 英国公轻轻点头:“陛下派了所有的太医去长公主府,又让身边的公公送我回来,如此看来,湛儿边关危机已解。” 又将手中的纸条递给郡主,英国公又补充道:“岳母也没事。” 纸条的言语简略,但一看便懂,郡主眼含热泪,不住地点头:“多亏了云儿,多亏了她!她如今不在府上,人想必早已到边关了,她虽在边关,却对燕京如此运筹帷幄,当真是……” 英国公也叹了一口气,脸上是欣慰的神情。 此时,边关练兵场,正是晨起练兵的时候。 边关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隐约的雾气中,打拳声,爆喝声,刀枪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江云暮就跟在顾青湛身边,踩着脚下湿漉漉的草,穿梭在好几个练兵场之中。 他走过,士兵们便停下动作,抱拳行礼:“将军!” 只一声,便继续进行。 跟在身后,他的脚窝踩的实实的,披风被清晨的微风吹起来,时不时地蹭到她的胳膊,痒痒的。 等巡视完,再往回走的时候,她的脸便已经通红了。 在这样的清晨里面,显得格外清楚。 江云暮心思有点飘忽,只觉得脸上热热的,抬手捂着脸颊,试图用冰冷的手降低脸上的温度,却不知怎的越来越热,只不过手上被冷风一吹,却又冷了。 这一冷一热的,还真是挺难受。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江云暮猝不及防,停住脚,抬起头有些懵懂地看着面前的人,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在问:“怎么停了,不回去吗?” 好冷的。 边关越来越冷了。 顾青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很快耳根子一红,低头轻咳了一声:“你……脸怎么这么红,不会受了风寒了?” 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顾青湛一边为她披上,一边问:“是不是很冷?” “边关越来越冷了,觉得冷就跟我说。” 顾青湛凑近了些,仔细地叮嘱,神情柔软,像极了一个对妻子关怀备至的丈夫。 这个想法,又让江云暮的脸红了几分。 不敢说话,只连连摇头摆了摆手。 第161章 如画中人 第161章如画中人 练兵台另一边的柱子后面,探头探脑地往顾青湛两人那边看。 崔将军摇了摇头,惋惜道:“这么好一个小白脸,可惜是个哑巴。” 另一边在检查兵器的唐将军并不答话,崔将军“嘶”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见不得的事情,双手交叉问道:“你说……咱们将军这么多年待在边关,半个女人都见不到,不会……有龙阳之癖?” 想到这里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睁大了眼睛,最后一句话更是语调上扬,说的极大声。 唐将军吓了一跳,探头望了一眼,见顾青湛正眯着眼睛疑惑地往这边看,连忙将崔将军给拽了过去:“你小点声!” 自己知道不就行了,还大声嚷嚷。 将军和那个小侍从明显就不对劲,将军自进军营以来,对自己,对下属,对任何人都是严词令色,很是严苛,何时对人这般温柔过。 说话如和风细雨,他们可从未见过这般情况。 虽心中明镜似的,但唐将军还是用胳膊肘碰了碰崔将军:“不要胡乱揣测,还是将军的私事。” 竖起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转身走了。 崔将军在身后追着,不怕死地追问:“哎哎,你别走啊!我跟你说我觉得肯定就是……” 声音逐渐远去,顾青湛看着远处两人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这俩人说的是什么,但他肯定知道,没什么好事。 回头便见江云暮正含笑看着他,见他看回来便慢慢地移开了视线,脸色红扑扑的,映衬着脸庞更加白皙。 他瞬间便想起那句话,皓齿明眸,如画中人。 “大早上的,都干什么呢,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不远处传来了大皇子的声音,他身着黄色披风,大踏步走过来,脸上带着明显的被吵醒的怒意。 现在这个时候,练兵都快结束了,可这个所谓的皇子,却才刚刚醒来,竟还为此而怒。 顾青湛转身抱拳行了礼,声音温和而严肃:“操练而已,军营规矩,殿下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淡淡的一句话,却带有十分犀利的意味,大皇子浑身戾气尽数消了下去,但此时练兵台上的人都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这里。 他脸上挂不住,皱眉怒道:“练兵?我泱泱大国,哪里还需要每日操练,你这不是长敌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吗!匈奴人生而强悍,你何时见过匈奴人每日清起操练的?” 一句句的谩骂指责,让顾青湛身后的士兵们颇有微词。 军营规矩,向来不容置疑。 大皇子的一番话,让他们身为将士的尊严受到了打击,有人已经握起了拳头。 江云暮也不由皱眉。 前世她对这个大皇子理解不多,但不知他竟是这般愚蠢之辈。 官家派他过来,必然是冲着顾青湛的军权而来。 哪怕是他没有办法除掉顾青湛这个劲敌,但也不至于用这般言行举止,寒了将士们的心。 顾青湛还未说话,大皇子甩了披风,转身就走了,丝毫不给顾青湛说话的余地。 仿佛只是为了驳回方才的面子。 顾青湛摇了摇头,高声道:“继续操练!” 继而便是一阵响彻军营上空的高呼:“是!” 大皇子的脚步顿了顿,但依旧没有回头,一头扎进了帐子里。 第164章 战场后方 第164章战场后方 军营离后方不远,也能保证各种补给快速跟上,四周都设有岗哨,守卫森严,只是如今大军开战,后方简单的几个营帐搭建起来,来来往往的都是被抬下来的伤员,篝火烧着,四处都是呻吟声,一片凌乱。 “军医是哪位,带我去找军医。” 不管大夫有多少,军医一定是可以做决定的,而且现在看这样子,应该很缺人手。 崔将军知道她想做什么,而且已经到了这个地方,他也知道前线形势严峻,立马就去找人了。 军医年纪约摸在五十岁左右,头发已经花白,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却还穿着件单薄的麻衣,听江云暮说是来帮忙的,且略懂些医术,顿时喜上眉梢:“太好了太好了,这里到处都是伤员,姑娘可去前面那个棚子里,若是拿不准的,或是重大伤势,便送到老朽这里来。” “先生,这个您穿着。” 江云暮将身上的披风脱下,还没等军医拒绝,便坚持道:“先生如今是这里的主心骨,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说罢便扭头出去了,棚子里的人很快跟她做了交接,崔将军也加入,他帮着抬担架,来来回回能抗好几个时辰。 只有忙碌起来,才会让焦虑的心情得以缓解。 但她没有想到,伤亡会这么大。 似乎是看到了这场战事的惨烈,风雪越来越大,到了晌午,头顶挡风的棚子被风掀了起来,猝不及防的,木头的架子倒下来,差点就要砸在伤员的身上。 江云暮飞扑过去把人推开,但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还是牵扯到了伤口。 这个伤员本来就是腹部中刀,好不容易止住了血,还处在危险之中,这一下冲击虽然躲过了木架子,但一口血吐了出来,腹部的伤口崩裂,血再也止不住了。 江云暮大惊失色,不停地用绷带帮他捂着伤口,眼看着面前的七尺男儿目光涣散,口中喃喃喊着“疼”,眼眶瞬间便红了:“你忍住,再忍忍,血止住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察觉到这边出了事,崔将军连忙冲进来查看,就看到江云暮蹲在已经浑身僵硬冰凉的士兵旁边,满脸都是泪。 她原本受过伤的腿方才又被撕裂的木头狠狠地刮开,血肉翻开,狰狞着。 只是比起近在咫尺的死亡来,这种疼痛她早已麻木,浑然不觉。 “你没事!” 崔将军吓了一跳,自家将军临行时特意叮嘱了要看顾好,甚至为此不要他上战场,足以见的眼前之人的重要性,若是受伤了,他还怎么交代。 “我没事。” 起身,江云暮将脸上的眼泪抹去,淡然地摇了摇头,落了一身的风雪,去帮周边的人将砸下来的木头与布幔清理开,继续投入照顾伤员。 这场战争开始的是那样猝不及防。 她不是没有见够死亡,前世,她曾亲眼目睹全家的死状,何其惨烈。 可如今再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在她面前,明明前一秒他已经止住了血,眼睛里有光亮,也以为自己可以活下去了。 只是因为一个小意外,只是一个小意外…… 第166章 烧粮草(上) 第166章烧粮草(上) 江云暮颇有些愠色:“顾青湛只让你保护我,可从未让你限制我的自由,我知道一条小路通往燕云关,可从后方断了匈奴的粮草,二十人,足矣,你若不去,我便一个人去,左右我是号令不了你这二十几人的。” 说罢,江云暮将手中的物件放下,转身就走。 粮草一事,若猜测是真,决不能有一刻耽误。 “喂!” 崔将军一根筋,他当然说不过江云暮,顾青湛又说了,不能让她出事,他只得带着二十几人亦步亦趋地跟着。 说到底,他也有这个想法。 方才顾青湛回来,便是提及了粮草一事。 若非人手不够,他甘愿带着这二十几人冒险。 如今江云暮带着,倒是豁出去了。 山上荆棘密布,但因入冬的原因,落叶铺了满地,整座山远看上去光秃秃的,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也很难埋伏,幸而他们人少。 他们摸进了燕云关,找了个落脚的地方,便开始摸索燕云关附近的地形。 因为打仗的缘故,燕云关许多人都闭门不出,这给他们增加了很多的困难。 但前线战况紧急,也很少有匈奴兵到这里来,若是有粮草运送,必然会经过燕云关。 他们摸到燕云关后方的把守并不是十分森严,整个燕云关看守的匈奴兵约摸百人,但加上运送粮草的,估计也会有三百人所有。 二十人对三百人,只能智取。 他们的目的,只是烧了粮草便好,倒也并非全无胜算。 只是难度颇大,说起来连崔将军都有些发汗。 他们商量了好一会儿,不在城门处设埋伏,另找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那是匈奴人想要从后方穿过燕云关,送补给去前方的必经之路。 巷子深,更好烧。 火把和简单的火油都好说,但是要烧掉所有的粮草和补给,单单只是一点儿火油,可不能够。 于是江云暮想到了先前留宿地方的老爷爷,他说不定会有门路。 这家家户户的地窖里,谁没有个藏酒,若是有几坛酒,这事儿就好办了。 老爷子很好说话,他藏身的地方就是地窖,里面果然有很多酒坛子,竟还有不少火油,真是让他们十分惊喜。 他们取了火油,又在巷子头尾都放了柴火垛子,便埋伏在巷子旁边的屋顶上,足足等了一天一夜。 天气越发严寒,风雪下的很大,直到当晚才渐渐停了雪。 这偌大的风雪都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屋顶上的雪已经浸湿了衣衫,但二十几人都窝在这里一动不动,身下是雪,身上也披着雪,远远看过去,根本看不出屋顶上躲了人。 江云暮只觉得手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嘴唇也在打哆嗦,身前跟屋顶接触的地方湿漉漉的,一阵一阵往身上传导着寒意。 如此看来,若要将巷头巷尾的柴火垛子也燃起来怕是不太可能了,这一晚下来,估计都湿了,再想点燃,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第167章 烧粮草(下) 第167章烧粮草(下) 第二天傍晚,才有马车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咕噜噜吱呀呀地传过来,屋顶上四肢冰冷的二十几人瞬时打起了精神。 还真的让江云暮给猜对了,匈奴人的粮草补给,五辆马车陆陆续续进了巷子。 因为是在他们自己的地盘,护送粮草的匈奴人到了燕云关便停了,只剩下百余人跟着,这巷子又深又长,他们队伍也被拉的很长。 五辆马车就在正中央,正缓慢地前行着,上面堆满了东西,都用白布盖着。 崔将军看准时机,一个酒坛子砸了下去,巷子两边的人同时跃起来,酒坛子哐啷哐啷地砸下去,匈奴人大惊失色: “有埋伏!有埋伏!” “撤!” “警戒!” 江云暮点燃火把,一个接一个地扔了下去。 粮草被保护的很好,想要上面遮盖粮草的布都是刚换过的,没有受过多少风雪,很快便燃了起来。 这巷子幽深幽深的,大火燃起来,冲天的火光,若非两边的柴火垛子因为被雪打湿而不好点燃,今日非要让这百余人葬送在火海里! 崔将军拉了她一把,大喊:“撤!” 粮草与补给烧了,便是断了匈奴人的后路。 在这严寒的边境,没了粮草,就等于输了战斗。 岂料他们刚刚落地,没走多远,一路匈奴兵便出现在眼前,回头,身后也是。 火光太大,他们选了一个最适合烧粮草的地方,但也是离后方城门最近的地方。 匈奴兵被冲天的火光吸引,很快便赶了过来。 身后护送粮草的匈奴兵也跟上,两方夹击,他们插翅难逃。 “护送这位小哥离开,老子跟他们拼了!” 崔将军大怒,长刀一举便要冲出去,被江云暮一把拉了回来。 长剑扔在了地上,江云暮摇摇头,示意崔将军投降。 如今匈奴人粮草已毁,绝了后路,匈奴王还在顾青湛手中,他们占尽优势,无需赴死,这个局,很好破。 崔将军“哎”了一声,也跟着将刀扔下了。 一路上,骂骂咧咧的:“老子跟顾将军跟了这么多年了,就不知道什么是投降,更没违抗过军令,跟你这几天,什么坏事儿都做尽了!” “这叫坏事吗,崔将军?” 江云暮眉眼止不住的笑意,引得崔将军阵阵皱眉:“如今我们这身家性命都要交代在这儿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放心,死不了。” 顶多受点皮肉之苦。 毕竟他们烧了粮草,匈奴人盛行暴虐,知道是他们烧了粮草,定不会轻饶了他们。 江云暮和崔将军被分别关押在两个地方,一进去,尽是腐臭味。 不知是肉的腐臭,还是空气中的发霉味,总之,都是不好的气味,让人阵阵作呕,江云暮差点没忍住。 被粗暴地扔在地上,江云暮抽痛,腿上的伤还没好,但已经被冻僵了。 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的人走了进来,一身黑色戎装,手上拿了根条子,进来不由分说便一鞭子抽了下来。 疼,钻心的疼。 第168章 交换 第168章交换 匈奴人狡诈,他们拿的条子都是专门审讯用的,上面有很小的倒钩刺,抽到人身上要比普通的藤条、鞭子疼好几倍。 江云暮疼的叫出声来,身上尽管已经冻得麻木,但在酷刑下还是被唤醒了痛意,疼的她昏过去好几次。 匈奴人骂骂咧咧的,虽听不大懂,但想来必定是粮草一事。 江云暮嗤笑一声:“我身子可不是很好,若是死了,我方必然大举进攻,你们不仅会失了城池,还会死了王。哈哈哈……” 说完便开始断断续续地笑,伴着嘴角不停滑落的鲜血,分外骇人。 外面传来崔将军的怒吼声:“他妈的你们别为难他,有什么冲老子来!” 匈奴人又骂了几句,一鞭子抽了下来,江云暮身子一个战栗,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第二鞭子生生在半空停住,一个汉人模样的给拦住了,似乎是在劝,劝了好久才把人劝走,临走之时破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想来,是赶着和谈去了。 这会儿匈奴人失尽了先机,这场仗,他们输定了。 若是两方和谈,说不定还能减少点损失。 若是不和谈,江云暮与崔将军死在了这里,顾青湛的兵马趁匈奴人此时没有粮草补给,大举进攻,他们必将损失惨重。 这不是他们能承受的了的。 如此形势,孰轻孰重,匈奴人还是掂量的清楚的。 约摸半天之后,就有人来抬江云暮了。 先是给她身上的伤口都简单做了处理,擦了血迹,便抬了出去。 燕云关阵前,两军对峙,江云暮意识有些昏,只觉得自己被架着,脚拖在地上已经没有了知觉。 穿过了长长的匈奴人队伍,才终于停下来。 一路上,耳边都有人喊他:“小兄弟,小兄弟!你没事!” 还有闷哼声,很快便没了动静。 “我数一二三,同时放人!” 江云暮缓缓抬头,能看到眼前黄沙弥漫,袭天而起,迷得眼睛都睁不开,有模模糊糊的人影,连着天幕,就在不远处。 身旁的人把她松开,一时没有了着力点,身子毫无知觉地倒下去。 她看到阵前的人翻身下马,明显地往前冲了几步,又被人拦住了。 那边,同样有人往这里走。 身旁有人又把她扶起来,崔将军有些粗犷的声音在耳边:“再坚持一会儿……” 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呢…… 黄沙刺着脸,如刀一般,伴着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江云暮想,她这脸怕是不能看了,若是夫君嫌弃该怎么办…… 再醒过来的时候便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身边暖暖的,她只听着有人在喊她。 手脚慢慢恢复知觉,缓缓睁开眼睛,光线沉重的有些刺眼。 耳边有人在压抑地低呼:“醒了醒了!” 入眼是一双手,纤细而骨骼分明,但冻得发红。 好闻的檀香味唤醒了她的嗅觉,是顾青湛。 于是抬起手,附在他手上。 丝丝冰凉传过来,江云暮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169章 年关将至 第169章年关将至 顾青湛就坐在她床前,隔着一道屏风的外面,还坐着好几个将士。 “醒了?你饿不饿,我让人备了热粥,你现在还不能吃饭,军医叮嘱了,只能吃流食,渴不渴,要不要先给你倒点水。” 有人将茶杯递过来,里面是温热的清水。 江云暮觉得喉咙里像火烧一样,她确实需要一杯温水来救急。 顾青湛轻柔地拖着她的后脑,看着她迫不及待地抓着他的手喝完一杯水,又倒了一杯,足足喝了三杯,才停下。 “你睡了五天了,吓死我了。” 他这话说完,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偷笑声。 顾青湛清了清嗓子:“人醒了你们也该放心了,都出去。” 一阵桌椅碰撞的声音,很快重归寂静。 还是在他的营帐中,只不过他没有穿盔甲,而是一身青色的常服,趁着白色的屏风,如画如光一般。 “你怎么能自己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我把崔将军留下来是保护你的,可不是带你去拼命的……你若是出了事,我如何向燕京交代。” 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啰嗦了。 江云暮张张嘴想说话,发出来的几个音节却撕扯一般的难听:“我是担心……” 话音很快停住,她觉得自己喉咙黏连的厉害,话都说不利索。 “好了,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虽还回去了匈奴王,但匈奴人没了粮草供给,很快便失了燕云关。” 手被轻轻握住,不同于方才的微凉,这次传来的是淡淡的暖意:“我们减少了很多伤亡,谢谢你。是你及时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她微微笑了笑,倚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檀香味,生平头一次体会到了安心的味道。 快年关了。 几日后她已经能下床,看着军营中偶然绽放的一枝红梅发呆。 她醒来前大皇子便早已离开了军营,她也该回去了。 再不回去,怕是燕京兜不住了。 此时,燕京城内也轰动一时,因为燕云关失而复得的好消息,燕京城中人人都在传,顾小将军英明神武,再下一城,这累世功绩,是要载入史书,流芳百世的。 官家出宫,亲自前往长公主府探望长公主。 而此时的长公主,身子已经渐渐好了起来,院子里开了许多红梅,官家去的时候,她正身着红色披风,站在院中赏梅。 “陛下怎的亲自来了?” 简单行礼,视线越过皇帝落在他身后的几个臣子身上,长公主会意过来:“外面冷,我们进去坐。” 一众人纷纷进屋落座,皇帝先是开口,谆谆询问了长公主的身体情况,还召了太医过来问详情。 长公主笑道:“你也瞧见了,本宫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也多亏了陛下,派这么些人来照顾我。” 叹了口气,长公主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本宫年纪大了,身子骨就容易出毛病,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劳陛下费心了。” 两人好一通客气加寒暄,上演一出亲情大戏,众臣子只当是皇帝与长公主情谊深厚,也不敢有他想,静静地跟着来,静静地跟着回去了。 这一出大戏,谁都看得懂,但谁都不敢多说半个字。 第170章 回京 第170章回京 燕云关夺回,也意味着皇帝的计划彻底失败,从长公主府回来之后便立即将殷或召回,英国公府解封了。 管家等人就站在府门前看着殷或离开,狠狠地啐了几口:“呸,狗腿子!” 这月余的圈禁,让他们恨极了殷或等人。 听说解禁,洛明珠很想出去看看,但在院子门口被人拦得死死的:“洛姑娘,国公爷吩咐了,姑娘需要在屋内反思己过,不得出门。” “你!”洛明珠气急跺脚,但也无可奈何,被人一路推回了房间里,半步都出不去。 只是唯一让人担忧的,便是郡主的水痘一直都没有好。 英国公府看似解封了,实则还是在封禁中,因为英国公很快便又下令,因郡主水痘还未痊愈的缘故,英国公府上下不得随意出入,四处出口皆有人守着,任何人出入都需要经过同意,严格把守,不曾懈怠。 边关,军营。 江云暮折了几枝梅花放在瓶子里,屏风的后面,他们两人的中间。梅花映着边关的雪,分外好看。 这雪下了一天又一天,总是没完。 眼看着年关就要到了,她想着,不能再拖了。 先前是说,待雪停了,便送她走。 可这雪下个没完,她总不能一直待在边关。 多待一日,燕京城便多一日的危险。 顾青湛正在看军中的折子,江云暮端了糕点吃食过来,轻轻放在旁边。 他注意到,抬头看过来,马上起身走过来,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放在手里捂着:“都说了这些事情交给他们来做,你的手脚都冻伤了,不能在这冰天雪地里走动。” 嘴里哈出的热气暖暖的,连带着心口也暖了起来。 江云暮笑着:“正巧没事。” 拉着她一起坐下,顾青湛拿过来一个折子放在她面前:“燕京来了信儿,要我回去复命,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了。” 江云暮眼睛一亮,笑的更开心了。 能一起回去自然是最好。 “父亲母亲盼着你回去好久了,这下好了,能一起过年了。” 想必这会儿燕京应该已经热闹了起来,张灯结彩,再加上燕云关失而复得,今年过年会比往年更加热闹。 “我们何时动身?”江云暮有些等不及了,生怕耽误了年关。 顾青湛眸子里的光却暗下来:“近日天寒地冻的,我怕你受不住。” “我没事,哪有那么娇气!” 江云暮不有笑出声来,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瞧,我早就没事了。” 他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她。 江云暮叹气:“大不了,马车上多备几个毯子,包起来,再多备几个手炉,不会冷着我的。” 她不能在边关久留,如今事情都已经了了,还是得尽快回去的好,顾青湛也知道。 且燕京的命令是,立刻起身回京复命,不得耽搁。 于是尽管担心,次日他们还是启程上路。 江云暮与他同坐一辆马车,马车包裹的严严实实四处不透风,单是手炉便备了好些个。 只不过顾青湛不常坐马车,大多时间都在外面骑马随行。 打开马车边儿上的窗,便能看到马背上的他。 听到马车的响动,他往往会回过头来,眉头一皱,马慢一些与她同行,与她说几句话,再柔声劝她将窗户关上。 声音轻柔,让周围将士都惊呆了眼。 第173章 她竟真的在 第173章她竟真的在 “内院的事情,姨夫怎会懂的!此事非嫂嫂做不了主!” 洛明珠坚持,她倒是要看看今日能不能见到江云暮。 若是见不到,那她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如此一来,她也有了把柄。 方嬷嬷无奈摇头,正想让人将洛明珠赶回去,一个丫鬟从远处的回廊匆匆跑过来了,跑得很急,走到跟前险些摔倒。 方嬷嬷赶紧扶了一把,丫鬟凑到耳边说了几句话,又点了点头,这才退下。 于是连忙给身边的人使眼色,身边的一个丫鬟便走进了内室。 方嬷嬷道:“姑娘,今日还真的不能再与您细说了,方才太医传话过来说是郡主的几味药出了些问题,事关郡主病情,奴婢要赶紧过去瞧瞧。” “等等!”洛明珠一把将人拦住,“这么严重的事情,嫂嫂为何不亲自去,她既说了要照顾好大姨,总该要亲力亲为的才是……” “为何这般吵闹!” “吱呀”一声门响,江云暮从内室走出,与方嬷嬷对视了一眼,随即看向洛明珠。 她站在台阶上,洛明珠站在台阶下,居高临下,她有些凌厉的眼神让洛明珠打了个寒战。 洛明珠讪讪地低下头去,她竟真的在! 江云暮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众人,脸上带着很明显的怒意:“都吩咐下去了郡主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不得近前!你们是做什么吃的,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人,让她跑来这里胡闹!若是郡主出了什么事,你们谁担待的起!” 底下顿时哗啦啦跪了一片,丫鬟婆子们办事不力,都俯首不敢抬头。 洛明珠站在中间,很是突兀。 “方嬷嬷,你先去忙。” 给方嬷嬷使了个眼色,方嬷嬷便立即退下去找太医了。 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 江云暮看着洛明珠,挑眉道:“说,你到底有什么事,非得不顾礼数在这里大闹,闹得郡主休息不好,得出来赶你的地步。” “……” 洛明珠一头汗,她原本是觉得此事可疑,也觉得十有八九江云暮就是不在,急于拿捏住她的把柄,一时冲动,不成想江云暮竟真的在这里。 即便她先前出去过,如今也没有证据了,洛明珠只能认栽。 于是胡乱编了个借口:“姨夫回府了,我特来告知一声。” “就这件事?早有下人来通传过了,何须你多此一举?” “我……”洛明珠见糊弄不过去,便又补充道:“我还没说完呢!姨夫下令让我待在院子里不要四处走动,这不就是禁足我吗!他们又说大姨的病情加重了,我实在是担心,想来看看大姨,这才……我又没有犯什么错,为何要禁足……” 说着,一副委屈的样子,还低下了头。 若是不认识她的人此刻见到,必会心生怜惜,搞不好还以为她是被欺负了。 江云暮只冷笑了几声:“郡主刚病的时候,你躲都躲不及,月余过去了,怎的这时候开始担心了。真孝顺还是假孝顺,你最清楚不过。” “你!” 面对江云暮毫不客气地一语道破,洛明珠脸面全无,四周还站着那么多下人呢。 “明珠……” 里屋传来了郡主虚弱的声音,洛明珠听了便连忙应了一声,提着裙摆想上台阶。 第174章 安抚郡主 第174章安抚郡主 “站住!” 几个婆子立马簇拥上来,将她挡的死死的。 她们方才受了训斥,如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洛明珠过去的。 洛明珠气急:“大姨在叫我,你们听不见吗!” 这时候郡主的声音又气若游丝地传来:“我没事……你……你回去,这里有云儿照顾……就可以了。” 这算是最终命令了,江云暮努了努嘴,坡子们一拥而上,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直接将人扛着走了。 江云暮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回来的真及时。 连忙回屋去,郡主早就眼巴巴地等着了。 她本想先回院子,但想着郡主也担心,便先来看看郡主,岂料走到院子门口便瞧见洛明珠在闹腾。 于是折了个弯,从侧面的窗户翻了进去。 幸好她先前在郡主这里留有一两套衣裙,不然她身上穿的一身普通士兵盔甲还真的会穿帮。 郡主瞧着江云暮回来,激动地把人拉住了:“日盼夜盼,总算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这些日子,可担心死我们,总怕你们有个什么好歹……” 说着说着,郡主眼眶便红了,说完连连“呸”了几句:“你瞧我这乌鸦嘴,如今你回来了,听闻陛下传湛儿回京述职,湛儿可也回来哦?你们二人一起回来的?会不会隐忍怀疑啊,毕竟你擅自离府去边关,可是抗旨……” “母亲!” 接了郡主一连串问,江云暮笑道:“母亲您别急,我一点一点跟您说。您忘了我刚进来的时候穿的是什么吗,没有人认得出来我是个女子,您就放心。” 将边关所发生的的事情捡着要紧的说与郡主听,这一路以来经历的事情,听的郡主心惊肉跳的。 连忙去查看江云暮腿上的伤势,江云暮笑道:“母亲放心,都好了,就剩下两道疤,倒是巧了,伤的都是那个地方,已经不碍事了。” 郡主眼眶又红了,拉着江云暮的手一边心疼一边感慨:“云儿啊,这次国公府幸亏有你,我们英国公府,多亏了你啊……” 先前江云暮说要去边关时她还觉得惊讶不已,深闺中的女子,哪有抛头露面的道理。 别说是江云暮了,偌大个燕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更别说江云暮在边关吃的那些苦了。 “边关苦寒,我们体会不到,只是说着苦寒,可究竟多苦多难,还是你自己受着……你自嫁过来,也没见过夫婿,却操持府中上下,去边关冒那么大的险,英国公府感激你啊!” “母亲!” 郡主这涕泗横流的样子也实在是吓到了江云暮,“母亲您严重了,我既然嫁进了英国公府,那便是英国公府的人,母亲这么说,莫不是还把我当外人?” “不是不是!母亲绝没有这么意思!”郡主抹着眼泪着急的样子让江云暮啼笑皆非。 安抚了郡主,江云暮又去见了英国公,将边关的情况也简述了一二,随即便与方嬷嬷商讨了一下府上的情况。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府里上上下下都是方嬷嬷在打点。 方嬷嬷办事妥帖,没有出过任何问题。 第175章 复命 第175章复命 而此时,皇宫中,顾青湛也正在回禀边关战况,他事无巨细,将边关的情况一一细说给了皇帝听。 直到说到收回燕云关。 当然,这其中省略了江云暮。 皇帝心中憋气,但还是表现出十分高兴的样子,大笑着:“爱卿这几年常驻边关,实在是辛苦了,如今收回燕云关也是大功一件啊!说,想要什么奖赏!” 顾青湛伏身恭敬道:“为国尽忠是臣等本分,臣,不敢居功。” “燕云关是我朝边关要塞,是军事重地。爱卿两度收复燕云关,实乃大功,这无可否认!” 皇帝坐在高位,居高临下:“该有的赏赐会送到你府上,你许久未曾回京,家里为你冲喜迎娶了信国公府嫡长女,成亲也有许多时日了,想必你还未曾见过你的妻子。近来你外祖母身体也不是很好,待出了宫,都去看看。” 外祖母? 顾青湛眉头一皱:“外祖母身子一向硬朗,怎会……” 这句话看似是疑惑,但说出来落在皇帝的耳朵里,便带了威胁之意。 毕竟做贼心虚,他动了杀心,只是差了一步而已。 于是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皇帝轻咳一声:“身子骨再怎么硬朗终究是年纪大了,太医都在她院子里守着呢。你母亲的水痘也还未见好,这些糟心事情,都赶在一处了。不过现在都没什么大碍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长公主病的不轻,江云暮那药药劲过去的快,难办的是她身上被下的慢性毒。 太医们如今都战战兢兢,每日都在想方设法地快一些为长公主祛毒,毕竟,顾青湛就要回来了。 若是被查出来,他们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毕竟下命令的是皇帝,即便事情败露,也只能是他们当替罪羊。 在宫中这么多年,这些太医深谙深宫之道。 顾青湛猝不及防地回来,让众人都手忙脚乱。 幸而长公主身上的慢性毒祛的都差不多了,若不细查,想来也是查不出来的。 太医们悉心照料,再加上长公主停了药,这几日气色好了许多,已经能在府上走动遛弯了。 可即便如此,没有收到诏令,派出来的太医一个也回不去,都得在长公主府陪着。 顾青湛一身盔甲,戾气加身,推开府门入府的时候,众太医们听到消息都战战兢兢的,慌忙提着药箱等着传话了。 可顾青湛只是在屋子里与长公主说了几句话,例行传太医诊了脉便无事了,众太医都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可进宫见过陛下了?云儿呢,怎的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她……难道她……” 没有见到江云暮,长公主还以为她出事了。 顾青湛连忙安抚:“外祖母放心,云儿与我一道回来,只不过她的身份不能暴露,我将她先送回府了,只是在陛下那里听闻外祖母身体欠佳,孙儿心里担心便先过来了。待孙儿回府安顿一二,再带她正式来见您。” 长公主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不打紧,你先回府去看看。这段时日出了太多的事情,府上有很多需要打点的,你先回去。” 倒也不急于一时,顾青湛从长公主府离开,才回府。 而在此之前,宫里的赏赐便先他一步送入英国公府了。 第177章 何时回来的 第177章何时回来的 英国公有些恼怒地瞪着洛明珠:“还不快退下!胡闹!” “……” 洛明珠不敢违逆,只得退到一旁去,看着顾青湛上前挽住了江云暮的手,两人携手跨过府门门槛,进了门,相视一笑,好似许久之前便相识一般。 他们明明从未见过,为何感情会这样好。 只是因为她是他名义上的正妻? 心中的嫉妒到达了顶峰。 天知道她有多盼着顾青湛这一次回来,若没有中间这一次莫名其妙的冲喜,钦天监说的江家女可解灾祸的鬼话,这一次,她说不准就能过门,成为名正言顺的顾家人。 站在他身侧的,就会是她洛明珠了! 一脸愤恨地盯着江云暮于顾青湛背影消失的地方,洛明珠太过专注,以至于身旁的人都走光了也没有发现。 直到丫鬟提醒:“姑娘,我们该走了,世子与世子妃见礼,按照礼数,我们也是要恭候在侧的。” “什么礼数!我又不是顾家人,为何我要……” 洛明珠气急,说到后半句才意识到这话说不得,是大不敬的。 丫鬟也骇的白了脸色:“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呀。这么些年若是没有英国公府,只怕我们早就露宿街头了……” “我用得着你来提醒我!” 愤愤地骂了一句,即便再不甘愿,洛明珠还是提起裙摆走了进去,快步走向正厅,顾青湛与江云暮见礼的地方。 但只有英国公一个人坐在主位上:“你母亲身体不舒服,病情特殊,就不出来了,我一个人受礼。不过她近来情况也好了不少,想来是你们回来了,她也高兴。” 方嬷嬷站在一侧,补充道:“郡主情况特殊,待好利索了,世子再来拜见。” 顾青湛回来,她也很高兴,并且第一时间将消息告知了郡主。 郡主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出来见他,可为了江云暮,还是忍住了。 做戏要做全套,这场戏,还没彻底演完呢。 行了拜见礼后,英国公对顾青湛招了招手:“你过来,为父有话跟你说。” 这边关一行,牵扯出了朝中的诸多事端。 英国公虽然被禁足在皇宫内,但他不是不知道外面的形势,更不是不知道官家想做什么。 现在英国公府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今后如何,还需细细思量。 江云暮便上前告辞:“儿媳告退。” 她刚回来没多久,连夜奔波从边关回来,回来了便急着应付洛明珠,到现在,甚至坐都没坐一下,连口水都没喝上。 云烟阁中,绿影正在像往常一样收拾卫生,盼着她家世子妃早日回来,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她终日在云烟阁中自己待惯了,也没人来告知她,便一直是蒙在鼓里的。 直到江云暮回来,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哎你……夫人?!” 绿影眼前一亮,立马扑了上去,不可置信地盯着已经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的江云暮:“你……你何时回来的!” 江云暮眼皮子犹如千斤重,此时是再也无暇闲聊了,指了指还开着通气的窗户,意思是冷。 绿影赶紧跑过去关上,再回来的时候,江云暮的呼吸都平稳了。 从未见过她睡的如此快,如此安稳。 想来是一路奔波劳累,从边关到燕京城,好远好远。 第178章 不一样了 第178章不一样了 绿影没去过,不知道到底有多远,只知道是她无法想象的远。 看着江云暮一脸疲惫,绿影默默地替江云暮将鞋子脱下,给她盖好了被子,推门出去候着。 院子外几个丫鬟进来送吃的,端着托盘往里走,瞧见绿影坐在门前台阶上昏昏欲睡:“绿影,醒醒,接东西了!” “啊?”绿影打了个瞌睡,这才瞧见他们端着的清粥,香气十足。 “世子正在书房与国公爷谈心,担心世子妃饿着,让我们先送些清粥过来。都是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说是按着世子妃的喜好,你给送进去呗。” 绿影又一次瞪大了眼睛:“世子?你是说……世子殿下也回来了?” 她家夫人,有夫君了? 丫鬟们点点头,上前递托盘:“你啊,天天就知道守在云烟阁里,世子殿下都回来半日了,听说特意去了宫中述职才回来的。” 几个丫鬟们笑的开心,又有人补充道:“世子殿下一回来,郡主娘娘的病情都好了许多,方嬷嬷说,郡主娘娘的病现在已无大碍,不日就能出门见人了呢!” “我们府上总算是拨开乌云见月明了!” 绿影信息量接收的挺多,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视线落在那碗清粥上,挠了挠头道:“可夫人刚睡下,自从府上出事以来,难得睡的这样安稳,先送回小厨房,待夫人醒了,再让人热了送过来。” “好嘞!” 今时不同往日。 先前愁眉苦脸的丫头们如今都兴高采烈,说什么做什么,听话的很。 顾青湛在书房与英国公谈了些近日的形势便离开了,都说树大招风,他们顾家还没怎么样呢,就如此遭人猜忌,往后的日子更是不好走,只怕是要如履薄冰啊。 绿影依旧守在门外,瞧见顾青湛的时候还不认识,只瞧着一个陌生男子走进了院子里。 原本想上前阻拦,但瞧着眼前这位男子衣着不凡,又能如此轻易地进出而不受阻拦,身份定然非同小可,难道…… 绿影起身,有些无措地看着他,连忙行礼:“见过世子殿下……” 跟着旁人称呼世子殿下总归是没错的,不过他现在也是叱咤边关的顾小将军,虽不知究竟哪一个称谓更好,但想来,方才那些小丫头们也是如此称呼的,不会出错…… “你倒是机灵。” 顾青湛见绿影认出了他来,笑着指了指门:“世子妃在里面?” “是,方才睡下。” “我进去看看。” 说着,顾青湛自顾自上前推开了们,绿影都没有反应过来。 夫妻之间,无需阻拦…… 一时还有些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夫妻关系,绿影怕自己耽误事儿,赶紧离开了院子,去小厨房盯晚膳去了。 江云暮房内,门窗都关着,只余一扇窗户的一丝缝隙透着风,屋内有着细小的烟尘,是安神香的味道。 床幔未关,屏风未拉,江云暮就躺在床边,身上盖着被子,睡颜安详。 顾青湛走过去坐下,瞧着她呼吸平稳的样子,心中顿时暖暖的。 像是家的感觉了。 从前他总不知道何为家,远在边关,也从不知牵挂。顶多就是在逢年过节时算着日子,让人提前些送平安信回府上。 而如今多了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第179章 都是一家人 第179章都是一家人 方才与父亲同去书房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她一脸疲倦的样子,奔波数日,定是累极了。 于是在结束了与父亲的谈话之后便赶紧回来,哪怕知道她睡了也一定要进来看看。 心中有不知名的情愫在慢慢滋生,像是春草抽了新芽,一点一点长成参天大树。 不自觉地抬手将江云暮额前的一律碎发拨开,看着她安好的睡颜,他彻底迷了眼。 次日清晨。 绿影一大早从外面回来,为江云暮洗漱,脸上神采飞扬:“奴婢刚从郡主娘娘那儿回来,方嬷嬷传了郡主娘娘的话,说是世子殿下好不容易回来,夫人与殿下小别胜新婚,便留在自己院子中用膳即可,无需过去陪同。” 说着凑近了江云暮,绿影调皮地笑着:“早膳都命人送过来了呢,昨日夫人睡得早,殿下过来瞧了一眼便去隔壁暖阁歇下了,估摸着这会儿也该起了。” 正说着呢,江云暮还没有反应过来,外面的门帘便被推开了。 绿影慌忙出去瞧,回来的时候脸上笑意只增不减,笑的像朵花儿似的:“夫人,世子殿下来了。” 心头微微颤动,江云暮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鬓角以及衣衫,搭着绿影的手出去了。 顾青湛已经坐定:“还是你这里丰盛,我便厚着脸皮蹭饭了。” 江云暮抬手为他布菜:“都是一家人,何须客气。” 一家人 这样的称呼,忽然让心中暖暖的。 顾青湛抬眼看着她,她恰好也抬头,两人对视,同时笑弯了眉眼。 “这是我让小厨房熬的养胃粥,你在边关冻着了,吃的也不好,得好好养养。” 正盛着粥呢,外面来人了。 江云暮以为是绿影,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方抬头,便见洛明珠进来了。 不请自来。 江云暮皱眉,她不喜欢院子里有太多人,往往只有绿影一个人伺候着。 且她管家,前段时间又有方嬷嬷严格管着,没有人敢擅自闯进来她云烟阁。 但是方才,绿影被吩咐去小厨房看着熬药了,想来,院子里没有人,这才叫洛明珠闯了进来。 洛明珠手上端着托盘,看了她一眼,不声不响,走向了顾青湛:“表哥,你一路奔波一定是辛苦极了,我做了些你最爱吃的点心,你尝尝。” 托盘往前递过来,就在顾青湛的眼前。 江云暮放下了筷子,闷不做声,却发现顾青湛的脸色有些黑。 他抬眼,无声地望向那盘点心,抬手,推开,动作一气呵成。 “表哥……”洛明珠也没想到,她原是很开心的,以为顾青湛要抬手来接了。 顾青湛轻咳了一声:“母亲近几日身子好了许多,你有时间,该多去看看她。” 这话,十分委婉。 江云暮抬头看向洛明珠,也不知她听不听得懂。 她一腔热血,怕是听不到这话中的第二层意思。 果然,洛明珠神情急了:“可是……” 顾青湛打断:“我这里一切自有夫人,无需你费心。母亲大病未愈,你该多费心思在她身上。” 听言,一旁的江云暮不有挑眉。 原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第180章 硬心肠 第180章硬心肠 养胃粥又推到面前来,顾青湛轻声嘱咐:“吃饭。” 这送客的意思,用得着这么明显吗? 江云暮还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意思意思,让洛明珠坐下来一同吃个饭。 就这么把人赶出去,着实不妥。 可洛明珠此时心情低落,哪儿还顾得上这些,见顾青湛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红了眼眶,虽不甘,但也不敢造次,只得端着托盘转身,怎么来的,就又怎么走了。 江云暮偷偷去看顾青湛,却发现他吃的正香,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还真是硬心肠。 却不知怎的,笑意止不住地上扬。 饭也更香了些。 沉默着吃饭,半晌,顾青湛似乎是吃好了,放下碗筷,道: “你若是休息好了,吃完饭,我同你一道去看看岳父岳母。” “啊?”江云暮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没回过神来。 顾青湛却一脸郑重:“我与你成亲的由头,说来有些唐突。且自成婚以来,我还没有正式拜见过岳父岳母,前阵子时局紧张,想来你也许久未回去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我想正式前去拜访一下,你意下如何?” 去边关月余,是许久没有回去看过了,不知家中近来如何。 听到英国公府被围的消息,家中一定很担心。 江云暮点点头:“当然好。” 她倒是有点自愧不如,竟比不上顾青湛细心。 说回便回,两人收拾了东西,江云暮便带着绿影走到府门前,那里已经备好了马车。 此时,正有人不停地往马车上装东西。 “这是?” 江云暮疑惑。 管家正拿着礼单在一一对照着,解释道:“世子妃,这些都是世子殿下嘱咐的,要一道送回信国公府的东西,您瞧瞧?” 说着,礼单递了过来。 “不用了。”江云暮连忙拒绝。 几个下人端着托盘站在马车旁,那里面,都是上好的玉如意。 江云暮认得,那并非普通的玉如意,是来自关外的,有贡品,也有…… 还有一些天山雪莲等补品,都是些珍稀宝贵的东西,江云暮不有感慨,顾青湛这是要讲英国公府的库房搬空吗? 正巧顾青湛也走了出来,他一身青蓝色锦袍,头发高高束起。 没了盔甲的束缚,他身形瘦削,从台阶上疾步而下,意气风发的样子,让江云暮迷了眼。 一不留声,这话也就问了出来:“你这是要将库房搬空吗?” 顾青湛大笑:“那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们家中的库房了。” 自然地揽着江云暮的肩头,连他们两人自己都未察觉,这动作有多亲昵。 走到马车跟前,顾青湛扶着江云暮进去,两人坐定,待东西全部装车完毕,便出发了。 马车摇摇晃晃,不久便到了信国公府。 顾青湛道:“我提前命人稍了信儿,虽有些着急,但到底不会太突兀。” 江云暮心中更亮堂了,她原以为习武之人,对这种礼仪本应是不太上心的,却没想到顾青湛每一处都做的十分完美,深知让她都自愧不如。 “怎么?”见江云暮一直盯着自己看,顾青湛嘴角笑意更甚,抬起自己的胳膊,示意江云暮挽上来:“不认识我了?” 江云暮脸颊一红,扯过他的衣角来:“哪有。” 第184章 难度极大 第184章难度极大 既然来了训练场,自然要比试一二,管家带着人陪着,调整好了训练场的东西,管家有些调侃道:“老爷,姑爷可是久经沙场,您可要使劲啊!” 寒风凛冽,江鸣却将身上的披风解开扔给了管家,大笑着:“输赢无所谓,重要的是尽兴!” 二人比试射箭,没人五箭为限,顾青湛先手。 江鸣如此执着,又是弈棋又是训练场,是为了陪女婿,自然也是为了考察。 弈棋那一关算是过去了,看得出来江鸣很高兴。 只是这武艺上,可是难倒顾青湛了。 他久经沙场,历经生死,骑射一类的武艺早已非寻常人能比,还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岳父大人留足面子,还不能放水太过明显…… 嘶……难度极大啊。 前三箭,顾青湛三箭齐发,只听几声风的割裂声,三箭齐齐命中靶心,快准狠,甚至身旁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三支箭羽便已经稳当当插在靶心上了。 “好!”江鸣拍手称赞,收声也连发了三箭,两箭中靶,一箭稍有偏颇。 随后两箭,江鸣齐中靶心,顾青湛略有偏颇。 五支箭羽发完,顾青湛笑道:“没想到岳父大人久居朝中,射箭技术竟也如此高超。” 管家看了靶子,回头向两人恭敬道:“老爷与姑爷不相上下,算是平手。” 江鸣和顾青湛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瞧着这一关,应该是过去了。 顾青湛放下心来,先前在战场上他都从未这样紧张过。 知道江云暮回门,老夫人便传众人过去一道用午膳。 叫了一大家子人,江若沁也跟着一起。 江宁月坐在老太太的右手边,旁边是江若沁和江云暮夫妇,江鸣与江夫人则相伴坐在老夫人的左手边。 众人到齐的时候,菜也上齐了。 老夫人瞧着顾青湛,笑呵呵的:“也不知道世子喜欢吃什么,尝尝,不要嫌弃才好。” “怎么会,老夫人严重了。” 顾青湛连忙起身接过老夫人递来的菜,恭敬如一。 瞧着自己的这个女婿虽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身上却半点骄傲之气也没有,看到的都是谦逊与恭敬,江鸣频频点头称赞。 “世子年轻有为,能成亲家,是我江家之福啊。”江鸣与他碰杯,二人一饮而尽。 饭桌上满都是客套的话,江云暮始终笑着,不提她她便安安静静的,该陪笑陪笑,该吃东西吃东西,恭敬又端正,倒是半点错也挑不出来。 只是江宁月的眼神却一直在她与顾青湛身上打转,脸色依旧阴沉。 客套之后的话题,也无非是围绕着英国公府前阵子的事情,郡主的病情,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那些事,老夫人又问了一遍,顾青湛又答了一遍。 说起家长里短,老夫人放下筷子,意味深长地瞥了江云暮一眼,便叹着气对顾青湛道:“云儿年纪不大,想来嫁进英国公府这些时日以来,也给府上添了不少麻烦,还望世子多担待。” “这是哪里的话,我虽不在府上,但每每说起云儿,母亲总是赞不绝口,府上诸事也都井井有条,此次府上生变,也多亏了她。别说麻烦,云儿进府数月有余,晚辈却一直在边关,晚辈才更是愧疚。” 第185章 好福气 第185章好福气 说着,顾青湛转头看向江云暮,眼中情深:“能娶到她,是我的福分。” “哐啷”一声,顾青湛话音刚落,那头江宁月的筷子便掉在了地上。 众人齐齐看过去,江宁月一脸无畏:“不好意思。” 说罢看向一旁伺候的管家:“劳烦管家,再帮我天一副新的碗筷。” 江宁月的失礼,让江鸣觉得脸上很挂不住,脸色黑沉地看了江夫人一眼。 江夫人轻咳了一声,呵斥道:“月儿,世子面前,不得无礼!平时学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让母亲失望了。” 江宁月板着脸,一句话让饭局上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江云暮夹菜到母亲碗里,安慰道:“母亲,尝尝小厨房做的酱排骨,开饭前我偷偷尝了几口,可好吃!” 本是活跃气氛的话,江夫人也正好顺着台阶下来,缓和了神色,安静地吃饭。 老夫人却咳嗽了一声,脸色有点黑:“成何体统!” 江云暮一愣,看向老太太,一时之间不知她这句话斥责的是谁。 “在家中闲散些也就算了,去了英国公府,与郡主娘娘在一个饭桌上吃饭,你也是这样随意?” 索性放下了筷子,老太太开始谆谆教导起来:“你是嫡女,当给你妹妹做表率。你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你总得做好标杆,没得让人觉得我们信国公府毫无规矩。” 江云暮一头雾水,这意思是,方才江宁月的失礼,也是怪她? 刚要给老太太夹菜的手僵在半空,江云暮讪讪地缩回来,她可不想上赶着去贴那个冷屁股。 顾青湛瞧了她一眼,自然看得出来这十分明显的偏心。 便将刚刚江云暮吃的多的酱排骨也夹了一块到她的碗里,继而抬头笑着对老太太道:“英国公府没有这么多的规矩,母亲也不喜欢规矩繁琐。在自己家里,我们也希望云儿能舒心一些。” 饭桌底下,顾青湛无声地握住了江云暮的手。 带着暖意,让江云暮身子一僵。 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只撞进他满眼温柔的笑意。 江宁月彻底黑了脸,埋下头去不再看他们两个,闷声扒饭。 顾青湛又道:“你若是喜欢,我让府上的厨子也过来学着是如何做的,回去做给你吃。” 抬手揉了揉江云暮的头发,顾青湛的温柔让江鸣夫妇笑弯了眼。 江若沁这才插嘴道:“姐夫这样温柔,云姐姐真是好福气!” 饭桌上的氛围这才缓和开来,众人吃着饭谈着心,江宁月再也不说一个字。 江云暮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问道:“父亲,粮草一事可有着落了?” 先前江鸣押送粮草出事,还不知这后续是如何解决的,有没有牵连到他们。 后来英国公府接连出事,江云暮也没顾得上自习询问。 江鸣摆摆手道:“无妨,已经解决了,出差错的是虎将军身边那个副将,中饱私囊,险些误了前线的大事。” 一句话轻轻揭过,只是瞧着江鸣不是很好的脸色,江云暮知道,此事绝没有这么简单。 毕竟前世这件事可是给信国公府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第186章 实在有缘 第186章实在有缘 顾青湛也问:“那批粮草,是岳父经手?” 江鸣叹了口气放下筷子,点头道:“不错,圣上命我全权负责押送那批粮草,不成想身边人使绊子,出了差错,险些误了大事,不知边关军情可有耽误?” “粮草虽迟,却并无太大的影响,岳父无需担心。” 安慰了些许,顾青湛低头瞧见江云暮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便也知道此事兴许没有那么简单。 只是饭桌之上,倒也不适合再多问了。 江夫人也赶紧给江鸣夹菜,岔开话题道:“好了好了,今日是家宴,不聊公事,来,吃菜。” 总算是熬过了饭局,他们也该回去了。 江夫人恋恋不舍,送到府门口拉着江云暮的手叮嘱了许久。 顾青湛见状便安慰道:“岳母无需忧心,若是想念云儿,我便多陪她回来走动。我若前往边关,云儿还需要岳父岳母多多照看呢。” 这话让江鸣夫妇顿觉受宠若惊,连连答应着,终于不再留恋,送两人上了马车。 打开马车上的窗,江云暮向逐渐远去的家人们摆手,心中感慨万分。 再加上没来得及对粮草一事细细问询,便有些心不在焉。 马车行至中途,突然停下。 江云暮回过神来,被顾青湛拉着下了马车。 “我们这是……” 顾青湛扬眉:“不远处便到家了,我回来许久,还未曾好好看看这燕京,你陪我逛逛?” 江云暮笑:“好。” 此时的顾青湛,倒是像个孩子一样。 她丝毫没有办法与当日纵马长街的少年郎结合在一起。 只是走了几步,江云暮才发现,何止是顾青湛,她也从未好好看过这燕京。 此时刚过晌午,正是热闹的时候,街上人挤着人,两边小贩卖力叫卖着,处处都是人间烟火气。 江云暮心喜的很,方才的优思也顿时一扫而空了。 走了没多远,她便瞧见了不远处的糖人摊子。 那是她自儿时便喜欢的东西,只可惜糖人太甜,江夫人总说不好,不让她多吃。 后来再大了些,甚少走出闺阁,便再也没有吃过了。 “想吃?” 顾青湛瞧着她眼神盯着糖人盯了许久,问了一句,便牵着她的手径直走了过去。 “哎……不吃不吃!” 江云暮连忙拒绝:“太甜,不好。” “又不是日日都以它为食,今日便放纵一二。” 说着话的功夫,顾青湛便已经付了银钱,将糖人塞进了江云暮的手中。 “想吃便吃,在我这里,你大可随意一些。” 大手抚过她的头顶,依旧是暖暖的触感,一路到心里。 带着嘴上迸发的甜味,江云暮忍不住笑弯了眉眼。 于是燕京城中人人都在传,世子与世子妃恩爱有加,乃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当初江云暮嫁进顾家冲喜的事情也被变着花儿地传,两人的事情一时之间传成了佳话。 “听说当时要嫁进顾家冲喜的人可不是如今的世子妃,而是世子妃的妹妹。可当时世子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自身难保啊,人家死活不愿意!哎!你猜怎么着!世子妃请愿,说是仰慕世子风骨,主动要求嫁过去。” 众人说到着,只觉得缘分二字实在是奇妙。 第187章 到了岁数 第187章到了岁数 听得大家不住地点头称赞:“世子风骨无双,还是世子妃有眼光啊!” “是啊,如今燕云关收回,今后圣上必定委以重用,前途不可限量啊!” “连带着信国公府的地位都水涨船高,咱们世子妃,可不是一般的有福气。” 众人三三两两聚在茶馆,一时之间周遭的人都被这几个人的话题吸引了过来,人乌泱泱地凑在一处,别提有多热闹了。 旁边采买茶叶的小丫鬟听到,走近了仔细听了一会儿,这才放下手中的茶叶,急匆匆地跑回去了。 那是洛明珠身边的小丫头,听到消息便回去给她传信:“奴婢这一路走来,百姓们大多都是这样传。说是……” 小丫鬟一犹豫,洛明珠立马看过去:“说什么,你倒是说啊!” 一声呵斥吓得小丫鬟扑通一声跪下:“说……说世子与世子妃琴瑟和鸣,天作之合……” “哐啷”一声,洛明珠摔了杯子:“你说什么?” 跪在地上的丫鬟已经不敢再说话,浑身抖成了个筛子。 外面有人进来,觉着屋内气氛不对,低声道:“姑娘,郡主娘娘传话来,说是叫去用膳。” “大姨的病大好了?”洛明珠惊喜,这下有人为她说话了。 丫鬟连连点头:“是,今儿个能下床了,便招呼着大家伙儿一道用膳,世子与世子妃也在。” 郡主的病确实大好了,饭桌上,瞧着面色也红润了许多。 瞧着这一桌子的家人,郡主喜不自禁,一直笑着,不停地给江云暮夹菜,握着江云暮的手不松手,瞅着江云暮都发麻了。 顾青湛也笑:“母亲,您再盯着云儿看,她就吃不下饭了。” 郡主这才笑着:“好好好,如今你也回来了,也别怪母亲心急,你们这也成亲大半年了,是时候该考虑考虑后面的事情了。” 英国公也立即附和,丫鬟们都捂着嘴笑,郡主说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江云暮猛地红了脸。 都未曾圆房,这事儿……如何急的了。 于是她不说话,只看着顾青湛如何回答。 顾青湛给郡主布菜:“我这才刚回来呢,母亲您别急。” “表哥先前在战场受了伤,还需要修养。” 一旁一直在吃饭的洛明珠突然开口,眼珠子一转,便看向了顾青湛:“表哥伤势可还好?” “一早就好了。” 顾青湛夹菜给江云暮,脸上的笑意隐藏不住:“你多吃些,不耽误事儿。” “哈哈哈哈哈哈!” 郡主与英国公两人相视大笑起来,惹得周遭众人都红了脸,更别说江云暮了。 她也没想到顾青湛会这样露骨,这与他在军营时的做派可是截然不同。 兴许是觉得在军营影响不好? 江云暮低下头,脸红的像猴屁股。 “都别说我了,明珠也到岁数了。” 江云暮转移话题,看了一眼洛明珠。 郡主这才陡然回过神来,立时放下筷子,与英国公道:“确实,瞧我,竟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明珠啊,你可有什么中意的人?” 说到这里,洛明珠就等着这句话呢。 按理说,照着她的身份,在英国公府这么多年,即便顾青湛有了正妻,她若是想留在英国公府,嫁给顾青湛做个妾也是合情合理的。 第188章 她的夫君 第188章她的夫君 江云暮瞥了她一眼,便抢先道:“明珠一直在府中,想来也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外人,母亲可多留意留意,她虽到了议亲的年纪,有母亲为她做主,找个好人家也还是容易的,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说的有道理。” 郡主接过话茬,笑道:“那我便多留意着些,见到有好的啊,便带回来给你见见!” “我……”洛明珠着急。 但一句话没有说完,又被江云暮打断:“母亲别打趣她了,瞧姑娘都害羞了。” 饭桌上的人都笑起来,洛明珠也插不上话,再说起来的时候,郡主便岔开了话题,询问江云暮一些府上的事情,她也再没有什么余地去说,便只好悻悻地闭上嘴不再说话。 临出门,也一直黑着脸。 而郡主也当真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想着好好给洛明珠找个婆家。 饭后,英国公带着顾青湛去书房议事,江云暮回了院子,绿影给她打水准备沐浴。 “夫人今日饭桌上是故意那样说的?”绿影想起洛明珠阴沉的脸,便觉得十分好笑。 “她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总不能让她一直耽搁在府里,若要她伴在将军左右,我自然是不愿的。” 江云暮抬手,让绿影为她解下外衫。 浴桶里的水汽氤氲着,绿影撇嘴道:“洛姑娘心气儿还真高,咱们将军明显眼里就没有她,干什么还非要上赶着。” “能待在英国公府,是她一辈子的保命符。” 江云暮叹气,一个孤苦无依的人,连个亲人也没有,也是个可怜人,只是用错了路子。 对洛明珠来说,英国公府虽给了她庇佑,但也限制了她的眼界,英国公府外面的世界,她丝毫不了解,自然也不会相信除了英国公府之外的任何选择。 宁愿做妾,也不愿意嫁个正经人家做个正头娘子。 这一点,与江宁月真的是如出一辙。 滑落在浴桶里,任凭温热的水漫过身子,江云暮又想起家中的事情来,为心绪平添了几分惆怅。 单单是江宁月还好,只是她的婚事一日定不下来,江夫人就一日安不下心。 江宁月自小不在江夫人身边长大,本就是母女两人之间的芥蒂,如今因为婚事,芥蒂更深,只怕母亲又要伤心难过了。 水汽蒸腾上来,舒缓了身体,心绪也微微放送下来。 江云暮叹了口气沉下去,让自己缓解放松了一会儿,才又浮出来。 外面月光皎洁,绿影仰头看着天,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哈切。 后来算了算时间,瞧着江云暮泡了了挺久的,便想起身去准备点吃的喝的,但院中无人,她又不敢走开,怕没有人守门,会有人走进屋子里。 于是想了想,便又坐下了。 没多久,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一下子惊醒了她。 只瞧见顾青湛穿着披风,沐着月光走进来,眉眼如星。 绿影呆了些。然后快速起身,拍了拍屁股,上前行礼:“见过世子殿下。” “起身。” 顾青湛说着,看着屋内亮着的烛光,定住脚。 绿影便道:“那夫人便交给殿下了,奴婢去给殿下和夫人准备些点心和茶水。” 话音洛,绿影便一溜烟跑了,似乎忘记了她家夫人此时还在浴桶里泡着。 而外面,站着她的夫君。 第190章 别离我太远 第190章别离我太远 顾青湛又往前走了几步,不出声。 外面有人匆匆跑进来,顾青湛连忙出声呵斥:“谁!” “殿下,是奴婢……” 是绿影:“奴婢听到夫人的声音,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江云暮连忙喊了一声,“你回去,今晚不用守夜了。” “是。” 绿影退下,随后便是“吱呀”的关门声,连带着外间的烛火都吹熄了。 江云暮一边换衣服一边感慨,这丫头,真上道儿。 “我换完了……” 可是床上却只有一床被子,江云暮这才发现。 她刚刚才把绿影给赶走了,总不好这时候再出去喊人让拿床被子进来,还当着顾青湛的面儿。 这一床被子……也能睡的过来…… 反正都是夫妻了,何须顾及那么多。 于是往里面挪了挪,江云暮又腾出些被子来,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将军上来。” 她这个动作莫名的有攻击性,顾青湛身子一僵,走过去的脚步都是僵硬的。 他突然觉得,睡在这里的这个决定似乎有些不太明智。 兴许这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那,睡觉了?”顾青湛突然问了一句。 “嗯。”江云暮答应着。 “呼”的一声过后,房间里暗了下来,也瞬间寂静。 黑暗中,安全感增加了许多,但声音的寂静,让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该说点什么吗? 江云暮睁大着眼睛,趁着月色偷瞄他。 不自觉的,她又想到了刚才的怀抱,脸色刷的一下就红了。 他的手,真的很有力量。 抱着她,紧紧的,暖暖的,江云暮有些痴了,便听着身旁的人呼吸也有些重。 心中一紧,江云暮脸更红了,她甚至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烧了起来。 这…… 真的不用说点什么吗?这么快他便睡着了吗? 而此时的顾青湛,也是辗转难眠,但是又不敢动,只能僵直着身体,就躺在那里,眼睛都不敢乱看。 只是她刚沐浴完,身上悠悠的香气不住地往鼻子里钻。 顾青湛深呼吸一口气,转身看着她。 只是他这一转身,背过了月光,脸上是一片阴影区,什么也瞧不见。 江云暮也紧张起来,没多久,她便感觉身边的人凑近了,有力的胳膊将她圈了起来,并带着往他的方向一带。 江云暮整个人都在他的臂弯里,耳边是他十分低沉的嗓音:“别离我太远了,会冷。” 身体瞬间升温,江云暮觉得自己的浑身都已经烧了起来。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怎么睡着的,等到第二天醒来,顾青湛便不在身旁了。 摸了摸身旁的位置,凉的,看来出去有一阵子了。 江云暮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想来顾青湛上朝都应该回来了。 绿影听见动静便从外面走进来,一脸喜色,带着清晨外面露珠的味道:“夫人,奴婢一早便出去采买了,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什么?” 张开手让绿影帮自己穿上衣服,江云暮觉得神清气爽,她很久都没有睡的这么安稳了。 “百姓们都在说,世子回京,十分宠爱家中的世子妃,两人乃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第191章 担心生事 第191章担心生事 绿影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帮江云暮挽起发簪,绿影笑道:“世子已经上朝回来了,命人给您留了早膳,怕朝着您睡觉又不敢进来,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练剑呢。” “练剑?” 江云暮想起在边关的时候,顾青湛打架时的英姿,便忙不迭地起身想去看看。 绿影急:“夫人别急,发簪还没弄好呢。” 因为江云暮这一着急,扯了一下发簪,又耽搁了好些时间。 不过还好没有错过,站在回廊边儿上,江云暮看着,微微笑了起来。 院子正中央,剑气灵凌人,顾青湛的剑法时而轻柔时而俊疾,出剑稳准狠,轻功矫健,如雄鹰一般。 江云暮与绿影两人都看得呆了。 “醒了?” 最终还是顾青湛留意到回廊上的江云暮,收了剑走向她,却在她一步之外站住:“我刚练了剑,一身汗味,我先去沐浴。小厨房那里留了早膳,若是饿了,便去吃一些。母亲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今日你便不用去了。” 虽刚上朝回来不久,但却什么时候都为她打点好了,江云暮嘴角有忍不住的笑意,点头应了下来。 用早膳时,绿影却传消息道:“夫人,殿下又进宫了,说是陛下召各位大臣议事,国公爷与殿下都去了,殿下说,午膳未必赶得回来,让夫人不必等他。” 不是才上完朝,为何又去? 特地召顾青湛过去,必然是为了边关一事。 大皇子边关刺杀一事闹得不小,官家总不能将顾青湛当成傻子,总是要安抚一二的。 只是不知,这安抚究竟会是怎么样的形式。 “夫人?”绿影的声音将江云暮的思绪拉了回来,“夫人可是担心陛下会难为殿下与国公爷?” 江云暮摇了摇头,这倒不是,相反的,她担心官家在此抬举英国公府。 如今燕京城中,几乎无人能与英国公府抗衡,更何况,英国公府的背后还有长公主在。 这等地位,已然是到达了顶点,惹得官家猜忌不断。 若是再抬…… 不过她能想得到这些,顾青湛必然也想的到,至于如何应对,想必他们父子二人早已想好如何应对了。 江云暮坐下准备用早膳,却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来,召了暗卫出来:“你们去信国公府,盯着二姑娘。” “是。” 绿影看着人出去,问道:“夫人可是担心二姑娘会生事?” 江云暮点了点头。 听闻先前江夫人给江宁月说的那门亲事,男方已经上门提亲了,只是不知道结果如何。 江宁月那样任性,想来多半是成不了的,没当场闹起来,已然算好了。 她担心江宁月因为婚事而生出无端的是非,还是找人看着些放心。 而此时,皇宫御书房。 看着诸位要臣,皇帝道:“今日叫诸位来,主要是商讨燕云关收回一事,诸位也知道,燕云关失而复得,全都是顾将军的功劳,朕要赏,已经赏了金银珠宝,但想来这等俗物,英国公府还是看不上的。” “臣不敢!”英国公连忙上前跪下,这话里的抬举,他可受不得。 顾青湛也跪下:“为国尽忠是臣之本分,且燕云关也在臣的眼皮子底下被夺走过,陛下的赏赐,臣受之有愧。” “爱卿快起来!” 第192章 辞官 第192章辞官 皇帝亲自去扶人,把两人都扶起来,便问身后诸位要臣道:“诸位怎么看?” 大臣们互相看了几眼,便有人站出来道:“陛下,顾将军如今虽为将军,却并无封号,且镇国大将军一职至今空缺,不如,便封镇国大将军。” 立刻有人附议:“微臣附议!陛下,顾将军叱咤边关,乃是边关响当当的人物,若是能让镇国大将军之名传遍边关,也是扬我国威!” 此话一出,一阵唏嘘声。 要知道,镇国大将军,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于是也有人不同意:“顾将军年纪轻轻便担任如此重要的差事,怕是不好?” “有何不好!顾将军战功赫赫,难道还有人比他更适合镇国大将军一职吗?” “年纪轻轻,心性未定,是难当大任的!” “邹大人以资论辈,怕是更加不妥!” 一时之间众人各执己见,纷吵不休。 而皇帝自抛出问题之后,便一直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 众人都不知道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有人争吵,有人观望,只等着皇帝发话。 然而皇帝就是不说话,似乎有意让这场纷争变大。 直到英国公出面,鞠躬作揖:“回陛下的话,诸位大人所言不无道理,犬子年幼,虽侥幸取得了些许功名,但到底心智未全,骤然担当大任,怕是会横生事端。镇国大将军一职,还请陛下慎重考虑。” 方才支持顾青湛任职镇国大将军的几位大臣顿时反应激烈:“英国公,此话差矣,没了镇国大将军,我朝才会恒生事端。” “是啊是啊!” 英国公略微偏头看了过去,视线凌厉如峰:“此前没有镇国大将军,有陛下在,我朝一样安居乐业。” 这些为他们说话,拼命上奏想要将镇国大将军一职安在英国公府头上的人,究竟几分真几分假,英国公看的清楚明白。 这般吹嘘,无异于捧杀,在陛下面前,那是大忌。 于是英国公没有给这些人再反应的机会,又一次上奏道:“陛下,犬子镇守边关多年,脚下尸骨成堆,命里早就犯了煞气。更是险些中招去了,如今即便得胜归来,也已然得了心病,再上战场,恐心力交瘁。他战死沙场是小,贻误战机是大。如今犬子更是方才回京,望陛下体谅,容犬子辞官养伤。” 说着,英国公与顾青湛对视一眼,顾青湛立时上前,双手呈上了虎符。 明晃晃的颜色,众人顿时大惊,连皇帝都一脸震惊地看着那枚虎符,一时有些不敢相信,便愣在了那里。 要知道,顾青湛镇守边关多年,手下早已不是先前边关区区的几万兵马了,如今兵强马壮,他竟真的愿意归还虎符? 瞧着皇帝许久没有反应,英国公出口提醒了一句: “陛下?” 皇帝这才反应过来,答应了一声,佯装镇定地伸出手去将虎符拿了回来。 “卿……镇守边关多年,战功赫赫,于边关百姓犹如再生父母。卿染病痛,朕心甚痛,还望早日养好身体,重回战场,护佑我朝子民。” 此话一出,就是准了方才顾青湛辞官的请求了,底下的诸位大臣一时震惊的震惊,议论的议论,他们也万万没想到,收复了燕云关的顾家人回朝第一件事,竟是辞官! 第193章 风口浪尖 第193章风口浪尖 皇帝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卿劳苦功高,有卿这等良将,是朕之幸,是百姓之福!来人,拟旨,顾家少将军英勇无畏,敢于人先,特此安平郡王。” “郡王!” 底下的大臣这会儿已是止不住的震惊,这镇国大将军一职前所未有,郡王这等身份也是朝中少有,虽无兵权,但郡王爵位,也足够让已经位高权重的英国公府再上一城楼了。 英国公与顾青湛跪着,还未等说话,皇帝又吩咐道:“郡王爷已然成家,如今又有了爵位,朕再赐你郡王府一座,也该是时候另立新府了。” 郡王的爵位一经封赏,赏赐便如流水一般进了英国公府。郡王府也同时开工,当天皇帝便召了礼部众人商讨郡王府事宜,傍晚便敲定了,开始立基石了。 速度之快,前所未有。 一时之间,英国公府又站在了风口浪尖。 众人口口相传,说是如今的郡王爷建功无数,伤痕累累,决心休养一段时间。百姓们自发前往英国公府以及尚未竣工的郡王府,送上水果、粮食,感念郡王之功。 此时英国公府,跟随赏赐一同回去的,还有一道圣旨。 原本江云暮正陪着郡主在房中闲聊,洛明珠也在,只不过说话的大多是江云暮和郡主,她一直瞅着外面,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回来。 直到宫里的人先一步回来给赏赐,众人连忙出府相迎。 公公嘻笑着:“郡主娘娘,世子妃,圣旨来了。” 明黄色的圣旨,公公掂着,底下跪了一片:“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世子妃顾江氏,贤良淑德,蕙质兰心,特此诰命——郡王妃,望你二人同心同德,勉力为国,不负众望。郡王妃,接旨。” 郡主在前,带着江云暮等人磕了头,方才直起身子,江云暮双手举过头顶:“臣妇接旨。” 洛明珠于后面的人当中抬起头来,看着明晃晃的圣旨险些咬碎了牙根。 “公公辛苦了。” 江云暮等人接旨起身,随即便让绿影使了些银子给宣旨的公公。 公公喜笑颜开,遇上这等喜事儿,他们宣旨的自然也能讨到不少好处,便喜滋滋地告辞:“那奴才便不打扰了,奴才告退。” “绿影,出去送公公。” 江云暮给绿影使了个眼色,绿影慌忙跟上。 府门口,绿影身后跟着几个小厮,他们的手上拿着几件布匹。 公公自然认得,这可是官家赏赐的上好的布匹,可遇不可求,方才进门时,他眼神便一直盯着这几匹布。 “夫人……郡王妃,郡王妃说了,这些东西她也用不上,想着公公或许喜欢,便叫奴婢拿给公公一匹。” 说着,绿影身边的小厮便上前塞礼,公公大惊失色:“御赐之物,这怎么使得!姑娘折煞我了!” 虽推拒着,但眼神却从未离开过那匹布。 于是绿影又凑近了,小声道:“公公,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今后郡王府落成,还有诸多事情仰仗着您呢。” 布匹一推搡,便到了公公手上了。 这时,公公才连忙让身旁的人收下藏起来,忙不迭地道谢。 两人寒暄了好一会儿,绿影才送人离开。 剩下的几匹布料,江云暮都送给郡主了,也给各家都送了礼物过去。 毕竟得了赏赐,总不好自家藏着掖着,没得还让人说她这个掌家的不懂事,得了诰命,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连丫鬟们也跟着拿了上赏银,个个喜不自胜。 第194章 江宁月的嫉妒 第194章江宁月的嫉妒 一个屋子里诸多人,偏偏洛明珠什么都没有。 她干坐在那里,接受着丫鬟们频频看过来的疑惑眼神,如坐针毡。 郡主也察觉到了,但她瞧着江云暮的神情,似乎是早有打算,便没有多事。 这假病一场,自江云暮从边关回来,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意识到了很多事情。 前阵子还听方嬷嬷说,洛明珠又起了个大早往顾青湛的书房跑,今日送银耳莲子汤,明儿个燕窝粥,每日变着花样的往顾青湛眼前凑,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方嬷嬷提醒了几句,也是在点拨郡主,让郡主时刻留意着些。 郡主起初还不以为意,后来她发现每次给洛明珠挑选的相亲对象,洛明珠总是能找出各种借口来挑剔,这人再好,愣是见都不愿意见。 这才让郡主意识到了不对。 并非是他挑选的人不好,而是这个闺女显然存了别的不该有的心思。 于是这会儿虽然瞧着洛明珠面如土灰,但依旧不动声色,对洛明珠看过来的委屈的眼神视而不见,自顾自地喝茶,边喝着茶,还边跟江云暮赞赏着这布有多么多么好。 “如今郡王府也即将落成,你们啊,估摸着在家也就只有月余的时间了,好在湛儿不用再远赴边关,你们小两口接下来有的是时间,可别忘了为娘的嘱托,让我早日抱孙子!” 郡主这几日不是在催生,便是关心江云暮的身体。 瞧着江云暮身体康健,却一直肚子不见动静,郡主心急得很。 方嬷嬷不由将人拉住,劝解道:“郡主,郡王爷才刚回来呢,您也别太急了,给他们点时间。” “哎哎哎!我也是着急,云儿你别有太大的压力,好好将养身体。” 又拉着江云暮的手嘱咐了一堆,郡主累了才肯放人。 江云暮也一早就让人送了礼物回信国公府,这会儿,都已经到了。 府上人听闻她得封诰命夫人,也都高兴的很。 且江云暮心事细致,给每个人的礼物都不一样,都是照着喜好来的,已经送到了各个院子里。 江宁月也有一份儿。 送到她手里的,是一些上好的翡翠首饰,也都是江云暮亲自挑选的。 “夫人,您干嘛把这么漂亮的首饰给二小姐,二小姐那脾气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怕是她看不上呢。” 送礼的时候,绿影瞧着这琳琅满目的首饰,十分不舍。 江云暮笑道:“送与不送,与她收不收,喜不喜欢,并无干系。” 总不能各个院子都送了,就独独差她这个亲生妹妹一份儿。 没得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他们家中失和,姐妹之间有嫌隙。 江宁月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堵住外人的嘴。 绿影似懂非懂,但也没有多问了。 而那一托盘首饰送到江宁月手上的时候,她正在梳妆,听了下人的禀报,再看看那些首饰,心火不打一处来。 “当了个诰命,还真以为自己是人上人了,送这些东西来,是打发叫花子呢!” 狠狠啐了几句,江宁月就是看不过去。 这份殊荣,原本应该是她的! 第195章 心计 第195章心计 “我当她那时怎的那样好心,竟主动请愿,要替我嫁过去冲喜,是不是她早就知道顾将军不会死!” 越想越生气,江宁月一把扔了梳子,将满屋子的下人吓了一跳。 身后的丫鬟战战兢兢地提醒了一句:“姑娘,该改口,叫郡王爷和郡王妃了……” 毕竟已经封了爵位,若称呼不当,可是大不敬之罪。 “我用的着你来提醒我!” 江宁月大吼一声,几步走过去,将那些首饰尽数扔到了地上,砸的叮当响,有根翡翠簪子当时便摔碎了。 丫鬟大惊失色,连忙上前阻拦:“姑娘!使不得啊姑娘!这可都是御赐之物,是大不敬之罪啊!” 江宁月手上的动作一僵,看着那根已经碎了的簪子,咬住下唇,顿时也不敢再摔了。 方才太冲动,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丫鬟连忙招呼着下人帮忙收拾,一屋子的人忙作一团。 “小姐快梳妆,老太太那里还等着呢。” 将江宁月扶着坐下,丫鬟着急地为她重新盘发。 是啊,今日老太太要进宫给太后请安,她也有机会跟着去,这可是在皇家面前露脸的难得的机会。 于是江宁月这才收心,坐的端正让丫鬟给她梳妆打扮。 丫鬟瞧着江宁月心绪平稳了许多,连忙又叮嘱道:“如今阖府上下都在为大小姐封诰命一事高兴,小姐您待会儿若是撞见老爷和夫人,装也是要装一装的……” “知道了,啰嗦。” 江宁月现在一心想着进宫的事情,哪里还顾得上江云暮。 但凡能撞见个皇子,她精心打扮,再软侬细语,就不信抓不住一个男人的心。 只要能嫁进皇家,什么诰命夫人,不都得跪下给她行礼。 想着江云暮来日跪在自己跟前的样子,江宁月便觉得心中爽利,轻快了不少。 于是细心梳洗装扮,一番打扮过后,瞧着镜中的自己果真是光彩照人,这才满意地去拜见老夫人了。 彼时,老夫人已经准备好要进宫了,一身端庄的朝服,她已然多年未曾这般隆重地装扮过了。 面见太后,自然不能大意。 江宁月笑着迎上去:“祖母今日怎的这样美,可是要去哪儿?” “进宫,见太后。你这丫头,小嘴这样甜,要做什么?”老太太攥住了江宁月的手,笑着打趣。 到底是自己膝下看着长大的,稀罕的紧。 江宁月顺势保住老太太的胳膊撒娇:“祖母要进宫,能不能带着月儿一起啊,月儿长这么大,还从未进宫看看呢,若是有幸面见天颜,也时月儿的福分。” 换言之,她就是想进宫见见世面。 “你这么小,不合规矩。”老太太看出了她的心思,盯着她精致的妆容,语重心长。 江宁月撇嘴:“祖母,月儿不小了,母亲都在给月儿议亲了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嫁出去了,到时候想去哪儿都身不由己了。祖母!你就带月儿去看看见见世面,月儿保证不会多嘴,就跟在祖母身边,寸步不离,绝不给祖母惹祸!” 她自小就知道怎么讨老祖宗欢心,撒娇这招屡试不爽。 且此次还搬出了自己的姻亲,这话说多的十分明了,老太太自然也猜中了她的心思。 第196章 江夫人的担忧 第196章江夫人的担忧 意味深重地看了她一眼,老太太再没有多说,拄着拐杖往前走道:“走。” 想着江宁月怎么样也是学过宫中礼仪的,进宫一趟见见世面,有利无害,倒也没什么。 带着江宁月上了马车,正巧被刚刚上街买东西的江若沁瞧见,她掀起头帘,再三确认了马车里的人,就是江宁月没错。 回去与江鸣夫妇用膳的时候,江若沁就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 江宁月的姻亲一事,她也耳闻,她进宫一事,江若沁也不确定长辈两个知不知道。 装作不经意的提了一嘴,她便瞧见江鸣夫妇两个的脸色很明显变了。 方嬷嬷往炉子里添了新炭,转身出去了。 走的时候,带走了屋子里的一众下人。 江若沁见状,便也放下筷子道:“舅舅舅母,我吃饱了,前些日子隔壁小林姐儿央着我给她绣荷包,我先回去赶工了。” 脚底抹油一瞬间溜走,江若沁不由暗恨自己为何要多嘴。 屋内,江夫人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也无心在吃饭了。 “你说这孩子怎么就想不明白,一门心思往皇宫里钻,那真不是什么好去处啊!” 原本她已经在帮江宁月相看夫家了,一个看不上没关系,燕京城这么多世家子弟,好的人家比比皆是,就不信挑不出一个她这个宝贝女儿满意的来。 可如今她是不敢了,万一她这方相看好了,哪一日突然生出个什么事端,还是牵扯到皇室的,谁敢招惹。 江鸣知道夫人的担心,劝道:“夫人放心,这孩子紧着些教导,我不会让她胡来的。” 江夫人抬起头,欲言又止。 想了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起身走了。 其实江鸣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胡来的岂止是他女儿是一个人。 若是老夫人不同意,江宁月就是有通天的本事,她也进不了宫。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本朝提倡孝行,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多言。 英国公府,顾青湛与江云暮各换好了朝服,准备进宫。 官家赐爵,赏官宅,按照规矩,是要进宫正经谢恩的。两人也不想耽搁,当即便进宫了。 马车晃悠着,行过街道巷子,停在了宫门前。两人下马车步行入宫。 太阳高悬在头顶,今日倒是很暖和。 江云暮还抬头看了一眼湛蓝色的天,心情很是舒畅。 许是,为顾青湛短时间内不用再远赴边关感到高兴。 若是再去边关,保不齐还要经受多少心计。 “走神了?” 身旁顾青湛唤了她一声,江云暮立即收回视线,微微笑着,将手递给他,两人相携进宫。 不远处有人坐着轿辇来,于宫门前停了下来。 大皇子从轿辇上下来,偏头看到了两人,一侧的嘴角微微上扬看了他们一会儿。 “吁——”一辆马车在两方中间停下,阻隔了部分视线。 两人正要走,江云暮只觉着那马车有些熟悉,再回头,便瞧见车夫下来落下凳子,江宁月便第一个打头下来了。 就说怎么眼熟呢,原是信国公府的马车。 只是,为何江宁月会进宫? 江云暮停下脚步,眉头皱了起来。 第197章 大皇子认出来了 第197章大皇子认出来了 那方,江宁月下来后本要回头去接老太太,却看到近在咫尺的大皇子,四目相对,两人距离有些近,一时都有些愣怔。 老太太从里头出来瞧见,一边由人扶着下车,一边低声提醒道:“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赶紧给大殿下见礼。” 这是大皇子! 江宁月心中一紧,瞧见大皇子往后退了一步,嘴角噙着笑,连忙伏身行礼。 “原是信国公府,老夫人不必多礼。” 一双手扶了江宁月一下,大皇子这话,却是对着后面的老太太说的。 老太太微微颔首以示行礼:“小孙女不懂事,大殿下见笑了。” “无妨。”大皇子说着,手上一用力,将江宁月扶了起来,一双眼睛噙着笑去看她。 江宁月眼前一阵眩晕,起身的时候险些摔倒,大皇子身子前倾,稳而有力地将她扶住了。 把人扶正了,大皇子笑着道:“姑娘可仔细着些。” 说罢,大皇子抱拳对老太太道:“孤还有事,便不奉陪了,老太太,告辞。” 几人互相行了礼,相互错开了。 临走前,大皇子又回头瞧了一眼,看的却并非江宁月,而是顾青湛那边。 “那位,是郡王妃?” 视线落在一身朝服的江云暮背影上。 身旁的小厮点了点头。 大皇子眉头皱了起来,脚步停了停,回身道:“不出去了,走,回去!” 快步赶上,大皇子匆匆对后面的老太太等人行了礼,小跑起来去追赶顾青湛。 江宁月看着人从自己身侧经过,心跳不免快了些,再抬头的时候却只看到了他跑的飞快的背影,心中不面失落。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 “顾将军!进宫啊?” 大皇子赶上,大声叫住了两人。 听声音离得近,江云暮伏身行礼,头也微微低下了。 “方才瞧着大殿下出宫,怎么又回来了?”顾青湛点了点头,反问。 大皇子的视线一直在江云暮的脸上打量,没有回答:“郡王妃怎么低着头,总不是顾将军护的紧,不让见人哈哈哈!” 开玩笑的语气,但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怀疑江云暮了。 江云暮反倒是笑笑,抬头看了大皇子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伏身又一礼:“大殿下说笑了,规矩而已。” 低着头,仿若是规规矩矩的女人家。 顾青湛拉了她一把,侧身微微挡住了:“末将还要进宫谢恩,大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末将告辞。” “等等!” 大皇子瞬间收了笑,一把抓住了顾青湛的肩膀,把人拽了回来。 浑身的戾气散出来,顾青湛皱眉,盯着肩膀上的那只手。 手瞬间缩了回去,指向江云暮:“顾青湛,你当孤是傻子呢,这人是谁,你当真以为孤看不出来?” “殿下说什么呢,怎么让人听不懂。”江云暮依旧低着头,语气有些疑惑。 大皇子激动地一步上前,却被顾青湛硬生生拦在面前。 他堪堪退回来,不甘心地指着江云暮:“你分明就是边关跟在顾青湛身边的那个人,女扮男装。想不到啊想不到,郡王妃竟违抗皇命,假意称病,远赴边关。多么感人的情意啊,你这是欺君之罪!” “殿下请慎言!”顾青湛猛地一声呵斥。 第198章 可有证据 第198章可有证据 一步上前,顾青湛眉头紧锁:“殿下所说,可有证据?” 大皇子一怔,说不出话来。 “若无证据,污蔑也乃重罪,殿下最好想清楚再开口。我们还有事,告辞。” 牵着江云暮的手,两人转身,快步走了。 大皇子在原地气愤跺脚:“顾青湛,待我找到证据,便是你们的死期!” “殿下……”身旁的小厮似乎是想提醒他些什么。 大皇子猛地转身一声大吼:“废物!” 吓得身后的下人哗啦啦跪了一地。 “殿下,何事这般生气?” 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江宁月扶着老太太站在那里。 她方才听到了些许,却因不敢上前而听的断断续续,并未拼凑起来,没听懂他们的意思。 想着江云暮是信国公的嫡女,面前的江宁月也是她的亲妹妹,大皇子眼中浮现出明显的厌恶。 “没什么!” 大皇子瞥了她一眼,拂袖转身走了。 江宁月懵了些许,与老太太对视一眼,低下了头。 她就不该多事。 也未曾料到,大皇子竟然如此阴晴不定。 看来方才他与顾青湛二人必然发生了很多不愉快。 但究竟是什么事…… 御书房,窗户大开着,风呼呼的往里灌。 江云暮走进去的时候,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 “臣妇参加陛下。” “臣参见陛下。” 两人见礼,高台上那人立时起身:“爱卿快起身,不必多礼,你身体如何了?” 提及身体,必然是打探边关一事。 江云暮低着头,不敢言语,心里却在很快地盘算着。 皇帝又道:“朕准了你辞官,可是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啊,你当真是下定决心,不上战场了?” 闻言,江云暮也略显惊讶。 原本她也以为顾青湛只是暂时不去边关而已,毕竟边关那么多将士,跟随顾青湛多年,怕是早已认定了顾青湛,而非那个虚假的物什虎符。 顾青湛拱拳,恭敬答道:“臣身体欠佳,总是梦到战场上的腥风血雨,已经多日难以安寝。脚下白骨成堆,早该离去了。” 他面色有些发白,看上去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皇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此事……朕也强求不得,你为国尽忠,身心却如此疲惫,是朕的错。” “陛下严重了,为国尽忠乃是臣之本分。” 皇帝“嗯”了一声,该关心的关心完了,视线又落在江云暮的身上:“你远赴边关许久,听闻英国公府井然有序,即便是郡主染了恶疾,也有条不紊,这都是郡王妃的功劳啊,得妻如此,也是你的福分。” 窗户被风吹得哐啷啷响,江云暮客气地回了几句,想着时候也差不多了,该说的都说了,该走了。 屋外,大皇子大踏步走了进来:“父皇!”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大皇子大步流星,拂袖行了礼:“见过父皇,儿臣听闻顾将军进宫,身体又不好,特意过来瞧瞧。” “你来得正好。” 皇帝起身走下来:“边关数万名将士,不能群龙无首。这虎符,顾将军觉得应当交给谁最为妥当。” 闻言,江云暮内心冷笑一声。 前后关系这样明显,又问什么呢。 第199章 是个人物 第199章是个人物 顾青湛顺着台阶下来:“大殿下曾去过边关,可接管。” 皇帝笑了起来,拍了拍顾青湛的肩膀,倒是称心如意了。 笑完又道:“可他毕竟年幼,今后这练兵一事,还是要多仰仗郡王爷。” 顾青湛连忙应下:“是。” “太后那边你们也许久未见了,正好你回来了,带着郡王妃去看看。” “是。” 两人告辞,临走的时候,江云暮看到大皇子嘴角讽刺的笑意。 出了殿门,大皇子瞧着两人的背影,十分畅快地笑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你说他折腾什么,在边关那么多年,到头来,不还是得乖乖地把虎符交上来。空落个郡王爷的名头,连个封地也没有,嗬!” 一声冷笑,身边的小厮冷汗涔涔:“殿下,您小点声,陛下还在里头呢。” 大皇子收起了笑意,阴沉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太后宫内,老太太正与太后说着话,江宁月乖巧地伴在身边,时不时地搭几句话。 都是太后问,她答,异常的乖巧,老太太也十分满意。 外面有宫人传:“太后,郡王和郡王妃来了。” 说着,便将两人引了进来。 江宁月坐的端正,起身看着两人走进来,不情愿地行了礼。 走在后头的江云暮看了她一眼,一点感情也没有,很快收回了视线。 真是个人物。 江云暮暗讽,随即收回视线行礼问安。 太后笑眯眯的:“你们两口子倒是难得进宫看望我这个老人家,快坐!” 待两人落座,太后又道:“也是赶巧了,一家人都凑在了一处,宁月,你可要向你姐姐学着些。” 江宁月看了她一眼,脸上堆起笑容:“是呢,太后说的极是。” “你这孩子啊,乖得很,生的又水灵,怕是还没许人家?”太后突然提及,对江宁月的夸赞毫不吝啬。 江云暮暗暗皱起了眉头。 身边的顾青湛注意到,握了握她的手,以示暗卫。 江云暮报以微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也没插话,只等着江宁月如何作答。 “没有呢。”江宁月害羞地低下头,“太后,月儿还小。” “哀家像你这么大的年纪,早就进宫伺候先帝了,还小,再拖就变成老姑娘了!” 太后打趣着,与江宁月和老太太说话说的密,竟是完全没理会坐在另一边的顾青湛与江云暮。 说来倒也稀奇,顾青湛先前握着边关数十万大军的时候,想来太后是不会这个态度的。 视线在几人之间打转,江云暮暗自忖度着,想着什么时候能走,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太后说了好些夸赞江宁月的话,索性,虽提及了她的婚事,但却并未说要给她指婚之类。 瞧着江宁月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化,江云暮暗暗放下心来。 “月儿这般端庄有礼,说起来……郡王爷也是年少有为啊。” 太后突然画风一转,赚到了顾青湛的身上,话语里,带着惋惜。 第201章 几分利用 第201章几分利用 下人们一股脑涌上来,老太太带着江宁月等人连忙行礼:“臣失态,请太后恕罪。” 这般打断,是何意思大家心知肚明。 老太太脸色黑如煤炭,心中火气升腾。 他们信国公府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她更是拖着已老的身躯来给太后请安,皇家竟想让她的宝贝孙女为妾! 江宁月心中更是不愿,她虽嫉妒眼红江云暮如今的地位和荣光,但若是要她委身做妾,那是万万不能的! “好了,都起身。”太后脸色沉了下去。 她的话被打断,一时片刻也不好再提及了。 起身后,老太太却并没有坐下的意思:“太后恕罪,老身年纪大了,这身体着实赶不上从前,方才坐了一会儿便老眼昏花,十分疲惫。” 太后见状只得黑着脸:“既如此,便先回去,郡王,你们也回去。哀家要叮嘱的,都已经叮嘱完了,你们要放在心上。” 四人起身齐齐俯首:“是。” 一路出了宫,老太太因走的慢,与江宁月落在后面。 江宁月一直心神不宁的,出了宫才赶紧问:“祖母,我不要做妾……” “好了,这里是大内,不要多言,祖母知道。” 老太太拍着手安慰了下,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她信国公府好歹也是正经门庭,再不济,两个姑娘都是嫡女,哪有二女共侍一夫的道理,太后这般安排,分明是没有将信国公府放在眼里。 如今信国公府嫡长女贵为郡王妃,诰命加身,太后竟还如此瞧不起他们,想着,这皇宫大内今后也不必再来。 出了皇宫宫门,便见江云暮与顾青湛二人等在马车边儿上,给老太太行了礼,顾青湛退后一步,由江云暮姐妹俩扶着老太太上车。 不论如何,这晚辈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将老太太送上车,江云暮便要走了,只是马车的车夫却一直没动静。 老太太打开马车窗,看得出来脸色很不好。 她叹了口气,颇有些语重心长,示意江云暮走过去:“郡王爷虽护着你,但你到底是正妻,还是要想想办法,早日为郡王府留下子嗣的好。先前是郡王不在,如今郡王回来了,你总该上心些,抓住夫君的心,你可明白?” 到底是亲祖母,且如今江云暮身有诰命,老太太比谁都希望江云暮坐稳郡王妃的位置。 这番话,几分关心,几分利用。 里里外外,倒也不必细究。 江云暮点点头:“云儿明白。” 江宁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也不知在想什么,看了江云暮一眼便转过了头去。 马车摇摇晃晃地驶离,江云暮也跟着顾青湛上了马车,离开皇宫。 而此时太后正摔了杯子,大发雷霆:“好一个信国公府,不过是得了个诰命,真以为自己一步登天了!竟然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不识抬举!” 殿内宫人跪了一地,老嬷嬷便劝着:“太后何须与他们置气,如今郡王爷空有名头,并未实权,又能碍着咱们什么呢。” 这话让太后舒心了不少,老嬷嬷趁机给底下的人使眼色,一众宫人连忙将一地狼藉收拾干净,退了下去。 第202章 又是他 第202章又是他 马车上,江云暮有些心神不宁。 今日太后闹的这一出,属实让她摸不着头脑。 她对英国公府与信国公府的恶意毫不掩饰。 太后与长公主关系向来不好,若说对英国公府和郡王府充满了敌意,倒是能理解,可信国公府呢,信国公府又是哪里碍着太后的眼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难得进宫请安,按理说,太后并不该如此。 她想不明白,总不该是她嫁给了顾青湛,让太后对信国公府一并存了恶意? 江云暮满心都是方才的形势,担心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虽说现在太后不理朝事,可她若有心,想中间插手倒腾点事情也是不难的。 而坐在她身旁的顾青湛,却在想另外的事情。 想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其实,我们家从不兴纳妾,父亲也只有母亲一人,母亲不喜府上妻妾成群,因此也从小便教导于我。所以太后所言纳妾一事,你无需担心。” 顾青湛温润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拽了回来,江云暮晃了晃神,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没说话。 “还有子嗣一事,你也无需忧心,这种事情,还是讲究缘分。” 说这话的时候,顾青湛双手交叉握着,颇为紧张,手心都出了虚汗。 这一句补充,才让江云暮反应过来,惊讶间猛地抬头看向他,对上他满含笑意的眸子。 他……这是在表白? 英国公对郡主情深义重,缘故英国公府后院只有郡主一人,方才顾青湛那话,似乎饱含深意。 意识到这个层面,江云暮瞬间便觉得周遭温度高了些。 好像,有些暧昧…… 有些紧张地握住手,江云暮红着脸点头:“嗯,我知道的。” 但这样的回答,是不是太简单了些,是不是,还要再多说一些,说点温柔的话来回馈。 总不能就这样晾着,是不是有些尴尬了…… 正想着呢,马车晃了晃,停下了。 到府了。 顾青湛先起身下去,江云暮探头出去的时候,他便站在那里,逆着光,朝她伸出了手。 握上他手的一瞬间,感受到他手心里有一层薄薄的汗,还有长期勒马射箭所留下的硬硬的茧子。 莫名的有安全感,江云暮心跳的很快。 正准备进府,两人都留意到府门前不远处站着一个小厮,瞧着面生,不是英国公府上的。 两人脚步停顿疑惑间,那人便小跑上来了,先乐呵呵地行了礼,随后将一封信塞进江云暮的手里:“斗胆冒犯郡王妃,有人托小的将这封信时送到您手上。” 话音刚落,那小厮便转身飞快地跑了。 江云暮倒也不掩饰,一脸疑惑,将信翻过来,上面几个大字:“江云暮亲启。” 竟用的是她自己的名字,挡着顾青湛的面,江云暮将信打开,她并不好奇信的内容,而是先看了第二页上信的落款——宋辞言。 江云暮手一顿,怒意席卷而来。 又是他! 这人都已经远在千里之外了,为何还要如此纠缠送信过来! 难道是听闻了她或封诰命一事? 第203章 无需解释 第203章无需解释 江云暮将信揉搓成一团,反手想扔掉,却被顾青湛一把拽住了手腕。 “你就这样随意地丢掉,岂不是落人把柄?” 顺着她的手腕,顾青湛将她手中的信件拿到手上来:“若你不喜欢,烧掉便可。” 江云暮眉头皱起来:“我先前糊涂,但我与他并未逾矩,那日当众拒婚,你也是瞧见了的……” “我知道的,”大手顺势略过她的头顶,带着安慰的力道,“我自然相信你,无需解释。” 这句话,着实让她的心安定下来。 于是信的内容她也完全没有看,转身便烧掉了。 回府才看见,多了许多下人,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成国公府带着人来了,说是因为顾青湛回来,两府要办个家宴,一来,为顾青湛接风洗尘,二来,也是庆祝夺回燕云关。 顾青苑也来了,跟着成国公夫妇一起,一进府便去了洛明珠的院子。 丫鬟跟洛明珠汇报顾青苑来了的时候,脸色黑了一下。 “明珠——” 一声叫喊,人已经进来了,洛明珠立马笑脸相迎:“刚听下人说你们来了,正要出去迎接呢,你方才进府便往我这儿来,会不会不合规矩?”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已经给郡主娘娘见过礼了,见礼之后才过来的。” 顾青湛自顾自坐在软榻上,咕咚灌了一大口热茶。 看来赶路确实是累着了。 丫鬟欲言又止,吸引了顾青苑的注意力:“有事吗?我不方便?” “不是不是!”洛明珠连忙摆手,呵斥丫鬟道:“青苑表妹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你说就是。” “这……” 丫鬟吞吞吐吐,犹豫半天才道:“方才奴婢采买回来,遇见了从宫里回来的世子妃,有人送信给世子妃,可世子妃很生气,把信给撕了,奴婢偷偷捡起掉了的一角,才发现是……是宋家小公子……” “什么?” 顾青苑直接从软榻上跳了下来:“你说什么?此事当真?” 洛明珠“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此事可有别人瞧见?郡王妃如今身为诰命,若是被旁人看见了,恐生事端。” 丫鬟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洛明珠又一脸担心地道:“郡王妃嫁进府上前,费尽心机想要嫁给宋公子,她与宋公子情深义重,宋公子此番来信,该不会是……” 后面的话没有说,但已经足够让人遐想了。 而洛明珠的目的,也就已经达到了。 果然,顾青苑几步走上来,杏眼圆睁:“她怎么敢的!如今皇恩浩荡,诰命加身,她还有什么不满的,怎么能和宋公子……绝无可能!” 这话不知道是在为江云暮辩解,还是在为宋辞言辩解。 总之,顾青苑看上去十分激动,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有一就有二,若是他们二人长期信件互通往来,将郡王蒙在鼓里,那郡王成什么了,英国公府成什么了!真是羞耻!” 洛明珠嘴角上扬,一只手掩面,不动声色地推波助澜:“是啊,表哥远在边关多年,总觉得亏待了嫂嫂,若是他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第205章 年纪小就多学 第205章年纪小就多学 想到这里,江云暮又蹙起眉头来。 顾青苑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瞧着顾青湛丝毫不在意的事情,不由有些气急败坏:“表哥,你真的不介意嫂嫂先前与宋公子的事情吗,三日回门那天,宋公子还亲自堵门,就堵在信国公府的门口,若说他们两人没有什么事情,谁都不信!” 话说完,饭桌上顿时便沉寂了下来,氛围肉眼可见的变了。 除了洛明珠之外,所有人的脸色都黑了下来。 成国公夫人小声呵斥:“说什么呢!这等场合你能随便说话吗!平日里教你的礼仪都去哪儿了!” 顾青苑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我又没说错,三日回门那天,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啪”的一声,顾青湛的筷子拍到了桌子上,有戾气慢慢散发出来。 成国公夫人吓得一脸铁青,连忙道歉:“大家别介意,青苑年纪还小,不会说话,别跟她一般见识。” “年纪小,就多学学。” 顾青湛脸臭的要死,像是随时都要打人一样。 看他这个样子,洛明珠吓得也不敢说话,顾青苑更是,一张脸煞白,话还没说完你额,嘴半张着,就再也不敢动了。 直到顾青湛话说完,她才缩回去,再不敢言语。 顾青湛看着成国公夫人:“流言止于智者,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人提起,平白损坏王妃的名誉。” 自知理亏的成国公夫人只得连连点头应和:“是是是,青苑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宴席散去,成国公夫人带着顾青苑怒气冲冲地回了客房,方才踏进房门便开始训斥:“你怎么回事!如今那是郡王妃,诰命夫人,也是你能诋毁的,诰命夫人乃是有品阶的,诋毁诰命,你有几条命配得起!” “可是……宋家小公子堵门是真,送信也是真……”顾青苑委屈的都要哭出来。 成国公夫人恨铁不成钢,气的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这些事情你即便是知道,也要给我烂在肚子里!有些事情就是烂了,你也不能说,提都不能提!记住了吗!” 顾青苑撇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不吱声。 “听到了没有!” 又是一声吼,顾青苑浑身哆嗦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小声嘟囔着:“知道了……” “好好在房间里思过,我回去看看。”成国公夫人面子上很挂不住。 如今顾青湛封爵,连江云暮都获封了诰命,英国公府水涨船高,哪里是他们能得罪的了的。 这般胡闹! 行至门前,成国公夫人理了理衣服与头发,端着笑,走了进去:“不好意思啊,小女不懂事,见笑了。” 郡主闻言放下筷子,将人拉过来在身旁坐下:“说的什么话,孩子嘛,都还小。” 一旁洛明珠的脸色很不好,顾青苑走了,她也如坐针毡,正想着用什么由头离开席面,成国公夫人话锋一转,落在了她这里:“明珠也不小了,听闻前几天你也在给她张罗婚事了,怎么样?” 洛明珠下意识地看了郡主一眼,随即转过头去,一脸警觉。 第206章 送来的信 第206章送来的信 “……我娘家侄子如今也正是适婚的年纪,虽说没有爵位,非极端显赫世家,但好歹也是名流。我侄子为人也上进,今年已中举人,仕途明朗。明珠嫁过去就是正头娘子。哪日夫君飞黄腾达,赚个诰命的名头,还不是轻而易举?” 成国公夫人说着,与郡主一脸笑意。 郡主连连点头称赞:“你有这心思真是谢谢了,她的婚事我可是愁死了,我物色了好些人家,都没有合适的,也怕她不喜欢。若是合适,赶明儿找个是按让他们见一见,也好了了我的心愿。” 江云暮与顾青湛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便也搭话道:“明珠正是年纪,难为夫人费心了。” “哪里的话,一家人,客气什么,明珠觉得如何?” 洛明珠身子一顿,有些紧张地攥紧了衣角:“这……多谢夫人,只是明珠还想再多陪陪郡主,想着倒是不急这几年。” 丫鬟上前来撤了菜,郡主擦了擦嘴:“你的孝心我心领了,你年纪不小了,也该相看了,总不能将你一直留在府上,不是道理。” 成国公夫人跟着点头附和:“是啊,郡主都这样说了,你就别推辞了。过几天我们府上刚好要办宴,郡主啊,你也带着小辈们出来凑凑热闹。到时候,我将我那侄子也喊来!” 这其中意思就很明朗了,饭桌上的四个人都意味深长,各怀目的。 郡主点头应下:“当然,明珠啊,不常走动,性子都养娇了,怕生人。” “那可不行啊,到了岁数,就得多看多走动!” 整个席面,成国公夫人与郡主就这一个话题,相谈甚欢。 一个话题,成功地消除了方才顾青苑带来的尴尬,席面的氛围很好。 只是这其中的洛明珠一直一言不发,沉默着过完了整个席面。 席面过后,郡主也没有留人的话,成国公夫人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倒也识得眼色,带人走了。 顾青苑虽脸色不好,但也没干再和洛明珠说话,摆了摆手就上了马车。 只是临走的时候,洛明珠意外地笑了笑。 回到府上,顾青苑带着丫鬟回去自己的院子,心里的气一直没下去。 “你说母亲为何要骂我,表哥虽封了爵位,但又没有封地,兵权尽数上交,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郡王罢了,我们家何须这般上赶着!” 被骂了一顿的顾青苑心中十分愤懑,一屁股坐在软榻上,心中实在是想不明白。 丫鬟关上了门,又走到顾青苑身边关上了窗户,神神秘秘的。 顾青苑愣了一下:“你这么小心翼翼的做什么,这是在自己家中,又不是在外面。” 难道有什么事? 低头一看,丫鬟递过来一张纸条,看上去像是被撕下来的,揉的皱巴巴的。 “这是?”顾青苑疑惑着接过来。 丫鬟低声道:“姑娘看了便知道。” 将纸条展开,纸条上的内容虽不完整,但好歹撕去的不多,能看的出来写信的人很感激:“感谢临走时送来的包袱,我知道你有苦衷,没关系,我……” 许多的语句都不完整了,但顾青苑立即喜上眉梢,有些激动地看着丫鬟:“这是……这是宋公子送来的信!” 第207章 回信 第207章回信 从软榻上下去,顾青苑着急忙慌地朝书案走,坐下来展开一张信纸,吩咐道:“研墨,我要写回信。” “可是姑娘,这信是宋公子写给郡王妃的。洛姑娘身边的丫鬟说,郡王妃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很是气愤,这才撕下了一角,不过余下的,都被郡王爷给抢走了。” 顾青苑一愣:“原来表哥早就知道,怪不得……” 这样的事情搁别人身上谁受得了,偏偏席面上提起来的时候,顾青湛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很护着江云暮。 原来外人送信之时,顾青湛就在眼前! 那女人狐媚得很,自然有办法让顾青湛信服。 这一招,倒是她出的急了。 丫鬟见顾青苑有些走神,便又嘟囔道:“且那包袱分明是姑娘你送给宋公子的,可他竟当成是郡王妃送的,这般糟蹋您的心意,您还写回信……” 这不是热脸贴冷屁股吗! 而且那宋辞言分明一门心思扑在郡王妃身上! 丫鬟实在想不通为何自家姑娘这般痴迷。 顾青苑摆了摆手:“那又如何,只要能与宋公子联系上便好,若他有朝一日回京,我再与他解释也不晚。” 支使着丫鬟,顾青苑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研墨!” 虽不情愿,但丫鬟还是赶紧上前研墨,生怕惹怒了顾青苑,又小声提醒道:“可是姑娘,您尚未出阁,这不合规矩……” 若是让人知道了,必然会怀疑顾青苑与宋辞言暗通款曲,到时候丢的可是整个成国公府的脸面。 可想而知,成国公夫妇会有多生气。 顾青苑瞪了她一眼:“你今日怎么话这么多!” 丫鬟连忙闭上嘴,再也不敢多言。 主子要做的事情,她一个下人如何拦得住。 顶多不过奉劝几句,若是不成,也只能顺着主子。 回信很快写好,顾青苑按着上面的地址,亲自找人给送了出去。 从英国公府回来之后铁青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开心得很。 回去的路上,顾青苑难掩激动的心情:“你说宋公子收到了信,会不会再写回信啊,他若是再送到英国公府去怎么办……” 想到这里,顾青苑笑意立马消退,一脸担心。 丫鬟心事重重的,并没有听到顾青苑的话。 顾青苑停下脚步,忧心忡忡。 随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顾青苑皱眉道:“宋公子出城后,我命人前去送东西,分明就是我们的人,可为何宋公子会以为是表嫂送的,你怎么安排的?” “啊……”丫鬟被一声呵斥,这才回过神来。 她有什么办法,若是知道东西是顾青苑送的,只怕人家根本不会收。 若是这东西送不出去,只怕顾青苑要吃了她才是。 虽然丫鬟并不知道当初那小厮究竟是如何与宋辞言说的。但听小厮回来时说,那人接了东西,喜不自胜,看得出来是由衷的开心。 那必然是想错了! 丫鬟还没说话,顾青苑立马反应过来:“是因为只有表嫂送的东西他才会收吗?” 一张脸顿时垮了下去。顾青苑咬紧了下唇,妒忌的快要死了。 瞪了丫鬟一眼,顾青苑将方才因为心情好买的东西尽数摔在了丫鬟的身上,转身大步走了。 第208章 顾哥哥 第208章顾哥哥 而此时的英国公府,丫鬟回来与洛明珠在耳边说了几句话。 洛明珠叹了一口气道:“顾青苑是傻,可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即便这事儿能成,也需要许多时间,眼看着我就要被嫁出去了……” 想到今日席面上郡主那般雀跃为她议亲,这样着急将她嫁出去的样子,洛明珠气的牙根痒痒。 为什么! 她在英国公府待了这么多年,连个下人都猜得出她的心思,郡主又怎会看不出! 这么多年以来,她晨昏定省,每天雷打不动地请安、问好,生病了第一个伺候在侧。 可这些郡主却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 为何不能将她留在英国公府,哪怕是做个侧王妃,哪怕是当个妾呢! 难道在郡主眼里,她连当个妾的资格都没有吗! 洛明珠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丫鬟吓了一跳,连忙安慰:“姑娘莫要心急,如今不还没成定数吗,姑娘还有机会。” 洛明珠转头看过去:“你是说……” “姑娘与郡王爷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没有感情也有情分,且在奴婢看来,郡王爷待您也是极好的,您不妨……” 这话说的倒是十分明朗了,洛明珠心中了然。 可当真如丫鬟所说,他心里,也有她吗…… 洛明珠摘下头上繁重的头面,让丫鬟给自己装点上了一些素色的朱钗,转头道:“吩咐小厨房,去炖碗羹汤来。” 方才在席面上,她瞧见顾青湛都没怎么吃,光顾着身侧的江云暮了。 也许对她来说,这是个好机会。 试一试,倒也无妨。 即便失败,总不至于将她逐出府去。 若是传了出去,对顾青湛的名声也不利。 如今顾青湛没了兵权,空有一个郡王的名头,若是再没了名声和威望,英国公府,又能如何。 “可还有更浅色一点的衣服?” 洛明珠翻了翻内里的深颜色里衣,蹙眉。 丫鬟立马会意,从衣柜里翻出另一件来,是件薄薄的纱裙。 穿的时候,特意为洛明珠拉低了一些,甫一低头,春色便若隐若现。 洛明珠很是满意,片刻后,带着小厨房的羹汤便往书房去了。 而此时,顾青湛正在书房中处理边关送来的信件。 他离开边关不久,许多事情都需要他来处理。 这些信件都涉及机密,他便没让人服侍在侧,遣散了院子里的下人,自己待在书房。 左右平日里无事是没人敢靠近书房的,也是不成文的规定。 只是他没想到,洛明珠会堂而皇之地进来。 “顾哥哥。” 洛明珠敲了敲门,推开门的同时喊了一声。 外面的阳光穿透她的里衣,将她整个人都照的仿若发光一般。 “谁准许你擅自进书房的?”顾青湛反手合上了信件,从旁边抽过一本书来压住,眉头紧皱凄厉,语气不善。 洛明珠刚回身关好门,闻言心中一顿,但强颜欢笑道:“方才席面上见哥哥都没怎么吃,想来是还饿着,我便亲自下厨做了些羹汤来……” “你多心了,不必,本王还有事要处理,你先回去。” 待洛明珠走近了,顾青湛方才察觉她身上的衣服不对劲,尤其是一低头…… 第209章 再抱一床被子 第209章再抱一床被子 移开目光,顾青湛双脚蹬了一下桌面,带着椅子往后滑了一段,与洛明珠拉开距离,怒气便从丹田上来了。 洛明珠碰壁,自然不肯轻易放弃:“哥哥先前待妹妹也是极好的,为何今日这般冷漠,难道嫂嫂进门了,哥哥便不顾的我这个妹妹了吗?” 眼圈一红,说着便要落下泪来。 顾青湛头疼的很,抬手揉着眉心:“本王不想与你废话,出去。” “哥哥你……”洛明珠心中一颤,虽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想越过书桌靠近顾青湛。 “我说,出去!” 顾青湛声音冷的像冰:“洛明珠,你是女子,要知自尊自重自爱。” 这声冰冷的声音让洛明珠的脚步生生止在那里,眼泪刷的滑了下来。 并非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她觉得羞耻…… 转身跑了出去,洛明珠提着裙摆,哭的不能自抑。 出了书房,不少下人都在收拾方才席面上的东西,流水一样的往外奏折,恰巧看到一路哭着跑过去的洛明珠。 几个人面面相觑: “那是洛姑娘吗?” “是啊……怎么穿成这样?” “从郡王爷的书房里跑出来的!” 说到这里,便没有人敢再往下说了,对视一眼,连忙住嘴,低下头快步走了。 这其中意思,他们都很清楚。 等到顾青湛处理完边关的事情,天色已经黑透了。 竟然是快到子时了。 “这么晚了……” 不知道她睡了没有。 顾青湛急匆匆地回院子,见烛火还亮着,颇有些意外。 守在外面的绿影瞧见他回来,连忙迎上去道:“郡王爷可算是回来了,夫人等您好久了,这会儿不知道睡了没有,但还给您留着灯呢。” 走在前头给推开门,看着顾青湛走进去,绿影方才又关上。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香炉里的安神香味悠悠地传来,想来是睡了。 顾青湛越过屏风,便瞧见江云暮躺在床上,很是安详的睡颜。 只是…… 她今晚穿的是一件纱裙的里衣,抹胸外面,又若隐若现的风光,被子只留了一角在腹部的位置,纱裙皱在腿根上,露出光洁的腿来。 顾青湛站在那里突然就不动了,深呼吸一口气,连忙背过了身去。 说来倒也奇怪的很,今日洛明珠穿的那样露骨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只有满心的厌恶,没有丝毫的感觉。 而如今,只是看着她的睡颜,他便…… 一股暖流涌上来,顾青湛连忙走了出去。 “绿影,再去抱一床被子来。” “啊?王爷,可是冷了?” “没有,你照做便是……对了,先进去把里屋的窗户关上,记得以后王妃歇息的时候将窗户关上,天越发冷了,别受凉。” 绿影乐呵呵的:“哎!” 想不到王爷竟这般关心王妃。 顾青湛便抱着被子,在软塌上了过了一夜。 次日一早,江云暮醒的时候,顾青湛便已经上朝去了,一摸,身侧是凉的。 绿影带着人进来替她梳洗,脸上有很明朗的笑意。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一大早的,瞧着你这笑倒是比外头的太阳还大。” 身后的人纷纷上来,整理床榻的整理床榻,换洗的换洗,忙得不亦乐乎。 绿影则为她梳发,一边梳一边道:“夫人还不知道吗,昨儿个可闹大笑话了。” “哦?这府上安安静静的,又没人闹事,能有什么笑话。” 话虽这样说,但不自觉的,江云暮想到了洛明珠。 第210章 指点绿影 第210章指点绿影 “还不是洛姑娘!奴婢也是今儿个一起,便听到外面的丫鬟们议论,说是昨儿个瞧见洛姑娘穿着单薄的衣衫,哭着从书房跑出来。” 神情一僵,江云暮皱眉:“你说什么?” 绿影撇了撇嘴:“想来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歪心思,却撞破了头,真是痴心妄想。” “胡闹!” 江云暮回头,眉头紧蹙。 手上的梳子哆嗦了一下,绿影慌张道:“夫人为何生气啊……” “府上人议论纷纷,合规矩吗!” 江云暮回过头去,声音清冷:“你是我身边的人,不加阻止也就算了,还跟着添油加醋。你这样,不是默许了他们在背后议论、四处乱说吗?” 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绿影连忙收了手,往后退了一步:“我错了夫人,我没想那么多……” 江云暮叹气,谁知道那些下人究竟是怎么传的。 这种事情捕风捉影的,这个人说的是白的,到了那个人的嘴里,便成黑的了。 说是洛明珠衣衫单薄,可若是说她衣衫不整呢。 府上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哪个洗的清楚! “今后说话行事,务必要小心,尤其是郡王府落成以后去郡王府,更是。你一定记住了。” “知道了夫人……”绿影耷拉着脑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只是心里难受的紧,倒不是为江云暮训斥她,反而是觉得自己拖了后腿。 于是想着想着,眼泪就下来了。 江云暮从铜镜里看到,叹了口气,拉着手把人拉过来,语重心长地劝道:“我知道你还不适应,可如今容不得我们反应了,将军回来,多少人盯着我们呢,祸从口出,我是怕我保不住你……” 她不说还好,一说,绿影就更难受了,啪嗒啪嗒吊着眼泪,郑重地点头:“你放心夫人,我明白的。” 院子里的大丫鬟就她一个,但绿影知道,平日里什么事情几乎都是江云暮亲力亲为,府上的庶务,若让她去管些琐事,恐怕做不好。 今后,一定要好生学着,多帮衬着夫人才是。 绿影暗暗下定决心,想到这里便又振作了起来,努力扬起笑容道:“夫人,今后我一定会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大丫鬟的!” 看着绿影跑开的身影,江云暮无奈地摇了摇头。 话又说回来,这个洛明珠,倒是真的闲。 她的心思那样明显,明显到郡主都看得出来。若是郡主当真有意,早就安排她进门伺候了,何必等到现在。 诸多婚事为她相看着,若是还不知足,就别怪人翻脸无情了。 这燕京城诸多世家子弟,世代清流的有,纨绔子弟亦不少。好的相看完了,剩下些不好的,到时候她哪里还有的挑。 真是不知好歹。 虽感叹,但江云暮倒也并没有什么动作。 次日罚了几个多嘴的丫头,震慑了下人,让府上流言渐渐平息,便也没有什么旁的了。 这几日以来,顾青湛都忙得很,一边要忙着边关的事情,一边还要顾着郡王府的修建事宜。江云暮想帮忙,但顾青湛却愣是不让她插手。 说是府上庶务已经够多了,让她安心等着新府邸的建成便可,无需再多费心思。 她倒也难得安逸。 第211章 满意为止 第211章满意为止 这日,天气难得的好,一直在书房忙碌的顾青湛兴高采烈地进了屋子,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亮眼。 江云暮于窗前瞧见,连忙放下书迎出去:“你不忙了?竟大中午的跑过来,可是还没用午膳,饿着了?” 习惯性地挽住顾青湛的胳膊,两人相伴走进房中,绿影上来天茶,江云暮笑着:“定是书房那几个又偷懒了,还是你又忙得忘记了午膳?正好绿影新做了些糕点,你有口福了!” 绿影喜滋滋地把糕点放下:“这可是冬日里的落梅酿的梅酒糕,奴婢酿了许久才酿出这一盘来,将军夫人快尝尝!” “不急不急!”顾青湛倒是先灌了一大口茶水,笑的更开心了:“我来是想带你去我们府上瞧瞧,就快竣工了,还有几处地方,想按着你的喜好来。” “这么快!” 江云暮着实吃了一惊,这才不过一月有余,她想着郡王府是个大工程,怎么着不得个月,没成想这就快落成了。 “外围差不多了,内里家居还要添置呢,倒也没有那么快。” 顾青湛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我不饿,正事要紧。” 郡王府与英国公府相距不远,两人没坐马车,步行不久便到。 路上不少百姓行礼,甚至有卖花小女送上新摘的鲜花,顾青湛一一都给了银钱,原本不长的路,倒也花了不少的功夫。 待进了郡王府的大门,江云暮便笑道:“以后出门还是坐马车,不然这般,倒是麻烦许多。” 顾青湛轻笑:“夫人说的是,都依夫人的。” 这话倒是让江云暮吃了一惊,她睁大着眼睛去看身侧的人,心想今日让人惊诧的事情可真多啊。 这人平日里呆的很,怎的今日这样会说话了。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顾青湛低头凑近了,在她耳边笑着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说罢便再也不说其他,拉着江云暮的手便往里面去。 只是嘴角上扬着,竟像是一直憋着笑的。 耳边还痒痒的,江云暮红着耳朵,跟着进去了。 确实如顾青湛所说,郡王府已经初具轮廓,只是内里很多家居还没有添置,看上去有些空荡荡的。 不过路上的许多竹子、槐树、梅花等都已经移栽过来了,看上去有一阵子了,植被长得茂密,若是平日里一个人来,怕是会吓到。 “这是内院,设计的比较大,这一排其余的地方都做成了客房,剩下的都堆成了杂物房,想来我们也用不到那么多的屋子。里面的植物还没有移栽,你喜欢什么,我让下人去移过来,还有这里的家具,旁边的院子里购置了许多,你要不要去选一下?” 顾青湛一股气说了许多话,迎着太阳,他的眉眼仿佛有光。 江云暮忍不住轻笑,原来他费了这么多心思,不让她插手,只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隔壁的院子里搭建了很大的房顶,将满满当当的家具都遮了起来,江云暮只看了一眼,着实又被惊到了。 “你……这么多名贵的家具,你就这样放在院子里?” 那里面多少的红木楠木,有的椅子面还泛着光泽,明显是刚刚才做好的。 “这么多!” 顾青湛像个孩子一样,准备了无数的珍宝放在她面前,任她挑选。 “这是我们的家,当然要你喜欢。” 走到她身边,顾青湛声音很轻,却重重地落进她心里:“若是这些你都不喜欢,我便再让人去做,直到你满意为止。” 第213章 这件事不对 第213章这件事不对 “外面出什么事了?”江云暮皱眉,掀帘观望。 光线铺天盖地的涌进,一匹马正逆着光迎面狂奔来, 夕颜勾勒出马匹流畅的肌肉线条,受惊的马一路横冲直撞,路边的摊贩已受波及,下一个就是脚下的马车。 “夫人小心!” 江云暮瞳孔震动。 马夫强拉缰绳想避开,可是脚下的马偏在这时造反,高高扬起前提长鸣。 “嘶——” 顾青湛的身体向后坠去,一双干燥的大手及时扶住她。 “小心!” 眼前斗转星移,下一瞬她的双脚已平稳落到地面。 她的心跳后知后觉的加快,而顾青湛只觉得掌心的腰盈盈一握,烫一般猛的放手。 “没事?”他神情关切,心急如焚,“可有伤到哪?” 江云暮唇色泛白,勉强稳住心跳,“没事。” 她目光被一旁的马匹吸引住。 英国公府都是训练有素的马夫,两人落地时马夫也制住那匹受惊的马,牵着它过来询问。 “郡王爷,夫人,该如何处置这匹马?” 那匹马还在躁动不安的原地打转,另一边是因遭受无妄之灾而正哭天抢地的小贩。 唯独马主人不见踪影。 顾青湛已经冷了脸,“还能如何?若是找不到马主人,斩了即可。” 他的袖子忽然被人轻轻扯了扯。 顺着细嫩的指尖,他看见江云暮冲他,显然不赞同他的决定。 “怎么了?”他低头询问。 江云暮偏头避开他的呼吸,小声道,“这件事不对,先把马放了。” 京城天子脚下,有谁敢放任马匹乱跑。这匹马不见主人,又正好遇见他们,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她冷笑一声,顾青湛才回京城,就有人坐不住了。 顾青湛经她提醒才想到这一层,面色沉下,“我明白了。” 马车得到他的颔首,悄然无息牵着马去一旁放生。 被马扰乱的街道还未恢复原样。路边小贩本就做的是小本生意,此番后不知多久才能恢复元气。 其中两户是二人的马车碰倒的,奈何他们身份贵重,小贩敢怒不敢言。 顾青湛扫过一圈,突然说,“到底是因为我们,不如赔他们些钱罢。” 这些钱于他们不过是九牛一毛,对这些百姓却是一家积蓄。 江云暮也非铁石心肠的人,“好。” 待马夫回来,顾青湛将身上的荷包递给他,嘱咐两句后马夫点头去了一边。 而两人没再留,左右出了这事后没心思再等马车里,干脆走回英国公府。 路上顾青湛再次提起两人未尽的话题,“我和她并未发生什么事,可是你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江云暮将今日的事情皆数告诉他,随即才说,“我并没有怀疑你。” 她说的认真,顾青湛悄然无息的红了耳垂。 心中百转千回,他面上依旧冷静,“嗯。” 好在有她处理,流言也能及时被控制。 两人没因这些烦心事低沉太久,回府后刘嬷嬷便迎面走来,一见二人如蒙大赦。 “阿弥陀佛,郡王,夫人,还好你们没事。” 顾青湛和江云暮对视一眼,“刘嬷嬷何出此言?” “郡王还想忙着我们呢?”刘嬷嬷面露不赞成,说得直接,“郡主才得了消息,你们在路上遇见了受惊马匹,幸好有惊无险,但郡主仍不放心,特叫我来请你们。” 第217章 观云寺 第217章观云寺 待刘嬷嬷匆匆去传话,郡主从镜子里看见江云暮,方才解释。 “昨日没和你们说,明珠也和我们一道去观云寺。” “母亲决定就好。”江云暮并不介意。 一次观云寺之行罢了,她不至于如此斤斤计较。 天边的太阳像是个咸蛋黄,在它隐约有烈起来的迹象时,一行人方才整装待发准备出发。 顾青湛弃了马和江云暮坐马车,观云寺并不远,却也费了些时间才到目的地。 观云寺不似寻常寺庙清贫,仅看外部巧夺天工的雕梁画栋就能窥见一斑。 江云暮才落地就见寺庙罩着云雾,香火味直扑庙门,来往香客络绎不绝,配得上它的名气。 郡主唏嘘不已,“算起来,前次来这里还是几年之前了。” 洛明珠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守在郡主身边不肯退开,此时马上接话,“若是郡主愿意,以后我可以常陪郡主来。” “再说。”郡主摇头叹息。 当下礼规将女子束之闺阁,要出来一趟谈何容易。 这样一想,她心绪越发复杂,改口道:“进去,我特意叫人来问过,主持今日会在庙中解签。” 一行人才刚移步,迎面撞上了几个正在下马车的人。 为首的男人身体身行清瘦,五官柔和,白得近乎透明的肤色越发给他添了股阴柔,瞧着冷漠又不近人情。 可见到江云暮一行人,他在示意其他人稍等后主动前来打招呼。 “郡主。”男人并不行礼,直挺挺站着,阴冷如蛇信子的目光一一扫过一群人,最后才定在顾青湛身上。 “郡王爷这是也来上香吗?” 郡主笑容渐收,一言不发。 男人也并不在意,打了招呼后就吊着眼角打量物品似的看顾青湛。 “京城的风水看来不养人,郡王爷不似刚回京那阵意气风发了。” 他的话像针刺耳,江云暮皱起了眉。 她不识这个男人的身份,便没有贸然开口解围。 好在顾青湛心里有数,并不理会他的挑衅,从容不迫的和江云暮介绍男人的身份。 “云暮,这是陆长宁陆公子,是淮阴侯府的世子。”短暂停顿后他补充,“今日刚回京,你大约没有见过他。” 江云暮了然。 虽说她不认识这个男人,却知道淮阴侯。原因无它——淮阴侯府是大皇子的舅家,而大皇子和顾青湛有龌龊,平日没少使绊子。 淮阴侯府和大皇子一荣俱荣,自然和大皇子同仇敌忾。 短短几个眨眼的功夫,她便已明白来者不善。 郡主显然不会插手此事,但江云暮的身份不足以让她对陆长宁视而不见。 心中思绪百转,她泰然处之,“陆公子。” 陆长宁施舍般看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评价,“郡王爷好福气。” 世家最重规矩,可他此举显然过了界限。 顾青湛面色难看,身侧的手已然捏成了拳头。可陆长宁恍若未觉似的,继续皮笑肉不笑的说话。 “我最近看了一本书,对其中一处十分不解,今日因缘遇到郡王爷,不知郡王爷可否解我疑问?” 第220章 去看景色 第220章去看景色 恼羞成怒的陆长宁没了理智,不屑嗤笑,“常人说观云寺解签十有九准,依我看实在是名不副其实。我堂堂淮阴侯府世子,说我命中无子岂简直是贻笑大方。” 主持低声念经,不动如山任他泄愤。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陆长宁心中越发憋闷,二话不说甩袖离去。 “我们走!” 郡主目送他气势汹汹的离开,目光无波无澜。 她并且背后议人是非的习惯,哪怕厌恶陆长宁也是如此,更不愿为这种人耗费一分心思。 窗外已换成了烈日。 落叶徐徐荡下地面,凉风习习。 郡主自然的继续和主持聊天,左右没什么事,江云暮他们也在旁等待听着。 时间转瞬即逝,有个小和尚提着僧袍跑进来传话。 “师父,你要见的客人到了。” 才意识到叨扰主持已久,郡主羞愧起身,“我一时忘了时间,竟让主持说了这么多话,还望主持不要介意。” 洛明珠殷勤的上前扶人。 “郡主,小心些。” 江云暮和顾青湛不约而同的起了身,主持回了郡主一礼,宽容道:“无碍,若是郡主以后有烦忧尽管来找我,我虽不能全数解答,却能为郡主念章佛经静心。” 郡主受宠若惊的应下。 主持一诺千金,常人要见主持更是难上加难,得主持此诺她也算不虚此行了。 眼看日头还烈,主持临时回头交代小和尚几句。 “师父,我这就去。”小和尚提着僧袍跑开,不一会就没了踪影。 “我命弟子去给几位贵客收拾出几处房间。”主持面容慈祥,说话缓缓,“太阳还烈,路途奔波恐怕中暑,诸位过客先在寒庙休息片刻再赶路罢。” 天光映在他的面上,就像供奉台上佛祖跃到了地面,宽容又温和。 顾青湛突兀插话,“母亲,留在这里休息一会也无好。” 郡主心里思绪万千,欣然接受,“多谢主持。” 小和尚很快来领几人去收拾好的院子,主持吩咐几句,便不紧不慢的见客去了。 安排的院子在一处清静之地。 四周种着竹林,不时就有清风扑面而来,令人心悦神怡,全身疲惫瞬间烟消云散。 郡主喜欢得不得了,观赏过院子后就赶人,“青湛,昨日你不是说要待云暮去看观云寺的景色吗?不必陪着我,你们去。” 顾青湛的确有这个心思,泰然受下了,“好,我们随后再回来找母亲。” 他放在宽袖下的手轻轻拉住了江云暮的,才要离开,就见洛明珠不自觉的朝他们靠近几步。 “我也想……” 郡主打断她的未尽之语,“我一人留在这也怪闷的,明珠,你就留下来陪我解闷可好?” 洛明珠目光落在两人牵住的手上,郡主透亮的目光似能直击她的内心,她毫无选择。 “好。”她撇开目光,不情愿的退回原位。 寺庙前院人来人往,后院却安静得不像同一个地方。 不时有小和尚念着经路过,一切静谧而平和。牵着手的两人像闯入其中的异端,哪怕指尖黏满了汗,也没人主动松开。 第221章 悬崖 第221章悬崖 顾青湛先前来过这里,到每处都能说上两句,“母亲信佛,我还小时她就带我来过几次,先前这里还没有池塘,倒摆了一座假山……” 他小时的那些距离对她而言恍如前世,江云暮听得兴致勃勃。 “然后呢?” “然后?”顾青湛顺手把她凌乱的鬓发拨到耳后,“那时我正是猫狗嫌的年纪,看见假山自然高兴,悄悄避开下人爬到假山的洞中。” “后来我母亲发现不对,心急如焚的带着人来寻找,发现我时我已在山洞中睡着了。” 他脸上笑意渐现,“后来的事情……不提也罢。” 江云暮猜想,“你这般让人操心,回去肯定挨了打。不过母亲慈母心肠,一定舍不得打你,是你父亲收拾你了?” “不。”顾青湛认真回答,“母亲舍不得打我,可她向父亲告知了此事,还亲自递了鸡毛掸。” “原来如此……”江云暮了然一笑。 两人说着,视线又黏在了一处。顾青湛心跳加快,想起自己近几日怀疑自己对她上了瘾。 不消做什么,只需要看着她就能生出满腔柔情。 可惜这里是佛门内院。他克制的移开目光。 “出了后院是个悬索桥,走过它可以到达对面的山,你想回去看看吗?” 顾青湛的嗓音微微发哑,江云暮的心思也全然不在风景上。 不过只要和他一起,看看也是好的。 “去看看。” 后院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跨过那道门槛,眼前的风景骤然开朗。 层层叠叠的山,高的看不见底的悬崖,苍翠欲滴的树叶……江云暮叹为观止。 尤其是中间连接两座山的悬索桥。 顾青湛低头看她,“想试一试吗?” 江云暮跃跃欲试,只是人总是害怕未知的事,一想到悬索桥下是万丈悬崖,她又犹豫不决。 “我……” 察觉出她的心思,顾青湛二话不说,“我在你旁边护着你,你放心就是。” 得到这句话,江云暮心一横,“好。” 悬索桥固定在两边,人才踏出脚它就未卜先知般开始摇晃。 江云暮提起裙角踩上去,万丈悬崖尽在眼底。 “慢一点。”顾青湛一只手护着她。 这种悬索桥很考验平衡,可剧烈摇晃的悬索桥在江云暮脚下如被驯服的野兽,很快停下了摇晃。 顾青湛意外之余,收回看似并无必要的手,“你想去对面看看吗?” 只见幽谷郁郁葱葱,云雾缭绕,给对面山谷笼上一层神秘的面纱,隐约还有清脆的鸟啼声远远传来。 “对面是什么地方?” “只是寻常后山罢了。”顾青湛和她一起望过去,笑了声,“趣事倒是有。观云寺依山而建,小和尚平日去后山拾柴挑水,常摘回不少野果,连山上动物也会向他们讨食吃。” 他的描述太过美好,江云暮心生向往,“那我们去看看。” 只是要到目的地还要经过悬索桥的考验。 恰逢昨日下雨,悬索桥的木板被雨水沁得又湿又滑。 顾青湛落后她一步。江云暮行至一半想起陆长宁。 “对了,今日之事陆长宁绝不会善罢甘休,你可想好回去后要如何应对?” 顾青湛嗤之以鼻。 “他又能如何?” 两人难得共游,顾青湛不想提这些烦心事,于是三两句结束话题。 “淮阴侯府虽有大皇子做后台,可如今是皇上坐镇天下。只要皇上不想,还没人敢越俎代庖对我动手。” 这些道理江云暮何尝不懂。 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陆长宁的心性,若是他暗中算计…… 她心不在焉,不留神脚下踩到了一处青苔—— 第222章 小贼和书生 第222章小贼和书生 “小心!” 江云暮才向后摔,顾青湛已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头顶阳光炫目,万丈悬崖静待吞噬万物。江云暮的腰间是他肌肉虬结的手臂,慢半拍的后怕起来。 “我……”她心有余悸,一时无言。 顾青湛猜得到她心神不定的原因,因此更觉无奈。 “别想了。”他揽着她的楚腰,低声道:“陆长宁一事有我处理,你不必为此忧心。” 顾青湛回过神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大为不妥。 若不是他反应迅速,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她诚恳反省,“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现在担心无益,不如到时随机应变。” 她这般爽快,倒顾青湛到嘴边的责备不好再说,转而无奈一叹。 “算了,以后注意就好。” 还剩几步就是悬索桥的尽头。担心再生意外,顾青湛索性将她打横抱起。 在江云暮不明所以的瞪眼时,顾青湛的脚尖轻点几下,轻如落叶平稳落到后山。 直到她踩到触到柔软的草地,才如梦初醒的眨了眨眼。 顾青湛面不改色的解释,“雨天路滑,我怕你再摔。” 他本意如此,可现在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人已落地,他却迟迟不肯松开虚揽住她的手,让她整个人靠在她宽阔的怀中。 江云暮浑然不知似的,扬唇一笑,“谢谢。” 顾青湛喉结滚动。 薄薄的面料阻不住脑中那些旖旎念头。他指尖是她细腻如玉的肌肤,再开口时嗓音低哑。 “我……” 江云暮的星眸微转,顾青湛就像受到蛊惑似的慢慢低头。 明知不该,可江云暮仍默认了他的举动。 两人的呼吸逐渐交缠,江云暮眼帘微垂。 只差毫厘。 只是变故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关键时两人的右手边忽然像烧了的水似的闹起来。 “小贼!你给我停下!” 声音就像是一个锤子,将耽于情的二人瞬间敲醒。 江云暮心头一惊吓,匆匆退后两步。 不自然的低头时,她的余光不经意间留意到顾青湛抿紧的唇角,不由无声一笑。 顾青湛神色不耐的看向声音来源。 视野内是一跑一追的两人,追的男人作书声打扮,不时气力不足的停下喘息,却仍锲而不舍的追前面闷不吭声跑的男人。 “小贼,还我的钱!” 只是三言两句,江云暮便大概知晓了经过。 四周并无旁人,眼看小贼就要逃脱,她推了顾青湛一把,“快去帮忙。” 虽神情不悦,可顾青湛到底没有冷眼旁观。 他一身从战场血雨腥风中磨练出来的功夫,又岂是花拳绣腿的小贼可比肩的。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小贼便被制住。 “啊。”小贼痛呼一声,脸被挤在粗粝的土路上,“大侠饶命——” 顾青湛一言不发,随手扯过藤条将他捆得严严实实。 书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走近就去搜小贼的身,“我荷包在什么地方?你给我交出来……” 小贼自知事情败露,哭丧着脸一五一十的交代。 “别摸,别摸,我还给你。各位大侠,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还望你们饶我者一回,不要把我移交官府……” 顾青湛嗤笑一声,不可置否。 书生面如白纸,拿回东西后才松了口气,厉声训斥,“你如此熟练,若今日我没察觉,早让你跑了去了,怎会是第一次!” 小贼开始真真假假的哭诉。 书生不愿搭理他,郑重其事的向顾青湛行礼,“今日幸得二位相助,请受小弟一拜。” 第224章 不亚于龙凤 第224章不亚于龙凤 待掌中的茶的氤氲雾气渐渐消散,主持才不紧不慢的继续说话,“我观你二位眉眼,倒有所感悟。” “主持但说无妨。”顾青湛将杯子放回书桌。 “世间之道,阴阳和合。有人飞黄腾达,背后总有二人相助,我刚才所说你二人是天作之合就有此缘故。” 主持的语气很轻,像是耳畔路过的风,“你二人即是对方的贵人,若能相互扶持,不仅能逢凶化吉,往后定有一番大作为。” 他的话倒勾起了顾青湛的回忆。 战场上血雨腥风,回京前他无数危机都依赖方才江云暮平安度过,正好印证了主持的话。 他有了几分兴趣,“然后呢?” “请容贫僧献拙。”主持拨弄着手间珠,似未经思虑就说:“尘世人所求不过功名利禄,你们二人若齐心协力,比之常人事半功倍,不过不仅如此。” 他字字句句有条有理,本当玩笑话听得江云暮也不由接话,“可我们对这些身外之物并无追求,只要一家人平安康健即可。” “你们会求的。”长歌大师哈哈大笑,“身在俗世,又岂能遁世无闷。” 他说着话锋一转,“你们二人能达之位,不亚于龙凤,彼时就能知晓贫僧所言是真是假。” 顾青湛的眼光锐如利刃,可长歌大师依旧神情恬淡。 就像他不知自己说了多骇然听闻的话。 ——龙凤只可形容皇上皇后,他们身在皇土,又岂能与一国之主并肩。 长歌大师到底意欲何为! 猜测似雨后春笋不停冒出,却始终得不到结论。 江云暮不动声色的在暗中拉过顾青湛的袖子,随即起身告辞,“大师,我们该回去了。” “施主慢走。”大师合眼念经。 亭子里一切如大梦一场,江云暮和顾青湛默契地将此事放在心里不再提。 回院时已是黄昏。 刘嬷嬷给两人掀帘,公事公办的提醒:“郡主找了你们好一会,眼看时间晚了,就想在观云寺歇息一晚,方才命人去准备素斋。” “多谢嬷嬷。”江云暮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她和顾青湛一前一后的进屋。 这间院子大多是用竹子搭建而成,进屋就有一股清香扑面而来。郡主倚在塌间看书,慵懒抬头。 “总算肯回来了。”郡主放下书示意两人过去,面容慈祥,“玩的开心吗?” 江云暮如实回答,“开心。” “那就好。”郡主一个人待在院里一下午,此时满心要找个人说话,拉着江云暮不肯放手。 “今日我就在观云寺歇一晚,你们也在这陪着我罢?” “好。”江云暮不忍心扫郡主的兴。 歇一晚倒也没什么,只是想到长歌大师,她总有些心神不宁。 郡主没有察觉,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 她拉着江云暮说了些些家常话,今日守着郡主寸步不离的洛明珠却一直不见踪影。 这时不在倒没什么,可晚膳时仍不见她的人。 刘嬷嬷送走拿饭来的小和尚后回屋,郡主顺势问她,“明珠还没有回来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郡主笑容渐淡。 仅仅是片刻,她便调整好了表情,神情自若的拿起筷子,“先吃饭。” 江云暮眉尖一跳。 不知离开这段时间发生了何事,竟让洛明珠任性不归,连郡主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 第225章 噩梦 第225章噩梦 观云寺的素斋比起外面的大鱼大肉也不遑多让,可惜郡主的食欲平平,只略吃了些饱肚。 用完素斋后郡主让两人回房,自己则坐在窗边魂不守舍的观月。 肩上忽然一重,是刘嬷嬷给她添了件披风。 郡主回手按住刘嬷嬷皱巴巴的手,语气复杂,“嬷嬷,我近日总在考虑,我一开始是不是便错了?” 披风暖了身子,郡主心口却一片冰冷。 “我今日才确定,原来明珠是真的有那心思的。” 刘嬷嬷像幼时哄郡主那般拍她的背,软声安慰:“别人的心思是最难猜,郡主何必因此折磨自己?” “我不是折磨自己,我就是不想不通。”郡主捏紧手帕,月光给她艳如桃李的容貌渡上一层寒霜。 “府里的那些谣言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听时只觉得天塌下来了。我自幼将明珠当亲生女儿对待,不想她竟……做出这种丢脸的事!” 若儿子对她有意思,她也乐得成人之美。 可落花无意流水无情,洛明珠自幼伶俐,处理此事怎么就像被下了降头似的拎不清呢。 郡主越发闷闷不乐。 “郡主何需为此事烦恼?”刘嬷嬷在一旁出主意,“郡主近来不是在为明珠姑娘相看夫婿吗?若早些给她挑个好人家,兴许她就能收了这些心思。” 她和郡主心意相通,此言正好戳中郡主的心坎。 “我也是这样想的。” 她微微一叹,“那就早些安排好明珠的婚事。” 这些话被风吹散,却在郡主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夜晚的寺庙越发宁静。 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梦中的江云暮却不太安稳。 她梦到了前世。 眼前的血色看不到边,绝望裹卷了她的身体。她跌跌撞撞的跑在繁华落尽的江宅,不停的搜寻。 “父亲,母亲,哥哥……” 她喊出一个个人名,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直到推开一间书房—— 父亲死不瞑目的脸撞进眼中,江云暮脑中像被尖锐的锤子敲打,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 “不要,父亲……” 她情不自禁往后退,身后凭空有出现了一具尸体。 平日珠围翠绕雍容华贵的母亲浑身是伤,口鼻还在不停的流血,呢喃的叫她的闺名。 “云暮……” 短短两字像用尽了一生,江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噩梦还不止于此。一个个熟悉的人在江云暮眼前闭眼,滔天的怨气席卷了她的理智,在院中狂若疯癫。 “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能理解,为何自己百般护着宋辞言却落到这般境地,为何她们江家要横遭其难,天子为何要赶尽杀绝! 她脑中挤满了恨意,却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凭空出现。 “云暮?怎么了,醒醒……” 声音飘渺,却像当空一棒让江云暮瞬间清醒。 她突兀睁眼。 温暖的烛火驱走黑暗,顾青湛看见她眼中一转而逝的恐惧,将她柔软的身体揽入怀中。 “做噩梦了吗?” 江云暮冰冷的身体逐渐回暖,头痛欲裂的捂住头。 “嗯。”她有些抱歉,“我吵醒你了吗?” 顾青湛没有回答,反而问,“梦到岳父岳母了吗?你刚才一直在叫她们。” “嗯。”江云暮咬住嘴唇。 第228章 洛明珠的心思 第228章洛明珠的心思 江云暮仅是云淡风轻的瞥她一眼,郡主已正容亢色的责备。 “明珠,我记得我不曾这样教过你。人命关天,云暮所作所为是不让我们英国公府陷入不仁不义之地,何错之有?你若真是此想法,倒白费了我从前对你的许多教导。” 除却心慕顾青湛一事,郡主对洛明珠一向无所不依。 她第一次严词厉色的训斥洛明珠的,不仅后者不知所措,连江云暮也深感意外。 “大姨,我……”洛明珠失了言。 虽不敢反驳,她心中恨意更甚。都怪江云暮!她已经抢走了表哥,如今竟连郡主都要抢走吗? 她狠下心,江云暮是绝不能再留在英国公府了。 幸好周围眼多眼杂,郡主顾忌着她的名声,打算敲打几句就罢口。 “行了,先回去。”郡主挽起江云暮的手,冷声说,“祸从口出,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也该注意了。” 洛明珠咬碎了一口银牙,“是。” 这个插曲本不足为道,回到院后顾青湛已等了不少时。小两口落后郡主半步进屋,他低声问。 “怎么了?” 知之莫若母,反之亦然,他发现了郡主的情绪不对。 “没什么。”江云暮摇摇头,学他压低声音,“回去再说。” 顾青湛了然。 在观云寺偷得浮生半日闲,一行人打算今日启程回京。 郡主去和长歌大师告辞,待随从丫鬟收拾好行李后,便沿着原路返回。 马车在石子路上不安的摇晃,两人共乘一辆马车。顾青湛笃定问,“洛明珠又做了何事?” “你怎么知道?”江云暮先是意外,不过很快大约不是别人和他说的。 洛明珠不安于室,哪怕郡主心软,忍耐也总有限度。 “猜的。”顾青湛果然说,剑眉微拧,“母亲一贯好脾气,又宠着她,今天怎么倒和她生气了?” “一言难尽。” 这些事说来话长,江云暮捡了重要的说给他听,听完顾青湛赞同道,“你做的不错。” 祸不及家眷,何况冷眼旁观更会落人口实。 他想到洛明珠就头疼。 母亲自小娇养她,也不知她去哪学了这些小家子气来。 “算了。”江云暮捧着脸,似笑非笑,“只要她不闹到我眼前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若是两人撕破脸,反而让郡主为难。 只愿洛明珠能有些自知之明。 从旭日初升到赤日炎炎,马车由北门进京。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到英国公却还要约一刻钟的路程。 可是马车很快停在了一处闹市。 江云暮正想询问情况,就听见刘嬷嬷就在厚帘外说话。 “郡王爷,夫人,郡主说想在这附近逛一逛。” 言下之意的很明显,想要他们陪着。 江云暮掀帘望出去,看见郡主已下马车到阴凉处等待。她放下帘子回答:“好,我们马上就过去。” 刘嬷嬷没有多说,“是。” 一日不见,京城繁华不减。 简单整理好仪表,江云暮和顾青湛一道去见郡主。不过这回功夫,郡主身边多了个点头哈腰的小厮。 第229章 逛街 第229章逛街 小厮眼尖瞧见两人靠近,低头说了句话。郡主应声看过来,笑了。 “说曹操曹操到,你看他们二人不就来了。”郡主下巴微抬,后面的话是对顾青湛说的,“青湛,你父亲才得我们回京消息就派人过来请你,说有要事商量,你先回府去。” 顾青湛第一时间去看江云暮,入眼是她线条姣好的侧脸。 江云暮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回视,“怎么了?” 看她神情自然不见不悦,顾青湛咽下一肚子话,抿唇摇头。 “没事。” 这些儿女私情瞒不过身为过来人的郡主,她捂唇而笑,指点迷津。 “你可是不放心丢下云暮独自回去?放心罢,母亲保证将云暮毫发无伤带回府。何况我们女人家逛街,你也不好一直跟着。” 顾青湛面露羞赧,却没有反驳。 无需多言,江云暮才明白他为何看她。 原来是他要中途离开,怕她因此不开心——殊不知她已满足这两日的清闲,且早早料到了回京后纷至沓来的繁事。 “你去。”她啼笑皆非,星眸微弯,“我回去后就去找你。” 顾青湛从喉咙里发出个低不可闻的“嗯”。 观云寺的清静岁月和京城的繁冗是两个极端,即便还未调整好状态,顾青湛也只能和小厮一起回英国公府。 目送他高大的背影顶着炙阳融进人群中,江云暮收回目光,不巧看见洛明珠也幽怨的盯着顾青湛离去的方向。 江云暮不动声色的和郡主说话,“母亲,我们要去何处?” “就在这附近看一看即可。”郡主看了眼魂不守舍的洛明珠,温声唤她,“明珠。” 洛明珠如梦初醒,“什么?” 她那些心思尽数显于面部,郡主却像毫无察觉,言行一如平常。 “我打算去给你挑一些首饰,好应对明日成国公府的宴会。”微顿片刻,她嘴角笑意愈发浓:“你如今已是议婚的年纪,不必省衣服首饰的钱。”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京城名门望族常以联烟拉进关系,为儿女相看亲事的途径之一即是数不胜数的宴会。 郡主先前虽提过她的婚事,却从不像今日这般不容置喙的语气。 此时暂时与江云暮扯不上边,她乐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气定神闲的看着洛明珠的脸色几番变化,最后才在郡主温柔却暗藏威视的视线下憋出一句。 “谢谢大姨。” 郡主慈爱的看她。 潇湘馆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首饰铺,无数富家女眷来往于此。郡主身份贵重,才进门就被带到了隔间。 “将时兴的首饰都拿来看看。”郡主喝茶润口,交代小二,“老规矩,不必拘于价钱。” 店里小二很快端来了几个托盘。 托盘上呈放的首饰光彩夺目,样样精品。小二口若悬河的介绍,“不敢欺瞒郡主,这些货都是我家新进的,全京城也挑不出这么好的货来了……” 郡主兴致索然,随意看了几眼便移开目光。 “你们随意挑。”她将托盘推给二人,“我去外头透透气。” 洛明珠欲言又止。 她看郡主走到门口,本狠下心要跟上去,不想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第230章 谣言止于智者 第230章谣言止于智者 “哎呀。”适才进门的贵妇刻意惊呼,看似意外,“郡主?你也在这。” 认出来者身份,洛明珠没有贸然过去蹚浑水。 而郡主更是神情冷淡,一字回应。 众目睽睽,被冷落的贵妇落不下面子,好在觉出异常的江云暮及时过来查看情况,“母亲,怎么了?” “没事。”郡主缓和了语气,三言两语向她介绍贵妇的身份,“这是永安候的夫人。” 她的态度实在不同寻常,江云暮若有所察。 抛却辈分,郡王妃的身份略胜永安候夫人一筹。因此她只是颔首问候,“夫人。” 永安候徐娘半老的年纪却风韵犹存,美目流转,将目光放到江云暮身上。 “这就是郡王妃啊。”她意味深长,“难怪从前宋府少爷对王妃念念不忘,的确是一个好人儿。” 江云暮待她本有三分礼数,却因这话消失殆尽。 她从不是遇事一味忍耐的人,郡主却在她开口前抢先一步截走她的话。 “云暮。”郡主微微侧头,面若寒霜,“你继续去挑首饰,我和侯夫人说几句话。” 两人年纪相仿,应对时也更不用顾忌。 这般情形,她一介小辈贸然开口反而不妙,江云暮权衡利弊,已知晓轻重缓急。 “是。” 江云暮拿着步摇做掩饰,借以专心偷听,中间只给过悄悄靠近的洛明珠一个余光。 潇湘馆人多嘴杂,为了保住两边的脸面,郡主开门见山,“侯夫人有事?” 她自以为已将逐客令下得足够明显,可侯夫人置若罔闻,言笑晏晏瞥了江云暮一眼。 “看见郡王妃,我倒想起了我的儿媳。”侯夫人美目盼兮,一言一行都带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魅惑,“先前我儿成亲时郡主只托人送了礼过来,想必没有见过我那儿媳?” 郡主闭口不谈。 虽说陈年旧事不值一提,可郡主对她过往的所作所为记忆犹新,此时比谁都更知晓来者不善。 本想着与她计较有失身份,可候夫人还不肯善罢甘休。 “我儿子不才,好在儿媳妇不嫌弃,自愿低嫁。她相貌平平,可最端庄贤惠不过,比起那些相貌好却品行有亏的女子,那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儿媳。” 她的目光不加以掩饰,在暗示什么不言而喻。 自寻死路,江云暮在心里评价。 郡主怒极反笑,刻在骨子里的涵养让她讲不出难听的话,可一言一行都在拒眼前人于千里之外。 “哦?”郡主直视侯夫人的双眼,不与她弯弯绕绕,“侯夫人后面的话是在说我的儿媳?” 车水马龙就在窗外。 京城繁华,人心也杂。 名门世家多有利益牵扯,哪怕生出嫌隙也是笑里藏刀的居多,极少直言不讳。 郡主直白的反问打了侯夫人措手不及,一时无言。 “说来好笑,总有不明真相的人在外胡言,我本想谣言止于智者,未曾想侯夫人竟这般糊涂。” 一字一句毫不留情,侯夫人的脸色青紫不定。 郡主反将一军,却毫无得意之色。 她像在说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眼中只剩下一片冷意,“我不理会外面那些揣测之言,是以为没必要。我对云暮很满意,侯夫人何必挑拨离间?” 第231章 该长大了 第231章该长大了 江云暮眼中闪过意外。 她本以为以郡主不争不抢的性格会落下风,原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心念流转时,她无意识的随手拿起一件物体把玩,片刻后才发现这是一支玉簪。 好玉难得,这只玉簪却触手生温, 镂空的门窗吹进了清风,二人互不相让的对视。 侯夫人勉强一笑,“我……” 她极快的思索着该如何才能挽回战局,可江云暮已不再给她机会。 “母亲。” 清脆的声音打断侯夫人的思路。江云暮莲步轻移,走到近前才字正腔圆的把话说完。 “我给你挑了一支簪子,你看看如何?” “嗯?”大脑仍处于盛怒之中,郡主怔忪,“簪子?” 江云暮将簪子递给她,自始至终视侯夫人为无物,“你看看,若是满意我就让他们给你包起来。” 郡主就着她的手观赏。 玉簪雕的是栩栩如生的青雀,翠绿沉淀于光滑的质感中,在天光下似随时能漾起涟涟波光。 “眼光不错。”郡主嫩如葱尖的指尖滑过玉簪,眼中冷意似冰雪消融,“让他们记在我账上。” 江云暮冁然而笑,“不必,就当它是我送给母亲的。” 她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郡主连客气的话都不忍心再说,话里藏着毫不保留的宠溺。 “你这孩子。” 洛明珠嫉妒不已,硬生生将嘴唇咬得失去了血色。 婆媳二人和睦融洽,旁若无人。侯夫人面色变幻莫测,似木头在门口忤了半晌,直到忍无可忍甩袖离去。 无硝烟的战争最终为郡主大获全胜。 郡主心旷神怡,从潇湘馆回府后恋恋不舍拉着江云暮说了好一会话,方才记起沉默良久的洛明珠。 “明珠,你留下,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送走江云暮,郡主叫住想悄然无息离开的洛明珠,“过来,坐我旁边。” 洛明珠心中升起了若有若无的委屈。 郡主待她不同于常人,她本为此沾沾自喜,可今日才察觉郡主的温柔就像一场镜花水月。 今日对她例外,明日就是江云暮。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 而郡主还在不明所以的看她,“怎么不过来?” 婉转的声音如同一桶冷水,洛明珠如梦初醒,如她所愿靠过去坐好。 “大姨。” “你这是在气早上我说你?”郡主察觉出她的微妙异常,心中一叹,“你还是不明白吗?” 她像藏了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思虑半晌,她意味深长的补上,“你该长大了。” 也该懂事了。 洛明珠知道郡主的未尽之语,心底涌上一股浓稠的厌烦。 可偏偏她如今寄人篱下,只能依赖于郡主,佯装乖巧,“大姨,我明白的。” 郡主欣慰一笑,“你明白就好。” 这两日她因此事而焦头烂额,此时才觉得心中郁气稍减。 清淡的檀香缓解了焦灼,郡主殚精竭虑想让她知晓利害,“强按牛头不喝水,强扭的瓜不甜。以你的资质,京城的好男儿任你挑选,大姨定会为你安排一门最合适的亲事。” 洛明珠闷闷不乐的“嗯”了一声。 随后不管郡主说什么,她都一一应下,哄得郡主以为她改了心意,不多时放了她回屋。 “早些休息,明日和我一道去兄长府中。若是相中了什么好男儿,也尽管和我说,我定尽心尽力为你安排。” 洛明珠无所不应。 砰—— 重重关闭的房门阻隔了丫鬟下人的窥探,用以伪装的柔顺被嫉恨取代,洛明珠重重将一个瓷瓶砸碎。 噼里啪啦。 瓷器碎裂的声音触目惊心,院中的下人噤若寒蝉。 第232章 先忍一忍 第232章先忍一忍 “为什么……” 洛明珠低声质问。她不能理解,郡主为何要急不可耐的把她往外推,难道这十余年的陪伴是假的吗? 江云暮进门不久就得她宠爱,为何自己就要被扫地出门? 铺天盖地的怨气席卷了全部理智。 好在,明天的宴会是个机会,成败在此一举,她绝不会让江云暮再侥幸逃脱—— 夜还很长。 院中点起了烛火,江云暮踩着一地暖光回屋。 “回来了?”顾青湛放下手里的书,上前帮她脱下披风,“母亲可算舍得放你回来。” 他似是不满,可江云暮满心倦意,昏昏欲睡的大脑抗议着要罢工。 她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不是,我早早就从母亲那儿出来了,只是顺路去了一趟账房,这才回来得晚。” 账房的小事磨人,折磨得她心神俱疲。好在顾青湛体贴入微,细心照顾着她坐下。 “休息一天也不碍事,你这是何苦?”他触了下她眉间的褶皱,心疼不已,“热水已经烧好了,我去让人抬进来?今晚早些休息。” “好。”江云暮求之不得。 她窝在椅间揉酸痛的太阳穴,脚后不知缘何也锥心的疼。 不过这些都不打紧,她心里惦记着今日永安候夫人和郡主的事,本想问顾青湛为何两人不对付,却无知无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因为脚针扎似的疼。 江云暮介于半梦半醒之间,试图蜷起腿缓解疼痛,却有一双铁掌紧紧的困住她的脚踝。 “别动,我先给你上好药。” 熟悉的声音催人入眠,江云暮顺从本意的闭眼—— 等等! 不过片刻,她的睡意荡然一空,瞬间起身。 眼前画面令她难以置信。 “马上就好了,先忍一忍。”说话的人正半跪在地,粗粝的大掌贴在她的骨节上,无奈的抬头看她,“绿影和我说这个药不会痛,很疼吗?” 江云暮满心荒唐,和他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烛火映在顾青湛深邃的眼中,他哑然失笑,“怎么这样看我?” 他全然不知自己的举动有多不合时宜。 一朝郡王,哪怕如今如虎被困笼中,他收敛锋芒养精蓄锐也好,得过且过也罢……哪怕二人两情相悦,跪地为她擦药也太过荒唐。 江云暮面上不显,“没什么,明日还有事要忙,我该睡了。” 他干燥的掌心还贴着它的脚踝,江云暮试图抽回时他顺势放开,却没有起身。 “我刚才看过,你另只脚也有些红肿。” “许是今天磨到了。”江云暮满不在乎,“明日它自己便好了。” 她白皙细腻的脚在灯下如上好的软玉,顾青湛的双眼黑如浓墨,明显早有准备。 “我刚才让绿影去准备了泡脚的药,还是泡一泡为好。” 他字里行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江云暮无言以对,只好顺了他的意,“也好。” 这时刚过亥时。 夜深人静,唯独不时响起的蟋蟀声昭告时间的消逝。在房间门被人敲响后,难言的气氛以顾青湛去开门为告终。 门外是绿影恭敬不乏好奇的声音,“王爷,你叫我准备的汤药准备好了,要我进去伺候王妃吗?” “不必。”顾青湛言简意赅。 他从绿影手中接过晃着黑漆漆液体的木盆,关门时随口交代,“今日不必在外头等着伺候,去休息。” 绿影喜滋滋的应了声。 “是,郡王爷。” 第233章 历练的时候 第233章历练的时候 紧闭的门将房间单独隔开,顾青湛确认温度适宜才把盆放在她脚边。 见他似乎要来握她的脚,江云暮神色自若的阻止,“我自己来。” 顾青湛微顿。 他背脊微停,自然的在一边坐下,“好。”他复又提醒,“另一只脚涂了药,这两天先别沾水。” 分明是平常的字眼,江云暮心跳却莫名慢了半拍。 她掩饰的极快,“我知道。” 银白色的月色漏进屋中,稀松平常的夜晚,房中却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 药汤的氤氲雾气散开,泡了一炷香的功夫后江云暮抬出湿漉漉的脚,“时间不早了,睡觉。” 顾青湛递给她一块手帕,随即又端着盆出去。 他坚挺的后背宽阔得似能遮天蔽日,江云暮恍惚了一瞬。 若没有京城的尔虞我诈,两人挑个小村庄,兴许就能如今晚平静安宁。 她很快又笑自己傻。生在尘世,身不由己,两人背后是两个家族的兴衰,又岂能恣意妄为。 “睡觉。”顾青湛将外袍挂于架上,熄灯上床,“明日还要去大伯母的宴,你还有的忙。” 屋内被黑暗包裹。 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江云暮早起梳妆,被告知郡主已先行一步去了成果公,让他们随后自行赶来。 “洛明珠跟郡主去了?” “是。”绿影梳着头发,一心两用的答话,“她一早去了郡主院中,便和郡主一道出门了。” 江云暮细细咂摸,不由一笑,“倒难为了她。” 郡主要给洛明珠挑婿是板上钉钉的事,洛明珠分明不愿,为讨郡主欢心却做出言听计从的姿态。 今日宴会恐怕要比台上戏还精彩。 江云暮把玩着簪子,心念一动,“给我挽一个简单的发髻即可。” 太出彩易成出头鸟,反倒得不偿失。 “是。”绿影虽不解她意,仍乖乖应下。 顾青湛练剑回来,裹了满身的热气汗水。他进门时正巧撞见绿影在给江云暮挑鞋,脚步渐慢。 “给你主子挑双软底的鞋。”归剑入鞘,他背对着绿影交代,“她脚上有伤。” 绿影捂嘴一乐,“是。” 主子和睦对下人而言是好事,绿影高高兴兴的照做,她的笑容一直持续到得知江云暮不带她赴宴时。 “王妃。”绿影哭着脸,百思不得其解,“你最近时常不带我出门,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别的理由。 她为贴身侍女,按理来说主子在何处她就应该在何处,可这已不是近来江云暮第一次把她放在家中了。 绿影不免胡思乱想,江云暮及时说明缘由,“你做的很好,只是成果公今日人多,不需你侍奉在侧。” 虽以为这个理由不足,绿影到底接受了,“好。” 她像被打焉了的话无精打采,江云暮看在眼里,却没有安抚。 绿影慧心妙舌,却总犯些无伤大雅的小错,也到了历练的时候。 马车四角缀着的铃铛被风一吹就叮当作响,顾青湛和江云暮端坐其中,向成果公府而去。 恰逢赶集天,江云暮挑帘看街上盛况。 顾青湛瞧见她的动作,细心问:“想出去逛一逛吗?” “不是。”江云暮放下帘子,面露怀念,“只是想到幼时好奇,总是缠着母亲带我出来玩。” 细细想来,这些往事已是恍如隔世。 那时外面的世界于她而言是光怪陆离的梦,恨不得整日待在外面不回家,后来…… 她的手上忽一暖,是顾青湛握住了她。 第234章 路堵 第234章路堵 江云暮抬头看他,正好听见他一字一句郑重其事的说,“以后我也可以常陪你出来走。” 前世的错误已不可改,好在今世她不再重蹈覆辙。江云暮星眸半眯,展颜而笑,“好。” 马车穿梭于闹市,两人方才浓情蜜意的说会话,外头车夫突然紧紧勒住缰绳。 “吁——” 骏马嘶吼一声,被迫停在原地打转。 意外发生猝不及防,江云暮向后倒进顾青湛的胸膛,头晕眼花时已听见车夫战战兢兢的请罪。 “让郡王和王妃受惊了,还望主子赎罪。” 江云暮第一时间去看充当肉垫的顾青湛,手忙脚乱的问,“你没事吗?” 她再瘦也是一个四肢健全的成年人,身体的重量并非常人能 好在顾青湛身强体壮,仅仅吐出一口浊气便及时安抚她,“我没事,不必担心。” 他语调沉稳,并非是打肿脸充胖子。 江云暮稍微安心,随即严厉训斥帘外的马夫,“你是怎么做事的,好在郡王没事,否则你可担当的起!” 她语中含着千钧之势,马夫欲哭无泪的辩解。 “王妃,惊扰二位主子是小人的错,可这并非全是小人的过失……” 见多了出事推脱的奴才,江云暮本能以为车夫在推诿扯皮。 可她未出口的训斥被帘外的娇柔的女声打断。 “咦,这不是郡王的马车吗?不知是谁架子如此大,竟占着路训斥起奴才来了。” 马车上映着标记,她认得车上是何人并不奇怪……令江云暮意外的是声音的主人。 “乐琪郡主?”江云暮和顾青湛对视,随即就觉得头疼,“怎么偏偏遇到了她。” 古人诚不欺我也——冤家路窄。 想着快刀斩麻,江云暮二话不说掀帘出去。 这条街本本容两辆马车同时通行,可此时乐琪郡主的马车正停在中央,随后的马车也无法越过。 不过顷刻,江云暮便已明白前因后果,艳如桃李的容貌不免染上了一层寒霜。 “我赶着去成国公赴宴,还请郡主让路。” 顾青湛随后出来。 他像高山大石撑在江云暮身后,无形的威势让人本能避其锋芒,连乐琪郡主也不敢多视他。 今日乐琪郡主穿了银纹绣百蝶绣花群,外面如其它娇软无害的富家大小姐相差无几,说的话却字字蛮横无理。 “王妃此言差矣,我也要去成国公府,凭什么要我给你让路。” 她说得理直气壮,仿佛以一己之力让一条街堵的水泄不通的人并非是她。 不相干的人唯恐被牵扯,纷纷躲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看热闹。 烈日像油,淋在江云暮熊熊燃烧的怒火上。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只打算问一遍,“你让还是不让?” 自幼被人捧着手心,乐琪郡主可不知退让二字为何物,毫不意外的回答,“我自然是不让,我和郡王平起平坐,你只是个王妃……” 她的长篇大论未来得及出口便化成了声猝不及防的惊呼。 “啊——” 江云暮手中的马鞭横空甩下,划破空气泠泠作响。乐琪郡主抱头鼠窜,不可置信的大喊:“江云暮,你敢打我?!” 自然不敢。 乐琪少说是个皇亲国戚,打她打的更是皇上的颜面。 江云暮心中有轻重。她手腕一转,马鞭在落下时硬生生改了方向,重重打在乐琪郡主的马上。 第235章 佛口蛇心 第235章佛口蛇心 黑马不忍疼痛,长嘶一声后扬蹄奔跑。咕噜咕噜的车轮声中夹杂着乐琪郡主的尖叫,在长街横冲直撞,绕过拐角消失在眼前。 四处噤若寒蝉,没人敢发一言。 好事者偷偷摸摸去看顾青湛的,好奇他亲眼得见夫人似“母老虎发威”是何反应,不料顾青湛竟在笑。 “好了。”他语调温柔,用了些技巧拿过马鞭,“不必与她计较,大伯母那边要紧,我们快些过去。” 他自有哪怕天崩地裂也岿然不动的架势,好事者便觉无趣。 无戏可看,他们也很快散开。 此事轻描淡告终,事情水落石出,也不必再责罚车夫了。 马车重新启程,江云暮怒气稍减,带了些幸灾乐祸的猜测,“若我没猜错,乐琪大约得回去梳妆,必不能按时赶到。” 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青湛给她倒茶消火,笑而不语。 只是耽误半晌,他们到成国公府时门口马车已如水龙,满院的衣香鬓影,花团锦簇。 郡主频繁看向门口,一见二人独自过来说话,“怎么现在才到?” 刚才的事说来话长,江云暮并不打算告诉郡主,随口找了个理由。 郡主也未深思是真是假,匆匆交代顾青湛,“今日来了不少与你同龄的世家子弟,你去应酬一番,可别在女眷这边碍眼。” 男女大防,顾青湛自然知晓。 他颔首应下,“好,我再和云暮说几句话。” “什么话不在路上说。”郡主如画的眉眼带上嗔怪,说归说到底还是同意了,“我在那边与其他夫人说话,你一会来那边找我。” 最后两句话是对江云暮说的。 宴会初衷本是娱乐,可在京城已成应酬来往的手段。江云暮知晓自己该做什么,从善如流的应下,“是,母亲。” 郡主不打扰小两口说悄悄话,施施然融进富家夫人之中。 “何事?”走到僻静之处,江云暮出声询问。 “乐琪并非好脾气之人,对刚才之事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能处理最好,若是不能处理就去找母亲,免得吃了亏。” 顾青湛说完微顿片刻。 此处是片竹林,宴上的喧闹被隔开到一边。他字字斟酌,在远处女子娇笑声中补上最后几个字,“还有我。” 若是出了她不可解决的事,他还是为她善后的不二人选。 普通三字因他的情意而略显沉甸,江云暮心中似暖流流过,“嗯”声后推了他一把,“你去,不必担心我。” 顾青湛却生出了满心不舍,甚至想将人日日夜夜放在眼前。 可江云暮并非是他的附庸。 再不舍他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去,短短半天的分别却被他渲染成了生离死别。 江云暮心中好笑,率先离开。 郡主正和一群身份相近和富家太太说笑,她过去后一一把人引荐给她。 “这是我那儿媳,你们大概记不得她了。” 珠光宝气堆砌在众多乌发中,官员女眷咯咯的笑,故作惊讶:“怎么会,你这儿媳可是个娇人儿,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旁人纷纷应承,热络极了。 她们要给面子郡主,少不得客气奉承。郡主一时半刻也觉不出异常,可身为局外人的江云暮看得清楚。 佛口蛇心,她们眼中的疏远可做不得假。 第236章 恼羞成怒 第236章恼羞成怒 院里人来人往,京城名流世家的女眷汇聚一堂。郡主有心为江云暮铺路,却架不住有事在身。 中途来个传话小丫鬟附耳和郡主说了几句话,郡主的柔荑提着裙摆起身。她用心良苦,临走时不忘轻声指点江云暮。 “大嫂那边派人来请我,我过去一趟。和这些夫人打好关系对你有益无害,你自己注意一些。” 江云暮心中失笑。 她面上不显,从容不迫的应下。 宴会不因郡主的离开而冷场,唯独江云暮像被排斥在外,身边很快只剩下冷板凳。 她习以为常,却少不得有人替她在意。 ——比如姗姗来迟的乐琪郡主。 乐琪才出现就被前呼后拥,其中不乏冷待江云暮的夫人。 能在成国公夫人宴上获得一席之位的,个个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对见风使舵更是熟门熟路。 得宠的乐琪郡主和江云暮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江云暮不以为意,前世她经历过比这难堪千百倍的事, 乐琪郡主被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小圈子。她乐于享受别人的追捧,不时屈尊纡贵答上两句。 “郡主怎么来晚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乐琪郡主被戳中痛处,娇颜怒红,“怎么,成国公夫人都不问我为何来网了,夫人是要越俎代庖不成?” 气氛瞬间降到极点。 谁也不愿冒着得罪郡主的风险圆场,问话人脸色青紫交加。 “抱歉,郡主,我并非是这个意思……” 常人不会在主人家闹出难堪,可乐琪有太后撑腰,自然不同于一般人。 “不会说话还有人把你当哑巴不成?”乐琪满心怒火无处找不到始作俑者,索性借故一股脑发泄,“想讨我欢心,也得看看自己配不配。” 在场人身份再低,也是京城道得上名的人物。 可乐琪恣行无忌,旁人也无计可施。 闹出动静引人注目,江云暮只是多看了两眼,不巧被乐琪抓了个正着。 视线相对,乐琪黑如曜石的双眼里浮起怒气。 但她没有当场发作。 这在江云暮的意料之外,她甚至有闲情雅致回她一笑。乐琪以为她在挑衅,怒上心头。 “你!” 她拍桌而起,引得不明真相的旁人心惊胆战。 乐琪决意要给江云暮一个教训,可她瞥见她手里的茶杯时,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计上心头。 江云暮好看着她含恨坐下灌了杯凉茶,心中好整以暇。 物极必反,她心里已有了计较。 成国公夫人今日办宴所用无一不是最好,连茶也是雨前龙井。江云暮贪嘴多喝了几口,唇齿留香。 突兀一阵甜腻的香风扑鼻而来。 香风的主人落座身侧,开口就是挖苦的话,“你这幅没见过好东西的模样,真是丢了表哥的脸。” 江云暮头也不抬,“哦?” “你!”顾青苑被忽视得彻底,质问到嘴边又怕她反将一军。 她临时改口,“英国公府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吗?难怪你一幅饿死鬼模样,真是不懂礼数!也不必瞒你,这茶我们家有的是,若你在英国公府喝不上,我就让我母亲包些给你。” 前一刻还爱不释口的茶莫名失了滋味。 第237章 哪来的水珠 第237章哪来的水珠 杯子和桌面撞击发出清脆的叮声,清透茶水溢出少许。顾青苑再抬头时,只见江云暮神情冷淡。 “不必了。” 她说完这两句就要换座,可回过神的顾青苑不依不饶。 “你做什么,我有话和你说。” 见她神色不似作伪,江云暮弯月似的眉毛皱起,勉强忍耐。 “说。” 短短一字,把她毕生的忍耐都藏于其中。顾青苑正色瞥她,递出右手让她看。 “你觉得这镯子如何?” 江云暮随意一瞥,没看仔细便随口胡言,“挺好的。” 能值得堂堂成国公嫡次女来她面前炫耀的物件,料想也不会差。 可顾青苑下一句话就是,“那是自然,这是宋辞言宋公子前几天送来给我的。” 她语气得意,特意加重了名字的语调。 “什么?”江云暮眉间褶皱越发深,意外,“你和他还有联系?” 如今宋辞言流放在外,要和京中联系难上加难,可顾青苑不过是个千金小姐,为何能与他联系。 此事不同寻常,未等她深思顾青苑便已迫不及待的轻哼一声。 “那是自然,我和宋公子关系非同一般,自然不会无故和他短了联系。” “无故?”江云暮听的好笑。 若真是无故,两人该形同陌路才对。 她憋了眼喜滋滋对着光观赏手镯的顾青苑,某一瞬像是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前世自己也是这般天真,后来才会心甘情愿自涉险境。 顾念在顾青苑虽蠢却不坏到无药可救的分上,江云暮委婉提点,“你与他身份相差悬殊,不该有所牵连。” 这自然是借口。 可顾青苑竟只把此言当成借口,嗤笑道:“借口,你不过是怕宋公子对我有意,来挑拨离间罢了……” 她倒毫不避讳。 好在无人注意这边,酸是不幸中的万幸。 “……你如今已是有夫之妇,可要恪守妇道,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宋公子也不会与你有牵扯,你可别自作多情。” 顾青湛趾高气扬,满腹的长篇大论却被江云暮扼杀在腹中。 “够了。” 江云暮已意识到话不投机半句多。 既然她不听好话,那就怨不得她回之恶言。 “你真要我把话说清楚吗?”江云暮字字珠玑,一针见血,“和男子私自联系是私相授受,我希望你别丢了英国公的脸面。” 顾青苑的脸色由红转白。 理智明白她所作所为确不妥,可想到这是她和宋公子的唯一机会,她就没了神智。 她不肯承认自己错了,“说得好听,你不就是……” “闭嘴。”江云暮截住她的话头。 “什么……”顾青苑不明所以,不防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个猫似的走路无声的人。 “夫人,需要添茶吗?” 顾青湛才意识有人靠近,心跳漏了半拍。 好在丫鬟举止神情自若,想必是没有听见什么不该听的。 她心有不耐,想打发人离开,“倒满就走。” 丫鬟小声应“是”,先给她勘满后又转向江云暮。 淅淅沥沥的水荡开了湖水似的波纹。江云暮随意低头,恰好撞见一滴水珠落在平滑的桌面。 哪来的水珠? 第238章 来者不善 第238章来者不善 江云暮微抬视线,才发现丫鬟的手竟在颤抖。 电光火石间,江云暮心中已有所预料。 可她神情不变,本想在丫鬟走后再提醒顾青苑以免打草惊蛇,谁料一转头就见顾青苑将茶水一饮而尽。 江云暮,“……” “看什么?”顾青苑已气呼呼的起身:“刚才我说的事只有你知我知,你若敢对别人泄露一字,就别怪我无情!” 放完狠话,她甩袖就走。 江云暮哂笑,不打算再追上去自找没趣。 她若有所思的打量杯中茶水,突然察觉左手边有道阴冷如蛇信子的目光。 来者不善。 心念百转间,江云暮不着痕迹的将玉筷拂到地面。 随后她弯腰拾筷,同时状似不经意的朝目光来源瞥了一眼,不出意外的瞧见面色不善的乐琪。 果然如此。 她心里有了定论,倒是很想看看乐琪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远处乐琪还在虎视眈眈,知晓她不敢在水里放可取人性命的毒,江云暮淡定的假装喝了口茶。 乐琪这才得意的收回视线。 时至正午,宴会也进入正餐阶段。侍女纱裙垂地,端着玉盘珍馐穿梭于人中,席间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江云暮和郡主碰面,顾青湛随后和她同席而坐。 他低声询问,“乐琪可有找你麻烦?” 茶水一事只是猜想,眼下不足为凭。江云暮并不急着宣之于口,“没有。” 顾青湛面漏意外。 他暂未怀疑她话的真伪,一时竟真被忽悠住了。 客人陆续落座,先前不知去向的洛明珠姗姗来迟,才进门目光就准确了找到顾青湛。 “表哥……” 她本欲靠近搭话,郡主适时的叫住她。 “明珠,过来和我坐。” 洛明珠咬住下唇,轻移莲步在郡主身边坐下。 从始至终顾青湛视目不斜视,视洛明珠无无物,倒真应了那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江云暮百无聊赖的胡思乱想。她和郡主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不免会听见郡主和洛明珠的谈话。 郡主嗓音婉转温柔,“你可想好一会要画什么了?” 因早早得知了洛明珠会在席间作画,所以江云暮神色一分未变。 以画会友,郡主此举用心良苦。 ——只是苦心也要正主领情。 郡主本意是给她挑夫婿,可洛明珠提到作画便不由朝顾青湛看,司马昭之心人皆有之。 “想好了。”洛明珠细声细语,“就画百花图。” 百花图为题中规中矩,也符合今日的宴席。郡主稍稍一想,便颔首鼓励,“不错,你画术本不错,一会不必紧张。” “是。”洛明珠垂头。 多说无益,郡主不再干涉。 此事分明与她毫不相干,江云暮却听得入了神。顾青湛扭头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哑然失笑。 “在想什么?” 江云暮被他患回神智,手背撑着脸问,“顾青苑身为成国公家的嫡女,今日也要献艺?” “是。”顾青湛给她倒茶,语气不明,“表妹身无所长,唯有琴术还算能见人,稍后开宴时就由她弹琴。” 他话里话外丝毫没有英国公和成国公一损俱损的自觉。 不过他说的尽是实话,江云暮学着他有模有样的评价,“话非如此,只要她弹的并非不堪入耳,还没人敢不捧场。” “是。”顾青湛啼笑皆非,灵光一闪倒是想起一事,“说起此事,我听岳母说过你也学琴,可还从未听你弹过。” 第239章 拒绝 第239章拒绝 江云暮愣了片刻。 热闹的宴席在脑中像翻滚的开水,她慢了半拍才想起遮掩,“说来话长,幼时学着玩的,拿出来也是贻笑大方。” 她本不想多提,可顾青湛偏偏上了心。 “若有机会,你能否弹给我听?只要是你弹的,旁人耳中的不堪入耳于我也是也是天籁之音。” 他平日不善言辞,难得的情话分外格外悦耳。可江云暮却愣了神,久久不言。 她莫名生出些小女儿家的情绪。 “若我偏不弹,你要如何?” 她问话时含笑微抬下巴,看着高不可攀,声音却如山间清涧轻轻敲在顾青湛心头。 还未来得及回话,上方石破天惊的“咚”声打断了他。 顾青湛神情一凝。 好在琴声随即逐渐流畅,宛转悠扬,又绵绵不绝,弹的是首极有意境的高山流水。 两人不约而同的往上看,端坐在琴前一副大家闺秀模样的顾青苑的映入眼中。 两人先前所料不错,江云暮干脆借此转移话题,“她琴艺有所精进。士别三日,倒真让我刮目相看。” 只是不知为何,顾青苑面容瞥得像个喜庆的红灯笼,弹到尾声还错了几个音。 江云暮决定收回自己的话,心想是她高看她来。 匆匆结了尾,顾青苑憋着气要离开,“献丑了……” 才刚说三字,如雷声的“噗”声打断了她。 顾青苑青紫的面色逐渐舒缓,可随即她羞愤欲死,偏偏只能束手无策的站着。 ——底下人听的分明,那分明是顾青苑放的屁。 她们的目光微妙变化。 气氛尴尬的近乎僵硬,不少人已用手帕遮鼻。 那些窃窃私语像针扎人,顾青苑过了半晌才如梦初醒的张口。 “我……”她磕磕绊绊的找借口退场,“母亲有事找我,小女先行告退。” 顾青湛离开的姿态接近落荒而逃。 不过片刻,得到消息的成国公夫人匆匆来打圆场。 她倒处变不惊,闭口不提顾青苑,别人自然要饶人,只当自己刚才瞎了眼。 气氛逐渐回温,唯独乐琪郡主白净的脸笼着层阴鸷。 旁人见怪不怪,江云暮也正和顾青湛低声说话。 靠着无数次从战场死里逃生的敏锐,顾青湛觉到出异常,“表妹不是不知分寸之人,怎么会……” 他话说一半,却已足够江云暮明白。 江云暮摸着下巴思考。若说控制不住身体反应也说得过去,可联想到乐琪那杯茶…… 两人心意相通,顾青湛从她神色里看出了蛛丝马迹。 “怎么了?” “我倒是想起一事。” 茶水一事不足一提,江云暮本想长话短说,可已有人迫不及待上门找茬。 宴间诸客谈笑风生,乐琪和诸位夫人光鲜亮丽的华衣擦肩而过,抬着下巴屈尊纡贵的看江云暮。 “我有一事想与郡王妃讨教。” 江云暮二话不说就要拒绝,不愿惹是生非。不料乐琪看出她所想,抢先把话说完。 “世家女子自幼学习琴棋书画,想必郡王妃身为信国公之女也不例外?我听人说郡王妃琴艺好超,很是想讨教一番,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话再好听也遮不住她语中不善。 江云暮看得分明,意味深长的抬眸一笑,“不知郡主从哪听到的消息,我并不会弹琴。” 她拒绝之意显而易见,若是旁人也就坡下驴不再提,可乐琪偏不罢休。 第240章 家人是例外 第240章家人是例外 若江云暮当真有伯牙之音,她还未必敢来挑衅。 “郡王妃是以为我不配与你一较高下?” 明里暗里的目光打探着二人的动向,江云暮对她们视若无睹,自八风不动。 “郡主说笑了。”江云暮游刃有余,“我并无此意。” 乐琪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反而自己落得一肚子火。 无人插手两人的恩怨,连顾青湛都一言不发,反而助长了乐琪的气焰。 有太后做倚仗,她有恃无恐,“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旁人的议论声像遥遥隔着千里,江云暮置身事外,不肯在大庭广众和乐琪争这一时意气。 “还是改日。” 眼见局势一发不可收拾,成国公主人试图将大事化小,“若是郡主不嫌弃,我嫡女也略懂琴音,不如让她陪公主可好?” 乐琪斜瞥她一眼,“我在和郡王妃说话。” 言下之意是不必她调解。 成国公夫人脸色青紫不定。权衡利弊,她向郡主投去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悄然退开静观其变。 “我偏要今日。”乐琪目光像勾子,字字句句挑衅,“信国公一事无成,连教养出来的嫡女也这般不中用吗?倒真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激将法本对江云暮无用,可她失而复得的家人是例外。 她渐渐收了笑,漆黑的双眼情绪浮沉。 四目相对,乐琪察言观色,知晓对手已经上钩,唯恐她反悔般立即走向台上摆着的古琴。 “既然王妃同意了,那就由我来弹第一曲!” 她落座起势,清脆如鸟鸣的琴音自她手下倾泻而出,才弹第一个音就引得旁人小声叫好。 那些喧闹与顾青湛无关,他在锦布的遮掩下将江云暮的手拢在掌心:“你今日怎么会与她计较?” 掌权者眼中非对错不值一提,哪怕今日江云暮技高一筹,别人只会觉得她不识抬举。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顾青湛嘴角抿紧,不明觉厉:“你若没有把握,现在离开,她们也不敢拦你。” 穿堂风从耳边吹过,江云暮在明暗不定的光中从容一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黄雀尚未可知,你放心。” 既是乐琪不知死活挑衅在前,那她也不必再手下留情。 比试赢输在其次,可顾青湛不愿她因此在背后受人指点。 若她心里有数,那再好不过。 只是乐琪的琴艺在京城素有名声,连郡主也难免忧心,洛明珠幸灾乐祸。 不止她以为江云暮今日要脸面扫地,连乐琪自己也不疑自己稳操胜券。 最后一音落定,她起身居高临下的欣赏江云暮的神情,“郡王妃,轮到你了。” 大殿高处一览无遗,这场重头戏引得无数人讨论。 “……京城如今没有哪家小姐的琴艺比得上乐琪郡主?” “那是自然。” “可惜了郡王妃,自不量力。” “……” 江云暮置若罔闻,芊芊玉手置于琴上,轻轻一拨—— 叮。 不过一音,她和乐琪郡主的差距已显而易见。江云暮垂下睫翼,光在她眼下投下了一片阴影,心无旁骛的拨弄琴弦。 耳边聒噪的声音不知不觉消失。 “竟然……”洛明珠低声呢喃,不可置信。 琴音袅袅,不绝于耳。 山河画卷徐徐展开,听者飘飘欲仙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山川大河,绿林青溪,百鸟珍物……世间美好之物尽在眼前。 若能得此,人生足矣。 可好景不长,眼前一切如流沙消散。 第241章 弹得极好 第241章弹得极好 余音绕梁,先前一切竟只是大梦一场空,让听者竟生出惆怅。 短暂回味片刻,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好”,一呼百应,掌声后如雷轰鸣。 顾青湛手间的茶水彻底凉透,他仰头才一饮而尽。 一曲作罢,江云暮云鬓微湿,宠辱不惊。 她走到似泥塑木雕一动不动的乐琪前,丹唇逐开,“如何,郡主?” 谁输谁赢已有定论。乐琪苦心竭力结果却为她做了嫁衣,咬牙切齿,“你竟然敢诓我。” “此话怎讲?”江云暮半两拨千金的应对,“说我琴艺高超的是郡主,要比试的也是郡主,我不过是顺了你的心意罢了。” 乐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稠人广众,她知晓自己讨不了好,恨声威胁,“跟着瞧,日子还长呢,我且看你能得意多久!” 说完她拂袖而去。 热闹不减反增,江云暮礼数周全的谢过他人的赞誉,过了半晌才坐回原位。 成国公夫人八面玲珑,叫来自己侄女表演才艺。 宴会照常进行,顾青湛的心思却已飘远,半晌才瞥出一句,“你弹的极好。” 江云暮从容受下。 他欲言又止,却不知从何说起。 犹豫间,那些躁动的情绪已沉淀在胸口,不必再宣之于口。 宴席过半,洛明珠上台作画。 有江云暮在前,宾客只觉索然无味,洛明珠只得到几句寻常称赞。在一群口不对心指指点点的,唯独以为蓝衣公子极为特别。 他对着画仰观俯察,不时附掌称赞,比寻到绝世珍宝还要热烈几分,甚至还去和洛明珠搭了几句话。 “那是谁?”江云暮兴致盎然,“我看他对洛明珠似乎很有兴趣。” 顾青湛随意一瞥,“是大伯母的侄子,名叫王兴。” 如今讲究亲上加亲。而王兴虽对洛明珠有意,可举止行为恪守礼数,在京城不少浪荡子中已属罕见。 若洛明珠有意,倒是一桩好烟缘。 “先别想了。”桌上饭菜尚有余温,顾青湛替她布菜,“今早你没吃多少,现下肚子恐怕早空了,先吃些垫垫胃。” 江云暮“嗯”了声,咬着筷子看那边。 席间人来人往,王兴踌躇不决的观画,半晌后方才鼓起勇气和洛明珠搭话。 “洛姑娘。”他在三步外克制的停下脚步,做辑行礼,“鄙人王兴,因仰慕姑娘画技,特地过来拜见。” 洛明珠心不在焉的回礼,并未回话。 王兴此人从里到外平平无奇,心高气傲的洛明珠自然瞧不上他。可他不知是否真愚笨,自告奋勇道。 “姑娘这幅百花图画的挺好,不知我可否能替这幅画提示一首?” 他的心思路人皆知,旁观者少不得撺哄鸟乱。 “王公子写诗为一绝,不知我今日可否亲眼目睹?” “那要看洛姑娘可否愿意了。” 说罢便会心笑大笑。 隐晦的起哄话如潮水困住洛明珠,她骑虎难下,只得不情不愿的答应,“公子请便。” 王兴手足无措试图阻止,“你们别这样说,别污了洛姑娘的清誉……” 越解释别人反而越起劲,不一会就将他闹了个大红脸。 好容易得到洛明珠首肯,王兴如蒙大赦,赶紧提笔运字。 香炉吐出白烟,笔墨的香气盈满一室。 第242章 孤男寡女 第242章孤男寡女 王兴稍作思索便一气呵成将整首诗述于纸上。白纸黑字,围观者传看时纷纷惊叹,料想写的不会差。 “这孩子不错。”郡主借扇掩面说话,语中不乏满意,“文采好,性格也好。” 只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洛姑娘的有意无意与王兴拉开距离,又含羞带怯的偷看顾青湛,想知晓他见画是何反应。 可她注定失望。 红木桌上的珍馐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江云暮胃口大开,顾青湛便在一旁给她添菜。 他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江云暮也不关心别人所思。 玉筷放下时和桌面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顾青湛召来侍女给她递过热帕。 热气腾腾的帕子驱散藏于骨缝的酸痛,江云暮吐出一口郁气。 “我出去逛一逛。” 殿内心口不一的交际压的人喘不过气,顾青湛却被前来应酬的同僚绊住脚步。 江云暮看他暂时脱不开身,自己悄然无息的出去。 亭台楼阁层层叠叠,一眼看不到边。江云暮不敢乱闯,就随便找了个丫鬟带她去茅房。 丫鬟垂头走路,一路领着江云暮到了处荒凉的后院。 “哎呀。”丫鬟倏然停下脚步,十万火急的告罪,“夫人,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接班了,茅房就在前面右转几步处,我可否先走一步,否则迟到了要被管事的责罚的忙。” 看她一副欲哭无泪的可怜模样,江云暮并未为难她。 “可以,你先回去。” “多些夫人。”丫鬟欢天喜地的道过谢,心急火燎的提着裙子沿原路返回。 一切水到渠成,直到江云暮按她找去却并未看见茅房,心里才生出些疑窦。 为免意外,稍思索后她转身就走。 偏生此处连鬼影都寻不到,她绕来绕去失了方向,半晌才遇见一个活人。 醉醺醺的活人——竟还是王兴?! 事出其反必有妖,江云暮一时没动。 王兴身形不稳的左歪右倒,双眼被酒意侵蚀得不剩清明。察觉有人后他醉意朦胧的抬头,呆住了。 他扶着青石墙站稳脚步,舌头打结:“洛姑娘……你怎么也在这?” 心有所想,他将眼前人认成心心念念的落明珠,可江云暮直言不讳,试图打破一个酒鬼的幻觉。 “王公子,你认错人了。” 酒气丝丝缕缕扩散至空气,江云暮难以忍受的退几步拉开距离。 醉鬼王兴摇晃着脑袋,呼气的热气一股脑涌上头顶,给他的视野蒙上一层雾气。 “你就是洛姑娘……”酒壮人胆,他迫不及待的表达思慕之情,“洛姑娘你画工极好,我这辈子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画……” 若不是怕这个醉鬼出意外她百口莫辩,江云暮定不会留在此地听他絮絮叨叨。 不知这是什么鬼地方,竟半天也不见人来。 四面通风的青砖墙挡不住凉风。无孔不入的凉风将王兴浆糊似的大脑吹清醒了些。他突兀消声,喃喃自语着退后几步。 “不对,孤男寡女,我不能和洛姑娘站这么近……” 他将礼数刻在骨子里,朦胧着一双眼向江云暮请罪,“还请洛姑娘赎我不敬之罪。” 衣冠禽兽在酒醉后也会原形毕露。 可他这般恪守礼数,倒让江云暮颇隔感意外,王兴竟还是个货真价实的正人君子。 只是君子也是男人,孤男寡女终究不合适。 第243章 别出声 第243章别出声 “王公子醉了。”江云暮四处观望,看不见一个人影,“你还能自己走路吗?” “能。”王兴没有逻辑的胡言乱语,“李兄,我喝不下了……你别给我倒酒,我要回家了。” 他醉酒后神思迟缓得如迟暮老人,扶墙的手沾上了青苔。 江云暮不认得回去的路,只得寄希望于王兴能如老马识途,带两人离开这鬼地方。 酒气入怀,王兴呼吸逐渐粗重。 他眼前世界幻化成光怪陆离,浑浊的大脑逐渐忘记自己身处何处,只一味向他传达着一个念头。 热。 枯枝扯住江云暮的裙摆,她低头整理的功夫,王兴忽然面红耳热的开始扯自己的衣裳。 “好热。” 他声若蚊蝇,江云暮没有听清,也不需要听清。 她的双眼黑沉。 前世她见识过内宅诸多腌臜争宠手段,其中之一就是春药。 男女情事本该水到渠成,春药却能令男女动情,似一只发情的野兽,毫无理智可言。 王兴十有八成沾上了这东西。 江云暮不紧不慢,冷眼静看,“王公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不出意料,王兴毫无反应。 他腹中有一股热流横冲直撞,急欲寻找出路。江云暮心中已有判断,当机立断打晕了王兴。 王兴的身体如烂泥滑落在地。 此事疑点重重,江云暮思前想后,知晓此时尽快离开此地才是上上之策。 可她才走两步,身后一道疾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 一只大掌凭空出现拦她,江云暮眼疾手快的向左避开。可手的主人似是早早遇到了她的举动,干脆利落将她揽入怀中。 “是我。” 顾青湛说话时胸膛微震,江云暮身体绷成蓄势待发的弓弦,闻言劫后余生的松了口气。 “来了怎么不说话。” 今日之事太过反常,她还以为是幕后之人现身。 顾青湛正容亢色,并未回话。习武人听觉较旁人灵敏,他已听闻原路赶来的凌乱脚步声,目光迅速一扫。 恰好院内有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 高耸入云的古树遮天蔽日,藏下两人不在话下。 他脚尖轻点,如凌微波,纵身跃入其中,惊落了几片枯叶。 两人方才落定,院内破旧的的门被人从外推开,熙熙攘攘的人涌入院中,江云暮透过叶缝看见了几张熟悉的人脸。 “别出声。”顾青湛用气音交代她。 江云暮轻点头,专心观察树下局势。 “仔细找一找,务必找到洛姑娘遗漏的玉佩。” 说话的人是成国公夫人,下人得她命令作鸟兽散。 而洛明珠在一边,无声无息哭得梨花带雨,连成国公夫人也心疼得软声安抚。 “别担心,玉佩若真丢在我们府里,一定还能找回来的。” “多些伯母。”洛明珠低声啜泣,掏出手帕擦面,耳朵却仔细的听四周的动静。 昏迷不醒的王兴就在她们一墙之隔的地方。 居高临下,江云暮将底下的尽收眼底。 昏迷不醒的王兴很快就被发现,当一声惊呼响破天际,洛明珠的面部有得意之色一闪而过。 即便她掩饰的很快,江云暮已把她的一举一动纳入眼中。 第244章 歹人 第244章歹人 江云暮双眼中情绪翻滚,怒极反笑。 “洛明珠……” 今日她本想做观戏人,谁料成为戏中人。 而洛明珠数次设局害她,若她不报此仇,岂不是配不上她费心做局的良苦用心? 顾青湛温暖的大掌牵上她,无声安慰。 “一切有我。” 那些翻滚的情绪暂被他抚平,江云暮继续留心下头的动静。 洛明珠满心以为计谋得逞。 她随成国公夫人进入院内,想好的那番说辞却在看见晕倒在地的王兴时僵在舌尖。 “夫人,我刚进来就见表少爷不知为何躺在这里,怎么叫都叫不醒……” 丫鬟不知所然的陈述,成国公夫人已经乱了方寸。 她云鬓微乱,冲到王兴身边查看情况,“兴儿,你怎么了?” 王兴从脖颈到脸红了一片,沉浸在一片潮湿的梦里,流连忘返不肯醒来。 他轻轻的哼叫,好在有酒气做掩饰,成国公夫人一时未朝那些龌龊的方向想。 “怎么喝成这样。”成国公夫人又怜又惜,赶紧叫来人架起王兴。 她不忘问责,“兴儿的随从呢,主子在这躺着,他怎么不见人影……” 成国公夫人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若有所思的望着王兴后颈的一道后痕出神。 与此同时,洛明珠也没有闲着。 她心里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希望,拉过首先发现王兴的丫鬟问话,“你进来时,这里只有你家表少爷一人吗?” 丫鬟莫名其妙的看她,似乎是不是不懂她为何会有此问,“那是自然。” 计划一败涂地,洛明珠心灰意冷,还未来得及究其原因就听成国公夫人怒喝。 “好啊,我堂堂成国公府一向与别人井水不犯河水,没成想今日竟进了歹人!” 洛明珠心口不由一颤。 此事是她一手安排,她自然将自己代入歹人的角色,此时不免心惊胆战,唯恐东窗事发。 她强作镇定过去打探情况,“夫人,怎么了?” 成国公夫人不疑有他,压着无名孽火说清楚缘由,“我说兴儿怎么会无缘无故来这边,现在看来定是有贼人对他动的手!” 一众丫鬟面面相觑。 此事本不会善终,成国公夫人决意要刨根问底,将王兴后颈处的淤青指给她看,勃然大怒。 “你看看,这定是歹人留下的印痕。我兴儿一向本分老实,不知哪个没眼睛的敢对他下手,我今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她边说边扫视四周,目光暗藏利刃,在场人无一不低头避开。 凉风吹走温度,洛明珠的手心一片冷汗。 那道红痕虽非她所为,可王兴。会在此处与她脱不了关系。 成国公夫人显然要查个水落石出,难保她不会查到她的手笔……洛明珠仅一想就慌了神。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她只能随机应变。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洛明珠勉强稳住心神。 “是。” 这样一来,玉佩一事只能往后搁置。 成国公夫人过意不去,再三保证待此事了结会差人仔细搜找,定不会忘了她的玉佩。 玉佩本就是洛明珠信口胡诌的一个理由,此时少不得装模作样。 “无碍,找不到也无妨。福兮祸兮,丢了也许也是一件好事。” 她这般懂事,成国公夫人心中怜爱更甚,匆匆称赞她几句后在下人的前呼后拥下带着不省人事的王兴离开。 冷风吹得洛明珠的无血色。 她花苞似的指尖掐入了掌心,半晌才六神无主的离开。 院子重新陷入冷清。 第245章 流言可做杀人刀 第245章流言可做杀人刀 方圆几步内再无别人,顾青湛和江云暮相继落地。 此事前因后果已经明显。 江云暮一举一动都透着阵阵寒气,怒极反笑,“她倒聪明,若我今日疏忽,此时已入了她的局。” 这话是褒是贬一听而知。 “若我没猜错,想必王兴身上的春药也与她有关。”江云暮抱臂立于墙边,梳理洛明珠的计划,“她特地引人前来,本意是想让别人看见中了春药的王兴与我共处一院。” 她和王兴清白又如何,世间诸多流言从不需要证据。 流言可做杀人刀,江云暮从此要受尽外人的指指点点,且百口莫辩,圣上自然不会任由她辱皇室名声。 最终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计划环环相扣,险恶用心可见一斑。 “我从前就知晓她心素不正。”顾青湛黑沉沉的眼中酝酿着风雨,“却未曾想到她竟如此蛇蝎心肠。” 青梅竹马的情谊早被耗得干干净净,顾青湛下定决心要追究到底。 幸好他这次及时赶到,才让她免遭于难。 想到这,江云暮难免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说来话长,顾青湛长话短说,“你刚走不久,我看见喝醉酒的王兴和洛明珠说了几句话,随即王兴就离开了正殿。” 初时他并未在意,可洛明珠的所作所为由不得他不多想。 她扬言自己掉了块重要的玉佩,想回后院找一找,成国公夫人自然会依。 宴厅只剩下残羹冷灸,一群人浩浩荡荡去寻玉佩。 顾青湛留了心眼记下洛明珠所说的院子,一路紧赶慢赶,方才提前一步找到她。 “幸好我来过这里,才能及时找来。”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洛明珠计划得面面俱到,江云暮倒好奇她在何处漏出了马脚。 她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顾青湛心领神会。 “她只知这处院子人迹罕至,却不知缘由。”顾青湛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嘲讽,“这处院子几年前出过事,大伯下命封起不用,虽不知今天为何开了,但她如何能来到此处?” 聪明反被聪明误。 怪不得,江云暮了然。 院子荒草丛生,房屋隐约有了破败的痕迹,此地不宜久留。顾青湛正要提出离开,就见她气定神闲的笑。 “既然如此,那大伯母会替我报仇的。” 顾青湛不解她意,不过很乐意洗耳恭听。 江云暮如玉的面孔细腻光滑,笑意从眼中散开充盈满脸,“你都知洛明珠不该来这,何况大伯母呢?” 就算一开始被蒙蔽,随后也该察觉。 且现下洛明珠的计划已是溃不成军,有的是突破口调查。 “那我们且看她如何自食恶果。”顾青湛顺手摘去她头上的落叶,“先回去再说。” 宴席不等人,鼓乐齐鸣已被残羹剩饭所取代。 其他客人已相继离开,却始终不见江云暮和顾青湛回来。郡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有他们两个的消息了?” 洛明珠怨恨的咬唇。 “暂时没有消息。大姨,要不我们先回家等他们?” 她心里有亏,如坐针毡,只想回到自己的蜗牛壳寻找安全感。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第246章 事情真相 第246章事情真相 袅袅娉娉的侍女施施然行了一个礼,看洛明珠的的目光夹着几不可查的鄙夷。 “洛姑娘,郡主,我们夫人请你过去。” 郡主认得侍女是成国公夫人的人,只是侍女的态度未免太耐人寻味。她心里没数,“大嫂可有说何事?” 侍女避而不答,“郡主和洛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种种迹象都在证实洛明珠的预感。 她囫囵思考,一时想不到应对的法子。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江云暮和顾青湛正好进门。 前者正好听见侍女的话,进门第一句话就就自作主张,“是大伯母来请我们吗?我们现在就去。” 她每一字都在把洛明珠朝火坑里推。洛明珠倏然抬头,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 顾青湛目不斜视到郡主跟前,他闭口不提离开这段时间的事,简单和郡主耳语两句。 “那是自然。”郡主心神渐定,笑着肯定,“你大伯母和我们是一家人,我哪有不去见的道理。” 如今洛明珠已无路可退。 再不情愿,她也只得一道去见成国公夫人。 屋内窗户紧闭,闷热得像身处蒸笼之中。屋内三人两坐一立,成国公夫人喝茶清火。 有人进门,她头也不抬的冷哼。 成国公夫人心里窝了满肚子的火,手腕一翻将杯中剩余的茶水泼到跪地的丫鬟脸上。 “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说大声点,别让郡主她们听不清。” 她说话时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洛明珠,“还不快抬头,可别让洛姑娘说我冤枉错了人。” 成国公夫人一贯长袖善舞,话里话外含针带刺已是罕见。郡主意识到事情有异,决意静观其变。 “弟妹,你们先坐。”成国公出来唱红脸。他转头好声好气劝夫人,“都是一家人,好好说话。” 停下身上的目光像刮骨刀,洛明珠的冷汗濡湿了衣裳。而目的明确的江云暮置身事外,只专心等戏上场。 “我……”丫鬟哽咽不言。 她纤细的脖颈自衣间探出,抬头让泪痕累累的脸暴露在光下。 “……小姐,是我。” 此情此景,看见自己的贴身丫鬟并非是好事,洛明珠绝望的明白自己今日在劫难逃。 而成国公夫人的话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回来后总觉得我侄子不对,就叫郎中来瞧,结果查到是中了……”她难以启齿的补上那两个字,“……春药。” 那些低劣的手段不足让成国公夫人亲口道出,她扭头呵斥丫鬟,“还不快把你替你们主子做的脏时一五一十讲出来!” 郡主捏着桌沿的手骨节发白。 所有注意力集中于丫鬟,她近乎麻木的重复,“姑娘给我了一些银钱,让我在王公子的酒中下春药,我同意了……” 噼啪。 瓷器碎裂声音触目惊心,郡主白如瓷器的手不堪重负般轻颤,张口却无言。 她呆若木石,恍惚听着成国公夫人痛心入骨的指责—— “洛明珠!我自问待你不差,连兴儿也很仰慕你,今日见你一面就夸你好,是咋不知到底是哪儿惹到了你洛大小姐……” 许是阳光太晃眼,郡主只觉得天晕目眩。 此事超出了她所能掌控的范围。而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洛明珠反驳一句。 第247章 你可知错 第247章你可知错? 屋内的灰尘起伏不定,成国公夫人的声音清晰得像把利刃,要剥下脸上的那块皮。 “一家人本是同根生,你何必如此费心算计?” 字字句句,如针刺耳。 郡主不发一言。 直到一杯热茶下肚,成国公才不紧不慢的出来打圆场,“够了。” 他古井无波的眼中映着情绪激动的夫人,召侍女进来,“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这里由我来处理,你先去洗把脸。” 成国公夫人掩面轻泣。 怒气随着出口的责骂发泄了大半,她知晓见好就收,站了片刻后妥协的随侍女挪到内室。 “也罢,你看着办。” 她怒气冲冲的丢下这一句,屋内便安静得可闻落地针声。 “母亲。”顾青湛扶着郡主坐下,忧心忡忡,“担心自己的身子。” 郡主的神思终于落回体内。 她像经历了一场噩梦般精疲力尽,不去看难堪低头的洛明珠,苦涩低笑,“是我教导无方,还请兄长饶过她这一回。” “既是一家人,弟妹开口,我少不得要给你这回面子。”成国公摸着胡须,藏在眼皮中的双眼精明而锐利,“只是——弟妹,你也该好好管教管教明珠了。” 郡主无言以对。 她自以为教导有方,终究成了一场笑话。 英国公府一切未变,郡主的心情却沉到了谷底。来往小径的侍女垂首让路,目送郡主将洛明珠带进佛堂,人走后开始窃窃私语。 慈眉悲目的佛像立于高台。 当着顾青湛和江云暮的面,郡主正襟危坐。 佛堂光线随着纱的摇动明暗不定,看不清郡主讳莫如深的面部究竟是何表情,她的话却冷得能挤出冰渣。 “明珠,跪下。” 洛明珠犹豫不决。 她抬头看见江云暮似笑非笑的眼神,顿觉受辱,可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软垫上落了膝盖。 如今郡主是她唯一的靠山,她除了听话别无他法。 江云暮自觉在几步外落座,菊花茶清泄肝火,顾青湛给母亲倒了一杯放在手侧。 “母亲,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无名怒火几欲吞噬了郡主的神智。她直视洛明珠的双眼,“明珠,你可知错?” 洛明珠低着头不答。 她现在只后悔让江云暮逃过一劫——若不是江云暮处心积虑要将郡主和表哥从她身边抢走,她又怎会铤而走险。 知紫莫若母。 “你还是不懂吗?”菊花茶的苦自舌尖充盈满胸口,郡主心中憋闷,“你不该做这种事,我自幼告诉你要守礼节懂廉耻,你都忘了不成!” 最后几字,音调陡然拔高。 洛明珠被身形一颤,捏紧置于身侧的手。 郡主性格不温不火,以前温和得像能包容万物的水,如今却化成了来势汹汹的洪涝。 “还有你们。”她的目光如蜻蜓点水滑过儿子儿媳,虽是询问却是笃定的语气,“是不是早就得到了消息。” 顾青湛沉默片刻,“是。” “就我被闷在鼓里。”郡主吐出一口郁气,“都把我当傻子哄。” 郡主心里憋闷,顾青湛欲言又止。 可郡主又把话题转移回正好题,不容他做辩驳。 “明珠,我常和别人说你有多乖巧,未曾想你一犯错就给了我这般大的一个惊喜。你若犯些小错,过了也就罢了,可知道你品德竟败坏到给无辜的人下药,我一时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第248章 只心悦一人 第248章只心悦一人 江云暮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 沉闷的敲打声像敲在洛明珠心口,心跳声如鼓相应,如同死刑犯等待判决。 “错便是错。我虽把你带回了府,此事却要你自己去了结,你改日回去赔罪。” 洛明珠指尖擦过地面,慌乱抬头。 “可是我……” 郡主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嫩如新芽的指尖几不可察的发颤着,缓了半晌才如鲠在喉的继续说。 “我不想怪你,此事终究要你自尝恶果,不过你可否告诉我为何要这么做?” 无人说话,佛堂陷入寂静之中。 佛祖垂首静听,神色各异的几人也在等洛明珠的回答,其中江云暮最为平静。 她已有所预料,事实也果然如她所想。 索性已东窗事发,洛明珠生出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忍耐片刻后她突然抬头质问。 “大姨,你是真不知我为何要这么做吗?” 这个问题像是一碰兜头浇下的冷水,浇的郡主身心发凉,“你……” 洛明珠义无反顾的抢过话头,“没错,我喜欢表哥,是为了表哥才做出这些事的。” 一语激起千层浪。 顾青湛本能去看江云暮,恰好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他强作镇定,粗粝大掌寻到她的柔荑握住。 一黑一白的十指紧扣,好在她并未反抗。 空气躁动不安,郡主手忙脚乱的怒呵,“闭嘴!” 阻拦稍晚,洛明珠打算一意孤行。 她一咬牙,干脆趁此机会挑明,“我喜欢表哥,不想嫁给其他人。哪怕做表哥的侧室,我也心甘情愿,还请大姨成全我……”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扰乱了一室灰尘,尘埃落定后屋内重归死寂。 洛明珠的左脸逐渐浮出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不可置信的僵住。 这是郡主第一次亲自动手打人。 她心中五味杂陈,寒声评价,“执迷不悟。” 一步错步步错。 她为洛明珠挑婿断绝情念,未曾想她竟狗急跳墙,江无辜的王兴拖进沼泽。 “王兴何其无辜。”郡主冷眼看她,不怒自威,“你若真不喜欢他,大可直接言明,何必给他下药。” 洛明珠不言不语。 她的勇气被郡主这巴掌拍得稀碎,却固执的不肯改口。 人皆有七情六欲,她心悦一人又有何错? “洛明珠。”顾青湛缓缓叫了她的名字。 在洛明珠瞬间亮起的眼睛注视下,他嗓音无波无澜,却字字不留情面,“我先前只把你当妹妹。” 如今连那点微不足道的兄妹之情,也被她折腾得荡然无存。 字字清晰的话落进耳中,洛明珠如遭雷劈。 她身体情不自禁软倒在地面,呢喃反驳,“不可能,你小时对我那么好……” “你误会了。”顾青湛的话像一把大锤,毫不留情的将她的希望连根敲碎,“我这一生只心悦过一个人,也只心悦一个人。” 他毫无顾忌的温柔和江云暮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话已至此,多说已无异处。 郡主无声叹气,恨铁不成钢的看她,“既然你还是不懂,那今日就在佛堂里待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第249章 自掘坟墓 第249章自掘坟墓 光束露进室内,细微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清冷的佛堂不知何时起只剩下洛明珠一人,佛祖笑容不减,似是在嘲笑洛明珠的自作多情。 沉默良久。 洛明珠陡然抱头尖叫,像坠入绝境的鸟儿,不肯承认现实。 “不可能,不可能……” 窗外烈阳依旧,被人算计的仇不费一兵一卒就得以雪恨,江云暮郁结一日的心情稍感舒畅。 “这么开心?”顾青湛指尖绕着她如乌羽的秀发,心里百感交集,“今日一事,母亲难免伤心。” 香薰满室。江云暮正在查账,“看她自掘坟墓,自然开心。” 她一心二用的和他商量,“母亲性格软弱,洛明珠太清楚如何利用她的善心,长久下去更是不妙。” 恰好今日天时地利人和,让若郡主能记住今日感受,往后就不会再放任洛明珠任性妄为,长久看来益大于害。 顾青湛清楚她的良苦用心,不再多提。 “我明白。” 账本足足有一指厚,顾青湛从白日到天黑陪伴在侧,顺手帮些力所能及的忙。 夜色浓厚,绿影在外提醒到了洗漱的时候,江云暮伸了个懒腰,“我还差一点就看完了,你先去洗漱。” 今日事情繁杂又劳心,她眼下已熬出了乌青。 江云暮如数将核对好的账本交给绿影,“账目有几个地方有问题,让账房先生核实后再来找我。” “是。” 杂事暂时告一段落,江云暮撑着眉心闭目养神。 黑暗中听觉越发灵敏,她听见隔着一道屏风后淅淅沥沥的水声,不知不觉勾得人心猿意马。 江云暮又睁眼。 灯火将顾青湛的侧影投到帘上,影影绰绰可见虬结的肌肉。 隔间充斥满水气,顾青湛用瓢将热水从头泼下,换上亵衣绕出屏风,就见江云暮正看着虚空出神。 “怎么了?” 他一如往常的出声询问,可江云暮像被吓了一跳,发现是他后更不自然的轻咳一声。 “我在想账本。” 说着说着,她目光不由一凝。 指尖水珠顺着顾青湛的发尖流下,柔软的布料浸湿后紧贴于肌肉,力量与美感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让江云暮又心乱如麻。 “你怎么没有擦干头发?” 顾青湛挑眉,似是觉得莫名其妙。 “我难道不是一直这样,你今晚怎么了?” 是了,顾青湛仗着自己身强力壮,除非冬日否则从不擦头发,她从前还提醒过,后来见他依旧我行我素便也不再在意。 美色果然误人。 江云暮扶额,“没事,可能是今天看账本太累了。” 好在顾青湛不疑有他,顺理成章的继续说,“一些小事你可以放开手绿影已经把热水备好了,你先去洗漱。” “嗯。” 她正要起身,顾青湛却突然靠近,“等一等。” 正满心疑惑时,他从她发顶取下一片落叶,“不知是从什么时候沾上的。” 仔细一想,也只有在树上那会。 想到自己带着叶子从成国公府到家,江云暮一阵头疼,无奈一笑。 “别说了。” 她罕见的作出懊恼的神情,顾青湛看得好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碰她的眉心。 “好。” 他的手还带着潮湿的温度,碰倒她细腻的皮肤时像过了电般酥麻。气氛不知不觉变得暧昧旖旎,两人目光交接。 顾青湛轻声叫了声她的名字。 第250章 安适如常 第250章安适如常 许是夜色太好,当他低下头的时候,江云暮没有避开。 两人的呼吸密不可分的交缠,无风晃动的蜡烛将空气烧得躁动不安。片刻后,顾青湛喘着粗气打横抱起她。 床榻柔软得像云朵。 呼吸再次交缠,床间暧昧的低哼比迷情药还烈。当冰冷丝滑的丝绸被褥毫无阻拦的和肌肤接触,江云暮突然清醒。 “等等!我……” 顾青湛双眼通红,已是箭在弦上。 可感受到她的阻止后,他仅克制的吐出两口热气便隐忍的翻身下床,“抱歉,我失态了。” 杂乱的的被子遮住江云暮的身体,她耳尖泛红,勉强镇定住。 “不是你的错。”她顿了顿,感受心里的火热渐渐降温,“今晚时间不早了,先休息。” 她的拒绝委婉又含蓄,顾青湛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他从喉咙里憋出一个“嗯”,转身又朝隔间走,“你先睡,我一会再来。” 隔间的水早已凉透,他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里面又响起了泼水声,声声敲在江云暮的愧疚上。可她别无他法,为避免尴尬还早早闭上眼强行入睡。 等顾青湛再出来,江云暮的呼吸已然平缓,安静的陷在梦乡之中。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方才吹灭灯上床。 房间被黑暗彻底占领。 一夜安睡,唯有弯月不知疲惫的挂在天空。 …… 翌日清晨。 昨晚的记忆在睁眼的那瞬间回归脑海,起床时江云暮身边的位置早就凉了个彻底。 被绿影伺候着梳洗时,她假装漫不经心的问了句,“郡王爷呢?” “郡王爷?”绿影大大咧咧的回复,“郡王爷还是练剑去了啊。” 一切安适如常。 她和顾青湛在这种事上有着超乎寻常的默契,闻言就心知肚明。 果然。 顾青湛回来后对昨晚只字不提,早餐后才说起正事,“对了,母亲说祖母的身体已经见好,让我们得空去看一看她。” “好。”江云暮想了想,“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到时候一起去即可。” 他笑,“我如今赋闲在家,应该问你何时有时间。” 算起来,如今要管家的江云暮才是大忙人。 江云暮啼笑皆非。 不过倒也是事实。绿影很有眼色的在旁提醒,“夫人,这两日府里没什么大事,其他小事也不必夫人亲力亲为。” 择日不如撞日。 “今日去如何?”江云暮摸着下巴,“我们也许就没有见祖母了。” “今日……”顾青湛似是犹豫了一瞬,“你确定吗?” 日光将他的面部照得纤毫毕现,江云暮察觉出他的异常,“怎么了?” “其实倒也没什么。”顾青湛如实道,“今日是匈奴使者入京的日子,大皇子率礼部大臣在南顺街迎接,若我们现在启程,势必会遇见他们。” 江云暮恍然大悟。 虽说她早知匈奴使者要入京议和一事,却不曾想到如此之快,看来对方这次诚意的确十足。 “无妨。”江云暮不以为意。 匈奴手下败将,不足为惧,见长公主却要紧。 正好她有话问长公主。 “好。”顾青湛一切依她,“不过我们去时他们大约进了宫,不一定会碰上。” 两人思虑周全,只是天命总不尽如人意,现实是此行跌宕起伏,实在一言难尽。 第251章 匈奴队伍 第251章匈奴队伍 南顺街。 街上的平民百姓已被清空,大皇子身穿朝服翘首以盼,匈奴的仪仗终于进入视野。 匈奴地方贫瘠,使者队伍也带着股风沙的气息,服饰无一不颜色鲜艳纹饰繁杂,唯有后排马车与队伍格格不入。 马车香纱轻扬,四角缀着的铃铛作响,迎面香风阵阵,不像作风粗犷的匈奴之物。 大皇子远远看见,问礼部大臣,“马车里坐的是谁?” 大臣早有准备,掐指一想,“回禀殿下,若老臣没有猜错,里面是匈奴的玉林公主。” “原来如此。”大皇子了然。 据传这位玉林公主是可汗的掌上千金,自幼千娇万宠,还被誉为草原上的明珠。 若真是她,匈奴此行除了求和……便有些意味深长。 稍一深思,匈奴队伍已到近前。 匈奴此行本为求和,队伍为首者率先下马行了匈奴之礼,用别扭的天朝语言道。 “见过天朝诸臣。” 两朝相交在于平等,哪怕匈奴此行是为议和也不例外。 大皇子亲自上前扶起他,和颜悦色道:“不必多礼。” 使者起身后对身后说了句匈奴语,那辆引人注目的马车终于掀起了帘子。 玉林公主一席红衣如骄阳,蓝色的眼珠似将满池湖水藏于其中,望人时涟漪层叠,的确是受神眷顾的明珠。 可匈奴崇尚力量,而中原更爱女子如江南烟雨柔美。审美大相径庭,让大皇子见她的第一眼大失所望。 不过如此。 玉林公主不察他所想,蹩手蹩脚的行礼,“见过各位。” 她不等回礼,很快就自己平了身。 大皇子面上不显,心中却着实不悦。未等他思考好如何应对,玉林公主反客为主的询问,“你们的战神为何不见?” “战神?” 礼部尚书做足了功课,小声解答,“她说的是郡王爷。王爷用兵如神,匈奴几次大败于王爷手下,闻风丧胆,久而久之就有了这个名号。” “是吗?”大皇子暗中冷笑。 他并非圣人,自然不会眼看仇敌春风得意。 本想阴阳怪气的说上几句,不巧一名侍卫上前来请话,“殿下,英国公的郡王爷的郡王妃要从旁边的街道路过,不知可否通行?” 法外都有情,何况通行并无影响。 只是大皇子灵机一动,计上心头,“说曹操曹操到,你让他们过来,就说本王要见他们。” 他转头对困惑的玉林公主笑道,“公主,他马上就到了。” 依照大皇子所想,匈奴与顾青湛定是势同水火的。 他只需添一把火,就能坐山观虎斗,在坐收渔翁之利。 一切看似都在朝他预想的那样发展。玉林公主看见几步外有两人靠近,蓝眼寒光乍现。 “那就是他吗?” “是。”大皇子笑容可掬,“郡王爷,王妃,还不快来见过玉林公主。” 事出其反必有妖。 江云暮目不斜视的提醒,“小心点。” “我明白。” 仇敌见面分外眼红,大皇子不动声色的挖坑,“算起来,玉林公主和你们应该是战场上的旧相识了,相比不用我为你们介绍了?” 后方的礼部大臣面面相觑,暗道不好。 可没人敢阻拦。 以不变应万变,顾青湛微笑不语。 “不。”玉林公主纠正大皇子的说法,“不,我和他先前没有见过,可是父皇常和我提起过他。” 她实在不给面子,大皇子心里懊恼。 “玉林公主说的不错。”顾青湛并不打算久留,“不知殿下因何事找我?我们要赶去见长公主,若没有请殿下容我先告辞。” “且慢。” 第252章 点到为止 第252章点到为止 阻止的人是玉林公主。 她深邃的双眼只容得下顾青湛,不疾不徐的拿出一根马鞭,“父王和我说,你是儿中豪杰,比如匈奴好男儿也不遑多让。我不信,还请你和我一较。” 匈奴以强者为尊,可此举在天子脚下十分不妥。 可在场之人竟无一人提醒。 江云暮几不可查的皱眉。 此事处处是陷阱,拒绝本是不二之法,可玉林公主以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动手。 “拿出你的真实实力让我瞧瞧!” 扬起的马鞭划破空气,顾青湛眼疾手快的推开江云暮。 江云暮仓皇被绿影扶住。 阳光炫目又迷离,顾青湛和玉林公主已在众目睽睽下交起手。后者手中挥舞的马鞭密不透风,连幻影也无从捕捉。 好在顾青湛应对游刃有余。 “大皇子,这……”礼部大臣心急如焚。 百姓中不乏友好奇之徒,从窗户缝隙探头探脑。 可大皇子也在兴致勃勃的观看,“无妨。” 大臣满肚子牢骚不知从何说起。 好在不过二十招就已决出胜负。 镶嵌着红宝石的马鞭如尘埃被扔在地,玉林公主立毫无招架之力的退后,可顾青湛并未乘胜追击。 “你输了。”他语气无波无澜,仅是陈述一个事实,“点到为止。” 玉林公主咬唇。 她看似不甘心,礼部尚书急忙出来打圆场,“胜败乃兵家常事,玉林公主不必在意。郡王爷你说可是?” “是。”顾青湛惜字如金。 他不欲多言,走近江云暮轻声音询问,“刚才推的急,没事?” “无碍。”此地不宜久留,江云暮皱着眉再次提起,“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见祖母。” 顾青湛自然依她。 这次大皇子没再拦,却又杀出了个程咬金。玉林公主伸手一拦,“等等。” “公主还有何贵干?”江云暮耐着性子,寒声回答,“我们还有要事,恕不能陪。” 玉林公主置若罔闻。 她只当听不见她的话,直勾勾的看着顾青湛,“父亲没说错,大唐的战士果真英勇善战,我心服口服。” 为不留下把柄,顾青湛的回答中规中矩,“多谢。” 事情发展已超乎预料。 大臣们不敢贸然上前,玉林公主不顾旁人眼光自顾自的说:“我父王和我说,要我嫁全天下最好的男儿。我便立下了一个誓言,若有人能打败我,我就嫁给他为妻。” 话里话外的意思已足够明显。 大臣面面相觑,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 在场人神色各异,大皇子眼中寒光渐起——无心插柳柳成荫,他竟为别人做了嫁衣! 所幸顾青湛不解风情,只铁石心肠的回答:“还请公主另选择良人,我已有妻子,且并无娶妾之心。” 大皇子松了口气。 这一口气未松彻底,他又听见玉林公主坚持不懈的劝说。 “你可以考虑考虑。按照你们中原的话说,娶我对你有益无害。” 顾青湛在暗处捏紧了和江云暮十指相扣的手。 两人的默契十足,一点即通。江云暮站上前一步,温柔一笑,“公主的汉文到是极好——可不娶你又有什么坏处呢?” 旁人议论纷纷,连檐上的鸟雀也不由的驻足观看。 这场大戏已经开场,玉林公主却像忘了台词的主角,“你是什么人?我在与他说话,不必你来答我。” 像听了个笑话,江云暮嘴角噙着的的笑意不减反增。 第253章 我是他夫人 第253章我是他夫人 “不巧。”她不疾不徐,一字一顿,“我就是他的夫人。” 四周一片沉默。 毕竟是匈奴公主,旁人已预料到她会如何恼羞成怒。玉林公主稍显肥厚的嘴唇向上勾起,嗤之以鼻。 “哦,那又如何?你们汉人和我们匈奴一样,最优秀的男儿要有最娇艳的花和女人来般配,花不止一朵,女人也不该只有一个。” 她居高临下,高高在上如神般指点江山——话的确是现实,却绝不该是江云暮的。 “公主请自重。”顾青湛双眼古井无波,暗藏冷意,“我有她一人足矣,无需别人插足。” 插足二字特意加重了语调,不明觉厉。 相扣的十指让二人的体温交融,江云暮已然冷静。夫唱妇随,她悠悠补上,“插足——王爷,玉林公主贤身贵体,定不会甘愿做人妾室的。” “是。” 顾青湛爽快拱手致歉,“是我糊涂,还望公主恕罪。” 三人来回交锋,空气里却并无火药味。 玉林公主应对如流,毫无羞恼之意,“我听不懂许多汉话,却明白你们的意思。”她反客为主,倒来批评江云暮,“女子应当贤惠,你实在不大度。” “巧了。”大庭广众,江云暮语出惊人,“我并非贤惠之女。” 玉林公主被堵得无话可说。 她不甘心就此认输,可顾青湛已容不得她继续胡说八道。 “殿下,我们该走了。” 话中的坚决不可忽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大皇子也不好闹得太过分。 不出意外的得到离开的许可,两人要走时玉林公主不甘心的大喊,“你等着,中原的勇士,我一定会嫁给你的!” 这话像是路过的风,无人回答。 大臣们打个哈哈就当此时过去了,大皇子冷面冷心,却藏不过自己心里的嫉妒。 顾青湛何德何能,竟能得玉林公主青眼! 他心思渐起,离开的顾青湛和江云暮却全然不知。 此事不过一个小插曲,过后两人皆未放在心上。 一路平静,再见长公主府只觉比从前安静,侍女来往悄无声息,说话时压着声音。 “长公主刚起来,这时正在梳洗,劳烦王爷王妃在旁等一会。” 等待不过片刻,两人就在正堂见到了长公主。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长公主病容尚存,说话时总有些有气无力,“这几日总不见你们,在忙什么?” 顾青湛坐姿端正,如实回答,“没什么,只是怕打扰了祖母养病。” “都是一家人,谈何打扰?你们多来见见我,我心情反而顺畅。” 长公主既这般说了,顾青湛也只得答应下往后会来看天。 “是。” 得到满意的回答,长公主笑意渐增。 贵妃塌上铺着厚厚的被褥,她慵懒的半靠,又说,“你们今日来的可巧,我才命小厨房做午膳,今日就吃了饭再回去。”她说着看向江云暮,笑意盈盈,“我今日得了一个药膳的方子,对女人补气养血最好,你等会多喝一些。” “好。”江云暮知晓无法拒绝,索性泰然应下,“多谢祖母。” 长公主面容慈祥,笑着看她。 第254章 打破砂锅 第254章打破砂锅 檀香平心静气,长公主徐徐吐出一口气,望着外面的阳光漏出了老态。 “说起来,这几日宫里倒是来了不少赏赐。” 江云暮和顾青湛不知她这话有何用意,默契地没有接话,让她继续往下说。 “皇弟那人,送礼不拘收礼人喜不喜欢,只一味的挑最好的。”长公主芊手抚过额角的银丝,转头吩咐宫女,“去前几日宫里送来的贡品拿出来。” 她的用意已足够明显,顾青湛本能要拒绝。 “那是皇上给祖母的东西,不必……” “要。”长公主示意宫女照做,“送来的都是些首饰,祖母老了,用不着那些。” 她久居高位,话里话外藏着威势,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长者赐不可辞,顾青只得再三道谢。 在正堂说了会家常,长公主目光流转,忽然遣走宫人。 偌大的正堂堆砌着名贵的装饰物,像个华而不实无人居住的金屋。江云暮心莫名不宁,却见长公主看向她。 “云暮,你还记得之前我送给你的那个七彩琉璃瓶吗?” 自然记得。 七彩琉璃瓶精致得不似凡物,哪怕如今封在箱中也让江云暮时常想起。只是长公主问它做什么? 江云暮心有疑惑,保守起见只是“嗯”了声。 得到此答,长公主肉眼可见的放松了许多。 “这样啊……” 不过转瞬即逝,她又掩住一切情绪 顾青湛看在眼里,也和江云暮一样疑惑。岁月的沉淀给长公主留下的不仅是眼角的皱纹,还有愈发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 今日倒是稀奇…… “说起来——”长公主状似漫不经心,“我倒挺喜欢那个琉璃瓶的,虽说送给你了你们,这几日却总是想着……” 若是寻常人,这时定要把瓶子归还于长公主。 可江云暮并非一般人。她从长公主的态度中意识到了异常,自要回去打破砂找出缘由。 “我也很喜欢那个瓶子。”她轻轻巧巧的回答,假装听不懂长公主的言外之意,“平日总要拿出来赏玩。” 知晓内情的顾青湛看她一眼,似笑非笑。 好在他没有揭穿。 “这样啊。”长公主笑容勉强,只好作罢,“那就好好留着。” 她心事重重的垂下眼睫,片刻后才说,“也罢,你既然喜欢,那就好好留着,别叫别人知晓瓶子在你手中。” 江云暮得了便宜,不问缘由二话不说,“是,听祖母的。” 她不打算追根问底,可顾青湛的想法与她全然相反。 他与长公主比其他皇室更似寻常祖孙,有些话自不必顾忌,“祖母此言,是那琉璃瓶有什么玄机吗?” 此话一出,屋内陷入一片沉寂。 热闹在一瞬间如潮汐褪去,长公主的表情逐渐消失,沉默不语。 她先前一向避而不答,江云暮本以为这次也会是如此。 可出乎意料的,沉默良久后叹息声里藏着万般无奈,摇头苦笑,“其实本宫也不知晓,兴许和宝亲王的死有关。” 长公主的话像是一声警钟,江云暮不由正襟危坐。 宝亲王作为长公主的侄子,二人的感情毋庸置疑,可惜天妒英才,宝亲王英年早逝。 京城人提起他总是三缄其口,没成想他的死竟还有内情? 看出她所思所想,长公主叹息,“可惜这么多年,我并未发现七彩琉璃瓶有何秘密,许是我多想了。” 第257章 承诺 第257章 承诺 “王兴一事倒也罢了,你若真知错,我再为你挑个好人家,可好?” 这话半是试探半是真心,洛明珠却料到有此一遭。 她手里擦面的帕子湿漉漉的,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却坚定回视郡主的目光,无形中添了不少信服力。 “一切听大姨安排,只要大姨能原谅我,我别无二话。” 有前车之鉴,郡主并不全然相信她的保证。 只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郡主哪里再忍心置气,更愿意为她再糊涂一次。 “那就好。”郡主眼中涌上一股酸意,连忙低头掩饰,“我看你丁点大长到大姑娘,你已与我亲生女儿无异,一家人不必说对不起,只要你知错能改,这件事就过去罢。” 两人心结尽解,互相说着体己话,不知树影婆娑的窗外多了两个人影。 江云暮意味深长,“她手段倒是好。” 不过一晚就能扭转郡主的态度,不论洛明珠是真心还是假意,手段也不容小觑。 “嗯。”顾青湛不做评价,却郑重其事的看她,“我与母亲不同,绝不会原谅她。”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江云暮正色,避而不答,“先进去。” 来都来了,不去看看洛明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岂不是可惜。 她全然没有偷听人讲话的心虚,泰然自若的上前敲门,“母亲,我们可以进去?” 郡主手忙脚乱的擦干眼泪,极力稳住沙哑的声音,“进来。” 房内四角燃着火炉,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江云暮面不改色,行过礼后状似光切的在床边落座,“明珠妹妹身体如何了?” 她做出对昨日之事毫无芥蒂的模样,郡主欣慰之余也为洛明珠的安心。 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洛明珠昨日的表白能入耳却不能入心。 “我无事。”洛明珠心里憋着一口气,不得不应对江云暮,“正好嫂嫂来,我也要和嫂嫂道歉。” 顾青湛冷眼静看,不和洛明珠交流。 身为戏中人,江云暮恪尽职守,格外配合洛明珠,“什么道歉?” 她嘴角挂着盈盈笑意,分明是看热闹的模样。 洛明珠暗中咬碎了一口银牙,却不得不按照计划作戏,“昨日我说我对表哥有意,只是一时糊涂,还请嫂嫂原谅我,切勿和表哥生出嫌隙。” “这话从何说起?”江云暮挑眉,似是不解,“既是你胡言,我又怎会放在心上。” 她见招拆招,洛明珠无话可说。 郡主对两人之间的暗潮毫无察觉,欣慰而笑,“如今既已说清楚,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大家还和以前一样说说笑笑即可。” 洛明珠乖巧点头,“是,还要多谢嫂嫂不和我计较。” 她戏做的很足,自顾青湛进门就视他为无物,直到这时抬起头,“表哥也忘了我昨日说的那些糊涂话。” “嗯。”顾青湛态度冷淡。 此事看似尘埃落定,却在不知名的暗处再起风波。 不过这些暂且与现下无关。郡主心中郁气散尽,开开心心的拉着三个小辈说话。 安宁却没能持续多久。 屋外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刘嬷嬷进屋禀告,“郡主,宫里来人了,说是要见王爷。” “什么?”郡主情不自禁的起身,笑意被焦急取代,“无缘无故的,宫里为何会来人找我们青湛?” 江云暮虽不言,却皱起了眉。 皇帝的心思最不可猜,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第258章 请王爷入宫 第258章 请王爷入宫 郡主自幼陪端阳长公主伴架,对其中道理再清楚不过。她心慌意乱的追问,“可又说为了何事?” “没有。”刘嬷嬷暗中给顾青湛使眼色,“不过你看传话公公的样子,料想不是什么坏事,郡主,你问王爷就知。” 顾青湛心领神会,“母亲,我出去看看,相比没有什么大碍。” “我和你……” 关心则乱,郡主本想一道去过去查看情况,幸好有刘嬷嬷及时在旁提醒,“郡主,你去了反而让宫里出来那些人生出别的心思。” “倒也是。” 理智告诉郡主不能如何,却还是想尽快得知宫里那位的用意。 心急火燎时,江云暮及时站了出来,“母亲,不必担心,我跟过去看看。” 郡主双眼微亮,忙不迭应了,“好,你快去看看,若有什么消息就回来告诉我,我……”她停顿片刻,咽下了大不敬的话。 江云暮没在意,提着裙摆紧跟上顾青湛。 房内分明闷热,可郡主却如坠冰窖。 并非是她杞人忧天,天子疑心病重,否则顾青湛也不会班师回朝后交出兵权只做闲散王爷,可若皇帝…… 郡主不敢再想的。 所有心思被洛明珠的低咳打断,郡主暂且把不安抛到脑后,“是不是冷了?” 刘嬷嬷抢先去关上门窗,昏暗的房间早早点着蜡烛。 烛光映在洛明珠笑容惨淡的面部,只见她有气无力的摇头,“大姨,我无碍的,你不必担心。” 落在郡主眼中,她是因不让她忧心而强颜欢笑,越发心疼。 “好好躺着修养,别起来吹风了。” 临近下午,温度终是降了下来。 凉风吹得树叶窸窣作响,江云暮赶到时顾青湛已和宫里来的人碰上头。 太监嗓子又尖又细,面上倒是和颜悦色,“郡王爷,传皇上口谕,还请王爷尽快随奴才一起进宫,别让皇上久等。” 江云暮的脚步慢下。 她站在落日的余晖下,顾青湛余光发现了她,心不在焉应付了公公几句,“公公稍等,我去和内人说几句话,马上就来。” 太监也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颔首,“还请王爷尽快。” 他挥手召走带来的人,留下夫妻二人独处。 “怎么过来了?”顾青湛主动靠近,“母亲叫你过来的?” “是。”江云暮直言不讳,“我也很担心。” 情话总是悦耳,顾青湛冷硬的心几乎化成了一池春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柔和。 “不必担心,我问过公公,只是皇上有事要和我商量。” 江云暮一针见血,“皇上是一国之君,有何事需要和你商量才能做决定?” 如今他只是赋闲在家的郡王爷,能和他商量的事皇上自己就能决定,不过是想试探罢了。 这个道理顾青湛何尝不知。 只是他不愿家人为未下结论的事忧心,索性自己扛下,可惜瞒不过她的七窍玲珑心。 他想着无奈一笑,江云暮上前为他整理衣襟,声音低得只足以让二人听清,“我猜——皇上是因为玉林公主找你的。” “我猜也是。”顾青湛反手握住她的手。 外人看来夫妻二人正浓情蜜意,殊不知他们谈的话字字是砍头的罪。 “帝王生性多疑,而你功高盖主,交出兵权后才暂时打消皇上的顾虑。可匈奴此行有意和亲,玉林公主又……怕是皇上知道了,特地打探你的想法。” 两人的距离很静,连呼吸也不分彼此。 第260章 懂者自知 第260章 懂者自知 空荡荡的殿内余音不绝。 待最后一字落下帷幕,殿内短暂沉入沉寂,这场试探的结果已初见分晓。 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大皇子暗中嗤笑。 而皇上已亲自去扶起顾青湛,和蔼可亲的圆场,“朕不过是说几句玩笑话,爱卿怎么当真了呢?快请起。” “多谢皇上。”顾青湛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微臣还以为……是微臣误会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无妨。” 皇上坐回原位,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 顾青湛像一只虎——皇上对御下之道自有一番心得,若他能降服这只虎倒也罢了,若是不能……也绝不能放虎归山! 好在如今老虎已俯首称臣,不足为危。 心思渐起,他将底下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看似随口一问。 “说起此事,如今爱卿已成家立业,郡王府又即将修缮好,不知你打算何时搬入郡王府?朕也好贺你乔迁之喜,为你备礼。” 顾青湛心沉入深渊。 皇上从不说无用的话,这是在催他搬入郡王府。 沉默片刻,他别无选择的应下,“我先回去与母亲王妃商量,再尽快搬入郡王府。” 皇上笑容可掬,“不着急,朕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这话是真是假懂者自知,顾青湛一笑带过。 并不当真。 出宫时天色已暗。随处可见的琉璃宫灯似是星光点点,他在大明宫几步外的檐下遇见了先走一步的大皇子和太子。 两位皇子势如水火已不是秘密。 太子在诸位皇子中排行第二。 皇室素有立长不立幼的不成文规矩,奈何大皇子的身世颇受人诟病——他母妃原是一名名不见经传的美人,诞下他后虽然被封为婉妃,可十年前不知为何与皇上起了争执,自请去守皇陵,十余年来不曾归宫。 饶是如此,大皇子对天下仍有一争之力。 两位皇子因此不像兄弟更似仇人,此时太子虽面容温和,却字字藏针带刺。 “父皇派大哥安排匈奴使臣接风宴一事,不知大哥安排得如何了?” 大皇子囫囵说了几句。 太子负手而立,摇头不赞成的说:“不可。匈奴使臣吃不惯我们中原的食物,依我看,不如给他们备些匈奴的事务,以表诚意。” “殿下。”大皇子皮笑肉不笑,毫不相让,“你别是忘了匈奴先前如何欺我边疆百姓,接风宴上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再好不过。” “我们到底是东道主……” 晚风吹不散夜色,顾青湛一身黑衣与黑暗不分彼此,针锋相对的二人并未发现他。 他索然无味的移开目光,为明哲保身转身就走,换了条撞不到两个人的小路。 英国公府灯火通明如白昼。 捂了一身汗后再醒来,洛明珠的精神明显就好。郡主虽留在她屋里心思却不在此处,焦灼的来回转圈。 “不知青湛那里情况如何……” 洛明珠面色平静,反过来安慰郡主,“大姨,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她一改提起顾青湛就含羞带怯的态度,本将信将疑的郡主已不疑她真假,叹息摇头。 “但愿如此。” 帝王心思并非外人可掌控的东西,只愿皇上并未不曾动其他心思。 她心急如焚的频频往外看。 第261章 起了疑心 第261章 起了疑心 途中江云暮到账房处理账目,回来时还不见顾青湛回来,就遣下人到路上看一看。 江云暮安之若素的在旁考虑家中待决的事。 她的手肘撑在红木桌上,轻如流水的薄纱铺了满桌,盯着摇晃的烛光若有所思。 直到门外像烧开了的水闹起来,凌乱的脚步声扰乱了一室宁静。郡主捏着手帕翘首以盼,“有消息了吗?” 下人喜气洋洋的跪下,“郡主,夫人,王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顾青湛已大步进门。 他进门时带进了一股凉风,瞬间安抚了郡主焦躁不安的心,江云暮本能起身。 “你回来了。” 洛明珠下意识的起身,话到嘴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她已费尽心机才重新得到郡主的信任,断不能功亏一篑。 她只能冷眼静看着郡主迫不及待的的迎上前,眉间掩不住慌乱的询问,“皇上叫你去所为何事?” “没什么事。”顾青湛略去前面那些惊心动魄,只挑最不要紧的说,“只是……皇上想让我早点搬入郡王府。” 才松了一口气,郡主眉心重新皱起。 “你的意思是……” 江云暮反应稍快,问话一针见血,“皇上为何会突然提起要你搬入郡王府?” 四目相对,顾青湛几不可见的摇了下头。 他泰然自若的回答,“我也不知,许是皇上一时兴起。”说着他转移话题,“父亲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郡主心慌意乱,被他提起倒想到了拿主意的人,“你父亲去见故交,今晚要晚些时候回来,此事等我问过他的意思再说,时间不早了,你们先休息。” 整日兵荒马乱,人人精疲力竭,的确不是做决定的时候。 顾青湛颔首,“那我和云暮先回房休息。” 夜色掩住一切见不得人的心思, 两人携手离去,洛明珠在郡主回身前及时藏好不舍的目光,假装不在意的问。 “大姨,嫂嫂他们要搬出去了吗?” “暂且还不知。”郡主心不在焉,“不过……圣意难违。” 洛明珠抿紧唇。 她的眼睛犹疑的转动,知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再细细筹划——若是顾青湛搬出英国公府,往后她还有什么理由再去见他! 心思百转,她神色愈发难看。 烛光给冰冷的夜添了温度,走出院子后顾青湛就主动交代。 “皇上对我起了疑心。” 江云暮很满意他的坦诚,因此毫不吝啬的指出他的错误,“皇上早对你起了疑心。” “是。”顾青湛认错态度良好,“只是这次不同于先前。” “说说看。”未知前因后果不置评价,江云暮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静谧的小路不见几个人,两人得以放松的边走边说。 “从前皇上忌惮我,是因为我手里的兵权功烈震主,这也是难免的。只是如今我已交了兵权,而皇上今日的态度,更像是信了小人的谗言。” “可若是皇上真信你,就不会因那些无风起浪的话疑你。”江云暮客观评价,随即若有所思,“不过,思前想后,我总觉得是因为有人在皇上面前提了今日的事。” 和玉林公主的一言一行本挑不出毛病。 可若有心之人篡改几字,就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聪明人不需多言,两个人同时想到了一个人选——“大皇子!” 第262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第262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江云暮和顾青湛对视。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笃定。江云暮气极反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的确像大皇子的作风。” 顾青湛虽不说话,所思所想却与她如出一辙。 “大皇子……”他意味不明地念了遍这三个字,随即笑了,“如今他兄弟阋墙,难为他还有心思顾得上我。” 这些暂时不提,言归正传。 江云暮重新提起,“搬出英国公府一事,你是如何打算的?” 按照两人之前所想,在郡王府修缮完毕后他们只会偶尔去小住,不想皇上会横插一脚。 “如今之境,已由不得我们做主。”顾青湛轻轻一叹,“父亲也定是这样想的。” 他的预想并没错。 郡主对镜梳妆,她从暗黄的镜子中看见英国公正带着满身水汽在看书,不由拧紧了眉,“你可有听我刚才说的话?” “听了。”英国公无奈看她,“你还未懂我的意思吗?” “什么?”郡主不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英国公不忍的打破她的希冀,“若是皇上真想要青湛搬走,我们只能听命,你懂吗?” “可是……”郡主欲言又止半晌,“……可是青湛从小和我们在一起,我又怎么舍得他……” 慈母柔肠,英国公见怪不怪,只是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为好。 “可是皇上如今越猜忌我们。”他从书中收回目光,也是万般无奈,“若不按照皇上想的做,只怕会多生事端。” 郡主咬住下唇。 夫妻恩爱,英国公不忍她伤心,起身来到她身后。 “孩子总要长大。”他的目光被铜镜和烛光一起晕出温柔的光,嗓音柔和,“你留得住他一时,却留不住他一世。” 他看得清楚,郡主不说话了。 两人的身影在镜中交叠在一起,静静看着无边的黑夜。 一夜未眠。 郡主第二日和小夫妻提起搬出去一事,“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就按他说的办,只是搬家到底不是一件小事,需得挑个良辰吉日。” “是。”顾青湛态度良好,“待郡王府修缮完毕,我就去找人算日子。” 如今他已比郡主高上许多,健壮的身躯上压着英国公的重任,彻底脱去了幼时的稚嫩单纯。 郡主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在场人中唯独洛明珠的脸色难看。 她想,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早膳时飞来一群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郡主还和江云暮说笑,“也不知是哪位贵客要来,我们可得早些准备着。” 可午后真有人登门拜访时,郡主的脸色却不算好看。 “她来做什么?” 下人匍匐在地,也觉得莫名其妙,“永安候夫人只说她想拜访郡主。”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有几分好心?”郡主将永安候的名帖丢到桌上,到底不想表现得太小家子气,“请她进来,我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下人领命跑出去。 洛明珠卧病在床,只有江云暮陪伴在郡主身侧,递出一个剥了皮的橘子。 “母亲。” 郡主脸色稍好,柔声和她说,“她进来后你别说话,一切交给母亲来处理即可。” 她还惦记着在潇湘馆永安候夫人出口嘲讽的事,江云暮知晓她是为自己好,并不拒绝。 “好。” 第263章 有件喜事 第263章 有件喜事 接客的正堂前不种花木,一览无遗的看得到边。郡主一抬眼,就见永安候夫人穿着锦衣绣袍,被下人领着施施然走来。 “郡主。”她敷衍的行了一个礼,笑容满面,“妾身冒昧登门拜访,郡主不会怪我?” “哪里的话?”郡主示意下人搬来椅子,语气冷淡,“看夫人这般开心,想必近日家里有喜事?” 从前闺中密友,她对永安候夫人的一些小心思再清楚不过。 看她言谈举止,不像来登门拜访,倒像孩童得到心爱的玩具兴高采烈地在找人炫耀。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郡主怎么知道?”永安候夫人捂嘴做惊讶状,笑得满面桃花,“的确有件喜事——就昨日,我们雅然被陛下赐婚给大皇子了!” 她说的兴高采烈,郡主却神情寻常。 “哦?” 永安候夫人心里不乐意,目光一转,“不过我家雅然自幼受人喜欢,得陛下青眼也不奇怪,不过……对了 你家明珠的婚事如何了?” 明知尊己卑人是她惯用的手段,郡主也被气得一笑,“我们明珠不急。” “怎么能不急。”永安候夫人不赞成,似是惋惜感叹,“算起来,你们明珠比我们雅然还大,若再不紧着挑夫婿,往后就只剩些歪瓜裂枣挑了。” 这话格外刺耳。 郡主用尽半生涵养才克制住不动怒,语气却已冷到极点,“夫人到底想说什么?” 昏暗的屋内是她冷若冰霜的脸,明眼人都该知是自己犯了他人的忌讳。 可永安候夫人有意为之,“哎呀,我也只是随口一说,郡主可别在意。” 假惺惺的道了句歉,她话锋一转,“只是我话糙理不糙,明珠姑娘的确到了出嫁的年纪,虽比不上我女儿陛下亲旨赐婚,也要挑个如意郎君,郡主说可是?” 郡主放在膝上的手虚握成拳,眉眼间笼罩着一股不耐,“不劳夫人费心。” 她情绪外露明显,装作空气人的江云暮若有所察的看她。 对于永安候夫人说的雅然,她前世倒有所耳闻。 永安候嫡女安雅然,家世容貌都很出挑,前世也被皇上赐婚给了大皇子。 这本是一桩美事,偏偏安雅然是个有婚约的人——她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两人两小无猜,两家却却未对外人提过小辈的亲事。 有名无实的婚约和皇上赐婚高低立见,永安候府随即迫不及待的赖了和竹马的婚约,奈何安雅然未婚夫一片情深,得知后大闹一场,这件事也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永安候府因此脸面尽失,安雅然嫁给大皇子后也因此被冷落。 也不知今世是否也是如此……江云暮若有所思,永安候夫人还在孜孜不倦的摸老虎屁股试探底线。 “……我现在想想,总是心疼郡主。”永安候夫人佛口蛇心,字字诛人心,“虽收养了明珠姑娘,可到底不抵亲声的。” “你膝下唯后郡王爷一人,本是个征战沙场的好男儿,如今却不敢上战场了,往后都得困在郡王爷烛这个位置,一辈子也毁了。” 永安雅夫人说一句一叹,可那双眼睛却泛着贼光,话里几分真心几分嘲讽可想而知。 郡主被气得娇颜微红,忍无可忍。 第264章 一女不订二亲 第264章 一女不订二亲 可永安候夫人目的不纯,贸然动怒反而遂了她的意。 “夫人此言差矣。”江云暮终于开口,语气淡得像转瞬即逝的风,“是好是不好,只有我们自己体会,外人如何得知?” 本一帆风顺,未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被打断的永安候夫人心里不悦,见说话人是江云暮时又挂起笑意,心里不以为然。 “是王妃啊,你刚才一直没说话,妾身差点忘了你。” 江云暮晒然一笑,“无妨。不过我听了夫人的话,倒是想到了一些事。” 永安候夫人以为她不足为惧,随口敷衍,“什么?” 四下侍女噤若寒蝉,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不见主子和贵客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屋内弥漫着无形的硝烟,江云暮悠悠一笑,“俗话说一女不订二亲,夫人想必也是这样想的?” 永安雅夫人眼皮一跳。 做了亏心事总觉得杯弓蛇影,她立即抬高声音,仿佛这样就能增加信服力,“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江云暮无辜,“我只是随口一提,夫人为何这般激动?” 永安候夫人咬牙切齿。 她自知自己反应过度,连忙做镇定状,“是这个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观她反应,江云暮对心中所想已有十分把握。 郡主不明所以,轻声询问,“云暮,你说这个做什么?” 永安候夫人心惊胆战的模样实在有趣,江云暮并未明说,“只是有感而发罢了。纸包不住火,若真做了可以亏心事有朝一日定会东窗事发,夫人你说可是?” 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永安候夫人忍耐,“是。” 风水轮流转,她已不见刚才的得意。 反观江云暮一举一动游刃有余,像是戏弄池中鱼儿的猎人,不紧不慢的继续说。 “近日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她抬头直视永安候夫人,笑得意味深长,“听说安小姐本已定亲,却为嫁与大皇子而不禀明皇上,夫人说这算不算欺君罔上?” 轰。 脑中像有什么炸开,永安候夫人不可置信的猛然起身,“你!” 江云暮悠然自得的看她,寸步不让的追问,“夫人说,这是真的吗?若是真的,夫人一家可是……” 她话留一半,令人遐想。 郡主的目光较之刚才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本喜气洋洋的永安候夫人搬起石头了自己的脚,气急败坏的反驳。 “你胡说八道什么!” “夫人的意思是,我刚才说的都是子虚乌有吗?” 永安候夫人一噎。 她咽下恨意,语无伦次的反驳,“自然都是假的!好啊你们,我本是一番好意,你们却翻脸编排我女儿,我真看错了你们!” 她话里话外都在掩饰,可神情举止已说明了一切。 “是真是假夫人自己清楚。”郡主转守为攻,像在看一个跳脚小丑,“不必特意解释给我们听。” 永安候夫人无话可说。 她不甘心灰溜溜的离开,却怕多说多露馅,只得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哼,空穴来风,我再怎么解释也无益……妾身还有事,告辞!” 她方寸已乱,气呼呼的转身要走。 第265章 接风宴 第265章 接风宴 郡主在她背后不疾不徐的道出一句,“夫人,好自为之啊。” 意味深长的一句,永安候夫人却连反驳都不曾,离开的脚步凌乱且匆匆。 她进门时的春风得意的离开时的仓皇判若两人,不仅江云暮看的有趣,郡主也难得心情舒畅。 半晌,她才想起此事有众多疑点,“云暮,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永安候胆大妄为,既做了定会守口如瓶打点妥当,绝不叫外人知晓内情。 ——起码与他们不对付的江云暮绝不该知晓。 江云暮并未解答郡主的疑惑,但笑不语。 这些内宅脏事不足一提,匈奴时辰的接风宴如期而至,定在了常用来接待外臣的洗铅殿。 太子在暗处看人来人往,被簇拥在其中的大皇子刺痛了他的眼。 心腹低声抱怨,“近来皇上未免太看中大皇子了。” “住嘴。”太子回头训斥。 他如何不知,只是这种事心里想和说出口意味截然相反,心腹实在太不小心了。 心腹如梦初醒,赶紧跪下请罪。 这边的动静无人注意——除了刚到的江云暮。 今日郡主身体不适,只有她和顾青湛与英国公一同前来。才进殿,英国公就被同僚叫走。 顾青湛目送父亲被人拥走,回头又见江云暮目不转睛的盯着某处。 “在看什么?”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太子板着脸甩袖离开,“太子?” “嗯。”江云暮收回目光,“皇上疑心太重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两人并非红人,待了一会也没有旁人来打招呼。夫妻二人轻松自在的说着悄悄话,顾青湛赞成的的点头。 “的确是。”他压低声音,叹息般,“天下父母心,可天家不同。 江云暮哑然失笑,“常人家父慈子孝,天家却要防着自己儿子谋算自己的位置,皇上疑心病太重,一手促成大皇子和太子针锋相对,而他则冷眼旁观儿子自相残杀。” 权势迷了人的心智,生在皇家,容不得人心慈手软。 提起这些难免唏嘘,两人不再议论。 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待了片刻,朝廷命妇成群结队的开始朝太后宫中去,江云暮知晓缘由。 “女眷要去太后宫中聚集,我也该走了。”她匆匆留下几句,“等会再见。” “去。”顾青湛让开几步。 江云暮跟上女眷的队伍,太后宫中一眼看去都是人头,中间稍宽敞之处是身披礼服的太后。 乐琪郡主今日不再,江云暮看见母亲和妹妹也在人群外围。 这里不是说话之处,她和母亲颔首打过招呼就作罢。 宫中熙熙攘攘挤满了人,女眷的笑声说话声连成一片。其中不乏信国公的世交提起江宁月。 江宁月平日张扬得恨不得天下以她为中心,今日却意外的低调。旁人提起她就略应几句,除此之外从始至终端端的站着,很少插嘴。 江云暮心头升起一丝异样 她暂未深思,百无聊赖的听旁人恭维太后。 待接风宴一切准备妥当,朝廷命妇以太后为首浩浩荡荡的前往洗铅殿。 山珍海味摆于桌面,一室生香;舞女被看高抛飘飘欲仙,皇上居高临下举杯敬酒。 “诸位——” 底下人接连起身,琉璃灯光落在美酒杯中溢出暖光。皇上志得意满,目光一一扫过角落。 “今日匈奴使者远道而来,让我们共饮一杯,以贺两国自此相交和睦,携手共行!” 第266章 诚意太大 第266章 诚意太大 奉承声几乎掀起瓦片,心思如何并不影响这场宴会的表面的和平安宁。 匈奴使臣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忽然提在殿中央跪下。 “陛下,我想代匈奴献给大汉一件宝物,以表我们的诚意。” “哦?”皇上被激起好奇心,放下酒杯询问,“是什么样的宝物,竟值得诸位千里迢迢送来?” 匈奴使臣讳莫如深的一笑。 他回身拍拍手,五官深邃皮肤黝黑的匈奴随从端上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匈奴使臣神秘一笑,亲自掀开来那块红布。 殿内惊呼声四起,连一贯从容淡定的将江云暮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 顾青湛如狼眼紧盯托盘,补充,“匈奴的国宝,啼血玉佩。” 啼血玉佩,顾名思义,玉佩通体呈鲜血般的红色,温润的光芒吸引着人的眼球,且有丝丝寒气从中扩散,在烛光下透着股莫名的妖异。 连惯见了宝物的皇上也看呆了一瞬,“这是?” 匈奴使臣骄傲挺胸,“这是我们的国宝,是天神赐给我们的礼物——啼血玉佩。” 迷茫的人占大多数,对着所谓的匈奴国宝闻所未闻。于是匈奴使臣滔滔不绝的开始介绍,把啼血玉佩夸得天上地下仅此一块。 皇上龙心大悦,叫人端着宝物上前仔细端详。 “的确是好东西。”他爱不释手的拿在手里,心里芥蒂烟消云散,“匈奴进贡宝物有功,赏!” 匈奴使臣跪地谢恩。 底下人见风使舵,跟着祝贺皇上喜得宝物,唯独江云暮和顾青湛在角落格格不入的坐着。 “你在想什么?”江云暮垂眼,手中的茶被拂去茶沫。 清透见底的茶水荡着她看不清表情的倒影,顾青湛总觉得此时有异,“啼血玉佩是匈奴国宝,他们的诚意未免太大了些。” 匈奴的国宝好比皇上桌上的玉玺,就算国破家亡也断没有送给别国的道理。 江云暮不置可否。 她余光留心到有人在看两人,目不斜视的说了两句话后也顺势起身祝皇上。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回去再说。” 她混在杂乱的人中,举杯祝贺,“恭喜皇上喜得宝物。” 因啼血玉佩,皇上心情大好,宴会后半场的气氛再不似初时紧绷,大臣们隐隐有了放松的迹象。 舞女随着伴奏翩翩起舞。 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窈窕的舞女扭动纤腰,随着乐曲巧笑倩兮,好似九重天上飘来的仙女。 “无趣。”玉林眼角瞥见那两人谈笑风生,不悦的将酒杯放回桌子,“你们到底要到能等到什么时候才向陛下说和亲的事?” 这里人多眼杂,使臣贼眉鼠眼的四处观察,“公主,我们还得再回去商量商量。” “还要商量什么?” 使臣实话实说,“他在陛下前的地位好像不高,达不到王上的要求。” “可我就要嫁给他。”玉林公主不肯退让,颐指气使的指着他的鼻子,“我自己回去和父皇说,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即可。” 使臣只得喏喏应下。 第267章 比舞 第267章 比舞 高处的皇上留意到他们,目光一闪,“玉林公主是觉得今晚的食物不合心意吗?” 大皇子心中一颤,赶紧跟着看过去。 玉林公主面前的菜几乎未曾被动过,难怪皇上出此一问。大皇子怕此事会被搞砸,好在前者大大方方的起来否认。 “回陛下,中原的食物很好,酒也很香。” “哦?”皇上短促的笑了笑,“那公主为何不动筷?” 玉林公主指向婀娜多姿的舞女,应对如流,“因为她们的舞跳得极好,我一时看呆了,才会顾不得佳肴。” 皇上爽朗的哈哈大笑。 大皇子方才松一口气,可玉林公主还有未尽之语。 “不过——”她话锋一转,“我们匈奴也有舞蹈,适婚的男女常以舞蹈会友,虽比不上中原的舞蹈柔美,却也算有趣。” 所有目光聚焦在皇上和玉林公主之间,江云暮也不例外。 她仔细听完,兴致盎然的评价,“短短两日,她的汉文却精进了许多。” “毕竟要留在中原。”顾青湛事不关己的冷漠,“就算现在不学,以后也总要会。” “也是。” 两人都对匈奴意图和亲这件事心知肚明,连大皇子也有所察觉。 他有心讨好玉林公主,此时迫不及待的接话,“公主也会跳舞?不知可否请公主为我们舞一曲,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让客人作舞本不合情理,可玉林公主若抱有同样想法,那就另当别论了。 皇上没有阻止,玉林公主志得意满的笑,“自然可以,那我就为各位舞一支剑舞!” 她有一把随身携带的宝石佩剑,虽不锋利可观赏感十足,此时用来最好。 舞女悄然退下,在场大臣女眷默契收声。 所有目光聚焦于被灯火环绕的玉林公主上。她拒绝了伴奏,独身一人负手背剑而立。 烛火晃了一瞬,玉林公主身形随之一动,如风划过耳畔,手中金剑破风时泠泠作响,周身萦绕着一股肃杀之气。 一举一动,利落爽快。 江云暮看得啧啧称奇。 一舞毕,玉林公主利落收剑,抱拳行礼,“献丑了。” 皇上带头鼓掌打破寂静,“好,玉林公主不愧是草原上的明珠!” 其他人哪敢再说不好,玉林公主在如雷的掌声中得意洋洋的朝顾青湛的方向看了眼。 这幅场景尤其熟悉,江云暮的右眼皮未卜先知的一跳。 仿佛是为了证实她的预感,玉林公主忽然扬声说,“一人跳舞有什么意思,我与这位郡王妃有一面之缘,不知我能否有机会欣赏到她的舞姿?” 来了。 江云暮心道果然如此。此情此景,实在和前些时日乐琪借古琴挑衅一事大同小异。 有了前车之鉴,江云暮这次并不打算一味退让。 她先是谦虚的摇头,“我的舞姿比不上玉林郡主,若拿出来恐怕要贻笑大方。” “跳一跳有又何妨?”郡主目光紧锁着她,步步紧逼,“跳舞本为取悦,莫非王妃是不敢?” 激将法对江云暮无用,她浅笑置之,“倒也不是。” 洗铅殿不同于成国公府,此处的一言一行若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就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 顾青湛不能坐视不理。 他心急如焚,当即起身向皇上禀明情况,“皇上,云暮的确不擅长舞蹈。” “这样啊。”皇上笑笑,不无遗憾的对玉林公主说,“公主你看,我这外孙护妻心切,不如算了。” 底下人并无恶意的哄堂大笑。 第268章 班门弄斧 第268章 班门弄斧 玉林公主不言不语的看着江云暮。 她嘴上虽没有坚持,目光却隐约带着挑衅。两人的视线交接,几乎擦出火花来。 江云暮晒然一笑。 僵持半晌,她如她所愿接下这个挑战,“既然公主坚持,那我也和公主一样,跳一支剑舞。” 剑舞与寻常舞蹈不同。 它将剑术的一招一式皆融入进舞中,既柔美又讲究英气,非平常人能驾驭。 因此此话一出,旁人以为她是一时意气才会应下,不约而同的想—— 自不量力。 连顾青湛也心有疑虑,眼疾手快的拉住她低声问,“只能这样吗?” “我有分寸。”江云暮似笑非笑的和玉林公主对视,眼中涌动着意味不明地情绪。 总有人不知死活上前挑衅,今日若她怕了,来日这种人只会层出不穷。 此刻正是送上门来的机会,也好让那些蠢蠢欲动的知道轻重。 皇上双眼深沉,心思不明。 “弹一首兰陵王入阵曲。”江云暮手中无剑,从容不迫的随手拿了一支花枝作剑。 弹琵琶的乐女芊芊十指翻转,手下一声长长的“铮——”,如龙吟虎啸,定住躁动的空气。 江云暮应声而动。 软绵绵的花枝在她手中化成了销铁如泥的利剑,脚步随着声声催人的琵琶声越来越急,像只无形的小手声声敲着顾青湛的心尖 他切切实实的愣住,“竟然也会……”旁观其他人也一改先前的不屑,神情反应与他相差无几。 “咚——” 当琵琶声化为余音久久回响不绝,江云暮手中的花枝已软绵绵的失去了生气。 一舞毕,她收放自如,二话不说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跪下,“臣媳在玉林公主面前班门弄斧,还请皇上赎罪。” 她的话中夹杂着略急促的呼吸,这一场恍如大梦一场的舞结束在她掷地有声的请罪中。 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顾青湛疾走两步并肩跪下,“王妃也是无意冒犯,还请皇上赎罪。” 其余人才陆陆续续那惊鸿一舞中清醒,纷纷为二人求情。皇上哈哈大笑,欣赏道,“王妃这一舞跳得极好,朕夸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责罚?” 他大手一挥让二人坐回原位,余光瞥见如石如木僵立不动的玉林公主,戏谑说话,“依我看,玉林公主和郡王妃不相上下,平分秋色。” 皇上既这般说,其他人哪敢有其他想法。 附和声交杂成一片,玉林公主沉淀着黑的几乎看不出脸色如何,按捺着行礼,“多谢陛下赞誉。” 她的心态已不同先前而语,软绵绵的坐塌让她心里那口气越发憋闷给,匈奴使臣不敢多言,却还是被她在暗处抓着耳提面命。 “不管如何。”她不甘心地从鼻孔喷出一口粗气,“我一定要嫁给中原战神。” 此事已成她心中执念,匈奴使臣以她为先,自然拒绝不得。 宴席过半,气氛不复先前之态。江云暮喝下一杯茶降低体内热气,察觉到顾青湛目不转睛的眼神也泰然自若。 “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他似是感叹,摇头一笑,“古琴也就罢了,草原人以舞为长,你竟也能胜过玉林公主。” “运气好罢了。”江云暮三言两语带过。 她不想提前世那些卑微事——为讨宋言辞欢心,她暗中学了许多,琴棋书画都略有涉及,却依旧得不到他一个侧目。 现在想来,当时的她简直是愚蠢至极。 顾青湛挑眉不语。 他倒无意揭穿她,很快也再无时间再多想。 第269章 并非最强 第269章 并非最强 匈奴使臣突然举杯敬酒,一饮而尽后顶着众多人的注视开门见山,“不知和亲一事陛下考虑得如何了?” 他问得直接,不顾一言激起三层浪。 大皇子指尖一颤,不留神碰倒了手边的酒杯。酒杯中的酒水倾泻而出,沾湿了他的衣袍。 他却恍若未察,心惊胆战的去看皇上的脸色。 殿内的说话谈笑声骤然停下,皇上笑容不减,“诸位使臣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只是……” 匈奴使臣被玉林公主眼神催促,硬着头皮接话,“请陛下直说。” 殿内其乐融融的气氛斗转直下,皇上眼中并无温度,不动声色的瞥了眼顾青湛。 在发现后者毫无反应之后,他满意一笑,“只是顾爱卿已心有所属,若是让公主嫁给他,恐怕要受委屈。” 四下一片哗然。 在此之前,除大皇子等余人外他们全然不知匈奴有意和亲对象竟会是顾青湛! 一时之间,明的暗的目光都扫向这边。 顾青湛和江云暮只当不知他们在打探,从容不迫的坐着,似所论之事与二人无关。 匈奴使臣左右为难。关键时,玉林公主突兀起身,斩钉截铁的插话,“陛下,我不介意!男人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若是将军愿意,我嫁给他做妾又有何妨。” 她说得毫无顾忌,却不知顾青湛的婚姻从来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皇上不点头,一切都是徒劳。 “可是顾爱卿大约不愿。”皇上和蔼可亲怕,循循善诱,“依朕看,两国和亲是大喜事,公主何必拘于顾爱卿?我中原有的是优秀的男儿,不如朕做主为公主再指一门婚事。” 他自认为说得已足够清楚,偏偏玉林公主固执己见,众目睽睽也不肯退让。 “只有将军是中原最强的人。” 这话堪称大逆不道。 公主尚不觉得,可底下的大臣女眷已是噤若寒蝉,唯恐帝王之怒牵扯到自身。 座无虚席的大殿却像空无一人般寂静。 英国公心急如焚,频频朝儿子儿媳的地方看来。顾青湛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殿中央匍匐在地。 “陛下,微臣有几言想要和公主说。” “允。”皇上的语气淡淡。 帝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除非他有意让别人知晓。 此时他显然已动怒到极致,顾青湛迫切需要做些什么,才能挽回如今境地。 他看向玉林公主,字字清晰,“公主谬赞了,微臣并非是中原最强的男人。” 昏黄的烛光衬托的大殿越发死寂。 “微臣文不能与博学的太子相较,武又比自幼学武的陆长宁逊色许多,处处弱于他人,谈何最强?”他语气自然,像在议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何况,微臣如今身上带伤,往后兴许再无上战场的机会,配不上公主垂爱。” 这段话一气呵成,在场人心思开始活跃。 如今英国公已年老,往后只能靠顾青湛光耀门楣。可若后者受伤不能上战场的,丢了兵权后就像没了老虎的牙,除了等死无计可施。 不过片刻,众人心里已有了定论。 玉林公主也意外不已,“你……果真?” “是。”顾青湛毫不犹豫。 他不似作伪,玉林公主将信将疑。 若真如他所说,她的和亲对象定不能是一个废人。 第270章 赐婚 第270章 赐婚 高座上的皇帝面色稍缓,大皇子抓住良机,结束话题的同时又表现自己。 “听说公主武功不错,我也略学过一些,不知可否和公主过几招?” 玉林公主没再将心神放在顾青湛身上。 她神情复杂,忍耐应下,“好。” 大殿虽宽敞,却不足以让两人大展拳脚,得到皇上的允许,两人移步殿外。 宫人在四处点起了明灯,大皇子低声道了句“失礼”,“公主一路辛苦,现下身体状况想必不佳,我让公主三招。” 玉林公主心不在焉,并未拒绝。 待裁判一声令下,她的身形如闪电扑向大皇子。大皇子心头一惊,脚步挪移,并未反击。 片刻后三招已过,大皇子方才还手。 过招时他礼数周全,若不慎打到玉林公主还会低声抱歉,活脱脱一个玉树临风的贵公子。 台上二人你来我往的过招,江云暮的半幅心神却在顾青湛身上。 此时晚风已冷,她不提先前的险境,就事论事,“大皇子似乎有意让着玉林公主?” “是。”顾青湛也是习武之人,对其中馆窍看得清楚,“不过他也应付得吃力。” 两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大皇子对玉林公主有意。 两人无话可说,就沉默看着台上二人过招。两人的身形时分时合,在夜色中像是飘忽不定的鬼魅魍魉。 皇上欣慰的看着,太子却心急如焚。 他知晓大皇子打的主意,明知不能让后者如意却一时无计可施,眼球不安的转动。 一炷香的时间转瞬即逝。 最后时刻,大皇子咬紧牙关发力,终于将玉林公主的两只玉手束缚在身后。 听到裁判大声喊出“大皇子胜”,他在喝彩声中第一时间松开玉林公主,歉疚开口。 “抱歉,没有弄疼公主?” “无碍。”玉林公主甩着手腕,心服口服,“大皇子武功比我高强。” 大皇子微微一笑。 过招已是尾声,可此事尚未结束。皇上坐在高台上看的分明,意味深长的笑,“玉林公主,你以为我儿如何?” 玉林公主眉心皱起,自然不能说不好,“大皇子很好。” 皇上抚着胡子大笑,他的意思昭然若揭,底下人也跟着心思各异,目光来回打量,礼部尚书忽然跪下提议。 “皇上,若玉林公主当真有意和我们中原的男儿共结连理,微臣倒是有一个好人选。” “哦?”皇上笑吟吟的看他。 朝廷里的这些老狐狸惯会见风使舵,一琢磨出皇上的心思就迫不及待的出来附和。 “大皇子是皇上的长子,自幼文武双全,如今他侧妃之位尚且无人,配玉林公主也是妥当,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大皇子按捺住心中喜悦,低着头像等候审判的犯人。 他余光瞥见玉林公主握紧的手,心中嗤笑。凭他对父皇的了解,这件事已是十拿九稳。 果然。 “的确不错。”皇上苍老的面容威势不减,略略一笑,“既然如此,那就给我皇儿与玉林公主赐婚,择日完婚罢。” 大皇子欢天喜地的跪地谢恩,“多谢父皇!” 皇上含笑看着,平静的视线下藏着不容置喙的压力。玉林公主再不满也束手无策,只得随着谢恩。 比他更不满的是太子。 太子看着大皇子得意洋洋的表情,咬牙切齿——和亲公主嫁给大皇子而不是太子,他如何对外人解释! 可偏偏被大皇子捷足先登,如今他也无法挽回。 第271章 再等等 第271章 再等等 一场宴会,众人心里的天平已发生偏移,讨好恭喜大皇子的人一拥而上,顾青湛和江云暮默契地无动于衷。 “为了皇位稳固,皇上竟这般算计自己的亲儿子。”江云暮几不可闻的叹息,“倒真的是费尽了心机。” 有宫女上前奉茶,顾青湛没有接话。 江云暮百无聊赖的看着殿内的戏中戏,不防肩膀处忽然一热,下一瞬一双粗粝的大手拉住她。 “小心。” 她回过神,自知惹祸的宫女心惊胆战的下跪,“郡王妃,奴婢不是故意的,求郡王妃饶恕!” 她砰砰砰的磕头,冒着热气的茶壶已被打翻在地。 泼到江云暮肩上的水就是从中晃出来的。好在茶水并不烫,只是微微一热后就被凉意取代。 顾青湛面上不善,江云暮及时组织他,“无碍,她也是不小心。” 她不再看吓得魂不附体的宫女,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出去透透气,“我衣服湿了,你陪我去换件衣服。” “好。”顾青湛确认她无事,才按捺下怒火,“幸好你没事,今日就不追究了。” 宫女肩膀一颤,劫后余生的谢恩,“多谢郡王爷,多谢郡王妃…多谢王妃……” 不欲引人注意,两人遣走宫女后悄然无声的退出洗铅殿。 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江云暮心旷神怡,踮脚和顾青湛咬耳朵。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人相视而笑。 这幅画面尽数落进玉林公主眼中。 两人夫妻恩爱,容不得第三人插足的模样格外刺眼。她咬牙切齿,强行收回目光。 深宫内院处处是禁地,两人商酌后决定去供女眷换衣的宫苑休整,中途要路过一处花园。 花园里假山耸立,人迹罕至。 两人说着话走到一处小径时,顾青湛突然皱起了眉心,拉着江云暮躲进假山的山洞中。 “别出声。” 他匆匆交代了一句,江云暮不明所以。 外面暂时没有动静,顾青湛警惕片刻后才抽空解释,“我看见了江宁月。” 看见江宁月不足为奇,可这里地方偏僻,江宁月一个人在宴席中途偷偷跑到这做什么? 两人发现了其中不对,便安静得等待。 只过了片刻,另有一道脚步声不疾不徐的赶来。江云暮方才适应黑暗后,终于隐约听见了江宁月的声音。 “太子殿下!” 太子? 黑暗中,她和顾青湛默契对视,皆发现了其中疑云重重。 此时不宜打草惊蛇,两人没有交流,江云暮江头贴在石壁边,稳住心神继续偷听。 太子嗓音温柔,还夹杂着笑意,“等急了吗?” 借着夜色掩饰,江云暮微微探头去看,正好看见江云暮含羞带怯的投入太子怀中。 更意外的是,本在赐婚时江宁月有诸多微词的太子不仅不推开她,更温温柔柔的抱住了她。 事出其反必有妖。江云暮全神贯注的偷看,只见两人浓情蜜意的抱了一会,太子就主动松开了手。 “我也才来一会。”江宁月脸颊微红,从袖中掏出了一个荷包,“这是我亲自绣的,还望太子殿下不要嫌弃。” 借着月光,江云暮清楚看见太子不经意间掩不住的敷衍,低着头的江宁月却浑然不知。 太子接过荷包打量,语气温和,“怎么会,我喜欢还来不及。” 到此时,两人所说所为一切正常,至多归为两情相悦的男女情难自禁来此地幽会。 虽不合礼法,却也不是不可饶恕。 顾青湛按住她圆润的肩膀,低声说,“再等一等。” 太子态度反转如此之大,他们兴许能从两人的对话中得到答案。 第272章 皇上醉了 第272章 皇上醉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江云暮强忍着前来骚扰的蚊虫,那边花前月下谈情说爱的两人终于讲到正题。 “那些文书带来了吗?” 说到此事,太子的语气透出几分热切,在他心中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江宁月却像习以为常,乖巧回应。 “还没有。” 眼看太子脸色微妙一变,她急忙补上后半句话,“太子殿下,你再给我三日,三日内我一定能搞定的。” 她说得如此急切,生怕太子因此厌弃。好在太子很快恢复神色如常,甚至反过来安慰她,“无妨,你不必着急。” 江宁月稍感安心,抿唇羞涩的笑。 两人后面又说起甜腻的情话,并无利用价值,江云暮就出神的思考他们说的文书。 文书,这两字如同一把勾子,鲜血淋漓的勾起江云暮的前世记忆。 前世——匈奴使臣离开一个月后,信国公府又突降横祸。 有朝臣奏上书信国公府勾连朝臣私运兵器,还拿出文书为证。巡城官按月述职,作证兵器运进京城时拿的是信国公的文书。信国公府因此被禁军围一个月,掘地三尺,可那些兵器却不翼而飞。 虽说这事没有人赃俱获,可信国公地位却因此一落千丈,只差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云暮此时自然将两件事联想在一起。 若是江宁月为博取太子的信任而将信国公府的文书交给他,那一切就都冰释理顺了。 杂念占据脑海,她连太子和江宁月是何时离开的都不知。 “有我在。”低沉的声音像是探进深渊的一束光,唤回了江云暮的神智。她恍惚抬头,就见他关切的目光,“没事?” “没事。”江云暮稳住心神,欲语还休。 她心乱如麻,不敢想象祖母她们若知道这件事会如何心寒。 不过……趁早让祖母他们对江宁月后有所防备也好,以免像前世重蹈覆辙。 江云暮纠结不已,勉强把那些乱糟糟的想法理出个思绪。 月光冷如霜雪,确认花园再无旁人后两人才从假山洞中离开。顾青湛冷不丁开口,“看来岳父要小心行事了。” “是。”江云暮气极反笑,“家贼难防。” 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江宁月会对生她养她的家人会这般狠心。 顾青湛握住她冰冷的手,无声安慰。 交缠的体温让江云暮逐渐恢复,边走边冷静思考该如何了结此事。顾青湛一直未打扰她,直到宫苑近在眼前。 “到了。”他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别急,这些事回去再想,你先去换衣服。” 眼下两人最要担心的是这场宴会。 宫女给江云暮拿来合适的衣服,整理好仪表后两人重新回到宴上。此时宴席已接近尾声。 山珍海味只剩残羹冷灸。轻手轻脚回到座位后,顾青湛看了眼桌面。 “都已经冷了。”他道:“回去后再让绿影去小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不必。”江云暮胸口似有大石头堵得慌,毫无胃口,“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皇上还在,他们抢先离开难免惹人非议。 顾青湛实话实说,“要先等皇上回宫。” 酒气在鼻尖挥之不散,江云暮心里的烦躁难言而喻,没再说话。 皇上今日兴致不错,大臣向他敬酒时来者不拒,喝到醉意朦胧时后妃起身。 “皇上醉了,回宫去?” 得到皇上含含糊糊的一声“好”,后妃指挥宫人带他离开。掌管生杀大权的人一走,气氛松弛了许多。 “我们走。”顾青湛拉过江云暮的手,“先去和父亲说一声。” 英国公正和同僚推杯换盏,闻言并不在意,“好,我晚些回去,和你们母亲说……玉林公主?” 他的语调一变,目光定格在两人身后。 第273章 彼此 第273章 彼此 显然横生枝节,顾青湛心生不悦。 他顺着英国公的目光回头,就见玉林公主身形不稳的站在后面,眼中醉意朦胧,似乎是醉了。 江云暮留意到了这边,过来查看情况,“怎么了?” 看见她,本来一动不动的玉林公主像是被解开定身咒,踉踉跄跄的靠近。 “郡王妃。”她舔去嘴边的酒珠,目光凉凉,“你要走了吗?” 江云暮不知她有何用意,就淡淡的“嗯”了声。 玉林公主短促的一笑,不知是不是嘲讽,“这么早就要走,郡王妃不会是怕我?” “这话从何说起?”两人本就不对付,江云暮在发现她醉得眼中不剩清明后更不欲与她再做纠缠,“我该走了,玉林公主自便。” 顾青湛从善如流的拉过她的手。 眼看两人十指交扣,玉林公主眼中有嫉恨一闪而过,脚步踉跄一挪挡住两人的去路。 “等等。” “玉林公主这是什么意思?”顾青湛挡在江云暮身前,气极反笑,“请公主自重。” 可玉林公主恍若未闻。 她眼中只剩下江云暮,拎着酒壶的手费力的抬起,给自己倒了杯酒,“我敬郡王妃一杯如何?” 她将酒一饮而尽,又自作主张叫来一个倒酒的宫女,“来,给郡王妃倒酒,我要与郡王妃不醉不归。” 江云暮自然不会同意。 比她拒绝更快的是顾青湛,他声音已然冷下,“她不会喝酒,我和王妃先行一步,告辞。” 两人不约而同就绕开她要走,可玉林公主却偏偏不依不饶的跟上来。 “郡王妃就这么厌恶我吗?连我敬的酒都不愿意喝。” 她字字句句都在推江云暮入不义之地。江云暮面上不显,不耐却占据了全部情绪。 不愿多生事端,她干脆一把抢过哪杯酒抬头饮尽。 宴上给女眷准备的是清淡不辣口的果酒,清润香甜的酒入肚后才腾升起一股热气,江云暮面色不变。 “你……”顾青湛对她无可奈何,只得扭头对玉林公主道:“公主,我们可否走了?” 平日江云暮滴酒不沾,他这时担心不已,说话时全副心神都在她身上。 “我无妨。”江云暮退让一步,以为此事可以画上句号,“我们走。” 她声音有些闷,顾青湛小心扶着他,“好。” 两人之间稀松平常的相处却莫名刺痛玉林公主的眼。 匈奴的黄沙总将人困在屋中,她唯一的消遣是听父王讲如有神兵相助的中原战神。 听多了,心上也被刻上深浅不一的痕迹。 虽谈不上感情,可她如何甘心落到这个结局。 心乱成一团麻线,她被绊倒一般向前倾倒,不偏不倚要撞进顾青湛怀中。 ——一只手横空出现。 大皇子面色难看的揽住她,“玉林,你醉了。” 玉林公主蓝色的眼中荡着秋水,靠在他怀中像失了神般毫无回应。 她显然被酒意蒙住理智,大皇子也并不需要她回答。他扭头叫来匈奴使臣,“你们公主喝醉了,送她回去休息。” 匈奴使臣不知前因后果,不明所以的接过玉林公主。 眼看人被带走,大皇子脸色是山雨欲来前的阴沉,“我该提醒郡王爷,别肖想不该是你的东西。” 无人注意角落对峙的三人。 顾青湛失笑,“这话我应该还给殿下,彼此。” 大皇子咬紧牙关,看他的目光恨不得能把他剥皮抽筋。 这里人多眼杂,大皇子不敢闹大。他不言不语的直视顾青湛,后者却在他威势下神色自若。 “殿下,我该走了,告辞。” 大皇子一言不发,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无声冷笑。 他是皇子,往后这天下都是他的,有什么是他不能得到的?顾青湛这话当真可笑。 日子还长,等着瞧。 第274章 警钟 第274章 警钟 回府时已是深夜,道路已不见多少人影。 英国公经此一遭也没了心思,干脆推了应酬一起回府。夫妻二人独乘一马车,顾青湛途中忽然问。 “江宁月和太子一事,你可有头绪?” 两人互相扶持,江云暮并不打算在这种大事上瞒着他。于是她实话实说,“我有些想法,不敢还未确定。” 黑静中是她晦暗不明的脸。 顾青湛微顿,并未追根问底,“那就好。” 她藏着心事,回程途中格外安静。府邸四角点着明灯,英国公在他们准备回府的时候却叫住两人,开门见山道。 “如今皇上疑心病越来越重,你的府邸何时修缮好?早些搬出去罢。” 今日皇上的态度就是个警钟。 可顾青湛这些时日都没有去郡王府看过,这时也讲不出个具体的时间,“我过几日去看看,一切听父亲的。” 英国公颔首。 他愁肠百结,江云暮冷不丁的出声,“避其锋芒不假,可若一位退让,反倒对方以为我们软弱可欺,越发得寸进尺。” 她的提示足够委婉。 她记得清楚——前世顾青湛战死后不久,郡主也郁郁而终,只剩英国公独留人世。家破人亡,他本欲辞官,皇上却不肯放他离开。 最后结局自然不言而喻。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皇上更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细品她的话,堪称大逆不道。英国公面露意外,江云暮却不欲多说,心事重重的和顾青湛回屋。 绿影在门口等得昏昏欲睡。 两人的脚步声惊醒了她,她欢天喜地的迎过来,“王爷,王妃,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热水在厨房备着呢……王妃,你们怎么了?” 话说一半,她才后知后觉的察觉两个主子的异样。 顾青湛没有多说,“先不用热水,晚些时候我再叫你。” “是。”绿影小心觑了眼江云暮的脸色。 她不敢再问,默默目送两个主子进屋。 紧闭的房门挡住夜晚的凉。江云暮的身体逐渐回温,目不转睛的盯了烛火半晌,拍板做下决定。 “我明日回家一趟。” 不论真相如何,江宁月心术不正是事实,她必须以防万一。 “我陪你回去?”顾青湛不想她拒绝,借口也有凭有据,“正好,我也去看看岳父。” 明知他的心思,可人多力量大,江云暮自然不会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心乱如麻,强颜欢笑,“好。” 此事成为心里的一根刺,扎得江云暮夜不安宁。一夜漫长,翌日天才亮她就迫不及待的回了信国公府。 信国公今日不在,母亲叹息着说,“最近军营事忙,你父亲这几日几乎都歇在军营,你若有时间就去看看他罢。” “是。”江云暮记在心里。 母女两许就不见,自有许多体己话要说。 信国公夫人拉着她的手不肯放,絮絮叨叨的话中藏着深不见底的思念,“你有一段时间未回来了。昨日宴会上母亲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江云暮哭笑不得。 第275章 去花园看看 第275章 去花园看看 好在还有顾青湛在一旁救她。可他却说:“大约是最近太累了,我回去后吩咐厨房,让他们每日给云暮炖药膳补身体。” 信国公夫人信以为真,忙不迭的应好。 事已成定局,自以为自己圆润不少的江云暮暗中斜了顾青湛一眼,无话可说。 后者挑了挑眉,脸不红心不跳。 信国公夫人将小夫妻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欣慰不已,“如今看到你们两个一切都好,我也就安心了。” 回想曾经冲喜一事,已是恍如隔世。 好在老天待她不薄,终究给了自己女儿一段金玉良缘。 她由衷高兴,江云暮在她饱含深意的注视下渐渐耳赤,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今日怎么不见宁月呢?” 她装模作样的左顾右盼,错过了信国公夫人面上一闪而过的愁绪。 顾青湛看得分明,手在江云暮肩膀上轻轻一按,“母亲,是最近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倒不是。”信国公夫人轻轻一叹,“最近思思懂事了许多,也愿意和我亲近。” 江云暮旁敲侧击,“是吗,她能和母亲说什么?” “别这样说你妹妹。”信国公夫人面露不赞成,细声细语道:“以前她是任性了些,如今已经改了,这段时间也会关心家里事,昨日还来问我你父亲何时回来呢。” 听起来倒是好事,只怕江宁月醉翁之意不在酒。 “是我多想了。”江云暮言笑晏晏。 信国公夫人本不想用烦心事徒增女儿烦恼,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倾诉的欲望。 “说起来,我这几日总在想一件事。” 晦暗不明的光笼罩信国公夫人的愁眉上,她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一想到你妹妹前途未明,我总是安不下心。” “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定能护妹妹安全。”顾青湛无师自通的安慰,“母亲不必忧心。” 想说的话被抢先一步,江云暮暗中瞥了他一眼。 她随即附和,“青湛说的是,何况妹妹平常不爱与人相争,相比出不了差错。” 明知他们是安慰之语,信国公夫人也转嗔为喜。 她嘴上怪着,“话虽如此,太子妃哪是那么好做的,那些尔虞我诈,我就怕思思招架不住。” 说她杞人忧天也罢,她少不得为自己女儿多考虑些。 慈母愁肠,江云暮倒能理解,不过她心里还打着其它主意。 “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妹妹了。”她坦然自若的说,“正好,我今日有时间,就顺便去看看妹妹。” “也好,以后你们姊妹也能互相帮衬着些。”提起此事,信国公夫人少不得多啰嗦两句,“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以前思思做了错事,可你们两个还能再冰释前嫌最好。” “是。”江云暮左耳进右耳出。 若矛盾真能轻易解决,哪里还会有那许多是非。 心里不以为意,她和顾青湛一道去了江宁月的院子。院子花木郁郁芊芊,丫鬟笑声清脆荡漾,无人第一时间发现两人的到来。 江云暮故作严肃的敲门。 “砰砰砰。” 笑声突兀一停,几个丫鬟手忙脚乱的迎出来。 “小姐……不,郡王妃、郡王爷,你们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小姐。”江云暮不动声色的朝里面看了眼,漫不经心的问,“你们小姐可在屋里,我去看看她。” 她做势要朝里面走,为首的丫鬟心急火燎的拦住她,“王妃止步!我们小姐她出去了。” “哦?”江云暮和顾青湛对视,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怀疑,“那她去哪了,我去找她也无妨。” 丫鬟的眼珠子转来转去。 她犹豫了半晌,吞吞吐吐道,“我记得……小姐好像去了花园看花!对了,就是去了花园。” 江云暮心下已有了定论。 她面上不显,笑眯眯的看她,“那我去花园看看罢。” 丫鬟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一切迹象都在佐证江云暮心中的猜测,她泰然自若的离开,走后直接拉着顾青湛朝信国公的书房而去。 第276章 不见棺材不落泪 第276章 不见棺材不落泪 书房。 天光从窗缝中撒进门窗紧闭的房里,灰尘起起伏伏,江宁月已是满头大汗。 “昨天明明就放在这,怎么不见了呢……” 她心急如焚,翻箱倒柜。 从一边找到另一边,她终于在角落的柜中看见了心心念念的物件。 ——信国公的印章。 印章在光下闪着低调的金光,她手忙脚乱的从袖中翻出文书,将印章仔细盖在右下角。 做好这些,她将一切物归原位后就要离开。 门外悄然无声,一切看似无人察觉。江宁月心中稍安,蹑手蹑脚的打开书房的门。 下一瞬,她撞进了一双冷若寒霜的眼中—— 像白日见鬼,她惊呼一声后退后一步。门外的江云暮不知来了多久,冷眼看着她的动作,语气是截然相反的温和。 “你在父亲的书房里做什么?” 她只身一人,毫无威胁可言。江宁月勉强从惊吓中回过神,强行理直气壮不答反问,“我?你管我来这做什么,我还没问你呢,站在这里也不出声,这是想吓谁呢。” 江云暮的目光像能直击内心,让江宁月心里发虚。 可她不能不冷静,哪怕江云暮一字一顿的重申,“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来父亲书房做了什么?” 她语气如此笃定,像已知晓她的所作所为。江宁月咬紧牙关拒不松口,“你什么意思?我就是来父亲书房里找一本书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审问贼呢。” 她指尖暗中抚过袖间的文书,心里稍微安定。 只要她从这离开,她所做的一切将神不知鬼不觉……前提是她能解决眼前的人。 江宁月难免急躁,“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本想速战速决赶快离开,可江云暮脚步仅轻巧一挪就挡住了她的去路,寒声道。 “是有事要走,还是心虚不敢面对我?” “你!”分明是大热天,江宁月手心却尽是冷汗。她心孤意怯,色厉内茬,“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不见棺材不落泪。 江云暮嘴角噙着冷笑。 她不打算再手下留情,江宁月见势不对想溜之大吉,可江云暮的动作更快—— 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江云暮左手翻转制住她的反抗,随后探囊取物般轻松取出了她袖中的信封。 “你干什么!”江宁月一惊,本能想要抢回信封,“还给我。” 江云暮侧身一避,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的扫过去——信封里是一张文书,盖着信国公府的印章,以示此为信国公的令下。 不出意料,文书的内容是要运送一批兵器进京,正好印证了前世的种种。 “不必说了。”无需多言,她收好文书后冷漠道:“既然你死不悔改,那就亲自去和母亲和祖母去说罢。” 阳光一如昨日,今日的信国公府却注定不得安宁。 下人皆被遣走,空荡荡的信国公府随着穿堂风送出啜泣声。寂静很快被匆匆赶近的脚步声打乱。 信国公神情焦灼,大步冲进大堂,“母亲,怎么让青湛叫我回来,家里出了何事?” 他还未来得及换下铁甲,森冷的甲光照得他棱角分明的面部一片冷然,目光扫过大堂时不由凝住。 “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不苟言笑端坐高堂,浑浊的双眼中透着不可遮掩的锐气,怒声道:“这你得问思思,她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信国公若有所察,目光缓缓扫过大堂。 一家人难得聚齐是好事,可此情此景却处处透着股不同寻常——跪地一声不吭的江宁月,以及啜泣不成声的信国公夫人。 第277章 意料之中 第277章 意料之中 “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信国公按捺住即刻刨根问底的欲望,扭头和江云暮说话,“若不是我临时回来,今日你是不打算看父亲一面了?” 江云暮本在若无其事的喝茶。 闻言她笑了笑,小孩子耍赖似的,“这不是见到了。” 一番话让信国公招架不住,无言以对。 “岳父。”本不发一言的顾青湛突兀低调插话,语气不明,“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现下有一件事需禀告岳父后裁决。” 信国公夫人眼角泪珠盈盈,瞥了眼看不清神情的江宁月,不知从何说起。 这件事注定不得善果,江云暮直入主题递出文书,“父亲,你看过这个后便知。” 不染一尘的地板闪烁着逼人的冷光,江宁月肩膀一颤。 文书白纸黑字,信国公逐字逐句看过去,额头青筋暴起,指节用力倒发白。 “我从未见过这份文书,为何上面会有我们府上的印?” 他虽在问话,心里却已有猜想,灼灼目光直勾勾盯着江宁月。 “我在父亲书房遇到妹妹,这个……”江云暮拉长语调,意味深长,“你该问妹妹想做什么了。” 老夫人板着脸一言不发。 猜测被证实,信国公怒不可遏,一开始只感觉到铺天盖地的荒唐,“思思,你……”他的声音如狮子怒吼,几乎要掀开屋顶,“混账玩意,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幸好被我拦下来。”江云暮不紧不慢的火上浇油,“否则若是这份文书被拿了出去,还不知会酿成何种大祸。” 字字句句,如细针扎得信国公后怕。 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原地打转,恨声质问,“我从未想过,我生养的女儿竟想把自己的话推入万劫不复之境地……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最后一句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击得江宁月颤如筛糠。 她意识到此事绝不能就此盖棺定论,这时灵光一闪。她忽然抬头,语气急躁的狡辩,“父亲,此事与我无关!” 三人成虎,信国公自不会信她,可作为父亲他愿意相信女儿有难言之欲,忍耐道。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父亲,此事并非我所为。”江宁月言之凿凿,一口咬定是冤枉,“我根本不知这是何物。” “我是去了你书房不假,可我只是去找一本书罢了,倒是姐姐……这是姐姐拿出来的,我不知她为何要冤枉我,父亲,你相信我。” 她泫然欲泣,顾青湛看得冷笑。 他知晓前因后果,这时最有发言权不过,可正欲张口时袖子却忽然一重。 “我来说。”江云暮笑容平和,毫无动怒的迹象。 不过是被冤枉罢了,意料之中。 在几双眼睛注视下,她悠然自得的喝两口茶润口,“妹妹说是我冤枉你,可有什么证据?” 江宁月反应极快,“我是没有证据,可你又何尝有呢?彼此罢了。” 所谓死鸭子嘴硬不过如此,江云暮晒然一笑。 她饶有兴趣的接话,“是,既然我们两个皆是口说无凭,那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若能回答,那便是我错了。” 四目相对,江宁月心中警铃大作。 明知有坑待她跳,可她别无选择,只得咬紧牙关应下,“你问。” 不顾旁人的神色各异,江云暮莞尔一笑。 “你说我冤枉你,不知能否讲出原因来?你我二人本是同根生,何况我今日归家也是临时起意,你总不能说我是特意赶回来冤枉你的。” 她的话至情至理,江宁月一时无言以对。 涂着鲜红口脂的唇在细颤,她吞吞吐吐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家人又如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总有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信国公夫人欲言又止,捏紧了手帕。 穿堂风呜呜咽咽,江云暮的眼中情绪翻滚,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那是你,不是我。” 不明觉厉的话,让偌大的前厅陷入沉寂。 “我!”江宁月似是受到折辱,脸红脖子粗的反驳,“你血口喷人!” 第277章 意料之中 第277章 意料之中 “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信国公按捺住即刻刨根问底的欲望,扭头和江云暮说话,“若不是我临时回来,今日你是不打算看父亲一面了?” 江云暮本在若无其事的喝茶。 闻言她笑了笑,小孩子耍赖似的,“这不是见到了。” 一番话让信国公招架不住,无言以对。 “岳父。”本不发一言的顾青湛突兀低调插话,语气不明,“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现下有一件事需禀告岳父后裁决。” 信国公夫人眼角泪珠盈盈,瞥了眼看不清神情的江宁月,不知从何说起。 这件事注定不得善果,江云暮直入主题递出文书,“父亲,你看过这个后便知。” 不染一尘的地板闪烁着逼人的冷光,江宁月肩膀一颤。 文书白纸黑字,信国公逐字逐句看过去,额头青筋暴起,指节用力倒发白。 “我从未见过这份文书,为何上面会有我们府上的印?” 他虽在问话,心里却已有猜想,灼灼目光直勾勾盯着江宁月。 “我在父亲书房遇到妹妹,这个……”江云暮拉长语调,意味深长,“你该问妹妹想做什么了。” 老夫人板着脸一言不发。 猜测被证实,信国公怒不可遏,一开始只感觉到铺天盖地的荒唐,“思思,你……”他的声音如狮子怒吼,几乎要掀开屋顶,“混账玩意,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幸好被我拦下来。”江云暮不紧不慢的火上浇油,“否则若是这份文书被拿了出去,还不知会酿成何种大祸。” 字字句句,如细针扎得信国公后怕。 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原地打转,恨声质问,“我从未想过,我生养的女儿竟想把自己的话推入万劫不复之境地……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最后一句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击得江宁月颤如筛糠。 她意识到此事绝不能就此盖棺定论,这时灵光一闪。她忽然抬头,语气急躁的狡辩,“父亲,此事与我无关!” 三人成虎,信国公自不会信她,可作为父亲他愿意相信女儿有难言之欲,忍耐道。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父亲,此事并非我所为。”江宁月言之凿凿,一口咬定是冤枉,“我根本不知这是何物。” “我是去了你书房不假,可我只是去找一本书罢了,倒是姐姐……这是姐姐拿出来的,我不知她为何要冤枉我,父亲,你相信我。” 她泫然欲泣,顾青湛看得冷笑。 他知晓前因后果,这时最有发言权不过,可正欲张口时袖子却忽然一重。 “我来说。”江云暮笑容平和,毫无动怒的迹象。 不过是被冤枉罢了,意料之中。 在几双眼睛注视下,她悠然自得的喝两口茶润口,“妹妹说是我冤枉你,可有什么证据?” 江宁月反应极快,“我是没有证据,可你又何尝有呢?彼此罢了。” 所谓死鸭子嘴硬不过如此,江云暮晒然一笑。 她饶有兴趣的接话,“是,既然我们两个皆是口说无凭,那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若能回答,那便是我错了。” 四目相对,江宁月心中警铃大作。 明知有坑待她跳,可她别无选择,只得咬紧牙关应下,“你问。” 不顾旁人的神色各异,江云暮莞尔一笑。 “你说我冤枉你,不知能否讲出原因来?你我二人本是同根生,何况我今日归家也是临时起意,你总不能说我是特意赶回来冤枉你的。” 她的话至情至理,江宁月一时无言以对。 涂着鲜红口脂的唇在细颤,她吞吞吐吐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家人又如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总有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信国公夫人欲言又止,捏紧了手帕。 穿堂风呜呜咽咽,江云暮的眼中情绪翻滚,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那是你,不是我。” 不明觉厉的话,让偌大的前厅陷入沉寂。 “我!”江宁月似是受到折辱,脸红脖子粗的反驳,“你血口喷人!” 第278章 孽障 第278章 孽障 天光将江云暮的眼睛照得通透如琉璃,江宁月内心的阴暗在她的注视下无处遁形。 前者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哦?” 她似漫不经心的一说,却字字化成了致命刀,“不巧,昨日宫中的后花园,我正好撞见了你和太子说的话。” 此话一出,江宁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同样同样压与她的肩膀,她恍恍惚惚间身体像成了一滩烂泥,无力的倒在地上。 “你怎么会……” 她无知无觉的喃喃自语,看不到旁人听她话后的反应。 话已至此,已不必多说。 明眼人观她反应知晓事情前因后果,老夫人一向木板的脸布着怒火,冷声评价。 “孽障!” 她从未对亲自养大的孙女说过这么重的话,一时连信国公都被震慑住。 他不由侧目,随即恨铁不成钢的训斥,“不知死活,竟还敢诬赖你姐姐,这些年教你的都进狗肚子里去了吗?” 明知今日无从狡辩,江宁月还想垂死挣扎,“父亲,你相信我,不是我……” 她满怀希冀的想去拉信国公的衣袖,后者却像见到什么脏东西,不掩厌恶的避开。 “事到如今,你还狡辩!”信国公手指哆嗦,指着她的鼻子厉声质问,“这篇文书是运送兵器进京的,而兵器来源则是淮洲,你可知这淮州是什么地方?” 许是阳光太过刺眼,江宁月有一瞬间的眩晕。 江云暮替她回答,“我虽没去过此淮州,可如今英国公府大小事皆经我手,对英国公府在此处并无插手再确定不过,倒是太子殿下……” 她未把话说完,其余人却如醍醐灌顶,第一时间理解了她的意思。 ——是了,英国公府的确与淮州无关。 可要知道拿淮州刺史,可是太子的亲舅舅! 真相至此一目了然,由不得信国公夫人辩说一句。她轻轻一叹,夹着哭腔道,“思思,你父亲本想给你机会自己承认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怎么就不懂呢。” “我给的机会已经够多了。”信国公冷哼一声,“如今水落石出,我也不必再过这父女情分给她狡辩。” 江云暮一直在喝茶。 苦涩茶水入肚,她稍微按捺住自己想掐死江宁月的冲动。眼见杯底见空,她伸向茶壶的时候却被另一只粗粝的大掌按住。 “别喝了。”他柔声劝阻,“小心今晚睡不了觉。” 众目睽睽,江云暮也不好和他作对。 她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手,目光却还在茶壶左右流连。顾青湛看得好笑,要说的话却被信国公打断。 “青湛,云暮,你们二人以为此事该怎么处理?” 顾青湛将注意力移回正题。 虽说女婿为半儿,可他也不好过分插手。 他思虑片刻后中规中矩道,“今日也就罢了,若往后她再犯今日之错,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话一针见血。 信国公被戳中后怕之处,绷着脸说,“你说的不错。”可老夫人平日视江宁月为眼珠子,若想处置还得过她那关。 “母亲——” 他才开口,老夫人就冷言冷语截了话头,“不必问我,该怎么处理由你们说了算。” 终究是自己女儿,信国公夫人再生气也不得不求情两句,“老爷,今日之事到底没有造成影响,你不如小惩大诫便罢?” “你不懂。”信国公一意孤行。他向来是严父,此时也不拘着给江宁月留面子,“朝廷对兵器管制严格,若她今日事成,我们府就算被打成乱臣贼子也不为过。” 乱臣贼子。 古今多少皇帝最忌讳这四个字,身处深宅的信国公夫人也知晓事情的严重性。 她不好再劝,低头不语了。 第278章 孽障 第278章 孽障 天光将江云暮的眼睛照得通透如琉璃,江宁月内心的阴暗在她的注视下无处遁形。 前者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哦?” 她似漫不经心的一说,却字字化成了致命刀,“不巧,昨日宫中的后花园,我正好撞见了你和太子说的话。” 此话一出,江宁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同样同样压与她的肩膀,她恍恍惚惚间身体像成了一滩烂泥,无力的倒在地上。 “你怎么会……” 她无知无觉的喃喃自语,看不到旁人听她话后的反应。 话已至此,已不必多说。 明眼人观她反应知晓事情前因后果,老夫人一向木板的脸布着怒火,冷声评价。 “孽障!” 她从未对亲自养大的孙女说过这么重的话,一时连信国公都被震慑住。 他不由侧目,随即恨铁不成钢的训斥,“不知死活,竟还敢诬赖你姐姐,这些年教你的都进狗肚子里去了吗?” 明知今日无从狡辩,江宁月还想垂死挣扎,“父亲,你相信我,不是我……” 她满怀希冀的想去拉信国公的衣袖,后者却像见到什么脏东西,不掩厌恶的避开。 “事到如今,你还狡辩!”信国公手指哆嗦,指着她的鼻子厉声质问,“这篇文书是运送兵器进京的,而兵器来源则是淮洲,你可知这淮州是什么地方?” 许是阳光太过刺眼,江宁月有一瞬间的眩晕。 江云暮替她回答,“我虽没去过此淮州,可如今英国公府大小事皆经我手,对英国公府在此处并无插手再确定不过,倒是太子殿下……” 她未把话说完,其余人却如醍醐灌顶,第一时间理解了她的意思。 ——是了,英国公府的确与淮州无关。 可要知道拿淮州刺史,可是太子的亲舅舅! 真相至此一目了然,由不得信国公夫人辩说一句。她轻轻一叹,夹着哭腔道,“思思,你父亲本想给你机会自己承认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怎么就不懂呢。” “我给的机会已经够多了。”信国公冷哼一声,“如今水落石出,我也不必再过这父女情分给她狡辩。” 江云暮一直在喝茶。 苦涩茶水入肚,她稍微按捺住自己想掐死江宁月的冲动。眼见杯底见空,她伸向茶壶的时候却被另一只粗粝的大掌按住。 “别喝了。”他柔声劝阻,“小心今晚睡不了觉。” 众目睽睽,江云暮也不好和他作对。 她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手,目光却还在茶壶左右流连。顾青湛看得好笑,要说的话却被信国公打断。 “青湛,云暮,你们二人以为此事该怎么处理?” 顾青湛将注意力移回正题。 虽说女婿为半儿,可他也不好过分插手。 他思虑片刻后中规中矩道,“今日也就罢了,若往后她再犯今日之错,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话一针见血。 信国公被戳中后怕之处,绷着脸说,“你说的不错。”可老夫人平日视江宁月为眼珠子,若想处置还得过她那关。 “母亲——” 他才开口,老夫人就冷言冷语截了话头,“不必问我,该怎么处理由你们说了算。” 终究是自己女儿,信国公夫人再生气也不得不求情两句,“老爷,今日之事到底没有造成影响,你不如小惩大诫便罢?” “你不懂。”信国公一意孤行。他向来是严父,此时也不拘着给江宁月留面子,“朝廷对兵器管制严格,若她今日事成,我们府就算被打成乱臣贼子也不为过。” 乱臣贼子。 古今多少皇帝最忌讳这四个字,身处深宅的信国公夫人也知晓事情的严重性。 她不好再劝,低头不语了。 第279章 多说无益 第279章 多说无益 旁人再无异议,信国公得以审问江宁月,“今日之事,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要说什么?”江宁月目光逐渐清明,开口就冷嘲热讽,“你们都已认定是我所为,我说或不说还有何意义?” “你为何要这么做!”信国公甩袖,一阵冷风似耳光甩在江宁月的脸侧。他实在怒不可遏,“凡是你要的,你奶奶和我们凡能做到从没有不依的道理,何苦你如此费尽心机算计我们。” 老夫人目光冰冷,“思思,你承认此事不是你姐姐冤枉你了?” “是!”江宁月如天鹅抬起高贵的头颅,破罐子破摔。 “是又如何?我身为未来太子妃,偏偏太子殿下不喜我,若你们肯帮我这个忙,我本能坐稳太子妃只位。可我知晓你们偏心,定不肯如我所愿,否则何苦来偷?” 她的话极其刺耳。 一向疼她的老夫人首当其冲,受了刺激颤颤巍巍的起身。她走到江宁月面前,最后一问,“你还不知错?” “不知。”江宁月义无反顾,“我没错,都是你们偏心……” 啪。 信国公夫人受惊起身。 江宁月的脸被打偏偏向一边,半边脸逐渐浮起一个巴掌印,火辣辣的温度由脸烧到她心口。 她不可置信的抬头,麻木道:“奶奶,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老夫人目光冰冷,与平日对她的慈爱相比判若两人,“我希望你高嫁,本意是想你往后能照顾着母家,可你却只顾着自己的利益,把生你养你的信国公府置于何地?” 江宁月如坠冰窟。 往日最疼她的祖母在这一刻面目可憎,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她着魔般在各异的目光下笑出声。 她笑到泪花涌出才停下,戏谑道,“你们这群人,惯会装模作样,标榜自己多有道德……” 隐约意识到什么,信国公心急火燎的呵斥,“住嘴。” 可为时已晚。 江云暮的目光撞进老夫人的眼中,话锋突兀一转,“可是这不是奶奶从小教我的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是按照奶奶说的来做,何错之有?” 轰隆—— 像有一声惊雷劈下,老夫人气血上涌,站立不稳的扶着胸口往后倒去。 她深陷的双眼被瞪成了一个圆,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母亲!”信国公目呲欲裂,三步并作两步扶住老夫人,已然顾不上其它,“你怎么了,觉得哪里不舒服?” “来人——” “母亲你坚持一下。” “快去叫郎中。” “……” 前厅一阵兵荒马乱,信国公和夫人已顾不上身为始作俑者的江宁月。她低着头看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自己的倒影,余光中忽然多出来一只脚。 她抬头起,是江云暮。 江云暮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清冷的声音在嘈杂的前厅中一字一句格外清晰。 “总有一天——”她如神做下判决,笃定道,“你会后悔的。” 江宁月不以为意。 哪怕如今计划失策,她还是圣旨亲封的太子妃,往后她们也得跪着向她请安。 “我不会后悔。”她扶着膝盖起身,气势十足,“你等着瞧。” 杂乱如潮水后退,两人像游离在众人之外的另一个世界,冷然和挑衅交织成一片火花。 适才靠近的顾青湛面容冷若冰霜,看江宁月的目光像在看一堆不堪入目的垃圾。 “多说无益。”他触了下江云暮如玉的指尖,冷漠道:“别为不值得的人浪费时间,我们去看看奶奶情况如何。” 江云暮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 让亲者痛是最愚蠢的做法,她只需看着江宁月自寻死路即可。她转头吩咐下人,“看好小姐,别让她出门。” 内宅秘辛一向是下人的忌讳,被点到的丫鬟只敢声若蚊蝇的应了声“是”。 第279章 多说无益 第279章 多说无益 旁人再无异议,信国公得以审问江宁月,“今日之事,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要说什么?”江宁月目光逐渐清明,开口就冷嘲热讽,“你们都已认定是我所为,我说或不说还有何意义?” “你为何要这么做!”信国公甩袖,一阵冷风似耳光甩在江宁月的脸侧。他实在怒不可遏,“凡是你要的,你奶奶和我们凡能做到从没有不依的道理,何苦你如此费尽心机算计我们。” 老夫人目光冰冷,“思思,你承认此事不是你姐姐冤枉你了?” “是!”江宁月如天鹅抬起高贵的头颅,破罐子破摔。 “是又如何?我身为未来太子妃,偏偏太子殿下不喜我,若你们肯帮我这个忙,我本能坐稳太子妃只位。可我知晓你们偏心,定不肯如我所愿,否则何苦来偷?” 她的话极其刺耳。 一向疼她的老夫人首当其冲,受了刺激颤颤巍巍的起身。她走到江宁月面前,最后一问,“你还不知错?” “不知。”江宁月义无反顾,“我没错,都是你们偏心……” 啪。 信国公夫人受惊起身。 江宁月的脸被打偏偏向一边,半边脸逐渐浮起一个巴掌印,火辣辣的温度由脸烧到她心口。 她不可置信的抬头,麻木道:“奶奶,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老夫人目光冰冷,与平日对她的慈爱相比判若两人,“我希望你高嫁,本意是想你往后能照顾着母家,可你却只顾着自己的利益,把生你养你的信国公府置于何地?” 江宁月如坠冰窟。 往日最疼她的祖母在这一刻面目可憎,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她着魔般在各异的目光下笑出声。 她笑到泪花涌出才停下,戏谑道,“你们这群人,惯会装模作样,标榜自己多有道德……” 隐约意识到什么,信国公心急火燎的呵斥,“住嘴。” 可为时已晚。 江云暮的目光撞进老夫人的眼中,话锋突兀一转,“可是这不是奶奶从小教我的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是按照奶奶说的来做,何错之有?” 轰隆—— 像有一声惊雷劈下,老夫人气血上涌,站立不稳的扶着胸口往后倒去。 她深陷的双眼被瞪成了一个圆,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母亲!”信国公目呲欲裂,三步并作两步扶住老夫人,已然顾不上其它,“你怎么了,觉得哪里不舒服?” “来人——” “母亲你坚持一下。” “快去叫郎中。” “……” 前厅一阵兵荒马乱,信国公和夫人已顾不上身为始作俑者的江宁月。她低着头看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自己的倒影,余光中忽然多出来一只脚。 她抬头起,是江云暮。 江云暮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清冷的声音在嘈杂的前厅中一字一句格外清晰。 “总有一天——”她如神做下判决,笃定道,“你会后悔的。” 江宁月不以为意。 哪怕如今计划失策,她还是圣旨亲封的太子妃,往后她们也得跪着向她请安。 “我不会后悔。”她扶着膝盖起身,气势十足,“你等着瞧。” 杂乱如潮水后退,两人像游离在众人之外的另一个世界,冷然和挑衅交织成一片火花。 适才靠近的顾青湛面容冷若冰霜,看江宁月的目光像在看一堆不堪入目的垃圾。 “多说无益。”他触了下江云暮如玉的指尖,冷漠道:“别为不值得的人浪费时间,我们去看看奶奶情况如何。” 江云暮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 让亲者痛是最愚蠢的做法,她只需看着江宁月自寻死路即可。她转头吩咐下人,“看好小姐,别让她出门。” 内宅秘辛一向是下人的忌讳,被点到的丫鬟只敢声若蚊蝇的应了声“是”。 第280章 软禁 第280章 软禁 老夫人的房中已乱成了一锅粥。 郎中急匆匆赶来,来不及擦把汗就坐在床边。 纱帘柔顺垂下,只从缝隙中留出老夫人如枯枝皱巴巴的手。郎中把脉半晌,松了口气。 “老夫人并无大碍。”他提笔写下药方,一心两用的说明情况,“气急攻心,所以才会晕倒,我为老夫人开个清心静气的药,照着服两天即可。” “多谢先生。”信国公终于能松口气。 让信国公夫人亲自以礼送走郎中,他转头见昏迷不醒的老夫人,心口又是一酸。 关闭的门窗让屋内一片昏暗,身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父亲。”来者是江云暮。她掀开柔水般的帘子朝里看了眼,“奶奶怎么样了?” “无碍。”信国公嗓子沙哑,如雕塑一般坐着不动,“那个孽女呢?她人在何处。” “我们离开前她在前厅。”顾青湛从善如流的接话,“云暮吩咐人看着她,想必她还没有离开。还有这张文书,我也一并带来了,请岳父收好。” 信国公目光微动。 他叫人拿来一个火盆,视文书如洪水猛兽般迫不及待的将它丢入其中。 文书在火中翻滚,片刻后只剩残渣。余下的火光逐渐消失,信国公胸口一片冰冷。 他的神情晦暗不明,“正好你们两个也在,就听听我的意思——我想把太子和思思的婚约退了。” 江云暮稍作思索。 “除草先除根,先断了妹妹为太子做事的想法也好。” “我也是这个想法。”提起此事,信国公有诸多无可奈何,“只是圣旨赐婚,想要皇上收回旨意谈何容易。” 此事看似陷入了死胡同。 三人心念百转,各有所思。顾青湛突然出声,嗓音微沉,“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如今最要紧的是该如何了结此事。” 他适时的提醒让信国公如梦初醒。 “思思和太子不能再联系了。”信国公当断则断,斩钉截铁道,“我的打算是,未免她和太子又商量出什么龌龊的主意,退婚一事尘埃落定前就让她安分守在府中,以免多生事端。” 说的直白些,也就是软禁。 为今之计,此法的确为最佳。江云暮并无异议,“也好。” 此时虽得到解决,信国公胸口的郁气却久久不散。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满园春色负手而立,由衷的长叹一口气。 “父亲不必过于忧愁。”江云暮的笑容似昙花一现般短促,安慰父亲,“车到山前必有路,此事总有解决的方法。” “希望如此。”信国公只觉得心神俱疲,苦中作乐道:“幸好你比以前懂事了许多,不用为父再操心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江云暮鸦羽似的睫毛细微的颤动两下,若无其事的说,“人总要长大的。” 她的回答中规中矩,信国公面露欣慰。 亲戚和信国公府的重任同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唯有此刻父女间的温存让他稍感放松。 他的眼中似乎藏着温柔的月光,“是,小时你要风得风,别人都说你顽皮的像男娃投错了女胎,哪知如今也学会了乖巧懂事。” 信国公饱经风霜的脸练就了不苟言笑,罕见的温柔慈爱因此格外突兀。 江云暮只觉得有酸涩如流水淌过胸腔,“那我以后再懂事些。” 她如黑曜乌黑的眼中尽是认真,信国公笑而不语。 身处局外的顾青湛这时方才插话,“若是岳父这边有什么难处,也尽管来告诉我,我尽力而为。” “不必。”信国公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照顾好云暮。” 第281章 红尘客栈 第281章 红尘客栈 夜色不知不觉笼罩住京城。 京城如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马车驶过盏盏宫灯,江云暮心不在焉的看着,若有所思。 马车里光线明暗不定。 顾青湛试图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在想什么?” 话音落下才察觉这个问题太过明知故问。 他一时无言,好在江云暮并未发现他的窘迫,慢了半拍方才回过神,“你说什么?” “没事。”顾青湛干脆将她揽入怀中。 两人的身形恰好好处,江云暮完完被他宽阔的胸膛密不透风的围住,木松味在鼻尖经久不散。 “别想了。”顾青湛声音低沉,像对三岁稚童般循循善诱,“这些事有我帮岳父解决,你若操心,反倒平白让我轻松了许多。” 他使尽浑身解数想让她展颜一笑,江云暮却只是强颜欢笑。 “好。” 她嘴上应下,心里却口不对心的藏着许多愁。 皇上的疑心病的人心算计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让江云暮烦闷不堪。 前世顾青湛和信国公府在当今圣上手下都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如今太子其心狠手辣程度不亚于当今! 皇室无德,她既不想重蹈覆辙,何必再屈居人下忍辱偷生。 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 不知不觉马车晃晃悠悠的停下,张牙舞爪的石狮一如往日镇守着英国公府的朱砂大门。 顾青湛率先跳下马车,大掌朝上,“来。” 十指相扣,江云暮跳下马车后他并未松开手,自然的携着手回了院子。 院里一切如常,绿影兴高采烈的说:“我方才命人准备晚膳,主子你们回来的正好。” “嗯。”顾青湛不顾前后,细心的替江云暮解下披风。 他粗糙的手指小心谨慎,随口吩咐绿影,“你先下去,待会晚膳好了再来叫王妃,别打扰你主子休息。” 绿影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机灵的“哎”声。 “我这就去。” 她离开前不忘紧闭房门。 房间四角燃着烛火,照得黑暗无处遁形,江云暮窝在贵妃椅间若有所思。 顾青湛并不打扰她。 他眼角瞥见流光溢彩的七彩琉璃瓶,拿在手中把玩,“母亲说这瓶子有玄机,可我看了这么多天,并未发现它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江云暮心不在焉,“许是我们还有遗漏之处。” 她本是随口一提,可顾青湛的指尖忽然触到一个微不可察的凸起,他不以为意的一按—— 咔哒。 清脆的声音清晰入耳,江云暮怔忪过后精神一震,“怎么了?” 顾青湛和她四目相对。 他将手从七彩琉璃瓶下缓缓移出,暴露在光下掌心多了个蜡封的纸卷。 烛火摇曳,江云暮有一瞬间恍惚。 此事太过突然,她罕见的迷茫,“找到了?” “应该是。”顾青湛同样意外。 片刻后,两人头对头坐在灯下屏住呼吸,如视珍宝般小心翼翼拆开纸团。 时间太久,纸团上的字已有些模糊,依稀可以辨出四个字。 ——红尘客栈。 第282章 败露 第282章 败露 两人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这是什么意思?”江云暮指尖染着一抹烛火的暖光,摸着如玉的下巴时衬的她面色绯红如晚霞。 顾青湛微微摇头,直白承认:“我在京城数十年,却不知有这个地方。” “许是你没去过。”江云暮若有所思,“叫人去查查否有这个地方,届时一切尽知。 “好。” 两人的意见不谋而合,顾青湛将纸团小心收好。待绿影来通知晚膳,两人心照不宣的掩住面上异常。 此事如朝湖中丢了个小石子,波澜荡过后生活依旧只余平静。 绿影毫无察觉,喜滋滋的邀功,“这几日王妃在外奔波,都瘦了许多,我特意吩咐小厨房给你炖了枸杞各鸽子汤,王妃要多喝一些。” 江云暮自然不会拒绝她的好意,“好。” 在绿影的叽叽喳喳声中,压轴登场的枸杞鸽子汤终于登场。 热气混合着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鸽子汤色泽乳白,只一眼就让人食指大开。 “王妃觉得怎么样?”绿影抬头挺胸等待夸奖,迫不及待,“我亲自看着小厨房炖的,足足炖了一个时辰呢。” 江云暮没有回答。 她目光追着为她盛汤的丫鬟的手,突然意味不明地出声,“你的手在抖。” 像是白日见鬼般,丫鬟的手剧烈一颤。 她勉强的笑中透着肉眼可见的慌张低头,低头漏出如玉的后颈,“王妃赎罪,奴婢昨晚没有睡好,所以才会如此。” “是吗?”江云暮短促一笑。 绿影不明所以的观望,“王妃,怎么了,是这汤炖的不好吗?” 气氛一触即发,顾青湛已敏锐的察觉出不对。他低声询问,“有什么不对?” “没事。”江云暮反而一笑。她目光似有似无的扫过那碗鸽子汤,心中已有猜测。 丫鬟目光闪烁。 乳白的鸽子汤与瓷碗相得益彰,和桌面碰撞出沉重的一声。丫鬟低着头看不清神情,“王妃,请用汤。” 江云暮没动,她似笑非笑的用指尖挑起丫鬟的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生的眉清目秀,眼中却含着像受了秋雨摧折般的泪花,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她哽咽一声,说了自己的名字。 “名字不错。”江云暮眉尾一挑,看着和蔼可亲道,“我对你有眼缘,你不如和我一道用膳罢?” “什么?”丫鬟失神。 好容易反应过来,她面上的惊恐更甚,瞪大的眼中倒影着江云暮笑着的面容。 她听见后者道:“不如,你喝了这碗鸽子汤也可。” 江云暮言笑晏晏,亲自把碗汤递给她。 那碗亲自盛的汤此刻在丫鬟眼中却成了洪水猛兽,她手撑在身后退后,恍惚摇头。 “不……” 她的反应初现端倪,顾青湛已明白原因。他一字一顿,眼中像藏着利刃,“你在碗了放了什么?” 笃定的语气,并非问她可有放什么东西。 丫鬟自知事情败露,突然生出一股力气,如暴起的猛兽试图冲出如牢笼。 绿影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什么。 她瞪眼眼睛,眼疾手快的控制住丫鬟,“你还想跑!我就说你今日怎么不对劲,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呢!” 被捉住手脚的丫鬟如同案板上的鱼,奋力的挣扎却无济于事,憋得满脸青紫。 江云暮不想和她废话,直言问,“说,是谁派你来的?” 丫鬟闭紧牙关,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让顾青湛冷冷一笑,只觉得怒气上涌。 “不见棺材不落泪。” 此事已触碰到顾青湛的底线,他不打算轻易了结。 第283章 绝育药 第283章 绝育药 桌上的饭菜在丫鬟的挣扎中被挥到地面,噼里啪啦放炮仗似的声响的吸引到了侍卫,房内不出片刻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头,丫鬟插翅难逃。 侍卫在他的示意下将丫鬟五花大绑,只待送进监牢严刑拷打,再硬的嘴都会被撬出一条缝。 “主子,该如何处理?” 江云暮举手示意稍等,语气不明的问丫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老实将幕后主使老实交代,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给郡王妃下毒若计较就是谋杀皇亲国戚,可是杀头的大罪。可这丫鬟不知是否有恃无恐,短暂沉默后一咬牙认定。 “我是朝汤里下了些药。”她逐渐停下挣扎,冷静后井井有条的承认,“可是这与别人无关,还请王妃不要迁怒旁人。” 是否有幕后主使江云暮了如指掌,顾青湛亦然。 他目光一片冷然,已不必多言,“带下去,严刑拷问,势必问出幕后主使。” 今日之事事发太过突然。兵荒马乱结束后,那桌佳肴已尽失温度,地上也是一片狼藉。 绿影还在愤愤不平的絮絮叨叨,“我看她平时人挺老实的,想不到竟会做出这种没天理的事来,真是我看错了……” 再老实的人也有弱点,被幕后主使拿捏也是意料之中。 江云暮心下已有结论,打断绿影,“你去请个郎中过来,不要惊动别人。” “是。”绿影自然无所不应。 话虽然如此,可院里这么大的动静,哪里瞒得过郡主。 不出两刻,郡主提着裙摆十万火急的赶来,英国公紧随其后。他如鹰的双眼扫视周围的狼藉,沉声道。 “出了何事?” 凌乱的房间掩不住先前的一切,顾青湛只得实话实说。 “出了一些小事。” 小事——不过汤里被人给下了些药罢了。 他用面部的若无其事掩住心里的烦躁,可知子莫若父,他的心思又如何瞒得住英国公。 恰好这时绿影焦灼的拉着郎中回来。郎中被她催得脚步又急又乱,满头大汗时还得听她絮絮叨叨。 “先生快一点,万一一会汤凉了查不出药怎么办……” 才见屋内人头攒动,她脚步一刹,赶紧跪下行礼。 “老爷,郡主。” “不必行礼。”英国公弯腰扶起郎中,和蔼道:“劳烦先生看看这汤有什么玄机。” 耳边的喋喋不休终于消失,郎中由衷的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去查看那碗汤。 医者,多从望闻问四处出手。郎中经验丰富,闻过后就有了定论,为保稳妥才又再细细查看。 江云暮一言不发的看着,片刻后才见郎中做下定论。 “回老爷夫人们。”郎中拱手行礼,笃定道:“这里面的的确加了药,此药虽不至于取人性命,可若妇人饮下却有绝育之效,且伤身体之根本。” 啪—— 郡主不慎将手边的的茶杯拂落在地,精致妆容之上浮现起一股怒气,“什么!绝育药?” “是。”郎中给予肯定,“我行医数十年,绝对出不了差错。” 第283章 绝育药 第283章 绝育药 桌上的饭菜在丫鬟的挣扎中被挥到地面,噼里啪啦放炮仗似的声响的吸引到了侍卫,房内不出片刻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头,丫鬟插翅难逃。 侍卫在他的示意下将丫鬟五花大绑,只待送进监牢严刑拷打,再硬的嘴都会被撬出一条缝。 “主子,该如何处理?” 江云暮举手示意稍等,语气不明的问丫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老实将幕后主使老实交代,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给郡王妃下毒若计较就是谋杀皇亲国戚,可是杀头的大罪。可这丫鬟不知是否有恃无恐,短暂沉默后一咬牙认定。 “我是朝汤里下了些药。”她逐渐停下挣扎,冷静后井井有条的承认,“可是这与别人无关,还请王妃不要迁怒旁人。” 是否有幕后主使江云暮了如指掌,顾青湛亦然。 他目光一片冷然,已不必多言,“带下去,严刑拷问,势必问出幕后主使。” 今日之事事发太过突然。兵荒马乱结束后,那桌佳肴已尽失温度,地上也是一片狼藉。 绿影还在愤愤不平的絮絮叨叨,“我看她平时人挺老实的,想不到竟会做出这种没天理的事来,真是我看错了……” 再老实的人也有弱点,被幕后主使拿捏也是意料之中。 江云暮心下已有结论,打断绿影,“你去请个郎中过来,不要惊动别人。” “是。”绿影自然无所不应。 话虽然如此,可院里这么大的动静,哪里瞒得过郡主。 不出两刻,郡主提着裙摆十万火急的赶来,英国公紧随其后。他如鹰的双眼扫视周围的狼藉,沉声道。 “出了何事?” 凌乱的房间掩不住先前的一切,顾青湛只得实话实说。 “出了一些小事。” 小事——不过汤里被人给下了些药罢了。 他用面部的若无其事掩住心里的烦躁,可知子莫若父,他的心思又如何瞒得住英国公。 恰好这时绿影焦灼的拉着郎中回来。郎中被她催得脚步又急又乱,满头大汗时还得听她絮絮叨叨。 “先生快一点,万一一会汤凉了查不出药怎么办……” 才见屋内人头攒动,她脚步一刹,赶紧跪下行礼。 “老爷,郡主。” “不必行礼。”英国公弯腰扶起郎中,和蔼道:“劳烦先生看看这汤有什么玄机。” 耳边的喋喋不休终于消失,郎中由衷的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去查看那碗汤。 医者,多从望闻问四处出手。郎中经验丰富,闻过后就有了定论,为保稳妥才又再细细查看。 江云暮一言不发的看着,片刻后才见郎中做下定论。 “回老爷夫人们。”郎中拱手行礼,笃定道:“这里面的的确加了药,此药虽不至于取人性命,可若妇人饮下却有绝育之效,且伤身体之根本。” 啪—— 郡主不慎将手边的的茶杯拂落在地,精致妆容之上浮现起一股怒气,“什么!绝育药?” “是。”郎中给予肯定,“我行医数十年,绝对出不了差错。” 第284章 棋子 第284章 棋子 绝育药,普通的三字却格外触目惊心。 英国公府虽没有寻常富贵人家的内宅秘事,可郡主却并非对此一无所知。 可她万万想不到,竟有人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用这种腌臜的手段。 她气得指尖不可抑制的在颤抖,平身第一次如此恨。 “去查。”郡主斩钉截铁,“此事务必给我查个水落石出。” 英国公面色虽淡,胸腔却也被怒火占据。 明知江云暮是英国公府唯一的儿媳还用此手段,幕后之人的居心可想而知。 他轻轻一瞥自己的亲信,亲信心照不宣的退下。 顾青湛神色不明的听了全程,忽然接话,“父亲,我亲自去审理丫鬟,以免有人从中弄虚作假。” 最后一句话特别加重了语调,他查出幕后主使的决心显而易见。 英国公能理解儿子的心思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允下,“也好,你自己看着办,幕后之人不除,必成后患。” 今日的绝育药幸好发现的及时,可若明日是毒药未被察觉后果会如何? 父子俩的想法如出一辙。。 决定已下,顾青湛和江云暮一同去关押丫鬟的劳烦。丫鬟已在亲信的一轮审讯下伤痕累累,如衰败的叶子挂在十字架上。 亲信扬起手中的鞭子,虎虎生威,“你说还是不说!” 除了痛到极致时偶尔一声不堪忍受的轻哼,丫鬟守口如瓶,不发一言。 血腥味弥漫了一室,江云暮抬手示意亲信退下,“你退下,这里有我和王爷来处理。” 亲信卑躬屈膝,恭敬退后一步,“是。” 昏暗的屋内仅燃着一支烛火。 滴答—— 丫鬟嘴角的血滴在冰冷的地上,她眼珠涣散的抬起头。 “还不说吗?”江云暮负手围着她转了两圈,语气冷漠,“你想自己一人扛下,以为幕后主使会因你的忠心而生出两分怜悯之心吗?” “是我自己一人所为。”丫鬟的每一字都用尽了力气,“不管王妃问多少遍,都是这个答案。” “哦?”江云暮可有可无的一笑。 顾青湛收起无用的怜悯,面无表情道:“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将十八般酷刑一一受过,不如今日就在她身是试过。” 夫唱妇随,江云暮点头赞成,“我倒知晓一种据说无人能忍的酷刑,据说它是用一把铁梳子一点点刮去人身上的骨肉,直到肉尽骨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字字清晰,冷淡的语气像在谈风花雪月般轻松。 “是。”顾青湛不动声色的配合,“此刑名为梳洗,若她能忍过,也算破了先例。” 分明是寻常的语气,可话题衬得两人如地狱来的阿修罗,丫鬟眼中流露出恐惧,徒劳的晃悠着手臂。 “要杀就杀,你们想做什么!” 死亡再轻松不过,江云暮怎会便宜她。何况她深喑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道理,语气突兀一转。 “我只是说一说罢了,姑娘何必如此激动?”她温和一笑,“何况此事姑娘再考虑考虑也无妨。” 不等她拒绝,心有灵犀的顾青湛已顺理成章接话。 “你在京中既有家人,不如为他们想想。”他的语气平淡到接近陈述,“何必为了把你当做棋子的人致死效忠。” 第284章 棋子 第284章 棋子 绝育药,普通的三字却格外触目惊心。 英国公府虽没有寻常富贵人家的内宅秘事,可郡主却并非对此一无所知。 可她万万想不到,竟有人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用这种腌臜的手段。 她气得指尖不可抑制的在颤抖,平身第一次如此恨。 “去查。”郡主斩钉截铁,“此事务必给我查个水落石出。” 英国公面色虽淡,胸腔却也被怒火占据。 明知江云暮是英国公府唯一的儿媳还用此手段,幕后之人的居心可想而知。 他轻轻一瞥自己的亲信,亲信心照不宣的退下。 顾青湛神色不明的听了全程,忽然接话,“父亲,我亲自去审理丫鬟,以免有人从中弄虚作假。” 最后一句话特别加重了语调,他查出幕后主使的决心显而易见。 英国公能理解儿子的心思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允下,“也好,你自己看着办,幕后之人不除,必成后患。” 今日的绝育药幸好发现的及时,可若明日是毒药未被察觉后果会如何? 父子俩的想法如出一辙。。 决定已下,顾青湛和江云暮一同去关押丫鬟的劳烦。丫鬟已在亲信的一轮审讯下伤痕累累,如衰败的叶子挂在十字架上。 亲信扬起手中的鞭子,虎虎生威,“你说还是不说!” 除了痛到极致时偶尔一声不堪忍受的轻哼,丫鬟守口如瓶,不发一言。 血腥味弥漫了一室,江云暮抬手示意亲信退下,“你退下,这里有我和王爷来处理。” 亲信卑躬屈膝,恭敬退后一步,“是。” 昏暗的屋内仅燃着一支烛火。 滴答—— 丫鬟嘴角的血滴在冰冷的地上,她眼珠涣散的抬起头。 “还不说吗?”江云暮负手围着她转了两圈,语气冷漠,“你想自己一人扛下,以为幕后主使会因你的忠心而生出两分怜悯之心吗?” “是我自己一人所为。”丫鬟的每一字都用尽了力气,“不管王妃问多少遍,都是这个答案。” “哦?”江云暮可有可无的一笑。 顾青湛收起无用的怜悯,面无表情道:“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将十八般酷刑一一受过,不如今日就在她身是试过。” 夫唱妇随,江云暮点头赞成,“我倒知晓一种据说无人能忍的酷刑,据说它是用一把铁梳子一点点刮去人身上的骨肉,直到肉尽骨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字字清晰,冷淡的语气像在谈风花雪月般轻松。 “是。”顾青湛不动声色的配合,“此刑名为梳洗,若她能忍过,也算破了先例。” 分明是寻常的语气,可话题衬得两人如地狱来的阿修罗,丫鬟眼中流露出恐惧,徒劳的晃悠着手臂。 “要杀就杀,你们想做什么!” 死亡再轻松不过,江云暮怎会便宜她。何况她深喑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道理,语气突兀一转。 “我只是说一说罢了,姑娘何必如此激动?”她温和一笑,“何况此事姑娘再考虑考虑也无妨。” 不等她拒绝,心有灵犀的顾青湛已顺理成章接话。 “你在京中既有家人,不如为他们想想。”他的语气平淡到接近陈述,“何必为了把你当做棋子的人致死效忠。” 第285章 没有后悔药 第285章 没有后悔药 丫鬟惊恐的瞪大眼睛。 她似是不能理解,想到什么后又自暴自弃的低头,嘶哑道,“是,你们这些人神通广大,有什么不能知晓的呢……” “你们?”江云暮第一时间抓住她话中的漏洞,且举一反三,“她拿你家人威胁你做此事?” 丫鬟哑口无言。 不过沉默已足够,江云暮瞥了眼顾青湛以作示意。 收到暗示的顾青湛冷静分析利弊,“你背后的主子既只敢偷偷摸摸使阴招,位分定不及我高,你何不考虑弃暗投明?” 牢狱中的空气几乎停止了流动。 沉闷的室内是三个人的呼吸,丫鬟干裂的嘴唇嗫嚅两下。 “我……” 她显然意动,江云暮再接再厉。 “你若实话实说,我可保你和家人平安。” 最后的筹码彻底将天平压倒向一边。丫鬟左右摇摆,却终究不敌心动。 她艰难的闭上眼睛,布满红丝的眼中泪眼朦胧,终究妥协了。 “……好。” 光束从缝隙间露如,空气中皆是灰尘的气息。丫鬟的声音沙哑似沙子摩擦,每一字都经过再三斟酌。 “我原是不想帮她的。”丫鬟的双眼涣散的看着虚空某处。她已被从十字架上放下来,受尽酷刑的身子却只能如一滩烂泥贴着地面。 “可是我弟弟他……他竟去赌博,欠了许多赌债!” 江云暮的手抚着椅把手,凉手的温度足以让她保持头脑清醒,冷静分析丫鬟所言是真是假。 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丫鬟的语气麻木到平静,“十赌九输,京城的显贵人家尚且因赌博尔家破人亡,何况我们这种人家呢。” “你弟弟输了多少?”江云暮已猜到后续剧情。 “很多。”丫鬟苦笑。她的每一个字都呕着自己的心血,潸然泪下,“那么多的钱,我一个丫鬟如如何还得起?我豁出脸面回老家筹钱,可是赌场那边不依,说耽误一日就剁我弟弟一根手指头。” “我弟弟是我们家的独苗,我又能如何?” 她字字夹杂着冲天的怨念,两人听众却无动于衷。 为一己之私去做害人的事,在江云暮看来并不值得同情。她看丫鬟哽咽难言,停顿片刻后继续引导。 “这时候,谁找上了你?” 丫鬟闭眼片刻,似哭非哭的扯起嘴角,“……厨房离的管事嬷嬷。” “她用你弟弟威胁你?” “不算是。”丫鬟这时倒老实,也不为自己开脱,“是我自己经不住诱惑。嬷嬷说只要我肯帮她一个小忙,她就能帮我弟弟还债……我答应了,她就在今早给了我一包药,叫我放进王妃的膳食中。” 江云暮了然点头。 人心最经不起诱惑的,她的选择并不罕见。 只是她明明有许多路可走。 顾青湛道出事实,“英国公府对下人并不苛刻。你是签了几十年奴契的,按理说只要你提,管家定肯预支月钱,暂时赎回你弟弟想必不是难事。” 可她偏偏铤而走险,选了条看似简单实则更难的路。 丫鬟低声承认,“是我一时糊涂。” 可惜世上并没有后悔药。 话已至此,真相已足够明朗,江云暮不再多问。 她并非铁石心肠的人,留意到丫鬟身上数不清的伤口后叫来一个下人,“给她准备一处屋子,处理好身上的伤口后多叫些人守着,别叫她和任何人接触。” “是。” 第285章 没有后悔药 第285章 没有后悔药 丫鬟惊恐的瞪大眼睛。 她似是不能理解,想到什么后又自暴自弃的低头,嘶哑道,“是,你们这些人神通广大,有什么不能知晓的呢……” “你们?”江云暮第一时间抓住她话中的漏洞,且举一反三,“她拿你家人威胁你做此事?” 丫鬟哑口无言。 不过沉默已足够,江云暮瞥了眼顾青湛以作示意。 收到暗示的顾青湛冷静分析利弊,“你背后的主子既只敢偷偷摸摸使阴招,位分定不及我高,你何不考虑弃暗投明?” 牢狱中的空气几乎停止了流动。 沉闷的室内是三个人的呼吸,丫鬟干裂的嘴唇嗫嚅两下。 “我……” 她显然意动,江云暮再接再厉。 “你若实话实说,我可保你和家人平安。” 最后的筹码彻底将天平压倒向一边。丫鬟左右摇摆,却终究不敌心动。 她艰难的闭上眼睛,布满红丝的眼中泪眼朦胧,终究妥协了。 “……好。” 光束从缝隙间露如,空气中皆是灰尘的气息。丫鬟的声音沙哑似沙子摩擦,每一字都经过再三斟酌。 “我原是不想帮她的。”丫鬟的双眼涣散的看着虚空某处。她已被从十字架上放下来,受尽酷刑的身子却只能如一滩烂泥贴着地面。 “可是我弟弟他……他竟去赌博,欠了许多赌债!” 江云暮的手抚着椅把手,凉手的温度足以让她保持头脑清醒,冷静分析丫鬟所言是真是假。 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丫鬟的语气麻木到平静,“十赌九输,京城的显贵人家尚且因赌博尔家破人亡,何况我们这种人家呢。” “你弟弟输了多少?”江云暮已猜到后续剧情。 “很多。”丫鬟苦笑。她的每一个字都呕着自己的心血,潸然泪下,“那么多的钱,我一个丫鬟如如何还得起?我豁出脸面回老家筹钱,可是赌场那边不依,说耽误一日就剁我弟弟一根手指头。” “我弟弟是我们家的独苗,我又能如何?” 她字字夹杂着冲天的怨念,两人听众却无动于衷。 为一己之私去做害人的事,在江云暮看来并不值得同情。她看丫鬟哽咽难言,停顿片刻后继续引导。 “这时候,谁找上了你?” 丫鬟闭眼片刻,似哭非哭的扯起嘴角,“……厨房离的管事嬷嬷。” “她用你弟弟威胁你?” “不算是。”丫鬟这时倒老实,也不为自己开脱,“是我自己经不住诱惑。嬷嬷说只要我肯帮她一个小忙,她就能帮我弟弟还债……我答应了,她就在今早给了我一包药,叫我放进王妃的膳食中。” 江云暮了然点头。 人心最经不起诱惑的,她的选择并不罕见。 只是她明明有许多路可走。 顾青湛道出事实,“英国公府对下人并不苛刻。你是签了几十年奴契的,按理说只要你提,管家定肯预支月钱,暂时赎回你弟弟想必不是难事。” 可她偏偏铤而走险,选了条看似简单实则更难的路。 丫鬟低声承认,“是我一时糊涂。” 可惜世上并没有后悔药。 话已至此,真相已足够明朗,江云暮不再多问。 她并非铁石心肠的人,留意到丫鬟身上数不清的伤口后叫来一个下人,“给她准备一处屋子,处理好身上的伤口后多叫些人守着,别叫她和任何人接触。” “是。” 第286章 来晚一步 第286章 来晚一步 从沉闷的牢狱出来,江云暮来不及休息片刻,又踏上捉拿管事嬷嬷的路。 为防嬷嬷还有后招,府里的侍卫已率先前去围住厨房。 晚间的清风从耳畔吹过,也将江云暮的声音吹得支离破散。 她道,“管事嬷嬷定不会是幕后主使人。” 顾青湛听清了。 两人在这方面心有灵犀,想法大同小异。他回答,“自然。” 不管下人是何身份,身后若没有主子撑腰,就像没了爪子的鹰,再厉害也构不成威胁。 此事的始作俑者定不是嬷嬷。 不过两人距离真相已只差毫厘,江云暮并不着急,“慢慢来,纸包不住火,始作俑者藏不了多久。”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厨房。 将近深夜,厨房虽已熄了火,但嬷嬷平时都会歇在厨房后的院子里。 厨房四周已被围得密不透风,侍卫长悄然无声的落地,禀告道。 “王爷、王妃,依照王爷的意思,这段时间无一人出入厨房。” “做得不错。”顾青湛毫不吝啬夸奖,随即道:“你在外面守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必进来。” 琉璃宫灯在暗不见边的夜幕中如同萤火之光,仅够照亮眼前的一方天地。 江云暮和顾青湛小心行事,脚步落地无声,如鬼魅摸到房间前。 “进去吗?”江云暮用唇语询问。 “嗯。”房间里静得像无人存在,顾青湛微微皱眉。 他的手触上门,轻轻推开。 吱—— 老旧的房门发出不堪重负的的声音,除此之外屋内静的过分。 就像是……根本无人存在! 江云暮有了不好的预感,左右已到此处,她借着灯笼的光掏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黑暗瞬间将烛火驱散。 房间内布置简单,一眼就能留意到被拱起一个幅度的被褥,依稀辨得出床上躺着人。 可是这番动静,睡得再熟的人也该醒了。 诡异弥漫在房中每个角落,一切都在朝两人最不愿意去想的那个结果证实着。 当断则断,顾青湛上前掀起被子。 率先进入眼帘的是一张泛着青紫的脸,老人皮肤粗糙如枯木,紧闭的眼毫无动静,像在睡梦中不愿醒来。 顾青湛伸手去探她鼻下。 “死了?”江云暮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晚的天气。 “是。”顾青湛掏出手帕擦拭手指。纤尘不染的手帕落到黑漆漆的地面,他道,“我们来晚了一步。” 不论嬷嬷是畏罪自杀还是被人灭口,这条线索就此中断。 若想让真相水落石出,唯有再从别的地方入手。 这些事不宜在此时讨论,侍卫被叫进来处理后续。 “先回去休息,时间不早了。”头顶月光姣姣,顾青湛眯眼掩住眼中情绪,“此事由我明天去禀告父亲、母亲,再做决定。”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江云暮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她“嗯”了声,日子还长,有的是时间陪幕后主使慢慢玩。 今夜不凡,洛明珠的院中也未熄灯。 时间莫名的漫长,她焦灼的在房中转来转去,直到她的贴身侍女一头雾水的今晚。 “姑娘,郡王爷那边没出什么事啊。” 洛明珠不可抑制的抬高声音,“没出事?” 她在侍女惊讶的目光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饰一笑,“是吗,那是好事……对了,你去的时候可有看见嫂嫂了?” “没有。”侍女一五一十的回答,“我并未见到郡王爷和郡王妃,院里的下人只说他们出门办事去了。” 第286章 来晚一步 第286章 来晚一步 从沉闷的牢狱出来,江云暮来不及休息片刻,又踏上捉拿管事嬷嬷的路。 为防嬷嬷还有后招,府里的侍卫已率先前去围住厨房。 晚间的清风从耳畔吹过,也将江云暮的声音吹得支离破散。 她道,“管事嬷嬷定不会是幕后主使人。” 顾青湛听清了。 两人在这方面心有灵犀,想法大同小异。他回答,“自然。” 不管下人是何身份,身后若没有主子撑腰,就像没了爪子的鹰,再厉害也构不成威胁。 此事的始作俑者定不是嬷嬷。 不过两人距离真相已只差毫厘,江云暮并不着急,“慢慢来,纸包不住火,始作俑者藏不了多久。”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厨房。 将近深夜,厨房虽已熄了火,但嬷嬷平时都会歇在厨房后的院子里。 厨房四周已被围得密不透风,侍卫长悄然无声的落地,禀告道。 “王爷、王妃,依照王爷的意思,这段时间无一人出入厨房。” “做得不错。”顾青湛毫不吝啬夸奖,随即道:“你在外面守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必进来。” 琉璃宫灯在暗不见边的夜幕中如同萤火之光,仅够照亮眼前的一方天地。 江云暮和顾青湛小心行事,脚步落地无声,如鬼魅摸到房间前。 “进去吗?”江云暮用唇语询问。 “嗯。”房间里静得像无人存在,顾青湛微微皱眉。 他的手触上门,轻轻推开。 吱—— 老旧的房门发出不堪重负的的声音,除此之外屋内静的过分。 就像是……根本无人存在! 江云暮有了不好的预感,左右已到此处,她借着灯笼的光掏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黑暗瞬间将烛火驱散。 房间内布置简单,一眼就能留意到被拱起一个幅度的被褥,依稀辨得出床上躺着人。 可是这番动静,睡得再熟的人也该醒了。 诡异弥漫在房中每个角落,一切都在朝两人最不愿意去想的那个结果证实着。 当断则断,顾青湛上前掀起被子。 率先进入眼帘的是一张泛着青紫的脸,老人皮肤粗糙如枯木,紧闭的眼毫无动静,像在睡梦中不愿醒来。 顾青湛伸手去探她鼻下。 “死了?”江云暮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晚的天气。 “是。”顾青湛掏出手帕擦拭手指。纤尘不染的手帕落到黑漆漆的地面,他道,“我们来晚了一步。” 不论嬷嬷是畏罪自杀还是被人灭口,这条线索就此中断。 若想让真相水落石出,唯有再从别的地方入手。 这些事不宜在此时讨论,侍卫被叫进来处理后续。 “先回去休息,时间不早了。”头顶月光姣姣,顾青湛眯眼掩住眼中情绪,“此事由我明天去禀告父亲、母亲,再做决定。”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江云暮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她“嗯”了声,日子还长,有的是时间陪幕后主使慢慢玩。 今夜不凡,洛明珠的院中也未熄灯。 时间莫名的漫长,她焦灼的在房中转来转去,直到她的贴身侍女一头雾水的今晚。 “姑娘,郡王爷那边没出什么事啊。” 洛明珠不可抑制的抬高声音,“没出事?” 她在侍女惊讶的目光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饰一笑,“是吗,那是好事……对了,你去的时候可有看见嫂嫂了?” “没有。”侍女一五一十的回答,“我并未见到郡王爷和郡王妃,院里的下人只说他们出门办事去了。” 第287章 线索断了 第287章 线索断了 “是吗……”洛明珠失魂落魄。 她对自己做了何事再清楚不过,知晓没有消息就是最不好的消息,此时自然担心受怕。 她好不容易才取得郡主的信任,若再…… 不——为保万无一失,她已将全部证据处理妥当,他们踏破铁鞋也查不到她。 “没事了。”洛明珠终是安下了心,换上若无其事作为保护衣,“嫂嫂表哥无事就好,你下去。” 侍女不疑有他。 这一夜多了许多睡不着的人,江云暮倒是一夜安眠。 翌日天边才现鱼肚白,院里的下人就忙活起来。绿影打着十二分精神,里面一有声就敛容屏气。 “小姐,你醒了吗?” 里面又无声无息,似乎刚才的声音只是她的幻觉。正觉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时,紧闭的房门从内打开。 顾青湛眼中一片清明,反手关上门,“你主子昨晚睡的晚,今早不必急着叫她。” “是。”绿影捂嘴一乐,被他一看又正容亢色,“我明白了,不过郡王爷你……” 她迅速瞥了眼他身上的雪白中衣,补充道:“需要我进去拿王爷的衣裳吗?” 顾青湛气质清冷如雪山,在朝阳下越发显眼。他摇头道,“不必了,一会我到侧室换一身即可,我现在急着去见母亲,待你主子起来了和她说一声,我稍后就回来。” 绿影一一记下。 耽误这么一会儿功夫,天边太阳已如咸蛋黄。 他去到郡主院中时,她正和英国公一道用早膳。郡主见他便放下筷子,关切问:“怎么样?昨天查的事有消息了吗?” “没有。”顾青湛不知如何开口,停顿片刻。 英国公是何等的老狐狸,一眼看出他的为难,“线索断了?” “是。”此等大事不好瞒着长辈,顾青湛只得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我们查到了厨房的管事嬷嬷身上,可等我们到时,管事嬷嬷已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四字实在有太多可拿捏的余地。 英国公将热帕丢回盆中,短促一笑,“你打算如何?” “线索既然断了,我想此事就此便罢。”顾青湛脸不红心不跳,“若闹得家宅鸡犬不宁,反倒不好。” 他神色自若的和英国公对视。 一直老狐狸,一只小狐狸——聪明人之间一个眼神已足以。 于是英国公不置可否的笑,倒是郡主心急如焚,万般不满皆化成话语,“怎么能就此作罢?若是幕后那歹人以后还想做什么,你们可有的后悔。” 她的考虑不无道理,只是顾青湛心里已有打算。 他执意一意孤行,温和的语气中藏着倔强,“母亲,我心里有数,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 郡主如白瓷的指节细摸着桌面,思虑半晌才无奈同意,“也罢,你们父子两个是最有主意的,你们如何想就怎么做罢。” 得到母亲的许可,顾青湛如蒙大赦。 “多谢母亲谅解。” 郡主转愁为笑,嗔怪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罢了罢了,只盼你们以后不要后悔……对了,你可用过早膳了?” 顾青湛细微一顿,“尚未。” 郡主马上就要叫人添一双碗筷。 她平日对小辈恩爱私情再留意不过,却也犯了糊涂。幸好还有英国公及时在旁提醒,“不必了。” “嗯?”郡主一头雾水,反过来自然的开玩笑,“怎么,连一顿饭都不舍得让你儿子吃?” “不是。”英国公不知如何说起。 他用眼神暗示顾青湛,后者只得上前一步主动坦白,“我院里的小厨房已备下了早膳,准备回去后和云暮一道用。” 郡主如梦初醒。 她哑然失笑,片刻后揶揄道,“我倒忘记了这茬,老人常说有了媳妇忘了娘,我今日总算在我儿子上见识到了。” 第287章 线索断了 第287章 线索断了 “是吗……”洛明珠失魂落魄。 她对自己做了何事再清楚不过,知晓没有消息就是最不好的消息,此时自然担心受怕。 她好不容易才取得郡主的信任,若再…… 不——为保万无一失,她已将全部证据处理妥当,他们踏破铁鞋也查不到她。 “没事了。”洛明珠终是安下了心,换上若无其事作为保护衣,“嫂嫂表哥无事就好,你下去。” 侍女不疑有他。 这一夜多了许多睡不着的人,江云暮倒是一夜安眠。 翌日天边才现鱼肚白,院里的下人就忙活起来。绿影打着十二分精神,里面一有声就敛容屏气。 “小姐,你醒了吗?” 里面又无声无息,似乎刚才的声音只是她的幻觉。正觉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时,紧闭的房门从内打开。 顾青湛眼中一片清明,反手关上门,“你主子昨晚睡的晚,今早不必急着叫她。” “是。”绿影捂嘴一乐,被他一看又正容亢色,“我明白了,不过郡王爷你……” 她迅速瞥了眼他身上的雪白中衣,补充道:“需要我进去拿王爷的衣裳吗?” 顾青湛气质清冷如雪山,在朝阳下越发显眼。他摇头道,“不必了,一会我到侧室换一身即可,我现在急着去见母亲,待你主子起来了和她说一声,我稍后就回来。” 绿影一一记下。 耽误这么一会儿功夫,天边太阳已如咸蛋黄。 他去到郡主院中时,她正和英国公一道用早膳。郡主见他便放下筷子,关切问:“怎么样?昨天查的事有消息了吗?” “没有。”顾青湛不知如何开口,停顿片刻。 英国公是何等的老狐狸,一眼看出他的为难,“线索断了?” “是。”此等大事不好瞒着长辈,顾青湛只得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我们查到了厨房的管事嬷嬷身上,可等我们到时,管事嬷嬷已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四字实在有太多可拿捏的余地。 英国公将热帕丢回盆中,短促一笑,“你打算如何?” “线索既然断了,我想此事就此便罢。”顾青湛脸不红心不跳,“若闹得家宅鸡犬不宁,反倒不好。” 他神色自若的和英国公对视。 一直老狐狸,一只小狐狸——聪明人之间一个眼神已足以。 于是英国公不置可否的笑,倒是郡主心急如焚,万般不满皆化成话语,“怎么能就此作罢?若是幕后那歹人以后还想做什么,你们可有的后悔。” 她的考虑不无道理,只是顾青湛心里已有打算。 他执意一意孤行,温和的语气中藏着倔强,“母亲,我心里有数,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 郡主如白瓷的指节细摸着桌面,思虑半晌才无奈同意,“也罢,你们父子两个是最有主意的,你们如何想就怎么做罢。” 得到母亲的许可,顾青湛如蒙大赦。 “多谢母亲谅解。” 郡主转愁为笑,嗔怪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罢了罢了,只盼你们以后不要后悔……对了,你可用过早膳了?” 顾青湛细微一顿,“尚未。” 郡主马上就要叫人添一双碗筷。 她平日对小辈恩爱私情再留意不过,却也犯了糊涂。幸好还有英国公及时在旁提醒,“不必了。” “嗯?”郡主一头雾水,反过来自然的开玩笑,“怎么,连一顿饭都不舍得让你儿子吃?” “不是。”英国公不知如何说起。 他用眼神暗示顾青湛,后者只得上前一步主动坦白,“我院里的小厨房已备下了早膳,准备回去后和云暮一道用。” 郡主如梦初醒。 她哑然失笑,片刻后揶揄道,“我倒忘记了这茬,老人常说有了媳妇忘了娘,我今日总算在我儿子上见识到了。” 第288章 这支好看 第288章 这支好看 “母亲……”顾青湛黑沉的眼珠被日光照得如琉璃,其中罕见的带着求饶。 郡主心中情绪说不清道不明,赶紧移开目光,“那你快回去用膳罢,别让云暮等急了。 ” 自幼只爱舞刀弄枪,顾青湛对感情一事迟钝至极,并未发觉母亲的异常。 身为枕边人的英国公自然有所察觉,却并不提醒。 他目送儿子从视野中消失,方才微勾着嘴角去安慰爱妻,“怎么了?突然不高兴。” 郡主哪里听不出他这是在明知故问。 她好面子,闻言作对似的莞尔一笑,“没有不高兴,只是想到一件事罢了。” 她一幅不以为意的模样,可朝夕共处数十年的英国公如何看不出她的倔强。 揭穿反而适得其反,他顺着她的话,“是,那你想到了什么?” 这一提起,郡主倒真想到一事。 她斜眼觑了他一眼,开门见山,“刚才你和青湛打的什么哑谜,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你竟然发现了。”英国公哑然失笑。郡主不做回应,他又及时举手投降,“也没什么,不过在说下毒一事。你不必忧心,此事他自会处理妥当。” 郡主欲语还休。 她诸多不安未得到解决,好在英国公心知肚明,“你放心就是,他如今已成家立业,这些事多少要他自己去操心。” 孩子成长过程少不得摸滚打爬,父母插手太过反倒有害无益。 郡主的叹息中裹着忧愁。 “我明白了……” 顾青湛对夫妻二人的“育儿经”全然不知。他回院路上脚步匆匆,紧赶慢赶回到院里。 有丫鬟静候在外,他慢下脚步,“夫人起来了吗?” “适才醒来,绿影姐姐已进去伺候了。” 顾青湛整理好衣襟,推门而入时一阵暖香扑面袭来,他的视线正巧和对镜梳妆的江云暮撞了个正着。 “回来了?”江云暮意外的放下螺子黛,斜挑的眼角夹着春情,“我还以为你要晚些时候回来。” 绿影已识趣的退下。 纱帘飞扬,顾青湛揉了揉她眼角的绯红,“嗯,怎么不多睡一会?” 江云暮回身看铜黄的镜,不答反问,“你去和母亲父亲说了昨晚的事,他们怎么说。 “是,此事瞒不过他们,我打算明面上不再追究此事。”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交缠。 绵绵情意丝丝缕缕的融进空气中,顾青湛喉结不自觉的滚动。未免擦枪走火,江云暮泰然自若的继续正题。 “大动干戈反而容易打草惊蛇,暗中调查的确更合适。”她意有所指,“何况我总觉得,始作俑者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你说的不无道理。” 顾青湛双眼黑沉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揣摩着道,“管事嬷嬷在英国公多年,只能是受府中人的差使。” 两人的想法大同小异。 此事只有一个解决方法,已不必多谈。江云暮余光瞥间晃动的人影,随手拿起一根簪子。 “如何?” 她本意是为转移话题,岂料顾青湛上了心。他仔细对比,自作主张挑了支坠蝶步摇。 “这支好看。” 方才回来得绿影探头一看,万分赞成,“郡王爷眼光真好,这支步摇是眼下京城最流行的款式呢!” 顾青湛替她插上。 步摇在天光晃出涟漪似湖水的光,清静的一上午转瞬即逝。 第288章 这支好看 第288章 这支好看 “母亲……”顾青湛黑沉的眼珠被日光照得如琉璃,其中罕见的带着求饶。 郡主心中情绪说不清道不明,赶紧移开目光,“那你快回去用膳罢,别让云暮等急了。 ” 自幼只爱舞刀弄枪,顾青湛对感情一事迟钝至极,并未发觉母亲的异常。 身为枕边人的英国公自然有所察觉,却并不提醒。 他目送儿子从视野中消失,方才微勾着嘴角去安慰爱妻,“怎么了?突然不高兴。” 郡主哪里听不出他这是在明知故问。 她好面子,闻言作对似的莞尔一笑,“没有不高兴,只是想到一件事罢了。” 她一幅不以为意的模样,可朝夕共处数十年的英国公如何看不出她的倔强。 揭穿反而适得其反,他顺着她的话,“是,那你想到了什么?” 这一提起,郡主倒真想到一事。 她斜眼觑了他一眼,开门见山,“刚才你和青湛打的什么哑谜,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你竟然发现了。”英国公哑然失笑。郡主不做回应,他又及时举手投降,“也没什么,不过在说下毒一事。你不必忧心,此事他自会处理妥当。” 郡主欲语还休。 她诸多不安未得到解决,好在英国公心知肚明,“你放心就是,他如今已成家立业,这些事多少要他自己去操心。” 孩子成长过程少不得摸滚打爬,父母插手太过反倒有害无益。 郡主的叹息中裹着忧愁。 “我明白了……” 顾青湛对夫妻二人的“育儿经”全然不知。他回院路上脚步匆匆,紧赶慢赶回到院里。 有丫鬟静候在外,他慢下脚步,“夫人起来了吗?” “适才醒来,绿影姐姐已进去伺候了。” 顾青湛整理好衣襟,推门而入时一阵暖香扑面袭来,他的视线正巧和对镜梳妆的江云暮撞了个正着。 “回来了?”江云暮意外的放下螺子黛,斜挑的眼角夹着春情,“我还以为你要晚些时候回来。” 绿影已识趣的退下。 纱帘飞扬,顾青湛揉了揉她眼角的绯红,“嗯,怎么不多睡一会?” 江云暮回身看铜黄的镜,不答反问,“你去和母亲父亲说了昨晚的事,他们怎么说。 “是,此事瞒不过他们,我打算明面上不再追究此事。”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交缠。 绵绵情意丝丝缕缕的融进空气中,顾青湛喉结不自觉的滚动。未免擦枪走火,江云暮泰然自若的继续正题。 “大动干戈反而容易打草惊蛇,暗中调查的确更合适。”她意有所指,“何况我总觉得,始作俑者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你说的不无道理。” 顾青湛双眼黑沉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揣摩着道,“管事嬷嬷在英国公多年,只能是受府中人的差使。” 两人的想法大同小异。 此事只有一个解决方法,已不必多谈。江云暮余光瞥间晃动的人影,随手拿起一根簪子。 “如何?” 她本意是为转移话题,岂料顾青湛上了心。他仔细对比,自作主张挑了支坠蝶步摇。 “这支好看。” 方才回来得绿影探头一看,万分赞成,“郡王爷眼光真好,这支步摇是眼下京城最流行的款式呢!” 顾青湛替她插上。 步摇在天光晃出涟漪似湖水的光,清静的一上午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