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富甜妻:捡个王爷来种田》 第1章 穿越了 赵宜年醒的时候头痛欲裂,脑袋里像是有两个锤子在疯狂敲打。 正挣扎着努力睁开眼。 屋外,忽然有个女人扯着嗓门大喊。 “哎!这地可真不好找!这荒山野岭的能住人吗?!不是我说,你三叔老大不小还是这么没谱,好端端的跟家里赌什么气,连带着害几个娃出来受这份罪!” 破锣般的陌生嗓音,让赵宜年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她猛地睁开眼往床边看去。 一个穿着破烂,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印入眼帘。 她愣了愣。 满脸惶恐的男孩也愣了愣,连眼角不小心掉下的眼泪都忘了擦。 她正想开口问他是谁,为什么出现在她房间里。 屋外传来另一道陌生的清脆女声。 “小姑,这里啥都没有,宜年妹妹已经耽误了两天,她的伤还能有得治吗?” 破锣嗓立马反驳道,“怎么没得治!我带她去县城里最好的医馆,找最好的大夫给她治!” 说着,又扯开嗓门大喊。 “三哥,三哥你们在家没?宜年在不?小姑来看你来了!” 赵宜年有种魔音绕耳的感觉。 顿时被吵得头更疼了。 站在床沿的男孩似乎知道屋外说话的人是谁,见她皱眉,擦干了眼泪,满脸愤怒地转身往外冲。 “我去把她们赶走!” 赵宜年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还没来得及多问什么,环顾四周一圈,已经傻眼到连脑袋上突突突的疼都顾不上。 映入眼帘的是家徒四壁的房间,除了她身下的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再往上一看,几根老旧木梁上面搭着黄色茅草的屋顶,有几处甚至连茅草都没了,阳光正从缝隙里直直地照进来,洒在不太平整的地面上。 这地面甚至连块瓷砖都没铺,深色的土地就这么大刺刺裸露着。 赵宜年惊得差点连呼吸都停滞了。 这肯定不是她的花了大力气,布置温馨的房子! 她这是在哪? “兴怀,你在啊!你爹和你姐呢?” 赵宜年正出神,门口又响起了刚才宛如破锣嗓的女音。 她下意识朝那个方向看去。 一名微胖壮实的中年女人粗鲁地拽着男孩的胳膊,也正探头朝屋内打量。 四目相对,对方惊喜地瞪大双眼。 扯着嗓子大喊,“宜年,你醒了啊!” 赵宜年忍不住扶额。 这么大的嗓门,让人想不醒都难。 下一秒钟,破锣嗓已经把男孩推到一边,扭着身子进了门。她脚步飞快,眨眼间就走到床沿边坐下,亲热地拉起赵宜年的手感慨道。 “我就说你是要马上要享福的人,不可能出事!你看这不就已经醒了吗!” 说罢,瞪大眼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赵宜年好几眼。 是活生生的赵宜年,除了额角绑着的那条白布,身上似乎没其他伤痕。 渐渐地,她双肩放松下来。 扯起衣摆,作势擦了擦眼角,语气夸张地大声哭嚎道,“才两天的功夫你怎么憔悴了这么多?当爹的就是不会心疼女儿,你都伤成这样了,也不说找个大夫来看看!宜年啊,小姑心疼你,你去收拾收拾行李跟小姑走,咱们去县城找大夫,保证把你的伤治好!” 她的热情和殷切吓得赵宜年一愣一愣的。 这个自称是她小姑的人她完全不认识,而且她头发的样式和身上的衣服,怎么这么像是古装剧里打扮? 赵翠兰见赵宜年一言不发盯着自己发呆,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不会是给撞傻了? 她装模作样地凑近,眼中闪烁着精光,摸了摸赵宜年被绷带包裹的额头,语气心疼,“也不知道伤口如何,万一留了疤,你以后可怎么嫁人?” 第2章 逼婚 赵宜年下意识往后拉开距离。 “呃” 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周围的一切都如此陌生,她很怕贸然开口说错话,引起所有人的怀疑。 好在被晾在门口的赵兴怀替她解了围。 他听到赵翠兰提起“嫁人”两个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满脸怒意,横冲直撞冲过来,一把拉住赵翠兰的胳膊,力气大到把她从床沿拉了起来。 他大喊,“我姐不会嫁人,更不会嫁给那个傻子!” 赵翠兰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站稳之后,胸口火气不住地翻涌。 她插着腰朝赵兴怀怒骂道,“小兔崽子你还敢跟我动手?!你爹人呢,今天他不给我个说法,我一定要去官府告你冲撞长辈,让他们把你抓起来!” 听到她要报官,赵兴怀眼神瑟缩了一下,但还是梗着头坚持道。 “我姐不嫁人!爹都说了,从此以后我们和老赵家各过各的,我们不稀罕你们的田地,你们也别打我姐的主意!” “没有田地你们咋过日子?”赵翠兰惊道。 赵兴怀倔强地扭头,“不用你管!” 陪赵翠兰上山的赵曼香一直站在门口看戏,听到这才走进来,凑到赵翠兰耳边小声说道,“小姑,三叔那天说是要上山打猎” 赵宜年这时候才注意到屋里还进来个十三四岁的年轻姑娘,穿着浅绿色的布裙,布料不算太好,但也算得上是个打扮清秀,亭亭玉立的小美人。 她似乎察觉到了赵宜年的目光,抬起头看过来。 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和轻视,让赵宜年不喜地微微皱眉。 “上山?他不要命啦?” 赵翠兰听了赵曼香的解释,吓得拔高音量。 “前几年闹饥荒的时候,都没几个人敢进深山打猎,谁不知道赵家沟附近的山上都有猛兽出没,搞不好就会断手断脚死人的啊!” “我们也是这么劝三叔的,可他不听啊。” 赵曼香的声音轻柔温婉。 接着轻叹了口气,朝赵宜年说道,“宜年,既然你醒了就好好劝劝三叔,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商量的,何必把关系弄得这么僵。那天你们走了之后,奶奶都被气哭了” 她欲言又止的指责,赵宜年听得想翻白眼。 偏偏她还没有察觉到一样,自顾自往下劝道。 “再说这门婚事,小姑是心疼你,才把这种去县城享福的好亲事留给你。听说你误会那位王少爷是个傻子寻死觅活的,她连夜赶回赵家沟,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就上山找你解释。你可别因为几句闲言碎语,辜负了她的一片好心啊!” 有了赵曼香帮腔,赵翠兰也想起了今天这一趟最主要的目的。 顾不得再跟赵兴怀置气。 她一屁股坐回床沿,拉起赵宜年的手,苦口婆心地劝。 “就是!我是真的为你好,王家那可是咱县里大户人家,小少爷又模样周正,你嫁过去就是做少奶奶,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 劝人嫁傻子,不是智商太低就是图谋不轨。 总感觉这两个女人,跟她们嘴里的宜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赵宜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不说话。 赵翠兰被盯得莫名有些心虚,下意识给自己找补道,“那小少爷原本也是好的,以前还是个读书人,前几年生了场大病才有些神志不清。实话实说,要不是他现在生了病,这么好的婚事也落不到你头上是不是!而且王家找的大夫也说了,他这病不是没有治好的可能,万一哪天真治好了,你这就是妥妥的飞上枝头当凤凰啊!” 她越说越来劲,唾沫横飞地跟赵宜年细数嫁过去的好处。 一旁的赵曼香也点头附和道。 “是这个理!” 赵曼香这种人,赵宜年以前可见多了。 其他的事她怕说错话惹人怀疑,但拒婚她可熟练得很。 斜睨了赵曼香一眼,故作好心问道,“不然我把这婚事让给你?” 第3章 爹爹是大夫 “我,我不行!” 赵曼香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连声拒绝。 “哦” 赵宜年意味深长地看向赵翠兰,“小姑,那我也不太行啊。这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婚事,不然你还是再去问问别人!” 赵翠兰被她不轻不重地噎了一下,一口气没顺上来,堵在嗓子眼里,憋得满脸通红。 赵曼香本来还等着赵翠兰再开口,结果赵翠兰现在一副说不出话的模样,她只能自己往下继续。 谴责地扫了赵宜年一眼,“宜年,你怎么能这样跟小姑说话!她是我们的长辈,处处为我们着想,因为你受伤这事路上还一直在自责,说就算三叔不管你,她也要自己出银子带你去把伤治好呢!” 赵翠兰暗自感叹幸亏带了赵曼香过来,年纪虽然小脑袋转得还真是快。 面上却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语气心酸地道。 “宜年,你娘走得早,我也算你半个母亲,还能害你不成!婚事你再仔细考虑一下,现在最要紧的是我先带你去把伤治好,别年纪轻轻脸上就留条难看的疤。这样,你现在收拾收拾跟我去县城养伤去,你爹那边我去说,银子也是我来出,他肯定不会反对!” 只要人跟她走了,到时候是圆是方还不是看她想怎么捏。 她在心里打着小算盘。 忽然又意识到进来这么久了都没见到赵向阳。 她问赵宜年,“你爹呢?还有兴平兴泽人去哪了?” 这个问题,赵宜年可回答不上来,她连这三人长啥样都还不知道。 好在赵兴怀又一次跳出来帮她解了围。 他双眼充满警惕,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小兽,朗声朝赵翠兰吼道。 “我姐不会跟你们走的!爹爹和大哥他们已经去采药了,再换几次药她肯定就能好起来,不用你们猫哭耗子假慈悲!” 闻言,赵宜年有点吃惊。 没想到原身家里看上去很穷,她爹竟然还是学医的! 赵翠兰却嗤笑道,“你爹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庄稼汉,还能懂医术咋地?别好好的人治出别的问题来!” “我爹要是不懂,我姐是咋醒的?” 赵兴怀不服气地大喊。 又朝赵宜年看过去,连声保证道,“姐你别跟她们走,大哥肯定能治好你!我之前摔到腿就是他找草药治好的!” 他虚张声势般吼得很大声,但注视着她的眼神却充满了惴惴不安。 赵宜年不知为何,看到他的小脏脸就感觉很亲切,弯起嘴角朝他笑笑。 “我不走。” 在场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愣了愣,包括让她别走的赵兴怀。 赵翠兰不可置信地问,“宜年你说啥?你不跟我走,真要在这个破茅草屋里住着?你头上的伤怎么办?” “我的伤再养几天就能好,用不着去看大夫。” 赵宜年很肯定地回答道,“小姑,我不会跟你走的。” 她又不是傻子,连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都还没搞明白,怎么可能跟着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亲戚去个更陌生的地方。 更别说这个亲戚明显还是在算计她。 赵兴怀原本心里还七上八下的,现在听到她表态不去,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 他三两步走到赵宜年身边,得意洋洋地朝赵翠兰耀武扬威。 “我姐说她哪里都不去,你们还不走?小心等会我爹和大哥二哥回来了,拿棍子撵你们!” 如果不是赵宜年在这,赵翠兰真想上去撕了赵兴怀那张嘴! 她不信赵向阳那个老好人真敢拿棍子撵她,还想开口再劝劝赵宜年。 但赵曼香忽然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欲言又止地道。 “小姑,今天天色也不早了,咱们不然先回去!” 第4章 山里的茅草房 赵翠兰不清楚,但赵宜年撞墙那天赵曼香她可是全程都在场的。 三叔发了疯似的要跟她爹娘拼命,几个壮汉都差点没拦住。她大哥还被赵兴泽那家伙打了好几下,今天脸上还挂着几片淤青。 她虽然没被打,但也被三叔一家凶恶起来的模样吓得心有余悸。 要是他们知道小姑又是来提婚事 她吓得一个激灵。 早知道就不跟着小姑过来了!她只是想打探赵宜年现今情况如何,才不想再和三叔家几个男人起冲突。 她和小姑两个女人,真起了冲突,可不就是被人用棍子撵着走! 想到这,她凑到赵翠兰耳边,小声劝道。 “小姑,你看这里荒无人烟的,哪里是住人的地方,宜年妹妹定是撞到脑子还没彻底清醒,才会拒绝您的好意,不如给她几天时间好好想想,等她伤好了咱们再来,没准她就想清楚了!” 赵翠兰闻言,眼珠转了转。 其实让她白出银子给赵宜年治伤,她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她只是担心侄女伤得太重,死了残了都不好跟王家交代而已。 现在看来,清醒过来的赵宜年除了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点血迹的绷带有点骇人,确实好像没出什么问题。 又扫了几眼这连破旧都称不上的茅草屋。 以赵宜年心比天高的性子,能在这种破地方将就几天? 这么一合计,她顿时又觉得确实不用这么着急。 她看向赵曼香,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又扭头朝赵宜年关切交代道,“宜年,既然你舍不得你弟他们,我就不先勉强你了。你在这好好养伤,过几天我再来看你。对了,这门亲事你也别着急拒绝,刚才那番话你再仔细琢磨琢磨,小姑真是为了你好,不可能害你!” 赵宜年巴不得她俩快点走,随口应道。 “好。” 赵翠兰和赵曼香没多做停留,很快就离开了茅草屋。 相互搀扶着钻进来时的林间小路,赵翠兰边走边低声咒骂,“连条路都没有的破地方!” 茅草屋里。 赵兴怀小小身体贴着床沿笔直站着,欲言又止地看着赵宜年。 赵宜年不解地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不说话。 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赵宜年正打算好好理理混乱的思路,也没有追问。 挣扎着下了床,想到屋外看看。 赵兴怀原本想伸手扶她,但瞥见自己手上脏兮兮的痕迹,又急忙收回背在身后。 他三姐平时可讲究了,被他弄脏衣服的话肯定会生气的。 赵宜年双脚落地,在床边地上站了片刻。 额头上的伤还在隐约作痛,但好歹没刚醒过来那会夸张了。 她挪动脚步,慢慢走到了院子里。 扫视了一圈之后,神色越发地复杂起来。 两间茅草房破旧得不成样子,房子前后平整出了一小块院子,但连个木栅栏都没有,院子再往外就是翠绿的山林,茂密到一眼看不到深处。 赵宜年觉得,她以前见过守林人暂住的小木屋都比这里盖得仔细些。 身后的赵兴怀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满意,忽然开口道。 “三姐,咱们从家里分出来单过了。这里现在是破旧了点,但你别担心,爹爹我们会努力挣钱让你过上好日子,你肯定不用嫁给那傻子!” 赵宜年一听,顿时乐了。 赵兴怀看着就才十岁不到的年纪,面黄肌瘦又穿得破破烂烂,自己都像个几天没要到饭的小乞丐,还敢豪言壮志说要挣钱给她过好日子。 她回头逗他,“你打算怎么挣钱?” “爹爹和哥哥去山上打猎,卖了猎物就有银子了!到时候咱们先把房子修好,再慢慢添置其他的东西。爹爹说了,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总能把日子过好!” 说到这似乎又有些心虚,声音都小了不少。 “我我爹爹说我现在太小还不能上山,但过两年我长大了,也能跟他们一起去打猎。咱家四个男子汉,就算没有田地也一样能活下去!” 赵宜年鼻尖发酸,胸腔涌现出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这么小的孩子哪能想出这些话,在她这具身体昏迷的时间里,几个男人肯定认真讨论过这个家的未来。 她缓缓蹲下身,和赵兴怀平视。 男孩脸上黑一块灰一块脏兮兮的,完全看不出长相,只有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得像是一汪清泉,正紧张又略带担忧地注视着她。 她忽然就卸下了全部防备。 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说道。 “姐姐相信你。” 第5章 陌生的世界 赵兴怀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 醒过来的三姐变得好温柔,还会摸他的脑袋说相信他。 他恨不得飞到山上去通知爹爹和哥哥们,让他们快点回来。 赵宜年看着因为自己一句话,嘴角都快裂到天上去的赵兴怀,不由哑然失笑。 同时也下定决心,冒个险。 “兴怀,有个事情我要告诉你。” 她装作苦恼的模样。 赵兴怀顿时紧张起来,“什么?” “这里,”她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脑袋,“好像真撞坏了,好多事我都想不起来。” 他似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朝她伤口看去,想伸手去碰一下,又怕弄疼赵宜年,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会这样?你不记得爹爹我们了吗?” 赵宜年忍受着内心欺骗小孩的负罪感,继续瞎编道。 “当然记得你们!只是把以前发生的事都忘光了” 听到她说还记得他和爹爹,赵兴怀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 想了想,抬起衣袖抹掉眼泪,坚定地说道。 “都不是什么好事,忘就忘了,以后咱们一家好好过!” 赵宜年的嘴角抽了抽。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沉思了片刻,决定换种直白一点方式。 “我不想爹爹他们替我担心,这件事你能帮我保密吗?” 她撞墙的时候确实已经把爹爹他们几个吓得够呛。 赵兴怀拍着小胸脯保证道,“我不会说的!” 赵宜年松了口气,又循循善诱。 “那你能给我讲讲以前的事吗?我怕爹爹他们回来问起,我什么都不记得。” “好!”他爽快地应道。 就这样,赵宜年半哄半骗从赵兴怀嘴里套出了一堆话。 她知道了这个小村子名叫赵家沟。顾名思义,村里一半以上的人家都姓赵,往上数几代都是沾亲带故的亲戚。 村子两面环山,一面依水,村落就建在两山山脚中间。 赵宜年一家原本也住在那里,奶奶还在世,家里没分家。三个儿子十多口人,劳动力多,田地也多,在赵家沟也算得上家底殷实,吃得饱饭。 赵宜年的爹赵向阳在家行三,家里是当家做主的是大伯赵向昌。 这么多人住一起肯定会有大大小小的矛盾,原本磕磕绊绊也还算过得下去,毕竟长辈没走,谁先提分家就是大逆不道。 但几天以前,早嫁到邻村的小姑子赵翠兰突然托人带话回来,说在县城给赵宜年寻了门好亲事,对方答应要给足足八两银子做彩礼。 大伯母宋月英听到能给这么多银子,早就激动得双眼通红,恨不得让赵宜年收拾东西当天就嫁过去。但赵宜年不知从哪里听说,那人是个五谷不分的傻子,坚决不嫁。 大伯一家威逼利诱了大半天,赵宜年就是不同意,最后大伯母怂恿了赵宜年奶奶出面逼她。 赵宜年大概是被逼得没有了办法,最后一头撞在赵家堂屋的墙上,血溅当场。 她爹大受刺激,带着三个儿子和受伤昏迷的她从赵家跑出来,放下话说以后要自立门户。 他拖家带口,最后在离村子两三里远的山腰找到了这两间茅草屋暂住。 这样看,这个赵宜年他爹其实还是挺疼女儿的。 只是醒悟的有点晚,哪怕已经离开了赵家,也换不回女儿的生命了。 不然她也不会穿到这具身体里。 赵宜年到现在都还觉得特别不真实。 穿越这么玄幻的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但脚下的厚实的土地、眼前破旧的茅草屋、远处巍峨的高山确确实实是存在的,一直在和她说话的赵兴怀也是真实的。这些无一不在提醒着她,她真的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成了一位因为拒绝包办婚姻撞墙而亡的十四岁少女。 除了和她同名同姓,没有任何共同点。 第6章 烤红薯 日头快正的时候,赵兴怀说要做饭给她吃。 她现在的身体只有十四岁,但奈何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八,实在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小孩子的照顾,便主动去了厨房——另一间茅草屋。 刚踏进屋,她就又傻了眼。 这屋子里面比她醒来那间还要破旧。 说是厨房,里面却连个灶台都没有,墙角用石块围出了个火堆,现在火是灭的。火堆上支着矮矮的三脚架,屋里唯一一口锅则歪歪扭扭放在三脚架上面。 这都不能用简陋形容,说是原始还差不多! 屋里唯二的家具,一个低矮的碗柜,一张方形的老旧小木桌。 除此之外,在火堆对角线的那侧墙角地面上,用茅草铺了薄薄的一层。 看那个形状,赵宜年不太肯定地问跟在她身后进来的赵兴怀。 “你晚上睡在那?” 赵兴怀点点头,“大哥帮我铺的!那天晚上急着上山找药,只铺了这么点,等他们回来还要再去找茅草,铺大点就可以四个人一起睡!” 赵宜年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一家应该是空着手从赵家出来,好不容易找到这个落脚的地方。担心女儿的伤势,连休整一下都顾不上,留下小儿子照看昏迷的女儿,带着两个儿子匆匆进了山。 她同赵兴怀说,“晚上跟我回那屋睡。” 赵兴怀瞪大双眼,结结巴巴拒绝道。 “男女八岁不同席,我,我都十岁了!” 只能靠茅草打地铺的人,还在乎这些之乎者也的虚礼。 赵宜年白了他一眼,“在我心里,不管几岁你都是我弟,我得照顾好你。” 这么瘦弱的小孩晚上睡在只铺了层茅草的地上,着凉生病了怎么办? 她着急找粮食,说完便朝屋里唯一能放粮食的碗柜走去,并没注意到赵兴怀因为她的话耳尖微微发红。 记不起以前事情的三姐,对他实在是太温柔了。 他幸福得想原地打圈。 那头赵宜年已经伸手打开碗柜,发现里面只有几个陶碗和两双筷子。 “” 她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回过头颤抖着声音问。 “粮食呢?” 赵兴怀指了指柜脚旁边,几个灰秃秃的泥块。 “从村里出来的时候,二伯母悄悄塞给咱们的。” 她捡起其中一个拍掉泥土,凑到眼前看了看,原来是红薯。 用目光清点了下,一共还只有四个。 赵宜年不敢置信地又用目光仔细搜寻了整间屋子,最终只能承认这几个红薯就是现在家里唯一的粮食。 她欲哭无泪,对这家人的贫穷程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红薯个头还算大,她和赵兴怀分吃一个应该就能饱。 赵兴怀拿出火折子生好火,她在烧热的灰烬里挖出个小坑,把裹着泥的红薯放在里面烤。 原本还想一起烧点开水喝,找了半天没找到水。 赵兴怀懊恼地道,“我不知道你会醒,把二哥留下的半桶水喝光了你等我,我现在去打水!” 说着就要风风火火地冲出去。 被赵宜年拉住了。 “等等,吃完一起去!” 依然不懂自己怎么一觉醒来就穿越到了这里,但要想搞清楚这个问题,就得先在这里好好活下去才行。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吃饭问题。 吃完这一顿,他们就剩三个红薯了,她和赵兴怀再节俭,也不够撑几天。她打算跟他出去走走,四周都是郁郁苍苍的高山树林,山中多物产,出去碰碰运气,没准能找点吃的回来。 烤熟的红薯掰开之后散发着浓郁香甜的气息,赵兴怀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乌溜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宜年的双手。 赵宜年故意没有分得均匀,把大的那半递给他。 他没有接,反而朝小的那块伸手,“你的伤没好要多吃点,我吃这个就成。” 赵宜年强行塞进他手里。 “我才醒没胃口。” 说着举起小的那块,自顾自剥开皮咬了一口。 又甜又香,像是小时候在乡下老家,自家烤出来的那个味道。 她吃得还挺满足。 赵兴怀大概是饿着了,见她真不要,便捧着手里的半个大口大口吃起来。 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还口吐不清地夸她。 “姐,你烤的真好吃!” 林晚哑然失笑,“吃慢点,别噎着。” 第7章 野生辣椒 解决了午饭,赵兴怀带她去看了摆在屋后的水缸。 水缸是用块大石凿出来的,大概一米多,里面落满了灰尘和树叶,一看就是多年没使用过。 赵兴怀指了指水缸旁边的两只小木桶,“用这个。” 木桶是干净的,姐弟俩一人抱起了一只。 赵兴怀似乎有些不放心她的身体,出发前还在不停偷看她。 “要走到河边,路有点远。” “没事。” 暂时填饱了肚子,她还算有了点力气,连额头的伤都感觉没那么疼了。 他们从茅草屋后面走进树林。 和刚才赵翠兰两人离开的方向正好相反。 赵兴怀在前面带路,不过似乎也没走过几次,边走边小心翼翼地辨认。 赵宜年没有催他,而是趁这个机会四处打量。 树木郁郁葱葱连成一片绿色的海洋,空气里混合了泥土和树枝的独特清香味,她深深地吸了几口,完全放松下来。 在钢筋混凝土浇灌的城市里打拼,已经许久没有呼吸过这样新鲜的空气了。 远远地,她瞥见侧前方有小片区域洒满了金色的阳光。 山林里树木高大层层叠叠,抬头都看不到太阳,那块地方便显得十分突兀。 她稍微记了下位置,准备等会回来再去看看。 姐弟俩慢慢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才走到一条小河边。 河岸两侧的树都不太高,树下还长着不少低矮植物,赵宜年眼尖地发现了不少水蒿和荠菜。 她高高兴兴地挖了好几棵,在河边洗干净,放在木桶里准备带回去。 “咱们就打一桶水,明天再来一趟。” 赵兴怀点点头。 蹲在河边用小手捧起水,想喝两口再走。 赵宜年拉住他。 “别喝!回去烧开了再喝。” 以她现代的卫生观念,再纯天然无污染的泉水也不能生喝。 赵兴怀是真的很听她的话,立马松开双手不喝了。 赵宜年盯着他脏兮兮的小手直叹气。 “吃东西前一定要把手洗干净,不然会生病的,知道了吗?” 她边说边抓着他的手伸进河水里。 河水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冰,洗完手,她又把袖子打湿,替他把花里胡哨的小脸蛋擦干净。 别说,洗干净之后的赵兴怀长得还真不错。 白皮肤大眼睛,目光清澈,唇红齿白,妥妥的一个可爱小正太。 赵宜年满意地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今天就这样,明天咱们带着布来,给你洗个澡。” 小正太的脸刷一下就红了。 “我,我自己洗!” 回去的路上他的小脸还一直红彤彤的,像是只害羞的小狗。 赵宜年偷笑,但实在没工夫逗弄他。 她正忙着努力辨认方向,怕错过刚才发现的那几样东西。 很快,她双眼发亮,招呼已经往前走的赵兴怀。 “这里!” 赵兴怀回头,走到她身边,好奇地盯着她的动作。 “你在做什么?” “摘辣椒啊!” 能找到野生辣椒还真是意外之喜,看来这片大陆并不是她熟悉的华夏,不然想吃辣椒就只能等着遥远的西域传来消息了。 赵兴怀嫌弃地盯着她手里的红色,“不好吃!” “你吃过?” 赵宜年吃了一惊,看来这里的辣椒还挺普及,不仅仅是山上有。 “嘴巴会很疼,要喝好多水才行。” 其实他还痛苦得流了眼泪,但这就没必要告诉她了。 他跟赵宜年强调,“咱们不吃这个。” 赵宜年噗嗤笑出声来。 “你不会是直接把它放进嘴里嚼?” “不然怎么吃?”他有点茫然。 赵宜年本想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做几道让他爱上辣椒的菜尝尝。 但想到家里除了三个红薯什么都没有,顿时又萎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以后你就知道了!”她含糊道。 第8章 第一个夜晚 赵宜年还在路边挖了棵生姜。 生姜,赵兴怀是认识的。 没再跟她争论好不好吃,乖乖把它拎在手里。 快走到茅草屋时,赵宜年再次远远看到那块洒满阳光的地方。 犹豫了片刻,决定明天再去探探究竟。 姐弟俩回到家,生火烧了开水喝。 赵宜年把那棵姜掰成了几块,把发着芽和长了叶子的部分,埋在茅草屋侧后方的一片小空地上。 赵兴怀想要帮忙,赵宜年便让他打碗水过来浇。 她站在旁边,满意地打量这片小空地。 就在山林边上,离屋子有几步路的距离,当个小菜园子正好,哪天把那棵野生辣椒树也搬回来种种看! 本以为出去一趟还算有些收获,但做晚饭时赵宜年又陷入了痛苦。 她本来想把带回来的野菜凉拌了,再煮个红薯分着吃。 但刚把洗好的荠菜从木桶里拿出来,就意识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这屋里砧板和菜刀都没有,总不能用手撕菜叶? 就算整靠手撕碎,也没有调料给她凉拌啊。 放点姜和辣椒是什么味道,光靠想象都觉得十分抽象。 她彻底崩溃了,仰起头欲哭无泪。 老天爷是不是在玩她? 怎么看书里别人穿越时空,不是官家小姐就是王妃公主,她就成了个想吃口野菜都没佐料拌的穷鬼。 真就是开局两间茅草屋呗? 她暗自咒骂老天不公,赵兴怀已经手脚麻利地生火烧水,把碗柜最下面一层反盖的碗掀开,拿出里面的小碗来。 “姐,盐在这里。” 他以为赵宜年是想煮着吃,献宝一般举着小碗给她看。 是颜色略黄的粗盐,颗粒粗硕。 就这样,量还没多少呢,只装满了小碗的四分之一左右。 赵宜年叹了口气。 能怎么办,只能庆幸还有点盐可以调调味。 如果明天原主她爹和哥哥们还没回来,她打算带赵兴怀去找找野果之类的果腹,至少那玩意洗干净就能直接啃,不像白水煮野菜折磨她的胃。 山里天黑得早。 前一秒钟院子里还洒满了夕阳的金光,下一秒钟就全黑下来。 没有蜡烛更没有灯,姐弟俩早早回屋睡觉。 赵宜年费了老大力气,死拉硬拽才把赵兴怀从茅草堆里拖起来,弄到另外那屋的床上去。 他浑身僵硬,紧张地贴着墙壁,一动不动躺着。 但到底年纪还小,这几天家中接连的变故都没好好休息过,支撑了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 赵宜年却睡不着。 屋外,整个山林都睡着了一般寂静如谜,但她脑子里像是有四个小人围着打麻将,思绪嘈杂又混乱。 想不通今天的遭遇,又担心破旧的茅草屋不安全。 虽然四面有墙,但防御系数基本为零。如果有不轨之人想趁夜摸进来,甚至都不用撬锁。 担心坏人还是其次的,毕竟这个家别说值钱的东西,连东西都没两件。 主要是白天赵翠兰还说过,这山里有吃人的猛兽。 她和赵兴怀两个瘦弱的小孩,真遇到饿极了的野狼黑熊野猪,别说反抗了,加起来估计都不够给人家塞牙缝。 怕什么来什么。 她胡思乱想了不知多久,朦朦胧胧之间,还真听到屋外隐约传来男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其明显。 她一个哆嗦就被吓醒了。 瞥了眼床里面。 赵兴怀呼吸匀称睡得正香。 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拿起睡前放在床尾,防身用的木棍,轻轻朝门口挪过去。 门外有人低声交谈。 “会不会是在这屋睡着了?” “有可能,进去看看。” 第9章 贼人 门咯吱一声被缓缓推开,有人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赵宜年心都快跳到嗓子眼。 一鼓作气挥动木棍,劈头盖脸往来人身上招呼。 “小贼,让你半夜来偷东西,打死你!” 她边打边气势十足地大喊。 来人吓了一跳,棍子落在胳膊上才想起来要躲。 “三妹别打,是我!” 狼狈地左躲右闪,还是硬生生又被挨了好几棍子,疼得斯斯直叫。 听到声音,屋外又有个人冲了进来。 上前紧紧抓住她挥舞的手腕,大声道,“三妹,那是你二哥,别打了!” 赵宜年终于冷静下来。 眨眨眼,看向来人。 “二哥?你们,你们回来了?” 一家四口人围在厨房火堆不远处。 火光照亮了所有人的脸,还有赵兴泽胳膊上一条条红肿的伤口。 赵兴平正把捣碎的草药涂在他伤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赵宜年讪讪地道歉。 “二哥对不起,我还以为进贼了。” 还好她身高不够,赵兴泽又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下了大部分棍子,不然她都不知道要怎么道歉才好。 “没事,二哥皮糙肉厚,打不疼!” 他咧着嘴想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无奈伤口碰到草药实在太疼,话音刚落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瞬间破功。 赵向阳扫了赵兴泽两眼,目光再度落在赵宜年额头上。 比起儿子胳膊上的皮外伤,他更担心女儿那一撞。 “宜年,你醒之后感觉如何?伤口还疼吗?” 血流满地的场面印象还很深刻,她奇迹般苏醒让人高兴,但赵向阳还是忍不住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第一次面对原主父亲,他眼中盛满的浓浓关切,让赵宜年不受控制般鼻尖发酸。 她乖巧地回道,“刚醒的时候有点疼,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他连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喜悦。 “等会让你大哥帮你换药,你再好好休养几天!” 赵兴泽忽然插嘴。 “三妹打我时力气那么大,肯定是好了!” 给他上药的赵兴平手上一个用力,他疼得嗷嗷叫。 “大哥,你轻点!” 赵兴平白了他一眼。 “你破了点皮都要死要活,三妹遭了这么大的罪,不得多仔细养养?” 赵向阳也道,“是要好好养养!老大,明早你跟我去趟镇上,把那些野味卖掉,换点粮食和用品回来,再给宜年买点补品。” 说着又瞪了赵兴泽一眼,“你妹妹多养几天,还碍着你了不成?” 赵兴平应了一声。 赵兴泽则直呼冤枉,“我明明是因为她好起来高兴,怎么就变成罪人了!” 又急吼吼跟赵宜年解释。 “三妹,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赵宜年掩着嘴笑。 她是家里长女,母亲嘴里不说,但从小到大都更偏爱小她两岁的弟弟。 原主虽然生在更落后的时代,看样子却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爱护着。 这让她更加想不通了。 赵向阳父子四人愿意带着原主来山里受苦还毫无怨言,只是被逼婚而已,她为什么宁愿撞墙,也不肯先跟父亲哥哥求助? 赵宜年换好药,回了自己屋。 赵兴怀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明明白天那么敏感警惕,刚才她在门口打了二哥一顿,声音那么大,赵兴怀也只是揉揉眼睛醒了片刻。 发现是父亲和哥哥回来,又安心地倒头大睡。 赵宜年把唯一的薄被盖在他身上,帮他掖好被角之后才重新躺在床上。 在五味杂陈的思绪中慢慢进入梦乡。 第10章 杀鸡 第二天一早。 赵宜年醒时天色已经大亮。 赵向阳和赵兴平早已经出发去了大平镇,留在家里的赵兴泽和赵兴怀兄弟俩也早早起床干活。 她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赵兴泽早已经挑了两趟水,把水缸加满了大半,赵兴怀则在附近捡了不少柴禾回来,正在院子里码柴。 见到她,赵兴怀笑得阳光灿烂,匆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哒哒哒跑了过来。 “姐,你醒了!你饿不饿?二哥说咱们一会煮野鸡汤喝!” 他说着,一脸向往地唧了几下嘴。 逗得赵宜年哈哈大笑,伸手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小馋猫!” 不过别说他,连赵宜年自己都有点饿。 昨天就吃了点红薯和野菜,早就消化到不知哪里去了,现在肚子咕咕直叫。 赵兴泽挑着两只水桶,从屋子后面走过来,手里还拎着赵兴怀刚刚说的那只野鸡。 见到赵宜年,他高高兴兴地打招呼。 “三妹你起来啦!我再去趟河边,顺便把野鸡收拾好,你跟兴怀在家里休息,等着一会喝鸡汤!” 昨晚火光太暗,赵宜年谁都没看清楚,导致现在见到赵兴泽一瞬间还有些恍惚。 眼前这帅哥是她二哥? 十六七岁的模样,五官硬朗英俊,皮肤是健康小麦色,一双眼眸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眼中神采飞扬,哪怕穿着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住的好样貌。 要放在后世,妥妥就是娱乐圈里那些惹粉丝尖叫疯狂的阳光帅哥。 赵兴泽见赵宜年不说话,一个劲盯着自己猛瞧,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抬起手肘,在脸上猛擦了一把。 接着笑道,“那我先走啦!兴怀,照顾好你姐!” “等等!” 赵宜年终于回过神来,匆匆挡在他前面。 “咱们一起去,我帮你收拾野鸡。” 赵兴泽自然是不同意的。 在他印象里,妹妹虽然到不了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地步,但哪里做得了杀鸡这种活。以前去地里给他们送饭,泥土弄脏了裤脚,都要不高兴好久。 何况她现在还有伤在身。 他想要拒绝,赵宜年却抢先说道,“昨天我和兴怀已经去过一趟河边了,什么事都没有,我还挖了不少野菜回来呢!” 赵兴怀点头附和道,“还找到了姜,被我们种在后面了!” 他下意识忽略了那些红艳艳的,被姐姐称作辣椒的东西。 赵兴泽犹豫间,赵宜年已经转身大步踏进树林。 “走,咱们别浪费时间了。” 赵兴泽怕她在林子里迷路,也顾不得再想什么,匆忙跟了上去。 “三妹你走慢点,等等我!” 赵兴怀也毫不犹豫地钻进树林,像条小尾巴紧紧跟在哥哥姐姐身后。 走到河边。 赵兴泽放下扁担,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短刀开始杀鸡。 他死活不让赵宜年帮忙,赵宜年和赵兴怀只能蹲在远处看着他粗暴地砍掉鸡头,任由鸡血血淋淋地洒在地上。 赵宜年一阵心痛。 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也不知道留着多加两口菜。 赵兴泽不知道妹妹在嫌弃他浪费,等野鸡彻底断了气,便一屁股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收拾起来。 看他动作还算熟练,赵宜年便转身去旁边挖野菜。 正挖得起劲,眼角忽然瞥到他给鸡开膛破肚之后,从里面掏出什么东西,一脸嫌弃地要远远扔掉。 她急忙大喊道,“别扔!” 第11章 采蘑菇的小姑娘 赵兴泽看看她,又看看手上乌七八糟的一堆东西。 有些为难地劝道。 “三妹,这些不能吃,煮进汤里会有怪味。” 赵宜年大步流星走上前,拿过他手里的东西,朗声解释道,“有怪味是因为没洗干净,我知道怎么洗。” 说着蹲在他旁边,就着河水认真清洗起来。 开玩笑,鸡血已经没有了,鸡杂难道也不香吗? 再让赵兴泽随随便便丢掉食物,她估计要被气昏过去。 赵兴泽张张嘴,原本还想再劝。 村里人人都知道,鸡肚子里的这些东西不管洗得再干净,煮出来都会有味道。 但看到赵宜年认真的侧脸,他忽然又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好不容易妹妹开始学着干活,难吃就难吃点,吃过一次她肯定就记住了。 他把手里的野鸡收拾干净,递给赵兴怀抱着,自己则挑起水桶。 “走,咱们回去!” 赵宜年双眼盯着赵兴怀手上的鸡。 野鸡本来就不大,收拾干净之后看上去更小了。 一家子五口人,怎么看都吃不饱。 她忍不住感叹道,“要是有点蘑菇土豆之类的就好了。” 香菇煮出来的鸡汤,光想想就鲜得舌头都要掉下来。 赵兴泽和赵兴怀同时变了脸色。 “不吃蘑菇!” “三妹,蘑菇有毒,你可别贪嘴!” 赵宜年不但没被吓到,反而满脸兴奋,“真的有蘑菇?在哪?快带我去找找!” “不行!”赵兴泽狂摇头,“你要是饿了,咱们回去烤个红薯吃。” 赵兴怀也心有余悸地道。 “姐,之前村里那家人捡了蘑菇回去吃,第二天全死了” 很多野生蘑菇的确是有毒的,如果分辨不了种类的话,最好不要采食。 但赵宜年上辈子吃了这么多次野生菌火锅,常吃的那几种她还是心里有数的。 她试图说服他们,“你们看这只鸡,一个人不够分几口的,家里红薯也只剩下三个了,爹和大哥他们那边还不知道能卖到多少银子回来,咱们总不能一家五口一起挨饿?我知道有几种蘑菇是没毒的,你们带我去看看有没有。不认识的我绝对不采,行不行?” “你怎么确定没毒?”赵兴泽依然不太信任她。 她噎了一下,随口瞎编道,“呃,我看别人捡回来吃过” “谁?白婉蓉?” 白婉蓉是谁,赵宜年压根不认识。 但她敏锐地察觉到,说起这个名字时赵兴泽态度明显有松动。 她含糊地应道,“嗯。” 赵兴泽脸上闪过挣扎,一咬牙,“行!” 他们先回了趟茅草屋把东西全部放下,才再次钻进树林。 蘑菇经常长在背阴又潮湿的地方,有赵兴泽带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不少。 最让赵宜年欣喜的是,里面竟然还有香菇。 其他的说不准,香菇百分之一万没问题,而且煮鸡汤最合适不过。 她捡了一朵给兄弟俩看,朗声交代道。 “就捡这种,这种绝对没毒!” 赵兴泽不是扭捏的人,已经选择了相信妹妹,就没有再东问西问,接过香菇仔细辨认了片刻,便四下细细寻找起来。 不得不说,这山里的物产还真挺丰富的,不过片刻就铺满了小半个水桶。 赵宜年看到了几簇长势茂盛的蕨菜,也喜滋滋的掐了一些。 她感觉自己现在每次出来,都像是去超市采购的大妈,反正的什么都想拿点。 捡着捡着,她脑子里又冒出一个念头。 扭头走到赵兴泽身边,满脸期待地问他。 “二哥,这山里好像什么都有,有没有大蒜、小葱一类的东西?” 赵兴泽思索了片刻,有些不太肯定,“好像见到过。” 她两眼放光,猛地抓住赵兴泽胳膊,急切地道。 “在哪?快带我去!” 第12章 开饭 大平镇离赵家沟并不算太远,一来一回也不过半个时辰。 赵向阳父子俩这一趟还算顺利,他们的猎物也不多,早早就卖完了往回赶。他俩脚程很快,虽然身上扛着不少新买的用品,还是赶在太阳当空的之前赶回到山脚。 山里的路没什么人走,要依稀辨认才能看清楚方向,但赵向阳就像是曾经走过无数次一样,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远远地看到茅草屋的影子,才稍微缓下步伐。 两人鼻尖不约而同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食物香味,勾得原本就瘪的肚子更加饿了。 赵兴平吸了吸鼻子。 “三妹他们煮的鸡汤,闻着好香啊!” 赵向阳想起女儿昨晚活蹦乱跳的模样,欣慰地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温柔了许多。 他叮嘱大儿子道,“一会回去,就按咱们路上商量好的说。” “爹,我知道。” 简陋的厨房里,赵兴泽兄弟俩正并肩蹲在火坑前看火。被锅里阵阵诱人的鲜香诱惑,差点没流出口水来。 赵兴怀两眼发直,喉咙不受控制地吞咽了好几次,嘴周忍不住回头问正在桌边忙碌的赵宜年。 “姐,你快来看看,是不是熟了?我闻着是熟了呢!” 赵兴泽也盯着锅盖不停地点头。 “我闻着也熟了。” 赵宜年抬头,仿佛看见了两只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乖乖坐着等饭吃的狗子。 她有些哭笑不得。 手里动作没停,“不是说爹和大哥差不多中午能回来嘛,咱们还是再等等,多煮会汤也更好喝。” 赵兴泽立马改口道,“爹走的时候说不用等他们,不然咱们先吃点?” 他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赵兴平调侃的声音。 “二弟,你也太不仗义了,有好吃的就光想着自己?” 听到声音,赵兴怀的反应最快,满脸兴奋地蹦跶起来,朝门口扑去。 “大哥,你们回来了!” 赵兴平猝不及防被弟弟扑了个满怀,脚下踉跄了一下,扛在肩上的粮食差点掉到地上。不过他也不生气,笑着用空着那只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赵兴泽也高兴地站起来。 “大哥,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今天镇上赶集,东西卖得很快。”他解释道。 接着又瞥了几眼赵宜年的额头,轻声问,“三妹,你今天好点没?” 赵宜年点头,“大哥,我好多了。” “等会我再给你换次药。” 赵向阳这时才踏进厨房。 一抬眼,就看到了赵宜年手里拿着赵兴泽那把短刀,站在木桌前切着什么。 他锋利的目光立马转到赵兴泽身上,开口呵斥道。 “胡闹!你妹妹还受着伤,怎么能让她做饭,切到手了怎么办?” 赵兴泽满脸委屈。 他刚刚也是这么跟三妹说的,但她非要自己动手,还说他不知道要切成什么样。 赵宜年可不想见到别人因为她挨骂,急忙解释。 “爹,是我想做道菜给你们尝尝!我身体真的已经没事了,您不用这么担心!” 赵向阳还是满脸不赞同。 她只好先放下短刀,把切了一半的鸡杂收进小碗里摆到旁边。 招呼大家先开饭,“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小火煮了快半个多时辰的鸡汤终于揭开了锅,厨房的空气里顿时飘满了浓郁的鲜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老赵家奔波了几天,终于能吃上顿好饭了! 第13章 一碗鸡汤 这破旧的茅草屋里连大点的汤碗都没有,赵宜年只好直接从锅里给每个人盛了一碗。 飘着翠绿小葱的鸡汤看上去就让人垂涎欲滴,满满一碗,除了汤还有不少鸡肉块和蘑菇? 赵向阳看到碗里切成小块的褐色食物,和赵兴平对视了一眼。 惊悸地大喊道,“先别吃!”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特别是已经迫不及待把碗凑到嘴边的赵兴泽和赵兴怀。 “爹,怎么了?”赵兴怀不解地问。 赵向阳什么都没说,赵兴平则放下碗走到墙角的茅草堆前,躬下身摸索了片刻,不知从哪里摸出个裹起来的皮质小包,从里面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赵宜年眨了眨眼。 没看错的话,这是中医针灸用的那种针。 她家里懂医术的大夫,不是她爹,是她大哥? 她想问又不敢问,在场的人见赵兴平拿出银针,没有一个人神色有异,充分说明这在家里不算什么秘密,她一问必然露馅。 只能等之后找个时间,悄悄套下赵兴怀的话。 赵兴平神情严肃地举着银针走过来,往每个人碗里戳了一下,发现银针没有变化之后依然不放心,又把锅里剩下的也试了一遍,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对赵向阳点了点头。 赵向阳这才松口道,“吃!” 得到了允许,赵兴怀和赵兴泽这俩个一上午光闻香味的人,急不可待地率先喝了两口。 暖暖的鸡汤喝下肚,整个人浑身舒畅,闭上眼心满意足地叹气。 “好喝!” 赵兴泽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鸡汤,又吃了几块鸡肉,嘴里才得了空跟赵向阳他们解释蘑菇的事。 “三妹见过白家吃这种蘑菇,我们才捡回来的。没想到煮鸡汤这么好喝,下次再去多捡点。” 赵宜年原本都做好了解释一大堆的准备,没想到赵兴泽说完,她爹沉稳地点点头,大哥也没再追问。 这个白家不知道什么来头,旗号倒是还挺好用! 赵兴平夹了一块香菇放进嘴里,柔软的触感是以前从来没尝到过的,味道还不错。 他朝赵宜年笑笑,夸赞道,“三妹,还挺好吃的。” 赵宜年发现赵家人长得都还不错,赵兴平也是个浓眉大眼的帅哥,和赵兴泽年纪相差不多大,只是看着更成熟稳重不少。 她把放在一边凉拌蕨菜也端了上来。 招呼大家,“快来,再尝尝这个!” 佐料种类有限,她刚刚尝过味道只能算一般,但经过这两天的相处,莫名就有种在场的几个男人肯定不会嫌弃自己的自信。 赵兴泽似乎已经被那碗鸡汤征服了,闻言第一个伸出筷子。 “二哥!” 他动作太快,赵兴怀那句“里面放了辣椒”压根没说出口的机会,只能忐忑不安地看着他,准备他一喊难受,就冲出去舀水给他漱口。 赵宜年也紧盯着他,“怎么样?” 出乎意料地,赵兴泽嚼了几下之后,两眼放光,又伸出筷子夹了几口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夸道,“三妹,原来你做菜这么好吃,以后家里的伙食就交给你了!”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下筷,尝了尝都夸她,“好吃。” 连一直惧怕辣椒的赵兴怀都夹了好几筷子。 赵宜年以前工作之余最大的爱好就是下厨做美食,只不过那时候单身,做出来只能自己独自品尝,像今天这样被人轮流夸赞厨艺还是第一次。 一时间心里满足得不得了,眉眼弯弯地笑道,“那就多吃点!” 第14章 管家大权 这顿饭没有主食,就算把锅底的汤都刮干净了,几个男人都还只能算是吃得半饱,不过没有人有怨言。 赵兴平很自觉地端着锅碗出去洗,赵宜年则把他们买回来的东西收拾了一番。 现在家里急缺的米面油盐都买了点。米是掺了糠麸的杂粮,面是发黄的混合面,摸着手感很粗糙,可以想象做出来味道估计好不到哪去。油罐子小得可怜,倒出来的油颜色也有些奇怪,盐也跟之前那半小碗的质量差不了多少。 现在家里这生活水平,她也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大概检查了一番就把东西都收到碗柜里摆好。 赵向阳把所有人都叫进屋,说是有话要说。 家里只有两把摇摇晃晃的小木椅,赵向阳和赵宜年坐椅子,其他三个人则坐在墙角的茅草堆上。 人一到齐,赵向阳就从衣服内衬里摸出个打着补丁的灰色钱袋,一口气把里面的铜钱全倒出来。 哗啦啦的声音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年纪最小的赵兴怀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铜钱,看得眼睛都直了。 赵宜年也好奇地瞪圆了双眼。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真的铜钱。跟以前在博物馆里看到的文物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圆形方孔,只是上面的文字跟鬼画符一样,她一个都没认出来。 铜板并不多,钱袋很快就见了底。 赵向阳的视线缓缓从几个儿女身上扫过,沉声说道。 “今天我们一共卖得了九十三文钱,买东西花掉了四十七文,这里还剩下四十六文,把钱交给宜年保管,你们没有意见?” 这是回来的路上就和赵兴平商量好的,所以他第一个附和。 “给三妹管,她是女孩子细心些。” 赵兴怀也没有任何意见。 只有赵兴泽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不过片刻之后还是缓缓点了下头。 赵宜年讶异地看着几个人,心中不是没有感动的。 “给我管?” 赵向阳把桌上的铜钱推到她面前,郑重地交代,“宜年,以前的事咱们就不提了,往后家里赚的钱都交给你。咱们只要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 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 一家人被迫搬到荒芜人烟的山腰,除了两间破烂的茅草房,所有资产就是眼前桌上的几十个铜板。 一家之主赵向阳却只简简单单说了一句,“以前的事不再提起。” 赵宜年沉默了片刻,点头应道,“好!”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她早已经算不上什么心软的烂好人,但老天爷既然让她出现在这里,顶替那位撞墙而亡的原身赵宜年,他们待她的真诚爱护,她也会替她一一守护好。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钱袋,把铜板一个个装进里面。 钱袋并不重,但拿在手里仿佛带着千斤的心意。 她抬头,清亮的双眸注视着赵向阳老实巴交的双眼,认真承诺道,“爹,咱们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赵向阳像是终于卸掉了什么心事一样,神情骤然放松下来,连道了几声好。 随后转头看向三个儿子,语气轻快地交代下午要干的活。很快,整个茅草屋就因为有人进进出出,显得鲜活起来。 第15章 手艺人 茅草屋年久失修,屋顶早就漏得千疮百孔,赵宜年刚醒的时候就见识过阳光从屋顶直射进屋的景色。 幸亏这两天没有下雨,不然屋里跟院子里估计也没啥区别。 她爹心里也很清楚,第一件事便是带着赵兴泽和赵兴怀去找茅草回来修屋顶,顺便把他们睡的草铺再铺宽一点。 赵兴平本来打算去不远处的林子里转一转,看看能不能再打点野味回来做晚饭,但赵宜年说晚上的菜够吃了,他便砍了几棵竹子回来,坐在院子里编竹筐和背篓。 赵宜年满脸好奇地蹲在旁边看了半天,他便笑着解释道,“下次进山的时候,装东西方便点。” 其实赵宜年好奇的是他到底在哪里学的手艺,又懂医又懂手工艺,是不是有点不科学? 不过既然他会,就不要浪费了才能。 “大哥,你能编几个这么大的筐给我吗?像盘子那样,中间是平的,边缘不用太高。”她兴致勃勃地用手比划了一下样子。 赵兴平思索了片刻,说道,“我试试。” 事实证明,他这句试试完全就是谦虚之词。 不过两刻钟,赵宜年手里就多了两个精致的小竹盘,跟人家做好了摆出来卖的没什么区别,甚至比那些还要做得精细一些。 赵宜年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真心实意地夸道,“大哥,你的手艺也太好了!” 赵兴平弯起嘴角笑了笑。 手里动作没停,眼角余光却一直落在满脸高兴的妹妹身上。 迟疑了许久,还是忍不住放下编了一半的背篓,开口叫她。 “三妹。” “嗯?”她疑惑地侧头。 “兴怀说小姑和赵曼香来找过你。” “是啊。” “你不用理她们。爹绝对不会把你嫁给那个人,我们也不会同意。” 原来是担心她会胡思乱想。 赵宜年朝他露出个微笑,“我知道的! 她早已经不是原来的赵宜年,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过。 赵兴平神色微松,张了张嘴说道,“还有,之前那事不是大哥不愿意帮你,是刘弘宁那小子真不是什么好人,你,你不知道他!” 他向来沉稳的脸带上了几分急躁,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冷静了片刻才瓮声瓮气地往下继续,“你也别惦记着他了,等咱们攒够了钱给你做嫁妆,再让爹爹托人给你说门好亲事!” 刘弘宁是谁? 她差点脱口而出问道。 原身以前惦记着他,意思是喜欢他吗? 这种应该知道却不知道的感觉太不好受了,仿佛有只小手在心底反复挠痒,她恨不得现在就把赵兴怀叫过来问个清楚,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浑身难受地憋到了做晚饭的时候。 这两天掐回来的野菜还剩下不少,她用水焯了焯,准备像上午一样做成凉拌。 犹豫了片刻,拿出油瓶往锅底倒了点油,先把鸡杂给炒熟了。 没办法,家里只有一口锅,明知道先炒菜再煮饭会放凉,还是只能这样操作。 把姜蒜炒香,把切好的鸡杂扔进锅里,滋啦一声,浓郁的香气顿时飘满了整个房间。 赵兴怀就闻着味哒哒跑了进来,满脸兴奋地问,“好香,姐你在做什么?” 他使劲吸了吸鼻子,两眼放光地盯着锅里的食物。 她笑了笑,“炒鸡杂!很好吃的,一会你多尝尝!” 赵兴怀忙不迭点头。 用汤勺翻炒费劲得很,赵宜年一边炒,一边苦恼,心想必须要问问大哥,能不能给她做把木铲子才行。 第18章 黄豆好不好吃 层层叠叠的茂密树林中,竟然有一块没有树木生长,洒满阳光的空地。 自从发现这个地方,赵宜年已经心痒难耐了两天。 今天终于可以一探究竟。 赵兴平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探路,赵宜年则和赵兴怀前后脚跟在他身后。 这死小孩今天早上倒是睡得还挺沉,爹和二哥出门都没把他吵醒。还是临行前赵兴平怕留他一个人不安全,才硬是把他叫了起来。 赵宜年方向感不太行,只隐约记得一个方位,好在赵兴平很给力,这地方离茅屋的直线距离也不远,才很快找到了地方。 三个人才刚靠近,赵宜年就确定自己那天没有看错。 这一片沐浴在阳光下的绿色的植物并不是野草,而是某种作物。 个头不高叶子宽大,密密麻麻长了一大片。 她蹲下身,一眼便看到了隐藏下叶子下面一串串饱满的豆荚。 摘了一颗剥开,她顿时喜出望外。 赵兴怀这时候嫌弃地插了一句,“黄豆不好吃。” “” 赵宜年抬头,无奈地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这么挑食,什么都觉得不好吃。” 赵兴怀脸色微红,坚持道,“就是不好吃,大哥也不爱吃!” 说完,满脸期待地看向赵兴平,指望着他说句公道话。 赵兴平轻咳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赵宜年,“三妹,要带回去吗?” 她想了想,点了下头,“少少摘一点。” 黄豆当然是要做豆浆豆腐一类的才好吃,但他家现在连个石磨都没有,摘多了也是浪费。 空地边缘还长了圈稍高点的植物,长得跟玉米很像,但结的苞有些奇怪。 赵宜年好奇地摘了一个掰开,露出里面白色点点。 竟然是芝麻!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心里什么感觉了,大概得到的惊喜太多,人就会变得麻木。 虽然一直都认可山中多物产这种说法,特别是在鲜有人涉足的高山老林里,但眼前这座似乎尤其的物产丰富。 好像只要她想要,山里都能找到一样。 赵兴平走过来随意扫了两眼,下结论道,“还要半个月才能收。” 淡定的模样让赵宜年相信他以前肯定种过。 她果断扔掉手里的芝麻苞,“那我们到时候再来。” 有赵兴平在,他们采完黄豆去了更远的地方,又找了些野菜和蘑菇回来做午饭。 吃完午饭。 赵兴平又砍了几棵竹子回来,依旧在院子里做东西。 赵宜年洗好锅碗来找他商量。 “大哥,咱们明天去镇上一趟?” 他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不过语气倒是没什么变化。 淡然地问她,“你想去镇上?” 赵宜年点点头,“后面那片小空地处理一下正好当菜园,咱们去买点菜籽回来种,以后也不用每顿饭都要满山去找野菜。” 虽然她做饭越来越娴熟,吃起来味道也还可以,但总觉得天天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闻言,赵兴平终于放下手里做了一半的东西,抬起头看她。 嘴角似乎在微微上扬,温柔地问,“你想去镇上,是为了买菜籽回来种?” “是啊!” 赵宜年被他突然的笑容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认真盘算道,“咱们多买几种回来种,以后换着吃,也不会吃厌烦。” 其实最重要的是,她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机会。 这个家因为她的缘故才沦落到山里以打猎为生,她不能光看着什么都不做。 不过,她爹和哥哥们现在对她明显是宠溺多于信任,没有把握之前,她还是不要说出来让他们紧张比较好。 她能想到这这些,赵兴平似乎很高兴。 嘴角弧度越来越大,没怎么考虑就应道,“好!” 第19章 木工学徒 得了许可,赵宜年就高高兴兴去忙自己的事了。 早上他们摘回来的豆荚颗粒饱满,她把黄豆都剥出来放在赵兴平做的竹盘里,摊平之后拿到院子里有太阳的地方晾晒。 出去捡柴禾的赵兴怀恰好回来看到,好奇地问她。 “姐,怎么还要晒干,晚上不就直接煮了吃吗?” 她摇摇头,忽然反应过来。 怪不得他看到黄豆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好吃,原来他们这里都是直接煮了吃的。 光煮豆子肯定味道一般啊! 她不好解释现在还缺点制作材料,只能随口道。 “我还没想好怎么做,先晒干了存着。” 赵兴怀没有再追问,把柴禾在墙角码好,就到院子里兴致勃勃地看赵兴平做东西。弟弟感兴趣,赵兴平毫不吝啬地边做边讲,甚至还让他上手试了试。 等出去捡香菇的赵宜年回来,家里已经多了两个崭新的的竹凳。 赵兴怀满脸兴奋地指着其中一个,“姐,这个我做的!” 赵宜年不忍心纠正他,他的水平充其量只能算参与制作。 摸了摸他的脑袋夸奖道,“好厉害!” 赵兴怀眉开眼笑,差点没尾巴都翘上天。 她让赵兴怀来厨房帮忙。 两人才进厨房,她便贴着他耳朵小声问,“兴怀,大哥是不是学过木工啊?” 赵兴怀小脸皱成一团,可怜巴巴地盯着赵宜年。 压低声音问道,“你连这个都记不起来了吗?” 赵宜年硬着头皮点点头。 他小声解释,“大哥以前去县里做过木工学徒呢!去了两年,连老师傅都夸他特别有天赋。” “那后来为什么不学了?” 赵兴怀目光立马黯淡下来,“学徒只管吃住不给工钱,大伯母不愿意他在那学,说家里的田都种不过来,还要白白浪费一个劳动力。” 赵宜年顿时有些无语。 有一技傍身肯定比种田强,长远看赚得肯定也比种田多,她这位大伯母明显就是不希望赵兴平能学有所成! 看来她不是针对赵宜年一个人,而是针对他们这一家人啊! 她顿时对这位素未蒙面的大伯母生出几分厌恶。 晚饭时偷瞥了赵兴平好几眼,想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能等他们家攒下点家底,再问问他想不想继续学这门手艺了! 说好第二天天亮下山,这一晚他们三个睡得甚至比昨天还要早。 早睡早起的好处是,赵宜年醒过来的时候有种精力十足,神清气爽的感觉。 她轻轻推开破旧的木板床,从床头的墙缝里摸索出那个灰色打着补丁的钱袋。 想了想,从里面数了十个铜板揣在身上,把钱袋扎紧塞回缝隙里,最后把床恢复原状。 兄弟俩早已经洗漱完毕,背着背篓在院子里等她。 她匆忙收拾了一番,把昨天采的香菇放进小背篓里,告诉他们可以出发了。 赵兴平却先带她去了屋后,指着准备做小菜园的地方说道,“这几种一会就不用买了。” 赵宜年眨了眨眼,有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明明昨天还光秃秃的地方,土已经全部被翻过一遍,整理成了菜地的模样,其中一小片还种着绿油油的幼苗,都是青菜小白菜一类的作物。 赵宜年还没开口,赵兴怀就大声嚷嚷道,“大哥你是不是回村里了?爹爹不是说暂时先不要回去吗?!” 他笑着摸了摸赵兴怀的脑袋。 “别担心,我晚上悄悄过去的。” 赵兴怀还是一脸担忧。 他无奈地补充道,“我本来只是想去借把锄头,二伯母听说咱们想自己种菜,非要塞给我带回来。就拿了这么点,大伯他们不会发现的。” 第20章 大平镇 去大平镇的路上赵兴怀都还气呼呼的,像是特别担心被大伯一家找上门。 赵宜年劝他,“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他们要是真找上门,咱们就还给他们好了!” 他动了动耳朵,轻声问,“那你会跟他们走吗?” “不会!”她摇摇头,“你们四个才是我的家人,你们去哪我去哪。” 赵兴怀这才安下心,变得高兴起来。 听着他们对话的赵兴平,也满脸欣慰。 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路上的速度就有些慢,三个人走了快半个时辰才走到大平镇。 赵宜年边走边好奇地四处打量。 说实话有些失望。 大平镇并不大,除了一条贯穿南北的主干道,其他的路都有些窄,摆了摊位只够一辆马车通行。 道路两侧的房子虽然都是瓦片房,但大部分都有些年代了,显得有些破旧,盖到两层的更是屈指可数,来往的人也三三两两的不算太多。 除了正规的店家,沿街小摊大都是卖菜和馒头白粥一类的小吃食的,一路走来,总共也没多少个。 这比赵宜年想象中的镇子小太多了,简直就是一眼可以望到头。 她有些失落地想,这样的地方连人口都没多少,想赚到钱恐怕更是艰难。 赵兴怀倒是比赵宜年显得兴奋不少。 他还是两年多前生病总也不好,他爹带他看病时来过镇上一次。 那时候病恹恹的,没有心情观赏镇上的景色,今天正好一次性看个够! 他跟在赵宜年身侧,和她一起左右张望。 “今天不赶集,镇上有点冷清。” 赵兴平见到妹妹脸上的失落,出声解释道。 她点了点头问,“咱们去哪里买菜籽?” 虽然萧条的场面让人有些意兴阑珊,她还是想快点办完正事,再认真转两圈看看。 从前的工作经验告诉她,不要刚看到困难就选择放弃,商机也许就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赵兴怀带他俩钻进了一家街角的杂货店。 “几位客人,想买点什么?” 大概是生意不太好的缘故,虽然赵宜年三人衣衫褴褛,矮矮胖胖的店家还是表现得十分地热情,笑眯眯地迎上前问他们。 “掌柜,我们想买点菜籽,”赵兴平报了几种菜名,“一样来一点。” 又扭头问赵宜年。 “三妹,还有其他想要的吗?” 赵宜年正认真打量这家有些狭窄拥挤的杂货店。 进门的地方摆了些干货,但品种真是乏善可陈,店里的货架上也摆得满满当当,零零散散地好像什么都有点,又好像没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 听到赵兴平的问话,她下意识问道,“有酱油吗?” 店家愣了愣,反问她,“那是什么东西?” “嗯?” 酱油是什么,这要怎么解释 赵兴平兄弟俩也不解地看着她。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忽然想起正在别人店里,又及时住了嘴。 改口问道,“那,有没有醋?” 好在这次店家点了点头,“陈醋有的,您要多少?” 她松了口气,总算不至于太奇怪。 “怎么卖?”她问。 “带罐子一起二十文一升。” 店家显然看出来他们两手空空,指了指柜台边上的陶壶,微笑说道。 赵宜年咋舌,这么贵? 她现在全身上下只带了十个铜板。 讪笑着商量,“我打四分之一壶行不行?” 店家嘴角的小胡子抽了抽,差点没维持住微笑。 “客人您说笑了!您带着壶过来的话,倒是可以想要多少打多少。” 赵宜年只能买了菜籽离开。 光这些菜籽算下来就花了他们五个铜板! 谁说的古代物价不高,赵宜年感觉自己数铜板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大学刚毕业身无分文出来闯荡的时候,好像都没有这么拮据过。 她数铜板的时候,赵兴平显然看得很清楚,出了小店便问她。 “怎么不多带点银钱,想买什么还能再买上些。” 赵宜年猛摇头。 一个连陈醋都要卖二十文一升的地方,他们那点钱够买什么?! 她道,“不买别的了,不过咱们能不能逛逛再回去?” 第21章 物美价廉 弟弟妹妹都满脸期待地盯着他,赵兴平笑着点点头。 “行,那咱们逛一会再回。” 赵兴怀雀跃地欢呼,拉着姐姐的手往热闹的地方走去。 赵宜年任由他拉着手,边走边左右张望,目光认真扫过街道,可惜没有发现自己想找的店。 她沉声问身侧的赵兴平。 “大哥,镇上没有酒楼吗?” “酒楼?” 赵兴平愣了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指着不远处冒着热气的小摊,“饿了吗?咱们去那边买个馒头吃。” 赵宜年摇头,她找酒楼不是为了吃,是为了探探情况。 赵兴平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见她摇头,一脸为难支吾道。 “三妹,咱们现在只有五文钱” 进酒楼大概只够点一壶茶水。 赵兴怀也停下了脚步,仰着头委婉劝她。 “姐,你看那是白面馒头,平时都吃不上的,咱们就吃那个!” 说着还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赵宜年有点窘。 原身是不是那种没钱还特别败家的人,不然怎么一个两个都在担心她会花光全家的积蓄? 她想了想,走到那个小摊前,花了三个铜板买了三个馒头。 一人分了一个。 发现她没去酒楼挥霍一顿的念想,赵兴平暗自松了口气,接过白花花的馒头咬了一口。 白面馒头,以前也就逢年过节能吃上一个半个。 赵家兄弟俩吃得一脸满足。 但对赵宜年来说,这枯燥单调的味道,压根征服不了她曾经被各色美食养刁的胃。 三人边吃边逛,谁都没再提酒楼的事。 不过快到街道尽头的时候,赵宜年还是眼尖地发现了一间。 沿街独一层的店铺,屋檐左右挂着两盏灯笼,门面虽然新刷了漆,但装修简陋,看上去有几分萧索。正中间挂着个黑底金字的大招牌,题字遒劲有力,和四周的环境比起来,就像是把颗东海珍珠镶嵌在胶合板上一样不伦不类,衬托得整个店面越发寒酸。 东福来。 名字倒还挺喜庆,就是赵宜年伸长脖子往里面探了探,不出意外,店里跟街上一样冷清得不见人踪影。 “三妹” 赵兴平心惊胆战地盯着她的动作,很怕她下一秒钟就闯了进去。 人都已经到这了,赵宜年肯定是要进去的。 不过见兄弟俩实在担心,她还是提前解释了一番,“大哥,咱们进去问问他们收不收山珍野味,要收的话,咱们先把这些香菇卖给他们,往后再找去山里其他来卖!” 山上到处都是吃的,家里要一直打猎的话,打到的野味也要卖。大平镇平时人这么少,自己摆摊肯定耗时耗力,还不如找个长期能收的地方,比市面上便宜点但能一次性全卖了也不错。 她觉得酒楼就是最合适的贩卖对象。 赵兴平似乎有些吃惊,“你找酒楼是想问这个?” “不然呢!咱们现在浑身上下只剩下两文钱,总不能进去吃霸王餐!” 赵宜年说完,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赵兴平怔了怔,牵着赵兴怀跟在她身后,缓步走了进去。 “客官”年轻的店小二正倚着门框昏昏欲睡,忽然有人进来,他急忙直起身子迎上前。 但不过两秒钟时间,看清楚赵宜年三人身上朴素穿着之后,脸上的笑容就变得僵硬起来,后半句“里边请”都没有说出口,立马换上一副厌恶的语气。 “要饭的去别处去!” 赵宜年无语。 他们虽然穿得不太好,但怎么看也不像是要饭的? 毕竟有求于人,她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笑眯眯地问他道。 “小二,你们店里收不收食材?都是在山里采的新鲜货,保证物美价廉!” 第23章 特色菜 闻言,在场的人都愣了愣。 店小二率先反应过来,显得比兄妹三人还要激动,大声劝道。 “掌柜的,他们说要卖食材,其实就是几个来路不明的村民,您可别上他们的当!” 赵宜年不甘示弱地回道,“你连看都没看过我们的东西,怎么那么肯定我们是在骗人?” 店小二噎了一下,继续辩解。 “大平镇上多得是来卖山货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种,我们压根就用不上!” 又扭头努力劝那公子,“掌柜的,咱们的食材都是县里统一采购好了运来的,后厨用着也顺手,她们几个人不知根不知底,您要是一时心软买了,万一吃出什么问题,咱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公子又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倒是替我想得挺多。” 赵宜年一听店小二反复拿这几个借口出来说,顿时不乐意了。 反唇相讥道,“都是山里捡的东西,我还能在里面下毒不成?再说了,食材不就讲究新鲜两个字,从县里捂了一路送过来的东西,做出来还真不一定多好吃,你看现在你们家生意这么惨淡,有没有考虑过是这个原因?” 店小二被她说得满脸通红,一时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胡说八道!” 那公子却垂下双眸,仿佛陷入了沉思。 赵宜年讨厌店小二这种人,但这位掌柜看上去挺讲理的样子,她可不讨厌赚钱。 想了想,示意赵兴平把背篓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一朵香菇递到公子面前。 “我今天带的就是这种叫做香菇的蘑菇。刚来的路上我看过了,几乎没有人在卖,你们要是买了它,可以做成酒楼的特色菜吸引客人。” “特色菜?” 公子盯着赵宜年纤细的手心里的褐色蘑菇,眼中闪过流光。 “呃,就是只有在你们酒楼才能吃到的菜式!” 赵宜年笑眯眯地解释道,“别的地方买不到,尝鲜的客人自然就上你们家店来了!” 店小二瞪大双眼盯着她的手心,像是终于抓到了他们的破绽,脸上想笑又不敢笑,看上去十分怪异。 他大吼道,“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拿这种有毒的东西来卖!” 接着又跟那公子告状,“掌柜的,您有所不知,这大平镇附近的山上多产蘑菇,但很多都是有毒的,吃了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就会毒发身亡,连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只有灾荒年才会有人被迫捡回来吃,平时根本没人敢碰!前几年大干旱的时候,这蘑菇还毒死过附近好几家人!这小丫头就是拿这玩意骗您的银子来了,您要买了,大厨也不敢做,搞不好要吃人命官司!” 安静了许久的赵兴怀突然恼怒地开口,“你胡说!这香菇我们一家都吃过,根本没毒!我姐才不是骗子!” 被维护了的赵宜年,欣慰地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 店小二现在底气十足,冷哼了一声,“你说没毒就没毒?到时候真出了人命,连你们人都找不到,所有责任还不是要我们东福来承担!” 赵兴平早就受不了这个店小二的态度,闻言也板着脸,冷冷淡淡地开口说道。 “在下家住赵家沟,家父赵向阳,我是家里长子赵兴平,有事可以来赵家沟找我们。” 连大哥都拿出了态度,赵宜年觉得自己今天不把这堆香菇卖掉,实在对不起兄弟俩的支持。 她朝那位犹豫中的公子朗声说道。 “掌柜的,不如您把后厨借给我用用,我先用香菇做道菜出来,您尝过再决定买不买。” 酒楼的后厨自然比赵家那三脚架小火堆气派多了。 灶台打得高大,铁锅就嵌在灶上面,也有她家那口三四倍大。 赵宜年兴致勃勃地打量了一圈,指着装调料的小架子,不太确定地问一旁的大厨。 “就这些吗?” 大厨姓彭,掌柜让他把后厨让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他已经很不高兴了,没想到这小丫头还一脸看不上的模样质问他。 “就这些!” 他没好气地回道,“不满意的话就去找掌柜!” 赵宜年好脾气地笑笑。 “是我没表达清楚,没有不满意,您这比我家里齐全太多了。” 彭大厨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什么都没再说,背着手走出后厨,把空间全部让出来给她使用。 在这种信息闭塞的年代,很多厨师都把自己的独门秘方当做安身立命的根本,他不屑于偷窥一个小姑娘做菜。 他走之后,赵宜年松了口气。 不是因为担心被偷菜谱,而是在真正的大厨面前班门弄斧,她莫名有些心虚。 视线再次落在调料架上面,她心里的的疑惑越来越重。 她家是因为没钱,但这偌大的酒楼,哪怕看上去没什么客人光顾,也不至于寒酸到这种地步? 除了油盐葱姜蒜这些常备的,也没比她家厨房多多少,甚至连点辣椒都没有。 回想起刚刚在杂货铺的那一幕,那店家好像也不知道酱油是什么东西 越想越不对劲,等今天回家一定要好好问下赵兴怀! 赵宜年在厨房里忙碌,其他人则在后院里等。 不过片刻,阵阵诱人的香味就飘满了整个后院。 所有人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好奇那个小女孩到底做了什么。 赵兴怀想到在家里尝过的那些美味,早就已经忍不住想流口水了,只是想起这是在人家店里不能给姐姐丢人,才板着小脸努力忍着。 等会一定要让这些质疑他们骗人的人都哑口无言! 他握紧小手,暗自给赵宜年加油。 酒楼的年轻掌柜,玉树临风白衣公子不动声色地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半垂着双眸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那个店小二还在旁边煽风点火。 “掌柜,您才刚到大平镇不太了解这边的情况,这里的人是绝对不会轻易吃蘑菇的,没人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赵兴平冷哼一声,凉凉地插话,“你是在说这位掌柜什么都不懂,最好听你安排吗?” 年轻公子还真抬头,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 店小二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再开口。 差不多等了一刻钟,赵宜年打开了厨房的门。 赵兴怀第一个冲上前去,抱住她的胳膊,“三姐!” 其他什么都没说,赵宜年已经从他亮晶晶的双眼中看到了全然的信任,仿佛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肯定能把所有人都征服。 赵宜年感动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只手牵着他,另一只手端着盘子,缓缓走到石桌前放下。 笑着对年轻公子做了个请的动作,“您尝尝!” 时间有限,调料也有限,想到大平镇有限的消费水平,赵宜年最后清炒了个香菇青菜。简单但经典的搭配,成本不高,色香味俱全,香菇和青菜的鲜味都能最大程度的激发出来。 她没想到的是,那位公子愣愣地看着眼前盘子里的东西,沉声问道,“这是什么?” “香菇青菜啊!” 赵宜年心想,这么明显还要问吗? 但让她更惊奇的是,之前还一脸不屑彭大厨也凑了过来,好奇地瞪大了双眼。 “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第25章 齐掌柜 第二天,按照约定要再去一趟大平镇。 马上就要赚到钱,赵宜年干劲十足,天才擦亮就从床上爬起来。 昨天卖香菇得了十二文钱,她又从钱袋里摸出十文,并在一起贴着衣服里侧放好,想着今天办完正事,可以再去那个小杂货店里看看。 才刚整理好衣服,赵兴平敲门要帮她换药。 其实除了醒过来那天,她额头上的伤口几乎没有任何痛感,结痂也结得很快。她总觉得是这副躯壳换了个芯的缘故。 没法解释,所以这几天赵兴平每次要给她上药,她都乖乖配合,问她疼不疼,她也会说还有点。 赵兴平换完药之后并没有走,坐在床沿欲言又止地盯着她。 赵宜年心里咯噔一下。 该来的总是会来。 昨天在东福来的时候她忘记掩饰,一言一行完全遵从了自己本身的性格,回来的路上赵兴平看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能憋到今天早上才开口问,已经让她十分意外了。 她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既然早晚都要有此一劫,她便主动开口问道,“大哥,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赵兴平张了张嘴,犹豫了半天,最后问的却是,“三妹,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么多菜的?” 她语气诚恳地吐出那个早就想好的回答,“其实我以前就会一些,不过那时候不想给全家人做饭,就一直假装什么都不会大哥,你不会骂我?” 赵兴平摇摇头。 想了想,追问了一句,“那你以前跟谁学的?” “没特意学,东看看西看看。有些是我看到别人做,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赵兴没说信不信,不过也没再追问。 过了片刻缓缓站起来,结束话题。 “你收拾一下,我们一会就下山。” “大哥!” 刚要转身的时候,赵宜年叫住了他。 走到他面前,仰着头和他对视,认真说道,“我不想靠你们养活,我想和你们一起赚银子回来,咱们一家好好过日子。” 赵兴平咧开嘴,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沉声感慨道。 “三妹,你真的长大了!” 走过一次,脚程就会变得稍微快一些,今天兄妹三人到大平镇时,比昨天还要早一刻钟。 路过昨天买菜籽的小店,赵宜年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 昨天到家,她趁着赵兴平去挑水的功夫,又从弟弟那里套了不少话。终于确定了大平镇这一带确实不吃炒菜,平时做菜基本就是蒸煮炸拌,富裕点的人家可能还会菜里煮点肉,炸些丸子一类的来吃,穷人家里做菜几乎就是一锅炖。 虽然早有预感,听到的时候还是险些惊掉了赵宜年的下巴。 怎么没人想到可以炒呢? 炒菜明明才是华夏饮食的精髓所在,无数的美味都离不开炒,缺少了炒菜的餐桌,压根就算不上丰富。 不过下一秒钟,赵兴怀告诉她,大平镇猪肉最贵的时候能卖到五十文一斤,最便宜的菜油也要将近三十文。 她顿时又有点理解了。 油这么贵,就算真有炒菜这种做法,普通人家也没心思做来吃。 昨天她的香菇卖四文一斤,是一路上听着菜贩沿街叫卖的菜价确定的,原本以为这就是大平镇的真实物价,那个二十文一升的陈醋则是个意外,现在想想可能也并非如此。 她今天多带几文钱,就是打算再去那个杂货店里看看其他东西,就算不买,多了解一些对她以后赚钱总归有好处。 三人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一些,东福来酒楼门口依然门可罗雀。 连赵兴怀都觉得这样的酒楼不太行,小声地问他三姐,“他们这里一个客人都没有,真会有钱买我们东西吗?” “肯定有!”赵宜年答得斩钉截铁。 这酒楼虽然萧索得像是老年人活动中心,但昨天那位年轻公子周身气度非凡,身上穿的还是上好的丝织品。这种料子不但贵还不好打理,穿个几次很容易发皱。就算在服装业发达的前世也没多少普通人家喜欢买的,何况是在这个时代。 她心底隐约有种感觉,就算这酒楼倒闭了,那公子也不一定会缺钱。 现在主要的问题是她们能不能抱住这个大腿,先改善下家里的生活质量。 门口的小二换了个人。 态度好了点,不过神色依然懒懒散散的,不咸不淡地把他们迎进后院。 彭大厨早早等在那里,见到来人,他微胖的身躯健步如飞冲上前,迫不及待问赵宜年,“可算来了!咱们能开始了吗?” 赵宜年左右扫了眼,没见到那位白衣公子。 “齐掌柜没到吗?咱们还是先等等他。” 话音刚落,沉稳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我在这里。” 赵宜年回头,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正缓步朝她走来。 她眼尖地发现他身上的白衣已经换了一套,细节处有了些许的不一样,不过依然是上好的丝织品。 翩翩白衣,衬托得他一副清风霁月的模样。 她没有猜错! 这位比起生意人更像读书人的齐掌柜,一点也不差钱! 她脑子里闪过很多从这里赚钱的方法,看向他的目光微微有些热切。 齐锦川被她突然变得炙热的目光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在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朗声问道,“为什么这样看我?” 当然是因为钱! 赵宜年满脸笑容,捡着好话说。 “自然是被齐掌柜您丰神俊朗的气度吸引了!” 她前世做销售,谈生意的时候比这夸张十万倍的说辞都信手拈来,所以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话多不合适。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暗自猜测这位赵姑娘是什么意思。 齐锦川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两眼。 她眼神炙热,眼底却十分清澄,和那些厚着脸皮追着他跑的所谓大家闺秀完全不一样。 他笑了笑,暂且揭过。 从衣袖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她,“昨天说的字据我已经已经写好,你先看看有没有问题。” 赵宜年接过扫了一眼。不是铜板上面的鬼画符,有点像前世的繁体汉字。她不会写,但大概看得懂。 不过在赵家兄弟俩的注目下,她只能假装不懂。 “齐掌柜说笑了啊,我哪里看得懂这个!” 昨天她在这里口齿伶俐,谈吐清晰,让齐锦川一时忽略了她只是个周边村子里的村民而已。 他剑眉微蹙,“不如你们上街找个书生看看,我在这里等你。” 赵宜年摇摇头,颇为豪迈地摆摆手。 “不用了,我相信齐掌柜的为人!” 齐锦川愣了愣。 她已经按好了手印,把其中一份递回给他,另一份叠好收起来。 齐锦川拿着字据看了良久才收好。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再看向赵宜年时,目光变得温和了几分。 第26章 顾问 赵宜年好心提议。 “我先口述配方,您找人记下来?” 齐锦川道,“你说,我来记。” 他似乎早有准备,话音刚落就有人在石桌上铺开笔墨纸砚,又要引赵兴平两兄弟去大堂等。 赵兴平不放心留妹妹和陌生男子独处,有些不太乐意走。但菜谱毕竟是齐锦川买的,一说写配方,连酒楼的下人都退出去了,他们强行留下也不太合适。 赵宜年笑着道,“大哥,我很快就忙完出去找你们。” 他叮嘱道,“有事大声喊我。” 才牵着赵兴怀缓缓往外走。 后院只剩下两个人。 石桌旁,赵宜年说一句,齐锦川便写一句。 挥毫落纸如游龙,笔力劲挺又拙朴自然,硬生生写出了几分做文章的架势。 赵宜年忍不住夸了一句,“齐掌柜,你这字写得可真好,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 齐锦川笔下一顿。 他习文以来,只听人赞他才高八斗文笔俱佳,还没人这么单纯直白地夸他字写得好看过。 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他双手捏着纸张边缘,举起来细细看了一遍,有些疑惑,“辣椒、酱油,这两样东西你有?” 他知道这是什么! 赵宜年满脸激动地凑近他,“你见过?!” 巴掌大的小脸就在眼前,齐锦川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拉开距离。 “在关州,没见过。” 所以是在其他地方见过! 赵宜年更加激动了。 她现在的信息来源实在太闭塞,只能拐弯抹角地跟弟弟打听,但赵兴怀毕竟只是个十岁大的小孩,知道的东西十分有限,最多能说清楚这东西赵家沟有没有。 她很想多打听几句,但齐锦川却显然不欲多谈。 把配方整齐叠好塞进衣袖,转移话题道。 “如果你有这两样东西,酒楼以后倒是可以从你这里采购。” 能赚到钱也不错! 赵宜年从脚边的背篓里摸出辣椒,献宝一般捧到他眼前。 “酱油还没有,但有上好的野生辣椒。” 齐锦川随意瞥了眼,见她真拿出东西,没怎么考虑就开口道,“以后你每个月送一斤过来。” “没问题!”她拍着胸脯保证。 不过以东福来现在的客流量,每个月一斤应该都很难用完。 为了这段合作关系能更稳定长久些,她又缓缓开口道。 “齐掌柜,刚才我进来时看到墙上挂着的菜单,呃,您别怪我管的宽,不过那些菜品,好像都不太合适大平镇这样的小地方” 几乎都是鸡鸭鱼肉一类的硬菜,价格也偏高。以她这两天对镇上来往人群的观察,有能力进来消费的寥寥无几。 闻言,齐锦川侧头看她。 她委婉地提醒道,“就在东福来往前两百米远,有家卖包子的小摊,我们每次路过的时候都有个人在那排队,我相信赶集的时候人会更多。” 不是大平镇穷到连个上街吃饭的人都没有,而是东福来的价格明显超越了当地人能接受的范围。 齐锦川盯着她认真的双眸,不自觉解释道,“所有东福来酒楼的菜单都是如此,不能随意更改。” 竟然还是个连锁酒楼! 赵宜年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要是能把大平镇上这家东福来救活,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想到这,她语气也越发真切,“您刚才不也买了我的菜谱,不随意更改但可以灵活变通嘛!菜单上的招牌菜不变,再增加几样平价亲民的菜式吸引客人,怎么都算不上违规!” 齐锦川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半垂着眸陷入沉思。 过犹不及的道理赵宜年很清楚,她能做的就是把话说到这里。 她从石桌旁站起来,“我去厨房教彭大厨做菜,您一起过来吗?” 齐锦川摇摇头,“你去。” 一副还要再想想的模样。 赵宜年背起背篓朝厨房走去。 厨房里只有彭大厨一个人,早已经有些焦躁地不停来回踱步。 他十多岁起就在东福来帮厨,在关州做了这么多年厨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做法,简直好奇得不得了。 赵宜年进来之后也没多废话,手把手地教他做了一遍,甚至连掌握火候要领也毫无保留地全部交给了他。 彭大厨作为专业厨师,自然是能察觉得出她的用心,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他学得很快,做完第二遍的时候已经很熟练了。 赵宜年高兴地把那小包辣椒留给了他。 “一次只要放一到二个就够了,别放多。” 这里的人很少吃辣,放多了可能会让食客不适。 彭大厨拿起一个打量了半天,沉声感慨道。 “我在老家也见过这东西,却从来没想到可以拿来和葱姜蒜一起作为佐料使用。” 赵宜年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他才好,只好指着油壶转移话题道。 “这是菜油对?” 彭大厨闻言,十分骄傲地挺起胸膛,“东福来向来都是从京城采购最好的菜籽油,其他酒楼的油香味跟我们可没法比!” 这成本也没法比,她在心里吐槽。 不知这东福来酒楼到底什么来头,又是县城运食材又是京城采购油气派十足,怎么会想到来大平镇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开分店? 她笑着道,“这道菜可以用猪油来炒,带着点油渣炒出来更香。” 彭大厨双眼一亮,“明天我试试!” 他自然是知道猪肥肉可以炼油,但猪油稍显油腻,很少有酒楼会用它来做菜,没想到这道菜竟然可以。 两人说说笑笑从厨房走出来,抬头就看到一袭白衣的齐锦川站在后院里,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身问道,“教完了?” 彭大厨面对他一向恭敬有加,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微微鞠躬谦虚道,“掌柜容我再多练习几次。” 齐锦川“嗯”了一声,“那你去,我跟赵姑娘还有点事谈。” 彭大厨弓着身退回厨房,赵宜年则大步走到他面前站定。 齐锦川从衣袖里掏出个钱袋递给她。 “多谢了,齐掌柜!”赵宜年笑眯眯地大方接过。 拿在手里十分沉,她忍不住打开看了眼。两个白花花的小银锭躺在最上面,底下还有一堆铜板,估摸着少说也有一两百文。 她瞳孔微缩。 “齐掌柜,您这是?” “我听你谈吐之间对经营酒楼颇有见解,想请你来替我管这家酒楼。” 齐锦川薄唇微张,缓缓说明来意,“一两银子一个月,如果两个月之内你能让这家酒楼起死回生,月俸多少随你开口。” 这应该算是他能开出的天价高薪了。 可惜赵宜年摇了摇头。 从钱袋里拿出属于自己的一两银子,其他的都递了回去。 “我拒绝。” 齐锦川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警惕,“你嫌低?” 她是不想重活一世还要给人打工! “齐掌柜,我今年十四岁,哥哥和弟弟都还在外面大厅里等着我一起回家呢!”她眨了眨双眼,朗声说道,“而且,我觉得你们酒楼现在最应该换的不是掌柜,是店小二!” 第27章 被谁吸引 赵宜年尽心尽责地给齐锦川出主意。 “换两个勤快又喜欢招呼客人的店小二,在门口多吆喝几声,总会有那么几个正好肚子饿的客人进来尝尝?” 其实现在她脑子里还有无数种优惠促销活动方案,只是怕说出来他接受不了,才提了最简单的方法。 一步一步来。如果他上道的话,她肯定能帮就帮,毕竟东福来生意好,她的生意就好。 齐锦川若有所思。 她再次把钱袋递到他面前,“无功不受禄,这些你收回去。” 回过神,他轻轻摇头。 “你拿着,今天多谢你的提点。” 赵宜年沉吟片刻,大大方方收下了。 “那行,就当做是你给的顾问费,我再给你支两招!” 有时候过度推辞反倒显得生分,她肯定不会让他白出这些银钱就是了。 酒楼大堂。 赵家兄弟俩左等右等不见赵宜年出来,渐渐变得有些不安起来,不停看向连通后院的那扇帘子。 正在赵兴平耐心彻底告罄,起身准备去后院看看的时候,帘子才终于被人掀开。 赵宜年笑意盈盈地走了出来,齐锦川和她并肩而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两人比之前变得亲近了不少,神态动作都很放松的样子。 他走上前,关切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三妹,忙完了吗?” 赵宜年见到他们俩,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隐约还带着点骄傲。 “大哥,兴怀,你们等急了?咱们现在就回去!” 说着回头同齐锦川告辞。 齐锦川温和地说,“赵姑娘以后有新鲜的山货,尽管先拿到东福来,野味也一样。” 赵宜年微笑着道谢。 “那就承蒙齐掌柜多多关照啦!” 兄妹三人出了东福来。 赵宜年第一时间把沉甸甸的钱袋塞进赵兴平手中。 “大哥,你来拿,我怕被我搞丢。” 主要是这钱袋太鼓了,挂在她瘦小的身上哪里都很显眼,她怕遇到扒手。赵兴平虽然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但人高马大,因为常年劳作皮肤也晒成了小麦色,板着脸的时候看着还有些不好惹,被扒的几率应该比她小得多。 赵兴平颠了颠手里的分量,顿时觉得不太对劲。 “三妹,这里面” 赵宜年在嘴边竖起食指,比了个嘘的动作,左右看了眼,压低声音解释道,“我还帮了齐掌柜一点小忙,他给我们多加了点。” 一路上人多眼杂,赵兴平也不方便拆开钱袋数数到底加了多少,只能惴惴不安地跟在妹妹身后去了上次那家杂货店。 兜里有钱,她神气十足地进门买了壶醋,又在店里东看西看了半天。 一口气花了二十文,矮胖的店家比上次还要热情几分,她每拿起一样都恨不得细细介绍一番。 不过赵宜年心里有底,逛了一圈没再买别的。 出了杂货店日头已经接近正午。赵宜年提议吃碗面再回,但赵家兄弟死活不同意。 她一想现在家里的人眼中,自己似乎还是个只会大手大脚花钱的人,顿时也不好坚持。 到家的时候早就饿得肚子咕咕直叫。 赵宜年第一件事就是去打水揉面。 已经忐忑了一路的赵兴平则迫不及待把钱袋解下来放在木桌上,打开看了两眼。 眼睛都看直了,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赵兴怀还是第一次见到银子,不确定地问他大哥。 “一两银子有这么多吗?” “是二两银子两百文。”赵宜年端着水走进来,同情地瞥了赵兴怀一眼,心想以后还是得多教教他算数才行。 赵兴平积压了一路的不安终于爆发了,他沉声问赵宜年,“三妹,那个齐掌柜为什么给你这么多银子?” “跟你说过呀,因为我帮了他一些小忙,他就多给了点当做谢礼。” 赵宜年不以为意,手里的动作都没停过,从橱柜里翻出面粉,准备和面。 “这也太多了” 诏国赋税繁重,哪怕遇到大丰收,赵家沟的大部分人家一年到头也还是攒不下这么多银子。 昨天赵宜年开口提一两银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惊了一下,只是齐掌柜应了下来,他才没再开口,谁知道今天拿到手里,竟然比商量好的还翻了一倍多。 他盯着妹妹如花似玉的脸,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不行,可不能看着三妹往火坑里跳! 先打发赵兴怀出去捡柴禾,他同赵宜年循循善诱道,“三妹,你没胡乱答应他什么?他衣着显贵,看着像是读过书,还在镇上的酒楼做掌柜,那样的人家怕是不会真心待你,你千万不要被他蛊惑” 赵宜年越听越觉得离谱,连揉面都顾不上了。 哭笑不得地坐到赵兴平旁边的椅子上,注视着他的双眼问,“大哥,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跟他才见过两面,谈的都是生意的事,何况你也说了他有钱又长得好,要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 赵兴平的脸色并没有变好,“你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被他吸引” 她一听顿时急了起来。 “那还不是因为他要跟咱们签字据了,我才说几句恭维话逗他开心吗!” 一时忘记了这里还是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年代。 她现在肠子都快悔青了。连自家大哥都误会了她的意思,指不定齐锦川还有当时在场的其他人怎么想呢! 她信誓旦旦地解释了好几遍,赵兴平才勉强相信她真的只是在单纯地夸人,沉声叮嘱道,“下次不能再跟外人说类似的话,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她点头如捣葱,只差指天发誓。 “绝对不会了!” 赵兴平迟疑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那个刘弘宁也一样!你的亲事,以后爹和大哥再帮你好好相看,你千万别做糊涂事!” 这是他第二次提起刘弘宁的名字,可惜赵宜年完全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跟原身有什么干系。 也完全不想在意。 想了想,她认真说道,“大哥,不管我以前做过什么,现在的我是真知道错了。” 抬手轻轻碰了碰额头的结痂的伤口,朗声说道,“老天爷让我活着站在这里,看到你们为我做的这一切,我不想嫁人,只想多赚点钱和你们一起好好生活。” 赵兴平欣慰地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不过你现在确实年纪还小不着急,爹爹我们也舍不得你,等过几年再说!” 他心里想的是,过几年家里的条件好一些,妹妹说亲事的时候就能多些砝码。 赵宜年想的却是能拖一天是一天,等她赚够了钱,也就有底气说不嫁就不嫁了。 兄妹俩都没理解到对方的点,却奇异地一同止住了这个话题。 第28章 受伤 接下来两天,赵宜年专心在家里种菜。 买的菜籽都种下去了,虽然还没发芽,但感觉整片空地都满满当当的,赵兴平还用竹条在空地四周简单围了个栅栏,看上去就更像个小菜园,她看着特别满足。 以前总幻想着哪天住上小别墅,在院里种点菜的悠闲生活,现在怎么也算是实现了一半! 地已经锄完,赵兴平要回赵家沟还锄头。 赵宜年醒来之后还没去过村子,一度想要跟着去看看。但才刚开口,赵兴平的眉头就皱得比山还高,她知道他现在是还不放心她,想了想也就作罢。 来日方长,她要是一直活在原主身体里,以后有的是机会。 赵兴平下山之后,她和赵兴怀去了趟种满黄豆和芝麻的那个地方。 叶子已经开始泛黄,按照她大哥的说法,差不多可以收获了。 赵宜年一直以为大部分作物都是春天种秋天收,所以赵兴平告诉她现在是4月末,黄豆一年可以种两季的时候,她的嘴都差点裂到耳后根了。 这些当地人觉得不甚好吃,只是产量比较大,和红薯玉米一样可以用来填肚子的黄豆,现在在她眼中就是一颗颗的摇钱树。 她招呼赵兴怀一起,准备再摘了一小盆先拿回去。 赵兴怀不知道姐姐为什么对黄豆的执念这么深,明明上次采回去的那些,晒干之后就一直摆着没有吃,今天又拉他来摘。 他想了想,问道,“姐,你是不是担心我们的菜种不活啊?” 赵宜年手一抖,差点没把手里的黄豆杆连根一起拔出来。 不满地瞪了眼弟弟,“你别乌鸦嘴啊,我还指望着过几天能吃上白菜萝卜呢!” 野菜再好吃,天天吃也腻味得很。 赵兴怀挠了挠脑袋,不解地问,“那咱们干嘛老来摘黄豆?家里都没人喜欢吃,你以前明明也不喜欢吃!” “你们觉得不好吃,是因为做法不对,以后我做给你吃!” 这段时间里赵宜年做的美食,确实是他以前都没尝过的味道,赵兴怀立马选择了相信她的话,蹲在地上,觉着小屁股卖力地摘起豆荚来。 摘了小半篓的黄豆,姐弟俩又在附近绕了一圈。她现在胆子越来越大,还敢稍微做点标记就走以前没走过的路,按照前几天赵兴平教的方法找地方。 就这样,她又发现了两处会长蘑菇的阴潮之地,只等着过几天到了跟齐锦川约好的时间再来采。 辣椒树也发现了好几棵,但距离隔得有些远,每处只长了一两棵,结的果子也不多。自己一家吃还是够的,可要拿出去卖或者另做他用,数量就太少了一些。 等赵兴平回来,她打算认真跟他讨论一下移植的可能性。 两人在山里逛了半个多时辰,如果不是怕赵兴平从村里回来见不到他俩会担心,赵宜年还意犹未尽地向往更深的地方走走看。 第一次走这段路,回去的路上辨认标记多花了不少时间,回到茅草屋的时候,已经比她预想的晚了将近两刻钟。 才踏出树林,就看到厨房顶上正炊烟袅袅。 赵兴怀高兴地说道,“肯定是大哥回来了!” 说完,背着小背篓迈开小短腿就朝厨房狂奔。 赵宜年在后面追,“你跑慢点,小心摔倒!” 但她背着的东西更重,刚才又走了那么久,实在有点跑不动。追了几步最后只能目送弟弟远远地冲进厨房。 不过一分钟。 几天没见的赵兴泽虎虎生风地走出了厨房,快步朝她走来。 这下连赵宜年都特别高兴起来。 “二哥,你们回来啦!” 赵兴泽二话不说,先把她的背篓接过来背在自己身上,随后才谴责地瞪了她一眼。 “伤都还没好,怎么跑出来干重活!” 如果不是这茅草屋实在破旧不堪,赵宜年都想要收回刚醒那天咒骂老天不公的话。她现在虽然穿越到了农家不是皇家,但她爹和哥哥弟弟都连重活都舍不得她多干一分,也是宠得无边无际了。 有人照顾她当然乐得轻松,顺手把背篓扔给二哥,还不忘替自己辩解。 “这点重量也不算什么,而且我的伤都好了,你看!” 她撩起刘海,让赵兴泽看她额头上的伤口。 结了痂之后她没再绑着白布条。 山里空气新鲜无污染,多晾晾好得还能更快些。 赵兴泽看到伤口可不像她那么高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板着一张俊脸想骂又不敢骂,憋了半天,最后轻声问她,“还疼不疼?” “不疼了,一点也不疼!” 她的果断似乎又惹怒了他。 他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还敢说不疼,看你这次不长点教训!” 赵宜年挽住他的胳膊往前走,笑嘻嘻地转移话题。 “爹人呢?” “在屋里跟大哥说话呢!” “你们回来多久了,饿不饿?这次捉到野鸡没?” 提到野鸡,赵兴泽两眼放光,其他事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捉到了两只!三妹,我跟爹都说好了啊,这两只野鸡就留着自己吃了,你回头就像上次那样给我们做一锅鸡汤,再炒个鸡杂好不好?” 赵宜年怎么可能不答应。 笑着点点头,“好!” 兄妹俩说说笑笑进了厨房,赵宜年进屋就喊人。 “爹!” 赵向阳老实巴交的脸上露出个憨厚的笑。 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之后,沉声叮嘱道,“宜年,树林里不是很安全,你和弟弟以后还是别跑那么远,有什么要的就让你大哥二哥去找!” 又定睛端详她额头上的伤,确认长子没有说错,确实已经结痂之后,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他安排道,“咱们中午随便吃点,吃完我和你大哥先去镇上一趟,看看能不能把那些野味都卖掉。” 赵兴泽立马站了出来,“爹,还是我和大哥去,您在家里多休息。” 赵向阳有些犹豫。 二儿子现在也长大了,也该学着独当一面,但他又忍不住担心两个小子去卖东西会不会被人杀价,现在家里是真的缺钱。 赵宜年比他们几个人想得要敏锐,听赵兴泽说完,立马就察觉到肯定有问题。 她上下打量了赵向阳好几眼,好像是有些脸色发白。 不由关切地问,“您怎么了?” 赵向阳不想让女儿担心,便含糊说道,“只是有点不舒服,不算什么大事。” 多少小病都是从有点不舒服开始拖出来的,在这种医疗条件不算好的年代,更是需要注意。 赵宜年一听他说不舒服,立马就要带他去镇上看大夫。 赵向阳不去,她便无奈地说道。 “野味的事不用您操心,我肯定能全部卖掉。银子您也别担心,咱们前两天刚刚小赚了一笔,现在最重要的事带您去看看病!” 第29章 白送 平地惊起一声雷。 赵向阳脸上充满疑惑,视线在赵兴平和赵宜年身上不断来回。 “你们赚了什么钱?” 赵兴平拉住了正跃跃欲试想替姐姐解释的赵兴怀,朗声说道,“是三妹赚到的,让她跟您说!” 这下连赵兴泽都好奇起来。 拉了拉赵宜年衣角,笑着问道,“三妹你还会赚钱?怎么赚的?” 赵向阳的视线也最终落在她的身上。 她想了想,回屋把钱袋子翻出来,递给赵向阳看。 接着脆声说道,“爹,我把前几天采的香菇卖给了镇上的酒楼,又教了他们厨师用香菇做菜,这是他们给我的酬劳。这两天我们在镇上买菜籽和醋花了点,现在一共剩下二两银子二百三十二文,您数数!” 赵向阳当然不会去数,他看到钱袋里白花花的银子时就已经愣住了。 “怎么这么多?”他低喃。 赵兴泽也被吓了一跳。 一开始他以为赵宜年赚了几个铜板回来呢,没想到探头一看是白银。 赵向阳心里很清楚,在赵家沟他们家也算得上是殷实人家,虽然钱都在大嫂宋月英手里管着,但大概的数他还是知道的,前几年大旱以来他们家重新攒下的家底可能也就几两银子而已。 现在他闺女教酒楼的大厨做道菜,随随便便就赚了二两? 他有些惶恐地看向赵宜年。 “宜年,这是不是太多了点,要不咱还给他们一些?” 还钱?怎么可能! 她还巴不得再多赚点呢! “爹您别紧张,这钱是咱应得的,他还跟咱们立过字据呢!之所以给这么多,是因为他希望以后咱们有好东西的时候能先卖给他们。” 赵向阳瞥了眼赵兴平,赵兴平笑着点点头。 道理他懂了,但还是觉得不太踏实,想了想提议道,“不然这次打到的这些野味,咱就给他们送过去?” 他的意思是白送,但赵宜年误会成了卖。 当然要卖给东福来,这是早跟齐锦川商量好的事。 她点点头,“您别管了,野味的事我来处理。吃完饭您就一起去镇上,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对了,您哪里不舒服?” 赵向阳顿时有点尴尬,挠了挠脑袋不说话。 这也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赵兴平见状,只能替他爹解释道,“三妹,爹是手臂上受了伤,怕你担心才说有点不舒服。” 一听说受了伤,赵宜年什么都顾不上,上前想要检查赵向阳的胳膊,语气充满了紧张,“严重吗?” “不严重,只是这几天不能拿重的东西。” 赵兴平拉住她的动作,“已经上过药了,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她目光幽幽地看向赵向阳和赵兴泽。 “到底出了什么事?” 害爹爹受伤,赵兴泽本来十分内疚,被妹妹一瞪,顿时像是被当场抓包的小偷,立马把前因后果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我追野鸡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树根,差点摔下小山坡,爹是为了救我才被旁边的树枝刮伤了手臂。” 他懊恼地道,“怪我非要去追!” 赵向阳摇摇头。 “不怪你,你也只是想多抓点猎物回来而已。” 赵宜年没有看到伤口,但从二哥自责的程度来看,绝对不是小伤那么简单。 她还是想去镇上的医馆看看,但她爹和大哥似乎是真懂些医术,她要是坚持的话,好像又有点不相信他们的感觉,一时之间显得有些犹豫。 好在没等她开口,吃饭时听完赵宜年赚钱的经过,赵向阳最终还是决定跟女儿还有长子一起去镇上一趟。 他放心不下那个给他们家这么多银子的人。 跟赵兴平最初的想法差不多,怕人家是对赵宜年有所企图。 他女儿年纪不大,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看得出来以后也是像她娘亲那样的美人胚子一个,不然赵翠兰也不会上杆子非要给她介绍亲事。 他不得不防啊! 赵宜年可不知道她爹心里的想法,一路上都在想要怎么说服他去趟医馆。 东福来酒楼还是老样子。 光看外面的装修,总觉得那副奢华的招牌挂错了地方。 不过这次稍好一点的是,齐锦川还真换了两个店小二,站在门口卖力朝人群吆喝。光赵宜年他们三个走过的的时候,就有两个客人架不住他们热情的招揽,走进了酒楼。 赵宜年无比欣慰,这齐掌柜还算靠谱。 他们拎着野味,自然不能走前门。绕到旁边的小巷子里,敲开了酒楼后院的门。 开门的杂役认识赵宜年,恭恭敬敬地把人迎进来。 又道,“我去请彭大厨!” 不过片刻,彭大厨微胖的身影就出现在后院,步履匆忙地朝赵家人走来。 见到赵宜年,他眉开眼笑,“赵姑娘,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明天派人去寻你,让你再送点香菇过来呢!” 赵宜年想起刚才见到的场景,觉得不太意外。 高兴地恭喜他们,“您的手艺好,以后酒楼的生意会越来越好!” 彭大厨被她恭维了两句,笑得合不拢嘴。 瞥见赵宜年身后的两个人,赵兴平他是认识的,另一位,“这位是” “这是我爹爹。他今天刚从山上打猎回来,想趁着新鲜把这些都卖掉,不知道酒楼今天还收不收?” “收,肯定收!”彭大厨连声应道。 他同赵向阳抱了抱拳打了声招呼,接着让人去拿银钱过来。 笑着解释道,“我们掌柜今天不在,不过他走之前已经交代过,你带过来的东西我们都比市面价格高两成收,怎么样?” 自然是很好! 赵宜年满意地想点头,想着下次见到齐锦川要感谢他这么大方才行。 赵向阳却听得心惊胆战,客气地说道,“不嫌弃的话,今天的野味我们分文不收,当做是之前照顾小女的回礼。” “这” 彭大厨无措地瞥了赵宜年一眼,不知如何回应是好。 赵宜年觉得有点亏。 这可是她爹和二哥在山上风餐露宿了天打回来的东西,就这么白白当做人情送人但赵向阳既然开了口,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点点头。 “那就祝酒楼的生意以后能更上一层楼,咱们还能继续合作下去。” “那是肯定的!” 彭大厨说着,脸上却露出犹豫之色。 的野味谁不想要,他觉得棘手是担心齐锦川回来不高兴。 因为眼前的小姑娘卖给他们的一道菜谱和几个建议,他被发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大平镇快一年时间,终于见到这家酒楼慢慢开始有了点人气,他知道齐锦川有多重视她,所以眼前的便宜真的有点不敢占。 第30章 发了财 赵宜年没想这么多,放下野味寒暄了两句便和她爹大哥一起离开了。 她心里还挂着赵向阳手臂的伤势,出了东福来,就问赵兴平医馆的方位。 “既然人都到镇上了,咱们还是去看一下再回!”她劝道。 赵向阳不愿意,“只是划了道口子,不是什么重伤,你大哥帮我上过药,已经没事了,没必要去医馆。” 赵宜年知道他是心疼钱,只能不停劝。 “咱们现在又不是没钱用,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爹,您要这么拖着不去看,才是真的让女儿担心呢!” 边说边朝赵兴平使眼色,让他也跟着劝劝。 赵兴平道,“爹,医馆的金疮药比草药效果好,您能早点痊愈不是更好嘛,这也是三妹的一片孝心。” 他这才终于被说动了。 兄妹俩扶着赵向阳朝医馆方向走去,谁没有都没注意到有个人影从他们踏出东福来的那一刻,就一直好奇地跟在他们身后。 刘翠梅今天原本是来镇上卖家里攒下的鸡蛋,她本来想等赶集那天人多的时候来卖,但她婆婆不同意,说赶集人多卖的人也多,卖不起价。 但平时镇上实在太冷清了,她拎着竹篮大清早过来,摆了大半天的摊才卖掉一半,正打算收拾收拾回家的时候,正好瞥见从东福来酒楼走出来的赵家三人。 他们家现在可是赵家沟的名人。 赵宜年撞墙自杀血流了老赵家整个堂屋的事,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后来赵向阳说要自立门户,带着四个儿女离开老赵家上了山,这么多天还真就没再回去过。 村里都在猜他们是不是被山里的猛兽吃了,谁知道今天竟然她在镇上碰见他们! 她鬼使神差地在后面跟了一路,眼见着三人忙完事情离开大平镇,歇了片刻才跟在后面悄悄摸摸地回了赵家沟。 在镇上耽误了这么些功夫,到家的时候自然晚了。 婆婆在厨房里骂骂咧咧,“让你去卖个鸡蛋,你能跑出去一天不挨家,是不是觉得家里的活不用干?!再晚回来一会天都快黑了,是指望着我这个老婆子给你们做饭,还是想让你男人和娃喝西北风啊?” 发现刘翠梅胳膊上挎着的竹篮里,还有一大半鸡蛋的时候,她顿时更生气了。 “怎么还剩这么多,你这一天到底去干嘛去了?!” 要是以往的话,被婆婆这么编排,刘翠梅肯定要跟她吵上几句的,但今天她满肚子的话想说,没功夫在意这些。 她把竹篮往墙边一搁,端起桌上的碗连喝了两碗水,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满脸兴奋地同婆婆说道,“你猜我刚才在镇上见到谁了!” 李兰花愣了愣,没想到她这儿媳一反常态没像以往那样和她对吵,反而一脸八卦地表情。 她下意识问道,“谁啊?” “村东赵家那个赵老三,和他大儿子还有女儿一起,去镇上医馆看病呢!” 赵宜年撞墙的事,赵家沟现在家家户户都知道,李兰花自然也很清楚。 白了她儿媳妇一眼,“一惊一乍什么个劲,他女儿那样去个医馆不是很正常,不去才是恐怕出大事了!” 刘翠梅啧了一下舌头,拔高音量道,“娘,你不想想他们哪里的钱!我听说赵老三要走的时候,宋月英可是一袋粮食都没给他们的!” 李兰花愣了愣。 是啊,不是说他们身无分文搬去了山上,哪里的钱看病? 刘翠梅见她怔住,脸色激动,语气也越发高亢。 “你猜我还看到什么!他们不但从医馆抓了好几服药,买了不少粮食蔬菜和杂七杂八的东西,还一口气去找了木匠和铁匠,不知道订了些什么,反正我看到人家恭恭敬敬送他们出来的!” 她满脸艳羡,“娘,你说他们是不是去山上挖到金子发财了?” 赵宜年觉得今天说是破财还差不多。 她还以为赚了二两银子,家里好歹能松口气,改善一下生活质量。 之前什么都没买,是怕自己不太了解情况买贵了,他们又紧张她花钱大手大脚,没想到好不容易等到她爹回来,商量着买了些生活必需品,还是花光了半个钱袋的积蓄。 给她爹买的药就不说了,和大件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她跟镇上的铁匠订一口炒锅,铁匠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样子的锅,差点不愿意接,她加价到差不多300个铜板,人家才松口说试试。 接着又买了四张木床,花了快500个铜板,零零散散买了些被褥、粮食蔬菜和油盐,全部加起来就快花了一两银子多。 她付钱的时候心很疼,她爹看她数钱心更疼,回去的路上还在叨叨。 “买什么木床,那草堆将就着还能睡!” 赵宜年虽然也一直在感慨大平镇很多东西真是贵得离谱,但也很清楚有些钱不能省。 她娇嗔地道,“咱们不是要在山里安家吗,连张床都没有算什么家!再说了,在您心里女儿是那种,自己睡床让您和哥哥在草堆将就的人吗?” 赵向阳胸口一阵暖流划过。 他的女儿长大了,知道心疼家里人了。 这么看来,从那个家里搬出来简直是最正确不过的决定。 他心里很高兴,嘴上却还在嚅嚅地嫌她浪费钱。 “你大哥也会做,去借工具回来自己做,还能省下不少钱呢!” 赵宜年对赵兴平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大哥到底什么不会的?! 想了想道,“大哥,那你肯定会修门窗?不然咱们去借工具回来,你把家里的门窗修好!” 茅草屋的门窗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破烂货,要不是山里除了赵家人没人出没,她第一个要修的就是门窗! 赵兴平自然不会推辞。 点点头道,“明天我去找人借。” “还有,咱们再搭个小棚,把厨房挪到外面来怎么样?买了床,总不能还在屋里烧火做饭。” 她双眼闪着光芒,兴致勃勃地规划起家里的种种。 “在水缸后面就可以,还方便做饭!” 赵家父子认真听着,时不时提些意见。 太阳已经渐渐向西落下,赵家三人慢慢悠悠往家里赶,虽然身上都扛着不少东西,但步伐稳健双眼有神,似乎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第31章 移植 赵向阳手臂上的伤口比较深,虽然当时在山上找了点草药止了血,但一路没治疗,耽误了不少时间,需要静养好几天才可以拿重物。 他不放心俩儿子单独进山,打猎这事就暂时搁置了。 赵宜年是最高兴的人。 家里现在粮食充足,钱袋里还装着一两银子,她巴不得哥哥们全都不要出去,先帮她把想做的那些事都处理好。 她先把移植辣椒树的想法跟赵向阳说了。 他第二天一早就去看了看,回来跟她说可以试试。她爹可是种了几十年地的老把式,他说能行,赵宜年觉得这事就稳当了。 她在小菜园外延又平整了一小片地,不但够把找到的野生辣椒树都移植过来,还留了两三排打算种植上一些。 昨天买的新锄头很好用,她和赵兴怀换着挖,不到半个时辰就把土地平整成了赵向阳要求的样子。 接下来便是把辣椒树移过来了。 赵兴泽本来是要跟大哥一起砍树修门窗,再搭个棚子把厨房搬出来的,但赵兴平去借工具一直没回来,他便跟着几人去挖辣椒树。 赵宜年原本以为很简单,但真到了地方开始动手挖之后,才发现这真是耗时耗力又考验耐心的活。 她担心赵向阳的伤,不让他亲自动手,只能按他的指挥笨拙费力地沿着根茎的位置往下挖,还要小心翼翼避开不要挖断了根。 不管是原身还是她都很少做这样的体力活,不过片刻额头就冒满了汗水。 赵兴泽原本在挖另外一棵,见状有些心疼地劝她,“等会我来弄,你去旁边休息!” 赵宜年算算时间,觉得光靠赵兴泽一个人估计两三天都挖不完,何况下午他还要跟大哥一起修门窗呢! 她摇了摇头,抡起锄头继续往下。 好在赵兴怀虽然个头小,以前也没少干农活,两人一起努力了半天,终于还是把眼前这棵挖了出来。 赵向阳也心疼女儿。 特别是看到她手掌心红了一片之后,当机立断交代赵兴泽道,“下午你和你哥先去把辣椒树挖回来,门窗的事明天再说!” 赵宜年心里还想逞强,但放下锄头之后一直感觉整个手都在微微颤抖,只能认怂接受自己不是干体力活的料这个现实。 他们原地休息了几分钟,等着赵宜年稍微缓和了口气,才抱着挖好的树往家走。 辣椒树都不大,兄弟俩一人一棵抱着,还能步伐矫健地在树林里穿行。赵宜年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她爹还不忘语气关切地补上几刀。 “以后就别逞强做这种事了,把自己累坏了怎么办!” 行。 反正她家里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总能找到人干活! 回到家的时候,赵兴平也早就到家了。 院子里还坐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也长得人高马大十分精神,仔细看上去还跟赵家兄弟几个有几分相像。 他见到赵向阳,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态度恭敬地打招呼。 “三叔。” 赵向阳朝他点了点头。 他又和赵兴泽和赵兴怀分别打了招呼。 目光最后落在赵宜年身上。见到她完好无损,脸上露出一个真心实意地笑容,“宜年妹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叫赵向阳三叔,那肯定是赵家亲戚,但赵宜年不认识他。 秉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原则,她轻轻“嗯”了一声,不肯多说话。 赵向阳温和地问他,“兴成,你怎么来啦?” 被叫做兴成的少年挠了挠头,朝赵兴平投去求助的眼光,似乎难以开口。 赵兴平缓缓道,“爹,奶奶让我们下午回去一趟。” 小院里沉默像暴雨前的乌云不断蔓延。 赵兴怀年纪最小,也是第一个表达出了不情愿。 紧紧抓着赵宜年的手,大声问赵向阳道,“爹,咱们能不能不去?” 赵向阳喝道,“谁教你的?” 这也是个以孝治天下的时代,对长辈不敬是要被千夫所指的。他们负气跑出来多少还有被逼急了的缘故在,村里人要说闲话也是两边都不讨好,但要是被他们奶奶叫了还抵死一趟都不回去的话,以后他们在村里就很难立足了。 赵向阳想了想道,“我和你大哥回去一趟,你们就在家。” 他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夫,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不可能说一句自立门户就真能决绝地跟母亲和大哥斩断所有关系。 赵兴成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道,“奶让宜年妹妹也回去。” 说着,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小姑从河口村回来了,正在家里跟奶谈”谈赵宜年的婚事。 他瞥了赵宜年一眼,想起当时鲜红了一地的血,就不敢再往下说。 赵家男人的脸色都很不好,赵向阳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没想到女儿撞墙自尽,他要带着孩子自立门户都阻止不了这些人继续打赵宜年的主意。 他难得地大声说话,同赵兴成低吼道,“我们宜年不可能嫁给那个人,你让她们死了这条心!” 赵兴成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他也觉得母亲她们这样太强人所难了一些,但他哪敢在家里发言,明知三叔听了肯定会生气,也只能被推出来跑腿。 赵宜年听了半天,这时候突然开口道。 “爹,我跟你一起去!” “三妹!” “姐!” 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喊她。 赵兴怀像是她去了就回不来似的,吓得眼底蓄满了眼泪,可怜兮兮地问她,“你不要我们了吗?” 她爹和哥哥们也一脸惊疑。 她弯下腰,轻轻擦掉赵兴怀脸颊的眼泪,“别哭了,我和爹一起去,去跟她们说清楚再回来,免得以后她们还一直惦记着我。放心,这次我会好好说,绝对不会冲动的。”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她抬头朝几个人笑了笑,让他们安心。 赵兴平想了想,沉声说道,“我也一起去。” 这几天他和赵宜年相处的时间最多,最了解她的变化,所以她说想去说清楚,他也是第一个相信和支持的人。 他一表态,赵兴泽也开口,“我也去!” 赵兴怀也不肯留下。 “那我也要去!” 赵向阳的目光扫过几个儿女坚定的脸颊,最后点点头,“好,那咱们就一起回去一趟。” 第32章 传话 确定了全家人一起回趟赵家沟之后,赵宜年反倒不着急了。 问他们能不能先把挖回来的两棵辣椒树种了,自己则洗手准备做午饭。 赵向阳迟疑了片刻。赵宜年已经转身朝屋后走去,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另一头,赵兴泽应了妹妹一声,招呼赵兴怀把辣椒树抱到小菜园那边,赵兴平见状也跟了上去。 转眼间,院子里只剩下来报信的赵兴成和他两个人。 作为长辈,他轻咳一声率先开口,“兴成,吃个午饭再一起回!” 赵兴成的表情还有些茫然。 “三叔,咱不现在走吗?” 奶奶还在家里等着,他们要是吃了饭才去,指不定她还要被气成什么样。 赵宜年打了水正要回厨房,正好听见他的话,笑着开口道。 “刚不是说让我们下午去吗,吃了午饭时间正好!你也跟我们一起吃点,山上没什么可招待的,粗茶淡饭别嫌弃就行!” 对她来说,赵家沟那些人可比不上她的宝贝辣椒树来得重要,更不用提按时填饱肚子了。 赵兴成尴尬地笑着摇摇头,“奶和我娘,还有小姑她们都在家里等着呢” 他说着,偷瞥了眼赵向阳脸上的表情,指望他能说句话。 但赵向阳还没开口,赵宜年就抢先说道,“既然这样,我们也就不留你了,你赶紧回去吃饭!顺便告诉她们一声,吃完饭我们肯定过去!” 她故意把他的话理解成一堆人在等他回去吃饭。 现在家里穷成这样,能不留人吃饭,她还不知道多高兴呢! 赵兴成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对上赵宜年清澈坦然,乌溜溜的双眼,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惊觉,她可能什么都明白,就是想吃完饭了再回去而已。 他不是那种喜欢强人所难的人,特别是面对三叔一家心有愧疚。 想了想,告辞道,“那我先回去了。” 赵向阳父女都没留他的意思,他便转身钻进了来时的小路。 下山比上山时好走,他心里装着事走得又快,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就回到了赵家沟。 老赵家的房子在赵家沟村东口,从赵向阳他们住的那座山下来,差不多要横穿半个村子。 正是家家户户刚吃完中午饭的时候,村口的大树下坐着好几个大姑娘小媳妇闲话家常。 有人眼尖看到了赵兴成,高声喊道,“兴成,你这是从哪回来?” 他们家这几天一直是村里茶余饭后的话题,赵兴成不想再留下话柄给她们,含糊地支吾了两声,脚下加快脚步。 他溜得已经算快了,但还是听到了身后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 “今天镇上也不赶集,是不是上山找赵老三一家去了?” “宋月英动作可真快啊,昨天翠梅才看到赵老三家发了财,今天就让儿子上门打探消息去了!” “那可不得快些,不然人家不认这门亲戚可怎么办!我听说赵老三走之前可是放了狠话,说要自立门户老死不相往来的!” “这还不是被逼急了!要是我家闺女被逼得撞墙自尽,我肯定也走!” 虽然没人当他的面说这些话,赵兴成还是羞红了脸,三步并作两步朝家里赶。 宋月英早早站在家门口,望眼欲穿地等着儿子回来。 赵兴成刚进门,她便上前拽着他的衣角,急不可待地问道,“怎么样?村里传的是不是真的,他们真在山上发财了?” 到家连口水都没喝上,他母亲就按捺不住想要跟他打探三叔家的情况,刚刚才被闲话羞辱了一遍的赵兴成,没好气地回她道,“能发什么财!住的是破破烂烂的茅草屋,穿的都还是那天走时那一身,我去的时候还刚从山里挖了两棵果树回来栽” 宋月英一听,顿时没了兴致。 双眼圆瞪,插着腰朝门外不轻不重地骂道,“我就说这个刘翠梅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都没看清楚,就抬了张嘴到处乱说话,一惊一乍像是我们吃了多少亏似的!这山上除了吃人的猛兽还能有什么,他赵老三能上哪发财去,撑了几天撑不下去,还不得回来吃咱家的粮食” 赵兴成听不下去了,扭头朝里屋走去。 宋月英在他身后高声问,“你去哪?!” 他头也不回,闷声闷气地回道,“去跟奶说一声,三叔他们下午回来。” 宋月英眼珠转了几圈,也匆忙跟了过去。 “儿子等等我,我也一起去!” 指望他们发财是不可能了,但把赵宜年嫁出去还有几两银子的彩礼可以收呢!她得提前多跟小姑通通气。 山上,赵宜年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吃过午饭去看了新栽的辣椒树,接着慢慢悠悠跟大哥讨论了门窗要怎么修,如果不是赵向阳催促,她甚至都想先去把明天要送到东福来的香菇采回来再说。 头天家里刚又买了几斤米面,赵向阳拿了口袋想装一些带回赵家沟去。 不管怎么样李淑芬都是他母亲,几个孩子的奶奶,他们有责任伺候她。 但是赵宜年劝他,“爹,以后咱有的是机会给奶奶送吃的,今天先回去听听她们说什么!” 大儿子赵兴平也赞同。 “咱们才出来这么几天就能带着粮食回去,奶要是问哪来的,您怎么解释?” 无论是上山打猎还是赵宜年卖菜谱,都不是能解释清楚的。 他停下了装粮食的动作,直起身子点点头,“你们说得有道理,那这次咱们就先这么回去。” 说完又担心会让几个儿女产生错误想法,语气严肃地补充,“不过就这一次。你们奶奶是长辈,就算咱们分出来单过,以后也要赡养她到临终,明白吗?” 几个小辈都乖巧地点头。 简单收整过后,一家五口浩浩荡荡下了山。 赵家沟离山上茅草屋也就两三里的路,直线距离并不远,只是平日里很少有人上山,才显得人烟稀少。 一路上,赵向阳走在最前面,两个哥哥一前一后把她护在中间,弟弟还生怕她走丢似的紧紧牵着她的手。 赵宜年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感觉这么踏实过。心中那股一定要带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念头,也变得尤为地强烈。 第33章 回村 赵家沟并不是个十分富裕的村子,村里的大部分人家都还住着低矮的木房。特别是前几年那场大旱之后,整个关州无一幸免都受到了极大影响,穷的人更穷了。 正是因为这样的差异,村东头老赵家的青砖大瓦房就尤其地显眼。 赵宜年还记得她醒的那天赵兴怀告诉她,这个家还算能吃饱饭,走到大门口时她差点没忍住问他,他指的吃饱饭,是像地主老爷那种大鱼大肉吃到饱吗? 这完全不像是个缺银子到要卖女儿那种地步的人家。只要想到这,她就对那个素未蒙面的大伯母更加厌恶了。 赵兴成不知在门口等了他们多久,赵向阳才刚准备敲门,他马上就把门打开了。 叫了一声三叔,欲言又止地道,“奶在堂屋等着她有些不太高兴,要不您和兴平哥先进去,宜年妹妹就别进去了。” 不管赵兴成出于什么心理,他对赵宜年的这份关心不似作假。 赵宜年朝他扬起个笑脸,宽慰道,“哥,你别担心,我进去也不一定是挨骂。” 现在她已经搞清楚了赵兴成的身份了。是她大伯赵向昌的二儿子,那天同赵翠兰一起上山找她的赵曼香的二哥,比她大三岁,和赵兴平一样都是十七岁,只是月份上差了两个月。 赵兴成担忧地看着她,似乎很肯定她的想法只是在痴人说梦。 他沉声劝道,“宜年妹妹,等会不管奶和小姑说了什么,你都千万不要激动,更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不然我们都会担心你的。”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赵宜年的身上。 赵宜年甜甜地笑着安慰他们,“放心,我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不会再想不开了!” 不过她被这么一提醒,突然觉得有些亏,应该在额头上绑着白布过来的,就算不能让她们内疚,多少也能增加点心理压力。 赵家的堂屋也建的宽敞明亮,正对门摆着两张太师椅,椅子后面的墙上还挂着一幅颇有意境的水墨画。 完全不像是农户家里的摆设,让赵宜年一进门就愣了愣。 没注意到她爹看向那副画的时候,眼神流露出的温柔和留恋不舍。 她的奶奶李淑芬正端端正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双手紧握着一根木拐杖,身上穿着没洗过几次的靛蓝色的粗布衣,银白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赵向阳他们几个跟她打招呼,她眼皮都没抬,只是鼻腔里浅浅地嗯了一声。 一副威严大家长的模样,让赵宜年下意识想起了红楼梦里的贾母。不过人家有那架势,是因为那家大业大有底气,她奶奶做这装扮,只显得虚张声势不伦不类。 她的身侧站着三个女人。 赵翠兰和赵曼香是早就见过的,赵曼香挽着的那个身形高瘦,眼中闪着精光的女人,应该就是那个她素未蒙面就已经厌恶上的大伯母宋月英。 赵宜年的目光从几个女人身上扫过,她们同样在打量她。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她小姑赵翠兰率先笑了起来。 “宜年,你身子这是全好了?这几天可把你奶奶和大伯母着急坏了,我怎么说她们都不肯信我的,还是要亲眼见到你没事才能安心啊!” 她边说边走到赵宜年面前,满脸笑容地伸手拉起她的胳膊,用力把她往太师椅方向拉,嘴里说道,“走,过去让你奶奶仔细瞧瞧,省得让她老人家担心!” 赵宜年才不会跟她走。 她朝身侧的赵兴平看了一眼,她大哥立马意会。往前两步拦在赵翠兰面前,沉声说道,“小姑,宜年身体才好还虚着呢,您有话就说,但最好还是别动手扯她。” 赵宜年配合地扶了扶额。 “我会头晕的,小姑!” 赵翠兰相不相信他们的说辞,赵宜年是不知道的,但明显赵兴泽信了。 一脸紧张地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道,“妹妹,是不是刚刚走得太急了?不会是中暑了?” 赵宜年嘴角抽了抽。 平时挺机灵的小伙子,怎么关键时刻连演戏都分不清了呢,没看到平时最紧张她的弟弟都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吗? 不过也亏得他补充了这几句,赵翠兰不管信不信,都不太好意思继续扯着她的胳膊不放。 她讪讪地松开手,为了掩饰尴尬,指挥起赵曼香道,“曼香,你去给宜年拿个板凳,让她坐着休息会!” 赵曼香才不想去给她拿凳子,她今天是来看戏的,又不是来伺候人的。 她磨磨唧唧不愿意动。 这时候,李淑芬终于掀开眼皮,锐利的目光朝赵宜年方向扫过来。 不阴不阳地讽刺道,“现在倒是娇贵了,怎么不拿出之前撞墙威胁我们时候的气势来?” “娘!”赵向阳气得大吼一声。 李淑芬皱眉,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两眼,“丢下家里的活跑出去几天,现在都敢大声跟我说话了,老三你还真是长出息啊!” 赵向阳憋红了脸,垂下脑袋没再说话。 见状,李淑芬眼中稍微露出了一点满意的神色,施施然站起来,施舍般交代道。 “既然宜年的伤好得差不多,你们就尽快搬回来,正是农忙的时候,老在外面晃荡,是指望你大哥二哥家把你们的活都干完?这几天村里说闲话的够多了,别平白让人家天天看笑话!” 赵宜年扭头去看赵向阳的反应。 虽然之前她爹说过好几次,他们以后在山上安家自立门户,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但他毕竟是出生长大于这个以孝为先的时代,她不会低估这样的环境对人潜移默化的影响。 赵兴平几个人也同样看着父亲,等着他做决定。 赵向阳一咬牙,开口道。 “娘,我那天说的不是气话,既然家里容不下我们这一房,不如让我们分出去单过。您放心,该尽的孝我不会忘,兴平他们几个也一样是您的孙子孙女。” 他坚定的语气,让赵宜年嘴角微微上扬。 还好她爹不是软膝盖,而是个言而有信的的真汉子。 赵兴平几兄弟也暗自舒了口气。在山上这几天虽然清贫辛苦,却也比在家里逍遥自在得多,一开始还因为未知有几分忐忑,现在他们是真不想回来了! 不过除了他们兄妹几人,在场剩下的人听到赵向阳的话,脸色都变得像锅底一样黑。 李淑芬拉长了脸,指着他怒喝道,“我还没死,你还真想分家?” 第34章 老赵家 不但李淑芬翻脸,宋月英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赵向阳的话像是在揭她老底似的,她眯着眼阴阳怪气地问,“三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弟妹走的时候兴怀才刚出生,兴平也才七岁,这些年来要不是我帮你顾着,他们能顺利长这么大?现在不需要我们帮忙了,就说我们容不下你们一家?” “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舒怀走后,赵向阳一个大男人领着四个孩子,如果不是大嫂和二嫂帮忙,确实很难把他们养这么大。 他苦着脸百口莫辩。 赵兴平却忽然道,“大伯母,我那时虽然才七岁,但也早早下地帮忙了,兴泽能干活之后也没有一天在家里闲着的,这么多年的当牛做马,总归也还算是还了一些恩情的?” 宋月英的脸色像是在腊月的河里冰冻过一样,恼怒地瞪了赵兴平一眼,“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赵曼香虚扶着母亲,不可置信地朝赵兴平问道,“兴平哥你这么说也太寒人心了,咱们家哪个男子不下地的,不下地家里的粮食怎么来?奶奶还站在这里,你这么说是要把咱们两房之间的情分彻底算个清楚吗?” 她这一挑拨,李淑芬看向赵兴平的眼神也不太对劲了。 走上前,冷冷地问,“兴平,你就这么盼着跟你大伯分家,呆在这里委屈你了?” 赵兴平恭恭敬敬地给李淑芬行了个礼,随后才有条不紊地讲道,“奶,您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我们都大了,还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屋檐下,很容易因为小事发生不快,还不如趁现在早点分开,各过各的矛盾还小一些,您也不用事事替我们操心。” 李淑芬冷哼了一声。 “照你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们提出分家?” 赵兴平抿着嘴不说话。 她的视线扫过其他几个人,“你们兄妹几个也是这么想的?” 赵兴泽和赵兴怀垂着脑袋一言不发,似乎有些害怕李淑芬,不太敢跟她对视。 赵宜年才不管这些,点点头道,“大哥说得有道理!” 她一开口表态,赵翠兰坐不住了。 匆忙拽了下她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别说话,“宜年你还小,别跟着你哥瞎掺和!” 赵宜年差点被她气笑了。一边说她年纪小没有发言权,一边张罗着要她赶紧嫁人,好话歹话全让她一个人说了呗! 她似笑非笑地盯着赵翠兰道,“小姑,你是不是担心我们家搬出去的话,你要给我说的婚事就彻底黄了?” 赵翠兰骤然被她戳中心事,脸上闪过几分不自在,不过嘴上还在强撑。 “我这是关心你们!你们搬出去没田又没地的,不会真打算靠打猎为生?三哥你可要想清楚,打猎照样要交赋税,你家三个半大小子,宜年也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打猎赚到的那点银钱能维持家计吗?再说了,山上那么危险,你要是出个好歹” “别说了!” 李淑芬忽然打断她,冷着脸道,“翠兰你还没看出来,你三哥这是在怪我呢!要让我活着被村里人嘲笑,死了也没办法面对他爹!” 这指控不可谓不严重,赵兴平兄弟几个都变了脸色。 赵向阳却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母亲,沉声问道,“翠兰说的是您的意思吗?如果我们分家,您真打算一亩地都不分给我?” “不分!” 李淑芬回答得毫不犹豫,“家里的田地都是留给老大家的,他可是要奉养我到临终的人!等我走了之后你们要分家,他自然会分出你们应得的部分给你们。你要铁了心现在想分,就什么都别带走!” 赵宜年听得目瞪口呆,竟然还有把偏心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的人。 别人家长辈都是怕走了之后儿子们为了家产兄弟阋墙,好歹提前做些安排,李淑芬这是让两个儿子只能日日祈祷他们大哥是个有良心的人。 不过赵宜年看大伯母和赵曼香脸上小人得志般的微笑,真心觉得他们一家良心有限,不怎么靠得住。 赵向阳满脸受伤的表情,让兄妹几个有些手足无措。赵兴泽不满地喊出了所有人的心里话,“奶,你也太偏心了!” 李淑芬不为所动地继续道,“还有,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虽然不孝顺我,但你媳妇早亡,孙女的婚事该管的我还是要管。宜年就留在家里等着下个月出嫁,正好我再好好教教她相夫教子的规矩。” 赵翠兰一脸喜气,凑上前扶住李淑芬的胳膊,讨好地笑道,“娘,您真是明察秋毫!三哥和大哥闹别扭,可不能影响了宜年的好姻缘。宜年,你还不过来谢谢奶奶替你做主,下个月就能嫁到县城去做少奶奶了!” 赵宜年现在只想骂人,同时又隐约替原身感到悲哀。 她认真地问,“奶,小姑,是不是要我在这里再撞一次墙,你们才能听懂我不想嫁?” 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赵兴平离她最近,急忙两步走到她身侧,挡在她和土墙之间,皱着眉摇头,“三妹,别做傻事!” 赵向阳也再顾不上其他,颤抖着声音连声应道,“咱们不嫁!宜年,有爹爹在,爹爹给你做主,你千万别想不开!” 赵兴泽和赵兴怀也紧张地喊她名字,生怕她一个冲动就真撞了上去。 其他几个女人,除了那天不在现场的赵翠兰,则是想起了那天血流满地的恐怖场景心中稍许有些不安。 赵翠兰才是她们当中最怕赵宜年出事的人,不甘心这门婚事无疾而终,张了张嘴想要再劝。 但赵宜年早有准备,飞快打断她。 “小姑,那天你说得很清楚,我也说得很清楚,我是不会嫁给你说的那个王少爷的,你们再怎么打我主意也没用。真要逼急了你们就抬着我的尸体过门,到时候看看村里人喜不喜欢看这个笑话!” 看李淑芬和赵翠兰今天这势在必得的架势,他爹只要气势上软一点,她估计就真要被逼着上花轿了。她故意说得严重,就是为了逼她爹一把。 赵向阳经过前几天那次肝肠寸断,现在是真拿命在心疼女儿。一听她这话,没做多想就下定决心。 沉声说道,“娘,既然如此,我们什么都不要,今天就请里正过来分家!以后宜年的婚事也跟不劳你们费心。” 第35章 分家 李淑芬不可置信地吼道,“兔崽子,你说什么?” 气到了极点,她也顾不得装什么大家风范了,骂人的土话直接从嘴里嘣出来。 “你还真敢提分家,不怕你老子从棺材里爬出来教训你?!” 真说出口之后,赵向阳反倒轻松不少,几个孩子也朝他投来支持的目光,他顿时底气更足了,朗声说道,“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闺女嫁给一个傻子!” 顿了顿,又道,“这么多年我们父子三人在家里干的活计并不少,家里的收入都在大嫂手里我分文未拿,田地既然娘您不愿意分,那我也都不要了。净身出户,爹就算还在世,应该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一番话把李淑芬说得无言以对。 宋月英顿时着急起来。 之前她跟李淑芬一样的想法。赵宜年没什么大碍,之前的事就算过去了,老三向来性子温和,李淑芬再以长辈的名义训斥恐吓一番,他也就乖乖带着人回来,该干什么活干什么活,赵宜年的婚事也依旧由她们做主。 结果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她连句话都还没说,赵向阳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分家,连请里正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那可是家里的主要劳力,眼见着连赵兴怀都快能下地干活,他们一走,家里这么多地谁来种?就靠他家一老一小,还有病恹恹的老二家? 李淑芬正被气得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 她甩开女儿的胳膊,急上前两步扶住李淑芬的胳膊,不停帮她顺背,嘴里更是对着赵向阳连声劝。 “老三,你看你把娘气成这样!快跟她老人家道个歉,这么大年纪了,别在小辈面前耍小性子!” 面对亲娘,赵向阳到底还是做不到不管不顾,只能梗着头不说话。 赵宜年正在暗自思索,能不能让弟弟先去把里正找来,趁热打铁把分家的事先定下来再说。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大伯母,既然三叔他们这么不情愿留下,还不如就干脆分家算了!” 宋月英脸色铁青地瞪着来人,“以晴,你来凑什么热闹,是打算把你奶气出个好歹来?” 被叫做以晴的女子才十五六岁的模样,鹅蛋脸细柳眉,一身浆洗到褪色的粗布衣也掩盖不住的美貌。手里牵着个同样衣着朴素,脸色有些苍白的瘦弱小男孩缓缓走堂屋。 进门之后,她眼神淡淡地扫视了一圈,目光在赵宜年身上停了片刻,确认她的伤似乎已经好得差不多才收回视线。 走到宋月英身边站定,认真解释道,“正是怕奶奶被气出个好歹,我才提议按他们说的分家算了!不然留下来也不同心,反倒让家里多生出祸事。我刚听三叔说他们不要田地,这样分了家,咱们也不算亏。” 宋月英心想,你懂个屁。 他们要真走了,再多的田地种不完又有什么用! 但她还没想好怎么说,赵以晴已经开口安排赵兴平。 “兴平哥,既然是你们提的分家,还是你去把里正请过来。我让兴锦去喊大伯和我爹娘过来。” 赵兴平面色沉稳,沉声应道,“我这就去。” 说完瞥了眼赵向阳,赵向阳点了点头,他便转身朝屋外走去。 赵以晴牵着的小男孩也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她进来之后三言两语便把分家的事从口头变成了实际行动,可把在场的李淑芬三人气得半死。 李淑芬阻止不及,只能把矛头对准了她,怒骂道,“你是不是当我死了,这个家轮得到你一个丫头在这里指手画脚?” 赵以晴灿然一笑,“奶,你这话说的,我就是想帮您分忧解难罢了!三叔他们什么都不要,咱们家产也算是完整传下去了,这不是好事吗?” 李淑芬和宋月英打的主意都不能当着赵向阳一家说,所以一时还找不到话来反驳。 赵宜年觉得这个赵以晴还挺有意思。 说话的时候跟赵曼香一样细声细气的,但明显和她不是一路人,眼神清明还特别有主见,进来之后一直劝分家也是在帮自己家说话。 只是现在还不好问问赵兴怀,这人到底是谁? 赵向昌回来的时候里正还没到。 他应该是从地里回来,脖子上还围着围巾,脸上都是汗水。一进屋,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就忍不住问赵向阳道,“三弟,真的要分家?” 赵向阳点头。 他人一到,李淑芬又像有了主心骨,指着赵向阳指桑骂槐骂道,“你这个好三弟觉得我们欺负他闺女,打算净身出户,把你留给村里的人戳脊梁骨呢!” 赵宜年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阴阳怪气讲话。 原本还怕暴露,想着少说少错,听完这话再也忍不下去了,也学着李淑芬的语气不咸不淡地说道,“大伯肯定能理解,要是让曼香嫁个傻子,大伯肯定也不会同意!” 一句话把吴月英噎住了,想说的话梗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 李淑芬和赵翠兰的脸色也变了又变。 赵以晴飞快地扫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赵曼香插不上什么话,一直站在旁边看戏。此时终于装不下去了,含着眼泪凄惨地辩解道,“明明是宜年你总误解小姑的好意,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宜年懒得跟她废话,连个眼神都没递给她。 事到如今,赵向昌也明白了无法挽回。赵向阳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已经足够表明他的决心。 他一脸难色地道,“我是不希望娘还在世咱们就闹分家的,但你们去意已决,我也没办法多劝。不过现下正是农忙的时候,突然提出分家,地里的事我很难办,你看这两月你们能不能再回来帮帮忙?” 赵宜年差点没炸毛。 他这意思是分了家还想要她爹和哥哥们回来做劳动力? 她正想开口拒绝,赵兴泽抢在她前面说道,“大伯,我爹和大哥现在每天都得进山打猎,不然家里就要断粮了,这两个月我有空时候过来帮忙!” 赵向昌不太满意,少两人他和儿子要多干很多的活。 但赵向阳依然一言不发站在那,像是默许了赵兴泽的提议。 他只能叹气道,“行。” 不知道赵兴平是怎么跟里正说的,他过来的时候还带着笔墨纸砚,没怎么多问便铺开纸张要写字据。 写到净身出户的时候,他抬头确认道,“赵老三,你真的什么都不要?” 闻言,沉默了许久的赵向阳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忽然伸手指了指墙上那幅山水画。 “把那个给我。” 第36章 神秘的母亲 回到山上,赵向阳一个人抱着那幅山水画,在院子里坐了很久。 背对着屋子,兄妹几个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背影看上去透露着几分孤单萧索。 赵宜年扒着门看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没忍住低声问两个哥哥,“那幅画到底什么来头,是不是名家之作,爹怎么把它当宝贝似的?” 分家最后关头,开口竟然是为了这么一幅画。 赵宜年惊诧了一路。悄声跟赵兴怀打听,他显然什么都不知道,脸上的茫然之色并不比她少。 她好奇得抓耳挠腮,迫不得已才同哥哥们开口。 赵兴泽摇摇头,也满脸好奇,“一直挂在堂屋墙上,以前也没见爹对它多看几眼。” 看来想知道答案的话,只能当面问她爹了。 赵宜年失落地想着。 忽然,站在他俩身后默不作声盯着院子的赵兴平,幽幽开口说道,“那是娘画的。” “!” 赵宜年和赵兴泽同时惊得张大了嘴,脱口而出的问题却不尽相同。 “娘什么时候画的?” “她还会作画?” 别以为她才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天,就不知道这里纸张多贵!之前齐锦川跟她立字据时候拿出来的好歹是张白纸,今天里正直接就用的泛黄麻纸,就这,他们两家回头还得各付两文钱给他。 这么个穷得响叮当的小村子,大部分人连温饱都难以解决,她母亲竟然还有能力去学作画? 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事不符合常理。 不过,兄弟俩好像都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赵兴泽比较惊讶的是他为何不知道这回事。 赵兴平半垂着双眸,仔细回忆那段往事。 “小时候娘带我去县城那次,回来之前她说要送给爹一份生辰礼,跟路边帮人写信作画的书生买了画纸借了笔墨画了这幅画,可惜刚进门被大伯母撞见了。恰好那时候家里正在立新房,她只好借口说路上帮了一位书生,是人家答谢她的谢礼。那幅画就被奶一直挂在了堂屋里面。” 赵宜年不解,“干嘛不直说!” 总该不会,送个生辰礼都算犯罪! 兄弟俩齐刷刷地看向她。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说错话了? 赵兴平盯着她看了好几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探究的目光让她有些心惊胆战。 她刚想给自己找补两句,他缓缓开口道,“家里的银钱都在奶和大伯母手里,娘要直说了,就得解释她买纸的银钱从哪来。” 赵宜年也反应过来,愣愣问道。 “对,她哪来的银钱?” 问出口之后又有些后悔,因为赵兴平注视着她的视目光变得更幽深起来。 赵兴泽拍她的肩膀,“三妹,你那时候太小估计都忘了,以前娘经常悄悄上山挖草药去卖,卖了钱还给咱们带糖回来吃呢!” 赵宜年装傻,憨憨地笑了笑。 “我记不太清了。” 赵兴泽挠了挠头。 “那时候娘多分一颗给我都要哭鼻子,现在竟然什么都记不清了。” 她能说什么? 只能继续傻笑。 赵兴平扫了眼院子里赵向阳的身影,沉声说道,“行了。三妹明天还要去镇上送香菇,趁着天没黑,咱们赶紧去一趟。” 说着转身拾起墙角的背篓,给赵兴泽也递了一个。 赵宜年脑子里其实还有很多疑惑未解,特别是刚才听他们提起原身神秘的母亲之后。但她也清楚现在绝对不是追问的好时机,她大哥脑子太好使,再多问两句肯定露馅。 哪怕这几天他们对她宠爱上天,她也不敢拿真相去赌,要是直接把她当做妖魔鬼怪浸猪笼怎么办? 在村里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日头已经西下,赵兴平把两个弟弟都叫上去采香菇,转眼间家里只剩下赵宜年和赵向阳父女俩。 赵向阳像是陷入回忆不可自拔,除了三个儿子跟他打招呼时候说了句“路上小心,早点回来”,便一直坐在院子里抱着那幅画,充满眷恋的目光远远地朝山林深处看去,仿佛她母亲还活在那一片人迹罕至的茂密森林中一样。 赵宜年想了想,搬了个凳子在他身侧坐下,陪他一起远眺。 在女儿面前他似乎有些不自在,收回视线看向她,嘴唇蠕蠕,“宜年我就坐一会,你娘,你娘” 半天没说下去。 赵宜年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沉声问道,“爹,今天分家你怪我吗?要不是因为我不想嫁,你们也不会什么都没有,只能陪我搬来山里住,还要冒着生命危险进山里打猎维持生计” 女儿长大之后,几乎没有和赵向阳这么亲近的时刻。 他浑身僵硬地训斥道,“别胡思乱想,这是咱们家一起决定的事!是不是兴泽那小子跟你胡说了什么?他回来我肯定教训他!” “二哥对我很好。” 她不忍心让她可怜的二哥背锅,替他说了两句好话。 顿了顿,又问,“爹,我长得像娘吗?” 赵向阳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赵宜年仰起脑袋对他笑,“那肯定是娘不放心咱们家,派我来照顾你们!爹,虽然咱们今天净身出户,但不会一直这样一无所有的,你相信我!” 她郑重的承诺在赵向阳听来就像是一种安慰,他也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宜年,只要你们几个都好好的,爹觉得做什么都值得。” 分家的事板上钉钉之后,变化最大的人竟然是赵兴平。 赵宜年觉得他好像突然就把这两间茅草屋当做了真正的家,以前他虽然也忙里忙外,但做的都是必须做的,或者赵宜年让他去做的。 分家第二天一早,赵宜年起来的时候,他早已经在屋后热火朝天地改造之前说的厨房了。 见到赵宜年,他笑着问道,“三妹,要不要找人来打个灶台?” 现在他们已经和大伯分了家,可以光明正大回村里找人帮忙,不用担心遇到谁了。 赵宜年扫了眼刚搭出个框架的竹棚。倒是挺宽敞的,可也不能一直用这么简陋的厨房! 她说道,“暂时将就一下!大哥,咱们攒点钱,过几个月直接起间房,那时候再打灶台。” 赵兴平听她笃定的语气,不由笑弯了眼。 “行,听你的!” 赵向阳也听到了她的远大志向,笑着附和道,“是要再起间房,等过两天伤好得差不多,我和你两个哥哥再多进几趟山!” 赵宜年的打算其实是把这两间茅草房都推平了重建。像他大伯家那样宽敞明亮的青砖大瓦房,住着安全,他们也不用四个人挤在一间屋。 只是怕吓到他们才憋着没说。 第37章 巧遇好友 家里忙着搭厨房的棚子,这天陪赵宜年去东福来送菜的是赵兴泽。 五斤香菇一斤辣椒,彭大厨却数了一百文给她。 她不解地问,“您这是?” 彭大厨笑呵呵地解释,“前两天野味的钱!掌柜昨天回来了一趟,听说我白拿了你们的野味,可把我狠狠说了一顿,所以今天这钱你必须收着。” 她沉思了片刻,终究抵不过缺钱的苦恼,笑眯眯收下了。 “那就多谢彭叔了!您和齐掌柜这么照顾我,不然我再跟您说个秘方!” 一听说秘方,彭大厨眼睛都亮了起来。 “什么秘方?” 她教的这道香菇青菜,现在真就成了东福来的特色菜,有不少吃过一次就呼朋唤友再来品尝的,连带着其他菜品都能卖出去一些。不说让东福来气死回生,好歹账面上开始有了营收,逐渐有起色起来。 一想到自己终于有了那么一丢丢希望结束这种被发配的日子,彭大厨对她是又佩服又感激。 这一次,赵宜年教他用香菇来煮鸡汤,还说起上次让他炼猪油炒菜。 “炼完的油渣不要扔掉,也可以做成菜品。” 彭大厨有点懵,“油渣都是糊的” “那肯定是火太大了!用小火炼油,油渣脆脆香香的,你们可以留着做下酒菜吃!” 她想说洒点辣椒面就很好吃,然后想起这个世界好像还没有辣椒面这种东西。 顿了顿才道,“您下次试试!” 彭大厨笑得合不拢嘴,“行,我到时候试试!” 大平镇现在的肥肉才三十文一斤,酒楼买得多还能再便宜个几文钱,和长途跋涉从京城运过来的菜油相比,简直便宜得跟不要钱似的! 而且用猪油炒出来的香菇青菜,确实比菜油炒的有滋味得多,连向来挑剔的掌柜尝了都说不错。 想到这,彭大厨眼中感激更甚。 “赵姑娘,多亏你把我们掌柜说通了,不然我们这酒楼可不知道能撑到哪一天!” 赵宜年谦虚道,“主要是齐掌柜管理有方,又有彭叔您这样好手艺的大厨在!” 问起齐锦川,她有些好奇道,“齐掌柜好像很忙,经常不在酒楼。” “县城那边的有些事需要处理,掌柜这几天一直在两头跑,也是十分辛苦。” 彭大厨解释了一遍,又问,“你有事找他?” 赵宜年眨巴眨巴眼睛,“想问问他还买不买别的菜谱。” “你还知道别的菜谱?!” 彭大厨差点没激动得直接跳起来,眼巴巴看着她,“掌柜回来我一定转告他,你再等等,千万别拿去卖给别家!” 别家? 上次和齐锦川合作甚欢,她甚至都没去打听过大平镇还有其他什么酒楼,不知道彭大厨是怎么冒出这样的念头来的。 不过,她当然不会把自己底牌露出来。 甜甜笑道,“好。” 揣着一百文巨款走出东福来后门,看到赵兴泽站在主街上伸长脖子往前张望。 她走过去,朝他看的方向扫了几眼,什么都没看到。 “二哥,你在看什么?” 赵兴泽太过专注,压根没注意妹妹已经走到身边,被吓了一跳。 拍了拍胸脯才解释道,“我好像看到村里的人。” “谁啊?” 虽说她一个不认识,闻言还是忍不住又朝那个方向扫了几眼。 “呃好像是白婉蓉。” 白婉蓉? 那个光提下名字,就能让赵家几兄弟相信她采的香菇没毒可以吃的人? 这下她也来了兴致,拉着赵兴泽往前走。 “走,去看看!” 今天镇上来往的人比前两次多,她和赵兴泽沿着主街走了一段,并没有找到他说的人。 赵兴泽沉吟了片刻,忽然指了指右边的小巷,“去那边。”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赵宜年便没多问,跟着他走进了小巷。 拐了两个弯,忽然惊觉这街道有些熟悉。又走了几步,果然看到前面店铺上高高挂着“悬壶济世”的旗。 这不就是上次,带她爹来看伤的医馆吗! 她疑惑道,“咱们来医馆干嘛?” 赵兴泽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解释,医馆的门帘被掀开了,从里面走出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清秀女子,穿着青色的粗布衣,手里挎着个竹篮,神色温婉平和。 赵兴泽满脸兴奋地朝人挥手,喊道,“白婉蓉!” 女子讶异地回头。 看到兄妹两人,眉头不自觉微微皱了皱,不过很快就收敛起表情,缓步朝他们走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她温和地问道。 接着细细打量了赵宜年几眼,特别是她的额头,“宜年,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还好没出什么大事。” 赵宜年其实注意到了她刚才的皱眉,但此时她的语气真诚,她也就笑着道,“早就好了,大哥说我运气好,疤痕也不会很深。” 白婉蓉似乎替她松了口气,“那就好。” 迟疑了片刻,又轻声问,“你大哥这几天还好吗?你们在山上住得习不习惯?” 赵兴泽眼睛亮晶晶的,高高兴兴地回她的话。 “山上挺好的!我们打猎赚了点钱,前两天刚买了粮食回去!大哥今天在家里搭厨房呢,你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白婉蓉满脸惊讶地看向赵宜年,“搭厨房?你们真不打算回赵家沟了吗?” 赵宜年道,“不回了,昨天已经请里正做见证分了家。” 赵兴泽也满脸讶异,“以晴昨天也在,她没告诉你?” 她摇了摇头,“昨天在家忙了一天,今天早早起来就来了镇上,还没见过以晴姐。” 赵宜年看她篮子都是空的,想必带来的东西已经卖掉了。 她笑着提议道。 “天色也不早了,不然我们结伴回去?” 白婉蓉似乎有些犹豫。 赵兴泽问她,“你还有事吗?” 她眼中闪过几分挣扎,最后才缓缓摇了摇头,“没事了,咱们走!” 一路上,她又细细问了几次昨天分家时的情况,听到他们净身出户的时候,温婉的脸色闪过一抹怒色,咬着牙忿忿地道,“欺人太甚!” 像是比赵宜年兄妹俩还要不满几分。 赵兴泽反倒还宽慰她,“其实出来挺好的,以前在家里总是有干不完的活,多吃一口还要看大伯母脸色,哪像现在,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再辛苦都觉得值!” 说着又突然夸起赵宜年。 “对了,你还没尝过我三妹的手艺?以前我也没看出来,她做饭可好吃了,改天你来家里尝尝!” 第38章 庆祝 赵宜年和赵兴泽到家的时候,厨房已经挪到了屋后,棚子还没完全搭好,但使用是绝对没问题。 赵兴平让她看看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她笑眯眯地拍马屁,“大哥和爹爹搭的,肯定好用!” 虽然只是个简单的棚子,但代表的意义太多了,赵宜年杀了只野鸡庆祝。 这次赵兴泽再没机会粗暴地把鸡血放干,赵宜年早早拿了碗去接,还在碗底撒了一小把米。 赵兴泽一边听话地拎着鸡翅膀和脖子放血,一边好奇地问,“三妹,鸡血也要煮进去吃吗?” “是啊,等会你就知道多好吃了!” 他感慨道,“你懂的真多,在赵家沟的时候一年吃不上两回,大家都以为只能吃有肉的地方。” 在不远处竖杆的赵兴平深邃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 她顿时警铃大作。 含糊地解释道,“是今天彭叔告诉我的,他知道咱们留了两只野鸡自己吃。” 赵兴泽问是问了,但其实压根没放在心上。 放完鸡血,单手拎着鸡,又挑起扁担,“我去河边弄,顺便再挑两桶水回来。” 赵宜年想要趁这时候把棚子里搭好的部分收拾下,并没有选择跟他一起去,只是交代他带着盐去洗鸡杂。 “原来是用盐洗的。”他嘀咕了两句便出了门。 橱柜和木桌都被搬到了棚子里面,烧火的三脚架支在离水缸较远的地方,赵向阳用石头简单堆砌了个边出来,看着也算有模有样。 赵宜年准备先把地上零零散散的树枝木条茅草什么的都清出去,再擦桌子烧水,准备做饭。 家里的扫把是赵兴泽用捡回来的树枝绑的,扫起来尘土有些大,她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弯下腰一点点拾起来,堆在墙角码好的柴禾旁边。 捡着捡着,她突然瞳孔一震。 手里的两根树枝约有三指粗细,枝干上长着短刺,扁长的绿叶边缘有着细小的锯齿,叶间还挂着几串红色的小颗粒。 她顾不上再收拾其他,举着两根树枝小跑到赵向阳面前,急切地问道,“爹,这两根是从哪里砍回来的?” 父子俩同时朝她手上看去。 赵兴平朗声问,“花椒?三妹你要花椒做什么?” “原来你们知道啊!” 赵宜年顿时有些失落。她还以为自己又发现了新的物种,跟辣椒香菇一样可以赚点小钱呢! “只是一味很普通的中药,咱们又不会炮制,采回来也卖不了多少钱。”赵兴平朗声解释道。 中药? 花椒确实可以入药,有温中行气、逐寒止痛的功效,不过她这么激动可不是要把它当做药来卖。 迟疑了片刻,冒着被赵兴平加深怀疑的风险,小心翼翼胡编道,“是彭叔问我有没有在山上见过,他说可以用来做菜,如果我们有的话可以卖给酒楼。” “做菜?”赵向阳满脸疑惑,“这东西吃到嘴里是麻的,没办法直接吃。” “他们应该有做的方法。” 开弓没有回头箭,赵宜年干脆利落地把所有问题推到彭大厨身上。她大哥不可能去找彭大厨对峙,等她有了花椒,第一个受益的还不是他们东福来! 闻言,赵向阳没有多想便说,“这是前几天我和兴泽从山里回来的时候,在路边顺手砍了挂猎物的,我手不方便,只能这样把东西扛回来。” 赵宜年两眼放光,“山里是不是很多?” 她爹有些尴尬地笑道,“有肯定是有,但之前没注意,不知道多不多。” 说完,见到她满眼失落的模样,又补充道。 “下次进山我们多留意点,有的话就给你摘回来。” 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这两根树枝上挂着那几串饱满的花椒,她看着眼馋,摘了之后放在小碗里却不敢用,生怕又引起赵兴平的怀疑。 醒过来之后她突然认识了许多山里的植物,还拿它们做菜卖菜谱。 其他人似乎都还没起什么疑心,但她大哥实在太不好忽悠了,有时候深邃的目光仿佛洞悉了一切,随时可能扒开皮,把她这个霸占了妹妹身体的幽灵揪出来一样。 她决定在想出解决办法之前,在大哥面前尽量低调一点。 晚饭做得还算丰盛。 小菜园里的菜还没长出来,是昨天在镇上大采购的时候顺手买了些应急。大平镇什么都贵,唯独菜价还算便宜,赵宜年挑了不少看着新鲜的带回家,今天正好能凑出个四菜一汤,摆满了整个木桌。 菜还没做完的时候,赵兴怀就已经开始对着桌子直流口水,其他人比他年长不好意思表现得这么明显,但也忍不住吸着鼻子,眼睛直往桌上瞟。 开饭之后,桌上没人说话,都在津津有味地品尝这难得的丰盛晚饭。 赵宜年做的菜分量很足,但就这样,所有人歇筷的时候,桌上还是被扫荡得干干净净。 坐在她身边的赵兴怀摸着饱饱的小肚子,低声嘀咕道,“早知道分家就能吃饱饭,咱们还不如早点分出来呢!” 他这个年纪,对很多事都只有个懵懵懂懂的认识,还不知道分家意味着什么,没有田地又会有什么影响,只觉得能填饱肚子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赵兴平坐在他另一侧,显然听到了他说话。 微微皱眉,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沉声叮嘱道,“别说这种话。” 赵兴怀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说话。 虽然赵兴平训斥了赵兴怀,但其实赵宜年早就看出来了,她大哥心里比谁都盼着分家,不然昨天不会表现得那么积极,这棚子也不会搭这么快。 麻利地收拾好厨房之后,赵兴平还想趁着天没黑透再干一会活,可惜被赵宜年拉住了。 她道,“也不用急于一时,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呢!” 赵兴平想了想,点点头放下手里的工具。 一家人围着桌子坐成一圈,赵宜年用晒干的金银花给他们泡水喝,接着笑眯眯地商量,“爹的伤养好之前一个人都不许上山,这几天你们就留在家里帮我个忙呗?” 赵向阳第一个应和她,“什么忙?” 兄弟几个也齐刷刷看着她。赵兴泽更是拍着胸脯保证,“三妹你尽管说,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二哥肯定帮你!” 她汗颜,她哪敢杀人放火! 狡黠地朝几人笑了笑,“你们帮我把那片黄豆收了呗?” 第39章 突然到访 赵宜年开了口,她爹第二天一大早就让赵兴怀带路去那地方看了看。 确实已经可以收割了。 总共只有两三分大小的土地,在赵宜年看来很大,但在他们真正的庄稼人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大哥甚至都没去,留在家里继续搭剩下的棚子,她爹和二哥带着赵兴怀,才一个上午就收回来了三分之一。 小院子里铺了一大堆黄豆杆,看上去还挺壮观。 赵宜年既高兴又心疼,连说不用这么赶时间,但他们几个还是中午草草吃了几口,就又匆匆赶去了黄豆地里忙活。 而且因为上次挖辣椒树时的经历,还不让她跟着去帮忙。 她无奈地站在院子里,思考要怎么样快速把黄豆从豆杆上打下来。 上一世她虽然出身农村,但早早跟父母进了城,之后读书工作都在城里,对农活的印象都不是很深。 要是早知道有一天用得上,她肯定拿出每天看美食视频的精神认真钻研几样农艺,没准现在还能派上大用场。 正在她在院里苦恼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清脆女声。 “哪来这么多黄豆?” 她回头一看。 赵以晴和白婉蓉正从钻出林间小路,手挽手朝她走过来。 她对这两位清婉美人的印象都还挺好,笑着迎上前,“以晴姐,婉蓉姐,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了?” 赵兴怀已经悄悄跟她讲过赵以晴的身份,是她们二伯家的长女,比她大两岁,平日里和大哥关系很好,对她们兄妹几个也颇为照顾。至于白婉蓉,她昨天从赵兴泽口中知道要喊她姐姐,除此之外想问不好问。 赵以晴笑道,“今天恰好有空,和婉蓉一起来看看你们。” 又往屋子的方向瞥了几眼。 “三叔在吗?还有兴平哥他们在不在?” 白婉蓉朝她笑了笑,视线也跟着投向远处,眼底隐约闪烁着期待。 正好赵兴平听到有人说话,擦了擦汗,从屋后面绕过来看。 见到来人,他也讶异。 “以晴,白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兴平哥!” 赵以晴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拉着白婉蓉疾步往他的方向走去。 被晾在原地的赵宜年摸了摸鼻尖。 她应该没感觉错,赵以晴对她礼貌有余亲密不足,大概是看在赵兴平几人的份上,才对她那么平和的! 她至今不清楚原身的为人,所以也不好有什么反应。 慢悠悠跟在两人身后。 白婉蓉似乎比昨天遇到的时候拘束很多,跟赵兴平打过招呼之后就一直盯着地面不敢抬头,只有赵以晴一个人在努力解释她们的来意。 “你们搬到山上之后我们还没来串过门,今天恰好有空,想过来看看你们,顺便给你们带点吃的。” 她掀开自己胳膊上挎着的篮子,赵宜年瞥见了有红薯和土豆,都是些耐饱又好保存的食物。 赵兴平急忙拒绝道,“你们拿回去,我们有吃的。” 他知道以她俩的情况,能拿出这么一篮子的食物多不容易,怕赵以晴回去挨骂,更不愿意占白婉蓉的便宜。 赵以晴急急解释道,“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我拿东西出来我娘是知道的,要不是不方便她都想来看看你们!婉蓉也是,从昨天知道你们跟大伯分了家就担心到现在,不知道你们在山上过得怎么样” 白婉蓉温婉柔和地补充了一句,“只是一点心意,没有多少。” “听到了吗?” 赵以晴想把篮子硬塞到他手里,但他说什么都不肯收。 “我们真的有吃的!”他无奈地后退,“兴锦正长身体,你拿回去让他多吃点,白姑娘也是,三妹出事的时候多亏你给的草药和方子,她才能平安活到现在,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怎么好意思再拿你的粮食。” 站在一旁看戏的赵宜年眨了眨眼。 大哥这么说,意思是原身撞墙之后是白婉蓉给她找了治伤的草药,还教给了他? 白婉蓉脸颊绯红,摇了摇头道,“兴平哥言重了,是家里碰巧有那几味药,帮上了一点忙而已。而且你前几天给我送了这么多药材,该感激的人是我才对。” 赵兴平不肯收,她俩又一定要送。 僵持了半天,赵兴平求助地看向赵宜年。 赵宜年笑着开口道,“以晴姐,你们今晚留下来吃饭?不然我大哥可不好意思收这么多东西!” 有来有往才叫人情。看得出来赵以晴和白婉蓉都是值得交往的人,一味拒绝反倒显得生分,还不如先收下,等会再拿些其他东西让她们带回去。 赵兴平还想再说些什么,赵宜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大哥,你一直拒绝只会让她们更担心咱家情况,还不如等会吃完饭,让她们带些山货回去尝尝鲜。” 他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招呼着两人去屋后的棚子里坐。 赵以晴和白婉蓉反倒犹豫起来。 村里家家户户都不太宽裕,没人会挑吃饭的点上门找人,这已经是个不成文的约定了,她俩今天也是吃过了午饭才出门的。 赵兴平看出她们的犹豫,沉声道,“不然我们真不好意思收你们东西!”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大不了少吃点! 赵以晴笑道,“行,那等会我们来做饭!” 赵宜年摇摇头,“怎么能让你们做,今天尝尝我的手艺!” 她大哥也很给面子地夸道,“三妹做的饭菜都很好吃,一会你们尝尝。” 赵以晴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地看向赵宜年。 “宜年,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得,忘记了没分家之前,她们都是在一个锅里吃饭。 她讪笑着搬出原来糊弄她爹和哥哥们的说辞。 “我以前就会,就是那时候总想偷懒” 赵以晴若有所思,没再追问。 她松了口气。 信不信都不重要了,只要能先混过去就行。 去屋后要路过小菜园,远远地看到两棵挂满了红色果实的树,赵以晴惊奇地问,“那是什么?” “辣椒,做菜用的!” 赵宜年解释道。 白婉蓉显得平静一些,仔细看了两眼道,“我在山里见到过,没想到还可以用来做菜。” 赵宜年想起昨天她还去医馆卖药。 心念一动,朗声问道,“婉蓉姐,你经常上山吗?” 第40章 原身的心上人 白婉蓉点了点头又摇头。 “我虽然经常到山里采药,但最多只敢走到附近几座山的山腰,从来没往深处走过。” 赵家沟背靠的山脉占地极广,朝东北方向连绵而去,有不少高耸入云的山峰,远远看去闪着银光,应该是海拔太高积了雪的缘故。 村里一直流传着山上有猛兽吃人的说法,白婉蓉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敢独自走到山腰也算颇有胆量了。 赵宜年好奇地问,“能采到的种类多吗?” “都是些寻常的药材,好在仔细找找数量还算可观。” 白婉蓉顿了顿,飞快地瞥了赵兴平一眼,又道,“前两天兴平哥带回来的那几支文三七,光个头就比我在山腰寻到的大上一倍,可见还是深山里才能寻到上等药材,可惜我” 说着眼底闪过一丝低落。 赵以晴安慰她,“平安最重要,你可别想不开,拿命去冒险。” 她三番两次提到赵兴平给她送药材,赵宜年不由朝她大哥瞥了一眼。 干了一上午的活,他额角还挂着几滴汗水,身上的粗布短褐也沾染了不少灰尘,但就算这样,也难掩盖住他俊朗的五官。 不是读书人那种温润如玉,但却让人觉得沉稳可靠。 这么优秀的人,被人爱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赵兴平不知道赵宜年已经想歪了,还在仔细同白婉蓉解释,“都是顺手挖的,我们不会炮制之法,留着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给白姑娘补贴家用。” 白婉蓉红着脸感激道,“我做了些止血化瘀的膏药,过两天给你送过来。深山危险,再进山的时候你务必带上。” 听说是药,赵兴平倒是没有推辞,点头道,“那就多谢你了。” 这一来一回,赵宜年更是对两人的关系想入非非。 昨天那顿晚饭吃掉家里大半的菜,临时去镇上买有些来不及,赵宜年便问赵兴平能不能去抓两条鱼回来。 她每次去河边,都能看到清澈的河水里不少活蹦乱跳的鱼,想来对村里长大的孩子来说,抓条鱼不是什么难事。 大哥果然点点头,拎着一只水桶出了门。 赵宜年把赵以晴两人迎到棚子里纳凉,从锅里盛了熬给赵向阳他们降火的绿豆汤给她俩喝。自己则坐在白婉蓉身侧,笑着和她们闲话家常。 她对白婉蓉是真的好奇。 听他们刚才的说法,白婉蓉精通药理以采药卖药为生,可她年纪轻轻,言谈之间显然又是自小在村里长大的人,究竟是怎么学到的这一身本领的? 她过世的亲娘也是,白婉蓉也是,明明不合常理到了极点,可却没有一个人觉得反常。 可惜她现在是想问不敢多问,只能旁敲侧击半天,玩拼图游戏似的一点点拼凑出想要知道的东西 赵以晴还没忘记院子里堆成小山的黄豆,问她,“哪来这么多黄豆?” 她笑着解释。 “山林里发现的一片空地上长的。” 赵以晴了然道,“可能是原来住在这里的人种的。” 赵宜年愣了愣。 她从来没想到过这个问题。 也许是对这个世界的陌生感让她不敢多想,或者是在山里发现了太多好东西让她觉得理所应当,她从来没考虑过这间茅草屋是谁的,为什么盖在这里,他们一家又是怎么发现这里的种种问题。 这个小村子真是比她想象中复杂得多了!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赵兴平抓了两条五指宽的鲤鱼回来,还把在黄豆地里的赵家几人一起叫了回来。 赵宜年煮了一锅鱼汤,又用剩下那只野鸡炒了辣子鸡,杂七杂八炒了三四个小菜。 上桌一看,跟昨晚差不多丰盛!把小馋猫赵兴怀乐得合不拢嘴,越发觉得分家是最正确的决定。 赵以晴和白婉蓉以前从没吃过炒菜,更没吃过辣椒,才尝了几口就被辣出一身汗,但又有些欲罢不能地不停伸筷子,完全忘了自己饭前还立誓要少吃几口。 吃完饭,赵宜年给她们一人分了些野菜香菇和辣椒,又细细地讲述了做法。 刚刚才尝过意犹未尽的味道,再加上赵宜年说这些都是山里采的,她俩犹豫了片刻便收下了。 此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沉,赵向阳不放心两个姑娘,让赵兴平送她俩回村。 赵宜年高高兴兴也凑上前,“我也去,我还没跟两个姐姐聊够呢,大哥回来的时候路上也好有个伴!” 赵兴泽原本也想去,但三妹开了口,他想了想没再说话。 他们先送了赵以晴回家,怕遇到大伯一家人扯不清楚,连大门都没靠近,远远看着赵以晴推门进去便转身离开。 接着又去了相距不过一两百米远的白婉蓉家。 说实话,比赵宜年想象中简陋很多,也是两间低矮的土房,和她家相比也就多了圈土砌的围墙,从门缝里看进去,院子里还晒着不少药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白婉蓉邀请他们进来坐一会。 赵宜年还没来得及表态,赵兴平就轻轻摇了摇头。 “上山路不好走,今天天色太晚,我和三妹还要赶着回去,改日再来拜访你和白爷爷。” 白婉蓉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不过还是很快挤出个笑容。 “好。” 送完白婉蓉,天色已经擦黑,家家户户都生火做饭,路上反倒没遇到几个人。 赵宜年和大哥并肩走在小径上,一路走出了村口,她都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和他打听下白家的事。 迟疑未定之间,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气喘吁吁的年轻男声。 “宜年妹妹” 赵宜年下意识回头去看来人,没注意到她大哥因为这声音,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来人是个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穿着白色的粗麻襕衫,头上顶着方巾,一副读书人的打扮,大概是一路小跑追着他们出村,走到赵家兄妹面前时还一直喘着粗气。 赵宜年没见过这个人,但他开口就叫自己“宜年妹妹”,想必和原身是认识的。她好奇地上下打量他,不敢轻易说话。 赵兴平冷淡地开口,“你来做什么?” 书生没理赵兴平,反而关切地看向赵宜年,朗声问道,“宜年妹妹,几天不见,你的伤好了吗?” 人家表现得这么有礼貌,赵宜年也只好点头应道,“多谢关心,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 他松了口气,随即又眉头紧皱,露出个充满了挣扎和苦涩的微笑,轻声说道,“我很担心你,想去看你又怕你还在生气,这几日真真是体验了度日如年的滋味” 赵宜年还没反应过来,赵兴平已经单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双目圆瞪,朝书生怒吼道,“刘弘宁,你什么意思?!” 第41章 坦白 赵宜年上辈子加上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表白,激动的情绪还没涨到胸口,就被她大哥一声怒吼震得烟消云散。 她比刚才更加仔细地打量了书生两眼。 原来这就是刘弘宁,她大哥口中并非良人的男子。 唇红齿白,长得还算清秀,但在这种保守年代还拦下清白的大姑娘路边表白,这人的人品也只能用孟浪来形容。 而且她刚才还留意到他衣袖上戴着一圈黑色的麻布,是亲人过世才会戴的东西。顿时对他的观感更差了一些。 不管原身对他什么感情,他确实都算不上良配。 刘弘宁被赵兴平大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 张开嘴,想起赵宜年还在旁边,又换上了一副委屈的语气,“大哥,你别生气。我只是几天没见到宜年,忍不住真情流露我和宜年的关系你一直很清楚的,肯定能体会到我的心情。” 赵兴平抿着嘴不说话,浑身紧绷得像块木头。 像是憋了很大一口气又说不出话来。 刘弘宁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又轻声唤赵宜年。 “宜年妹妹,咱们过去那边说话,让大哥在这里等等可好?我明日就要回县学准备秋闱,怕是有很长时间见不到面了。” 赵兴平的身体更加僵硬了,直愣愣地挡在赵宜年面前,虽然没开口,但显然一点也不想让她过去。 赵宜年怕他气到自己,踮起脚悄声在他耳畔说道,“大哥,我不会去。” 他回头,看到她清澈双眸中布满了认真,想起这段时间她的变化,肩膀终于放松了一点。 赵宜年从他身后走出来,面对着刘弘宁站着。 刘弘宁朝她笑,深情地唤道,“宜年妹妹” 差点没让她起鸡皮疙瘩。 她伸手挡住他想要往前走的动作,语气淡淡地说,“你就站在那,再靠近我大哥可要打你了!” 他脚步一顿。 语气越发委屈起来,“你果然还在生我气。我就是怕你这样才迟迟没去找你,再加上家中的事务繁杂,你也知道我爷爷才过世不久” 说着瞥了眼赵宜年的脸色,发现她依然面无表情,全然没有往常听到他诉苦时的动容,顿时有些慌张。 顾不得赵兴平还在旁边,咬了咬牙主动提起另一件事。 “还是你还在怪我?我跟你说过,那天的事我可以解释的” 赵宜年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为了能摆脱他的纠缠,胡乱认道,“没错,我永远不可能原谅你,以后你也别来找我!” 真正的赵宜年有没有怪他,已经变成了永远没有答案的谜题,但她肯定不会跟这个人扯上关系。 刘弘宁脸上青白交替,难过和羞辱的神色在脸上轮流闪过。 盯着赵宜年看了好半天,声音冷了下来。 “你确定?” 她迫不及待点点头,又强调了一遍,“再也别来找我,我们就当从来不认识!” 刘弘宁脸上再没有之前的笑意和温柔,冷冷地扫了她们兄妹二人一眼。 冷哼道,“既然这样,等我高中的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说完干脆利落地拂袖转身离开。 赵宜年都不知道该夸他还算有几分骨气,还是骂他翻脸比翻书还快。 千方百计追上来,被她刺激了两句又轻易放弃了。 总之,短短几句话的接触,她十分确定这个人不值得来往,要是原身真对他有好感的话,那肯定是她瞎了眼。 刘弘宁走后,赵兴平拍了拍赵宜年的肩膀,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轻松语气,笑着说道,“三妹,天快黑了,咱们赶紧回家!” 她边走便问他。 “他要是真考中了,会不会对咱家有什么影响?” 刚才他说的要准备秋闱,那他现在已经过了县试,是一位免除赋税,见县太爷不用下跪的秀才,真考中的话可就是举人老爷了! 她问这话不是因为羡慕,而是担心他做了官会不会专门来给他家小鞋穿。 赵兴平却道,“只要你不反悔,就没有任何影响。”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莫非她还能左右秋闱的名次不成? 想到这,她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对了大哥,家里有长辈过世也能参加当年的科考吗?” 怎么她以前听说的都是要守孝三年,连做了官的都要辞官丁忧才行。 “不清楚,他是村里第一个秀才。” 赵兴平说完,想了想又回头看她,一字一句缓缓说道,“虽然他是读书人,又考到了功名,但他配不上你。” 赵宜年被她大哥惊了一下,随即嘿嘿地笑。 在家人眼里,她纵有千般缺点,也是最好的那个。 她也应该再多相信他们一些。 宁静的山间小路上,反复思考了半天的她,终于鼓起勇气喊住赵兴平。 “大哥,咱们在这歇一歇,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赵兴平停下脚步,转身问她,“什么事?” 她注视着他的双眼,语气严肃又认真。 “这件事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你一定要听我讲完。” 赵兴平点点头。 “你说。” 黑暗中,他的双眸熠熠发光。 赵宜年有种错觉,也许他早就猜到了一些。 沉吟了片刻,她缓缓说道,“我受伤昏迷的那两天,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我虽然还叫赵宜年,却在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生活了很久,醒来之后我就忘了很多以前的事。” 这是她从发现大哥对她的异样有所察觉那天开始,就努力构思出来的说辞。 虽然没有全然坦白,却也不算恶意欺骗。 赵兴平是个聪明又敏感的人,她不可能瞒过他一辈子。 而且她也渐渐意识到,越拖问题只会越大,她对原身,对这个世界都所知太少,光靠赵兴怀提供的那点情报,能支持她在人前不漏泄都算烧高香了,压根没办法让她带着全家致富奔小康。 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机会说服赵兴平相信她。 所以今天她才会寻到借口跟他一起下山送人。 她说完之后,赵兴平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都开始不安起来,生怕自己走了一步错棋,把一切都毁了。 最后,他才幽幽问道。 “梦里有我们吗?” 赵宜年怔住。 半晌才道,“没有。但是我学到了很多道理,知道了怎样明辨是非,分辨谁才是最重要的人。” 他点了点头。 “那就是个好梦。” 说完,拉起她的手,“走,再晚一点就看不清回去的路了。” 赵宜年呆呆地被他牵着走了好一段,才想起来问。 “大哥,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赵兴平歪着头想了想,“你的厨艺是在梦里学的吗?” “是。” “突然知晓的那些事情,也是梦里搞清楚的?” “嗯。” 他沉稳的嗓音在夜风中显得特别温和。 浅笑着道,“那就没有问题了,只要你好好活着就成。” 第42章 远大志向 黄豆还要再收一天才能全部收完。 隔天一早,天才蒙蒙亮赵向阳就打算带两个儿子出门干活。 赵宜年现在已经已经很适应这种早睡早起的生活,听见动静也爬起来,洗漱了一番便钻进厨房做早饭。 她坚持早晨起来必须吃过早饭才能去干活。 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浪费粮食,就算以前跟大伯没有分家的时候,家里也没有富裕到一天吃三顿的。但吃过几天之后,他们渐渐发现吃饱了一个上午干活都更有力气,也就没之前那么抗拒了。 赵宜年做的早饭很简单,一般都是杂粮粥和蔬菜饼,营养充足还抗饿。 她也很想给正在长身体的赵兴怀煮两个鸡蛋,但上次在镇上买菜的时候发现鸡蛋最便宜的也要一文钱一个。 虽然她觉得钱没身体重要,但现在家里这情况,她要是真买了十个八个回家,赵兴怀估计也不会吃得多开心。 当务之急,还是要多赚点钱才行。有了钱才能想吃什么买什么,再把这破旧的茅草房好好修一修。 早饭快吃完的时候,赵向阳问赵兴平,“你一个人,今天能把棚子做好吗?” “差不多。” “行!那我和你弟弟们今天把黄豆地全部弄好,明天咱们休整一天,后天再进一趟山。” 赵向阳安排得很快,显然是早就想好的。 赵兴平点点头,飞快吃完手里半个饼,起身抓紧时间干活。 桌对面。 赵宜年才吃到一半,赶忙咽下嘴里的粥,关心道,“爹,你手上的伤” “已经不碍事了。” 赵向阳笑得满面春风,对着女儿弯了弯胳膊,“你看!只是点皮外伤,休息这么多天早好了!” 他们去镇上看大夫抓药回来,今天也就第五天而已!而且从头到尾,她爹和大哥都有意不让她看到伤口,她一点也不信只是皮外伤这种说法。 不过看赵向阳脸上坚持的表情,她也知道阻止他进山是不可能的,只能讨价还价道,“两天!今天收完黄豆,你们在家多休息两天再去!” 赵向阳现在是听到女儿娇软撒娇的声音,就无条件投降的状态。 笑呵呵地让步,“好好好,那就多休息一天。” 吃完饭,赵向阳他们匆匆赶去了黄豆地,家里很快就只剩下赵兴平和赵宜年兄妹俩。 昨晚跟赵兴平坦白之后,赵兴平的反应淡定得超乎赵宜年的想象。 她想好的那些借口,比如刚醒的时候分不清现实和梦,太害怕了就没敢跟任何人提起,骗赵兴怀自己失忆,也是怕他担心自己撞坏脑袋等等,一个都没派上用场。直接导致了她昨晚胡思乱想了许久才睡着。 赵兴平在钉竹棚一侧最后的几块木条,她默默走过去,帮他扶住位置。 他没有拒绝她的帮助,钉完之后抬头看着她。 问道,“三妹,你有话要问我吗?” 有!很多问题! 但她想了想,最好奇的还是,“你真的没有要问我的了吗?” 赵兴平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 “你现在挺好的,如果真是因为你说的那个梦,那我要感激让你做这个梦的神仙。剩下的事情,能说的想说的,你就告诉我,不能说的我也不会多问。” 赵宜年吸了吸小巧的鼻子,瘪瘪嘴,差点没流下感动的眼泪。 “你真是太好了!” 顿了一下,接着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大哥,你相信我,在梦里学到的东西,我只会用它们来让咱家过得更好。以后咱们也住大瓦房,请两个仆役照顾爹爹,送兴怀去读书识字,再给你和二哥说个美娇娘做媳妇!” 赵兴平被她兴奋的语气感染,也弯起嘴角笑了笑。 揶揄道,“你这三两句话都给我们安排好了,那你自己呢?你想做什么?” 赵宜年拍了拍胸脯,踌躇满志地说道,“我要赚很多钱,做富甲一方的大富豪,最好是天下皆知的首富!” 赵兴平愣了愣。 他还没意识到赵宜年立下这个志向的分量,以为是这几天山上的生活太过清贫,让她开始发现银钱的重要性。 笑着附和道,“三妹想做首富,那大哥我肯定就要尽心帮你。” 心里想得却是,这次进山宁愿多冒些风险,也一定要想办法抓个大家伙回来,不能再让她每日为银子发愁了。 赵宜年光听他说要帮自己,清亮的双眸就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大哥,你真的愿意帮忙吗?!” 赵兴平点点头,“需要帮忙的时候就告诉我。” 她眯起双眼,嘿嘿地笑,“那这次,你们带着我一起进山?!” “不行!” 他不带一丝犹豫,立马拒绝。 许下承诺前后不到一分钟。 呵,男人。 赵兴平估计也觉得自己这变卦有些快。 脸色微红,沉声解释道,“深山危险,又要长途跋涉,带着你去遇到了危险怎么办?三妹,你别任性。” 这些问题赵宜年当然也考虑过。真让她跟他们在深山里奔波几天打猎,她的身体铁定吃不消,没准还会成为累赘拖累他们。 但从看到花椒树的那一刻起,进深山看看的想法就越来越强烈。这片连绵起伏的高山不知道还隐藏着多少天材地宝,她现在白手起家,是真的不愿意浪费这么丰富的资源。 她搬出早就想好的说辞,“之前说好了二哥要去给大伯家打白工,不可能跟你们一起去,所以这次只有你和爹爹进山,我知道他的胳膊还没好,只是担心家里银钱不够用才勉强自己的。” “大哥,不如这次你们带我去找花椒树!只要找到花椒树,少猎几个猎物的钱,咱们都能赚回来!” 她眼神放光,“你相信我,我能把这东西卖出去!” 赵兴平陷入了沉思,脸色有些挣扎。 见状,赵宜年又拿出了她现在十分熟练的食物推销法。 “家里还有两串花椒,不然中午再去抓两条鱼,我先做给你尝尝。你要觉得好吃,咱们就去把花椒找回来,把这道菜谱再卖给东福来!” 卖菜谱? 赵兴平想起了那白花花的二两银子。 猎不到野猪之类的大玩意,山上的野味再值钱,也不可能一趟赚到这么多。而且找花椒树可比猎野猪安全多了。 他咬了咬牙,沉声应道,“好!” 第43章 水煮鱼片 日头当空,赵向阳几人把最后几筐黄豆搬回家,在院子里铺开暴晒。 屋后已经传来了阵阵诱人的香味,夹杂着他们渐渐熟悉的锅里炒菜的声音。 赵兴泽动了动鼻子,“三妹在做什么,这么香!” “我去看看!” 赵兴怀已经按捺不住好奇和口水,放下打黄豆的长棍蹬蹬蹬往屋后跑去。 不过片刻,又满脸兴奋地跑回院子。 “爹,二哥,吃饭了!三姐煮了鱼汤,闻着可香了,你们快点来!” 这下赵兴泽也无心干活了。 扔下棍子,嬉皮笑脸地去扶他爹,“爹,咱们吃饱了好干活,先去给三妹的手艺捧捧场!” 赵向阳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 “我看你现在是吃你妹妹做的东西吃上瘾了,等她以后嫁了人,我看你怎么办!” 赵兴泽理直气壮地道,“偶尔去蹭顿饭,妹夫肯定不会介意的。” 涎皮赖脸的模样,气得赵向阳想脱鞋打他。 他还没有一点点反省的意思,念念有词地问道,“爹,咱不可能找个连顿饭都舍不得的小气鬼做您女婿?那三妹得过得多苦啊,还不如不嫁了,以后我养她!” 赵向阳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爆栗。 “别胡说八道!” 快走到厨房的时候,担心他会给赵宜年灌输一些乌七八糟的思想。 指着他,压低声音再次警告道,“你都这么大了,在你妹妹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心里有个底!” 赵兴泽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 他又不是傻子,这不是在他老人家面前才敢瞎感慨两句嘛! 木桌上,上次新买的汤碗里正飘着热气,满爆炒辣椒的香味还没完全散去,配合着鱼汤的鲜香味,狠狠刺激着每个人的味蕾。 赵兴泽立马把脑子里那点委屈抛到了九霄云外。 喜滋滋上前看了两眼,顿时又有些萎了,可怜兮兮地看赵宜年。 “三妹,这鱼汤好像不太一样,你怎么放了这么多辣椒?还有这飘着的一串串的,是什么东西,花椒?” 赵宜年边盛饭,边跟他解释道,“这道菜叫水煮鱼片,就是要用辣椒和花椒的味道给鱼增鲜才好吃,怕你们吃不了辣,我这已经算放得少了,一会要是真觉得辣,就喝几口水,吃点清炒小菜。” 做之前她也犹豫过一下,但没有辣椒的水煮鱼片是不完整的,她相信上一世曾经征服过这么多人胃口的菜肴,肯定也能征服这片大陆。 野生辣椒炒过之后是又辣又香,那两串花椒也滋味十足,来到这世界之后就没吃到过这么地道的口味,她自己尝了两口,熟悉的味道差点没把自己感动哭了。 赵家人似乎属于比较能接受辣椒的那类人,之前很快就接受了菜里放辣椒,偶尔她多放了两个,就算被辣出汗还是吃得很快乐。今天也是吃得停不下来,把赵兴平抓回来的三条鱼都吃光了才停筷。 赵兴泽喝了两口温水,等着嘴里刺激的味道渐渐过去,开口道,“原来鱼还可以这么做,比清水煮出来的是好吃一些。” 赵兴怀立马反驳道,“上次三姐煮的清水鱼也比别人煮的好吃!” 村里抓鱼回来煮,最多放点葱姜去腥,有舍不得多放的,鱼的腥味太大味道肯定就不会好,还不如放点盐烤出来香。 久而久之,村里的人也就不怎么爱吃鱼了,也就许久没见荤腥了,会下河抓两条回来吃。 别人说好吃都没用。 赵宜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赵兴平,“大哥,味道怎么样?” 只要她大哥点头,她这趟进山就十拿九稳了。 要让她单独说服她爹,可能性为零,但是加上她大哥,那一切皆有可能。 这两天她已经观察出来了,她爹还是挺倚重长子的意见的。 赵兴平缓缓点了下头,她差点没兴奋地尖叫。 “你可答应我了,不准反悔!” 其他几人都满脸好奇地看着他俩。 赵向阳问,“兴平,你答应了妹妹什么?” 既然答应了,他就没再纠结,坐直身体正色说道,“爹,这件事也要跟您商量。三妹想跟咱们一起上山。” “不行!” 她爹的语气跟之前赵兴平拒绝时一模一样。 大概是气急了,朝他俩吹胡子瞪眼,“胡闹!你妹妹胡闹,你不跟她讲道理,怎么也跟着胡闹!” 赵兴平早就料到他会反对,脸上没见慌乱,缓缓把赵宜年的想法解释了一遍。 又道,“我觉得三妹说得有道理。咱们以前就见过辣椒和香菇这些东西,但是没人想到它们能做菜还能赚钱,现在靠着这两样东西,家里每个月好歹有些进项。这次咱们就带三妹去找花椒树,顺便让她在山里看看,没准还能发现别的有用的东西。” 赵宜年满脸佩服地看向赵兴平。 她觉得大哥不但是个实干派,还是个谈判高手。有些话她都没对他说过,可他就是这么自然地想到了,还对着他爹侃侃而谈。 听他说完,赵向阳还是有些犹豫,“深山里连路都没有,还有不少蛇鼠虫蚁,走着辛苦还危险!” 他不忍心让自己娇滴滴的女儿去受这种苦。 赵宜年立马表态道,“我不怕,只要爹和大哥不嫌我累赘就行!咱们多准备点干粮,大不了晚两天回来。” 赵向阳皱着眉直叹气,还是不肯下定决心。 赵宜年忽然开口道。 “爹,您还记得上次我跟您说的话吗?我也想像哥哥他们一样为这个家出一份力,不是天天坐在家里,担心你们在山里会不会遇到危险。您也说过,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才能过上好日子!” 坐在赵向阳身侧的赵兴怀,突然抱住他的胳膊,替姐姐恳求。 “爹,不然你就答应姐姐,她想去山里肯定有她的理由,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任性的人了,咱们应该相信她!” 赵向阳浑身一震,抬头朝女儿看去。 赵宜年也正满脸期待地注视着他。 她身侧的赵兴平适时地插话,郑重保证道,“我会保护好妹妹,不会让她在山里受伤的。” 赵向阳长长地叹了口气,妥协道,“行。” “谢谢爹!” 赵宜年嘴都快裂到耳朵后面,朝她大哥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赵向阳又正色道,“别高兴得太早,进山之后如果你哪里不舒服,就要立马告诉我们,还有,如果你受伤了,那不管找没找到花椒树,我们都要提前回来,知道了吗?” 她知道这是她爹在关心她,郑重地应道,“放心,我也会保护好自己!” 第44章 白爷爷 离说好进山的时间还剩下两天,赵宜年瞬间觉得赶着要做的活多了起来。 首先是那些收割回来的黄豆,赵向阳说要等晒干之后才能把打,赵宜年还有点担心她们进山之前晒不干。 没想到山里虽然气温不算太高太阳还挺辣,到了第二天下午,赵向阳就松口说想打的话也可以打了。 家里的竹筐和簸箕装不下这么多黄豆,临时编个晒垫又来不及,她爹和大哥顶着大太阳回赵家沟去借了两个,她和二哥弟弟则趁这个功夫把小院清扫了一番。 家里四个男人,打豆子的时候当然轮不到她上手,她就站在旁边收收豆杆,把飞远的黄豆捡回来。 渐渐的,晒垫上的黄豆越来越多。 她两眼发热地盯着那些黄灿灿的豆子,仿佛看到一个个铜板正朝她招手,脑子里有无数个念头在发酵。 豆浆豆腐黄豆酱,哪一个不比直接煮进锅里好吃?! 当务之急就是搞个石磨回来。 这些东西的制作原理她虽然全都知道,但上手做是另一回事,总要留出几次尝试的时间才行。 吃完晚饭。 她正犹豫找个什么借口把赵兴平单独叫出去溜达一圈,赵兴平主动开口说道。 “三妹,你有空的话,跟我去趟白姑娘家。中午回村的时候遇到她,她说给我们的药做好了,让去她家拿一下。” 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赵宜年忙不迭应道,“好。” 赵兴泽一听去白家,兴致勃勃凑过来。 “大哥,我也一起去!” 赵向阳不让他走,“趁现在天还没全黑,再把剩下的豆子打了,明天还有明天的活要干!” 赵兴泽黑亮的双眸可怜巴巴地看向赵宜年,想让她帮忙说两句。 要是平日,赵宜年肯定帮他说话,但今天不行,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单独问大哥,他跟着去了,她还怎么开口? 想了想,她劝道,“二哥,你看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要是去的人太多,别人指不定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赵兴平也道,“我是想让白姑娘把她平日里用来防蚊虫的药膏匀一些三妹,再教教她怎么用。” 当然也是为了避嫌。 闻言,赵向阳催促道,“那就赶紧去,再晚天都黑了。” 顿了顿,又道,“带上点银子,就当是咱们跟她买的。唉,她一个姑娘家,生活也不容易。” 确定没办法跟着一起去,赵兴泽垂头丧气地回院子里干活去了。 赵宜年问过赵兴平后,揣了十个铜板在身上,准备付给白婉蓉做药费。 随后,兄妹俩匆匆下山。 刚钻进林间小路,赵宜年就迫不及待开口说道,“大哥,我有件事想问你!” 赵兴平举起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沉声道,“走一段再说。” 赵宜年乖乖地先闭上了嘴。 她提到的那个梦已经变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赵兴平也赞成先不要告诉赵向阳等人,不是欺骗,就是担心他们会胡思乱想。 再也看不到茅草屋的影子之后,赵兴平才问她,“三妹,怎么了?” 她急忙问,“咱们能买到石磨吗?” “石磨?” 赵兴平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让她觉得没准有戏。 她花了几分钟详细地描述了石磨的长相和作用,“咱们收下来的黄豆可以磨成浆喝,还可以做成豆腐。” 想到他可能都没见过豆腐,又道,“等有了石磨,我第一个做给你们吃!” 赵兴平没有多问。 认真思索了一番说道,“跟油坊的石碾有点像,明天我们去镇上找个石匠问问,能不能做一个给你。” 赵宜年高兴地点点头。 果然,有了赵兴平的支持,想做什么事都能更顺畅。 穿过村子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好几个村民。 和赵宜年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村里人似乎对赵兴平颇有好感,遇到的男女老少都笑着跟他打招呼。还有盘着妇人头的年轻女子,劝她凡事要多想开些,别让家里人担心。 看来赵家沟的村民,并不全是她奶奶和大伯一家那样的奇葩,淳朴善良的人也有很多。 走到白婉蓉家门口时,她家里正炊烟袅袅,应该是在做晚饭。 兄妹俩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来得也太不凑巧了! 但要是拖下去,天黑了上山又比较麻烦。 赵兴平硬着头皮敲了门。 很快,里面传来白婉蓉温和的低喊,“谁呀?” 赵兴平沉声道,“白姑娘,是我和我三妹,我们来拿药。” 门立马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门后白婉蓉惊喜交加的小脸。 “兴平哥!宜年妹妹。” 赵宜年总感觉叫自己这一声是后面加上去的,有点多余的感觉。 摸了摸鼻子,笑着打了声招呼。 白婉蓉侧过身,满脸笑容地请他俩进门。 这时,屋里传来一个沙哑沧桑的声音,“婉蓉,是谁来了?” 白婉蓉扭头,笑着喊道。 “爷爷,是兴平哥和宜年妹妹!” 屋里的人似乎也很高兴,“快,快请他们进来坐。” 赵家兄妹俩跨进了门。 院子里,上次在门口看到晒着药材的竹匾已经收在角落的架子上,但空气里依然飘荡着淡淡的中药味,不是药铺里那种混合着各种药材的味道,比较像是家里有人常年累月喝药积累下的余味。 院子比她家还要小不少,靠近围墙的地方种了棵一米多高的树,长得很茂盛。 赵兴平走在前面,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左侧的那间土房,赵宜年愣了愣,随后才跟了进去。 这显然是白家的厨房,只是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赵宜年仔细一看,灶台旁边的小火炉上架着个药罐,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浓烈的药味似乎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桌边坐着一位眉须全白的老人,很瘦,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腿脚似乎还不是很方便,桌边靠着根一看就用了很久的拐杖。 见到赵兴平进来,他费力地朝他招手。 “兴平,你好久没来了,家里都还好?” 近听老人的声音,似是有气无力一般,没说两句还会低咳上几声。 赵兴平大步上前握住老人的手,沉声说道,“白爷爷,家里都挺好。您身体最近怎么样?” 老人叹了口气,“苟延残喘罢了!不想拖下去连累婉蓉,但看不到她有个好归宿,我又不能放心走,去地下无颜面对她爹娘啊!” 白婉蓉红着眼说道。 “爷爷,您别瞎说,您会长命百岁的!” 第45章 秘密 白家的晚饭就是煮好的土豆和杂粮稀饭。 对病人来说算不上营养,但光看空荡荡的厨房就知道,他们似乎也负担不起更多的吃食。 赵兴平陪着白爷爷说了会话,又把赵宜年叫过去。 “白爷爷,这是我三妹赵宜年,宜年,快喊人!” 她乖乖地喊了声“爷爷”,白爷爷连道了几声好,又朝她叹道,“这些年多亏了你两位哥哥经常过来帮忙,不然我和婉蓉这日子都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 赵宜年知道他说的无非是些跳水劈柴之类的力气活。 笑眯眯地说道,“他俩力气大,多干些活没事。” 赵兴平也点头应和。 “都是一个村的,这点小忙您别放在心上。” 他还是拉着赵兴平的手不放,语气幽幽地问道。 “上次我问你的问题,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爷爷!” 白婉蓉比赵兴平的反应还大,急忙冲上前。 又想去拉开两人,又觉得自己不好动手,又羞又躁地跺了跺脚,“您怎么又提起这事” 话说到一半,忽然记起还有个赵宜年在场,剩下的话就变成了含糊其辞的,“您这样兴平哥以后可不敢来咱家了!” 白爷爷见她生气,只好松开了赵兴平的手,笑着说道,“不说了,不说了。爷爷只是担心自己唉。” 未尽的话是什么意思,在场的几个人心里都很清楚。 赵兴平说明来意,白婉蓉带赵宜年回自己屋里拿药膏。 她和爷爷的住处是一间屋子中间加砌了道土墙,又从另一侧新开了道门改建出来的,里面空间很小。 铺了一张小床,旁边立着一个不到半人高的木柜,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她从柜子最上层拿出三个小罐子,语气温和地交代道,“白色这瓶是驱蚊虫的药,你涂在脖子、手腕和脚腕处,味道有点大,用的时候再打开,另外这两瓶是金疮药,兴平哥知道怎么用。” 赵宜年从怀里摸出铜板递给她。 “婉蓉姐,谢谢你!” 她白着脸不肯接,“你这样太见外了!这金疮药还是用兴平哥带回来的药材做的,怎能让我再收你们的钱。” 赵宜年劝道,“就算是他带回来的药材,那也要有你这样的本事才能做出药来,你付出了劳力和心血就该收钱。没什么见外不见外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白婉蓉依然不肯收,她只好提起白爷爷。 “那就当我们孝敬爷爷的。你,你多买些营养的食物给他养养身子。” 一句话把白婉蓉说得双眼通红。 她把钱塞到她手里,清澈的双眸注视着她的双眼,承诺道,“婉蓉姐,我们就算搬到山上了也不影响什么,有事你让人去知会我们一声!” 白爷爷和白婉蓉非要留两人吃饭,推辞又耽误了一些时间,从白家出来天色已经半黑。 赵兴平着急着赶路,赵宜年却一路都在好奇地东问西问。 “婉蓉姐的父母都过世了吗?” “白爷爷是这么说的。” 她惊了一下,“你没见过他们?” 赵兴平摇摇头,说道,“他们七年前搬来赵家沟的时候,就只有爷孙两个人。” 七年前,是关州大旱之后那年。 到处都是逃难的人,很多回不去原籍的选择就近安家,只要村里愿意,官府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给重新上了户籍。 “白爷爷那时候身体还很好,村里有人头疼发热他都能治,里正便做主把村口那两间旧房给了他们住下。” 怪不得,她总觉得白婉蓉身上那股温婉可人的气质,跟赵家沟这种小村子完全搭配不起来。 “原来婉蓉姐的医术是跟爷爷学的啊!”她感慨道。 终于搞清楚了心中积蓄的谜团之一。 说着,眼珠一转,又想到了困惑她许久的另一个谜团。 她两步凑到赵兴平身侧,嘿嘿笑着问道。 “大哥,你不是也懂医术嘛,那你的医术又是跟谁学的?白爷爷教你的吗?” 赵兴平突然停下了脚步,侧过头无奈地看着她。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赵宜年一阵心虚。 随即想起这不是自己早就诚实报备过的事情吗? 理直气壮地点头,“嗯,不记得了。” 赵兴平脸上的表情更加无奈。 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是娘教我的啊!” “啊?” 赵宜年呆住了。 怎么想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她那位早早过世的娘亲,虽然只是位村妇,但不但会画画,还懂医术。 白家在她面前简直透明得像是一张白纸。 赵兴平见她是真的完全想不起来,只能细细解释道,“你小时候娘也尝试教你认草药来着,但学了两次你就不耐烦了,每次想带你出去你都发脾气,最后她只能放弃。” 原身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看看白婉蓉,村里压根没人敢欺负她们一老一小,日子清贫的大部分原因是家里有个吃药的病人,事实上,她一个弱女子在这种时代能赚到钱养着她爷爷的病,已经充分说明有一技之长傍身,是件多么有用的事! 她顾不得替原身惋惜太久,脑子里塞满了一连串的问题。 “娘亲的医术怎么样?比婉蓉姐和白爷爷高吗?” 说起母亲,赵兴平眼中写满了骄傲和怀念。 “娘的医术是我见过十里八乡最高明的!” 她新奇地问道,“那咱家为什么不直接开个医馆呢?” 这不比种地赚钱,还受人尊重。 赵兴平才亮起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去。 像是忽然想了什么,下意识环顾左右确认有没有人。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山脚,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几只蝈蝈在不知疲倦地叫唤。 他松了口气,随即郑重其事地交代道,“三妹,娘会医术这件事,不能跟任何人提起,谁都不要说!” 赵宜年眨了眨眼。 前世看过的无数狗血小说情节从她脑子里飞驰而过。 完了,她娘亲似乎是个隐藏着大秘密的神秘女子,她问得越多迷惑就越多。 赵兴平见她不讲话,神色又严肃了几分。 “三妹,你听到了吗?娘走的时候我们都答应过她,不会跟任何人说起她会医术,而且这辈子都不会去学医,不能违背当时的承诺。” 赵宜年在他肃穆目光的注视下,缓缓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 第46章 集市买菜 赵宜年对原身这位神秘的娘亲,还有无数的问题想问,但离上山只剩下一天时间,她决定还是先把时间花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一大早,赵兴平便带她跑了一趟大平镇。 他们径直去了石匠的铺子,赵宜年当着年轻石匠的面,把石磨的模样和原理复述了一遍。 好在他听完之后,没像当时找铁匠打炒锅的时候那样要求加价,只说最近活有些多,让他们十天之后再来取。 赵宜年再心急如焚也没有办法,只能放下五十文的定金,和大哥怏怏离开。 石匠铺子出来拐个弯便是大平镇的集市入口,今天恰好是赶集日,来往的人流摩肩接踵,场面比赵宜年前两次来热闹了不止一两倍,像是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都过来了似的。 赵宜年心念一动,转身跟她大哥道,“咱们也进去看看,回去还要多做点干粮带上,家里剩下的那点面怕是不够了。” 还有赵兴泽和赵兴怀两兄弟,总要给他俩也留点吃的米面蔬菜才行。 赵兴平点了点头,“那就去看看。” 集市门口就有很多人进出,他怕妹妹被挤到,把赵宜年拉到自己身后,沉声叮嘱道,“跟紧我,别丢了。” 说完,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用宽阔的肩膀替她开出了一条小路。 被人照顾的感觉太好了,赵宜年喜滋滋地跟在大哥身后做条小尾巴,小手抓着他的衣角,双眼好奇地不停四处张望。 “哎,这不是兴平嘛!” 才往前走了不到五十米,正在旁边摆摊的一位盘着妇人头的中年女子忽然开口叫住他们。 赵宜年不认识这个人,听赵兴平喊了一声“翠梅婶”,觉得应该是赵家沟的村民,也朝她善意地笑笑。 刘翠梅觉得自己这几天还真是跟赵老三家有缘。刚刚进集市时似乎就远远瞥见这兄妹俩进了石匠铺子,当时还以为人多看错了,没想到才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人家就站在她的摊位前面。 她好奇地上下打量了赵宜年两眼,“宜年,你这伤没事了?” “嗯,早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刘翠梅嗔怪道,“你这丫头以后可不能胡来,看把你爹和哥哥们急得!” 赵宜年这几天,已经从不少赵家沟村民嘴里听到过类似的关心,连回复都有些词穷了,只能讪笑着转移话题。 “婶,你一大早来卖菜啊?” 刘翠梅道,“可不是!今天赶集人多,把家里吃不完的拿出来摆摆看,能卖掉的话家里还能多一份收入不是!” 她面前的篮子里整齐码着新鲜的萝卜白菜和小瓜,那水灵的模样,一看就是今天新摘的。旁边还有个稍小的篮子里放着十多个鸡蛋,光看个头就比她旁边那个摊位上的大一些。 刘翠梅虽有些嘴碎,但性格直爽,平日里也算是个爽快人,村里不少小媳妇都跟她处的不错,不然前几天说赵向阳家在山上发财的流言,也不会一夜之间就能传到宋月英耳朵里。 她见赵宜年仔细盯着她篮子里的菜猛看,没怎么犹豫就拿起个萝卜递给她,“给,婶自己种的,你们带回去尝尝。” 这些蔬菜瓜果虽然卖不到多少钱,却是大部分赵家沟村民仅有的可以变现的资产,赵兴平担心妹妹会接,赶紧抢在前面拒绝道,“婶,你太客气了。拿出来卖的东西怎么能先给我们。” 刘翠梅笑着把萝卜往赵宜年怀里塞,“一根萝卜能值几个钱!听婶的话,拿回去尝尝,你们才搬去山上,想吃点新鲜菜也不容易!” 说着顿了顿。 左右看了两眼,确定没有熟人在场,凑到赵宜年耳边压低声音问道,“宜年,听说你们跟赵老大家分家了,你奶他们一亩地都没分给你们,是真的吗?” 赵宜年才不会跟她说这些事,万一传到她奶奶和大伯母耳朵里,还以为是她在外面散播消息报复她们,不知道会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 她接过刘翠梅手里的萝卜,笑眯眯地说道,“婶,我们这几天在山上,还真是顿顿吃野菜都吃烦了,你这些新鲜菜都卖给我怎么样?” 她看刘翠梅家的确实比旁边几个摊位的好上一些,反正都是要买菜,干嘛不便宜自己村里的人。她家虽然搬去了山上,但也不是脱离了村子,以后打交道的地方多着呢! 刘翠梅一脸震惊,嘴都快张得有她篮子里的鸡蛋大,语气也变得有些结结巴巴,“全,全都卖给你?” “是啊!前几天我也在山上种了点,但看情况离能吃还早着呢!”赵宜年一脸苦恼地道。 随后又瞪着清亮的大眼睛问她,“全部买的话,婶你算算多少钱合适?” 刘翠梅低头看了眼自家篮子。 十里八乡的农户家谁不种点小菜,大平镇的菜价一向比较低,她篮子里所有东西加一起,大概能有个四五斤的样子。 她抬头,不确定地道,“不然,你给婶子十二文?” 这个价格已经算是比较便宜了。 她点点头,从衣袖里摸出小钱袋,数了十六文递给刘翠梅,甜甜地笑道,“婶你好人做到底,我多给你四文钱,你再给我五个鸡蛋行不行?” 大平镇的鸡蛋价格差不多就是一文钱一个,她买了这么多菜,让刘翠梅多送个鸡蛋也不算全然在占便宜。 刘翠梅爽快地答应了,还把拎菜的篮子借给她们带回家。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赵兴平,提起篮子朝她道,“多谢翠梅婶子。” “跟婶子客气什么!” 已经拿到银钱的刘翠梅笑得合不拢嘴。 上次她说赵老三家在山上发了财,还被宋月英明嘲暗讽了好几次,说什么她没有根据就敢胡言乱语,不怕歪了舌头。 你看看今天,她是胡言乱语吗? 十六文钱说多不多,也不是普通人家轻易能拿出来买菜的,看刚刚赵兴平任由他妹妹做主的模样,只能说明这钱在他家眼中也只是小钱而已! 之前她肯定没看错! 他们还去了趟石匠铺子,也不知道又买了些什么家什? 赵宜年兄妹俩不知道自己买个菜,新一轮的流言蜚语又要席卷赵家沟了,又买了些便宜的米面才回了家。 第47章 深山里 兄妹俩到家吃过午饭,赵兴平坐在门边继续编背篓。 厨房的棚子已经搭完了,他打算用剩下的竹料再单独给赵宜年做个小一号的背篓,背着进山用。 赵兴怀在旁边望眼欲穿。 他便道,“等这次从山里回来,也给你编个小点的。” 家里那两个背篓,都是按成年人的身侧做的,赵兴怀瘦小的身体只能勉强背起来。 得到了大哥的允诺,他欢呼一声,冲去给赵宜年帮忙去了。 赵宜年正在烙饼。 油价昂贵,之前家里做饼几乎是不放油的,但这次为了能多装上两天,她这次打算稍微放点油在里面。 赵兴怀已经有不少生活常识,知道价高价低的区别了,看着她往锅里倒油的架势,不由有些心疼家里的银子。 但随即一想,他们去山里正是要给家里多赚些钱,这点点的心疼又瞬间烟消云散。 还跟他姐说道,“姐你多放点好吃,我和二哥在家里用不上油!” 赵宜年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天的时间是没办法教会他和赵兴泽炒菜了,她想了想,切了点辣椒和姜蒜,用盐和糖简单地做了个辣椒酱留给他们。 “将就着吃几天,等姐姐回来了,再给你做好吃的。” 临近黄昏时,进山要准备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赵兴平说要去村里还篮子,赵宜年也马上应和要跟着去。 赵向阳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了几次,不知道他们兄妹俩打在什么主意,但到了最后什么都没问。 挥挥手道,“去,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这样瞒着赵向阳,赵宜年心里还有点堵得慌。 路上大哥安慰她道,“等白姑娘同意了咱们再告诉他,不然他肯定会觉得行不通。” 她想起中午回来路上跟他提起这个主意时他脸上的犹豫,又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 今晚去还篮子只是顺便的,兄妹俩紧接着又去了一趟白家。 白婉蓉开门时有些惊讶。 还没来得及问,赵宜年便开门见山地道,“婉蓉姐,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谈笔生意。” 白婉蓉下意识看向一旁的赵兴平。 他神色温和地道,“你听我三妹说说,要是觉得不可行,也不用顾忌什么,直接拒绝就行。” 白婉蓉点头,又问赵宜年,“什么生意?要不要进来说?” 这里的位置已经接近村子口,此时没什么人路过,赵宜年并不想太浪费时间在这里墨迹。 明天要上山,她想跟大哥早点回家休息。 “在这里说也一样的。” 她道,“其实这个生意很简单,就像之前那样,大哥进山打猎的时候如果遇到他认识的药材,就带回来给你,你炮制好然后拿去卖,卖到的银钱咱们五五分账。怎么样?” 白婉蓉再度看向赵兴平,张嘴拒绝道,“兴平哥,你要是采到了药材,直接拿过来我帮你炮制就是了,不用跟我分账!” 赵兴平摇头,“不能这样占你便宜。” “怎么是占便宜呢?这几年来你帮了我家多少忙,小的不说,上次爷爷突然发病,要不是你连夜背他去镇上医馆,我都不知道他还能不能” 她急切地道,“总之,我不会收你们的钱。” 赵宜年叹了口气。 果然跟大哥预料得一模一样。 “婉蓉姐,不然你先听我说一句。如果你不分钱,我们拿药材来请你炮制,就是在欠你人情,一次两次还好,但时间长久之后呢?就算你大方善良不在意这些,我大哥肯定也不好意思次次都来麻烦你,对不对?” 白婉蓉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心里也很清楚她说的是实话,赵兴平不是那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 赵宜年看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动摇,趁热打铁道,“所以,我才说咱们五五分账,这样咱们就是生意伙伴,没有谁欠谁!咱们两家现在都缺银子,干嘛放着长久的生意不做,非要谈些人情脸面!” 白婉蓉垂下双眸,陷入沉思。 赵宜年疯狂地给她大哥使眼色,让他快点再劝两句。 他便道,“白姑娘,中午三妹跟我说这些时候,我一开始也没想通。但后面仔细想想她说得没错,有了这门生意,咱们两家都能多些进账,五五分账也比较公平,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白婉蓉苦笑道,“明明是我占了你们便宜。” 虽说她有这门手艺,但没有采回来的好药材,空有手艺又有什么用? “别这么想啊!咱们这是互相成就,一起赚钱!” 赵宜年笑呵呵说完,顿了顿。 换上一种稍显严肃的语气,“只是有一个条件,你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些药材是我大哥挖的,对药铺的人也不能说!” 天才还没亮,赵宜年就被赵兴平的敲门声叫醒了。 这种时候她一秒钟都没敢赖床,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穿上她用自己唯一一套换洗衣裳改良过的衣服。 把袖口和裤脚都扎得严严实实的,赶路方便,也防止有虫蚁钻到身上去。 院子里,家里四个男人都在等着她,连最小的赵兴怀都起来了。 满目担忧地看着她,“三姐,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赵兴泽也道,“千万不要逞强,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诉爹和大哥。” 她又感动又好笑。 他们这副模样,简直比村里有人送孩子去参军还紧张一百倍。 “放心,我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她摸了摸赵兴怀的小脑袋,“等我回来!” 最后检查了一下该带的药膏和干粮,三人举着火把,从茅草屋后面钻进了山林。 赵宜年知道路不好走,进了山之后走得很小心,再加上赵向阳和赵兴平都时刻注意着她的位置,磕磕绊绊地竟然也顺利走到了天色大亮的时候。 阳光真正从茂密的树叶间隙洒落到地面,她终于也看清了自己周围的的环境。 这些树比她在茅草屋四周看到的还要粗壮一两倍,长满了绿叶的枝干在空中交错盘旋,像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地面上也长满了低矮的灌木,茂密的地方,要用砍刀砍过之后才能往前走。 他们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寻到一处稍微开阔点的地方休整。 趁这时间,赵兴平把和白婉蓉达成的协议告诉了赵向阳。 赵向阳过了片刻才幽幽说,“你娘隐瞒她会医术,又不让你们学医,肯定有她的道理。” 赵兴平沉默了下来。 见状,赵宜年只好开口。 “可娘教了大哥辨认药材,自己也会采草药去卖,说明她心里肯定也觉得赚一点点银子没什么问题!爹,我们已经跟婉蓉姐说好了,就算真有人问到大哥头上,也会说是她画了图纸让大哥照着找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赵向阳看着踌躇满志的女儿,一瞬间又像是回到当年,在山里见到顾舒怀时的场景。 她那时也是那么自信张扬,好像天下就没她搞不定的东西一样。 想到这,他心中百感交集。 缓缓点了下头,“那就听你们的!” 第48章 山中的夜晚 这一趟带着赵宜年进山,他们父子俩并没打猎的打算,来之前说好了径直带她去找花椒树,并且尽量在两三天之内回家。 跟赵向阳报备之后,赵兴平又多了一项任务。 找草药。 赵宜年进山之前还幻想过他们挖到人参之类的值钱货,卖掉就能把家里的房子修一修。但走走停停,连她都记住了好几种草药的模样,找到的全是些文三七、八角这一类的常见药材。 渐渐地她也认清了真相,虽然老天给了她穿越重活一次的机会,但这不代表她就是老天的宠儿。 本质上,她依然是那个抽奖从没中过的倒霉蛋,凡事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家。 好在虽然没有大奇遇,深山的物产还是和她想象中一样丰富,才一天的时间,光她认识的,能做食材的植物就已经见到了不下十余种。 她边认边问,赵兴平耐心地给她解释。 原来大部分的植物在赵家沟附近的山腰就能找到,不少早已经上过餐桌并不算奇物,只是大家都嫌不好吃,家里实在缺吃的时才会考虑去找,更没想过要带回去种种看。 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锅炖能有什么好吃的?明明是这里的人做菜的方式太粗犷,却把不好吃的锅推到了可怜的食材身上。 它们又做错了什么! 就在她渐渐放弃,打算承认这个世界就是物产丰富,只是食物比较单调而已的时候,赵兴平对着她指着的植物,第一次迷惑地眯起眼睛。 “这是什么?” 她终于来了精神,“魔芋啊!你没吃过?” 赵兴平摇摇头,围着转了一圈,又问,“怎么吃?” 这个问题让赵宜年陷入了沉思。 她认识这株植物是魔芋,完全是因为以前的办公室里,有人在阳台上的花盆里种了一棵,长得就是眼前这株植物的迷你版,夏天下了两场雨就开始疯狂窜高,让人想忽略都难。 生魔芋是有毒的,可她一时想不起菜市场那些魔芋是怎么加工出来的。 她沉默了半天,最后只能道,“它的根茎可以吃,但必须用办法先煮熟加工一下,我现在想不起要怎么做了。” 赵兴平安慰她道,“没关系,等你想起来,我再来挖。” 这株魔芋很高,想必埋在土里的根茎也很大,她扫了眼两人的背篓,能不能放下还是其次的,要是不小心把里面的药材污染了,那简直得不偿失。 只能下一次了! 她点点头,“好!” 在前面探路的赵向阳这时候回来了,满脸兴奋地跟兄妹俩说道,“我忽然想起来,十多年前我跟我从前面往另一个方向走过,那边有个山坡上长着花椒,咱们走快点,天黑之前应该能到那。” 他们本来的计划是去上次赵向阳受伤的地方找找看,照他们现在的脚程,可能要到明天上午才能到。 赵宜年高兴地道,“那咱们快去!” 一路上都没再停下采药。 但就算这样,赵向阳还是高估了赵宜年的脚力,哪怕她咬牙坚持,天色擦黑的时候他们依然没看到那个山坡,只能就近找了个稍微平整的地方过夜。 赵家父子在附近简单做了几个陷阱,防止有动物在他们睡着的时候靠近。 不敢生火,坐在一棵大树下摸黑吃了三个馒头,赵兴平把做陷阱时顺手采的嫩枝叶拢了拢摆在树下,给赵宜年做枕头用。 赵宜年第一次在深山里过夜。 她还以为茅草屋附近的夜晚就已经安静得可怕,没想到深山里有过之而无不及,漆黑如墨般的夜色,没有一丝光亮,连星空都被高大的树木遮住了,整个世界都随着黑夜降临而陷入了沉睡。 野兽的嘶吼声偶尔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得不太真切,不知道是什么动物,但就是因为这样的未知,她越发觉得有些渗人。 地面很硬,走了一天衣服也散发着淡淡的汗味,她还以为这一晚会很难睡着,结果再次睁眼已经是早晨了。 赵兴平背对着她靠坐在大树边,用来砍树的刀就放在手边,听到动静,他很快就转过头。 看清他眼底的血丝,赵宜年讶异道,“大哥,你一晚上没睡吗?” “睡了会。” 他解释道,“爹和我换着守的夜。” 她顿时有些心疼。 前两次只在家里等他们带猎物回去,并没有切实感受到进山的辛苦和艰辛,这次她算是深刻体会到,为什么野味价高但依然没几个人愿意做猎户了。 他们甚至都没有去找猎物,只是赶路、在路上采了些药材而已,她现在起来两只腿都在发酸,像是要断了一样,两个男人更惨,一人只休息了半个晚上。 赵向阳醒的比她早,不过片刻就探路回来了。 “大概还有一个时辰的路,宜年,你还走得动吗?” 是她自己要求要来的,她扶着双腿,咬牙站起来。 “走得动!” 赵向阳虽然心疼,此时也没更好的办法。 匆匆垫了半个饼进肚子,在附近找了根粗细合适的棍子给她做拐杖,接着才再次出发,这一次他稍微放慢了点脚步。 不知走了多久,赵宜年感觉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完全就是为了不拖后腿,在机械地往前迈步而已。 终于,在一片还算开阔的山坡上,看到熟悉的红色。 她远远扫了几眼,数量还不少,对得起她大费周章把腿走断了来到这里。 赵向阳似乎吓了一跳。 “以前好像没有这么多。” 想起那是十多年前,又有些释怀,“看来这里挺适合种花椒。” 原本的计划是找到之后最好能挖一两棵回去种,但现在赵宜年看着山坡上的花椒树,立马改了主意。 “爹,咱们要不在这里修整一天,再多摘些现成的带回去。” 种树要看成活率,就算活了也还有等待的时间,如果现在多摘些,回去她就能马上拿去卖。 这道理父子俩也懂。 赵向阳瞥了眼女儿微微打颤的双腿,点头道,“我跟你大哥忙活就行,今天你多休息会,明天回去还要赶一天的路。” 提起这事,赵宜年简直悲痛欲绝。 她知道不是逞强的时候,找了块石头坐下休息,顺便给自己的腿按摩,希望明天回去的路上能稍微好受一些。 父子俩已经商量着走进花椒树林。 她四下打量这片山坡,感慨造物主的神奇,竟然能长出这么一大片野生花椒林。 因为位置还算高,视线不小心划到不远的山对面。 顿时兴奋地眯起双眼。 山对面那一串串的青色是青花椒? 第49章 捡到人 时来运转啊! 赵宜年感觉浑身的酸疼瞬间消失了,兴奋地站起身,一路小跑到赵家父子面前。 她的想法是一样带一半回去,但赵向阳斩钉截铁拒绝了。 “不能过去那边!” 赵宜年愣了愣,“为什么?” 她肉眼都能看清对面山坡上的作物,可见离得并不远,为什么不能过去? 赵向阳似乎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满脸为难地沉思了许久。 最后说道,“要从这里去对面那座山,只能蹚过山谷里的那条河。但是我们不能过河。” 这个解释跟没有差不多,听得赵宜年越发疑惑。 好在赵兴平知道她的情况,及时补充解释道,“三妹,我们平时进山只会在固定几座山头活动,虽然也会遇到危险,但不会有猛兽出现,只要小心点就不会危及性命,但其他的地方就不一定了。” 她愣了愣。 刚穿越过来那天,小姑赵翠兰就说过山上有吃人的野兽,但家里几个男人进了两三趟山从来没提到这个问题,她就一直以为是村里以讹传讹,或者他们走的位置并不算太深。 山上不可能没有猛兽,昨天夜里也有几声嘶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但问题在于,赵兴平对这个安全范围的描述也太具体了一点,这又不是他们家的后花园,他们是怎么确定出来的? 她想了想,委婉地问,“大哥,是有什么风俗说过河会遇到猛兽吗?” 赵兴平和赵向阳对视了一眼。 赵向阳似乎不愿意告诉她,转移话题道,“青花椒和花椒虽然入药时作用不同,但味道应该大同小异,你只是做菜用而已,不一定非要青花椒。” 她摇摇头。 “有区别的,有了青花椒,光鱼这一道菜就能做出新的味道来。” 说完,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赵宜年向来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他们不愿意过河是迷信也好,经验也罢,她都不想逼他们做不愿意做的事。 刚想开口说,如果下次他们在山上看到青花椒,要记得给她采一些。 赵兴平忽然抬起头,语气坚定地道,“三妹,我去摘。” 她还没来得及的高兴,赵向阳横眉怒竖朝他低吼。 “你疯了?不准去!” 赵兴平是想清楚了才开口的,他道,“我就摘河附近的那几株,不进林子里,大不了我跳河游过来。” 赵向阳依然不松口,“为这么点东西,不值得拿你的命冒险!” “爹!” 他瞥了眼赵宜年,沉声道,“三妹辛苦进山找这些东西,就是想再多卖几个菜谱出去,给家里赚些银钱。” 赵向阳顿时沉默了。 赵宜年觉得气氛十分凝重。 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赵向阳破釜沉舟一般,再度开口道,“行,那我们一起过去,发生什么也好有个照应。” 她顿时又闭上了嘴。 青花椒的诱惑太大了,再加上她还是不太相信以河作为分界判断有没有猛兽这种说法,总觉得应该没那么玄乎。 那条河就在花椒林往下的山谷里,河面比她想象中宽一些,但也只有二三十米左右,水流比较平缓,就是好像有点深,必须游泳才能过去。 见到这幅场景,赵宜年犹豫起来。 总不能让他们俩光着身子游到对面采青花椒给她别的不说,受了风寒可怎么办? 河边,父子俩已经脱掉了外套,穿着薄薄的里衣准备下河了。 赵宜年阻止不及。 扑通两声,两人齐齐跳进河中,不到半刻钟又从河对面走出来,朝她挥了挥手。 她暂时放下心来,把两人的衣服收回背篓旁边。 山谷里视野比林中开阔一些,头顶能看到蓝天和太阳,但就算如此,气温也不太高,她把东西堆在一起之后,便打算去附近的林子里捡柴禾,一会他们回来能先生个火烤烤身子。 让她意外的是,她在林子边缘绕了一小圈,抱着一堆干柴回到河边时,河对岸的两人不见了! 正对着她的河岸和林子交界处就长了几棵青花椒,她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片刻,确定真没有父子俩的身影,顿时有些着急。 出发前赵向阳告诉过她,进山之后不能大声喊叫,免得惊到山神和一些野兽。她虽然不信鬼神,但此时也不敢胡乱瞎喊,只能沿着河岸,边走边伸长脖子仔细寻找,祈祷他们只是摘完了那几棵,挪到了下一个地方。 往下游方向大约走了两百米,河对岸依然空无一人。 但她忽然发现这侧的河边,面朝下趴着一个人,下半身还浸在水里,看身形应该是个男子。 她吓了一跳,差点没尖叫出声。 第一反应是他俩出事了。 好在这人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绣着红边的衣服,而她清楚地记得她爹和大哥是穿着里衣游过去的,好歹帮她找回了几分理智。 她深吸了口气,颤抖着走上前。 发现他浑身湿透,背上靠近肩胛骨的地方衣服颜色格外深,似乎是受伤流了血。 蹲下身,颤颤巍巍地探了下他的鼻息。 若有若无,但幸好还活着。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从河水里拖了出来,放在河岸的石滩上。 中间他短暂地恢复过意识想要挣扎,哪怕是这种状态下力气也大得惊人,差点没把她拽倒在地,急得她低吼道,“别动,我可抱不动你!” 听到是个女子的声音,他又安静了下来。 他背上的伤似乎有点严重,不小心碰到周围的衣服,沾了一手鲜红的血。 赵宜年顿时更加心慌了。 荒山野岭,她爹和大哥不知所踪,她又捡到了个奄奄一息的陌生男子。 想起赵向阳的话,为了几颗青花椒,确实不值得。 正在此时,河对岸的树林里忽然传来几声尖锐急促的猪叫声。 赵宜年猛地抬头看。 正好看到赵向阳两人飞快地从林子里狂奔而出,一前一后跳入河中,疯狂摆动手臂,朝河这边游过来。 他们身后,一只体型巨大的野猪横冲直撞冲出林子,追到河边才不甘心地停下来,在河边来回走了两圈不肯离去,长着獠牙的嘴里哼哼唧唧,像是在警告些什么。 赵宜年拔腿朝他俩游过来的方向跑去。 “爹,大哥,你们没事?” 没等他俩从河里出来,她已经焦急地在岸边低声问。 赵兴平先游上岸,又回头拉了他爹一把。 两人出了水,赵宜年朝他们上下打量了好几眼,确定他们身上没有什么伤痕,才稍微松了口气。 接着有些自责,“都怪我非要叫你们过河。” 没想到河对岸还真有猛兽。 成年野猪,有时候甚至比狮子老虎还要危险,她想起刚刚那一幕简直心都快跳出来。 赵兴平却还不忘安慰她。 “三妹,是我的问题。我看到一只孤零零的野猪崽,以为它落单了,就起了贪念,没想到” 赵向阳这时反倒不提过河不过河的问题了,歇了口气,朝两人挥挥手。 “咱们休息片刻便走!宜年,青花椒等下次进山再给你找。” 这时候青花椒压根就不重要了! 赵宜年为难地指了指河下游的方向。 “爹,大哥,我捡到了个受伤的人,要不咱们先救救他?” 第50章 救命 赵兴平简单检查了黑衣男子的伤势过后,同赵宜年说道。 “最严重的是他背上的箭伤,箭头还没取出来,伤口又浸了水,所以就算之前简单处理过,血还是一样止不住。” 赵宜年问,“大哥,你能治吗?” 赵兴平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先和赵向阳对视了一眼,面露犹豫,“三妹,咱们真要救他吗?那断箭一看就不像是猎人用得起的东西,还有他身上穿的好像是” 衣角镶着红边的黑衣,除了没带盔甲,特别像他曾经听人讲过的,驻扎在定南城关外的大昊军队的军服。 他没亲眼见过那军服的模样,不敢在家人面前胡乱推测,话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赵向阳也十分犹豫要不要救人。箭伤在后背上意味着,要不就是有人偷袭他,要不就是有人在追杀他,不管哪一种,如果对方还没放弃在山里寻他的话,他们救人就会遇到未知的危险。 他把其中的厉害关系跟赵宜年讲了讲。 但赵宜年骨子里依然是个接受了文明社会熏陶的现代人,做不到眼看着人要死在眼前还不闻不问地转身离开。 “不管怎么样,咱们都不能见死不救。” 她试图说服父子俩,“咱们今天本来也要在这里摘花椒,就试着顺便救救他,等他清醒过来咱们就不管了,行不行?不然以后咱们想起今天,晚上睡不着觉怎么办?” 赵家父子的顾虑虽然多,本质上也是淳朴善良的人,听她这么说了,也没怎么坚持。 砍了几根树枝做了个简易的担架,合力把人搬到了林子边缘,维持着背朝上的姿势躺在地上。 接着用刚才赵宜年捡的木材堆了个火堆。 火生好之后,赵兴平走到河边,把他随身携带的小刀仔仔细细洗干净,架在火上烤了几次当做消毒,赵向阳则是把两个随身携带的羊皮水壶都灌满了水。 做好准备工作,赵兴平缓步走到男子身侧,朝男子伸出手。 下一秒钟,突然转身对妹妹说道。 “得先把断箭取出来。三妹,你先去林子里摘花椒,这里有我和爹就可以了。” 赵宜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想亲眼见证一下原始的外科手术到底怎么做,是不是像电视剧里描述得那样简单直接。 猝不及防被赶,第一反应是她哥怕她看到血腥的场面,弯了下嘴角道,“大哥,你尽管动手,我不害怕!” 赵兴平难得地嘴角抽了抽。 委婉地提醒她,“伤口在肩胛骨下面,我得脱掉他的上衣才能取。” 她愣了愣。 赵向阳忍不住催促她,“快点走!” 行,她又忘了在这个年代,她这样的黄花大闺女是不可以随便看男人身体的。这种时候,更不敢告诉她爹和大哥,刚刚她把人从水里拖出来的时候都已经上手抱过了,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到,他的肌肉结实得像是石头一样。 她把自己背篓里的药材全部挪到其他两个里面,背着空背篓钻进了花椒林。 转身之前,下意识朝刚刚河对岸扫了几眼。那头野猪早已经消失无踪,只有河岸边被撞得东倒西歪的灌木和地上凌乱的脚印,能证明刚才心有余悸的一幕确确实实发生过。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赵兴平才进花椒林找她。 他道,“箭已经取出来了,他现在有些发烧,咱们采的药不全,我现在再去附近找找。” 说着瞥了眼赵宜年脚边的背篓,似乎被眼前的画面惊了一下。 赵宜年很清楚自己的效率有多低下,尴尬地嘿嘿笑,“太高了我够不到。” 中间她还试图爬过两棵树,费力又没用,就算勉强爬上去了,也不敢往摇晃的枝干的方向挪动,还要花更多的力气爬下来。 赵兴平轻叹了口气,犹豫了片刻道,“不然你去照顾人,换爹来摘!” 她忙不迭点点头。 林子边缘的火堆旁,赵向阳正举着那件黑色红边的衣服烤,乍然见到赵宜年过来,下意识站起来,挡住她的视线。 不太高兴地问,“你怎么回来了,你哥没找到你?” 赵宜年把背篓递给他爹看。 有些挫败地说道,“爹,我摘不到。” 赵向阳也露出刚才赵兴平脸上一模一样的讶异。 他家三个儿子,唯一的女儿从小在家就不怎么做粗活,最多在家帮她大伯母做做饭,不过今天之前,他也是没料到她不会到这种地步。 他只能安慰自己,好在还学会了做饭,说亲事的时候也不至于什么都没得说。 “一会我去。” 他也轻叹了一声。 赵宜年莫名地心虚起来。 原身不管性格如何,好歹在农家长大,多少都应该会些粗活,但对她来说,种菜就已经算是会的最粗的农活了。 她去接他手里半湿的黑衣,“我来照顾他。” 赵向阳不同意。 皱着眉轻呵,“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她耐心地讲道理,“刚才大哥也说让我来换您,摘花椒只有您能干,但照顾他我也可以。爹,咱们不带花椒回去的话,这趟可就白跑了。” 他脸上闪过迟疑之色,她趁热打铁道。 “爹,他在我眼中就是个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病人,我什么想法都没有,您也不用想那些规矩,非常状况非常对待,何况他这不是还穿着里衣嘛!” 最后赵向阳拗不过她,只能把人交给她照顾,自己背着背篓钻进花椒林。 临走前他摸了摸赵宜年的脑袋,沉声说道。 “宜年,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咱们今天已经做了该做的一切,不管那个人活不活得下来,你都不要想太多,这都是他的命!” 有可能会死吗? 她还是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男子依然昏迷不醒,背朝上躺在地上,她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滚烫得像是烧开的水。 她扯下了绑衣袖的布条,到河边打湿之后放在他额头上降温。 因为俯卧的姿势,要轻扶着布条才不会掉,她便以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一只手摸着他的额头,一只手烤衣服。 裴成熠因为额头的冰凉触感,迷迷糊糊有点意识,勉强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看上去半大的小姑娘神情严肃地盯着手里的黑色衣裳,一只柔软的小手还放在他额头上。 他一想要用力,背上就传来钻心的疼痛,疼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嘶哑低沉又细微的声音。 “水” 第51章 被袭击 赵宜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扭头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眸。 她高兴得扔下衣服去扶他,“你醒了?” 试了一下,她这力气压根没办法在不碰到伤口的前提下把他扶起来,只好转头去拿水壶,勉强凑到他嘴边,喂他喝了几口。 他很虚弱,光喝水就已经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 她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不停低声叨叨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再坚持一会,我大哥去给你找药去了,等他回来你肯定就有救了。” 裴成熠感觉浑身药散架一样,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再度陷入昏迷之前,轻声吐了一个字,“冷” 赵宜年急忙摸了摸那件扔在地上的黑衣,差不多干了。 她也不试图给他穿了,直接把衣服盖在了他身上,尽量盖住大部分位置。 接着又去河边重新把布条打湿,敷在他额头。 赵兴平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三妹坐在那陌生男子身侧,专心致志地守着,手还搭在他的额头上。 他皱了皱眉,低声唤道,“三妹!” 赵宜年听到声音,猛地站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他面前,满脸兴奋地指着男子道,“大哥,他刚才醒了一会,还跟我找水喝,是不是意味着他不会死了?” 赵兴平放下手里的草药,走过去检查了一番,点点头道,“脉搏平稳了很多,烧也没有刚才那么严重了,只要能熬过今晚,应该就能活下来。” 赵宜年满脸崇拜地看着他,“大哥,你好强!爹也太小看你的医术了,竟然吓我说他会死掉,害我担心了一个下午。” 赵兴平长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告诉她,取断箭出来之后他流了多少血,当时的情况,连他都觉得这人大概率是活不下来了。 但他显然低估了人的求生意识。 他从背篓里找出几种药材,又找了一块扁平的石头,和采回来的草药一起清洗干净之后,在上面捣碎。 他处理这些药材时游刃有余的动作和神色,让赵宜年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个猜测。 她轻声问,“大哥,你真的不会炮制药材吗?” 之前他说母亲教了他如何辨认草药,但今天他明明连断箭都能取出来,怎么可能只会辨认草药这么简单。 他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缓缓说道,“会,但是不能。” “因为答应了娘吗?” “嗯。” 赵宜年沉默了片刻,又问他,“你的医术,都是跟娘学的吗?” “” 他抬头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不想骗她,所以诚实说,“绝大部分是。我在县城做木匠学徒的时候,偶尔也会帮一家医馆跑腿,那位坐堂大夫是个好人,也教了我一些。” 赵宜年终于懂了。 她大哥其实是想学医的,而且也有做个好大夫的天赋。 想了想,她说道,“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娘真的不愿意你学医,为什么会教给你这么多?” 赵兴平眼中露出迷茫,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没想明白的地方。 母亲在世的时候除了不准让他告诉别人,他想学医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竭尽全力教他,甚至还偷偷留了一本医术给他,连赵向阳都不知情。 但她临终的时候,却又那么严肃地让他起誓,绝对不能告诉别人他懂医术,更不能从医。 这十年来,他经常回想起她教他医术时,每次夸奖他学得很快之后眼中的挣扎和复杂,大概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想好了不会让他从医。 趁赵宜年去叫赵向阳回来的时间,他把弄好的草药涂抹在男子的伤口附近,用洗干净的布块简单包了一下。 接着捡起掉在男子额边的布条,重新浸湿之后再次敷在他额头上。 感受男子鼻息逐渐平稳下来,轻轻松了口气。 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处理这么严重的伤势。 赵向阳跟他说,“尽力就行。” 至于他妹妹,好像对他有种盲目的自信,压根没考虑过他会不会治。 山上天黑得很快,天色渐暗的时候他们就熄了火堆。 赵向阳对那条河似乎有种天然的警惕,提议他们应该挪进林子里面一点,至少花椒树林里他们今天来回走了几圈,没遇到什么危险,但赵兴平担心这样会碰到男子的伤口。 他们最后还是留在了原地,三个人商量好换着守夜。 赵宜年最先守。 她一直在用布条给男子物理降温,配合着赵向阳的消炎止血的药物,好像真的起了点作用,等赵向阳叫她去睡觉的时候,男子的额头已经不怎么烫了,呼吸也越来越平稳。 她低声告诉赵向阳,再帮他敷一段时间看看。 赵向阳点了点头,接过她手里的布条。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睡得很近。 赵宜年原本以为会跟昨晚一样,虽然不舒服但还是因为困乏一觉睡到天亮。 没想到半夜的时候,熟悉的猪叫声突然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声音离他们很近,像是从河边传来的。 她哥立马从旁边坐起来推她,压低声音催促,“三妹,往林子里走,找棵粗的树爬上去,不要发出声音。” 虽然他极力保持镇定,但声音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赵向阳也让她快走。 她有些犹豫,很怕自己拖累他们,但又不愿意留他们两人在这里冒险。 况且,这里还有个昏迷不醒的病人 犹豫之间,野猪的声音更近了,甚至能听到它跑动时制造出的声音。 赵家父子似乎也想起了昏迷的男子,对视了一眼,轻手轻脚地拿短刀,朝河上游的方向摸过去。 其实赵向阳还带着一把弓箭,但野猪皮糙肉厚,用这种自制的竹箭压根伤不到它,还不如刀实用。 他们走到离赵宜年两三百米的地方点燃了火把。 原本在河岸边徘徊的野猪,瞬间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尖啸着朝火源狂奔而去。 赵宜年努力朝那个方向伸长脖子,但天色太黑,只能隐约看清两团金黄的火焰,以及火把正前方似乎跟他们对峙上的暴躁野猪。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昏迷男子身边,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该帮的我们已经帮了,能不能醒就看你自己了,保重!” 说完,背起赵向阳的弓箭,捡了几个大块的石头揣进兜里,坚定地朝赵家父子的方向走去。 第52章 野猪 赵宜年借着夜色,蹑手蹑脚朝微弱的火光方向走去。 她也不是逞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只是多个人多点胜算,她没力气但有脑子,找棵树爬上去吸引野猪的注意,多少能帮他们拖点时间。 说到底她还是相信赵家父子打猎的能力,这两次都是因为野猪出现得太突然,让他们措手不及才这么被动。 她很快摸到了离两人不到两三米远的地方,这位置已经够她看清野猪庞大的身躯,嘴里的长牙在火光下越发狰狞。 随着时间的推移,火把那点火光对它的威慑正在减弱,它正哼叫着不停往前。 快来不及了! 她摸了摸附近几棵树的树干,挑了最粗壮的那棵拼命往上爬。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她紧张得双手都在微微颤抖,但一想到那边生命受到威胁的人,是从她醒过来开始就对她掏心掏肺的人,她就没有一丝的后悔和犹豫。 赵家父子也察觉到火把对野猪的震慑性在逐渐减小,正商量着一个人留在正面吸引注意力,另一个人从侧面绕过去主动攻击的可能性。 主要是这头野猪体型太大了,目测至少超过一百公斤,比他们之前见过的都要壮硕不少,他俩只带着两把短刀,谁都没有主动攻击能一击即中的把握,很担心贸然行动会引起它激烈的反击。 正在这时,夜空中忽然传来赵宜年的声音。 “爹,大哥,我现在在树上,我先把它引过来,你们再找机会上!” 两人愣了愣。 他们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野猪身上,谁都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跑到这么近的地方来。 赵向阳慌张地喊,“宜年,别”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砰砰几声落在野猪周围和身上,她用什么东西狠狠打了它。 野猪瞬间被激怒了,吼叫着扭头朝着她的方向冲去,壮硕的身体狠狠地撞在树干上,企图把树撞断。 赵宜年爬的这棵树能有两三个人合围起来那么粗,她呆的枝干位置也极高,所以她敢这么莽撞。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这野猪的力气比她想象中大多了,光第一下就撞得她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野猪的攻击一下比一下猛烈,她紧紧抱着树枝,哪怕头晕目眩,五脏六腑都仿佛错位了也不敢松手。 掉下去可是真会出人命的! 赵家父子在短暂的愣神之后,立马朝这边奔过来。 赵向阳一想到树上的是他宝贝女儿赵宜年,就心急如焚得顾不上其他。快步冲到野猪面前,举起火把朝它双眼猛晃,趁它被火光短暂刺瞎的功夫,短刀一凛,狠狠朝它头上砍去! 一声惨烈的尖啸划破夜空,惊起林子里不少飞鸟。 野猪顾不上撞树,吼叫着直扑向赵向阳! 好在赵兴平就在他旁边,及时拉了他一把,堪堪躲过了野猪尖锐的獠牙。 “爹!”赵宜年被吓得惊声尖叫。 野猪身型巨大却很灵活,一击没中,立马掉头再次扑向两人! 正面攻击没什么胜算,赵家父子只能挥舞着火把,飞速地后退。 赵宜年急忙从衣兜里摸出剩下的石头,狠狠朝野猪投去!边投还边胡乱大喊了几声,力图吸引它的注意力。 这种时候,她已经完全忘了要控制音量,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把它再次引到树下,给两人一点喘息的时间。 那野猪被砍了一刀本就吃痛,又被眼前晃动的火光弄得烦躁不安,接连被石头砸中两次之后,真就掉头飞快地又朝那棵树凶狠撞去! 这一撞的力度比之前还大,赵宜年手里拿着石头没来得及抱紧树干,巨大的冲击突然而至,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一时没抓住树干掉了下来! “宜年!” “三妹!” 赵家父子牙呲欲裂,大吼着朝树下狂奔。 还好这棵树枝丫比较多,往下坠时赵宜年眼疾手快地攀住了一根,才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两只手努力攀住树枝,整个人挂在半空中,因为往下掉了一段,野猪的叫声就在她脚底下,仿佛仰头就能顶到她的腿似的。 赵家父子刚刚放松下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赵兴平急忙说道,“我把它引开,你跳下来往林子里能跑多远跑多远!” 说着故技重施,再次举起火把晃它的眼睛,趁它看不清的时候,狠狠地朝它脖子上再砍了一刀! 不得不说这个野猪是真的皮厚肉糙,被砍了两刀流了不少血,依然没有倒下,嘶吼着朝赵兴平冲过去。 虽然赵兴平心里有所准备,砍中之后便急急往后撤,还是被盛怒中野猪獠牙划到了背部,往前一个踉跄,手里的火把掉落地上。还好有赵向阳拉了一下,才没有直接把他撞飞。 赵宜年心急如焚,正准备闭上眼不管多高直接跳下去。 树下忽然传来一道低哑磁性的男声。 “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她往下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眼,深邃的眼底写满了笃定。 没有时间多做考虑,她松开手。 下一秒钟便稳稳落在一个宽阔的胸膛里,鼻尖都是刚刚大哥捣鼓的草药的味道。 对方闷哼了一声,接着缓缓把她放下。 “多谢!” 赵宜年心系她爹和大哥,刚站稳道了声谢,便想转身朝两人方向奔去。 可惜被身侧的男人拉住了手腕。 他道,“你过去帮不上什么忙。” 似乎瞥到她背上的弓箭,朝她摊开手心。 “把弓给我。” 黑夜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势就像是能把这浓浓夜色划破的锋利匕首,莫名让赵宜年信任。 她毫不犹豫地把弓箭解下来递给他。 他抽出一根竹箭,娴熟地拉弓上箭,对准和赵家父子缠斗中的野猪。瞄了一会,只听“嗖”地一声,那支竹箭气如虹贯地射出,稳稳插在野猪的脖子上。 野猪再次发出惨烈的尖叫声,和之前不同,被箭射中之后,它的动作明显地慢了下来,赵家父子见状,没有丝毫犹豫冲上前,看准时机在它身上补了好几刀。 野猪终于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赵家父子浑身上下都脏了,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野猪的血,远远地朝赵宜年的方向看过来。 赵宜年也满脸兴奋地看向身姿挺拔的黑衣男子。 “厉害!” 要不是他突然醒过来,他们就算最后真能把野猪打死,肯定也要受更重的伤。 黑衣男子沉默地收好弓。正欲往前走时,忽然低低地闷哼了一声,脚下有些站立不稳。 “小心!” 赵宜年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他,搭在他背上的手一片湿热。 心中暗道糟糕,刚才那一用力,搞不好他肩胛骨的伤口又裂开了。 第53章 休整 一阵兵荒马乱。 赵兴平用还剩下的草药帮男子重新包扎了伤口。 其他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收拾一番,赵向阳便打定主意要连夜往回走。 “刚才动静那么大,说不准河对面附近还有野猪或者别的野兽,待在这里不安全。” 赵宜年刚才已经细细问过他俩,他们身上都是皮外伤,只有赵兴平背上被野猪獠牙划了一道长口子,看不清深不深。 赵兴平不让她检查,同意他爹道,“我的伤不严重,咱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处理。” 那便只剩下那名来历不明的黑衣男子。 他安静内敛地坐在地上,仿佛一把收鞘的利剑。除了赵兴平给他上药之后轻轻道了声谢,一直没有开过口,也不知道是伤势让他无力说话,还是在考虑什么问题。 赵宜年上前问道,“公子,我们要走了,你身上的伤估计还要换好几次药才能慢慢痊愈,你要跟我们走吗?” 他缓缓抬头看向她,黑眸微闪。 半晌采用低沉磁性的声音问,“可以吗?” 赵宜年点点头。 “刚才要不是有你帮忙,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脱身!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也不安全,先跟我们走!” 他确实是救了所有人一命。赵家父子虽然对他的身份仍然心有疑惑,却也不再犹豫要不要继续替他治伤这个问题。 那只野猪肯定是要带回去的,花了这么力气,还差点把小命搭上,赵宜年早就想到了十万种吃掉它的方法。 对,还要拿它多换点银子回来! 一百多公斤,赵家父子做了个简易的架子,合力才能抬着走。赵宜年便把药材和花椒大部分都塞进了自己的背篓里,背了满满当当的一背篓。 赵向阳和赵兴平心疼她,让她不行就扔掉些,等下次他们进山再采也是一样的。但她还是倔强地想试试。 “等实在背不动了再说!” 男子见状,主动背过赵家父子的背篓,还从她那个里面匀了一些物品过来。 赵兴平想提醒他别用力,小心伤口再次撕裂,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他轻轻松松把背篓拎了起来,只能缓缓闭上嘴。 这人似乎是个练家子,身体素质实在太好了一些,这么短的时间里退烧清醒,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力气。 他们点了一束小小的火把,半摸黑走了近一两个时辰,凭借赵向阳的记忆,终于来到了一处小溪附近。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蒙蒙发亮。 赵向阳道,“先在这里休整半天。” 赵宜年放下背篓跑到溪边洗了把脸,这时候也挑剔不了生水了,灌满水壶仰头喝了一大口,才像是活了过来。 等赵兴平生好火,她从兜里拿出四个饼,用削出来的小棍子串起来架在火上烤。 天都亮了,还是吃点热乎的好。 赵向阳想了想,在野猪身上划了几刀,挑了一块肉来简单地切开,串起来递给赵宜年。 男子默默看着他们动作,发现他们真准备烤肉的时候,忍不住提醒道,“肉味和血腥味也可能引来野兽。” 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安全区域,赵向阳早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绷紧神经。 沉声道,“放心,这附近白天很安全。” 赵宜年看到他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用想就很清楚,他现在满脑子肯定都是她昨天的疑惑。 可事实证明,不管是经验也好还是迷信也罢,她爹的话就是有道理! 她宽慰男子道,“别担心,我爹说了安全,那就肯定很安全!” 说罢,又有些自责。 “都怪我昨天非要去摘什么青花椒” 不过河,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没准现在他们饱饱睡了一觉,正准备按原计划返程了! 赵向阳道,“不怪你,是我和你大哥起了贪念,忘了野猪记仇又会游泳。” 野猪是种很记仇的动物,只要打了它一次,它一定会想办法报复回来,更别提赵兴平还试图带走它的崽。 想起昨晚的凶险,赵宜年依然心有余悸。 她催促两人,“爹,我来烤就行,你快和大哥去清洗一下,再查看下他背上的伤口要不要紧。” 天色渐亮,她已经看清楚赵兴平背上的衣服破了长长一道,似乎还有血迹渗出,忍不住又一阵担心。 赵家父子再次去了小溪边。 男子忽然起身走到赵宜年身边,朝她伸出手。 “我来帮你。” 他的手指修长,乍一看像是握笔的手,指腹上却生着一层薄薄的茧。 赵宜年笑着朝他摇摇头,“你才是伤得最严重的那个,快去歇着!等会大哥的伤口处理完,肯定还要再给你换一次药。” 接着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憋着笑意轻轻问,“你还有力气吗?不然你也去清洗一下?” 他昨天一直都在地上趴着,清醒时天色又太黑,之前还没发现,他脸上身上全是深的浅的灰,头发也乱七八糟的。 要不是这身黑衣看上去还算完整,一双英气深邃的眼眸闪着沉稳的光芒,光看副邋遢的模样都可以拿个碗直接坐在路边要饭了。 少女的双眸清澈如山间清泉,眼中捎带着几分温暖的笑意。 他大概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有些狼狈,点了点头,缓缓站起来。 赵宜年这才发现他身材十分高大,臂膀厚实健壮,挺拔地站在那里,像座小山挡在她头顶前方,完全看不出一丝受伤落魄的痕迹。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昨晚从树上跳下来时,接着她的有力手臂和宽阔温暖的胸膛,以及他拉弓射箭时那锐利得宛如万夫难敌的气势。 这男人光看背影还有些迷人。 手里的烤肉渐渐散发出香味,她从背篓里翻出随身携带装盐的小瓶子,在每一块上面都均匀地撒了些,香味顿时更浓了。 赵家父子和男子一起从溪边回来。 听到脚步声,赵宜年高兴地扭过头,把手里的烤肉递给他们。 “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后半句在看清黑衣男子的容貌后直接梗在喉咙里。 她眨巴眨巴眼。 这个身材伟岸气质内敛,五官轮廓宛如雕塑般完美的年轻大帅哥,是她昨天捡回来的伤患? 他的鼻梁高挺,剑眉斜飞入鬓,眼神幽深清冷宛如午夜的海,身上脏乱的衣裳和四周杂乱无序的树丛都掩盖不住周身那股丰神俊朗的气质。 这下连赵宜年都开始好奇起他的身份了。 要说他只是附近迷路的村民,连她都不会信! 似是注意到她的视线,漆黑如墨的双眸朝她对视过来,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像是被她直白的注视弄得有些不自在。 赵家父子自然也注意到了赵宜年突然定格的视线。 赵兴平不动声色地横跨了一步,挡在两人之间,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烤肉,给赵向阳和男子各递了一串。 接着告诉赵宜年道,“他身上的伤口还在发肿,吃完我再去附近找找药材,你和爹在这里等我。” 她点点头。 问起他背上的伤,“怎么样,严不严重?” 她是很想自己亲眼看看才能安心,但也知道他大哥无论如何不会同意的。 第54章 返程 赵兴平道,“不严重,爹已经帮我抹了药。” 说着,飞快地吃完烤饼和烤野猪肉,背起背篓消失在丛林中。 剩下的三人坐着烤火休息。 赵宜年跟赵向阳确认,“爹,大哥背上的伤真没大碍?” “嗯。” 她爹不愿意多解释,反而板着脸把问题转到她头上,“昨晚不是让你快走,你怎么还一个人跑过来?” 该来的还是要来。 她嬉皮笑脸地企图蒙混过关。 “人多力量大嘛!我不是也帮上了点忙,爹你就别生气了!” 赵向阳没有消气,脸色越发严肃起来。 “要是我俩对付不了那畜牲,你过来不就是白白送掉性命吗!下次不要这么任性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后去了地下要怎么跟你娘交代?” 他还是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同赵宜年说话。 赵宜年想了想,也认真看着他的双眼,回道,“下次遇到危险我还会这么选,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一样活不下去。” “宜年” 赵向阳浑身震动了一下,眼中的气恼逐渐变成了动容和慈爱。 嘴唇嚅嚅半天,别的说不出口,只能重复道,“下次不准再这样!” 赵宜年从善如流地回。 “那下次你们也要一起逃才行!爹,你和哥哥们以后要是在山里遇到危险,一定要记得一家人都在才叫家,猎物不重要,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反正要是你们出点什么事,我和兴怀两个半大的孩子肯定也活不下去,没准你们前脚刚走,奶和小姑就来逼我嫁人” 他就是想让女儿以后别拿自己的命冒险,没想到反而被她絮絮叨叨教训了一顿。虽然心里暖暖的,脸上却有些挂不住,控制不住朝走到树下休息的陌生男子瞥了几眼。 好在对方似乎因为伤势有些体力不支,靠着树干一动不动地闭着双眼,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不然被个外人听到他被小女儿教训,这张老脸以后往哪搁才好! 长谈无疾而终。 赵兴平这次不到一个时辰就赶了回来。 他问父女俩,“没发生什么事?” 赵宜年摇摇头。 黑衣男子一直靠在树干下闭目养神,她和赵向阳很有默契地没打扰他。 赵兴平走过去想再查看下他背上的伤口。 手刚碰到他,就惊道,“糟糕!” 男子完全没有了清醒时的沉稳内敛,轻轻一碰就软绵绵地倒向赵兴平的肩膀。 赵宜年和赵向阳急忙围了过来。 “怎么了?” “他又发烧了!” 赵兴平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把脉之后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 “可能是昨晚重新包扎的草药沾染了灰尘,导致他的伤口开始溃疡,早晨我检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妙。” 怪不得他刚才走得那么着急。 赵宜年急道,“那怎么办?” 陌生人她尚且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别说这男子昨晚还帮了她们。 赵兴平环顾四周一圈,最后跟赵向阳提议道。 “爹,要不咱们带他回去,救人要紧。” 他也知道这人来历不明,这样做有些冒险,但救了一半不管的话,这人可能真会死在这深山里,也确实是他昨晚的疏忽才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于情于理他都要负上责任。 赵宜年听他这么说,没怎么犹豫便道,“那咱们快走!” 这种时候,赵向阳也没多少考虑的余地。 虽说他原本的计划是在这里休整一番,等男子的伤情稳定点就和他分道扬镳。大不了多给他留些草药和口粮,当做还他昨晚出手帮忙的恩情。 但人命关天,他只能点点头。 他们匆忙砍了些树枝把野猪藏起来,赵宜年怕走得太慢拖累他们,忍痛扔下了三分之一背篓的药材。 好在赵向阳承诺,回来扛野猪的时候会把药材也一起拿回去,心里才好受点。 他们走得匆忙,比起进山时简直像是在赶着去行军打仗。 男子的性命就像是悬在三人头上的宝剑,催促着他们拼命赶路。 赵家父子轮流背他,另一个人则在前面带路,赵宜年则咬紧牙关拼命跟上他们的速度。 一路没休息。 就在赵宜年感觉肩膀仿佛有千斤重,双腿也再次失去知觉的时候,他们终于钻出了茂密的树林,回到茅草屋后。 那一瞬间,赵宜年心中真正升腾起一股对这两间草房的归属感。 这里真的是他们的家啊! 此时早已经入夜,草屋周围也静悄悄的。 赵向阳推门而入时,听到屋外动静的赵兴泽和赵兴怀兄弟俩也从床上坐起来。 他们没看错,兄弟俩睡的是木床。 之前在镇上的订的木床,这两天竟然已经送到家里来了。 赵兴平把人放在床上,顾不上询问家里的情况,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兄妹几个。 “二弟去厨房烧点水过来,四弟你去引个火把给我照明,我先检查下他的伤口。” 接着又扭头问赵宜年,“三妹,你还有力气吗?” 赵宜年点点头。 他便从背篓里翻出几样药材交给她,“先把这些洗干净。” 赵向阳则去角落里把处理药材的工具翻了出来。 家人平安归来的喜悦还没消化完,赵兴泽兄弟俩就被大哥放在床上的陌生人和这一连番的交代搞得有点懵。 不过他们也看得出事态紧急,什么都没多问,立马就按他说的行动起来。 茅草屋很快有了烟火。 一家人里里外外忙活了快一个时辰,伤口才被赵兴平仔仔细细处理好,重新上了药。 男子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只要退了烧就算度过最危险的时期。 赵兴平这才有时间,洗了手坐下喝杯热水。 所有人围坐在棚子里吃饭的木桌旁,赵向阳开口安排道,“兴泽,明早你跟我再进趟山,把那头野猪弄回来。” “野猪?”赵兴泽兴奋起来,“你们猎到了野猪?” 随即又有些苦恼地挠挠头。 “爹,大伯家这两天正在点秧苗,让我每天早点过去帮忙呢!” 他说到这,一旁的赵兴怀小脸上布满了恼怒,嘟着嘴想插话。 被他瞪了一眼,又不甘心地咽了回去。 赵向阳没注意到小儿子的异样,难得地强硬,“家里的事要紧!明早兴怀去跟他打个招呼,实在不行回来之后我跟你一起去帮一天!” 赵兴泽痛快地应下来,又问屋里那个人是谁。 赵向阳不想解释得太多,含糊道,“打野猪的时候遇到的,不小心受了伤。” 想了想,又叮嘱道,“他伤好一点就走!虽说也算救过我们,但毕竟不知根不知底,当着他的面,家里的事别说得太多!” 赵宜年简直想给她爹的防骗意识点赞。 那男子看着不像坏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也认同地点头。 第55章 家被搬空 当初木床是按家里的人头买的,一共就四张。 突然出现个病患,便多了个倒霉蛋出来。 赵家父子如往常般和睦谦让,都争着要去睡地板。 最后赵宜年提议让赵兴怀跟她睡一晚,才解决了这个纷争。 赵兴怀满脸通红,不情不愿地跟着赵宜年回屋。 她忍不住打趣,“你怎么不高兴,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啊?” “不是!”他急忙否认。 就是有些害羞,这么大的人还跟姐姐睡一起。 赵宜年其实也心知肚明。 没有继续嘲笑他,转移话题道,“刚刚你是不是有话想说?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她毕竟细心些,爹和大哥因为太疲惫了,都没注意到赵兴泽他俩脸色异常。 听她问起,赵兴怀积攒了几天的情绪瞬间终于有了宣泄口。 “姐,你们上山那天下午,奶和大伯母找到家里来,把咱家里外翻了一遍,还骂咱们赚了钱不知道孝敬奶只顾自己挥霍。二哥这几天去大伯家帮忙,他们连饭都不管,说咱们有钱,怎么好意思吃他们的!” 赵宜年吃了一惊,急忙在床头摸索。 摸到鼓鼓的小袋子才松了口气。 好在她藏钱袋的地方比较隐蔽,她们大概是没想到要把床挪开查看。 她疑惑地道,“她们是怎么知道咱家有钱的?” 现在钱袋里还静静躺着一两银子外加一两百文。 在富贵人家眼中什么都算不上,但对他们这样的贫困家庭来说,可不就是一笔巨款。 赵兴怀道,“那天中午,木匠伙计送床过来时被村里人看到了。二哥还说,村里现在一直在传,咱们一口气花十多文钱买白菜萝卜都不带眨眼的,比镇上的人还要大方” 好家伙,原来问题出在这! 怪不得古人一直说财不露白,不仅要防小偷强盗,还要防流言蜚蜚啊! 赵宜年正想着以后花钱要更谨慎一些,扭头发现赵兴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由问道,“怎么了?” 赵兴怀瘪了瘪嘴。 “奶把家里的粮食全都拿走了。” “?” 赵宜年有些怀疑自己幻听,确认道,“所有粮食?我和大哥买那些菜你们也没吃上?” “没有,全部拿走了。” “黄豆呢?” 赵兴怀道,“只拿走了一部分,不过奶说要让大伯和兴成哥这两天过来全部搬走。” 赵宜年是真的生气了。 这哪是她亲奶奶,简直像蝗虫过境,不把她家搬空了不准备走的那种! 还好那五个昂贵的鸡蛋,进山之前她就煮了一人一个全部吃进肚子里,不然可不又便宜了大伯一家! 她问,“那你们这几天吃的什么?” “以晴姐悄悄给我们送馒头,我去挖了野菜,就着你做的辣椒酱吃的。” 大概看她脸色太不好看,赵兴怀想了想,突然夸她,“姐,你做的辣椒酱很好吃,光用馒头蘸着吃都好吃!” 赵宜年摸了摸他的小脸。 下定决心,“明天一早我就去把东西要回来!” 她可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人! 赵兴怀摇摇头,满脸气恼,“姐你别去!有奶在,你占不到便宜。就算分家了,咱们还是要尽孝才行,她不会还给咱们的。爹,爹肯定也不会让你去。” 她气得牙痒,但赵兴怀说得也有道理。 事关奶奶,确实还要先跟赵向阳商量一下。 第二天。 知道她爹和二哥肯定会早早上山,赵宜年特意起了个大早,先去检查了一下黄豆的余量。 好在两个女人力气有限,黄豆只被带走了很少的一部分。 不然就算她爹反对,她也要冲到村里大闹一场,把东西全部要回来! 厨房里就剩下点赵兴怀昨天采的野菜,她醒之后第二次体会到了无米下锅的窘迫。只能把之前带进山里,最后剩下的两个饼递给他爹和二哥,让他们留着路上充饥。 赵向阳似乎也从赵兴泽嘴里听说了,捏着饼有些羞愧地道,“宜年,她毕竟是你奶。等我们回来把野猪卖掉,就有银钱买粮食了。” 赵宜年很想问他,那要是她们知道咱们有钱了又来家里抢怎么办? 是不是次次都要忍让? 但看到赵向阳满脸风霜,眼中布满血丝的模样,又想起这两天在山里的艰难,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 想了想,又道,“不过如果她当真让大伯他们来搬黄豆,我是绝对不可能给他们的。爹,这些黄豆真的很重要,我留着有大用!” 她语气认真,赵向阳没有反对。 “你做主就好,你大哥也在,他们应该不敢直接动手。” 家里一点粮食都没有。 赵向阳他们走后,赵宜年在家里发愁了一阵。 想了想,把赵兴怀叫了过来,细细交代道,“等会你去过大伯家之后,再悄悄去找下婉蓉姐,让她下午假装采药来一趟家里。” 顿了顿,又道,“顺便问问她没有面借我们两斤,就说我们过两天一定还她。” 他懂事地点点头,转身就要下山。 赵宜年不放心地叮嘱道,“一定要悄悄去,别让村里人看到!” 既然有了这么个提醒,他们和白婉蓉的合作就要更谨慎些才行,免得又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赵兴怀也是个脚程快的,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给她带了话,“婉蓉姐说她一会就来。” 至于大伯家那边,无非就是冷嘲热讽了两句,赵兴怀没有细细说,她也懒得问。 早晨起来,黑衣男子的烧已经退了,只是一直在昏迷状态。 赵兴平给他伤口换了次药之后,又煎了一副给他服用。 剩下的时间,兄妹三人就一直在院子里整理分类带回来的药材。 白婉蓉来得比赵宜年想象的早,大概是因为跟她借面猜到了什么,想赶在午饭前给他们送过来。 看到院子里铺开的药材,她放下背篓,蹲下身左看看右看看,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采了这么多?这个车前草长得也太好了,我在附近山上挖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长势这么好的!” 赵宜年道,“还有一些,等我爹爹和二哥回来之后,再喊你过来拿。” 白婉蓉点点头。 满目绿色,依然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没想到你们带这么多回来,我可能要处理好几天才能处理完。” “没关系,你慢慢弄就行。” 赵宜年一向比较信任合作伙伴,关心的问题只有盈利。 她好奇地打探道,“婉蓉姐,以你往常的经验,这些估摸着能卖多少钱?” 白婉蓉仔细查看了一番,有些迟疑道,“镇上的医馆也许一次收不下这么多” 赵兴平温和地开口道,“没事,收不了的,咱们拿去县城卖也一样。” 闻言,赵宜年眼前一亮。 县城! 没错,县城她还没去过呢! 第56章 小路 三人细细商量了一会。 为了不引人注意,决定让白婉蓉炮制之后先带比往常多一点的数量去镇上卖,剩下的再去县城的医馆问问。 大平镇所属的县城叫南远县,根据赵兴平的说法,如果从镇上走跟着牛车走,路上要花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再加上从赵家沟到镇上这小半个时辰,一来一回就要将近三四个时辰,差不多相当于一整个白天! 赵宜年立马打消了短时间之内去县城看看的打算。 这么远的路途,就算有商机也没办法做生意。 她正感慨这个年代交通之不便,赵兴平话锋一转,“白姑娘,你要是信得过我们,到时候把炮制好的药材再送上山来,县城这趟我们去跑。” 白婉蓉自然是愿意的。 如果没有赵家兄妹的提议,她哪来这么多药材可以卖,就算他们只付她一些炮制的费用,她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商量好药材的事,白婉蓉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布袋递给赵宜年。 “我家剩下的面不多,你看够不够。” “够了!” 赵宜年接过来,笑着道谢。 明天赵向阳他们回来,家里就有人手去买米买面,她只是想借点应个急。 为了能让白婉蓉心里有个底,别在村里人面前露馅,就算白婉蓉没多问,赵宜年还是简单地把她奶和大伯母来家里搜刮的事说了一遍。 她可没有什么家丑不能外扬的想法,人家做得出来她就敢说!更何况这还关系着他们生意的长久。 “所以婉蓉姐你千万别让村里人知道咱们分账的事,无论谁问起都说是你自己挖的就行!”她仔细叮嘱道。 “你也知道,分家时我们净身出户,买米钱都是爹和哥哥们进山拿命换来的!刚攒了那么点粮食,转眼就被她们全抢走了,孝敬老人也不是这样的孝敬法,我们一家就不用吃喝的吗!” 赵兴平和赵兴怀听着都憋红了脸,只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他们没办法加入赵宜年数落长辈的不是。 白婉蓉这几天忙着收拾之前剩下的药材,没跟赵以晴见面,听完赵宜年的叙述也觉得离谱。 点点头道,“我记得了,等会我先去附近绕两圈再回,不会让村里人知道。不过你们也要早点想想怎么办才好,以宋婶的性格,不说清楚估计下次还会怂恿你奶奶过来。” 这道理赵宜年自然也懂,她就打算等赵向阳从山里回来,优先把这事解决了,不然赚了钱还要时刻担心家里被打劫,也是够心累的。 装好药材,白婉蓉便准备要走。 “都弄完之后,我再过来。” 家里多了个来路不明的伤患,兄妹俩也没有开口留她。 临走前,她犹犹豫豫地从腰间摸出一个白色药瓶,递到赵兴平手里。 轻声说道,“兴平哥,你是不是受伤了?这是我刚做的药膏,你拿着用!” 说完,像是怕他拒绝一般,飞快地转身离开。 赵宜年的视线落在她大哥身上。 上下打量了半天,终于在他右手胳膊上发现了道细长的划痕,可能是回来时着急赶路被树枝划到了,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他为了整理药材卷起半只袖子,没想到白婉蓉那么细心。 赵宜年忍不住打趣。 “大哥,婉蓉姐对你可真好啊!” 赵兴怀也凑热闹。 “婉蓉姐一直都对大哥很好!” 没想到赵兴平闻言并不是高兴,板起脸教训弟弟妹妹。 “别乱说,她一个姑娘家,传出去对她名声不好!” 但他们抱着面回了厨房之后,他却一个人站在原地,把那个白色瓷瓶握在手中婆娑了许久,才像对待珍宝一般缓缓收进腰带里。 她奶和大伯母真是把她家厨房搬得干净,连油盐都没有放过。赵宜年和着野菜勉强煮了个面糊糊汤,吃着真是一点滋味都没有。 她低着头光吃不说话,赵兴平还以为她被气昏了,想了想,安慰她道,“三妹,咱们以后去县城买东西,村里人很少去县城,不用担心被他们撞见。” 他们家住的离村子远,只要这波流言蜚语平息了,以后谁会专门来看他们家买了什么东西,赚没赚到钱。 赵宜年解释道,“我不是在想这个等等!大哥,你不会是知道什么去县城的办法?” 不然按他刚才的说法,路程又远,还要去镇上坐牛车,怎么可能避人耳目? 赵兴平说,“嗯,有条小路,下了山只要再走小半个时辰就能到,来回一趟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怪不得他刚刚那么淡定地告诉白婉蓉,多的药材可以让他们拿去县城卖! “太好了!” 赵宜年瞬间兴奋起来,清亮的双眸亮晶晶地注视着她大哥。 “等爹爹回来,咱们就先去一趟?” “嗯。” 赵兴平点头,随后又皱起双眉,“不过县城的粮食和菜价都要贵一些,粮食还好,蔬菜咱们不能再买那么多。” 不然实在太浪费钱财了。 赵宜年拍拍胸脯保证道,“不买了!我早就想好去哪借点回来!” “借?” 兄弟俩都好奇地看她。 她狡黠地笑笑,抬手催促他们。 “快吃,吃完兴怀再跟我回趟赵家沟!” 那天下午,赵宜年一手挎着个空篮子,一手牵着赵兴怀,满脸愁苦地敲开了刘翠梅家的大门。 见到刘翠梅,她像是见到亲人一般,双眼含泪大喊道。 “婶子,你可得帮帮我们!” 嘹亮的声音把刘翠梅吓得够呛,经过的两个村民也热心地围了过来。 “这不是宜年和兴怀吗?这是咋了?” “大柱家的,你这是干了啥事,把人家姐弟俩都弄哭了!” 刘翠梅急忙解释。 “别瞎说,我这才开门,话都还没说一句呢!宜年你可别哭了,要我帮什么忙尽管说,婶子能帮上的绝对不推辞!” 她的语气真诚,大半还是看在前几天那十几文钱的份上。 赵宜年抬起袖子,半真半假地擦了擦眼泪。 哽咽着说道,“我大哥上山打猎受了伤,正在家里躺着,可现在家里连粒米都没有!婶子,你能不能借我点米和盐,让我给大哥做顿午饭吃?你放心,等我爹爹从山里回来拿猎物去换了钱,我就还给你。” 刘翠梅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怎么都没想到赵宜年是来借粮食的! 第58章 夜谈 赵向阳和赵兴泽回来时已经接近傍晚。 来回路上一共就休息了两三个时辰,到家的时候两人都风尘仆仆累得够呛。但赵向阳还是不敢休息,坐在棚子里喝了两杯水,就着急着商量卖野猪肉的事情。 镇上肉价差不多四十文一公斤。 前两次猎回来的不过都是些野鸡野兔之类的小动物,又都是死物,这天气装不了太久,他们着急脱手就按二十五文一公斤的价格尽快处理掉了。 现在这野猪虽然也是死物,但差不多一百多公斤,又是冒着生命危险猎回来的,要按这么便宜的价格卖,连赵向阳这个老实人都觉得亏得慌。 赵宜年提议道。 “我先去东福来问问,他们肯定不会压咱价格,只是估计一次性要不了这么多。剩下的,咱们再拿出去卖。” 赵向阳有点心动。 赵兴平却摇了摇头,提醒道,“三妹,咱们要是现在把野猪抬到镇上去卖,你和兴怀昨天回村那趟就白跑了!” 她怎么忘了这茬! 要是村里人知道她家猎了头这么大的野猪回来,昨天那些哭穷诉苦不就白费了! 就算她大哥受了伤,又没断手断脚,一次性赚个四五两银子,还不够买药治伤的嘛!没准那几个婶子还觉得,她说进山打猎艰难的话就是在夸夸其次,想阻止其他人进山发财呢! 赵兴平把他和妹妹的顾虑讲了一遍。 大概是怕赵向阳生气,直接跳过了她们在村里对奶奶和大伯一家的指控,重点放在村里关于他们在山上发财的流言蜚语上面。 “大伯母她恐怕是信了这些谣言,才怂恿奶奶过来家里闹腾。咱们短时间内还是不要在镇上做买卖了,免得村里又传出别的闲话。” 赵兴泽也道,“前几天我回去帮忙,大伯母确实拐弯抹角跟我打听过好几次,问咱家是不是有钱了。” 赵向阳皱着眉,沉默下来。 赵兴平接着说道,“不行咱们拿去县城卖!县城人多,咱们可以先去问问县城的酒楼收不收,剩下的再自己摆摊卖!” 赵宜年也觉得大哥的提议不错。 眼珠转了转,忽然觉得这两天一直想跟赵向阳商量的问题,也突然有了合适的开口时机。 “爹。” 她斟酌着,把问题抛给赵向阳。 “大哥说得没错,咱家现在不是发了财不打算孝敬奶,是自身都还难保就被人惦记上了。要是奶和大伯母知道后上门来要卖野猪肉的钱,咱是给还是不给?这次给了,下次呢?要是咱们每次赚的钱都要交给大伯母,咱们分这家还有什么意义?” 这话她之前就跟大哥和弟弟说过,所以他俩现在沉默不语,但面色还好。 赵向阳和赵兴泽的表情就显得十分凝重。赵兴泽不时看向他爹,眼神充满了矛盾,似有很多话要说,又怕说出来被他爹骂。 半晌,赵向阳才叹道,“但那是你们奶奶,就算家里穷,也不能不管她。” 赵宜年就等着他说这句话呢! 立马接话道,“咱们不是不管她,是合情合理地管!我有个想法,您看行不行?” 所有人都抬头看她。 她道,“再把里正爷爷请来,让他在分家的字据上添几行,约定好咱们每个月给奶多少米面作为伙食费,以后咱就按约定好的每个月给她送过去,既尽了孝又不给大伯母以后再来闹腾的借口。” 几个人一合计,这确实是个办法。 只是立字据这点,赵向阳还有些迟疑。 “一定要找里正吗?咱们回去跟你奶谈谈,说清楚就成。” 赵宜年知道,让她爹接受契约比人情脸面更靠谱还需要不少时间,便细细解释道,“必须白纸黑字写清楚,不然以后扯皮起来谁也说不清楚。爹,这也是给奶的保证,写进字据之后,就算咱们自己勒紧裤腰带过日子,都要先把孝敬她那些先给她送过去,不然这就是咱不孝的铁证!” 赵向阳转念一想也有道理,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点了点头。 他想得很简单,觉得李淑芬来闹这一场是因为流言误以为他们发了财,却什么都舍不得送回去,心里不得劲。 赵兴泽有些担忧地开口问,“那咱们每个月给奶多少口粮合适?” 给少了怕她不愿意,但让她自己说的话,赵兴泽很怕她会狮子大开口。 不得不说,连平时心思率直的赵兴泽都比赵向阳更了解李淑芬的为人。 赵宜年没有直接说个数字了事,而是沉稳地说道,“肯定要听听奶的意思,不过咱们心里也要有个底!大伯家那么多田地,怎么都不会让奶饿着,咱们主要是尽一份孝心,总得先保证家里能吃饱饭才行!” 最后这几句,她是故意说给赵向阳听的。 让他到时候多考虑考虑他们兄妹几个,千万别碍于面子任人摆布。 一家人又细细讨论了会,最后决定先把重要的野猪肉处理完,再去找里正商量这事。 赵向阳问起黑衣男子的情况。 “怎么还没醒?” 赵兴平道,“许是之前伤势太重,还需要休息两天。” “等他醒了也别多问,给他凑些干粮,让他尽快走!” 赵兴平点点头。 她爹平时里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却对这个救了他们的黑衣男子充满警惕,哪怕他在山里时说过理由,赵宜年也觉得难以置信。 和大哥去墙角抱柴火时,低声问道,“那个人看上去气度不凡,又好心救过我们,当真有爹想的这么危险吗?” 赵兴平脑子里浮现起那天在溪边,男子清洗干净之后,赵宜年看他那异样的眼色,有些不自在地道,“来历不明的外人都很危险。” 见赵宜年明显不信的眼神,顿了顿,压低声音语气警惕。 “三妹,我没认错的话,他身上穿的黑衣可能是大昊的兵服,要是被官府知道咱家里收留了大昊的士兵,咱们会被杀头的!帮他治好伤已经是咱们唯一能做的事,等他醒了就让他快走,你可千万不要有多余的想法!” 赵宜年摸了摸鼻子,搞不太明白她哥的意思。 她能有什么想法? 不过此时更加吸引她的是他口中的大昊。 好奇地问道,“大昊,是一个国家吗?” 她知道她们所在的国家叫诏国,定都在繁华的安阳城。南远县位于诏国关州西南角,离他们最近的城市,是一个叫做定南城的地方。 不过她现在连县城都没去过,更别提其他地方了。 自然更没听说过其他国家。 赵兴平耐心地跟她讲起自己所知所识。 兄妹俩一个讲得投入,一个听得入迷,谁都没注意到屋门不知何时打开了条缝,裴成熠安静地站在门后,苍白的俊脸隐匿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第59章 醒来 经过一夜的休整,赵向阳和赵兴泽的气色都好了不少。 赵兴泽要继续去大伯家的田里帮忙。 因为家里还有个昏迷中的病患,必须留个人守着,赵向阳和赵兴平为谁带赵宜年去县城卖猪肉讨论了许久。 赵宜年想了想道,“不然这次你们俩去,我留在家里!” 父子俩同时出声拒绝。 “不行!” 她试图说服他们,“你们可以把整头野猪都扛去,顺利的话今天就能全部卖掉,还能多带两斤粮食回来。让我去,我可什么都扛不动!从山里回来到现在,肩膀还疼着呢!” 赵向阳哪里是指望她去卖猪肉,他是怕屋里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不敢留她和赵兴怀两个人在家。 赵兴平也是这么想。 沉声说,“我留下。如果他醒了,我能给他把脉看看情况。” 赵向阳则道,“他要是能醒,估计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了,你带你妹妹去县城,家里的事我来处理。” 这么一来一回,赵宜年敏锐地发现了问题所在。 她眨着眼问,“爹,大哥,你们是担心他醒了会对咱们不利吗?” 两人沉默,像是默认了。 她道,“我觉得他是个好人,不然那天晚上不会冒着危险去救咱们。”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们伤口再次撕裂,他也不用多躺这么几天,可能早就离开大山,不知去向何处了。 赵向阳板着脸还想再说,她抢先道,“说起来,咱们能猎到这头野猪还多亏了他!那么好的身手,在山里他没朝咱们动手,咱们就先别妄加揣测他是那种狼心狗肺的小人了!” “再说,昨晚咱们不是都讨论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猪肉变成银钱,你们就别纠结了,早去早回!我在家给二哥和弟弟做午饭吃!” 赵兴泽也承诺道,“田离这不算远,我每个时辰都抽时间回来看看。” 父子俩这才终于妥协。 临走前,赵宜年交代赵兴泽,“若是县里有东福来酒楼,你们就先去那问问。那齐掌柜似乎常常呆在县城,遇到他的话,没准能帮我们收一些。” 赵兴平点点头。 父子三人全部出门之后,赵宜年带着赵兴怀在家里东忙西忙,收拾了趟菜园,又把花椒和黄豆翻出来挑拣晾晒。 赵兴怀正是对一切都好奇的年纪,追着她问在山里的见闻,还有猎到这么大头野猪的事。 说起这个,赵宜年忍不住问他,“兴怀,咱们村有什么在山里过河容易遇到野兽的说法吗?” 赵兴怀仔细想了想,摇摇头。 “没听说过,村里人不怎么进山。” 那她爹为什么那么笃定呢? 她怎么想都想不通,但赵兴平这次说什么都不肯跟她解释更多。 “对了,爹是不是以前就经常进山?” 隐约记得那时候他说,十多年前就到那片花椒林。 “没有。” 赵兴怀又摇了摇头,“家里必须要花钱,大伯母又不给的时候,爹才会悄悄进山打猎。不过那时候怕被发现,几乎都是当天去当天回来,有时候什么都没遇到,只能找时间再去试试。” 赵宜年犹豫了片刻,又低声问,“爹怎么会想起进山打猎啊,村里人不是都挺害怕山上的猛兽的。” “咱们不怕!”赵兴怀骄傲地拍了拍小胸脯,“咱们认得路,野兽不会来这些地方!” 这还真是歪打正着! 赵宜年两眼放光,神色激动地问,“路?山里的路吗?怎么认?谁告诉咱们的?” 一口气问了好多问题,等着赵兴怀解答。 他脸上的神色却逐渐变得失落起来,连手里的活都停了,有些无措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我,我现在还不知道爹爹说我还太小了,等我能进山了再教我。” 说着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赵宜年的表情。 “姐,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赵宜年摇摇头,压下眼中的失落。 笑着说道,“没有!我就是好奇才问几句,你也知道我现在,呃,情况特殊。” 赵兴怀懂事地点点头。 满脸认真地道,“我谁都没告诉过!” 让一个小孩子替她隐瞒,她有些羞愧。 想了想道,“我已经告诉大哥了,以后不用瞒着他。” “真的?太好了!” 赵兴怀似乎松了口气,高兴地说道,“之前大哥问过我好几次,你醒的那天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我以为被他看出来了,担心了好几天。这下不用再担心了!” 两人笑着,边说边挑拣豆子。 正对着他们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 姐弟俩同时回头。 “你醒了?” 昏迷了两三天的男子正安静地站在门口,高大欣长的身躯仿佛要顶到门头,虽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却丝毫不损他俊美的脸孔和淡然沉稳的气势。 他剑眉微挑,深邃的眼眸中闪着黑曜石般的光芒,正幽幽地看向赵宜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几眼。 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赵宜年这次不知为何,终于主动记起了男女有别这句古训。 别开眼,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掩饰微微泛红的脸颊。 接着出声安排弟弟道,“兴怀,你进屋去找件大哥的衣裳给他!” 赵兴怀早在见到清醒的男子那一刻,就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满眼警惕地盯着他。 听到赵宜年的话,犹豫了一会才缓缓朝屋里走去。 他走到门口。 男子很自然地往侧边让了半个身位,赵兴怀浑身警备地抬头扫了他一眼,飞快的冲进屋里。 赵宜年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很自然地问道,“你肯定饿了?穿上衣服来厨房,我给你煮点吃的。” 说完也不看他,转身朝屋后的竹棚走去。 跟白婉蓉借的面还剩下一点,她打算煮碗面糊给他垫垫肚子。 才烧开水,赵兴怀就像只小火箭似的冲了进来,粘着她问,“姐,那是大哥唯一一套换洗衣裳,你给了那个人,大哥以后怎么办?” 赵宜年无奈地道,“那也没有办法,不给他的话,他就只能穿着里衣出来走动了。” 赵兴怀一想到姐姐要跟个只穿里衣的外男共处一室,立马改了主意,“大哥一套衣服也够穿的!” 正说话间,男子走进了厨房。 他一进来,赵兴怀立马站直身体,小兽一般警惕地盯着他的动作。 赵宜年扫了两眼,赵兴平的衣服套在他身上,还是稍微小了点,手腕和脚踝都露在外面,不过他神色淡淡的,似乎并不放在心上,还拱手朝她道谢。 她露出个微笑,声音清脆如清泉。 “你先坐会,马上就能吃了。” 第60章 突然消失 赵宜年端上来的,只是一碗寻常农家用来充饥的面糊,加了些切碎的翠绿的小白菜,看着还算让人有些食欲。 男子轻声道谢之后,神色自然地端起碗。 赵宜年见他没有露出丝毫的嫌弃,心中不由升起几分好感,浅笑着道,“你先将就着吃点,等下午我爹和大哥回来,家里就有粮食了!” 想了想,又语气坦然地补充了句,“你的衣服已经被我们烧掉了,我大哥和你身材最相仿,这套就当是我们赔给你的。” 虽是旧衣,但他们家一人只有一套换洗衣裳,大小也算是件贵重物品。 赵兴怀捏紧了小拳头,脸上写满了纠结,觉得姐姐的安排有道理,又替失去换洗衣裳的大哥难过。 男子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解释一番。 但赵宜年似乎只是告知他这件事,并不打算追问什么,说完之后便转头去收拾锅去了。 说起来,他们甚至还没互报过姓名。 他眼底闪过一丝迟疑,接着渐渐变成了然,没有再张口。 其实他很庆幸自己遇到的是这家人,懂医术又好心,脑子清醒还十分有分寸感,若如不是这样,他可能也没办法顺利脱困。 回想起昨晚和今天的所闻所见,喝完桌上的面糊,他沉声说道。 “这两天多谢你们照顾,等你家人回来,我当面道过谢就走。” 赵宜年觉得他走前,确实应该让大哥再检查下他的伤口,便轻轻“嗯”了一声。 天色不早,她估摸着赵兴泽也快回来了,索性开始做起几人的午饭。 男子似是无事可做,把自己喝面糊的碗筷洗干净之后也没走,甚至想要上前帮忙。 赵宜年也没跟他客气,把洗好的土豆递给他。 “削一下皮。” 男人沉稳地接过,找了个角落,捏着小刀开始干活。 赵兴怀可能是得了哥哥们的交代,自他醒之后就寸步不离地跟着赵宜年,像只守护地盘的幼兽,看向他的目光也一直充满了警惕。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 赵兴怀忽然拉了拉忙碌中的赵宜年的衣角,语气欢快地小声嘲笑道,“姐你快看,那个人好笨,连土豆不会削!” 赵宜年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回头朝男子看去。 她一共给了他两个,看样子他马上就要削完了,只是地上堆的土豆皮似乎比他手里捏着的土豆体积还要大一些。 “” 这是直接把两个土豆削成了一个的量。 男子似乎也听到了赵兴怀的嘲弄。 耳尖有些泛红,无措地看着赵宜年,低声解释道,“我第一次弄。” 现在家里缺粮食又缺银钱,赵宜年觉得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让男人帮她削土豆。 这可是崇尚君子远庖厨的年代,她爹和二哥估计也只会煮个白粥而已,让他们拿砍刀还行,菜刀还是算了。 她走上前,接过他手里小了一圈的土豆,笑着道,“这样就可以了。” 发现她没有责怪或者嘲弄的意思,他松了口气。 又问,“还有别的要帮忙吗?” 赵宜年嘴角抽了抽。 他再热心肠,她也不敢安排他留在厨房帮忙了。 环顾一圈,说道,“家里没多少柴禾了,不然你去附近捡些树枝回来!” 他点头。 想了想又问,“有刀吗?” 捡柴禾这活多半时间都是赵兴怀在干,听到有人要替自己去捡,高兴地指了指棚子角落,“在那,自己拿去!” 赵宜年急忙道,“别带刀,捡些地上掉的树枝回来,够烧今天两顿饭就行!” 她担心使力会让他背上的伤口再次裂开,得不偿失。 男子没有回她话,漆黑的双眸定定地盯着赵兴怀手指的方向,眼中闪过惊讶。 她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只看到她二哥平时用的短刀静静躺在那里。 刚搬到山上那几天家里连把菜刀都没有,她见它锋利,还洗干净之后拿来杀鸡切菜,不过添置了菜刀之后她就再没用过。 赵兴泽平时都用它砍树砍柴来着。 男子终于收回了视线,也掩去眼底的讶异。 转过头,沉声问赵宜年,“那把刀,你们从哪得来的?” 赵宜年看向赵兴怀。 赵兴怀因为姐姐,老老实实回答道,“就在这里找到的。正好那天进山缺一把刀,爹就给二哥用了。” 仔细一看,确实跟她爹和大哥在山里用的那两把刀长得不太一样。 刀柄上的花纹虽然磨损了不少,依然能看出做工十分古朴华丽,刀身靠近刀柄处还刻着一个很小的符号,像是个怪模怪样的三角形。 应该是这屋子的前主人留下的! 赵宜年想到这,又想起了那片便宜了她的黄豆田。 心念一动,悄悄侧头打量了男子两眼。 他半垂着双眸仿佛陷入沉思,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神色,看不清喜怒,只是俊朗的脸庞显出几分严肃的气势。 赵宜年试探着问道,“你见过那把刀?” 她的声音像是一道惊雷,打断了他翻滚的思绪。 对着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眼,他轻轻摇摇头。 “没见过。” 说着走上前,把刀拎在手里,大步走了出去。 等他走后,赵兴怀缓缓靠近赵宜年,语气充满了疑惑。 “姐,他好像有点奇怪。” 赵宜年看着他远去的挺拔背影,赞同地“嗯”了一声。 见到那把刀之后是有一点。 不过今天过完就走的人,奇不奇怪也不太重要。 事情的发展比她能想到的还要奇怪。 吃午饭时,男子没有回来。 赵兴泽带着弟弟去附近林子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找到了一棵被砍倒的树。 他们把树拖了回来,扔在院子外面。 天色擦黑的时候,赵向阳和赵兴平才到回家。 男子依然不见踪迹。 她把今天的事跟他们说了。 赵向阳似乎有些紧张,赵兴平却道,“他身上的伤应该没有大事,这样走了也好,不管他去哪,总归以后都跟咱们没有关系了,咱们还有不少自己的事要忙!” 听他这么一说,赵向阳紧皱的眉头又缓缓舒展开来。 点点头道,“兴平说得对!他跟咱们没牵连了就好,咱们还是专心过好自己的日子。” 赵宜年虽然总觉得他不像是那种不辞而别的人,但事实摆在眼前,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唯一难过的人大概就是赵兴泽了。 吃完晚饭还忍不住嘟囔,“怎么别的不顺,把我刀顺走了,那刀我用着还挺顺手的!” 第61章 卖野猪肉 赵向阳两人是扛着粮食袋回来的。 还是粗糙泛黄的混合米面,一样只买了几斤,油盐醋也都少少带了点。这重量,甚至还赶不上他们第一次去镇上卖完野味带回来的多。 赵宜年差点以为他们赶上县里肉价暴跌,整头野猪没换到几个钱。 下一秒钟,他爹从衣服里侧摸索出一个鼓鼓的钱袋,又对赵兴平道,“都拿出来,交给宜年管。” 赵兴平应了声,从身上摸出个和他爹的放在一起,接着又从背篓里翻出了两个。 四个鼓成小球的钱袋并排摆在桌上。 赵宜年三人眼睛都看直了,仿佛看到了几座小金山在跟他们微笑点头。 “这,这得是多少钱?”赵兴泽结结巴巴地问。 “一共是四千七百五十四文钱,换成银子的话大概不到四两。” 赵兴平细细解释道,“有一半卖给了县里的酒楼,另一半是摆摊卖掉的。下午的时候我们着急着收摊去买粮食,最后便宜处理掉了一部分。另外,我担心咱们以后花起来不方便,没有兑成银子。” 万一需要在镇上买东西,拿着银子去确实显眼。 他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赵宜年觉得不换成银子也没什么,不过拿着这么一堆钱回来,她有点担心他们的安全。 “没想到一头野猪能卖到这么多钱,摆摊的时候会不会太扎眼?” 她关切地问,“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 赵向阳正要说没有。 赵兴平已经沉声开口,“从县城出来,有人跟着我们进了山。” 兄妹三人齐齐低呼了一声。 “你们没事?” “没受伤?” “你大哥就是吓唬你们!”赵向阳瞪了长子一眼,宽慰其他几人,“别担心,我们稍微绕了几圈,就把他们甩开了!他们不知道山路怎么走,运气不好的话,估计现在还没找到下山的路。” 赵兴平无奈地道。 “爹,我说这事是为了让他们提高警觉。咱家现在连个院墙都没有,又是在山里独门独户的,这么多钱拿在手里确实不太安全。” 赵向阳终于想起了女儿八百年前就说过要修的门窗。 开口交代道,“明天就先把宜年那屋的门修好,弄个厚实点的门板和门栓。” 赵宜年点头附和,接着补充。 “还得看看这钱怎么藏才好,让我搂着睡,我也睡不踏实。” 所有人都笑起来。 有了这些钱,他们家总算缓了口劲。 近一个月不用着急着再进山打猎,她爹和大哥能好好养养伤,家里杂七杂八的事也能腾出时间处理,尤其是她奶那边。 她有预感,不尽快理清楚的话,肯定又会惹一堆麻烦上门。 第二天一早。 赵向阳和赵兴平难得起晚了。 没有人叫他们起床,兄妹三人在院子里来回都放轻了脚步,让他们能多休息会。 赵兴泽依然要去大伯家帮忙,吃了早饭就匆忙出门。 赵宜年照例先给小菜园浇水施肥,随后带着赵兴泽去进林子里挖野菜。 菜园里的菜一天不熟,她们就摆脱不了靠山吃山的现状。 她想着东福来那边如果生意还行的话,香菇肯定没多少存货了,特意绕去那几处常年背阴的地方看了看,高兴地发现又长出来不少。 有了固定的买方之后,这香菇也跟辣椒一样,有多少似乎都不嫌多。 她采了一个捏在手里沉思。 “这玩意怎么种来着?” 人工种植的香菇安全性更高而且产量还大,要是能和东福来这样的连锁酒楼合作,垄断供应的话,简直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她穿越的时候,怎么就没带几本农业种植的书回来呢? 赵兴怀以为她是在问自己,挠挠头道,“我不会种。咱们回去问问爹!他以前是村里最会种庄稼的人,种什么都能种活。” 她爹还有这本事? 那还真得问问! 他俩回到家,赵向阳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帮她翻晒花椒,赵兴平却不见人影。 她随口问了句。 “大哥呢?” 赵向阳道,“去找里正商量每月给你奶口粮的事了。” “” 没想到她大哥比她还迫不及待,原本还打算等他们先养两天伤再说。 没什么急事要做,她真拿出香菇问赵向阳。 “爹,您看这个香菇,咱们能种吗?” 说着,把脑子里隐约记得的香菇棚的概念讲了讲。 赵向阳拿起香菇看了又看,犹豫了很久才道。 “从来没有人种过,你听谁说可以这样种?” 赵宜一阵心虚,干笑了两声道,“我胡思乱想的!在山里背阴的地方它就能冒出来,我寻思着,这不是跟某些蔬菜树木一样嘛!要是能自己种的话,没准产量更高,能卖更多钱。” 她爹脸上若有所思。 她顿时更心虚了,“我就胡乱问问,爹您别放在心上。” 这时候她还没料到,就因为她这么几句话,她爹还真拿出了农业科研的精神,最终帮她把种植人工香菇的梦想给实现了。 中午,赵兴平跟赵兴泽一起回来。 赵宜年已经把午饭都做好了。 才进厨房坐下,赵兴平便同赵向阳说道,“爹,已经跟里正说好了,咱们明天先去趟大伯家,跟奶和大伯说清楚,再去里正家里请他过来做个见证。” 赵向阳到现在心里还是有点别扭。 沉默了片刻,扭头问赵宜年,“咱们真要跟你奶立那个字据吗?总感觉一家人没必要弄得那么生分。咱们有粮食了,就给你奶送过去点就成了。” 赵宜年心想,这才是无底洞呢。 她幽幽地问道,“爹,咱家现在有好几两银子了呢,您觉得给奶多少合适?” “其实就算给她老人家一两二两我也觉得应该的,那毕竟是咱们奶。但要是咱给了她那么多,大伯母眼里咱家就有更多。” 他又沉默下了来。 赵兴平也帮忙劝道,“咱们这不是要跟奶生分,是为了防着大伯母怂恿奶来家里闹。刚刚我告诉里正,咱家准备每个月给奶两斗半的米面做口粮,里正都夸咱们孝顺,您就别想那么多了!” 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一个月绝对吃不完两斗半的米面,他们确实是没有克扣。 赵向阳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赵宜年道,“你们都是男子,明天那样的场合不好跟大伯母争辩,到时候就听我来说!你们只要立场坚定地站在我这边就成!” 赵兴平第一个点头,“好!” 赵兴泽和赵兴怀也毫不犹豫地道,“肯定听你的!” 第63章 算账 田小娥的辩解并没有让宋月英退让。 她往前一步,挑衅般挑了挑眉,“那你是怎么说的,再讲一遍让大伙给评评理?” 村妇间的闲话,田小娥怎么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面复述! 正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婶子肯定是说,我们家打算每个月给奶送两斗口粮过来,虽然分了家,该尽的孝心还是要尽的,不能光把奶留给大伯和大伯母您照顾!” 赵宜年笑眯眯地走到宋月英不远处站定,同里正福了下身,接着清澈黝黑的双眸缓缓扫过在场的赵家人。 李淑芬满脸苦大仇深,正被赵向昌和赵曼香一左一右搀扶着站在宋月英身侧。听到她的声音,眼神恨恨地朝她剐过来,顺便瞪了她身后的赵向阳父子好几眼。 赵兴成则手足无措,欲言又止地立在大伯身后。 二伯一家也在,都满脸担忧地注视着他们,尤其是二伯母和赵以晴。 被解围的田小娥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地大喊道,“没错,我当时就是这个意思!赵老三家明明是一片孝心,公爹也是因此才同意做见证,怎么到了你宋月英嘴里反倒变成我们两家欺负你们?一个月两斗半的口粮,还要立下字据绝不拖欠,咱村里谁家能做到这么大方?” 院里一片哗然。 一开始听宋月英的口吻,还以为是赵向阳打算给他们两斗半米面,从此再不管老母亲了,没想到人家是每个月都给,这还有什么好争的! 哗然声中,赵宜年看向田小娥,幽幽地纠正道,“婶子您听错了,是每个月两斗!您也知道我家没有田地,粮食都是要用买的,就算想多给奶尽孝,恐怕也心有余力不足。” 田小娥愣了愣。 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不过对上赵宜年深幽的目光,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话毫不犹豫点点头,“是婶子离得远听错了!” 里正瞥了赵向阳和赵兴平一眼。 他们都不说话,他也就不打算开口纠正。 赵向昌家今天一个人唱红脸,一群人唱白脸,可把他气得够呛。 人群里,有人大声问。 “赵老三,你闺女说的是真的?你真打算每个月给你娘送两斗口粮回来?” 赵向阳点点头,沉声道,“是。” 又一阵哗然。 那人奇道,“你们真在山上发财啦?” 镇上的米面最便宜可都要十三文一斗。就算村里家家户户种粮食,也没几个人敢夸下这种海口。 赵宜年循声朝那人望去。 她和村里人不熟,也不知道这位中年男子叫什么,见他满脸好奇眼神却坦坦荡荡没有恶意,便笑着解释道。 “叔,我们能发什么财!平时也不敢进深山,只能猎到些野鸡野兔之类没几斤重的东西,运气不好还会空手而归甚至受伤。而且家里没田没地,就算好不容易卖到点银钱,连口粮食都得去镇上买去,能余下多少!” 她三番五次地提起田地,不少人都反应过来了。 前几天村里盛传他们分家时李氏和赵老大一丁点田地都没分给他们,看来是真的。 赵家沟的村民一年到头没多少收入,吃喝都是靠自家地里解决,之前压根没人考虑过这个问题。 有人扳着手指头算了算。 顿时惊呼道,“你们每个月光买粮食都要花不少钱?” “他们家还三个半大小子呢,就算每个月赚个两三百文估计也攒不下什么来!秋末还得按人头交赋税” 说着说着,不少人朝赵向阳投去同情的目光。 宋月英见风向不对,顿时有些急眼。 长长的指尖一抖一抖指着赵向阳一家,尖酸刻薄地大吼道。 “你们可别被这丫头几句话骗了!前两天我和娘刚去过他们家,他们米面油盐都不缺,买的菜装满了一整个篮子,竟然还买了一壶醋!这过得比我家还好,哪里是缺钱的样子!” “别忘了,那天他们家还一口气打了四张木床送到村里来!能赚这么多钱,却只打算每个月给他亲娘两斗半的口粮,这说得过去吗?!” 她一说话,赵宜年顿时来了精神。 先细细地提醒,“大伯母,田婶子听错了,是两斗。” 宋月英噎了一下。 接着,赵宜年又用种恍然大悟的语气,意味深长地说道,“原来大伯母一直都知道,我们说的是每个月给奶送两斗口粮,刚刚哭闹是嫌两斗太少了啊!” 宋月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紧接着眼珠一转,又强词夺理道。 “是你刚才说了我才知道的!但我说得没有错,你们半个多月就置办了这么多东西,赚的肯定不止两三百文,每个月孝敬娘两斗口粮也算多吗?” 她挑眉看向赵向阳,尖着嗓子质问道,“小叔,我没胡说?镇上的猪肉都卖四十文一斤,那野兔怎么都能称个两三斤,卖一只够买多少斗米了?每个月给娘两斗,亏你们说得出口!” 赵宜年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其实她早就想到了,宋月英来闹就是怀疑他家有钱,想多要点好处,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算计到这种地步,仿佛不把她家榨干对不起谁似的! 老实人赵向阳不擅长撒谎,抿着嘴不说话。 兄弟几个气得双手握紧拳头,不过始终记着赵宜年的话咬紧牙关不开口。 他们出声跟大伯母扯皮,她肯定会说他家仗着男人多欺负她,把没理都说成有理! 宋月英见他们不说话,心中闪过一丝得意。 扭头面向村民,期期艾艾地抹眼泪,“大家伙同村这么多年都知道,我和向昌都是实在人,就算二叔小叔什么都不出,我们也肯定会把娘照顾好!但她老人家养了几十年的儿子,发了财只想每个月用两斗米打发她,我是想想就替她心疼!娘,您这过得苦啊!” 赵向昌竟然还闷闷地接了句,“是儿子没用。” 李淑芬顿时激动起来。 颤抖的指尖指着赵向阳,怒目圆瞪,像是受了多少委屈。 “十几年前我就知道你压根没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所以我才不愿意分田地给你!老大他不会亏待我,给了你这个白眼狼就跟打了水漂没什么区别!” “娘” 赵向阳满脸不可置信,接着眼中露出浓浓的哀伤。 “到现在,您还在气我” 想起满院子的人,他又闭上嘴。 话停在了这里,没再说下去。 第64章 不知足 因为亲娘一番话,赵向阳原本心都已经沉到了谷底。 抬头对上双担忧的清澈眼眸。 赵兴平兄弟仨也紧挨着他站在左右,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 他忽然就冷静下来。 几个孩子还指望着他做依靠,他要是因为几句话就沉默不语,这事就再也解释不清楚了,他们几个在赵家沟,就会变成他娘口中的白眼狼! 他闭上双目深吸了口气,片刻之后下定决心般睁眼。 平静地解释道,“野兔没那么好抓,我们一共就抓到过三四只,都是死物最多能卖到二三十文一斤,野鸡更是称不起重量,为了补贴家用,宜年还每天起早贪黑在山上挖野菜拿去卖。光看收入的确比之前种地强了些,但就如同宜年说那样,没田没地,连口粮食都要去买才有,哪里能发什么财。” 宋月英扭头,仰着下巴尖酸地道,“哭什么穷?我和娘亲眼在你家见到那么多粮食还能有假?你们急急忙忙找里正出面要立这字据,不就是因为赚了银钱,怕娘和我们多占你们一分的便宜!” 赵宜年不得不承认,从某种程度来说她真相了。 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爹忽然抬起左手卷起袖子,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绷带统统解开,露出手臂上正在愈合的伤痕。 那伤口又深又长,像条蜈蚣盘踞在他手臂上,哪怕已经开始长出新肉,看上去也十分狰狞。 他没有管宋月英说什么,紧紧盯着李淑芬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这是我们上上次进山弄伤的,前两天兴平背上也划了道口子,到现在还只能趴着睡觉。您和大哥比谁都清楚,我们并不是猎户,进山打猎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说着顿了顿,慈爱地朝赵宜年和赵兴怀看了两眼,才接着又看向李淑芬。 语气坚定地说道,“每月给您两斗口粮是我提的,儿子没用,更多也拿不出来。山中说不准何时会遇到危险,我已经跟大哥分了家,没田没地留给几个孩子,所以想着有机会的话攒点钱把那茅草屋修一修,让他们以后有个落脚的地。” “他们也是您的孙子孙女,您肯定能理解?” 在场的人大半已经为人父母,听赵向阳说得心酸,纷纷点头。 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淑芬浑浊的双眼却没有一丝动容,她冷哼道,“你修房子与我何干?我人还在你就要分家,分家时也是你自己说不要田地,现在怎么又拿田地出来说事!” “就是,坏人全让我们做了!” 宋月英也高声附和道,“再说了小叔,你要是想给娘送粮食,直接送过来便是,就算偶尔几个月不送,娘难道还会追着上门要吗?你们找里正立字据明明就是心怀不轨,想要跟娘划清界限!” 赵宜年盯着赵向阳手臂上的伤看了许久。 前几天进山时伤口肯定更严重,他其实一路都在强忍着疼痛? 可同行了这么多天,她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越想鼻头越酸。 听到李淑芬和宋月英的话,憋了好久的气,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她冷冷的视线从她俩脸上扫过,朗声反问道。 “为什么要立字据,大伯母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她话音刚落,赵向阳脸色便黑了。 低声呵道,“宜年,别说话!” 宋月英当然心知肚明。 因为她那天怂恿着李淑芬把他家的粮食全搬了回来。 正是因为拿走这么多粮食他们没上门讨要过,乍然听到赵向阳还要每月给李淑芬送两斗半口粮,她才坚信他们是真的有钱了,才会来闹这一出! 不过搬空小叔家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赵宜年眼中的冷漠吓得她哆嗦了一下,生怕她真不管不顾把事情说出来。 但扭头一看赵向阳脸上的表情,顿时又安心下来。 就算分了家,他依然还是那个只能给人当牛做马的老好人! 她朝赵宜年翻了个白眼,尖声道,“这个问题明明是我一直在问你们,你怎么还反过来问我?!” 赵宜年冷笑。 正要说话,赵兴怀却抢在她前面大声喊道。 “因为大伯母你把我家粮食全搬走了说要拿去孝敬奶,爹怕我们再饿肚子!” 一石惊起千层浪。 院子里议论纷纷,不少人看向宋月英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 “他家也不缺粮食,还能干出这种事!” “就是!赵家田地全留给赵老大,还要去抢兄弟一口吃的。” 宋月英万万没想到,赵兴怀这个死小子真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说出来,毫不顾及赵家在村里的脸面。 在众人的指责中,她再没刚才的趾高气扬。 眼神漂移,支支吾吾解释,“我没有我” 原本指望婆婆李淑芬会帮她说两句话,毕竟那天她们是一起去的小叔家,但对上她冷冷的视线,就绝望地发现没戏。 她相公赵向昌也面露恼怒。 明明他们都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支持她今天来闹这场 她一阵心慌意乱。 有人朝赵向昌喊道,“赵老大,你婆娘都干出这种事了,你不说两句?” 立马有人附和。 “是啊,赵老三这还打算跟你一起孝敬你们娘呢,不然你还是分他两亩田得了,都是亲兄弟做事别这么绝!” 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其实什么都比不上田地重要,这人明显是在替赵向阳说话。 他旁边的女人立马扯着他的衣袖,不高兴地瞪他。 “人商量好分的家,你掺和个什么劲?没看里正都没说话!” 男人怏怏地摸了下鼻子,没再开口。 清官难断家务事,怎么分家可不是外人能随便开口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向赵向昌家几人的视线,越发复杂和鄙夷。 赵向昌像是被这一道道视线扒了个精光,黝黑的脸憋得通红,但他舍不得家里那些田地,硬憋着一言不发,只是看向宋月英的目光越发愤怒起来。 这个蠢妇! 回来说赵向阳肯定赚了大钱,还跟他保证肯定能从他那榨出更多,事情却变成了现在这样,让人下不了台不说,竟然还有人让他分田地出去! 李淑芬能听人骂宋月英却见不得长子受委屈。 忍不住扭头朝人群高声喊道,“是我不让他分给老三一家的,怎么,我自己家的田地,我不能做主吗?!” 院子里安静了片刻,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 田小娥朝她翻了个白眼,轻声嘟囔道。 “老太太你这么偏心,人家还要每个月给你送两斗口粮,这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第65章 衙门来人 田小娥现在是恨死了宋月英这一家了!恨不得事事帮着赵向阳他们说话,尤其是发现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很同情他们之后。 最初开口的男子忽然朗声道,“赵老三,我家还有些去年的陈粮,本来也打算卖,你要是想买,我十一文一斗卖给你!” 赵宜年家里现在买的混合米不但是陈粮做的,还混着糙米米糠玉米芯这些东西,也要十三四文一斗,这人显然就是在好心帮忙。 赵向阳朝他感激地笑,“大柱,多谢了!” 那人憨厚地挠头。 没好意思坦白,他们家发财的流言最初还是他婆娘嘴里传出去的,他原本也是将信将疑,今天听了这么多之后,他都觉得自己最初问那话对不起他们家! 他开了头之后,陆陆续续也有两三个人开口表示,可以用同样的价跟他们买家里多余的陈粮。 赵宜年安安静静听着,忽然还有些感动。 这些村民虽然八卦了点,有个风吹草动一上午就能传遍全村,但民风还是很淳朴的。大家心里都有杆秤,默默地在维护着他们坚信的善念和良知。 赵向阳朝人群拱了拱手,“多谢大家。” 赵兴平也拉着弟弟妹妹道谢。 此时最不高兴的人便是被田小娥嘲弄了两句的李淑芬了。 “里正,你听了这么久,也该出来说句公道话了!”她斜睨了田小娥一眼,板着脸,硬邦邦地把问题抛给里正。 “还是说你家现在都是儿媳妇当家,她说的就是你的意思?” 田小娥被吓得脸都白了,急忙解释道,“公爹,我不是” 里正抬手摸了摸他花白的胡子,缓缓打断儿媳妇。 “她说得也没错。李氏,你这偏心都偏到肚脐眼了。三个儿子你眼里就只有长子,难怪赵老三只能跟你们分家。” 里正一说话,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李淑芬一辈子听过不知多少说她偏心的话,不为所动地道,“这是我们老赵家自己的事!” “你说的没有错。” 里正点了点头,朝院子里走了两步,对着村民大声说。 “今天大家都在这,我把他家的事简单说说,大家一起做个见证,免得有人觉得我不公允。分家那天我跟赵老三确认过,田地都留给赵老大,他们一家净身出户。赵老三,是?” 赵向阳回道,“是。” “上午兴平来找我,说以后每月给李氏两斗口粮,怕口说无凭,请我立下字据,若以后没有遵守,李氏可拿着字据去官府追究你们责任,是不是这样?” 赵兴平也点头承认,“是。” 里正叹了口气,“这在我看来这就是尽孝的好事,不知道李氏和宋氏你们到底为什么不满?” 为什么不满? 李淑芬最了解儿子的性格,赵向阳做事一向把稳,他能这么肯定每月能拿出两斗粮食来,证明赚到的肯定比这多得多。 那天被大儿媳妇一阵蛊惑搬走他家的粮食,搞得他现在要跟她立字据,以后多拿一分都像是不占理一样。 她和宋月英一样,想要更多! 宋月英因为搬粮食的事不占理,不敢再说话,她只能自己考虑要怎么把两斗粮食变得更多,最好能直接从儿子口袋里掏出银钱来! 正思索间。 门口忽然有个年轻人朝院子里喊道,“爷爷,镇上的衙门来人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赵家沟这种穷村,除了征兵抓壮丁的时候,几乎见不到衙门的人过来。 今天是来做什么? 那年轻人畏手畏脚地把两位穿着捕快服的壮汉请到院子里,路过时人们都自动让出很宽的路。 赵宜年大概是所有人里,唯一一个没注意捕快,反而皱着眉紧紧盯着她奶的人。她知道她奶压根没有死心,一会还有得磨! 忽然听到有人提起她的名字。 “不知哪位是赵宜年赵姑娘?麻烦跟我们回衙门一趟。” 惊讶声此起彼伏。 赵家几个男人不约而同挡在赵宜年身前。 赵向阳拱拱手,不动声色地问,“官爷,这是出了什么事?” 那捕快不悦地打量了他几眼。 沉声呵斥道,“你是谁?官差抓人还需要向你解释?” 赵向阳面色大变。 里正急忙上前,跟两位捕快打招呼,“在下赵家沟的里正赵平德,两位找的赵宜年只是个十四岁的姑娘,也不知这是惹上了何事?” 听到他是里正,两人态度稍好了一些,但语气依然不太耐烦。 “镇上差点出了命案,王师爷命我们把她带回去调查!我们还赶着回去交差,赵宜年人在哪?” 他们的声音不小,院子里顿时一片喧哗。 赵向阳几个慌乱失措,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赵宜年自己主动走出来。 “我在这里。” 赵向阳父子几人想拉她没拉住。 她轻轻朝他们摇头。 捕快上下打量她,警觉地问,“你是赵宜年?” 她点点头。 “是我。” 这时,不远处的宋月英忽然哭嚎道,“宜年,别吓伯母,你怎么还跟命案扯上关系了啊!” 捕快这下确定人没错了。 侧过身说道,“赵姑娘咱走!” 赵宜年笑着问。 “我家跟镇上顺路,能不能让我家人陪我们走一段?” 语气就像是在问捕快能不能送他们回家似的! 一直没说话的那个捕快想了想,竟然点了点头。 “不要靠得太近!” 赵向阳几人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就这样跟着突然出现的捕快离开了里正家。 留下的人议论纷纷,猜什么的都有。 里正呵道,“她这么小的姑娘家,能闹出什么人命!肯定是搞错了,明天一早我就去镇上问问!” 一直站在李淑芬身后装哑巴的赵向昌却突然下定决心。 走到里正身边,低声开口道,“里正,刚才三弟说的那个字据,就按他们的意思立!” 宋月英也急忙上前,点头附和。 “没错!我们是分了家的,还是写的清楚点好!” “向昌!” 李淑芬想说话,却被儿子坚定地打断。 “娘,就这么决定。三弟给您多少都是他的心意,咱们收着就是了,其他的,咱们不强求!” 要是赵宜年还在这,见到这两人迫不及待撇清关系模样,估计后悔死了。 费这么多唇舌没有说清楚,还不如直接请两演员过来演两场戏呢! 里正以及离得近听到他们说话的人,都轻视地瞥了他们几眼。 前一秒还想着怎么占人便宜,下一秒就怕被牵连急忙撇清关系,以前怎么都没发现赵老大一家是这种人! 第66章 下毒 大平镇的衙门是个二进的院子,跟大平镇一样小。 赵宜年父女在两位捕快的催促声中,穿过升堂判案的前院大堂,朝后院正房走去。 原本他们只要带赵宜年一人回来。 要不是这事牵扯到东福来酒楼,他们来之前又被再三叮嘱要对这位赵姑娘客气一点,才不会任由赵向阳一路跟来。 东福来的彭大厨和县令派驻大平镇的王师爷,早已经在后院正房谈了半天。 彭大厨微胖的脸颊肉蹦得紧紧的,语气急切地道,“王师爷,我已派人去县城通知掌柜,您再宽限几个时辰!” 回他的是一个稍显沉稳的男声。 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自然是要等齐公子过来。不过这事人命关天,在下估摸着,还是只能如实上报秉公处理。” 彭大厨的语气顿时越发急切起来,拔高音量解释。 “那道菜我们东福来不知卖掉过多少碟,从来没出过问题!您不能光听那人一面之词,就断定是我们的菜有问题!” 王师爷无奈地道,“更不可能是人的问题。那人在你们店里刚吃几口就倒地抽搐,要不是那店小二机灵,急忙去医馆请大夫来看,可能早就去见阎王了。大夫已经确诊是食物中毒,刚我又让人仔细盘问了一遍,他确实只是个普通食客。” 彭大厨垂着脑袋愁眉不展。 王师爷见状顿了顿。 压低声音,再一次提议道,“山中的蘑菇本就有毒危险,不如我好好审审那卖蘑菇给你们的姑娘” “不行!” 彭大厨想也不想,猛抬起头拒绝,“香菇没问题,不能平白害了赵姑娘。” 师爷一脸不以为然,像是在嘲笑他莫名的心软。 他心惊肉跳,想了想只能搬出齐锦川。 拱手行礼,沉声叮咛道,“王师爷,我们掌柜很是看中赵姑娘,您可以先找她过来问话,但最好别急着下定论,免得掌柜来了不好交代。” 王师爷一时浮想联翩。 没想到名满安阳城,冷清如雪的齐锦川竟然在大平镇这种地方,看中了一个姑娘。 他若有所思,“那就等齐公子到了再商议!” 父女俩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彭大厨极力为她说情,不让那王师爷把罪责往她身上推。 虽然路上已经从捕快那里听说了部分,赵宜年又细细给他分析过,让他不用担心,赵向阳心中还是一阵后怕。 要是东福来不愿担事,把责任全部推卸到女儿身上,他们家没门没背景的,难不成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进大牢,好好的一辈子全毁了? 但一想起彭大厨说出的理由,他又觉得没什么好庆幸的。 狼窝虎穴,都不是什么好走的路。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亭亭玉立的女儿。 赵宜年垂着眸沉思,没注意到他爹的眼神。 捕快很快就进去禀报,接着让他们进去。 正屋还算宽敞,正对门摆了一张方桌和宽大的太师椅,顶上挂着一副明镜高悬的牌匾。 太师椅前站着急得满脸愁苦的彭大厨,和背手而立的王师爷。 赵宜年才一站定,招呼都没顾上打,顶着王师爷意味深长的打量,开门见山问彭大厨,“彭叔,既然食客没有问题,你们有没有查过进出厨房的人?” 彭大厨愣了愣。 斟酌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厨房重地,一般只有我和我的两个徒弟进出。” “那就更好查了!” 赵宜年这才朝王师爷福了福身,接着果断地提议道。 “大人,您不妨将那两位学徒叫来衙门问一问,今天是否看到可疑的人进出厨房。” 彭大厨刚想张嘴说自己一直在厨房,没有见到可疑人,话到嘴边,忽然又想起出事前他的确被人叫出去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 顿时陷入沉思。 王师爷眼神微闪,捋着下巴上的胡子,朗声问道。 “你这么确信不是你卖的蘑菇出了问题?” 赵宜年目光十分笃定,“不是!”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表述不太准确,重新组织语言道,“我卖给东福来的香菇绝对无毒,但如果有人悄悄掺了别的蘑菇进去,我就不敢保证了。” 彭大厨半晌终于回过神来,神色激动地大吼道。 “你是说有人故意把毒蘑菇掺进香菇里面,想要陷害东福来?!” 赵宜年这一路,陆续听完捕快和王师爷的描述,觉得这就是最可能发生的情况。 但她现在没有证据,只能保守说道,“不妨叫来问一问。还有那位食客吃剩的菜品和厨房里剩下的香菇也要检查一番。” 事发突然,齐锦川人又不在,彭大厨被请到衙门喝茶,这两个时辰脑子里乱得像团麻,经过赵宜年这番提醒,终于找回了点理智。 连连点头道,“赵姑娘你说得没错!我现在就安排人把东西带到衙门来。还有我徒弟” “彭大厨!” 王师爷忽然一声低吼打断他的话。 见所有人都诧异地盯着自己,又感觉自己表现得太激动了点。 努力平复了下情绪,恢复到之前沉稳淡定的语气。 拍了拍彭大厨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可要想好了,如果真是有人混进厨房下毒,那十之八九是你们东福来自己的人,这事传出去的话” 随便一人就能摸进厨房给菜下毒,传出去的话,以后还有谁敢光顾他们酒楼? 彭大厨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刚迈出的脚顿时又收了回来。 赵向阳心里一个咯噔。 着急地开口,据理力争道,“但出这事确实不是小女的问题,不能让她来承担这个责任,对?” 彭大厨脸上的犹豫之色更重了。 王师爷像是这时才注意到赵向阳似的。 “这是?” 赵宜年落落大方地介绍道,“是我爹爹。他担心我,所以也跟着来看看情况,请大人不要见怪!” 王师爷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两眼。 他微弓着身子,身上的粗布衣裳已经洗得泛白,头发掺杂着银丝,常年劳作脸上饱经风霜,眼角布满了皱纹。 和大平镇周围那些,年复一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没什么两样,没想到却能生出这么漂亮水灵的闺女。 攀上齐家的话,那可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他对赵向阳的态度也还客气,没多说什么。 想了想,扭头朝彭大厨提议道。 “不如等齐公子回来,听听他怎么说?” 彭大厨迟疑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接着,歉疚地朝赵宜年看去。 “赵姑娘,兹事体大我不敢做主,委屈你一晚上,等我们掌柜回来再说!” 第67章 坐大牢 做了那么多年的打工人,将心比心,彭大厨的心情赵宜年可以理解,所以也没试图跟他辩解其他的东西。 紧接着,王师爷说她作为最大嫌疑人,没搞清事情真相之前只能被关在牢里等候发落。 她才明白过来彭大厨的委屈一晚上是什么意思。 王师爷叹道,“让你们先见上一面已经是不合规矩了。” 她倒是很快想通了,她爹反而很不能接受,神色激动地说要是不能让她走的话,就把他也一起关起来算了。 她哭笑不得,又十分感动。 劝了又劝都不行。 最后还是王师爷说,“男女是分开关押的,就算把你关起来,你还是见不到她。” 他才作罢。 走之前,他拉住她的双手,嗓音低沉,眼中隐约泛着泪光。 “宜年你别怕,就算他们真打算拿你当顶罪的,我也会救你出去!砸锅卖铁,哪怕去安阳城告御状,也要救你!” 他粗糙的双手微微颤抖,眼神却比那些出征的武士还要坚定。 赵宜年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用力握紧他的手。 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安慰道,“爹您放心!齐掌柜是个好人,他肯定会查明真相,还我清白的。” 大平镇这种小地方,出了事大家都不喜欢报官,很多小问题村里就自己解决了,衙门一年到头最多能抓到几个小偷和流民,牢房大部分时候都空空荡荡的,像个摆设。 赵宜年在里面呆了半个时辰,除了空气流通太差,堆在地上的茅草散发阵阵异味以外,比她想象中好太多了。 她没看到什么让人浑身发寒的恐怖刑具,看守的捕快大概得了王师爷的吩咐,要多照顾她一些,还边喝酒,边有一句没一句和她聊了会天,问她蘑菇在哪采的,卖了多少钱。 听她说四文一斤的时候,讶异又可惜地砸了咂嘴。 “这么便宜?他们家那道香菇青菜可是卖五文一碟呢,这一斤能做多少碟!” 赵宜年听得嘴角直哆嗦。 她是说过这菜成本低,价格可以定低点吸引客人进来吃饭,但五文也太低了?她现在严重怀疑齐锦川到底是怎么当上掌柜的,怎么能一直在做亏本生意! 那捕快见她满脸心痛的模样,还以为她正为卖亏了懊恼呢。 忍不住叹气道,“我也去吃过两回,味道确实不错。但对你来说,这蘑菇还不如不卖,钱没赚到不说,还被牵连进了大牢,东福来酒楼这水太混了,一般人可掺和不起!” 赵宜年顿时来了精神。 还以为是个难捱的无聊夜晚,没想到竟然有八卦可以打听! 她瞥了眼桌上的仅剩的几颗蚕豆,笑眯眯地张口道。 “大哥,你这下酒菜也太单调了些,改天我给你送点自家炒的下酒菜尝尝?” 那捕快哈哈大笑。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不过你能不能出去还要另说呢!” 赵宜年也咧开嘴笑,充满自信地开口道,“我要是不能出去,你家师爷干嘛对我这么客气!以前东福来啥样,现在啥样?齐掌柜还等着我以后给他送香菇呢!” 捕快愣了愣。 仔细一想,确实有道理。 不然以她嫌犯的身份,师爷怎么可能默许他坐在这里和她聊天呢? 夜色渐浓。 赵宜年被冻醒时,发现齐锦川正站在牢房外,怔怔地看着她。 “来了干嘛不出声啊!”她不满地嘟囔。 她实在没勇气躺在那堆散发异味的稻草上面,只能蜷缩在墙角睡觉。 厚实的泥墙比她家那土墙还要冷。 她双手环臂摩挲几下,还是抵御不了刺骨的冷意。 看到齐锦川两手空空,顿时更不满了,低声抱怨道,“来探监也不知道带个毯子!” 齐锦川犹豫了片刻,脱下身上的白衣递给她。 “你将就一下。” 等了会,她依然没站起来。 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了片刻,缓缓收了回来。 “是我疏忽了,等会再让人送床被褥过来给你。”他淡然地道。 “别等会啊!” 赵宜年感觉现在就快被冻死了,忍不住喊道。 齐锦川澄净的眼中,难得露出一丝疑惑,“那你” “腿麻了,站不起来!” “” 又过了片刻,赵宜年终于扶着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从墙角走到他面前。 接过白衣毫不犹豫地披在身上。 “真是冻死我了,没想到牢里这么冷!”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 他身材欣长,衣裳套在她身上显得特别宽大,衣摆都拖到了地上。她穿上之后似乎还冷,用力拢了拢把自己包裹进里面。 “咳”他忍不住轻咳一声,掩饰心中莫名升起的情绪。 “齐掌柜。” 她忽然喊他。 盯着他的清澈双眸闪着光,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他正犹豫要怎么开口解释今晚不能救她出来,她接着幽幽问道。 “为什么香菇青菜你卖五文钱一碟?” 他楞了楞。 “你就关心这个?” 他接到消息后,派了个书童去跟老师打招呼,自己则连夜赶回大平镇。 马车虽然比牛车快一些,路上他也一直在催促车夫,但天色渐暗,山路毕竟不太好走,紧赶慢赶还是花了一个多时辰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大平镇,差点就赶不上宵禁时间。 他先回了东福来酒楼。 彭大厨见到他,满脸激动地把今天发生的事讲了一遍,他这才知晓她因为这事被关在了大牢里。 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匆忙赶到衙门见她一面。 结果她见到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不是自己有没有危险,什么时候可以出来,而是香菇青菜这道菜为什么他卖五文钱一碟。 听到他的质问,赵宜年语气越发幽怨,“我还关心你哪年才能赚回跟我买菜谱的银子,然后跟我买下一份菜谱。” 齐锦川忍不住轻笑起来,连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不是跟你说过,只要你想卖就来找我。” 想了想,又补充道,“买你菜谱的这点银子我还是有的。” 赵宜年摇了摇头。 “这不一样,不能双赢的生意是不会长久的!” “双赢?”他反复咀嚼这个从未听到过的词语。 她解释道,“就是我赚了钱,你也赚了钱,咱俩都是赢家,这才是我想跟你做的生意!” 闻言,他沉默了许久。 忽然低声道歉道,“抱歉,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可能要辜负你的信任了。” 赵宜年刚想开口说什么。 他已经不欲再谈下去,冷声转移话题道,“我已经安排了人手调查下毒的人是谁,最迟明天,肯定还你一个公道。” 第68章 水落石出 这本就是赵宜年意料之内的事,她没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 齐锦川不由好奇。 “你真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来衙门之前,彭大厨也转述过她被关进牢前说的话。 “她说您是个好人,肯定会还给她一个清白。” 好人吗? 他向来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更没觉得自己有副好心肠。 只是忽然被个才见了两三面的小姑娘如此信任,才一反常态好奇地多问了两句。 赵宜年摇摇头,语气肯定。 “你不会让我出事的。” 特别是在她跟那捕快聊过之后,越发地有把握。 齐锦川注视着她笃定自信,闪耀着光芒的双眸,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渐渐在心底生根发芽。 他别开眼眸,朗声说道。 “王师爷说要见到证据和疑犯才肯放人,只能委屈你在这里呆一晚。一会我让人送被褥过来,你要有什么想要的,到时候也可以跟他们说。” “好。” 她实在太过淡定,齐锦川走之前忍不住主动开口承诺,“放心,我会尽快找到下毒之人。不把他找出来,酒楼以后也一样开不下去。” 说到最后,他面色凛然染上几分肃穆。 彭大厨只是一位做菜的厨子,看问题还是看得太浅了。 如果真是酒楼自己人做出这种事,那这个人必须严查绝对不能留下,不然有了第一次,以后可能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而且真要把她推出去顶罪,说她卖给东福来的蘑菇有毒的话,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他们为了生意,连食材的来源都不进行细致的检查。 这才是会对酒楼的口碑造成毁灭性打击的事情。 齐锦川是个聪明人,就算不会做生意,简单的逻辑肯定能理得清楚,这就是最初赵宜年信任他的原因。 她想了想,最后压低声音叮嘱道,“齐掌柜,要是你真抓到那人,别急着来请王师爷升堂审案,不妨先单独问问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会不会是和你有利益瓜葛的人指使的?” 她说得隐晦,但齐锦川还是听出了几分端倪。 目光渐渐变得晦涩起来,“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赵宜年没有否认。 坦坦荡荡地和他对视,“等这事了结了咱再坐下好好谈谈,我还是那句话,只想跟你做能长久的,双赢的生意。” 齐锦川走后,不到一刻钟就有小厮送了全新的被褥进来。 又软又香,比她在茅草屋那床用了不知多少年,缝补了一遍又一遍的破旧棉被舒服不知道多少倍。 早就计划着要给家里添置棉被衣物,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在镇上的大牢里盖上了新被子。 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 醒过来,是因为昨晚的捕快大哥给她开门。 “快些起来,你可以出去了。” 开了锁,他笑眯眯地同她说道,“王师爷和齐掌柜在后院等着你。” 赵宜年眨了眨眼。 疑惑地问,“不升堂了吗?” “早升完了!” 那捕快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还真被你说对了!齐掌柜为了救你出去,连夜把东福来翻了个底朝天,还真把那犯人给找出来了!” “升堂我不用去吗?” 她还以为会让她和那人当庭对峙,昨晚没睡着的时候计划了无数种说辞来着。 捕快意味深长的朝她挤眉弄眼。 “本来要去,但前堂来了不少围观的人,齐掌柜大约是怕影响你的名节,跟王师爷商量不提你上堂。反正那人早已经承认,没啥好审的!齐掌柜啧啧,没话说!” 不管是不是被冤枉的,被抓到衙门关了一天确实捞不着什么好名声,尤其她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 没想到齐锦川看着有些高冷,其实还挺体贴。 她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 好奇地问捕快,“是谁干的?” “店里一个杂役。说之前跟你们闹过矛盾,不想让你再给东福来送菜,便趁着大厨不注意,溜进厨房把自己采的毒蘑菇切碎了掺进菜里面。” 东福来唯一跟她家产生过正面冲突的人,只有最初和她争执许久的那个店小二。 和齐锦川见面稍微问了两句。 还真是那个人! 从那天之后,东福来门口的店小二全换了,她也再没遇见过他。还以为早已经被齐锦川扫地出门,没想到竟然是调去做了杂役。 赵宜年想了想,细细问道,“他有没有同伙?那时正是酒楼最忙的正午,我相信彭大厨没事不会随便离开厨房。” 应该是有人帮他把彭大厨叫了出去。 王师爷不由多看了她好几眼。 昨日也是她提醒的彭顺。 这姑娘年纪不大,长得好看不说,心思还十分缜密,怪不得能入了齐锦川的法眼。 齐锦川也讶异了片刻。 他本来想回去之后再跟她细谈,没想到还没开口,她自己就猜了出来。 点点头道,“没错,是跟着彭大厨的一位学徒。” 赵宜年叹了口气,什么都没再问。 升堂的时候,赵向阳父子几人也来了。 齐锦川本就有意淡化她在案子里的角色,能不提就不提,所以案子了结之后,就算他们心急如焚,也没同意让他们跟着一起进来接她,而是派人带他们回东福来等。 赵宜年刚从衙门出来,便跟着他回了东福来酒楼。 才刚踏进后院,坐立不安的赵家父子几人就围了上来,上下打量她。 “宜年,没事?” “昨晚没人欺负你?” 赵兴怀语气颤抖,拖长声音带着哭腔叫她。 “姐。” 她对上几双相似的,布满血丝和担忧的眼眸,扫过他们明显一夜没睡,略显憔悴的脸庞,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昨天这事给他们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他们不是她,带着这时代的人们对朝廷衙门的天然畏惧心理,哪怕她再三解释过自己不会有事,也不可能真正让他们放下心来。 她轻轻摸了摸赵兴怀的脑袋。 内疚地同几人说道,“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赵向阳确定女儿全须全尾地回来,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连声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想了想,又拉着儿女向安静站在不远处的齐锦川行礼。 “齐掌柜,多谢你帮忙救出小女。”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赵兴泽和赵兴怀不如他爹和大哥想得多,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齐锦川微微摇头,“你们不怪我牵连到你们就好。” 顿了顿,视线又落在赵宜年身上。 朗声说道,“我还有些事想请教赵姑娘,不如你们留下吃了午饭再回,也正好当做是我给赵姑娘受惊的赔礼。” 赵宜年大方地点头应道。 “好!” 第69章 账本 赵宜年开了口,赵向阳心里想法再多也只能压了回去。 一家人被安排在后院二楼的厢房稍作休息。 才进门,赵宜年就被赵兴怀扑了个满怀。 他似乎是被吓坏了,抱着她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压抑着声音哭诉道,“三姐,我还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他们说进了大牢就会被一直关在里面,还可能会被砍头!” 这肯定不是赵家父子会跟他说的话。 她弯下腰,用力抱住他瘦弱的小身体,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道,“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说好了要一起努力过上好日子,姐姐怎么可能舍得抛下你们!” 等他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身体没那么颤抖之后。 她接着又问,“是谁这么跟你说的?” 赵兴怀抱着她不肯松手,生怕一松开她就会不见。 从她怀里仰起小脑袋,瓮声瓮气地说道,“是曼香堂姐!昨晚里正爷爷和大伯来我们家,她和兴成哥也跟着来了!” 赵宜年无语。 看来前几次不是她的错觉,这个赵曼香不但绿茶,还尤其见不得她好,也不知道之前和原身发生过什么矛盾! 她问赵向阳,“爹,他们去咱家做什么?” 赵向阳还没开口,她二哥就朝身侧呸了一口,满脸恼怒地道,“怕咱们连累到他一家,迫不及待来跟咱划清界限来了!我以前就觉得大伯母为人苛刻了一些,没想到大伯他” “兴泽!” 赵向阳呵斥道,“不要非议长辈!他也是不知道宜年的情况才会担心,等回村之后跟他们解释清楚就好。” 赵宜年眼珠转了一圈,忽然想起那件事。 有些高兴地问,“划清界限?那昨天说的字据他们签了没?” 赵向阳张了张嘴没说话,不知如何解释是好。 见状,赵兴平开口解释道。 “还没,奶的意思是咱们还是要每月给她两斗半才行。” 原本他们商量的就是两斗半。 两斗半的米将近二十六七斤重,已经快赶上一个壮年男子的食量,怎么都算不上亏待了她。 但昨天到了里正家里,赵宜年开口就减了半斗。 当时谁都没有提出异议,因为奶和大伯母的那些话,不仅仅伤到了赵向阳一个人,还让兄弟几个也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什么是亲疏有别。 说出去的话,赵宜年才不打算收回。 而且立字据这事,最大的目的本就是警告大伯一家,他们不再是以前可以随意捏圆捏扁的包子了,休想不停地跟他们索取! 赵向阳犹豫了片刻,说道,“宜年,半斗不算多,不然咱们就依了你奶。她年纪大了,咱们能侍奉多久是多久,别惹得她总为这事生气。” 她爹什么都好,就是提到奶奶偶尔会特别愚孝,总是喜欢一让再让。 她能理解他的想法,但是绝对不赞同! 想了想道,“爹,半斗米是不多,但没准多给这半斗,大伯母就觉得咱们还有更多,以后也总跟昨天一样胡搅蛮缠,那咱这字据可就白立了。” 赵向阳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可你奶” “其实按咱家这半个月以来的收入,就算奶多要一斗咱都给得起。但咱们可不是每次都能猎到野猪的,您也说过可能有颗粒无收的时候。” 她接着劝道,“字据上少写半斗,咱们自己吃不饱时就能少拿半斗出去。” 每当这种时候,赵兴平总是第一个明白她的意思,帮着她一起劝。 “爹,三妹说得对!何况,字据上写两斗不代表咱们只能每月孝敬奶两斗,赚得多咱就多拿回去些,赚得少咱也能先保证家里吃饱饭。” 赵向阳长长地叹了口气,还是有些不太能接受要跟亲娘分个清楚这种事。 半晌才道,“你奶估计不会同意。” 赵宜年看他脸上的神色,知道他其实已经动摇了。 上前挽住他的手臂,亲亲热热地说道。 “您别急,我有办法!” 赵家几人在厢房商量怎么让李淑芬和赵向昌一家同意签字据。 齐锦川回到卧房换了身衣裳,坐在矮桌前沉思了许久。 接着让人去把彭大厨叫了进来。 出了这事,今天的东福来酒楼又恢复到了以前死气沉沉,没有一个客人的样子。 彭大厨早上没去衙门,而是把厨房里的东西重新清点了一遍。 来见齐锦川时,他满脸愧疚,一进屋就跪在矮桌前,猛地行了个大礼。 “掌柜,厨房的物件和食材我都重新清理过,这次是我疏忽大意,识人不清才发生这种事,您要打要骂都是我应得的惩罚!” 齐锦川起身扶他起来。 “找你过来,只是想翻看下最近这半个月的账目。” 查账? 彭大厨愣了愣。 齐锦川沉声解释道,“并非不信任你,我只是想看下跟赵姑娘买了菜谱之后这段时间,店里的流水如何。” 他对酒楼的事向来不上心。 上次听了赵宜年的话,稍微改进了几处,店里的生意肉眼可见地变好起来,但具体好到什么地步,他也没有真的关心过。 彭大厨急忙去拿了账本过来。 他坐在矮桌前一目十行,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彭大厨很清楚酒楼的现状,好不容易遇到他有心情,老老实实解释道,“咱们每日卖得最好的菜还是赵姑娘的香菇炒青菜,但这菜价格低,去掉成本着实赚不到几个钱。” 齐锦川半垂着双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神色,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矮桌上,看上去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 彭大厨很怕他受到打击,又打算不再管酒楼之事。 急忙补充道,“掌柜,二爷呃,齐大掌柜跟咱们订下的条件只看流水,咱这段时间还是有不少起色,慢慢的肯定会好起来。” 刚说完便记起了昨天那事,神色一暗,脸颊两侧的肉都耷拉下来。 看来他回关州的希望,又遥遥无期了。 骤然听到齐二爷的名字,齐锦川面色微暗。 “啪!”地一声合上账本。 从矮桌旁站起来,神色肃穆地往外走。 彭大厨被他吓了一跳,“掌柜,您这是要去哪?” “找赵姑娘问问清楚。” 他还记得她在牢里质问他为什么卖这么便宜。 那他现在便去问问,她的菜到底卖多少钱一碟最合适。 第70章 大人物 “你留我们吃饭,就是为了问我这菜价怎么定?” 赵宜年盯齐锦川温润如玉的脸,表情十分地微妙。 用恨铁不成钢形容都不为过。 她蹙着眉问,“呃,就不想聊聊其他?” 比如这次食客中毒事件,酒楼的口碑还有没有办法挽救。 上一世她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销售总监,不但营销经验丰富,危机公关也不逞多让,可以说是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只要他开口问,为了赚钱,她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他把她从厢房叫出来,在后院的石桌旁相对而坐,张口却问的是她觉得香菇炒青菜卖多少文钱一碟合适。 这种问题不是安排人核算成本,再去了解下客人的经济承受能力,便大概能推算出来的吗,怎么还来问她?! 齐锦川缓缓解释道,“原本是想问你昨晚说的菜谱还卖不卖,想跟你再买道新的特色菜。出了这档事,以后敢来尝香菇炒青菜的人只怕是会越来越少,还不如早做打算。” 顿了顿,又开口。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想把价格的问题弄明白,你为什么觉得五文一碟太便宜?” 端起的茶杯顿时停在赵宜年嘴边。 她想了想,反问道,“为什么卖这个价?” “你说过大平镇上多是穷苦百姓,价高的食物在这里卖不出去。” 这话确实出自她的口。 她放下茶杯,无奈地看着他。 “我那是让你灵活一点,又没让你做赔本买卖!账房先生没提醒你这样赚不到什么钱吗?” 他皱了下眉,“彭大厨能把账目记清楚,我每月也会检查一遍。” 言下之意,他甚至连账房先生都没请一个。 赵宜年向前倾身,单手托腮,像是打量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似的,清澈的双眸认真地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 齐锦川自出生起还没被姑娘家这么直白地盯着看过,不适地别开头,眉头又皱紧了些。 她这才缓缓开口感叹道。 “齐掌柜,我怎么觉得你不是没有做生意的天赋,而是没有做生意的打算呢!” 愿意上心的时候,就能提前想到更换特色菜这种办法,不愿意的时候,甚至连个账房先生都懒得请。 让位厨师管酒楼的账,亏他想得出来! “你要是真心想把这家酒楼经营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行不通。有问题的人还留着继续用,出事的时候又甚至找不到人,你才是掌柜,你都不把心思花在店里,莫非指望下面的人替你考虑周全?” 她忍不住絮叨了两句。 说完,忽然又想起昨夜捕快大哥的话。 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变得含蓄起来,“那个,我只是提个建议。你要是有其他安排,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捕快大哥告诉她,齐锦川是安阳城齐家的大人物,刚到南远县的时候,连县令大人都到城门迎接。听说他要来大平镇开酒楼,县令还把最信任的王师爷调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驻守,怕的就是万一出点事不好交代。 要是人家开这酒楼只是为了体验生活,她这份心不是白操了! 她记得自己当时还试探了一句。 “今天好像也没见王师爷多照顾东福来,动不动就说要秉公办理” 捕快大哥扔了颗蚕豆进嘴里,意味深长地道。 “县城东福来酒楼的掌柜也姓王,强龙不压地头蛇懂?” 再往深处,那捕快就不肯多说了。 她现在只是个努力讨生活的市井小民,在意东福来的生意好不好,只是因为想跟它长期合作稳定地赚些银钱罢了,不代表她想淌着浑水过河。 所以她今天一句多余的都没问。 那店小二下毒的真正原因,他不说,她也就不打听了。 齐锦川沉默了许久。 再抬头的时候,没有回应她的任何一句话,而是平铺直述地问道。 “赵姑娘,依你之见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终于聊到正题! 她轻咳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装作沉吟片刻,接着语气中肯地说,“当然是先把眼前的事影响降到最低,把东福来的口碑先捡回来再说。” 他目光深邃,“如何能办到?” “我自然有办法!” 她笑眯起双眼微笑,像是只狡黠的小狐狸,“齐掌柜只要像上次一样付些银钱,我便把解决之道详细地告诉你,顺便再送你一道新的菜谱!” 齐锦川愣了愣。 接着一扫刚才的沉闷严肃,嘴角不由自主轻轻往上扬起一点弧度。 点头道,“可以。” 他天资聪慧又十分敏锐,在赵宜年话音刚落的那秒钟,就已经猜到她早有准备,估计昨晚就已经想好要跟他做这笔买卖。 奇异地,他并没有被算计的感觉,反而有些好奇她会用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赵宜年做生意向来严谨。 两人商议好之后立了字据,约好第二天她再来教彭大厨新的菜谱。 她笑眯眯地把字据收进怀里,又接过他给的银子,满足地在手里颠了颠。 接着缓缓开口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问题的关键就在那位食物中毒的客人身上。” 齐锦川挑了挑双眉。 这还真是他从未考虑过的角度。 赵宜年一家并没有在东福来吃午饭。 他们谈完之后,她便推说家里有急事要处理,和她二哥还有弟弟匆匆离开。 至于她父亲和大哥,不知何时就已经提早走了。 她走之后,齐锦川换了身衣裳,又把彭大厨叫到了房间。 彭大厨进来行了礼,站起来之后一直垂着脑袋苦着脸,双手拘谨地扣在身前,像是个等待挨训的学徒。 齐锦川指了指矮桌对面,“坐下来说。” 他又小心翼翼地坐下,从头到尾都不敢抬头和他对视。 “掌柜” “那个姓吴的学徒不能留,这几天你看看再挑个人来帮你,不是店里的也没关系,挑个你觉得信得过的。” 彭大厨猛地抬头,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掌柜,您不怪我?” “不是你的错,怪你做什么?” 齐锦川面色温和,语气淡然地道,“害你背井离乡,和妻儿两地分隔,应该是你怪我才对。” 彭顺的思绪顿时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复杂难叙。 过了半晌,才注视着他,幽幽叹道。 “我不怪您,您也没有选择。” 齐锦川坐得笔直,白衣如雪衬得他如出尘般高贵难攀,澄净淡然的双眸也同样注视着彭顺,语气认真得像是在发下誓言。 带着势在必得的气势,一字一句说道,“明年春闱之前我必要回到安阳,你肯定也能回关州与妻儿团聚。” 这还是两人结识以来齐锦川第一次袒露心迹。 看着他年轻傲然的身影,想起听到的那些传言,彭顺不知为何眼眶微微发热。 用力点头应道,“掌柜,我信你!” 第71章 寄售 赵宜年三人出了东福来酒楼之后,并没有着急回家。 先去了趟石匠铺子,问她的石磨做得如何。 粗壮的汉子有些不太好意思,挠着头憨厚地道歉。 “这几天活多,还有人回乡探亲,人手不够还没来得及琢磨怎么做,您再宽限三天,做好后我们立马给您送村里去!” 赵宜年急忙拒绝。 买木床那风头还没过去呢,她就是怕被村里人发现他家又打了大件器具,才抽空跑这一趟。 想了想道,“不用送到村里,去东福来酒楼告诉彭大厨一声,接到消息我自己来取。” 石匠自然高高兴兴地应了。 接着,三人去了趟那间狭小的杂货店。 矮胖的店主还记得赵宜年,笑着跟她打招呼,“姑娘来了,今天需要点什么?” 油盐醋这些赵向阳他们昨天带回来不多的东西她都买了一点,加起来总共花了四十五文。 店主笑得牙不见眼,往赵兴怀的怀里塞了半包炒货。 “小店新上的,您几位带回去尝尝鲜。” 赵兴怀手足无措地看向赵宜年,不知道该不该收。 “那就多谢了。”赵宜年笑眯眯地道。 “不值一提的小心意而已!”店主急忙摆手,“下次有需要时您再过来!不敢说我家的东西是全镇最齐全的,但物美价廉,您绝对不会买亏!” 她心念一动。 站在店门口环顾了一圈,忽然问道,“店家,您家可以寄售吗?” “寄售?” 店主重复了一遍,眼神有些茫然,似乎是没有听懂。 她解释,“就是把我的东西放在你这里卖。卖掉的给你抽成,没卖掉的损失则由我自己承担,您只要给我腾点地方摆货品就行。” 店主并没有立刻接受,而是先仔细询问了她打算卖的物品和价格。 赵宜年没觉得麻烦,相反很欣赏他这种谨慎的态度,不但详细解释了自己的计划,还和他聊了聊抽成的方式。 做生意,事先真小人总比事后伪君子好。 店主摸着下巴上的小撮胡子陷入思索,仿佛是在犹豫。 赵宜年笑道,“不如这样,下次我先带点货品过来给店家你看看,觉得不合适的话,我再带回去就是了。” 他手里的动作一顿。 胖乎乎的脸上布满了歉意,讪笑着解释道,“镇上来往都是熟客,一不小心就会砸了自己招牌,我向来是从固定几处进货,就算去村里收,也只去常年来往的那几家,货价也比较便宜” 他的顾虑赵宜年很清楚。 没有露出一丝恼意,反而赞同地点点头。 “店里的口碑比什么都重要,谨慎点是对的。” 她的话锋一转,“不过,我打算卖的都是别家没有的货品,而且寄售并不需要你先买下,风险我来承担,店家你只用等着收抽成就行。” 理论上听起来是这样的。 矮胖的店家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和她约好过几日带着货物来了再详谈。 办完正事,三人终于准备回家。 出镇的路口有个小摊在卖馒头和清粥,赵宜年怀揣着刚赚到三两多的巨款,原本想买几个带回去改善下伙食。 可一想到也许会被某个赵家沟的村民看见,又生生忍了下来。 不行! 等跟大伯家的字据立好,她一定要尽快去趟县城。不然家里缺的东西都买不了,赚这些钱还有什么用! 为了不被人发现,他们没走回村那条路,而是从山上绕了小半圈,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 屋子周围静悄悄的,赵向阳父子还没回来。 赵宜年先回厨房把买的东西收好。 接着扛起铲子兴冲冲地回屋,挪开那张破旧的木板床,打算把昨天刚埋进去的陶罐挖出来,把今天刚赚到的热乎钱也放进去。 才挪开床,她就感觉不太对劲。 那地方似乎又被人重新挖开过,土的颜色不太对,对方似乎急匆匆的,甚至没来得及把地面弄平。 她的心脏不安地怦怦乱跳,举起铲子飞快地往下挖。 为了方便拿取,他们挖的坑并不深,但几铲子下去依然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她顿时慌乱起来。 扔下铲子,跑到门口大喊,“二哥!” 赵兴泽正打算进林子里挖点野菜,听到她焦急的喊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扔下手中的背篓狂奔过来。 “怎么了?” 才刚靠近,她便指着屋里急切地问,“家里是不是进贼了?” 赵兴泽探头扫了一眼,立马就明白了。 急忙摇头否认道,“没有,银钱都在爹那。” 赵宜年愣了愣。 今早也没听她爹提起,怎么才一天就把银钱都挖出来了。 赵兴泽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闷闷地解释,“爹怕那个齐掌柜不愿意花力气救你,原本打算把钱拿去孝敬衙门的人,看能不能换你出来。三妹,爹这次我们这次都被吓到了,以后那香菇咱还是别卖了,跟东福来也少来往,免得你又出什么事!” 赵宜年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个钱袋放在他手里。 “二哥,你打开看看!” 赵兴泽知道这是她今天从齐掌柜手里拿到的钱,刚刚在镇上买东西时,就是从这里数了铜板出来。 他以为是东福来给她的补偿,没开口问过有多少,现在拿在手里才发现沉甸甸的。 好奇地扯开扎口扫了眼,猛地双目圆瞪。 “足足四两银子多!咱以后真要跟东福来划清界限吗?” 赵宜年开玩笑道,“那可是咱们的财主!” 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后还是把钱袋扎紧还给她,语气坚定地说道,“几两银子都比不上你的安危重要!大不了以后爹爹我们每月多进几次山,也能赚够家里的花销钱。” 她怔住,鼻尖忍不住微微发酸。 有时候她都忍不住羡慕原身的好运,能遇到如此对她掏心掏肺的家人们。只是可惜的是,她似乎没有珍惜这份亲情,选择轻易结束自己的性命,现在这一切只能便宜她这个外来者。 她吸了吸鼻子,拽住她二哥的胳膊保证道。 “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严格说起来齐掌柜和东福来也是受害者,他们比我们还要着急。再说我又卖了个菜谱给他,约好了明天去教彭叔做菜,做人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第72章 突然回来 赵向阳父子临近黄昏才到家。 两人脸上的疲惫显而易见,尤其是赵向阳,眼眶似乎还微微泛着红。 赵宜年给他们倒了杯水。 “爹,大哥,累了?先喝口水,马上就能开饭!” 说完,动作麻利地准备转身去炒菜。 赵向阳仰头一口气喝完杯中的水,朝她招招手,“宜年,你先坐下。” 她收回腿,乖乖在两人对面坐下。 赵兴泽和赵兴怀也被叫了过来。 人到齐之后,赵向阳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郑重地摆在桌上。 盯着那张纸半晌,沉声说道,“以后咱们就算是真正的分家了。你奶那边,虽说立了这张字据,但往后还是要尽心孝顺她,不能逃避责任,明白吗?” 兄妹几人都认真点头称是。 他想了想又强调道,“哪怕发生什么意外,我不在了,你们也要记得今晚答应过我什么。” 赵兴泽顿时不乐意了。 “爹,我们都答应得好好的,您干嘛诅咒自己?” 赵兴怀似乎也被吓到了,急忙说道,“您会长命百岁!我们会孝敬奶,也会孝敬您!” 他伸手怜爱地摸了摸赵兴怀的小脑袋。 “别怕,爹只是打个比方。” 昨天在里正家说那些话并非只是为了博取同情,打猎是项危险的营生,尤其对他们这些半路出家的人来说。他早已经做好了不小心遇上意外的心理准备。 赵宜年知道有了养家和每月两斗口粮的压力,现在的她是没办法说服她爹不进山打猎的。 想了想,只能提议道,“咱们手里现在还有些余钱,当务之急是先把您和大哥的伤养好。对了,我还想请您再帮我多移植几棵辣椒树回来” “宜年。” 赵向阳怜爱的目光随即落在她身上,语气温和地打断道,“我明白你想分担家里的重担,但往后还是别给酒楼送菜了,我们每月多进几趟山,日子怎么都能过下去!” 昨天他惊恐焦虑地从衙门出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走回家的。 这样的经历没办法再承受第二次了! 闻言,跟妹妹磨了一下午还是没说服她的赵兴泽,立马跳起来告状道,“爹,你话说晚了!上午你们前脚刚走,三妹后脚立马又卖了个菜谱出去,不但答应那个齐掌柜明天去交菜谱,还同意往后也要继续送菜给东福来,收了人家四两银子!” 赵向阳和赵兴平都朝她看过来。 她点点头,语气还有些遗憾,“本来可以多要点来着。” 但齐锦川实在太配合,她又被长期合作几个字诱惑,想了想没好意思狮子大开口。 赵向阳的模样并不高兴。 迟疑了片刻,面色严肃地道,“明早我去把银子还给他,再同他说清楚以后不会给他们送菜。” 赵宜年偷偷瞥了赵兴平一眼,发现他竟然也轻轻点了下头。 顿时来了气。 “那你们以后也不能上山打猎!” 她赌气地看着他们几个,“打猎比卖菜危险多了,我不能去卖菜,那你们更不能去打猎!你们进山的时候,我和弟弟难道不是每天提心吊胆等你们回来吗?” “这次的事是个意外!而且就算出了事,齐掌柜也依然敢跟我买香菇,甚至买第二个菜谱,你们明明知道不是我的菜有问题,却阻止我做这门生意,岂不是让我为别人做错的事付出代价,我才不要!”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赵兴平身上,目光灼灼地同他对视。 这里面里她最气的人就是他! 明明说好要相信她,结果才遇到一点挫折,就打算把她当成温室的花朵看待。 赵兴平目光闪烁,眼中闪过挣扎和为难。 想起他们为她做的一切。 她顿了顿,语气又变软了一些。 “齐掌柜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你们就相信我看人的眼光,相信我一次行不行!” 赵兴泽说道,“三妹,我们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那些坏人,万一” 他的话被赵兴平打断。 “既然菜谱已经卖掉,不然明天就让三妹去这一趟,咱们也去找下齐掌柜,听听他怎么说。” 她大哥终于变回了熟悉的大哥。 还提醒了她,“爹,我卖的就是之前做过的水煮鱼片,齐掌柜还同意以后跟我们买鱼!就算不卖香菇,咱也有很多可以卖给他们的东西,不能因为害怕出事就连钱都不赚了!” 家里的大人发生争执,赵兴怀忐忑地听了半天。 闻言,突然双眼亮晶晶地看向赵向阳,“爹,我可以去抓鱼,我也能帮上忙!” 赵向阳陷入了沉默。 双眉紧皱,垂头看向地面,搁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捏成拳头,像是十分挣扎。 谁也没再开口,整个竹棚都像是被寂静吞噬了。 忽然。 身后的树林里传来窸窸嗦嗦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在悄悄靠近。 进出山的路在院子那个方向,这一侧的树林通向深山。 赵兴平第一个警觉地竖起耳朵,食指放在嘴边,朝其他几人做了个嘘的动作,扭头朝树林看去。 天色渐黑,只能看到树影幢幢。 声音越靠越近,也越发清晰。 几个男人都站了起来,随手拿上武器,满脸严肃地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 赵兴平凑到赵宜年耳边压低声音。 “带兴怀进屋去。” 她点点头,把赵兴怀搂进怀里,轻手轻脚往院子走。 不知道来的是什么,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几人对着树林严阵以待,冷汗不知不觉沿着额头滑落。 赵宜年不放心,边走边回头看。 还没走到墙拐角,就看到林子里钻出一道高大结实的身影,身后似乎还拖着个比他还要巨大的东西,太远看得不是很清楚。 人? 她不由停下脚步。 发现来的是人,几个男人也稍微松了口气。 赵兴平高声问道,“谁?” 来人似乎也早就注意到了他们,出了树林便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往前。 闻言,沉声开口。 “是我。” 嗓音磁性低沉,带着几分坦然自若的气势。 赵宜年一听这个声音,立马楞住了。 这不是前两天顺走了她二哥短刀的那个黑衣男子吗? 他怎么又回来了? 第73章 收留 晚饭多了个人,赵宜年只得又多做了两道菜。 不过赵家父子几人似乎无心吃饭。 一个两个端着碗,视线却不停往旁边跑,默默打量去而复返的男人。 赵宜年也在打量他。 他似乎很饿,坐下之后一直专心致志地吃饭,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吃得很快,动作却并不粗鲁,甚至称得上有几分优雅,仿佛这小小的竹棚是酒楼雅座一般。 他身上还穿着赵兴平的换洗衣裳,已经变得灰扑扑的,有几处还染上了可疑的红色,肩膀处也撕开了几道口子。 赵兴泽扒了两口米饭,回头往棚外扫了眼。 男子带回来的庞然大物就随意扔在地上,看得他心痒难耐。 他忍不住好奇,扭头问,“那野猪是你一个人猎到的?” “嗯” 男子淡淡地应道。 “厉害!”赵兴泽由衷地感叹,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敬重。 他进过几次山,很清楚一个人能猎到这样的大家伙有多不容易,冒了多大的危险。 赵向阳和赵兴平早就见识过他的精湛箭术,见到那头野猪时虽然也惊奇了片刻,但总归没赵兴泽那么意外。 最让他们在意的事,还是他为什么回来。 赵兴平放下碗筷斟酌了一番,委婉说道,“公子,我们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男子握筷子的手紧了紧。 接着像是下定决心,也放下碗筷看向赵兴平,薄唇轻启,“我无处可去,想请你们收留一段时间。” 赵兴平愣住,下意识朝赵向阳看过去。 他爹眉头紧锁,想也不想开口拒绝,“你也看到了,我们家一穷二白,可能连养活自己都困难,实在难以” “我会打猎。” 他的眼神坦荡,隐约露出几分自信,“我可以教你们。” 空气瞬间变得寂静。 只听赵兴泽兴奋地低吼,“真的?可以教我吗?我也想猎野猪!” 上次卖野猪肉那几千文钱深深震撼了他的心灵。他的想法很单纯,要是能学会,以后他们家还缺什么吃喝! “可以。” 男子的语气沉稳淡定,仿佛只是答应赵兴泽去林子里逛一圈那么简单。 不得不说他的提议对赵家来说太诱人,赵兴泽满脸兴奋,连一向对他警惕心最重的赵向阳都变得犹豫起来。 一片寂静中,赵宜年忽然轻笑道,“公子请恕我直言,你身手了得身份又神秘,我们只是普通的农户,实在担不起收留这样的大任。” 赵向阳几人顿时警醒。 在深山捡到他时,他背上还插着根断箭奄奄一息。这才过去不到五天的时间,竟能只身从山里猎到一头野猪带回来,有这样的本领,怎么可能需要他们这样的人家收留? 赵向阳正想开口再拒绝一次。 男子看向赵宜年,缓缓道歉道。 “抱歉,之前没有解释清楚,是因为我是个逃兵。” “逃兵?!” 赵向阳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在诏国,收留逃兵可是要判流放的重罪! 他语气急切地赶人走。 “公子还是早点离开,我们不会去报官,也请公子今后当做没见过我们!” 那男子却不动如山,俊朗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准确来说也不是逃兵。” 他缓缓解释道,“我本随军驻扎在定南城外几十里远的郏山山脚,前几日伍长带着我们进山巡视,不知怎地偏离了平日路线,在山里绕了两日都没走出来。更倒霉的是我们遇到了一队大昊士兵,不等我们解释,他们便以越界为由对我们大开杀戒。” “伍长他们都死了,我因是猎户出身,凭着曾经在山中打猎的经验,拼命逃跑才逃过一劫。” 赵宜年道,“这么说起来你们军营离这不算远,为什么不直接回营?” 他漆黑的双眸和她对视,目光微闪。 片刻才开口,“一行五人失踪,解释不清楚为什么只有我回去的话,只会被当做逃跑失败。这两天我想了想,还不如赌一把不回去了。” 赵兴平沉默地听到这里,终于表态道,“抱歉,那我们更不能收留你。要是被发现,我们全家老小都要赔上性命。” “我刚入伍三个月,除了死掉的伍长和同伍谁都不认识我。”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地说道,“只要半年,缓过这段时间我便走!我会教你们打猎,我打到的猎物也都全部归你们。” 赵宜年好奇地问,“你就这么信任我们?” “你们救过我的命。” 他答得毫不犹豫。 “为什么不回乡?”赵宜年又问,“就算不敢长待,也好歹回去看看家里人。” 他轻轻垂下双眸,嗓音低沉。 “家中已没人,我现在无处可去。我不会害你们,如果苗头不对,你们把我直接交出去我也绝无怨言。” 竹棚再次陷入寂静。 赵宜年拼命朝赵兴平使眼色。 赵兴平轻咳了声,“公子,你让我们商量片刻。” 他点点头。 “好。” 赵家几人先后站起来回了屋。 竹椅又小又矮,但多年的习惯还是让他坐得笔直。 就着火堆发出的光芒,目光缓缓地扫过竹棚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那把跟了他两天的短刀上。 刀身在火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靠近刀柄处那个小小的奇怪三角形尤其显眼。 他目光一凛。 这两天,他在这座异乡的山里见到过无数次这个烂熟于心的图案,这便是促使他再次回到这里的最大原因。 他有种隐约感觉,如果就这样一走了之,一定会错过某些重要的真相。 大约过了两刻钟那么久。 从院子那侧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这家唯一的女儿,那个眼神清澈的娇俏姑娘笑盈盈地朝他走过来。 “公子,我们商量好了。” 她在他对面坐下,盯着他的双眼认真说道,“我们收留你半年时间,这期间你教我家人打猎,教不会复杂的也没关系,主要是保证他们的安全,可以吗?” 他愣了愣。 眼前的女孩子神色严肃不似作假,他忽然又明白了。 点点头,“可以。” 得到他的许诺,她又弯起嘴角笑起来。 “你打到的猎物,我们拿去卖掉之后会跟你四六分成,你四我们六,如何?” 他的神色复杂起来,“其实”他压根不在意这么点银钱。 “不管半年以后你去哪,有银子傍身总不是坏事!” 赵宜年不是奸商。 她信奉的条约向来是,合作就是要双方都有益处才能长久。 见他对四六分没有异议,她满意地点点头。 话锋一转,“对了,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压抑住心中复杂的心绪。 沉声说道,“裴念,我叫裴念。” 第74章 信任 赵家的早晨向来很忙碌。 赵兴泽起来便去挑水,赵兴怀像个跟屁虫跟在他后面,跑得飞快。 小菜园里,赵向阳早已经松了大半的土,赵宜年怎么劝他休息都没用,他也不让她动手。 缠了半天未果,她只能无奈地掉头,赶去厨房做早饭。 没想到刚踏进竹棚,就发现厨房里也早就挤满了人。 裴念正在教赵兴平给野猪剥皮,场面有些血淋淋。 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抬头,下意识用身体去挡地上的凌乱场面。 “三妹,你先出去,早饭等会再做!” 赵兴平怕吓到她,让她快走。 以前买肉都是超市已经切割好的,刚刚不小心瞥见的那几眼还真让她有点头皮发麻。 但她没有立马就走,而是朝两人朗声说道,“大哥,这头野猪咱们留一半卖一半,裴公子那份钱咱们来出。” 赵兴平很自然地点头,“知道了!你先出去,等弄好了再进来看要留哪些。” “好!”她这才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她走之后,裴念同赵兴平道,“现在天气渐热,就算山里气温略低一些,肉也放不了太久,留一半可能吃不完。” 赵兴平毫不在意,“既然三妹说了,她肯定有办法。” 裴念目光闪烁,觉得有些好奇。 这家里四个男人,但那个还没到他肩膀高的姑娘似乎才是当家做主的人,他们似乎格外地信任她的判断,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以往赵兴泽去挑水,一刻钟能跑两趟,今天带着赵兴怀却一反常态,花了快半个时辰才回来。 仔细一看,两人的裤腿和头发湿漉漉的,吓了赵宜年一跳。 “你俩掉河里了?” 但身上的衣裳又是干的,看上去不太像。 赵兴怀冲过来拉她手,指着赵兴泽刚放下的水桶,兴奋地喊道,“姐,你看那是什么!” 她定睛一看。 水桶里活蹦乱跳的不是鱼是什么! 昨晚因为被裴念的事打断,他们还没来得及继续商量东福来那边怎么办。 还以为今天又要费一番唇舌才能说服她爹呢,结果一大早,他们把鱼都给她抓回来了。 感动得她一塌糊涂。 早晨的河水还是挺冷的,她二话不说先熬了锅姜汤给两人喝,随后才端了碗水送去给赵向阳喝。 她爹从起床就待在小菜园里忙碌。 此时走近了她才发现,他把菜园往外扩宽了不少,在那两棵辣椒树旁边,又挖了整整一排不大不小的坑。 “爹,您先喝口水。” 她把碗递过去,忍不住好奇看了又看,“您这是挖什么呢?” 赵向阳听到她的声音,直起身子放下锄头,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接过碗一饮而尽,随后才笑道,“下午让你二哥去林子里找找辣椒树,合适的这两天就移过来!” 什么都没解释,但赵宜年知道他这是同意她继续做送菜的生意了! 她高兴得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 “爹,您真好!” 连她前世所处的文明社会,也有不少父母做不到这样的宽容和理解。 匆匆吃过早饭,她爹和大哥便陪着她又去了一趟镇上。 让她意外的是彭大厨并不在东福来。 杂役毕恭毕敬地解释道,“大厨跟掌柜一大早就出去办事去了。” 不用多想也知道,肯定跟她昨天提的解决之道有关。 估计是齐锦川忘了她今天要来教彭大厨新菜谱了。 她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跟杂役打听了几句这两天东福来的情况。 最后又朝他行了个礼道,“麻烦你转告下齐掌柜,两日后我再来。” 年轻的杂役急忙回礼应下。 现在东福来的长工仆役都知道,掌柜连夜从县城赶回来彻查,宁愿承认店里有问题也要保这位赵姑娘平安,现在整个东福来,可没人敢得罪她。 不但如此,见她们拎的桶里有两条活鱼,还贴心地问是不是要卖。 要是以前的话,她估计就直接把鱼留下了,但她现在有了心理阴影,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齐锦川一日没有整顿好这家酒楼,她就一日不能对这里的员工们完全放心。 三人无功而返。 赵兴怀竟然还有些高兴,像只小狗围着赵宜年打转。 “姐,那咱们今天中午吃鱼吗?” 赵宜年弯下腰,轻轻点了下他的鼻尖,“吃鱼,管饱!” 他欢呼着跑去给她捡柴禾去了。 裴念垂头继续处理野猪肉,心中却升起几分疑惑。 上午听到只言片语,他推测他们大清早去抓鱼就是为了去镇上卖,但现在鱼一条没卖出去,所有人却都显得那么淡定,没有一丝的失落。 赵兴平和赵兴泽准备去河边挑水顺便收拾鱼,赵向阳则又扛起锄头去了菜园。 赵宜年在厨房忙进忙出,甚至还过来征询他的意见,“能吃辣吗?” 他诚实道,“能。” 她没有多问,点点头走开了。 等午饭的时候,裴念就看到了飘满花椒和辣椒的一锅鱼汤被端上桌。 他有些恍然。 在山上他就注意到他们采了很多花椒,当时还以为是做药用的,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做菜。 赵兴泽一个劲劝他。 “快尝尝,我三妹手艺可好了,十里八乡就她做的菜最好吃!” 边说边迫不及待地伸筷子。 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夸道,“三妹,好吃!” 赵宜年也笑眯眯地看着裴念。 脆声道,“快尝尝看,除了我家人,你还是第一个吃到这道菜的人呢!” 他怔了怔。 明知她没有别的意思,心中还是升起一股模模糊糊的亲近感。 举筷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她倾身向前,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一双美眸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星。 他点点头,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为什么会想到放花椒进去?” 因为水煮鱼片千百年来就是这样做的。 可惜的是,借赵宜年几个胆她都不敢这么说。 正绞尽脑汁想理由的时候,赵兴平开口替她解围,“花椒有除湿驱寒的作用,和鱼煮在一起既除腥味又温和补养,我三妹平时喜欢做菜,这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菜谱。” 听她大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赵宜年感觉嘴角都快崩不住往上扬了。 不过他这番话,倒是给了她一点点启发。 药膳,以食养生的概念在她前世很深入人心,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个世界流行起来? 第75章 被调戏 前两天去县城卖野猪肉的是赵向阳和赵兴平,这次她爹说要去把看好的辣椒树挖回来,跟赵兴平去县城的人就变成了赵宜年。 赵宜年心知肚明,其实她爹就是看穿了她想去县城的心思,不说破直接用行动支持她呢。 山路不好走,去县城的那条更甚。 这么多年来鲜有人踏足,也就是跟着赵兴平才能在杂草丛生的树林里辨认出正确的方向。 他们只带了一半的野猪肉,而且绝大部分的重量都背在赵兴平身上,但就算这样,她还是走得浑身冒汗,坚持不住中途休息了两三次。 坐在树下,用纤细娇柔的双手拼命扇风,试图给发红的脸颊降温。 赵兴平坐在她身侧,从腰间解下水壶递给她。 接着幽幽问道,“三妹,那个裴念你真的相信他吗?” 她刚仰头喝了一口水,差点被呛到。 “咳!” 那天夜里和她一起说服赵向阳的人就是赵兴平,万万没想到他会问她这种问题。 她抬起衣袖擦掉唇边的水渍,好奇地问。 “大哥,你不信他?”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难得地有些左右摇摆,想了想说道。 “我们发现他时,他穿的好像是大昊国的兵服。” 就算裴念没有撒谎,肯定也隐瞒了不少事实。 赵宜年明白他的意思,“就算我们再问,他也可以解释成为了摆脱大昊国那队士兵的追捕才换上的。” 他点点头。 所以那天压根没追问。 赵宜年认真说道,“大哥,他身份不明,如果我们执意报官他也没什么好下场,所以这桩生意我们其实承担着一样的风险。我觉得他是个好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想暂时留在这,都不会是想害咱们。” 赵兴平陷入了沉思。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说到底,咱们和他只是半年时间各取所需而已。” 南远县城的繁华程度远远超出了赵宜年的预期。 他们排了一刻钟的队才从西城门踏进县城。 主干道干净宽阔,可以容两辆马车并立通行,两侧店肆林立,酒楼当铺作坊茶馆一应俱全,还有不少小商贩推着货车沿街叫卖,大街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毫不夸张地说,赵宜年第一次进大平镇有多失望,走在熙熙攘攘的县城大街上就有多激动。 她一脸兴奋地左顾右盼,见到什么都新奇地瞪大双眼。 走了好长一段,才娇嗔地问,“大哥,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县城这么繁华!” 早知道的话,她哪会在冷清的大平镇上浪费这么多时间! 赵兴平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 赵家沟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一辈子没来过县城的人也不少。 在他们的眼中,没有必要原因谁都不想出这么远的门。县城里吃喝都贵,满大街都是穿着林罗绸缎的贵人,万一不小心冲撞了谁可就惹上麻烦了。 赵兴平其实也只是顾舒怀还在那几年,跟着她来过那么一两趟。如果不是家中情况所迫,他估计也不会轻易想到来县城。 谁能想到,赵宜年才第一次来就像是特别喜欢这里,满脸笑容春光灿烂,一双动人的眼睛闪着光芒。 印象中,顾舒怀每次来县城也是如此。 三妹越来越像母亲了。 想到这里,赵兴怀看向赵宜年的眼神又温柔了几分。 同她细细解释道,“要从定南城往南走的话,南远县城是必经之地,所以这里来往的商贾很多,也比周围的地方繁华。” 这还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她迫不及待地商量道,“大哥,咱们找个酒楼把肉卖了,你再陪我逛两圈?” 她现在的心情跟发现了一座金山没啥区别,只想在这金山上踩踩点,看怎么样能挖出最多的金子来,没时间和心思找地方摆摊卖野猪肉。 这种事情上,赵兴平向来对她言听计从。 点点头道,“先去上次卖的那家问问。” 她从镇上的捕快大哥嘴里问出齐锦川身份的时候,就隐约猜到了县城的东福来并不是齐锦川的地盘。 所以赵兴平带她来到一家名叫天香居的酒楼后门时,她也不太意外。 低眉顺目乖乖跟在他身后,时刻谨记着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要求,连话都没开口说过一句。 他们在后门口等了快一刻钟,引他们进来的小厮才带着一位瘦高精干,下巴上蓄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姗姗来迟。 那人背着手走到赵家兄妹面前,挑剔地朝地上的背篓里打量了几眼,语气颇不耐烦。 “又来卖野猪肉?上次你送来那些肉都太柴了,做出来没几个客人满意,这次只能给你二十八文一斤!阿贵,你让厨房的人过来称一下!” 比之前一斤足足少了五文钱! 赵兴平自然不愿意。 朝他拱了拱手,指着背篓里已经分解成几个部分的肉,缓缓解释道,“店家,上次我们没有经验,这一回的肉都是处理过的,绝对不会有问题,您可以看看!” 那人倨傲地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那么柴的肉处理了又怎么样?我是看你穿的破破烂烂可怜,才冒着丢掉客人的风险好心再收一次。二十八文,不愿意卖就算了!” 赵宜年终于听不下去了。 嘲弄地笑着插话道,“没听说过哪家酒楼客人不满意,不怪厨师怪卖肉的人!你们的厨师不会做关我们的肉什么事?大哥咱们走,他明显是不想买!” 赵兴平闻言,默默背上了背篓。 正欲转身的时候,男人忽然开口喊住他们,“等等!” 从赵宜年开口的那刻起,他不大的三角眼仿佛黏在她的身上。 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几遍,眼中闪烁着赤果果的惊艳。 他笑道,“小娘子,这是你家的野猪肉?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再涨两文钱,以后你们家猎到的野味也可以直接送来天香居。” 赵宜年简直要被他色眯眯的目光和令人作呕的语气无语到想翻白眼。 偏偏他还不自知,自以为潇洒地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充满自信地提议道,“不如,咱们进去详聊片刻?” 赵宜年还没来得及开口骂人,赵兴平已经一脸铁青地挡在她的前面。 “您请自重。” 第76章 伶牙俐齿 “自重?”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仰起头哈哈大笑了一阵,接着轻佻地挑眉,“小子你最好去打听打听我李荣春是谁,再开口跟我说话!” 他身边被唤做阿贵的年轻杂役一直没走。 此时也满脸不屑地帮腔道,“就是!我们李掌柜对小娘子有兴趣,那是你们家前世烧高香修来的福气,你这个乡巴佬最好识相一点!” 赵宜年拍了拍大哥的肩膀,从他身后探出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亮若星辰的双眸直直看向李荣春。 他顿时被那迷人的笑容摆弄得神魂荡漾,腆着脸,色眯眯地注视着赵宜年漂亮的脸蛋。 摸着胡子,自得地笑道,“小娘子是不是也听过我的名号?你不用怕,能跟我跟天香居攀上关系,你就是家中的大功臣,回去没人敢给你脸色看!” 说着还轻蔑地斜睨了赵兴平一眼。 赵宜年知道原身长得美,家里没有铜镜,但却是偶尔从水面上看到倒影都会被自己的美貌惊艳的程度。 但哪怕这样,她也万万想不到才第一次到县城,就会因为太美貌被个油腻中年男人调戏。 她嘴角的笑容又扩大几分,朝李荣春戏谑地眨眨眼。 “你的名号?你不就是东家雇来看顾这酒楼的长工吗?呃,长相嘛” 她故意拖长语气,学着他刚刚赤果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了片刻,认真评价道,“也十分地平凡,能让人打听出来的,莫非是比这酒楼还小的心眼和动不动调戏良家女的喜好?” 赵兴平忍不住弯起嘴角。 没想到三妹现在这么巧舌如簧,倒是比以前遇到争执只会大吼大叫占了上风。 她三两句话出口,李荣春顿时被气得脸红鼻子歪,手指着她不停地抖啊抖,破口骂道,“你瞎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她故作惊讶地道,“莫非李掌柜就是这天香居的东家,所以才在南远县威名远扬?” 天香居是南远县城有名的酒楼,平日里谁见了李荣春都要和和气气地喊声“李掌柜”,没想到今天却被这个穿着破烂的小姑娘当面羞辱了一番。 阿贵狗腿地上前,瞪着她怒斥道,“李掌柜就是咱天香居的头头,哪轮得到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乡巴佬在这里说三道四!” 赵宜年丝毫不虚。 挑眉反问,“是吗?这话你当着你们东家的面说过吗?” 阿贵顿时一噎,飞快地扫了李荣春一眼。 到底还是不敢拿东家开腔,只能怏怏地闭上嘴。 李荣春精瘦的脸一阵红一阵青,三角眼中的猥琐早已经被恼怒替换。 他其实算不上特别好色,只是见赵宜年格外貌美,又是山上猎户家的姑娘,这才心生歹意。 万般的念想,此时都早已化成一滩污水。 他冷哼了一声,“你倒是伶牙俐齿得很!我随口说两句,你就有无数句在前面等着!” 赵宜年说那些话,纯粹就是为了发泄。 闻言笑道,“让掌柜见笑了!我在山上野惯了,向来想说什么说什么,您不喜欢听,恰好我们也不想多打扰,这就告辞!” 说着拉了拉赵兴平的衣角。 她哥心领神会,用高大的身体护着她转身欲走。 “慢着!” 李荣春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冷冷喝道,“走可以,这些野猪肉得全部留下,当作你们刚刚冲撞我的赔偿。” 兄妹俩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赵宜年眯起双眼,语气森然,“李掌柜现在是打算明抢?” 李荣春一脸倨傲地盯着两人。 “只要我一句话,整个南远县城没哪家酒楼敢收你们的东西。”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他也就不用客气了。 赵兴平硬邦邦地回道,“那我们便不卖给酒楼了!” “怎么,打算去集市自己卖?”他甩了甩袖子,冷笑道,“那也一样要看我心情!我打个招呼,没人敢让你们在那摆摊!小猎户,你们惹错人了!” 连赵兴平这样沉稳的人,都被他高高在上的姿态气得气血翻涌,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撸起袖子冲上去打他一顿的冲动。 被赵宜年拉住了。 威逼利诱,她压根不吃这一套。 “原来不但这天香居,连南远县城是李掌柜家开的,李掌柜的话在这里就是王法,倒是小女子得罪了!” 她讥讽地笑,“就是不知道县太爷知不知道?” 这还是她前世从网络上学会的吵架方法,对人不对事,对方什么意思不重要,先把帽子抬高了再说。 “一派胡言!” 李荣春的脸像锅底一般黑,她话音未落就紧张地环视了一圈。 这种话要是被人听到,跑去县令面前告他一状,不管他有没有这个意思,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赵宜年要的就是这种反应。 拍了拍大哥背上的背篓,淡定地道,“如果我说错了,那南远县便不是李掌柜您的地盘,我们现在不愿意把肉卖给你,自然就能带着东西走人,没错?” 李荣春李掌柜,被一个猎户家的丫头片子堵得哑口无言。 赵家兄妹大刺刺地走出后门许久才回过神来,满脸恼怒,“砰”地一声把脚边的盆栽踢飞出去。 “真是岂有此理!” 他就调戏了那小娘子两句,竟然在自家酒楼后门被她从头羞辱到尾,最后还没敢用强! 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越想,怒意越甚,又摔了好几个堆在边上的小盆栽。 阿贵缩着脖子站在旁边,心惊肉跳地看了半天,最后战战兢兢地提议道。 “掌柜,咱们要不要给这两人一个教训?” 李荣春怒道,“没听她怎么说吗?我要是动他们,就是抢了县令大人的饭碗,把县城当做自己家开的!” 除非直接把人弄死,不然她告到衙门去把这话一说,他在县令那边一样讨不到好处。 阿贵思索了片刻,说道,“咱们不用亲自动手!猎户通常都住在人烟稀少的山里,咱们找几个人先跟着他们,等他们出了县城,回家的路上再动手也不迟!事后就算他们说破天也查不到咱头上。” 李荣春沉思了片刻,眼中精光乍现,嘴角露出阴狠的笑容。 “这是他们自找的!” 接着朝阿贵努努下巴,“你去安排!记得把那个小娘子给我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他要让她知道挑衅自己的下场! 阿贵也阴恻恻地笑,拱手应道,“是!” 第77章 再次被救 赵宜年压根没把李荣春的警告放在心上。 从天香居出来,扭头就带着赵兴平连跑了两家酒楼,把野猪肉全部卖掉了。一共六十多公斤的肉,按照一斤三十文的价格,总共卖了一千九百八十文钱。 这么多钱要是搁在以前,早就把赵兴平惊得坐立难安,只想早点回家交给赵向阳。 但现在他兜里揣着这笔巨款,还淡定地背着空背篓陪赵宜年逛街购物。 边走边好奇地问,“三妹,你怎么知道其他酒楼不会听那掌柜的话不收咱们的肉?” 赵宜年笑道。 “同行是冤家,那天香居就算真是县城最大的酒楼,也没办法命令其他酒楼都听令于他!他就是看我俩穿得破烂,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以为虚张声势就能吓到我们。” 结盟的盟友都有可能会因为意见不统一散伙,竞争对手之间怎么可能存在领袖。 天香居的生意要真那么好,别的酒楼巴不得多弄到些他们家没有的食材呢! 赵兴平由衷地感慨。 “他没想到这次遇到的是你。三妹,你懂得好多。” 哪怕已经跟赵兴平坦诚布公地聊过,听到他这样夸自己,赵宜年还是有些心虚。 匆忙转移话题道,“大哥,咱们先去趟裁缝店,给你买身换洗衣裳?” 赵兴平唯一的换洗衣裳已经当做赔礼穿在了裴念身上,这几天一直都只能穿着同一身到处奔波。 他抬起手臂闻了闻衣服上的味道,拒绝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赵宜年不但给他做了两身换洗的衣裳,还多挑了两匹柔软耐用的棉布带回去。 赵宜年压根没把李荣春的警告放在心上。 从天香居出来,扭头就带着赵兴平连跑了两家酒楼,把野猪肉全部卖掉了。一共六十多公斤的肉,按照一斤三十文的价格,总共卖了一千九百八十文钱。 这么多钱要是搁在以前,早就把赵兴平惊得坐立难安,只想早点回家交给赵向阳。 但现在他兜里揣着这笔巨款,还淡定地背着空背篓陪赵宜年逛街购物。 边走边好奇地问,“三妹,你怎么知道其他酒楼不会听那掌柜的话不收咱们的肉?” 赵宜年笑道。 “同行是冤家,那天香居就算真是县城最大的酒楼,也没办法命令其他酒楼都听令于他!他就是看我俩穿得破烂,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以为虚张声势就能吓到我们。” 结盟的盟友都有可能会因为意见不统一散伙,竞争对手之间怎么可能存在领袖。 天香居的生意要真那么好,别的酒楼巴不得多弄到些他们家没有的食材呢! 赵兴平由衷地感慨。 “他没想到这次遇到的是你。三妹,你懂得好多。” 哪怕已经跟赵兴平坦诚布公地聊过,听到他这样夸自己,赵宜年还是有些心虚。 匆忙转移话题道,“大哥,咱们先去趟裁缝店,给你买身换洗衣裳?” 赵兴平唯一的换洗衣裳已经当做赔礼穿在了裴念身上,这几天一直都只能穿着同一身到处奔波。 他抬起手臂闻了闻衣服上的味道,拒绝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赵宜年不但给他做了两身换洗的衣裳,还多挑了两匹柔软耐用的棉布带回去。 第78章 打劫 不但想劫财还想要劫色。 赵宜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自恋了那么一秒钟。 真有这么好看吗,竟然一天之内被劫了两次。 张开双臂挡在她前面的赵兴平闻言,气极反笑。 低声喝道,“不可能,除非你俩能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吴三哈哈大笑,扭曲的脸上挂着几分嘲弄。 “你以为我们不敢?” 栓子从另一侧逐渐逼近,横眉竖目,五官狰狞地挤成一团,恶声恶气地道,“要不是前几日我们在山里迷路,你早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那天他们在山里绕到天色擦亮才成功下山,一个兄弟还因为不小心摔断腿,现在还只能在床上躺着。 南远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日里四个城门都是开着的。他们已经在这条路上守株待兔了两三日都没遇到赵家人,原本还以为只能自认倒霉吃下这个亏。 结果今天,忽然有人请他们帮忙出手教训两个来卖野猪肉的猎户。 刚才在西城门见到要教训的人,他们俩就乐了。 这不正是说书先生口中讲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吴三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赵兴平。 施舍般说道,“小爷也可以饶你一命,只要你带我们回去,把上次卖得的银钱也一并交出来!” 那时他躲在集市的角落,亲眼看着赵家父子收了满满几袋子铜板,眼睛都看直了。 这猎户也算有本事,几天之内连猎两头野猪。 倒是便宜了他们三个,干完这票就能过好多天的如意日子! 从背面看上去,赵兴平的肩背绷得比石头还硬,似乎真是被气狠了。 赵宜年生怕他一时冲动上去打架,双手紧紧挽住他的胳膊。 轻声喊,“大哥。” 她没见过赵兴平的身手,也许他独自一人能打赢这两流氓混混,但现在多了一个她,她很担心自己成为他的累赘。 赵兴平低头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小声道,“一会打起来你就往山林里跑,注意看靠近地面树干,朝有标记的那边走。” 标记? 什么标记? 她一时怔住。 隐约感觉听到了什么大秘密,却又来不及细细思索。 那头,近距离见到赵宜年的吴三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艳,啧啧了两声道,“小姑娘长得还挺不错,怪不得李荣” “老三!” 他的感叹被栓子的高喊打断,他也霎时清醒过来,紧闭上嘴。 不过赵家兄妹还是听得很清楚。 “是天香居李掌柜让你们来的。” 赵兴平压抑着怒火问道,“他给了你们多少钱?” 虽然说漏了嘴,吴三依然嬉皮笑脸的模样。 “这就不用你们关心了,他给的你们绝对给不起,今天你们也别想轻易逃走。” 栓子不满意地冷哼了一声,凶神恶煞地瞪着赵兴平,嘴里却开始骂吴三,“你今天怎么这么多废话,直接动手速战速决!” 说着和吴三一起,缓缓朝兄妹俩靠近。 听到李荣春名字时,赵宜年就知道这事没法善了了。 这两人明显是想一道菜吃两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他们兄妹俩走的。 她拉了拉赵兴平的衣角,飞快地小声说道。 “大哥,你背着东西往林子跑,我往官道跑!” 赵兴平还没来得及反对,她扔下身上的所有东西,嗖地一声转身就跑。 “三妹!” 他没听她的话往林子跑,而是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吴三和栓子都没想到两人会跑,愣了一秒才拔腿往前追。 赵宜年想得挺好。 钱和重要物品都在大哥身上,他身手矫捷又熟悉山路,只要进了林子,这两人基本就不可能追上他。 她就往县城方向跑。城门外面几里地都有人来人往,她边跑边喊,这两个混混难道还真敢在人多的地方动手绑架不成! 可惜她完全没把赵兴平对她的爱护程度考虑进去。 他宁愿拼上自己的性命,都不可能丢下她一个人去冒险。 赵兴平人高腿长,背着二三十斤的东西也健步如飞,很快就追上了在官道上狂奔的赵宜年。 身后不远处,是跟着他一路追来的两个混混。 “” 计划从开始到失败不过短短几分钟。 这里离城门已经不远,路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和马车。赵宜年犹豫着要不要一口气跑到城门口,跟守门的官兵求助。 她现在手里没有证据,就算报官,对方大概率也就是被口头警告一番,起不到任何作用不说,没准还会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 正犹豫间,一辆马车从他们身边驶过,又停在了他们前方几米远的地方。 黑色的围帘被缓缓掀起,露出齐锦川温润俊美的脸,眼底还浮动着一抹诧异,“赵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赵宜年双眸一亮,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她立马拉起赵兴平跑到马车旁边,毫不客气地同他求救。 “齐掌柜,救命啊!” 齐锦川眼中讶异更甚,“怎么了?” 这时候,吴三和栓子追了上来。 吴三谨慎地打量了马车和从窗子里探出头的齐锦川好几眼。 普普通通的马车,从没见过的清瘦男子。 他的脸色顿时随意起来,不客气地朝齐锦川喝道,“这两人得罪了我们兄弟俩,不想惹事就速速离开!” 赵宜年朗声道,“他俩想要打劫我们!” 吴三阴阳怪气地笑了几声。 “小娘子,你不会觉得随便拦下一辆马车,就有人能救你们走?” 栓子也笑起来,凶恶的脸庞看上去有些滑稽。 瓮声瓮气地吼道,“还不如让你哥直接跟我们打一架,我肯定打得他心服口服。” 打完再把他的尸体扔进山上,银钱和她则统统带走。 赵兴平冷冷地注视着两人。 如果不是因为赵宜年在,他想要尽可能保护她的安危,没准刚刚就不管不顾跟他们打在一起了! 齐锦川也皱着眉冷睨了他们两人一眼。 接着扭头,同赵宜年道,“稍等我片刻。” 他放下围帘。 车里似乎还有别人在,赵宜年听到马车里响起一阵轻声交谈,只是声音太低,听不清楚谈话的内容。 栓子捏着拳头,不耐烦地往前。 “别浪费老子时间了!老三你去抓那个女的,我来对付这个男的!” 两人正欲行动时,赶车的车夫忽然走到赵宜年身侧,挡住了吴三的路。 刚才没注意到,这车夫身材高大,甚至比赵兴平还要魁梧几分,看上去有几分骇人。 马车里传来一个苍老但精神十足的声音。 “光天化日竟然还有人拦路抢劫,看来高远任上的南远县也不过如此!” 第79章 新协议 齐锦川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位眉发全白的老者下了马车。 老者手中拄着一根檀木手杖,下车之后先不急不缓地扫了赵家兄妹一眼,随后目光落在吴三两人身上,眼神温和却颇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一开口就抬出县令大人,吴三和栓子有一瞬间的迟疑,脚步微停。 吴三在脑子里搜索许久,记忆中南远县有头有脸的人物,似乎都没和眼前的老者对上号。 他便以为对方是在虚张声势。 嗤笑道,“老人家,你不会以为知道县令大人的姓名就能吓到我们兄弟俩?实话告诉你,我们在南远混了二十多年,光县令就见过个,没有那么好吓唬!” 闻言,那老者也不恼怒,颔首道,“那不如你们跟着一块进城,咱们去衙门一趟。我正好当面问问他,准备把南远治理成什么样!” 栓子被他刺激,瞬间变得更加暴躁,“臭老头,你在这唬谁呢!想要我们跟你走,先打赢了我再说!” 说着就朝齐锦川和老者的方向挥拳而去! “小心!” 赵兴平急忙去挡。 那车夫动作却比他还快,闪电一般挪到老者身前,一只手捏住栓子高举的手腕,另一只手握拳重重地打在他腰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赵宜年只感觉一晃神,凶神恶煞的栓子已经像只脆弱的小鸟一般,捂着腰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栓子!” 吴三牙呲欲裂,也不管不顾冲上前,举起手中的木棍朝车夫打去。 车夫甚至还没刚才用力,侧身闪过他的攻击,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往上捏了一下。 那只手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接着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下来,木棍砰地掉到地上。 “啊!”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喊。 车夫放开他之后,他也只顾得上满头虚汗捂着手腕喊疼。 赵宜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再看向那魁梧的车夫时,眼神充满了敬佩。 这就是传说中的高手! 齐锦川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侧,轻声问道,“赵姑娘,你们没事?” 赵宜年收回视线,笑着摇摇头。 “我们没事,这次多谢齐掌柜仗义相救!” 说着,又远远地朝那位精神矍铄的老人福了福身。 “多谢老人家出手相救,不然今天家兄我们少不得要跟他们缠斗一番。” 赵兴平也拱手朝两人道谢。 他们的语气真诚,态度自然。 那老人家似乎一直在打量他们兄妹俩。 闻言,忽然叹了口气。 轻笑道,“赵姑娘不必客气,说起来还是我要感激你才对。” 赵宜年还没来得及问这是什么意思。 车夫也朝老者弯腰行礼,开口请示道,“夫子,这两人要怎么处理?” 她顿时顾不上其他了。 匆忙说道,“您帮忙帮到底,帮我把人送到衙门报官可以吗?他们已经跟踪了我们两三次,刚刚还威胁我们要杀人抢劫!” 说着又仰头看向齐锦川,“不把他们送官查办,以后我们都不敢再来县城做生意。” 第80章 计划扩建 回到家,兄妹俩把遇到抢匪的事讲了。 赵向阳几人都吓了一跳,纷纷问他们有没有受伤。 听说是齐锦川出现救了两人,赵向阳对他感情更加复杂起来。 赵兴平说,“咱家现在的银钱还不够起新房,我想不行还是先把院墙修了,不管遇到野兽还是歹人,好歹都能先挡一阵。” 这个问题他考虑了一路。 现在这两间茅草屋防君子不防小人,无论是谁,只要来到这就能随意进出。那两混混虽然被抓进衙门,但只要他们还想继续去县城做生意,同样的危险就可能遇到第二次第三次。 还有裴念。 赵家沟无论谁在这里见到他,他们都无法解释清楚他的来历。 赵宜年也早就想到过这个问题,第一个举手赞成。 “咱们把地盘规划好,房子以后盖,先请几个人来帮忙把墙修高点,再立个气派的大门!” 在村里,房子大门的开口方向都是有讲究的,再穷的人家盖之前都会请人来看看。她虽然不信这个,但也还是尊重这些风俗习惯。 现在这里已经是他们的家,赵向阳又一直想着要给几个儿女留下些家产,说要修院子,自然不会不同意。 一家人围坐在木桌前,火热朝天地讨论了快一个时辰。 在赵宜年的强烈要求下,最后决定把竹棚后面和黄豆地那个方向往外扩个十余米,把整个院子建大一点。 小菜园没办法围进来,但也计划着扩出足够的空间,平整好土地之后再单独围上栅栏。 赵向阳垂头计算了片刻,说道,“这么大的地方,不算请工的工钱,也要花三两多的银子。” 现在他们攒下的现银加起来还有九两多,所以赵宜年觉得这花销也还好。 赵兴平也道,“只要能保证家里安全点,花的钱可以以后再赚回来。” 只不过,“主要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钱,要是村里有人问,咱怎么解释才好?” 他的话让其他几人纷纷陷入沉思。 最后,实在想不出合适办法的赵宜年,挥了挥手道,“咱们先把该平整的地方平整出来,其他问题等需要请工的时候再商量!” 也只能这样了。 几个男人默默商量起明天的活计。 赵宜年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的钱袋,放在沉默了一晚上的裴念面前。 笑眯眯地说道,“今天总共收入了一千九百八十文,四成是七百九十二文。我买了布匹给全家做衣裳,不收你工钱,只收布料钱五十文,所以里面一共是七百四十二文,你点点。” 裴念黑眸微闪。 没有去接,而是缓缓道,“先放在你那,最后再一起给我。” 对于她多收了五十文布料钱的事,似乎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赵宜年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没怎么犹豫,笑容满面地把钱袋收回,“那就先放在我这里,回头兑成银子给你!” 接着又问他,“明天有事吗?” 她本来是觉得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着赵向阳他们一块去砍树平整土地,没想到他沉声提议道,“我可以进趟山,打些猎物回来让你们拿去卖。” 虽然他还没完全弄懂赵家几人的顾虑,但他们本就是猎户,卖掉猎物换钱是天经地义的事,也是最好解释手中银钱来源的方法。 赵宜年双眸一亮。 “确实是个好办法!” 赵向阳却道,“三两多银子得需要卖多少野味,就算裴公子身手好能猎够数量,咱们也不能全部拿去镇上卖。” 否则跟直接带头野猪去卖有什么区别! 愁死人了。 现在最让赵宜年困扰的竟然不是如何赚钱,而是如何光明正大地花钱。 到最后也没商量出更好的办法。 只能先进山一趟,把样子做出来。 裴念听了半天,发现他们只想猎些野鸡野兔之类的小动物,便提议道,“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你们留下来做准备。” 赵兴泽兴冲冲地喊,“我也去!” 自从见过那两头野猪,他对上山打猎充满了好奇和向往,特别是跟着裴念一起进山。 赵向阳垂着脑袋,一时拿不定主意。 赵兴泽见状,恼怒地瘪了瘪嘴,“我就比大哥小一岁,爹你老把我当小孩子看!” 他以为他爹是放心不下他,怕他去了给人添乱。 裴念却很明白赵向阳放心不下的人是他。 想了想,朗声承诺道,“我会按照约定照顾好他。不会走得太深,两天之内一定回来。” 有了裴念的话,赵兴泽顿时又升起几分希望,满脸期待地盯着赵向阳。 赵宜年忽然开口。 “二哥,如果你们路上遇到花椒和青花椒,一定要帮我采些带回来。” 上次没摘到的青花椒,她还念念不忘呢。 赵兴泽知道三妹这是在帮自己讲话。 咧开嘴朝她笑,用力点点头。 “放心,包在二哥身上!” 赵向阳的视线在裴念和赵兴泽身上来回穿梭了两三趟。 最后轻叹了口气,同裴念担忧又认真道,“裴公子,小儿性子顽劣,一路上请你务必多多照顾提醒。猎到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都要平安归来。” 裴念不知从这位朴实父亲双眼中看到了什么,晃了会神才缓缓应道。 “好。” 第二日,裴念和赵兴泽天才刚亮就准备进山。 赵宜年塞了几个刚出锅的饼进他们怀里,脆声叮嘱道,“注意安全,千万别逞强!” 裴念捏着手中粗糙的面饼,突然很想问问她为什么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连她父亲和哥哥都做不到完全信任他。她就不怕自己把赵兴泽扔在山里,或者心生歹念。 赵宜年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估计得露出一顿嗤笑。 她二哥身上除了脸值点钱要啥没啥,哪里值得他那么算计。 再说了,要是连这点信任都不能给他,当初还跟他做什么危险交易! 两人走后不久,赵兴平和赵兴怀也抓鱼回来了。 他们早已经商量好,他俩留在家里先规整着土地,赵向阳则陪赵宜年再去一趟镇上的东福来。 临行前,赵向阳在院子周围绕了两圈,两手空空,面上有些窘迫。 赵宜年好奇道,“爹,你这是找啥?” “” 他想找些能送给齐锦川当做谢礼的东西。 但现在这个家里能拿得出手的,都是赵宜年找回来的食材。都被她当做货物卖给人家了,做谢礼好像不太合适。 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只能先拎着两条鱼去了镇上。打算下次他们进山打猎的时候,再送些野味去给他尝尝。 第81章 详谈 东福来并不像前两天那么冷清。 赵宜年两人从门口路过时,正有两位客人有说有笑地被店小二迎进门。 他们绕到后门。 才进门不到一盏茶功夫,彭大厨一路小跑匆匆赶来,一如既往地热情和她打招呼。 “赵姑娘,你可终于来了!只是明天还要麻烦你再多跑一趟,店里的香菇不够用了,你再送几斤过来!” 赵宜年笑着应了。 “真是万幸,酒楼的生意没受到太大影响。” 彭大厨满脸笑容,脸颊的肉仿佛都在兴奋地颤抖,“这还多亏了赵姑娘你的锦囊妙计,你可真是我们酒楼的大救星!” 到现在他回想起这两天的大起大落都像是在做梦。 原本食客中毒闹上衙门之后,他一度以为自己要在这穷乡僻壤的大平镇待一辈子了,没想到齐锦川却带他跑了几趟那位中毒食客的家,把局势完全反转了过来。 他们先同那食客以及他的家人把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之后不但替他付了医治的银子,还承诺他们这个月每天都可到店里吃顿饭当做补偿,他的亲戚则可以打五折。 那食客以前便来过东福来好几次,几乎次次都点香菇青菜,从未出现过问题。再加上掌柜和大厨亲自登门道歉和解释,也做了十足的补偿。昨天身体稍有好转,他就带着家人来店里享受了第一顿餐。 衙门那边,案情早已经水落石出,是个对待遇不满的店小二私下陷害,东福来这两天又浩浩荡荡地清理整治了一遍。现在连唯一受害者都跟没事人一样再度光顾,其他人也就渐渐丢掉了戒备和抵触。 昨天下午,就有之前的老顾客主动上门来。 彭顺每次想起齐锦川告诉他这主意是赵宜年想出来的时候,心中都会涌现出一股强烈的佩服之意。 这小姑娘年纪虽小,却像是个经商奇才,比那些有十多二十年经验的老掌柜出手还要老辣! 好在他们掌柜慧眼识英雄,早早把人拉到了他们这边。 想到这他脸上笑容更甚,侧过身朝赵家父女俩做了个请的动作。 “掌柜在二楼厢房等着赵姑娘你呢!” 赵宜年没想到她来得这么早,齐锦川竟然也在。 恐怕是昨晚就连夜从县城回来了。 原本想先把正事办完再聊其他,现在只能让她爹先把鱼交给彭大厨。 “彭叔,一会我教你做水煮鱼片,你先让人把两条活鱼收拾好。” 她细细地交代要怎么切鱼片,听得彭顺两眼发光跃跃欲试。 “我去试试。你跟掌柜慢慢谈,不着急!” 赵家父女上了楼。 屋里,齐锦川正襟危坐在矮桌前,桌边早已经煮好茶水,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满室茶香。 见到两人,他动作轻盈潇洒站起来。 指了指桌对面,温和地道。 “进来坐。” 赵向阳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洗得泛白的粗布短打,心里不停打鼓。 这副泼墨烹茶的雅致场面,总觉得自己进去十分违和。 但赵宜年毫无知觉,想也不想,大步踏进屋里。 他想了想,哪怕现在对齐锦川稍有改观,也不能让女儿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便也大步走上前,学着赵宜年的姿势,在矮桌前的软垫上正经跪坐好。 齐锦川给两人斟了茶。 他端起来,正打算抿一口尝尝味道。 就听耳边传来齐锦川淡然但诚恳的声音。 “赵姑娘,我还想再试着请你一次,希望你能来帮我打理这家酒楼。” 他差点没被杯中的茶水烫到嘴。 匆忙放下杯子,朝女儿看去。 赵宜年也有些惊讶,没想到齐锦川昨天说的详谈,是想要谈这事。 他眼中神色不似作假,她挑了挑眉问,“为什么?” 齐锦川对待这家酒楼的态度,在她眼中就像是个谜。 说他认真,他压根没把酒楼放在心上过,对做生意似乎也没啥兴趣。但说他不在乎,他好像又特别在意她关于酒楼的每项提议,严格执行不说,还总想着挖她过来让酒楼起死回生。 再加上捕快大哥那晚上给她科普的,他那名声显赫的出身。 她对他现在的行为真是没有一丝头绪。 齐锦川脑子里也闪过无数的想法。 少年的高傲让他从未主动和人提起过这些,甚至恨不得直接掩盖所有相关的真相。 盯着茶杯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因为昨天老师那番提醒,才终于下定决心。 抬注视着赵宜年清澈的双眸,缓缓解释道,“我需要在明年春天之前赶回安阳,否则就无法参加明年的春闱。” 要参加春闱? 赵家父女的第一反应出奇地一致。 两人都满脸震惊地上下打量了齐锦川一番,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似的。 没想到齐锦川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是举人老爷了! 整个大平镇,十年以来考上举人的人,五根手指都能数过来。 半晌,赵宜年才疑惑地问道。 “这跟酒楼有什么关系?” 他买菜谱的时候出手那么大方,总不至于需要酒楼赚的银子作盘缠去安阳城! 齐锦川声音一顿,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说出一句话。 他淡淡地扫了赵向阳一眼。 赵向阳顿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原本就格格不入的场合,再加上齐锦川忽然变成了举人不知道他想跟女儿谈什么惊天秘密,他犹豫着要不要先出去。 赵宜年也注意到了齐锦川的目光。 沉声说道,“无论你想说什么,我爹都不会说出去。” 赵向阳身躯一震。 忽然心中安稳得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他女儿信任他,他又在担心什么? 现在他出去,留她跟男子独处一室,才是真正对她名声有损的事。 想到这,他挺直了脊背朗声道。 “齐掌柜,在下是个不识大字的粗人,但道理却还是通的,不会做那长舌妇。” 齐锦川难得地还保持着冷静,缓缓解释。 “你们误会了,我并非不信任你们,只是有些难以启齿。” 他顿了顿,最后还是决定省略大部分。 叹了口气道,“我因为一个赌约如今被困于此处,必须先将这家酒楼经营到月流水超过二十两纹银,才能离开大平镇。” “我对做生意一窍不通,所以这酒楼开了一年多,还不如有赵姑娘指点的这半个月有起色。” 赵向阳咋舌,“二十两?大平镇见过这么多钱的人,可能不会超过五个。” 跟他立赌约的人,莫不是在赤果果地为难他? 第82章 成交 赵宜年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脱口而出道,“他跟你有仇吗?不会是想让你一辈子呆在这里?” 齐锦川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也许谈不上有仇,但不想让他回安阳城是肯定的。 他道,“各种原因复杂,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楚,但我是诚心实意地想请赵姑娘来打理酒楼,月俸和条件你们尽管提,只要能办到,我会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 他明显不欲再继续解释下去,但请人的态度还算诚恳。 赵宜年垂眸思索了片刻。 抬头注视着他道,“齐掌柜,我还有几个问题需要先问清楚。” “请讲。” 她问,“月流水满二十两银子你就要回安阳城,那这家酒楼你打算如何处置?” 齐锦川怔住。 一直以来他考虑的都是如何能早日回去,还从没思索过酒楼善后的问题。 想了想才说,“东福来会派其他掌柜过来接手。” “彭大厨也会走?” “嗯,他本是关州人士,家中妻儿都在关州等着他回去团聚。” 赵宜年心中一阵失落。 如果是这样,做完这单生意就意味着她和东福来的缘分差不多尽了。 “不过,”她还没从失落中回过神,齐锦川忽然继续道。 “月流水满二十两银子,只是我能离开大平镇去南远县的条件。想要回安阳城,还得把南远县的东福来做成关州最大的一家” 她眨了眨眼。现在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和齐锦川打赌的那人只是想找个理由把他困在这里而已。 她忍不住问他,“既然不会做生意,为什么答应这样无理的赌约?” 齐锦川沉默了片刻。 在她以为他不想回答的时候,才缓缓开口道,“若我当时不答应,东福来这块招牌就要被扔掉,这是我爷爷一辈子的心血,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个赌约像潭泥沼困了他快三年时间,而且时间越久越见不到希望。 他没直说,但赵宜年大概明白了他的困境。 也顺便搞懂了为什么县城东福来酒楼的掌柜要安插几个内探在这里,见他们生意稍微有点起色,还不惜铤而走险下毒陷害。 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不过话说回来,齐锦川要是能接手县城的东福来,对她家来说那是百利无一害,以后做生意可比在大平镇方便得多。 至少再猎到野猪的时候,不用再像前两次一样到处兜售,还惹上麻烦。 她心中已经趋近同意齐锦川的提议,但赵向阳看上去似乎不太赞成,她只得同他先到屋外商议了一阵。 两人并肩站在走廊一角。 她道,“爹,帮他也是帮咱们自己。别的先不说,咱家修院墙的钱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不用再藏着掖着。” 赵向阳眉头紧皱,“爹担心的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她好奇道。 他盯着女儿如花似玉的俏脸蛋,叹了口气问道,“宜年,你跟齐掌柜你对他没那个意思?照他刚才所说,他已有功名在身,家世又好,早晚都是要回安阳城的” 赵宜年顿时哭笑不得。 她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赚钱,他爹却在担心她想跟人谈恋爱? “我对他半点心思都没有!” 她信誓旦旦地举手发誓,“不是跟您和大哥说过,我现在除了跟你们一起赚钱养家,没有任何其他想法!爹,您老想这些,不会是盼着早点把我嫁出去?!” “没有!” 赵向阳急忙否认。 他比谁都希望能多留女儿几年,好好相看个人家再谈婚论嫁。 尤其是她现在跟他们亲近了之后。 不过,赵宜年的单方面的澄清没有完全打消他的顾虑,依然皱着眉,“万一齐掌柜那边有什么想法” “爹!”赵宜年都无奈了,“刚才您也听到了,他现在一门心思想着回安阳参加春闱,哪有一句话提到情情爱爱!” 这倒也是! 赵宜年见他表情有所松动,立马挽住他的胳膊一阵洗脑。 “咱把齐掌柜送去县城,以后就能去县城做生意去,赚的钱更多不说,还能避开村里人的闲话,可不要因为没有根据的推测放弃这种大好机会!” 赵向阳现在就是个十足的女儿奴,原本的担心在赵宜年的反复解释和保证下,很快就土崩瓦解,点头投上了赞成票。 至于他女儿能不能让东福来酒楼一个月做到二十两的流水,他反倒完全没有担心过。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开始相信女儿对做生意的判断。 如果她做不到,肯定不会揽下来。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赵宜年又回到了厢房。 缓缓走到矮桌前,和齐锦川相对而坐。 “怎么样?” 齐锦川的语气,带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赵宜年嘴角的微笑反而自信又淡然,像是早已经胸有成竹一般,“齐掌柜只要答应我三个条件,我便接受你的邀请来东福来,助你早日赢得赌约。” 她答应了! 齐锦川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勉强维持着冷静点点头。 “你说。” 赵宜年举起食指,缓缓说道。 “第一,这期间涉及到酒楼经营的事,所有人都要听我的安排。如果你不认同我的想法,可以私下和我探讨,但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驳斥我,更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俩不同心。” 他垂眸思索,很快理解了她话中的意义,没怎么犹豫便沉声应下。 “没问题。” 赵宜年继续道,“第二,所有由我提供的菜谱和食材都需要单独结算银钱,并像之前一样立好字据。” 她顿了顿,又补充解释道,“当然,我保证绝不会哄抬价格,监守自盗。” 对于这一条,齐锦川也没什么意见,甚至还同她笑笑。 “要做双赢的生意,我相信你。” 没想到他还记得。 赵宜年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真挚了起来。 眉眼弯弯,语气轻柔,笑着说起第三条。 “这最后一条,是希望你到了县城,甚至回安阳城之后,东福来的生意还能继续优先考虑和我合作。” 齐锦川怔了怔。 赵宜年还以为他不愿意。 毕竟按他的说法,全国好多个城市都有东福来酒楼,而她现在就是个靠山吃山的穷猎户女儿而已,哪来那么大的野心和勇气。 脸上的笑容凝固。 他坐直身体,她也不自觉挺直脊背。 有些发愁要怎么说服他相信自己。 就听他认真且诚挚地说道,“赵姑娘,可能是我刚刚没有说清楚,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帮我回安阳城。不是什么优先考虑,而是诚心诚意想跟你合作到底。” 赵宜年注视着他澄净如水的双眸。 半晌,笑着缓缓伸出手。 “成交!” 第83章 送粮 那天中午,赵家父女两人回到家。 赵向阳告诉两个儿子,赵宜年成了东福来酒楼的小掌柜,以后每日卯正之前要赶到镇上。 两人听了都十分吃惊。 赵兴怀兴奋又骄傲,恨不得拉着他三姐在院子里跑三圈。赵兴平则更谨慎一些,详细问了过程之后才长长舒了口气,笑着恭喜她。 眼底也隐约浮现出几分自豪。 赵向阳虽然嘴上不说,但嘴角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每当这种时候,赵宜年就十分庆幸自己穿越到的这个家里。 她知道这个年代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很严重的,但他爹和哥哥弟弟阻止她某件事的原因,只会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从来不是因为她是女孩子。 相反,他们还会为她的一点点成就感到骄傲。 这就够了。 有了东福来做借口,一家四口商量了片刻,当天下午便浩浩荡荡回了趟赵家沟。 一进村,他们就直奔刘翠梅家而去。 赵宜年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之前主动说要便宜卖陈米给他们的赵大柱,就是刘翠梅的丈夫。 今天恰好赵大柱在家。 他们一进门,赵大柱一家目不转睛地盯着赵宜年,眼睛都快掉到地上了。 刘翠梅不可置信地大声问道,“宜年,你咋回来的?不是听说你”在镇上害死了人,已经被关进大牢里,秋后就要流放了吗? 赵大柱用手肘在她腰上拐了一下,后半句话她好歹没说出口。 她婆婆李兰花也高声惊道。 “是啊,衙门怎么把你放出来的?” 赵大柱可不敢拐自己母亲。 只能尴尬地憨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赵宜年笑眯眯地上前,跟他们解释,“之前的事都是误会,衙门抓到真正的犯人,就把我放回来了!” 赵向阳也道,“这两天都已经调查清楚了,那酒楼的掌柜还亲自去衙门帮我们宜年说话。” 刘翠兰婆媳俩将信将疑。 赵家人也不欲再跟她们多解释。 有时候说得太多反倒像是心虚了似的,没有必要。 赵向阳同赵大柱说明来意,想要同他买三斗陈米回去。赵大柱是个爽快人,立马带几个男人去后院谷仓装米。 刘翠梅拉住了赵宜年。 目光闪烁,小心翼翼地打听道,“宜年,你们家这是真准备每月都给老太太送两斗口粮?” 宋月英大闹里正家那天,她恰好回了娘家。 第二天回村就听人说,她家男人答应一斗陈米十二文卖给赵老三家,差点没把她气出个好歹来! 她说留着秋末抵田赋交也比这样卖掉强,偏偏赵大柱是个实诚人,说赵老三家不容易,乡里乡亲的能帮就帮点。 后面慢慢地,她也听说了不少那天发生的事,还听说赵宜年被抓起来了。 想了想赵大柱说得也有些道理,气也就渐渐散了,没再多劝。 不过几天以来赵老三家都没什么动静,她还以为因为赵宜年被抓这事,他们不会来了呢。谁想到今天他们上门,赵宜年安然无恙,他们还要一口气买三斗陈米。 赵宜年对刘翠梅的印象还算不错。 虽然八卦了一些,但性子率直心肠好。 她浅笑着同刘翠梅道,“是啊婶子,要是往后你家要卖粮食,可以先问问我们!这钱总是要花的,能给同村的乡亲赚了,总比便宜外人好。” 这话刘翠梅听着还算舒坦。 不自觉地就帮她腔,“你们也是傻,每月两斗口粮,老太太一个人都吃不完!要是给你们分了地还好,现在田地都在赵老大手里,还让你们出粮食养老太太,你们竟然也傻傻应了!” 赵宜年道,“我爹一片孝心,我们都没有异议。” 第84章 晾肉干 买完粮食一家人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由赵向阳和赵兴平先把这个月的两斗粮送到村东头的老赵家,接着再回赵大柱家搬自家那一斗,赵宜年则带着赵兴怀先回家。 从明天开始她应该每天都会很忙,原本不算着急的一堆事就变得迫切起来,所以她压根没有去跟奶和大伯母扯皮的念头,只想快点回家,趁这个下午把能做的都先做了。 去请赵以晴帮他们做衣裳的事,就落在了赵兴平头上。 她特意叮嘱了大哥一番,“找个合适的机会说,千万别让大伯母她们听到。” 万一她们又不高兴,没准还会连累二伯一家被骂。 赵兴平点头道,“我知道的。” 她带着弟弟先回家。 家里新买的粮缸摆在她那个屋。刚到家,她便找了个布袋把缸底的混合米盛出来,等着放自家那斗陈米。 米缸旁边是个崭新的四层木架,最下面那层还摆着吃剩下的半袋混合面。 她抱着半袋混合米,赵兴怀拎着半袋混合面,姐弟合力把东西挪到了厨房角落的架子上。 放下之后,她对着木架暗自发誓。 “这些吃完之后,可再不买混合米面了!” 实在是她难以承受的难吃! 她屋子里的四层木架摆在那,其实是为了放她晾晒的花椒和辣椒,除此之外沿墙角还有张铺开的竹席,用来堆放之前收回来晒干的黄豆。 白天摆在外面晾晒,晚上再收回屋里。 睡觉时门窗紧闭,空气里总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各种东西的味道,其实并不好闻,但赵宜年却特别地满足。 和半个多月前刚醒来,家徒四壁只能挖野菜充饥的时候相比,现在家里终于有了些存货,好歹不用再天天担心下一顿吃什么了。 她晒好的花椒和辣椒本来是准备卖给东福来的,不过明天是上任第一天,她不准备这么快就带着去,让赵兴怀继续帮忙照看几天,每天出太阳的时候搬出去晒晒。 能帮上三姐的忙,赵兴怀自然十分欣喜地应了。 她又带他去看晾在房檐下的肉干。 细细叮嘱道,“要阴干的才好吃,下雨的时候就收进屋里。” 赵兴怀听得仔细,最后认真点点头。 留的那半只野猪肉,除了煮了锅肉汤炒了两三顿改善伙食,其他的都被她切成条做成了肉干。 虽是五月,山里的气温却一直不高,所以她没有按大部分的肉干先用料卤过煮熟再晾干的做法,而是按照前世她们家乡的风俗,把生肉抹盐搓揉,去掉部分水分之后再涂上辣椒花椒混合的粉面腌渍,最后再拿去晾晒风干。 晾晒的时间会长一些,但做出来的味道更劲道更香。 加点薄荷,用姜蒜稍微炒一下,就能做道让人胃口大开的下酒菜。 光回忆起那香喷喷的滋味,就让赵宜年忍不住想流口水。 之前要不是被她奶把家里搬空了,她没心情弄这些,猎回第一头野猪的时候就想留点肉,晒肉干自己吃了! 交代完家里的事,姐弟俩背着背篓去林子里采明天要带去东福来的香菇。 顺便去了趟黄豆地。 赵宜年本来是想去看看那些芝麻熟了没有,但让她十分惊喜的是黄豆地里已经冒出绿油油的小芽。 她还没习惯一年可以种两季黄豆这种好事,压根没想起来收完就可以继续种,好在她爹他们给力,不知道啥时候已经全部种完了。 围在黄豆地周围的芝麻杆叶都开始变黄,似乎也快要成熟了。 她乐得合不拢嘴。 想着等会要跟赵向阳他们说一声,这几天合适时先来把芝麻收回去。 赵兴怀好奇地问她,“姐,芝麻也可以做菜吗?” 在他印象里,能让他姐笑得这么开心的东西最后都上了餐桌,不少还拿去换了银子。 赵宜年从来不敷衍赵兴怀的这类问题,认真跟他解释道。 “用处可多了!可以跟辣椒一样当做佐料放菜里提味,可以磨成粉煮芝麻糊吃,还可以榨油!你吃过芝麻油吗?” 赵兴怀摇摇头。 不过他知道油价有多贵。 看向这些芝麻的目光顿时闪着光,活像是看到一堆金子。 他激动地道,“榨出来的油咱们也能拿出卖!” 赵宜年笑着点了点头。 芝麻油确实就是她最想拿这些芝麻做的东西。 哪怕这个年代榨油技术低下,出油率不高,但只要油价摆在那,她就能把芝麻油再往高处卖一卖,不靠量取胜! 采了香菇回来,赵向阳父子还没到家。 赵宜年抓紧时间炒了一大碗辣椒酱。 从镇上来回要将近半个时辰,她中午肯定没法回来,只能做点辣椒酱留在家里,给几个男人改善下伙食。 比起上次匆忙做的,这次她加了些香菇和肉丁进去,还没出锅就香得馋猫赵兴怀围着铁锅团团转。 赵以晴踏进厨房的时候,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笑着大声问,“宜年妹妹这是在做什么,好香的味道!” 她是悄悄溜出来,跟赵兴平他们来拿做衣裳的布匹回去的。 赵宜年听到她的声音,便知道赵向阳他们也回来了。 笑着同她解释,“辣椒酱,等会你也带点回去,给二伯母他们也尝尝!” 赵以晴摇摇头。 “别!这东西味道太香,我带回去的话,估计进门就会被大伯母拦下。” 宋月英的性子,赵宜年现在也清楚了大半。 没有勉强她,而是道,“那下次二伯你们过来家里尝尝!” 她把辣椒酱做好盛出来,便带赵以晴回屋拿布匹。 一共买了三匹布,家里没放的地方,一直摆在她的床尾。 赵以晴坐在床沿伸手摸了摸,有些惊讶。 “这是棉麻布?” “嗯,我想着爹爹他们经常进山,厚实点的布料更保暖耐磨。”她解释道。 赵以晴点点头。 没有再多问布料的事,而是细细问起她对衣裳的要求来。 赵宜年越发喜欢她这种性子,不该问的从来不开口,虽是亲戚也极有分寸。 谈完之后,赵宜年从床头摸出个早就准备好的小钱袋递到她手中。 “拜托你了以晴姐!我和兴怀的最后再做,先把大哥他们的做出来。” 赵以晴手里骤然沉甸甸的,她急忙把钱袋推给赵宜年。 沉声道,“这钱我不能收,说好了是帮忙,怎么能收你钱!” 第85章 上任第一天 两人跟打太极似的。 赵宜年再次把钱袋往她怀里推。 笑着道,“这是你应得的!而且我可没多给,村里人帮忙做一件衣裳收十五文,我也就给了你一件十五文!” 说着顿了顿,又道,“你靠自己的劳力赚的钱,不用交给大伯母!二伯和兴锦弟弟要吃药的时候也省得跟她伸手要钱。” 赵以晴愣了愣。 她爹赵向南身体不好,在赵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和她母亲结婚好几年又只生了她一个,当时他们家没少被李淑芬和宋月英指桑骂槐。 那时候顾舒怀还在,每次都是顾舒怀帮她们母女俩说话,还会偶尔给他爹带些从山里挖的补药回来调理身体。 七年前她弟弟赵兴锦出生,也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但只要活着,他们家也不奢求更多了。 直到今天她爹娘都还惦念着顾舒怀的恩情,说是因为她的药,她爹才好好活到现在。 她也是因为这些,才会那么照顾以前的赵宜年。 只是那个时候,赵宜年一门心思跟赵曼香好,无论她说什么都懒得听。哪会像现在这样,还知道劝诫她要存点私房钱以备不时之需。 她仔细打量了赵宜年好几眼。 “婉蓉告诉我,你跟以前不太一样。我之前没太相信,现在看起来确实不一样了。” 赵宜年从容地笑,“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肯定会不太一样的。” 她想了想,最后收下那个钱袋。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放心,村里人的手艺都没我好。” 说到这,她眼神中露出几分自信。 赵宜年点点头。 她其实对女工的要求没多高,就是不要太丑能穿就行,毕竟她们现在是每天要下地干活的人,再美的衣裳脏了花了也就那样。 最后赵以晴先给赵向阳和赵兴平量了尺寸,带了一匹布回去,约好十天之后先把这两套带过来,再拿剩下的布去做其他的。 赵家几人都没有异议,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赵以晴死活不留在家里吃饭,她走之后赵宜年才把晚饭做出来。 一家人围着木桌吃晚饭。 赵向阳道,“明天早上兴平你送宜年去镇上,傍晚的时候再去接她回来。” 赵兴平点头应了。 她趁机说了芝麻的事,又叮嘱道,“爹,辣椒树您看着合适的帮我多栽几棵过来,我还有大用!” “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他爹稳重地道。 “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既然答应了要帮人家,就多花点心思在酒楼上,有什么要帮忙的,也要直接告诉我们才行。” 赵兴平也说,“三妹你千万不要逞强,记得还有我们可以帮忙。” 她甜甜地笑着点点头。 “知道了!” 第二天一大早,东福来酒楼后门。 赵宜年站在门口,心中还是特别地不得劲。 她还没这么早来过镇上。 本以为会遇到早起卖菜卖早饭的人,实际情况是早上的大平镇比白天更加荒凉一些。实际情况是早上的大平镇比白天更加荒凉一些。 第86章 开会 整个东福来酒楼其实没多少人。 彭大厨掌管着厨房的所有事务和食材采买,有个叫小江的徒弟帮忙协助他。前厅两个小二负责迎送客人和点菜,另外还有两个杂役负责日常跑腿和酒楼其他杂事。 除了彭大厨,其他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大平镇人,是齐锦川在这开了酒楼之后陆续招揽来的。 所有人都被叫到后院。 齐锦川远远地坐在石桌旁喝茶,似乎并不打算参与。赵宜年则笔直站在所有人正前方,神色淡定又老成,努力让所有人忽略她的年龄。 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位年纪不大貌美如花的赵姑娘当上了他们掌柜,却不清楚她打算做些什么,神色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确定人来齐后。 赵宜年没有先寒暄两句的打算,而是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朗声问道,“今天把大家叫过来,是想问问大家还想在这里干多久。” 在场的人面面相窥。 东福来事少清闲,每月还能按时领到月钱,离开这里,整个大平镇上都再难找到这么好干的活计,有谁会想走? 有个店小二大着胆子回道,“掌柜不赶我走,我就要一直干下去!” 其他人纷纷点头。 赵宜年长长地叹了口气,“前几天发生的事你们都很清楚,如果再发生一次,不用我和齐掌柜赶你们走,酒楼可以直接关门大吉。” 这次她给齐锦川出的主意能奏效,主要还是大平镇又穷又小,那位当事的食客拒绝不了的诱惑,正好给他们做了波的宣传。 但人毕竟最爱惜的还是自己的生命,要是再出一次事故,不管想什么法子可能都无力回天。 “酒楼开得下去,大家才能在这继续干下去,这个道理我不说你们也应该明白。” 她缓缓地环视了一圈,锐利的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所以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从今天开始,如果发现有人私下做着别人的卧底,把酒楼的消息泄漏给别人,甚至做出损害酒楼声誉的事,我们绝对不会姑息!为了几文银子动歪脑筋之前,最好认真想想之前那两位的下场,出了事,有没有人来救过他们。” 顿了顿,让在场的人消化了片刻。 她继续道,“现在我要再确认一遍,有没有人想走?不满意这里觉得别处更好的,现在可以站出来,之前的工钱我会按天全数结清给你,绝不克扣。” 没有人站出来。 刚刚说话的店小二,犹豫了会,下定决心般开口。 高声道,“赵掌柜,您说的道理大家都懂,我相信在场的没人会做那种事。不过酒楼生意本就没什么起色,这两天更是萧条得紧!您是不是要想想办法,不然时间长了一样只能关门”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杂役就惊恐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似乎也发现自己说太多了,闭上嘴,眼神惴惴地朝齐锦川的方向看了几眼。 赵宜年也在上下打量他。 十四五岁的年纪,比她高了半个头,身材也偏瘦,不过长得十分和气,眼神机灵,嘴角微微上扬像是随时挂着笑容,看上去就十分讨喜。 是替换了之前那个店小二的人。 好几次她来酒楼时都看到他在门口热情地招揽客人,被拒绝了也不气馁。 她走上前,笑眯眯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和志,家就在大平镇上。” 他心中七上八下,语气匆忙地替自己辩解,“赵掌柜,我没想诅咒酒楼关门” “我明白。” 赵宜年点点头,笑容越发和善。 “放心,我不会怪你。你今天能说出这个问题,说明你平时是真心实意地在关注酒楼的经营状况。我希望在场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把酒楼的事当做自己的事,发现了问题及时说出来。我们一起探讨如何解决,让酒楼的生意能更好一些。” 没人预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所有人都怔了怔。 包括齐锦川。 王和志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结结巴巴地问,“掌柜,您是认真的吗?” 赵宜年朝他俏皮地眨眨眼。 “当然是真的!严格说起来,我和你们一样都是齐掌柜雇来的人,咱们虽不是酒楼的东家,却都靠着它吃饭,要一起努力才能保住这个饭碗,不是吗?” 所有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今天提点的已经够多,赵宜年准备让他们先消化消化。 拍了下手掌,话锋一转道,“今天要谈的第二件事,就是工钱的问题。” 从古到今这个话题就是打工人的命脉所在,话刚出口,所有人就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 她缓缓说道,“酒楼的生意不好这事,大家应该一直心知肚明。我希望大家以后在亲朋好友面前多提提咱们酒楼,让他们请客应酬办事时能想起过来。当然,不会让大家白费精力做这些。往后除了固定的月钱,给店里每增加一百文的收入,你就可以拿走五文。” 赵宜年看过账本,知道他们每个人的月钱大概在二十到三十文不等,五文钱看着少,但对他们还是十分有吸引力的。 果然她刚说完,后院里此起彼伏都是惊讶的窃窃私语。 有人迫不及待开口道,“赵掌柜,一百文是不是太多了些,除非办大事,否则没人会花这么多钱出来吃顿饭!” 赵宜年耐心地细细解释。 “一百文是累计的,你介绍过来的人只要累计花销满一百文,那个月的月钱你就可以多领五文。而且进门报你们名字的话,酒楼会给那桌送一碟的下酒菜。” 说着,她扭头看向王和志,朗声道,“拉进店里的客人,则累计在拉人那位小二的账面上。” 王和志双眸发亮,和身边那位杂役互看了好几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 “您说的是真的吗?” 有人大着胆子高声问。 边说边往齐锦川的方向看,“齐掌柜也同意了?” 闻言,赵宜年也朝他看去。 这些细节,她从来没跟他商量过。 他起身缓步走了过来,最后像根定海神针在赵宜年身后站定。 眼神缓缓扫过在场所有人。 郑重地道,“她的话就是我的话,往后你们都听她的。” 原来有老板撑腰是这样兴奋的感觉。 赵宜年觉得这趟工打得,倒也还是挺有意思! 第87章 抽成 赵宜年把特意准备好的新账本拿出来。 请齐锦川在每页最上角,挨个写下他们的名字。 “以后咱们每天傍晚核一次账,把当天每个人业绩写清楚。” 她把写好的账本朝所有人挥了挥,笑眯眯地说道,“只要你认真帮酒楼介绍客人,月钱就只多不少。” 散会的时候,大家脸上都少有地兴奋。 彭大厨特意等到人散光了,才走到赵宜年面前夸赞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能想出这样的办法。他们都是大平镇本地人,只要用心帮忙找的话,多少肯定会有些客人过来!” 这些都是她前世那个世界常用的营销方法。 她也只是抄袭借鉴而已,不敢担下他的夸奖。 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道,“只是彭叔你可能要吃点亏” 他不是本地人,才来这一年多估计也没什么朋友,估计是赚不到这个抽成了。 彭顺对她挥了挥手,一脸无所谓。 “我跟他们不一样!”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见到回家的希望更让人高兴的。 稍微聊了两句,他便回了厨房。 后院便剩下齐锦川和赵宜年两个人。 齐锦川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问道。 “你是怎么想出这种办法的?” “当然是苦思冥想啊!” 她不可能对他实话实说,告诉他自己脑子里还有一大堆营销促销的方法,都是她上辈子打工那几年苦心钻研积累的工作经验,不懂这些,她也不可能做到销售总监的位置上。 半真半假地趁机邀功道,“我昨晚可是半宿没睡,努力思索要怎么给酒楼增加收入才行!我这么敬业,你的钱花得不亏?” 没想到齐锦川认真点点头。 “不亏。谢谢你。” 郑重的模样,反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轻咳了一声,说道,“虽说大家兴致很高,但估计不会一下子见到太大的成效,这两天先不要着急。” “嗯,不着急。” “” 赵宜年总觉得今天的他跟之前那个矜傲的齐锦川,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但仔细看他,还是一脸淡然,眉眼间尽是读书人的矜贵,似乎又没什么变化。 那天下午,赵宜年绕着东福来转了几圈。 并没有做什么实质的事,而是仔细观察了下所有人的工作情况。 管理对她来说,并不是所有事都亲力亲为,而是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岗位上,让他去发挥自己的长处。 等到傍晚,第一次开晚会的时候,还真有人拉了第一笔单子过来。 是那个似乎和王和志关系很好的杂役,名叫王远。 赵宜年这才知道他俩竟然是堂兄弟的关系,前几天酒楼招店小二,还是王远把王和志介绍过来的。 他介绍来的客人似乎就是为了尝尝那道香菇青菜,总共就花了五文钱,酒楼还倒贴了一碟炒花生米给他。 彭大厨有些无语。 “光那碟花生米也得花两个铜板。” 王远似乎也很不好意思,挠着头道,“我让他有空来尝尝,没想到他就点了一个菜” 赵宜年一点也不嫌弃。 温和地解释道,“没关系。现在酒楼的菜品偏贵,他临时起意来吃一顿,不舍得点贵的也能理解。这几天我会和彭大厨把菜谱理理,以后这种情况会越来越少。” 接着,欢欢喜喜地把账本翻到写了王远名字那一页,郑重其事地记下这一笔。 又朝所有人朗声提议道,“不管怎么说,王远今天开了个好头,咱们一起恭喜他,顺便给自己鼓鼓劲!” 王远在一片艳羡的恭喜声中,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摆哪里,脸颊微红,连连道谢。 酒楼要开到宵禁之前,不过赵宜年准备提前回家了。 赵兴平早就已经在后院石桌旁,坐着等了半天。 才十四岁的幼妹挺直脊背仰着头,努力表现得成熟稳重,给几个比她人高马大的男子训话的模样,在他眼中却奇异地毫不违和。 他妹妹就是有这样让人信服的能力,现在家里不少事也是她做的主! 想到这,他隐约还有些骄傲。 对过账目,赵宜年上了后院二楼,把账本和今天的收入一并交给齐锦川。 齐锦川从怀里摸出个钱袋,数了二十文给她。 “今天的香菇钱。” 这是之前就谈好的条件,由她提供的食材必须单独算账。 她接过来,轻声道谢。 双眼扫过桌上干瘪得像空的一样的小钱袋,里面装着酒楼今天的全部收入。 笑了笑,承诺道,“以后会越来越多。” 不知不觉,她已经一遍又一遍给齐锦川承诺过无数次。大概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他会因为暂时没有突破性进展不相信自己。 好在他并没有,依然浅浅地笑道,“我相信你。” 明知道他这是没有办法,对自己的这份信任就像是溺水的人抱住最近一根浮木一样。 但她还是小小地感动了一把。 这一来一回耽误了些时间,她和赵兴平踏上回家的路时,天色已经擦黑。 路远不好走。 刚出大平镇,赵兴平就捡了两根树枝做了个简易火把,点着了握在手上探路。 他告诉她,“兴泽和裴公子回来了。” “这么快?” 她算了下时间,大哥从家里出来时天色应该还早,她还以为他们就算今天能赶回来,也要半夜才能到家呢! 赵兴平欲言又止。 最后才道,“回去你就知道了。” 一副神神秘秘地模样。 她还以为是谁又受伤了,心惊胆战了一路,结果到家一看,差点把下巴都惊掉了。 赵家几个男人正在裴念的指挥下给死掉的野兔野鸡剥皮,粗略一看差不多有五六只,竹棚外面还躺着一头成年黑麂,大约二三十斤重。 蹲在地上的赵兴泽,见到赵宜年立马嗖地站起来,本想过来拉她,走了两步又想起自己正在剥皮满手污渍,顿时又停在原地。 满脸春风得意,嘿嘿笑道。 “三妹你终于回来了!快看我们猎到了这么多东西!裴公子还猎了头麂子!哦,对了,还有两只活着的野鸡,明天咱们煮鸡汤喝,再炒个鸡杂!” 自从尝过她炒的鸡杂,每次猎到野鸡赵兴泽都是这句话。 赵宜年盯着那只麂子神色复杂。 什么都没来得及说,裴念就好像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 直起身子缓步走到她身侧,沉声解释道,“麂子不算大也不危险,只是不太好猎而已。” 赵宜年侧头,幽幽地瞥了他一眼。 这男人现在是在跟她炫耀自己的身手很好吗? 现在是关心这个的问题? 第89章 迷弟 赶去镇上之前要把豆子蒸了,赵宜年比往常还要早起了半个多时辰。 天还没亮,四周各种树木影影幢幢有些吓人。 她刚起来就赶去厨房生火。 原本以为自己应该是起得最早的那个,没想裴念竟然在厨房里找水喝。 双方眼中都闪过诧异。 下一秒钟,赵宜年就注意到他端着的是打水的水瓢。 忍不住低声阻止道,“等等,水烧熟了再喝!” 她麻利地生火烧好热水,倒了满满一陶碗摆在桌上给他喝。 有了光之后,她发现他额头微微冒着汗,脸色也比平时有些红润,像是刚刚运动过的样子。 不过她没有打探的想法。 早晨的时间宝贵,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谢谢。” 裴念道过谢,沉稳地坐在椅子上等水凉。 她转身,架锅把昨晚泡过的豆子蒸上,又从墙角的木柜里舀了米出来煮粥。 没有人说话,厨房里只剩下她忙碌时偶尔发出的声音。 裴念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动,漆黑的眼眸时不时从忙碌的倩影身上扫过。天色依旧有些暗,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她有些无奈地“啊”了一声。 “怎么了?”他低声问。 “水缸没水了!” 刚才是从他打水喝的木桶里倒的水,压根没注意旁边的水缸里的情况,应该是昨天他们收拾那些猎物,把水全用光了。 闻言,裴念立马站起来去拿扁担和桶。 “我去挑。” 赵宜年没有跟他客气,点点头道,“天还很黑,路上小心点。” “嗯。” 走了一小段,安静的空气里隐约传来少女软糯的声音,自言自语般低声抱怨。 “没自来水也就算了,竟然连口水井都没有,还要挑水过日子!” 他脚步没停,很快就消失在树林里。 没过多久。 赵家父子几人也起床了。 女儿这么早就起来在厨房忙碌,赵向阳看到了一阵心疼,匆匆走过去想帮忙。 赵兴平也道,“以后你早上多睡会,这顿饭我来做!虽说手艺没你好,凑合着吃吃也还行。” “我是顺便做的早饭。” 赵宜年怕他们想太多,只得解释起自己早起的原因。 正好豆子已经蒸得差不多了,赵宜年控干水全都倒在一个圆簸箕上面。 接着,仰头对赵兴平嘿嘿地道。 “大哥,麻烦你一件事呗!” 她把昨天特意买的小袋白面粉拿出来放在桌上,教他豆子干了之后要怎么裹上面粉捂豆。 “一定要包严实了放在屋里,不能吹风或者在太阳下暴晒。” 同样的话她昨晚也交代过赵兴怀,就怕几个大人忙起来,没人帮她顾着。 赵兴平点头应下,“我明白了。” 她想了想,又扭头朝赵向阳问起其他的事。 “对了,爹,你们那屋是不是少张床?今天你们摆完摊,顺便再去趟木匠铺子订一张回来!” 床是按人数买的,多了个裴念自然不够住。 赵向阳是个实诚人。 压根没有裴念只住半年,买床就是浪费钱这一类的想法,干脆利落地应了。 裴念挑着水,刚走到拐角就听赵家人云淡风轻地商量给他买床的事。 脚步顿了顿才继续往前走。 想要尽快把院墙建好,家里的活就不能停。 他们昨晚早已经商量好,今天赵向阳带着赵兴泽去镇上卖野味,赵兴平则在家继续规整院墙的位置。 至于裴念。 赵宜年默认他现在也是家中劳动力。 临走前还浅笑着叮嘱他,“裴公子,我大哥和你背上都有伤,干活时千万不要逞强,身体最重要!” 不知裴念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丝毫不显。 语气沉着地应,“好。” 路上。 赵向阳提醒赵宜年,“那毕竟是外人,怎好使唤他帮咱家干活!” 她道,“他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何况就算我不说,他肯定也会去帮忙!” 赵兴泽附和起她来点头如捣葱,“爹,三妹说得对,裴大哥不是那种好吃懒做的人,就算咱们不说他也会帮忙干活的!” 赵宜年忍不住瞥了赵兴泽一眼。 这才跟裴念进了一趟山,现在俨然已经变成他的迷弟,连大哥都喊上了。 踏进东福来后门,赵宜年就被彭大厨喊住了。 “赵姑娘……不对,掌柜的!”他抬手轻轻扇了下自己的嘴巴,才继续说道,“昨晚你走后,有个石匠铺子的人找来,说是你跟他们订的东西已经做好了!” “真是太好了!” 一大早听到这么让人高兴得消息,赵宜年笑得合不拢嘴。 要不是酒楼里还有事要理清楚,她恨不得现在就飞到石匠铺子里瞧瞧她的宝贝石磨,是不是按照她的要求做出来的! 彭顺被她的笑容感染,也咧开嘴笑了笑。 好奇地问道,“你这是让石匠做了什么好东西?” 她神秘兮兮地眨眨眼,压低声音道,“一个特别重要的东西,没准能让咱们酒楼再多好赚些银钱回来!” 彭顺顿时来了精神。 催促她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先去拿!对了,找两个人一起去,石头做的肯定很重!” 一副比她还要激动的模样。 赵宜年噗嗤一笑,正要说话。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什么东西石头做的?” 她讶异地回头,“齐掌柜,你没回县城?” 从认识齐锦川那天起,他就喜欢待在南远县城而非大平镇,赵宜年以为他昨天交代完所有的事肯定就回去了,没想到今天还能在这见到。 齐锦川唇角微扬,浅笑着道,“怎么,不希望我留下来,怕我留下来是为了监督你?” 难得地,他竟然也会同她开玩笑。 她摇摇头,掩嘴笑。 “你留下更好!我只是怕耽误你的正事,那位老人家,呃,你老师他同意吗?” 他愣了愣。 老师身份特殊,哪怕那天见过面,在那之后他也没同她多提过一句。 她这是猜出来的? 赵宜年见他不说话,有点担心自己逾越了,让他误以为这是在打听他的私事。 想了想,转移话题道,“正好你和彭叔都在,今天听听我的思路,咱们把菜单理理!你们现在有空吗?” 一说起做菜,彭顺毫不犹豫点头。 “有!早晨一般没客人。” 她没继续追问,齐锦川也松了口气,“那就去我房间。” “不了!” 她急忙喊住他,笑着说道,“咱们去厨房谈!” 第90章 初步计划 赵宜年把齐锦川叫进厨房,主要是因为她计划要对菜单进行大改。 必须要让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读书人明白,酒楼现行的菜单为什么没法在大平镇赚到钱。 彭顺现在唯一的徒弟小江正在厨房里备菜。 见三人进来,急忙站起身恭敬地行礼。 “掌柜,师父。” 彭大厨朝他挥了挥手,“你先出去会,我们有事要聊。” 他正想要躬身退出,赵宜年却开口把他喊下。 “你也听听!” 她笑道,“以后忙起来,厨房里光彭叔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彭顺沉吟了片刻,没有反对。 小江受宠若惊地连连道谢。 赵宜年这个骨子里的现代人,脑子里压根没有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种概念,更不清楚这个年代里亲传弟子和学徒的区别。 单纯就是把小江当成了酒楼的员工,付了工钱就要干活的那种。 还好彭顺一心只想回关州,只要对酒楼生意有益其他都不在乎,不然非要误以为她这是对他有意见,想找个人接手换掉他不可。 赵宜年背着手,像视察的老干部在厨房里走了一圈,每看到一样食材,就报出菜单上的菜名和价格。 十余道菜品,大半都卖二十文以上。 听到最后,不但对酒楼不太上心的齐锦川,连彭顺都眉头直皱。 忍不住朝齐锦川解释道,“掌柜,这些都是东福来的招牌菜,我在关州做了二十多年,以前从没考虑过贵不贵……” 但今天赵宜年这么一道道念完价格,他突然发觉,这价位确实不是大平镇上大部分穷苦百姓承担得起的。 “与你无关。” 齐锦川不是喜欢推卸责任的人,“我也是在赵姑娘提醒之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只是意识到之后也有些束手无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改变而已。 他注视着赵宜年,沉声问,“现在怎么办,要降价吗?” 降价是不可能降价的。 她摇摇头,缓缓道,“这些菜多是鸡鸭鱼肉,成本高,降价会亏本。” 虽说他们的约定只涉及月流水,但她是个有良心的商人,不可能吃相那么难看让他亏本赚个吆喝。 而且。 “降价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降太少没人在意,降太多不但亏本,还不一定能凑够流水。”她条理清晰,分析得头头是道。 顿了顿,“齐掌柜,关于菜单我想跟你商量的是一种新的合作方式。” 齐锦川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点头道,“你说。” “我可以把炒菜这门手艺,还有一些适合酒楼的低成本菜谱教给彭叔他们,以后酒楼每卖出一道我提一文钱直到满十两银子,在那之后你们可以随意使用这些菜谱。如何?” 彭大厨和小江都露出惊喜的表情。 齐锦川则瞬间想起那个夜晚。 她隔着牢房的木栏,幽怨地问他什么时候才能赚回买菜谱本钱,再跟她买下一份。 是在担心他没办法一下子掏出这么多银子吗? “可以立下字据,我直接付给你十两纹银。”他道。 说完想了想,觉得亏的人还是她,又补充道,“十两是菜谱的钱,炒菜的手艺你再单独说个价,不用担心我付不起。” 难得不食人间烟火的齐锦川,发表出土豪般的发言。 彭顺见他愿意出钱让自己多学门手艺,感动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第一次觉得跟着他走这一趟,也不算全然是坏事。 赵宜年笑道,“字据肯定要是要立的!不过我这样提议,主要是为了表明态度,我有信心让酒楼赚比这更多的钱!至于炒菜这门手艺,本就是我自己捣鼓出来的东西,不难也不值什么钱!” 她从来没想过靠炒菜赚大钱。 现在彭大厨他们是因为接触得少很新奇,往后做得多了,自己就能摸索出几分做法,还不如坦坦荡荡直接把他们教会。 再说,她打算做的生意,不就是会炒菜的人越多越好吗! 齐锦川垂着眸,许久没有开口接话。 似乎还是觉得占了她便宜。 她想了想,又道。 “不然这样,以后酒楼的佐料都优先考虑从我家里买,怎么样?” 他终于抬起头和她对视。 她道,“我按市场价卖你,肯定比你们从县城或者其他地方运过来的新鲜好吃。” 齐锦川犹豫的并不是这些。 他是觉得辣椒之类的东西值不了几个钱,买多少都压根不够补偿她。 不过看她认真的模样,想了想点头应道。 “可以。咱们以前的约定不变,不仅仅是佐料,你家里无论想卖什么,都可以先拿到东福来。” 闻言,赵宜年笑得眉眼弯弯。 “谢啦!” 接下来,她把早已经想好的细节跟齐锦川和彭大厨说了。 除了几个彭大厨觉得不太好操作的地方,其他的他们都没有异议,很快就把大部分的细节都敲定下来。 赵宜年豪迈地把袖子一甩。 朗声道,“那咱们就进入下一个环节!” 彭顺有些不解地问,“什么是……环节?” “呃,就是下一项要商量的事情。” 一激动就冒出两句现代汉语,还好不是在家,不然更难忽悠过关。 她急忙转移话题问齐锦川。 “咱们酒楼出门不远,那个卖包子的小摊还记得吗?” 齐锦川点点头。 之前她指着那个小摊告诉他,大平镇最容易卖掉的吃食就是价低便宜管饱的。 她嘿嘿笑道,“我想把他请来咱们酒楼卖!” 所有人都愣了愣。 她知道自己这想法听上去有些胡闹,不等他们开口便主动解释道。 “你们也看到他的生意有多好,一天估计都要卖二三十个馒头!咱们给他点甜头,让他过来酒楼外面支个摊!” 彭顺为难道,“这,人家要是不愿意怎么办?我也会做馒头,味道也不差,不行咱就自己支个摊。” 赵宜年摇摇头。 “您是酒楼大厨,去蒸馒头卖不是大材小用嘛!再说,我看中的不是他做馒头的水平,是每天来跟他买馒头的人。” 彭顺和小江都还有些稀里糊涂,但齐锦川听明白了。 他问,“你准备怎么说服他同意?” 赵宜年就知道他又聪明又上道。 笑眯眯地伸出两根青葱般的手指,“两种方案让他选,一是开个高点的工钱给他,让他变成酒楼的人,二是他盈亏自负,只是挪个地方出摊,他的客人可以进店坐着吃,我们每天还跟他买至少五个馒头。” 高薪挖人或者利益诱惑。 齐锦川问她,“你倾向于哪一种?” 她歪着头想了想。 “这得等我去和他谈谈。” 如果是个靠谱老实的人,她肯定要努力让他接受第一种。 除了馒头,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卖啊! 第91章 父亲的担忧 齐锦川想了想,又追问。 “要是他两种都不愿意接受呢?” 赵宜年无奈地笑。 “那就只能咱们自己蒸馒头卖,各凭本事做下去了。不过这样,短时间里肯定见不到多少收益,最好还是能先跟他合作。” 她说,“你要是同意,我就抽时间去找他谈谈。” 齐锦川没有反对的理由。 “我陪你去。” 赵宜年叹道,“要是能有个认识他的人一起去就更好了。” 她就是随口感慨一句,没有别的意思。 没想到一直安静听着的小江忽然弱弱地开口。 “我认识他。” 赵宜年惊了一下,随即欣喜地问,“真的?” 大平镇还真是个小地方! 两个掌柜还有他师父全都注视着他,小江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随后才继续解释道,“其实也不算认识,他媳妇是我小姑父兄弟的小姨妹。” “……” 这复杂的亲戚关系,到超市门口再听十遍摇摇车估计都整不明白。 “远房亲戚啊!”她统称道。 “你平时接触过吗?是个什么样的人家?” 小江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彭顺见状,沉声轻呵,“在掌柜面前,有话直说就行!” 他这才挠了挠头,缓缓开口。 “我也不知道要咋说!郑叔一家之前在县城做生意,前两年才搬回来的,据说是欠了一屁股债,到现在还没还清。他那摊位赚的钱应该都拿去还债了,家里还时常要找亲戚救济才能勉强过下去。” 彭顺顿时有些担心,“跟这样的人合作,万一债主找上门催债,传出去也不好听。” 赵宜年的想法却跟他恰好相反。 做生意就要冒风险,有时候亏本欠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没有因此意志消沉,回到萧条的大平镇,还能支起个小摊赚钱还债养家,说明是个心思活络,意志坚定又勤劳踏实的人。 只不过他欠着这么多债,估计是不会选择安稳地领工钱度日了。 “先跟他谈谈再说。” 她没有直接发表意见,而是问小江能不能牵线搭桥,让他们详谈一会。 小江像是个第一次参与公司大项目的实习生,激动得连连点头。 “晚上我就回去问问小姑父!” 把事情谈完,赵宜年终于得空能去石匠铺子看石磨。 石匠铺子正忙得热火朝天。 她才踏进门,那位年轻的工匠就立马迎上来,二话不说领她去后院看成品。 赵宜年原本还有些担心,光靠几句抽象的描述工匠能不能做出来,不过一进后院,她就知道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了,这完全就是她记忆中石磨的样子! 甚至还比她想象中还要像样一些。 因为工匠还给它配好了打磨光滑的木底座和木把手。 “那天我听你们商量说还要加上这些东西才能用,恰好我会点木工,就直接做了一套,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年轻的工匠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拖了这么多天,实在对不住。” 底座和把手完全贴合石磨的大小,承重的部位每根都有她小臂粗细,一看就花了心思做的。 赵宜年笑盈盈地道谢。 “就是这样的,大哥你手艺可真好,怪不得铺子里生意那么红火!” 大概很少被人这么直白地夸奖,年轻壮实的汉子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憨笑着挠挠头。 之前已经付过五十文的订金,赵宜年爽快地付了剩下一百文,又约定好傍晚之前再来取。 收好钱,他忍不住打听道,“姑娘,你做这个是为了碾面粉吗?怎么不直接去粮铺借石碾,一斗也就收个两三文钱!” 大平镇附近的大部分村民,种出来的粮食交了赋税所剩无几,几乎都会选择拿去卖给粮铺,自己家则买些便宜的混合米面回来吃。 所以他一开始也没想到多问几句。 直到前两天开工,越做越觉得跟粮铺的石碾差不多。 只不过更加小巧些,造型也不太一样,下层磨盘外挖了一圈石沟,还单独做了个带点倾斜弧度的开口。 赵宜年还记得第一次跟赵兴平说起石磨的时候,他也说跟油坊的碾子有点像。 顿时好奇地同石匠打听起这个时代的石碾长啥样。 小石匠很有耐心地同她描述了粮铺和油坊的石碾模样和区别,又说起她做的石磨,“虽然能摆在家里用,但也太小了些,得碾好久!” 她不准备多说。 笑了笑说道,“自己做一个,用着方便点!” 从石匠铺子出来,日头已经接近中午。 她没回东福来,而是直接拐进了不远处的集市。 今天不是赶集日,集市里来往的人并不算多,她很快就找到了赵向阳父子俩。 他俩带的那些野味,野兔野鸡差不多都卖光了,那头麂子却还剩下不少。 见到她,赵向阳有些讶异,接着无奈地说,“时辰不早了,再等半个时辰还没卖光的话,剩下的只能我们先带回去。” 一般来说买菜都是赶早不赶晚,下午来逛集市的人更少。 一直在这守着也卖不完,还不如早点回去忙家里的事。 赵宜年盯着摊位上的麂子肉。 想了想道,“不然现在就收摊。咱们留一半,剩下的送去东福来!” 赵向阳眼中露出不太赞同的神色,正欲再劝。 她匆忙补充解释,“分一半也没几斤了,酒楼本来就要买肉,买咱家的便宜不说,还是难得的野味,没人会说闲话。” 赵向阳这才松口。 父子俩带着肉,跟在赵宜年身后赶回东福来。 路上,她同他说起搬石磨回家的事。 嘴里盘算道,“两个人可能搬不动,等会我再找个伙计跟你们一块去!” 赵向阳忍不住提醒她。 “宜年,虽说齐掌柜那天说让你做掌柜,但你要记得,你去酒楼就是去帮忙的,可不是那里的东家!” 又是卖自家的食材,又直接使唤店里的活计,他很担心女儿在那被人编排。 赵宜年很明白他的谨小慎微,完全是因为关心她。 没有不耐烦,而是笑着解释道,“爹,放心,我能拿捏好分寸!何况这石磨是有大用处的东西,要是解释给齐掌柜听,他恐怕恨不得再派两个人来帮咱们!” 赵向阳父子都不太懂她说的大用处是什么,不过这段时间已经习惯去相信她的判断。 在东福来称完肉之后,乖乖带着那位名叫王远的杂役去搬石磨回家。 还按她的要求,把石磨仔细洗了一遍,还用清水泡了两斤黄豆等她回来。 第92章 黄豆的妙用 下午客人比较少,齐锦川直接放了小江半天假,让他回去问问馒头摊老板的事。 一个多时辰。 小江匆匆赶回来说,“我小姑父找了他兄弟帮忙,说可以晚上去趟他家!” 赵宜年顿时有些为难。 她家离得远,不能在镇上逗留得太晚。 这是之前就跟齐锦川商议好的,齐锦川不欲让她苦恼,主动道,“我去谈,上午你说的那些我都记得。” 自己提出来的方案,却要别人去帮她谈判。 赵宜年有些歉疚,但好像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让她独自在镇上留宿一夜,她倒是敢,她爹和哥哥肯定也不愿意! 何况她还惦记着石磨和黄豆的事。 想了想,她脆声叮嘱道,“齐掌柜,如果他问起原因,你就把实话告诉他,可以再跟他说,咱们过段时间还打算卖包子油条和其他小吃,请他过来也是为了以后的合作。” 齐锦川眼眸微闪。 过了片刻才沉声问,“咱们真打算卖小吃吗?” 赵宜年点点头。 “我没骗你,有这些东西才能走够二十两流水的量。” 又怕他第一次去商务谈判心理负担太重,朝他笑了笑安慰道,“不过合作这种事向来看缘分,如果他实在不愿意也不用强求。只要味道好吃,咱们多花点时间一样能吸引到客人来!” 明明上午还花了那么长时间,试图说服他跟人家合作,现在又云淡风轻地告诉他谈没谈成都没关系。 齐锦川怎么可能品味不出她话里的关切。 心中五味杂陈。 最后却也只是轻笑着道,“好,我知道了。” …… 回家路上紧赶慢赶,但真到家还是天色擦黑的时候了。 见到自家屋顶冒着的烟气那一刻,赵宜年一边感慨终于到家了,一边心里冒出一句话。 长距离通勤果然不是人干的事! 好在赵家几个男人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老爷们,今天来接她的人换成了赵兴泽,因为他们商量,好以后由厨艺稍好点的赵兴平给他们做晚饭。 也就意味着她到家就可以吃上饭了。 赵兴平学着她以前做的,烙了几个饼,炒了碟小菜,还用带回来的麂子肉煮了汤。 别说,看上去还有模有样,吃起来味道也还可以。 吃完晚饭。 赵宜年先去检查了下做酱用的豆子捂得怎么样。 包了两层看着就很严实,她不敢直接掀开看,只能伸手摸了摸。 虽然已经入夜,布上还微微带着点温度。 她终于放下心来。 接着便迫不及待去看泡着的黄豆。 赵兴平早已经帮她把豆子搬到石磨旁边。 趁着这会功夫,又用清水把磨清洗了一遍。 她走到装黄豆的桶旁边,蹲下身检查。 赵兴平似乎早已经帮她筛检淘洗过一遍,现在桶里的豆子颗粒饱满,被水浸泡得微微发软,正是可以磨的程度。 她感动地道,“大哥,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我以后的大嫂可真幸福!” 赵兴平脸色微红,似乎没料到会被妹妹调侃。 匆忙转移话题,“三妹,是要做你说的豆浆豆腐吗?” 赵宜年立马嘿嘿地笑起来。 “嗯,今晚先试试!要是能成功的话,齐掌柜往后就得天天谢谢我的大恩大德了!” 她大言不惭的话,并没有让赵兴平觉得有问题。 第93章 谈理想 “没有。” 裴念答得干脆利落。 在定南城没见过,在诏国安阳城,昊国上京城也都没见过。 “真的?” 赵宜年乐得盯着他手中的白色浆液嘿嘿直笑,“发财了!” 他顿时莞尔。 “你问我见没见过,是打算把这……豆浆豆花豆腐卖到定南城去?” “当然!” 尤其是发现,好像没人跟她分这块蛋糕之后。 她握紧了拳头,目光坚定,“我听我大哥说,定南城比关州还要大好几倍,是诏国除安阳外最繁华的城,等时机成熟,我不但要把这些东西卖去那里,还要在那开店赚更多的钱!” 裴念缓缓问她,“你不怕吗?” “什么?” “昊国的军队就驻扎在定南城外几百里。” 定南城之所以不属于关州管辖,而是由城府和守城军共治,就是因为它地理位置的特殊性。 它坐落在连通诏昊两国的交通要塞上,是南来北往的两国商人必经之路。 据说二十多年前,定南城一度被昊国驻守边境的老秦王控制,虽说没两年老秦王突然暴毙,诏国又夺回了定南城的名誉控制权。但城里关系错综复杂,各方势力鱼龙混杂,诏国朝廷再没实际掌控过它。 按照赵宜年的理解,定南城现在就是个独立自治的贸易城。从表面上看税都交给了诏国,这贸易都是双边的,昊国肯定也从中获得了不少利益。 她摇摇头。 “不怕。没有利益驱使,没哪个傻子会想突然打仗!而且南远离这么近,真打起来,留在这里也好不到哪去!” 听她大哥的讲述,昊国虽然位于诏国北边,但却不是什么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甚至比诏国还要富饶辽阔些。 两国近几年来没什么深仇大怨,五年前诏国皇帝送了位公主到昊国和亲,据说还被昊国年轻的小皇帝封了贵妃。 除非小皇帝脑子一抽忽然想要统一天下,不然她实在想不出昊国军队攻打定南城的理由。 听了她的解释,裴念忽然弯起嘴角笑。 “你倒是看得挺开。” 他笑的时候硬朗的脸颊线条柔和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温柔。 她也咧开嘴笑,“不瞒你说,我的优点就是乐观。” “我看你是一门心思都放在赚钱上了。” 似乎是气氛太过轻松,他竟然调侃起她,“像个小财迷。” 赵宜年振振有词地替自己辩解。 “赚钱有什么不好!我一不偷二不抢,就想要靠勤劳智慧赚钱让家里过上好日子,这又不是什么坏事!而且我享受积累财富的过程,还愿意为之努力,不比许多穷其一生都找不到人生意义的人幸福吗!” “人生的……意义?” 裴念薄唇微张,反复咀嚼这几个字。 坏了! 赵宜年这才意识到,一时激动又拽出几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生词。 “呃,就是你这辈子想要做什么。” 她轻咳一声,努力解释道,“不是别人告诉你你应该做,而是自己真正想做,老了之后回想起来,觉得这辈子没白过的事!” 裴念垂下眸沉思了许久。 忽又问她,“赚钱,就是你想做的事?” “是!我的理想就是开店,然后把挂着我招牌的店开到全国各地,赚很多钱!”努力成为诏国首富! 她大大方方承认。 丝毫不在意在这个年代,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有多惊世骇俗。 裴念漆黑如墨的双眸微微闪着光,像是被她震到了一样。 随后忽然弯嘴笑了笑。 “你肯定可以。” …… 东福来酒楼后门。 赵宜年刚进门,就迫不及待问等在门口的杂役。 “齐掌柜起了吗?” 他们昨晚去谈生意,必然不可能连夜回县城。 杂役果然点点头。 “正是掌柜让小的在这等您。” 看来他也有话着急告诉她。 齐锦川在二楼待客厢房。 她抱着怀里的小陶罐蹬蹬蹬上楼,急切地敲了敲门。 “掌柜,是我!” 屋里刚传来一声“进来”,她便急不可待地推门而入,三两步跨到齐锦川面前,把手里的陶罐摆在两人之间的矮桌上。 齐锦川愣了愣,“这是什么?” “给你尝尝的好东西!” 她含糊地解释了一句。 不停扭头朝四处寻找,想找个适合温豆浆的容具。 最后指着架子上温酒用的小圆缸和旁边的青色瓷杯,同他商量。 “借我用一下!” 齐锦川没有犹豫便点点头。 “好。” 接着,略带好奇地看着她动作。 她先把带来的陶罐里面的白色汁液倒进青色瓷杯,接着用热水灌满小圆缸,把瓷杯放进去温。 他忍不住问,“这是酒?” “不是!” 她指着陶罐道,“我昨晚用豆子做出来的,叫做豆浆!” 早晨在家里就已经煮熟撒了点糖,她感觉杯子温热之后便端了出来,递到他手边。 “掌柜你尝尝!” 齐锦川接过来放到唇边轻啜了一口。 醇浓的豆香味混合着淡淡的甜。 他意外地觉得好喝,仰头一饮而尽。 意犹未尽了片刻,才缓缓问道,“这是你要新卖给我的菜谱吗?” 闻言,赵宜年心中最后那点忐忑也消失了。 昨晚赵家人包括裴念,尝过之后都纷纷说好喝,现在齐锦川看上去也挺喜欢这味道。 她就知道,绝大部分人都无法抗拒豆制品的诱惑。 不然上一世世界饮食文化交融的时候,它也不可能反向输出到全世界。 这样,她宏大商业版图里,很重要的一环就要缓缓成型了! 她笑得比初夏的阳光还要耀眼。 朝桌对面的人摇摇头,“这个配方不卖,只能卖成品给你。” 这还是第一次,她只卖成品不卖配方。 齐锦川讶异地挑了挑眉。 她有些无奈,“齐掌柜,你别忘了我也是个商人,总要留点能当招牌的东西在手里,店铺才会有生意!不过你放心,我卖给你的肯定是最低价!包括之后几天能做出来几样豆制品,优先最低价供给东福来,怎么样?” 他顿时好奇,“你想开店?” “做生意的人谁不想!” 她以为他在担心,又解释道,“不过这是以后的事,等攒够本钱再说。这计划也不会影响东福来这边,我一样会尽心帮你!” 齐锦川没再说什么。 她问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昨晚你们谈得咋样?” 第94章 天上掉馅饼 卖馒头的大叔名叫郑天洋。 昨晚他们拜托了小江姑父的兄弟帮忙说项,跟赵宜年昨天想的差不太多,他们刚把打算讲了一遍,他没有任何犹豫便选了自负盈亏那一种。 还苦着脸同齐锦川一顿哭诉。 说自己欠了不少债,现在全家就靠这个小摊勉强糊口,还偶有债主上门要债,不敢连累贵人的名声云云。 显然心底是不愿意跟他们合作,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敢反抗,只能勉强答应把摊位挪到酒楼门口。 赵宜年问,“那他打算什么时候过来?” “明日。” 她点点头表示清楚了,垂眸思索起接下来的事。 屋子里寂静了片刻, 她想得正出神时,耳边忽然想起齐锦川的声音。 “赵姑娘,郑天洋虽然同意把摊位搬到酒楼门口,但看着不像是个配合的人,咱们真要跟他合作吗?” 她回过神来,正好对上他略微有些茫然的眼神。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却又傻得让人无奈。 昨天明明都暗示得那么明显! 她叹了口气,细细解释道,“如果他实在不愿意合作,咱们就按商量好的,每天至少跟他买五个馒头,其他的不行咱自己找人卖!” 五个差不多是郑天洋每天销量的四五分之一,也不算少了! 不过自己卖的话,店里的人就有些不够用。 而且很大概率要从头开始教。 彭顺肯定会做。 不过她之前说彭顺蒸馒头大材小用的话,并不全是在恭维他。 在大平镇做小吃只是暂时的无奈之举,他是酒楼大厨,真心不该耗费大部分时间在这上面,还不如多研究下菜色和食谱重要! 赵宜年把这些利弊仔细分析给齐锦川听,又问起彭大厨另一个徒弟现在找得怎么样。 他道,“他现在有些杯弓蛇影,不太敢这么快确定人选。” 这种招学徒的好事,只要放出点风声就有一堆人抢着想来。之前被赶走的那位徒弟,就是去年他们刚来的时候招的。 在这件事上,彭大厨说不清楚是内疚还是气恼,到现在都还没完全缓过神来。 这就有些难办了。 就算真把彭大厨叫去做小吃,后厨两个人还是绝对忙不过来。 那天傍晚的例会。 说完所有的事之后,赵宜年宣布了过几天酒楼会开始卖小吃的消息。 又道,“小吃摊会跟郑家的馒头摊一起摆在门口,需要有人顾着摊子,咱们现在后厨就两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有人愿意干这份活吗?” 还是因为古今工作观念的不同,她没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 在场的人都以为她指的是多干一份站在门口吆喝的活。 只有王和志举手示意。 “赵掌柜,我来!” 反正他每天都要站在门口招呼客人,多顾个摊子也没啥关系。 赵宜年想了想,觉得靠谱的店小二也很重要,拒绝了他。 又道,“遇到人多的时候,你也要帮忙。” 王和志张了张嘴,还想说自己手脚麻利,怎么都忙得过来。 他堂弟王远插话道,“掌柜,你看我行不行!” 赵宜年上任两天,就他拿到了五文钱抽成,哪怕现在钱还没发到手里,他也对赵宜年充满了感激。 “会下厨吗?”赵宜年问。 他顿时有些懵。 不就是吆喝几声再跑跑堂吗,还需要厨艺? 其实赵宜年和齐锦川都做好了要从头培养的打算,她就随口问了一句,也没指望他真会下厨。 见他挠头不语,便笑道,“没关系,你明天一早去后厨,让彭叔从揉面开始教你!” 她这句话,让后院瞬间炸开了锅。 “掌柜,顾摊子的人可以去厨房学手艺吗?” “那我也可以!我在家学过做馒头包子!” 后院里充斥着毛遂自荐的声音,跟刚刚的满地寂静兴成鲜明对比。 赵宜年终于反应过来了。 感情刚才是以为自己让他们多干一份活,这几个人才没声的! 她第一次冷下脸来。 第95章 咸甜之争 到家吃完晚饭。 赵向阳把赵宜年叫到她屋里,从怀里摸出两个沉甸甸的小包递给她。 “野味卖的二十八文一斤,一共八百多文都在里面,裴公子那边你算好账再分给他。另外还有一百多文是卖药材得的,白姑娘那部分你大哥已经算好让她先拿走了。” 赵宜年为了记账还是清点了一遍数目。 一共有一千零八文。 之前裴念说要走的时候才结算,她记了个数之后,又把钱袋塞回赵向阳手里。 “爹,后日不是就要开始打院墙,这些钱还是放您这里买料请人用,用完了咱再拿以前攒下的!” “也行!” 他点了点头,把钱袋接过来收好。 接着用力嗅了嗅,“这是什么味道?” 捂了两三天的豆子就搁在墙角木架子最上层,再加上屋里杂七杂八堆积的其他东西,空气味道能好才怪! 她的视线朝房间那侧扫去,嘿嘿地笑,“都是钱的味道。” 忍耐的最大的动力,就是这些宝贝都很值钱。 赵向阳并没有被她的俏皮话打动。 微微皱着眉,沉吟了片刻道,“砌完院墙如果剩的银子还够,咱们就先起一间新屋子!” 他打算新屋盖出来给赵宜年睡,这间茅草屋就腾出来专门放东西。 赵宜年之前跟她大哥打听过,盖一间普通大小的青砖瓦房差不多也要三四两银子。要是把剩下的银钱先拿来起房子,去县城租铺面做生意的预算就所剩无几了。 她没立刻应下,含糊说道,“到时候看。” 砌院墙是件大事,赵向阳又把几个儿子包括裴念叫到竹棚里,围着木桌细细商量了半天。 其他的事他们都有应付的经验,唯有两件事有些为难。 一是请人帮忙干活要管饭,二是早晚接送赵宜年。 赵兴平虽然会做,但比起做饭,他更是一个大好的劳动力。 而且做给家人吃还没什么,在外人面前进厨房,他自己心里都总感觉怪怪的。 赵宜年思索片刻,主动应承道。 “我有办法!你们别管了,到时候我回来做!” 她爹有些担心。 “齐掌柜能同意吗?” “肯定能,放心!”她信誓旦旦地保证。 话音刚落。 裴念低沉性感的嗓音忽然横插进来。 “这几天我去接送赵姑娘。” 五双眼睛像是被安了发条一样,齐刷刷朝他看去。 连赵宜年脸上都露出讶异的表情。 “你接送我?” 他点头道,“请了工,我白天无事可做,正好可以去接送你。” 不管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现在留在赵宜年家的裴念就是一个黑户,可不能让赵家沟的村民见到。 赵宜年略一思索,同意了。 “那这几天你就在山脚等我!” 镇上人多嘴杂,他肯定是不能去的,从镇上出来这一段路,偶尔也有赵家沟的村民会走,她也不敢冒险。 反正她不敢一个人走的也就是这段山路,他在山脚等着就可以。 赵向阳反对。 “不行!从镇上到山脚这段路至少要走两刻钟,你一个人不安全!” 他宁愿晚两天完工,也不愿意拿闺女的安危冒险。 想了想,说道,“还是让兴泽早晚去接送你,家里的活我们多干点就行了。” 裴念接话。 “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去镇上接她。” 发现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惊疑交加,他只得再次开口解释,“我远远地保护着她走,不会让人看出我们认识。” 赵向阳十分地谨慎,“万一镇上有人以前在哪见过你……”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道。 大概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强烈了一些,稳了稳又软化下来,“我可以戴顶帽子去。” 赵宜年赞同道,“这个主意不错!” 接着扭头看向赵向阳。 “爹,裴公子他就是好心想出一份力,咱们就别推辞了!” 赵兴平这两天跟裴念接触多了,对他不像之前那样充满警惕。 见赵向阳绷着脸不说话,主动提议道。 “不然明天还是让兴泽去接送三妹,裴公子可以先跟着走一趟,熟悉下山路再说。” 其实算是变相同意了。 家里最有主意的长子和闺女都不反对,赵向阳长叹了口气,没再争辩下去。 正事谈完,赵宜年迫不及待起身准备去做豆花和豆腐。 今天的时间还算宽裕。 赵兴平等人早就学着昨天的方法把黄豆磨成了生浆,过滤好了放在桶里等她回来。 火也是烧着的,她把生浆煮熟,拿出今天刚买的石膏烧过心磨成粉,按照记忆中的比例点浆。 以前她就尝试过自己在家做豆花吃,所以对这个步骤还算胸有成竹。 约莫过了一刻钟,这个世界第一份豆花就新鲜出炉了。 赵兴怀的眼睛从头到尾都没从木盆里挪开过,见到豆浆慢慢凝固,比赵宜年本人还激动,问题一个接一个。 “姐!变成一整块之后就是豆花了吗?好吃吗?” 赵宜年早早就在桌上摆好了调料。 看了下豆花的凝固程度,觉得已经差不多了,拿木铲轻轻铲了一块放进碗里。 笑着同他道,“你可以自己尝尝看!你要吃咸的还是甜的?” 竟然还能选什么味道! 赵兴怀两眼发光,毫不犹豫道,“甜的!” 小孩子似乎都更喜欢发甜的东西。 她家买的白糖质量一般,她怕颗粒太大影响口感,刚刚就直接熬了糖水。 闻言,舀了勺糖水浇在豆花上递给他。 又端起空碗给几个大人盛豆花,甜咸都有人想尝尝。 她最后给自己做了碗咸的。 放了小葱和之前做的辣椒酱,心满意足地吃了满满一大碗,肚子都有些撑了。 抬眼往桌上看去,所有人都在埋头吃豆花,甚至都没人说话。 她心想,这也算是成功征服他们的胃了? 片刻之后。 赵兴泽捧着空了的碗,腆着脸朝她嘿嘿直笑。 “三妹,我能不能再尝尝甜的?” 自从赵宜年用辣椒做菜之后,他早变成了一个无辣不欢的人,但赵兴怀吃得好香,时不时还享受得眯起双眼,搞得他吃完之后又心动起来。 “没问题,想吃多少吃多少!” 赵宜年笑着站起来,拿了个干净的碗给他盛甜豆花。 所有人都好奇地盯着赵兴泽的动作,看他举起勺子舀了一勺往嘴里送。 “好吃吗?” 同样选了咸豆花的赵向阳问他。 他又塞了一勺,含糊不清地夸道,“好吃!甜的也好吃!” 在赵家简陋的小竹棚里,诞生了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甜咸豆花都吃过的人。 想到这里,赵宜年的恶趣味突然暴涨。 坏笑着问他,“二哥,咸的好吃还是甜的好吃?!” 第96章 名叫信任的东西 赵兴泽犹豫到最后也没给出实质的答案。 “咸的好吃,甜的也好吃!” 他理直气壮地如是说。 那一秒钟,赵宜年觉得他已经掌握了前世流传甚广的糊弄学精髓。 吃饱喝足也就过了不到两盏茶的功夫,不算太久。 赵宜年把剩下的豆花都拿去做了豆腐。 豆腐箱和压石都是赵兴平提前准备好的,不过她对做豆腐没太多的经验,只能今晚试试看看情况再说。 赵兴平问她要压多久。 她难得有些犹豫。 “等会多看看情况,我也是第一次做。酒楼那边只要有了豆浆和豆花,其他都不是很着急,不行就明天晚上再试试。” 赵兴平便没再多问。 过了两刻钟。 她正蹲在豆腐箱旁边观察出水情况。 向来沉默少言的裴念忽然出现在她身侧,嗓音低沉,主动轻声问道,“你不是打算拿这些东西开店吗?全送去那家酒楼,你自己卖什么?” 赵宜年愣了愣。 他这是在关心她的生意? 因为上次,他俩算不上正式的谈了次心? 还真是坦率得有些可爱。 她朝他甜甜地笑着,认真解释道,“我没那么傻,不会告诉他怎么做出来的,只会卖做好的给他!以后他还想卖的话,还是只能从我这里买!” 裴念深不见底的漆黑双眸忽明忽暗。 过了好一会,才缓缓问,“让我知道怎么做出来的,就没关系吗?” 她这两天做这些东西,可从来没有瞒着他的意思。 忙不过来的时候,甚至还会主动喊他帮忙。 她脸上笑容没有变,朝他狡黠地眨眨眼。 “你不是商人,又对银钱没什么欲望,在我这里值千金的东西,在你那里压根不重要。” 裴念浅笑了一下,眼神又仿佛夜色般温柔起来。 “就不担心我会告诉别人?” 她摊开手,坦荡荡地问。 “那你会告诉别人吗?” “……不会。” 但这不应该是才认识这么几天的人,应该给予的信任。 甚至到了让他产生了些许愧疚和不安的程度。 他虽没有害他们的打算,却是带着目的才留下来的。 那天晚上的豆腐最后勉强算是做出来了。 但赵宜年不甚满意的样子。 比水豆腐老一些,比老豆腐又嫩一些。 味道还可以但是卖相太差,而且凭她多年做菜的经验,这个样子肯定做不出家常豆腐这种经典菜品来。 第一次尝试,失败在意料之内,倒也没怎么气馁。 她仔细询问了赵兴平磨生浆时候掺了多少水,又认真回忆了一遍自己的制作过程,打算明天再重头试试。 向来噙着笑意的稚嫩脸蛋,在火光的映衬下莫名多出几分严肃和郑重。 裴念安安静静地听着她和赵兴平讨论,对她的佩服不知不觉又加深了一些。 …… 第二天,赵宜年早早到了东福来。 第一件事便是去后厨找彭顺。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早已经倚在门边的王远。 “你怎么这么早?”她有些讶异。 今天家里事少出门得早,她比平时还早到了一刻钟,没想到王远比她还早。 见到她,他急忙站直了身体。 接着有些紧张地弯腰行礼,“掌柜,您来啦!我是想早点过来看下有没有能先做的事。” 到了门口才想起来,厨房里装着不少东西,向来是有门锁的。 赵宜年对他积极的态度很是满意,在彭顺面前还帮他说了好几句。 “看着是个好苗子,彭叔你多照顾他些!” 彭顺暂时真没有收学徒的心思,跟赵宜年约好的也只是教他些包子馒头面点小吃一类的东西。 闻言还为难了片刻。 不过王远是个麻利勤快,还特别识时务的人,昨天赵宜年让他从揉面学起,他便真的认认真真跟彭顺学怎么揉面。 在厨房里添柴洗菜,多余的一句话都不会瞎问。 才过了一天,彭顺对这个在酒楼干了半年多的小伙子印象更好了。 主动安排他道,“明天早点来,跟我做几种样品给掌柜尝尝,要是他们满意,我再一样一样教你。” 王远欣喜若狂连连应是。 第97章 自满 如果让郑天洋自己选择,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跟东福来、跟齐锦川扯上关系。 现在却被迫把摊位摆在酒楼门口。 他心中有怨,哪怕有所克制,语气也挺不客气。 闻言,赵宜年倒是还好,王和志却忍不住站出来,愤愤说道,“依照年纪大小来判断别人的能力,我看想当然的人明明是你!” 郑天洋和善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不以为然。 “郑老板。” 赵宜年并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哪怕这样她还是认真解释,“其实我本意并不是强迫你把摊位搬到这,而是想跟你合伙赚钱。你的熟客多,我又有不少赚钱的点子……” “多谢好意!”郑天洋兀地打断她的话。 抬手抱了抱拳,满脸毫无兴趣。 “在下小本经营,能顾好这摊位已经不易,没有精力再捣鼓别的。只要齐掌柜和姑娘你遵守诺言,每天照顾下小摊生意,在下自然会在这里摆摊,直到你们觉得不需要为止。” 言下之意,只要他们松口,他立马就会把摊位搬走。 赵宜年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 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没有理解她的意思,才表现得这么抗拒,没想到人家是压根不为所动。 反倒搞得她像是强抢了民女的地痞流氓似的。 强扭的瓜不甜。 想了想,她从兜里摸出八文钱,一口气买了八个馒头。 又郑重承诺道,“每日五个只会多不会少,这段时间也绝不会蒸馒头来抢你的生意。” 他收好钱,包好馒头递给她。 似笑非笑地道谢,“多谢姑娘照顾!” 踏进店门。 王和志依然有些愤愤不平,“赵掌柜,他这人也太不好说话了!” 连最后说的那句谢谢,都特别像是在讽刺人。 赵宜年叹了口气。 “确实是我太理所当然了!” 穿越以来,无论是自家人还是合伙做生意的外人,对她基本都是支持加信任的态度,所以她一时忘记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无条件地信任她。 在其他人眼中,她也就是个十四岁,出身乡野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而已。 她先去了趟厨房,跟彭大厨聊了几句,转身又到二楼厢房同齐锦川反省错误。 “没想到他居然抗拒到这种地步,是我之前想得太简单了些。” 期间齐锦川好多次有意无意地提醒过,郑天洋可能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乐于接受。 可她当时刚愎自用地以为,那是他们没把她的想法完整地传达到位造成的。脑子里压根就没真正设想过,他会拒绝这种可能性。 齐锦川听完倒是十分地淡定。 给她倒了杯清茶,朗声宽慰道,“多花些时间也没关系,到年底还有大半年的时间。” 影响倒也没有他想得这么大,无非是要多花些精力在上面而已。 赵宜年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接着,把她家后天开始要请工砌院墙的事说了。 又说起自己的打算,“路有些远,每天中午厨房备好菜,我带小江回家现做,每道菜按菜单的价格付给酒楼。” 齐锦川哪里听不出来,她纯粹是为了照顾酒楼的生意。 想了想道,“到时候我再给你抽成。” 赵宜年忍不住笑起来。 好家伙! 这孩子好的不学,教人吃回扣这套倒是无师自通。 好在酒楼就是他的,不然岂不是能把东家气死。 她担心自己给把人给带偏了,谆谆教导道,“现在做的一些举措,是为了凑够流水不得已而为之,等你真正去经营酒楼的时候可不能这样,搞不好会亏本!” 齐锦川只是笑笑。 那天中午。 木匠那边终于把新做的菜名木牌送过来,赵宜年指挥着把大厅的菜单重新挂了一遍。 她把菜品分成了凉菜、特色菜、招牌菜三类。 跟彭大厨商量后,原本菜单上的菜品精简了不少,只留了几道最能代表东福来酒楼的,放进了招牌菜里面。 其他的两类不够的,都由她提供了菜谱。 她还让人画了张大画报贴在酒楼门口。 “特色菜,每日一道半价出售!” 最好的促销手段,就是简单直接地降价! 考虑到镇上来往的人识字的不多,店小二轮番在画报旁边卖力吆喝。 有人来问,小二就把人迎到店里细细解释。 听说明天半价的是特色菜里最贵的那道粉蒸肉。 平日里卖十五文,打完半价只要七文钱。 一听七文钱能买到肉菜吃,来客激动得差点想当场交钱预定一桌。 赵宜年就是要这种效果。 七文钱的粉蒸肉酒楼只能保本,但肯定不会所有客人都只点一道粉蒸肉。 人一多,酒楼的人气高了,收益自然而然就上来了。 也有在郑天洋摊位买完馒头来询问的。 店小二也笑眯眯地把人迎进店里,端了碗茶水给他。 那人本是附近村民,买了馒头是准备带回去吃的,被迎进店里,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连道谢。 小二是受过赵宜年专业训练的,不放过任何一个宣传的机会。 趁他喝茶的时候朗声介绍道,“往后这个月,我们店里每日会有道特色菜只卖平日一半的价格,便宜得很!您下次来镇上要是赶不及回家吃饭,可以来看看!” “之后咱们也会开始提供小吃,当然,您要是只想买个郑老板家的馒头,也可以买完进店里坐着吃,小店提供茶水。” 那人似乎很感兴趣,走之前又问了遍好几道菜的价格。 虽然总的来说,今天还是观望的人比较多,但时不时踏进店里的客人已经是这几天以来,东福来最热闹的一天。 傍晚的会就开得有些晚,临近黄昏才聚到院子里。 人才到齐,就有人迫不及待举手问赵宜年。 “掌柜,半价的特色菜也能算进我们的抽成里吗?” “当然算。” 她点点头道,“按半价的价格来算,大家没有异议?”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没有人提出异议,都在埋头思索要告诉哪些亲戚好友这个好消息。 所有人的情绪,似乎都被今天热闹起来的东福来点燃了。 过了片刻,又有人激动地追问,“那小吃摊开起来之后,小吃摊的收入算吗?” 赵宜年没觉得问这个问题的人贪心。 耐心解释道,“小吃价格低,而且不好统计人数,暂时不会算进抽成里面。” 有些人有点失望,但大部分人都表示理解。 她想了想,补充道,“不过如果小吃摊的生意很好的话,齐掌柜肯定愿意拿出一部分来犒劳大家。”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眼中都布满了希望的光芒。 恨不得酒楼生意更好一些! 第98章 谜团 赵宜年走出东福来天色已经擦黑。 上一次这么晚,大哥赵兴平早就已经在酒楼等着她,今天却谁都没有。 大街上人影稀稀拉拉少得可怜。 她往外走了几步,左顾右盼半天,还是没见到半道熟悉的身影。 正犹豫间。 一个黑影忽然从侧前方的小巷口冒出来。 头上顶着宽大的竹笠,看不清脸,却显得高大挺拔,器宇轩昂。 不是裴念又是谁! 他定定站在小巷口,没有再往前走,似乎现身就是为了让她安心而已。 赵宜年心中刚刚冒出的些许慌张,立马就像雨后的乌云消散不见。 昂首大步向前,很快就出了镇子。 走了好长一段路,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想了想,她在路边找了块石头,想坐下想等裴念赶上来一起走。 屁股才刚挨近石头,一道低沉性感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 “累了?” 她吓了一跳,猛地站直身体,拍了拍胸脯,扭头朝裴念看去。 “你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黑夜中裴念的双眸格外地幽深,他问,“吓到你了?” “有一点!” 明明从镇上出来的时候,她还回头确认过,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几十米远的地方。 赵宜年怀疑地打量他。 “你该不会是学过轻功,会飞檐走壁?” 他似乎被她逗乐了,夜空中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声。 “没有。只是脚程比你快而已。” 他否认。 又问,“还能走吗?再不回去你父亲他们该担心了。” 她爹确实对裴念来接她不太放心。 她点了点头,“走!” 快到山脚的时候,夜色已经笼罩住大地。 裴念点了一根火把递给她。 “一会小心脚下。” 她接过之后,他似乎不准备再给自己做一根,两手空空往林子里走去。 “等等!”她惊奇地问,“这样你能看清路吗?” 他解释道。 “放心,我记得。” 记得? 没记错的话,今天早上是他第一次来镇子,算上来回一共三趟。 天色还亮的时候说记得,她勉强算他聪明绝顶过目不忘,现在天色这么暗,他还能充满信心地说自己记得。 要怎么解释。 天赋异禀吗? 她将信将疑地跟在他身后进山,一路都在努力辨认着方向,有些担心这个男人是在盲目自信。 不过很快,裴念就用事实证明自己没有骗她。 “到了。” 她也看到了草屋的屋顶。 情不自禁感慨,“好快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路上注意力都很集中的缘故,她总觉得山上的路程比她往常走的短了很多,连双腿都没有往常那么酸。 裴念不动声色地道,“可能是我们走太快了。” 回到家。 赵宜年才在院子里喊了声,“我回来了!” 屋里就响起赵兴怀兴奋的大喊 “我听到三姐的声音了!爹,三姐回来了!” 接着,屋里飞快地冲出几个人影,大步朝她走来。 走在最前面是她爹赵向阳。 急吼吼地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一番,嘴里不停问道,“宜年,你没事?怎么回来这么晚?路上没有遇到危险?” 赵宜年哭笑不得,“爹,我好着呢!这不是有裴公子去接我嘛,你怎么还这么紧张!” 听到她娇脆的声音,赵向阳砰砰乱跳半天的心脏,才缓缓放回胸口。 刚才他已经打算亲自出门去寻人。 对裴念这个外人,就算已经相信他不是个坏人,他也做不到百分之百相信。 特别是涉及到女儿安全的时候。 兄弟仨这时也赶过来,把她围在中间。 “回来就好。” “我们好担心你啊!” 赵兴泽甚至有些内疚,“我还以为你们迷路了,都怪我,我该陪着裴大哥去的!” 与赵家人殷切关心正好相反。 裴念安静站在离她几步远的身后,一言不发。 听了半天,赵宜年总算有些反应过来了。 她大哥去接她那几天也有晚归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这么紧张。 他们最担心的,其实是裴念! 她解释道,“今天有些忙,我从酒楼出来就已经很晚。” 第99章 接连打脸 第二天早晨。 天还没亮,赵家便开始有了动静。 赵宜年老早就起来磨浆点豆花。 昨晚压的豆腐挺成功的,她准备今天把豆花也带上,一起同齐锦川谈谈。 她拉不动石磨,叫了赵兴平早起帮她。 没想到早上起来一看,全家人都起得比她还早。 赵兴平兄弟俩早已经把生浆磨好,过滤之后放在水桶里,她全程只用煮熟点浆就可以。 她第无数次在心中庆幸,自己穿越到的是这个勤劳和睦的家庭。 赵兴平似乎已经知道了昨晚在后院发生的事。 等她忙完,寻了个没人的时机沉声叮嘱她。 “三妹,就算裴公子在外不露脸,这几天也别让人看到你俩走在一起。” 越是小地方,邻里之间就越是熟悉。 要是被赵家沟的村民看到,他们长了多少张嘴都解释不清楚这个陌生人是从哪来的。 赵宜年点头道。 “我明白。” 吃完早饭她和裴念准备出发。 赵向阳什么都没说,算是默认裴念这几天可以继续接送她。 山上太阳出得慢,但他们出门时也已经晨光熹微,大约能看清前方半米远的路。 裴念走在前,高大挺拔的身躯像是棵能帮人挡风遮雨的大树,赵宜年走在他身后莫名地安心。 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 走了一段。 赵宜年越发肯定昨晚不是错觉。 虽说她对这条山路没有熟悉到闭着眼都能走的地步,但这段时间每天来回,多少还是有些印象。 裴念带她走的绝对不是他们常走的那条。 花的时间好像也比那条少,才一刻钟多些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他们已经站在山脚。 赵宜年左右扫了几眼。 这才发现,甚至连出山的路口都不是在往常位置。 她狐疑地看向裴念。 “你怎么找到这条路的?连我爹和大哥估计都不清楚。” 昨晚她才信誓旦旦地同赵向阳说,大家要彼此信任,今天他就一言不发直接给了她个大惊吓。 他对山路如此熟悉,会不会是之前来过? 那他编的身世岂不连隐瞒都算不上,简直是满嘴谎话! 她没想到自己最近接连看人走眼,一次两次被打脸得如此之快。 裴念见她脸上阴晴不定,清澈的双眸中隐约闪过懊悔,立马就明白她在想什么。 走这一步,原本就是冒险。 他沉声问道,“你们不知道这条路吗?可我明明是跟着标记走的。” 赵宜年愣了愣,被他的解释弄得有些懵。 “什么标记?” “一个有点像三角形状的东西。” 他随手捡了根木枝,在地面上画给她看。 “我在你二哥的刀柄上见过,往深山走的路上也见过,昨天下午我在树干下方发现时还以为是你们做的记号,就沿着标记走了。” 赵宜年对着地面上怪模怪样的三角形陷入了沉思。 他的幽深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 目光微闪,哑声问道,“你认识这标记吗?” 她当然不认识! 沉思是因为想起了那天在县城外,她和赵兴平被两个地痞流氓拦路打劫,当时她大哥让她进林子逃跑。 他说,“朝有标记的树干方向跑!” 莫非就是这个标记? 这段时间一直忙里忙外,早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要不是今天裴念画出来,她还真想不起来这事忘了问她大哥了。 她抬头,正好对上他漆黑如墨的双眸。 “不认识,不过确实在我二哥那把刀上见过。” 裴念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跟赵兴泽在山里打猎那两天,他也不动声色打探过这把短刀从哪来。 “搬到山上那天,在茅草屋角落里捡到的。” 赵兴泽这么告诉他。 再往深处问,就问不出东西了。 这两天帮忙扩建院子,他也试着在赵家四周认真探寻。 不过最后也是一无所获。 好像除了那柄短刀和莫名被刻在树干上的标记,一切都被时间冲刷得干干净净。 原本还抱着几分幻想,赵宜年在家中这么受宠肯定知道些什么,没想到她说自己不认识这标记。 莫非。 真要跟赵家父子坦白,才能获得线索? 他压下心中的犹豫,沉声问赵宜年,“我是因为看到标记才找到这条路,你确定你家里人没走过吗?” “嗯。” 这条路明显更近,如果赵家人知道的话,怎么可能每天带她走原来的老路! 她心中的疑惑稍减,但也没有完全消失。 仰头假装看了下天色,岔开话题。 “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先赶路!” …… 东福来酒楼门口,是这两天大平镇除了集市之外最热闹的地方。 还没到中午,就陆陆续续有人进店体验半价特色菜。 赵宜年特意叮嘱过彭大厨今天要多备点肉,不过他还是低估了半价对人的诱惑。 午饭的高峰期还没完全过去,店里每张桌子都翻了两三次台,准备的肉和蔬菜都有些不太够。 一年多来第一次,东福来酒楼临时派人出去采购食材。 赵宜年忙得晕头转向。 酒楼还没经历过这么火爆的场面,每个人都难免有些忙中出错顾此失彼的时候,她不但要负担结账算账的责任,还要引导伙计做好自己那份工作。 不但如此,厨房最忙的时候,好几道彭大厨还不熟练的新菜品都是她亲自做的。 原本慌乱的酒楼众人,在她有条不紊的指挥下渐渐掌握了要领,秩序也逐渐好起来。 她终于可以回到后院喝杯茶水,休息片刻。 齐锦川澄净的双眸熠熠发光。 亲自给她倒茶,轻声道,“辛苦你了。” 他刚刚一直站在厢房外的走廊,百感交集地盯着忙碌的众人。 开在安阳城南市的东福来酒楼也是如此,每天后院里无数伙计忙得热火朝天。 但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这个穷困潦倒的大平镇看到这幅场面。 赵宜年是真的嗓子都在冒烟,也不管他泡的茶贵还是便宜,接过茶杯牛嚼牡丹般仰头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 喝了一半,眼角瞥见冷静矜持的齐锦川脸上,罕见地闪着几分兴奋。 忍不住放下茶杯笑着调侃道。 “齐掌柜,看来你也不是真那么不在乎嘛!做生意的感觉是不是还不错?” 之前哪怕是两次请她来帮忙的时候,他的表情都那么云淡风轻,仿佛成与不成一切随缘。 要不是态度还算真诚,做事又挺可靠,赵宜年肯定要犹豫更久才会考虑这样合作! 第100章 火爆 齐锦川难得同她开玩笑。 摇摇头道,“靠我自己可体会不到这种感觉,赵姑娘你才是天生做生意的料。” 赵宜年笑眯眯地收下他的夸奖。 两人商量起多招个跑堂杂役的事。 原本她没想这么快招人,还想等小吃铺开起来看看情况再说,但今天一上午她就改变了想法。 “过两天,冲着半价来的客人可能会减少一些,但我们现在的人手可能还是不够。” 因为酒楼之前的萧条,包括彭大厨在内大家或多或少有些散漫,短时间里想要靠一个活计独挡一面似乎有些不太现实。 但齐锦川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可没有功夫让她慢慢调教人。 齐锦川在酒楼生意上,还真是做到了完全尊重赵宜年。 毫不犹豫点点头,“我会尽快安排。” “除了性格要勤快老实,还一定要问清楚家中情况,”她顿了顿,直白地提醒道,“尤其不能跟县城酒楼那边有来往。” 齐锦川蹙眉朝她看去。 她的双眸坦荡,宛如一汪清泉。 “你早就知道了……” 之前香菇下毒事件的那个店小二,就是县城东福来酒楼掌柜送到这里来的人。 不是找不到证据,只是如果铁心追究下去,对整个东福来的声誉影响更大,他舍不得拿他爷爷的心血冒险,最终只能草率地在店小二身上结案,被收买的厨师学徒也只能赶走了事。 王师爷暗示过他不少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也没打算同任何人提起,没想到她早就已经猜到了。 赵宜年没有否认,认真叮嘱道,“千万要把好关,不能把问题招进来。” 这天过得很快。 因为东福来的众人都忙得有些找不着北。 傍晚照例开了晚会。 为了打气,登完抽成的账之后,赵宜年特意把今天的营业额算出来报给他们听。 “今天酒楼总计收入了六百三十七文钱。” 有人吸了口凉气。 兴奋地道,“这么多!” 赵宜年一点也不觉得多! 每张桌子都翻了几次台,竟然只有这么点收入,勉强能支付酒楼这一天开支而已! 如果不是为了短时间里把人吸引过来冲流水,她才不要选择这种自损八千的笨办法。 面对各位员工,赵掌柜面上还是笑得春风得意。 “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大家再加把劲,如果明天也能应付好各自手上的活,咱们后天就把小吃摊开起来!”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所有人都又惊又喜。 “这么快?” 还有人因为今天信心爆棚,“小吃摊要是也有这么多人,店里岂不是坐不下了?” 这些问题,赵宜年都已经跟齐锦川探讨过。 他们现在定好小吃摊刚开始要卖的是包子、豆花和豆浆,除了包子可以全天供应,剩下两样基本是赵宜年家做出多少卖多少,所以他俩都觉得不会影响太大。 这些问题,赵宜年都已经跟齐锦川探讨过。 他们现在定好小吃摊刚开始要卖的是包子、豆花和豆浆,除了包子可以全天供应,剩下两样基本是赵宜年家做出多少卖多少,所以他俩都觉得不会影响太大。 第101章 山里的风 赵宜年家这次准备从村里请三个工。 加上她爹和哥哥三人,大概五到六天就能把院墙和大门全部砌起来。 村里出工的价格大约是每人每天五文钱,包两顿饭。 她心算了一下,不算原材料的话,这花销满打满算也到不了五百文。 这还是为了照顾东福来的生意,午饭这顿菜品全部按酒楼菜价计算的缘故了。 除此之外,她还跟酒楼订了些包子。 每天收工的时候,每人送荤素包子各两个带回家,完美解决晚饭的问题。 酒楼的肉包两文钱一个,素包三文钱两个。 再加上平日难得吃肉,她觉得村里人应该不会觉得这样的晚饭寒酸。 第一天想给家里人也尝尝鲜,她便多订了些,一样订了十六个。 所以王远才会发出那样的感慨。 那天早上,依旧是裴念送她去镇上。 一路上就着蒙蒙晨光,他指着路过的每棵有标记的树,不厌其烦地教她怎么找和看。 走到山脚之后,又沉声说。 “我会一直跟在你附近,实在记不住也没关系,到时候我想办法提醒你。” 到了中午。 赵宜年怀里大包小包,小江还挑着两个担子,两人都不是力气大的人,才出了镇子不远就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走到山脚。 她抬腿往熟悉的山路上走,小江却在后面喊住她。 “赵掌柜,去赵家沟不是这条路吗?” 他目露不解,指着前方的平坦小路问。 赵宜年解释道。 “我家上个月搬到山上去了,从这走近些。” 她确实是猎户家的女儿,最早就是为了卖山珍野味才出现在酒楼。 小江倒也不是觉得住在山里不好,只是他从小生活在镇上,很少有机会走这种崎岖的山路,而且人家都说大平镇附近的山上有猛兽出没…… “掌柜,您家离这还远吗?” “咱们走得快的话,大约不到两刻钟就能到。” 他挠挠头,“山路可能会有危险,不然咱们先在这等等人一起走?” 赵宜年顿时反应过来,他这是担心跟着她会在山上迷路呢! 好歹每天来回,早上裴念又手把手教了半天。 她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山上我熟得很!” 小江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 她只好补充道,“而且这条路只有我家走。” 那就没什么办法了。 他只能挑起担子,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她身后进山。 裴念新找到这条路许久没人走动,比她们往常走的那条还要崎岖一些。 乔木灌木高低错落,经常让人有种在原地打转的错觉。 赵宜年刚开始还能在靠近地面的树干上,扫到怪异三角形的标记,走着走着就开始晕起来,脚步也越来越慢。 小江似乎察觉了她的犹豫,有些不安地环顾四周。 轻声问道,“赵掌柜,您还记得路吗?” “……” 十多岁的少年郎,要不要这么敏感! “当然记得!” 她把包子放进担子里,接着对他说道,“你在这休息片刻,我去前面确认一下!” 小江闻言,声音都在颤抖。 “您别走远啊!我头一次进山,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他个高,平时做事勤快稳妥,看着也算是个精神小伙,没想到一进山里胆子变得这么小。 赵宜年无奈地踮起脚尖,仰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慰道,“我不走远,别怕!” 她往前走了大约十多米远,按照裴念教的方法仔细检查每棵树的树干,甚至蹲下身仔细探查了半天,可惜啥都没看到。 不会真的走错路了? 脑子里慌张了一瞬,忽地又想起早上分别时裴念的承诺。 “实在记不住也没关系,到时候我想办法提醒你。” 她环顾四周,入眼都是青翠的绿色,没看到任何人影。 想了想,尝试性地低声唤道。 “裴公子,你在吗?” 怕被小江听见,她把声音压得很低,简直像是在用气流讲话。 一片寂静。 甚至没多听到一声鸟叫。 她有些失落,但更想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 也就是他昨天走得快了点,还真以为武侠小说里身怀绝技耳听八方的大侠是真实存在的啊! 正打算再次蹲下身,老老实实继续寻找标记的时候。 左手边的一株灌木丛忽然晃动了两下。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风吹的。 没想到过了片刻,当着她的面,两颗小石子又打在那株灌木上。 她心念一动,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 终于在最近的那棵树干下方,找到了熟悉的标志。 她激动地仰头往四处扫了好几眼,可惜依然不见裴念的身影。 莫非她又猜错了,她穿越的这个世界,还真的有武林高手这种设定? 此时顾不上想得太多。 她匆匆往回走,去叫小江赶路。 小江缩在一棵大树根下,环着胳膊瑟瑟发抖,像是只被吓傻的鹌鹑。 “你怎么这么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是真的无奈了。 小江见到她,嗖地一声从地上站起来,飞快跑到她面前。 “掌柜,你找到路了?” “嗯!”接着忍不住打趣,“我怕再拖一会,你就快把自己吓死了!” 他怕归怕,也不愿意在掌柜面前丢人。 努力挺直脊背,朗声解释道,“我其实也不怕的!就是以前不听话家里人老用山上的猛兽吓唬我,心里有些阴影。” 她顿时好奇起来。 “镇上也流传着山里有猛兽的事?” “嗯!猛兽从不下山,但如果有人进山就会被它们吃掉!” 小江颤颤悠悠地跟赵宜年讲了一路猛兽吃人的传闻。 赵宜年这才知道,原来赵家沟流传的并不完全是以讹传讹的故事,二十多年来大平镇附近似乎发生过很多起进山失踪的案例,慢慢的,敢进山的人才越来越少。 离现在最近的一次,八年前关州大旱。 赵家沟没人打过进山的主意,但其他村子里有。 据说五个正当壮年的本家亲戚,全副武装进了山,照理说就算遇到野猪也能对付得来,但最终也是一去不返。 大平镇物产最丰富的便是环绕四周的山峦。 但就像诅咒似的,在这里似乎没人能靠山吃山。 小江开始讲这些故事之后,赵宜年再也没有迷过路。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江总觉得时不时地,附近的树枝树叶会突然晃动几下。 他紧张地问赵宜年有没有看到。 赵宜年略尴尬地轻咳一声。 讪笑道,“啊,山里的风就是这样的!” 第102章 掌柜 家里的工地正干得火热朝天。 那三位村民都是里正出面帮忙找的人,人老实勤快,手艺也不错。 除了早上刚到时,发现他们要砌那么一大圈围墙,表示了几分惊讶之外,再没多嘴问过什么。 赵宜年和小江到家的时候,竹棚侧方已经砌出了不少米。 高度和样式都是她们之前讨论好的,她围着看了两圈,满意得不得了。 笑着招呼众人,“你们再等会,午饭马上就好!” 她走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好奇开口跟赵向阳打听。 “赵老三,我不是听村里人说,你闺女去镇上的酒楼帮工去了吗?” 谈起女儿,赵向阳满脸自豪。 “是啊!她手艺好脑子也转得快,人家雇她干活还发工钱,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修院墙。” 三位村民都纷纷感叹他生了个好女儿。 也有人替他担心,“女儿家这样出去抛头露面,以后怕是不好说亲!” 这个问题,赵向阳作为赵宜年亲爹,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但在外人面前,他向来是要帮女儿撑腰。 “怕什么!她在酒楼规规矩矩干活拿工钱,要是连这都想不通的人家,我肯定也不会让她嫁!” 他豪气挥挥手,“再说,我闺女现在才几岁,我一点也不急,还想多留她几年!” 有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村民,听了这话连连点头。 “赵老三,你这么想就对了!可别听你妹妹还有赵老大家的乱撺掇,急匆匆把人嫁出去,那可是关系她一辈子的事。咱们虽然穷,也不能把儿女往火坑里推!” 因为闹得沸沸扬扬的分家,赵家的事早就在村里传了又传,可谓贡献了今年村民们茶余饭后的最大谈资。 赵翠兰怂恿着赵家老太太逼赵宜年嫁给个傻子,导致赵宜年撞墙自杀自然也不例外。 一说起这事,赵家父子几人都变了脸色。 赵兴泽满脸气愤地道,“我妹妹要嫁肯定要嫁最好的,她看不上的人,谁都别想打她主意,我们家穷是穷,但兄弟几个有的是力气!” 听到这话,那三人不约而同朝赵向阳看去。 不但赵向阳,连向来稳重的赵兴平都没有开口训斥赵兴泽的想法。 自然就是赞同他的。 这段时间宋月英也没少在村里做幺蛾子,说起他们家来不是白眼狼就是好心没好报。 看着状况,赵家的事还有得磨。 刚才开口那个汉子,想了想又开口提醒他们了两句。 “你嫂子听说宜年去镇上酒楼帮工,逢人便说你们两斗粮给得太少。不知道她还打算做些什么,多注意些!” 赵向阳脸色沉了下来。 朝他点点道,“多谢提醒。” 另一头。 第一次到赵宜年家,小江站在院子里傻眼地打量这两间破旧的茅草屋许久,才回到了竹棚搭出来的露天厨房。 赵宜年正在从担子里往外拿食材,他赶忙走上前,手脚麻利地帮起忙。 压抑了片刻,开始开口问道。 “赵掌柜,这里就是您家?” “怎么,不像吗?” “我还以为您家应该……”更气派一些! 第103章 开业 裴念正在河边烤鱼。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 “裴大哥,我给你送饭来了!” 他回头望去。 赵兴怀拎着只小木桶站在林子边缘,正垂涎欲滴地盯着他手里的烤鱼,还悄悄咽了咽口水。 他失笑,举起手中叉鱼的木枝问。 “一起吃点?” 赵兴怀没怎么犹豫,三两步小跑到他身边,找了块石头坐下。 先把木桶递给他。 “三姐让我来给你送饭。” 从家过来说远不远,木桶用布盖着,饭菜还带着余温。 裴念心下动容。 原来早晨分别时,赵宜年交代中午接完她就到河边等着,是怕他没地方吃饭。 赵兴怀乌溜溜的大眼就没离开过他手中的烤鱼。 伸长脖子问,“快熟了吗?” 他回过神,从腰间摸出个装盐的小罐子,均匀地洒在划开的鱼身上。 又烤了片刻才递给赵兴怀,柔声道,“吃。” 赵兴怀接过,撕了两块塞进嘴里。 “好吃!” 他正是长身体容易饿的时候,再加上本性又是个吃货,无论被喂投什么食物,都会满足地捧场道好吃。 裴念不以为意。 沉声道,“慢慢吃,全是给你的。” 原本打算当午饭,但现在已经有人送饭过来,烤鱼他吃不吃都无所谓。 赵兴怀嘿嘿笑。 “谢谢裴大哥!不过我吃不了这么多,还要回家吃饭呢!” 他吃了几口之后,又把烤鱼递回裴念手上。 想了想,朝他承诺道,“对了,三姐之前说过要给我做烤鱼吃,等家里把院墙修好,我就来抓几条,裴大哥到时候也一起尝尝!” 赵宜年的手艺,也是裴念喜欢的味道。 他点点头。 “好,到时候我跟你一起来抓。” 赵兴怀高兴地说好。 “三姐会好多不同的做法,肯定比咱们这样光撒盐好吃!” 他眼角闪着微光,“赵姑娘似乎懂得特别多。” 赵兴怀还是个半大孩子,没听出他话里的其他意思。 骄傲地拍着胸脯,朗声说道,“那当然!清醒过来的三姐那么聪明,就是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做!” 裴念曾经听赵兴泽说起过,赵宜年因为一些事脑袋受过重伤,他们一家也因此才搬到山上来。 沉吟了片刻,又问。 “用黄豆做菜,还有用辣椒花椒这些东西做菜,也是在她清醒后想出来的吗?” 赵兴怀点头。 认真解释,“是啊!搬到山上之后三姐才找到这些东西!” 找到了就会用? 这理由别说他了,恐怕连赵家其他三个男人都说服不了,也就赵兴怀年纪还小想得不多才会相信。 他脑子里骤然闪过赵宜年青涩但精致的脸。 清澈得宛如山中清泉的双眸,以及总是若有若无挂着浅笑上扬的唇角。 对他隐瞒的东西并不在意,是因为自己身上也背负着不少秘密吗? …… 东福来酒楼小吃摊开业第一天。 不知道能卖掉多少,赵宜年一共做了十五斤豆花和五斤的豆浆。 跟齐锦川订好的契约,全都按两文一斤卖给东福来。 总价虽然不高,但赵家人都觉得很满意。 要知道现在大平镇黄豆才卖一斤四文钱左右,做今天这么多的豆花豆浆也就用了两斤多一点,收入已经比成本翻了两三倍。 赵宜年虽然觉得有点亏,但眼下让酒楼多赚些对双方来说都是好事,最终还是定了这个价格。 而且豆腐她可没有便宜卖。 一斤十文钱。 立字据的时候还认真告诉齐锦川,“这只能算是内部友情价,真到了县城酒楼,我可还要涨价的!” 齐锦川笑着说好。 大约是自己不会做生意,又总觉得她不会害人,答应得干脆无比。 小吃摊摆在郑天洋馒头摊旁边,比他的摊位宽大阔气不说,赵宜年还特意让人做了个木质的小招牌挂在前面,一对比显得特别有档次。 两个摊位中间隔了三四个人的身位,侧对着酒楼的大厅,让客人可以买完直接进里面坐着吃。 大清早。 才把摊位上的东西全部摆好,开业的鞭炮还没来得及放,就有来买郑天洋馒头的客人好奇地凑来问。 “你们这卖的是什么?” 还没到开业时间,只有王远一个人守在这。 走到他前面,满脸笑容地同他解释了遍。 豆浆豆花这两样东西,连见都没见过。 不过最让他在意的还是,“你刚刚说肉包子多少钱一个?” “肉包两文一个,素包三文两个,都是今天现蒸现做的!” 王远说着又指了指盖着盖子的木桶,“开业前三天,买够五文钱还送一杯醇香甜豆浆!” 他伸着脖子朝摊位里看。 嘴上忍不住确认,“包了肉的包子,两文钱一个?” “您没听错,是这样的。” 王远把蒸笼打开条缝,一股诱人的香味顿时在空中飘散,反复刺激着他的嗅觉。 手里白花花的馒头顿时就不香了。 他恨不得把手里的馒头退了,多花一文钱买个肉包尝尝。 这也不能完全怪他,肉价实在太贵了,平常大部分人家餐桌上难得见到一点荤腥。 几十文买一斤肉太奢侈,但花两文钱尝尝肉的味道也不算过分。 他摸着怀里的馒头,眼中闪过几分懊悔。 王远见状,主动拿碗盛了豆浆递给他。 “您是我们第一个客人,这碗豆浆就赠给您尝尝,喜欢的话您明天再来!” 没想到还有的……豆浆可以喝。 他也没问是什么东西,高高兴兴地接过,仰头喝了一大口。 随即双眼发亮,指着手里的碗问王远,“小伙子,这个豆浆怎么卖?还怪好喝的!” “一文钱一勺,您可以自己带碗具来盛,也可以坐在店里喝。” 舀豆浆和豆花的长柄木勺是特意找木匠订做的,一勺盛出的量恰好能把半大的浅口碗装个四分之三。 量不算少,酒楼也还能稍有些盈余。 那客人把碗里还剩下的豆浆喝了,有些回味地咂咂嘴。 一文钱也不算贵。 他把空碗递回给王远,高声说,“你等我回去拿碗,再买两勺回去给媳妇和孩子尝尝!” 没想到按赵掌柜的方法去谈,第一次就成功了,王远脸上的笑容越发自信。 “好嘞!您慢走!” 这一幕全部都落在了旁边的郑天洋眼中。 他心中五味杂陈,又蓦地生出几分危机感。 那个半大的姑娘还真搞了个小吃摊出来,价格便宜不说,还卖了些他从来没见过的稀罕小吃。 他可以预见往后的日子,全镇上卖馒头稀饭的生意都会受到影响! 第104章 占便宜 郑天洋刚开始出摊那段时间,也不是没考虑过多做几样品种。 但包子油条这些耗费时间精力不说,成本还高,在大平镇这样的穷地方恐怕是赚不到太多利润。 综合考虑以后,他还是选择了只做馒头。 摊位一个人能顾过来,每日的收入也还算可观。 如果不是之前还欠了一屁股债,馒头摊的收入绝对够他们一家在大平镇和和美美地生活。 不过这些想法,在东福来酒楼的小吃摊开业后发生了巨大改变。 那天早晨亲眼看着有位熟客喝了碗他们送的豆浆后,匆匆回家拿碗又回来买了两碗。 过了不过两刻钟。 小吃摊正式营业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划破大平镇死沉的空气。 店小二站在酒楼门口气势十足地吆喝,“包子馒头、豆浆豆花,东福来小吃开业大酬宾,买满五文送豆浆一碗。” 围观群众好奇和凑热闹的居多。 大家都没搞明白什么是豆浆豆花,全部挤在外围伸长脖子,等着看谁是愿意先吃螃蟹的人。 正在这时,有人费力挤出人群冲到摊位前,手中高举着一张小纸条高声问道。 “我有这个什么优惠券,可以领吃的吗?” “没错。” 王远接过他手中的小纸条,仔细确认了一遍,“您的优惠券是真的,我现在给您拿。” 他手脚麻利地包了荤素两个包子,又问,“豆花您要咸口还是甜口?” 来人是个四五十岁年纪的大爷,穿着朴素的白色粗麻布衣,全身上下拾掇得整洁干净,带几分文雅的气息。 他接过两个热腾腾的包子,笑呵呵地说道。 “给我包子就够了,你们开门做生意不容易。” 王远笑着解释。 “大爷,这豆花豆浆是咱家新做的特色小吃,在县城都没得卖!掌柜心善,想让咱亲属们最先尝尝,一会我爹娘来了,我也还是每样都要给他们一份尝鲜的!” 站在大爷后面探头探脑的年轻小媳妇,闻言诧异地挑了挑眉。 “发的优惠券不是选一份,是每样小吃都给?” 王远肯定地点点头,“是。” 那小媳妇顿时兴奋起来。 麻利地从大爷身侧挤到摊位面前,精明的双眼不停往摊位里面扫,伸直胳膊努力把皱巴巴的纸条塞到王远手上。 “小伙子,给你!赶紧都给我来一份!” 王远微微皱眉,但语气还算客气。 “您先等等,我把大爷这份装好就给您拿。” 那小媳妇不耐烦地嘟囔道,“他不是说不要了吗?对了,他不要的那些也可以给我,我不嫌弃!” 王远断然拒绝。 又劝大爷,“您还是尝尝,我们掌柜做的豆花味道特别好!” 已经听到这里,大爷也就没有再推辞,想了想道,“那就给我来一份咸口的。” “好勒!” 王远麻利地做了碗咸豆花递给大爷,让他进酒楼里坐着吃。 轮到后面那位小媳妇。 王远验过优惠券,包好包子照例问道,“豆花您要咸口还是甜口?” 她眼珠一转,“每样都来一份!” 王远眼角抽了抽,有些气恼地盯着她道,“只能选一样。” “凭什么只能选一样?刚是你说的每种都送,咸口甜口不一样的味道,就不能都让咱尝尝?” 她白了王远一眼,振振有词道,“你们这也太斤斤计较了些!” 王远气得不行,握长木勺的手指尖用力到发白。 刚想再次开口拒绝。 酒楼门口忽然传来赵宜年清脆的声音。 “王远,给她。” 她站在门前,和声细语地同那年轻小伙交代,“今天拿着优惠券来的,都甜咸都送一碗。” 闻言,那小媳妇一脸得逞地笑。 扭头高声催促道,“没听见吗?还不快给我每样装一碗!” “掌柜……” 王远声音都急起来。 他大概算过,今天总共就二十多碗豆花的量,要是每张优惠券都送两碗,今天能卖的量寥寥无几。 赵宜年很清楚他在担心什么。 轻轻摇头,语气依旧温和而且冷静。 “一碗豆花而已。” 来日方长。 顿了顿,转身对着人群拱拱手。 朗声说道,“各位,东福来小吃今天开业,就当给大家尝尝鲜。今天买包子送豆浆一碗,买够五文钱送豆花一碗,甜咸任选,赠完为止!” 王远给那位大爷做咸口时,众人已经看见碗中白白嫩嫩,看着就很诱人的豆花,好奇心也被勾起到了极点。 闻言,顿时一片喧哗。 有人问,“小姑娘,你能做主吗?” 有人回答,“刚刚那小伙计可是喊她掌柜来着!” 王远对赵宜年的决定十分不解。 面前这小媳妇明显是在占酒楼的便宜,掌柜怎么不但不制止,还打算把今天的豆浆豆花都送人。 原本站在街边吆喝的王和志,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来到摊位前面。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王和志已经高声吆喝起来。 “开业大酬宾,买包子送豆浆一碗,买够五文钱送豆花一碗,甜咸任选,请在这边列队!” 围观的人见店小二也开了口,自然也就不再怀疑赵宜年说的话。 有想尝尝的,还真就按王和志的安排,在小吃摊前排起队。 现场顿时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有人跟王和志咨询,无论被问了几遍,他都热情耐心地解释,还不忘时不时替自家包子打宣传。 赵宜年在门边观察了片刻,放心地转身回后院。 王远太耿直,很容易被人轻易挑弄情绪,但王和志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她本想回后厨看看。 人才走到回廊,就被迎面赶来的杂役叫住。 “掌柜,后门有位赵家沟姓刘的妇人来找您!” 赵宜年穿越之后回村的次数有限,总共也就认识一位姓刘的妇人,就是嘴碎但心肠软的刘翠梅。 她赶到后门,果然看到了熟悉的敦实身影。 双手挎着个大篮子,正满脸好奇地左顾右盼。 刘翠梅见到她,像是见到猎物的老鹰,一双眼睛炯炯发光,迫不及待地大步走到她面前。 刚刚站定,便想张口高声问。 开口前又忽然想到什么,左右扫了一眼,确定没人。 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宜年,听说你当上这里的掌柜啦?” 语气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新奇和欣喜。 第105章 多谢 昨天在家里被小江暴露之后,赵宜年就没打算瞒村里人多久。 但是这传播速度还是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她现在跟刘翠梅也算熟悉了些,厚着脸皮嘿嘿笑着打听。 “婶,你从谁那里听说的?五叔?赵松叔还是刘民哥?” 刘翠梅脸上的表情一僵,还以为她不高兴了,含糊地转移话题。 “他也是替你高兴,才在村里提了那么一嘴!对了,我看酒楼前面热闹得很,跟以前相比好像生意好了不少啊!宜年,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怎么能跟她说得清楚。 也只能胡乱解释,“多亏了东家英明!” 眼角扫过她挎着的大篮子,里面装得满满当当。 又问,“婶子,你今天是来卖菜的吗?” “是啊!” 刘翠梅露出个真切的笑容。 把篮子往上举了举,想让赵宜年看得更真切些。 “都是婶子今天早晨刚摘下来的新鲜菜,你看看卖给你们行不行!” 之前赵宜年就说过,让她有菜拿到这里来卖。 原本她第二天就准备来一趟的,结果被自家男人知道后狠狠说了一顿。 他说小姑娘就是来帮工的,自己都不容易,要是被掌柜知道她给人走后门,丢了饭碗怎么办。 她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理。 赵向阳家不容易,连十四岁的闺女都在一门心思赚钱,她也不好意思害人家冒这种风险,便从没来过。 但昨天晚上赵松家的悄悄告诉她们,赵宜年在镇上酒楼当上了掌柜,还带着厨师回家给帮她家修院墙的几个人做饭,她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今天一早起来,她就去园子里把长得最好的菜摘了大半。 塞了满满一篮子,拎着篮子赶来镇上。 赵宜年稍微瞥了几眼,都是些常用的蔬菜。 爽快地道,“当然可以!不过您拿得每样都不多,我全部按四文一斤买下如何?” 这个价格不高也不低。 如果她自己拿去集市摆摊,有几样肯定能多卖个一两文。 但集市不一定能全卖掉,这里可是一篮子全收了! 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行!” 赵宜年笑道,“您等等,我让人去找称过来。” 说着,朝院子里喊了几声。 刚刚引她进门的年轻小伙飞奔过来,态度恭敬地听赵宜年吩咐去找称。 她见到这副场面,忍不住感叹。 “宜年,你这出息大了!” 别说赵家沟,整个大平镇没见谁家闺女有当酒楼掌柜的本事! 之前被误会进牢房,那位东家愿意补偿她那么多银钱,估计也是看在她有本事的份上! 找了称来,称完斤两数,赵宜年爽快地数了铜板递到刘翠梅手里。 叮嘱道,“婶子,下次想卖菜再过来,鸡蛋也可以!” 她还记得刘翠梅家的鸡蛋,摆在集市里就比别家显得个头大,吃起来味道也香。 刘翠梅笑得合不拢嘴。 用布把二十多个铜板包起来,小心翼翼地塞进衣服内衬,又仔细平整了好几下。 接着才抬头朝她点头道,“好!” 想了想,又有些羞涩地补充了一句。 “宜年,多谢你了!” 活了这么多年,她心里很清楚。 赵宜年现在做了掌柜,以后估计也不会缺那点钱跟他们买陈米,如果她推说酒楼不缺食材不愿意跟她买,那她今天也没什么办法。 多亏她并不是那样的人! 第106章 帮她打听 没想到他离得这么近,全都听到了。 赵宜年讪笑道,“我二哥就是这样喊你的嘛,我跟着他喊也没什么问题。” 裴大哥。 想象她樱桃红唇清脆地这样吐出这三个字。 感觉确实还不错。 裴念心情挺好,轻轻弯起嘴角,“行,那你以后就这么喊。” 少年俊美的笑脸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赵宜年自认为颜控不算严重,也不知不觉看呆了两秒。 两人拿好东西进山。 山路依然崎岖,但有裴念在,一路都走得很顺畅。 赵宜年经过昨天的磕盼,终于认清了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认识路,今天边走边看十分认真。 那个刻树干下方的奇怪三角形确实很有用。 只要掌握了方法,很轻易就能在凌乱的树林里找到方向。 裴念淡淡地开口问。 “这个标记,真不是你们家用来认路的吗?” 她现在也有点怀疑。 但这几天全家人白天干活晚上做豆制品,忙得昏头转向,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去找赵兴平问清楚。 她解释道,“进山打猎的事,爹爹他们很少跟我说起,等得了空我再问问。” 裴念点点头。 忽又随意地提起另一个话题。 “对了,我昨天下午去了趟县城。” 她好奇地问,“然后呢?” “我戴着竹笠,没有露脸。本来只是无事可做去看看,没想到南远县城如此繁华。”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如果你打算开店,不如先考虑下南远县城。大平镇地处偏僻,生意做不了多大。” “我闲着无事,大概打听了下。好地段小点的沿街铺面年租金约在十两左右,如果不优先考虑位置,这个租金可以在偏点的地方租到带铺面的一进宅子。” 赵宜年停下脚步,抬头看他。 裴念走在前面,高大挺拔的背影和他低沉有力的声音一样稳重内敛。 完全不像是个和赵兴平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郎。 赵宜年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的后背愣了愣。 家里人只知道她打算做生意,但时机还不成熟,她从没透露过任何细节。 除了他,还没人主动帮她做过参谋。 胸口鼓鼓胀胀的,有种突然被了解的动容。 裴念像是背后长了双眼睛,她才停下来不到两秒钟,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怎么不走?” 赵宜年对着赵家人的关心能撒娇示好,对着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轻咳一声问道,“你觉得哪个好?” 他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铺子。 “不考虑其他的话,宅子好一点。” 她想卖的豆制品都要现做,租个宅子可以住在县城,节省下大把的时间。 赵宜年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修了院墙,家里的银钱剩下不多,她现在也还吃不准要多久才能赚够十两本钱。 点点头道,“过两月再去看看!” 两人又再次开始赶路。 快到家的时候。 裴念又像刚才那样,头也没回冷不丁来了一句。 “砌完院墙我可以再进趟山。还有,分给我的那份银钱,你也可以拿着先用。” 似乎对她现在的困难一清二楚。 赵宜年弯起嘴角道了谢。 又好奇地问,“你怎么忽然这么关心我开店的事?”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微动。 最后避重就轻地说,“你说过,这半年时间要互相信任互相帮助才可以。” …… 回到家。 赵宜年分了两趟才把食材搬到厨房。 时间还早,照例先去看他们修院墙的进度。 比她预计得快上不少,一侧已经基本完工。 如果不是他家把院子围得太宽,又打算把大门也一起建好,按他们现在的速度估计两三天就能完工。 趁着今天回来得早,看完院墙进度还有些空闲时间,她又跑去菜园看了几眼。 园子里的菜,包括新种的辣椒树长势都很好,有些嫩生生的小青菜已经可以掐了来吃。 那几排移植的辣椒树也都开始陆陆续续抽新芽,一派欣欣向荣的模样。 她在园子里左右打量了许久。 打算晚上再跟赵向阳几人商量,菜园的空间最好再留大一些。 毕竟她还打算再弄几棵花椒树回来呢! 最让她欣喜的是,回屋发现她捂了七八天的豆子终于好了。 昨天晚上她就想掀布条看看,但又怕天色太暗看不真切才忍到现在。 捂好的豆子上长着一层白白的毛,看上去有几分吓人,但她看得喜笑颜开。 黄豆酱要好吃,豆子一定要捂得好。 以前她自己也动手做过一两次,但没有哪次捂出来这么成功过。 把豆子倒进干净的圆簸箕,均匀铺开之后放到院子里晾晒。 忙完这一切,她才回到厨房开始做午饭。 照例是分量十足的五菜一汤。 昨晚赵兴怀吵着说要吃鱼,她今天煮了满满一锅。 水煮鱼片现在已经是酒楼招牌菜之一,她不打算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会做。 这锅鱼汤只是放了姜片去腥,几颗花椒辣椒提味,又煮上了些土豆青笋香菇一类的蔬菜。 看着清淡,但一揭锅,浓郁的香味瞬间铺满整个小院。 来帮工的三人,昨天已经被赵向阳家的午饭震惊了一次。 原本以为是第一天所以吃得丰盛些,没想到今天和昨天一样,依然是赶得上家里过年那两天的丰盛程度。 赵向坤不太赞同地看向赵向阳。 赵老三,你们赚点钱也不容易,不用每天都这么破费! 他跟赵向阳同一辈,按照村里的规矩,赵宜年几个要喊他五叔。 不过两家是远得不能再远的远亲,平日里来往也不算多。 赵向阳憨厚地笑着喊他们入席。 “应该的,这几天多亏了你们过来帮忙!” “是啊五叔,您可别跟我们客气!你们使得都是力气活,做几道菜招呼你们算不得什么!” 赵宜年也朝他们笑,指着桌上几道炒菜说道。 “这几道菜都是我呆那家酒楼的特色菜,你们快过来尝尝味道。” 镇上的酒楼,他们这辈子都没进去过一次。 好奇心胜过一切,纷纷拿起筷子。 谁都没想起问,赵宜年怎么会做酒楼的菜色,又或者觉得她是掌柜知道做法理所当然。 一顿午饭宾主尽欢。 晚上三人依然各带着包子回家。 包子是白面做的,连素包子的馅都用猪油炒过一道,咬一口就满嘴香味。 正如赵宜年所料,他们不但没有嫌弃简陋,还高兴得不得了。 带回家里,还能给家里的小孩媳妇都尝上几口! 没两天,赵家沟又流传起一个说法。 赵宜年当上酒楼掌柜之后,家里每天都吃得特别好,白米白面不说,还顿顿都有肉! 这流言一出,顿时让村里不少人羡慕得口水直流。 特别是宋月英。 每天都在跟李淑芬哭诉,“娘,我就是那两斗粮是打发咱的!你看看他们现在发迹了,只顾着自己吃喝享福,有谁记得给您多带口吃的?” 李淑芬坐在太师椅上,眼神明明暗暗,显然也动了怒气。 第107章 突然 赵家沟发生的事,赵宜年完全不知情。 除了中午回家做顿饭,她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东福来酒楼上。 小吃摊开业第一天傍晚,齐锦川和她一起盘的账,第一天纯收入一百多文钱。 由于豆花和豆浆大部分成了赠品,这收入基本就是靠卖包子得的。 赵宜年还算满意。 和彭大厨商量第二天多准备些馅料,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他们用的馅料配方,是在彭大厨提供秘方的基础上改良的。 听了她的建议,加了点葱末、花椒粉和草果粉,味道比之前更加丰富些。 草果粉她也没有,还是去药铺买了草果回来自己磨的。 用药材做菜,彭大厨闻所未闻。 她只得解释道,“草果去腥除膻,而且性温健胃,做肉和鱼的时候都可以放。” 彭大厨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胡子。 “不但能吃饱,还能养胃,不错!” 赵宜年顿时有些汗颜。 就撒这么点量,主要还是为了提味去腥。 只不过很多东西在她眼中是香料,在其他人眼中却是药材,不这么说她更不好解释。 改良过的馅料,在大平镇乃至整个南远县都是独一家的味道。 她和彭大厨很默契地暂时没教给任何人。 第二天她依然只做了十五斤豆花和五斤豆浆。 还不清楚买的人多不多,她不想让酒楼每天都在这上面亏钱。 酒楼后厨。 除了三位厨师,赵宜年也在帮着调馅包包子。 临近出摊时间的时候,小江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腆着脸往她身边凑。 挠着头,不太好意思地问,“掌柜,这豆花能先留三份给我吗?我大姐一家今天回来吃饭,我娘想买给他们尝尝。不用很久,她回去再拿个碗就来买!” “可以啊!” 赵宜年不觉得有啥,“等会出摊直接找王远就行了!” 小江张了张嘴,苦恼地盯着那桶豆花。 “您才带了这么点过来,应该连门口的排队的人都不够分!掌柜,您就给我留三碗,不行我先把钱给王远!” 赵宜年顿时好奇起来。 “门口人很多吗?” 裴念不方便把她送到酒楼门口,早上这趟是赵兴泽挑着担子送她来的。 为了能让他早回去干活,他们特意提前半个时辰出发,走的还是那条更直的新路。 到大平镇时城门才刚开不久,主街道上都没见到几个人,她还真不清楚现在外面排了多少人。 “嗯!跟昨天差不多热闹!” 小江想起刚见到的场景,由衷地感到高兴,“小吃摊的生意果然火爆,掌柜您真有眼光!” 这下连彭大厨和王远都好奇起来。 和赵宜年一起,三人一路小跑到大厅后门口,掀开帘子往外扫了几眼。 小江还真没夸大其词,店门口跟昨天差不多热闹,已经排起了不长不短的队伍。 见这场面,三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赵宜年当机立断。 “提前开业!” 最先蒸的那几笼包子都已经差不多了,她让新来的跑堂帮着王远把出摊的东西摆出来,自己则继续留在厨房帮忙。 酒楼忙碌的一天又重新拉开帷幕。 齐锦川是全酒楼唯一的闲人,没人敢要求他干活。 他先站在后院二楼的走廊远远看了许久,又下楼四处走动了一番。 穿梭在前厅和后院的伙计见了好几回,却始终没见到赵宜年。 新来的跑堂路过,跟他行礼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 “赵掌柜呢?” 跑堂诚实回道,“正在厨房帮忙。” 齐锦川愣了片刻。 那跑堂正要去厨房看第二批包子蒸出来没有。 齐锦川发愣,他不明所以又不敢直接跑掉,只能小心翼翼地问,“掌柜,您要去看看吗?” “……去。” 两人赶到后厨。 小江正在案板前揉面。 赵宜年则围了个小围裙,和彭大厨并肩站在桌边,动作娴熟地包着包子。 桌上的蒸笼已经放满了一大半。 小跑堂进了厨房,立马有些顾不上去打量齐锦川的神色。 急吼吼地问道,“赵掌柜,彭大厨,肉包还有蒸好的没有?外面快卖光了,但还有好几个客人在排着队等着。” 赵宜年放下手里刚包好的包子。 拍了拍手心,走到蒸锅前看了几眼。 “差不多可以了。” 她招呼他进来端蒸笼。 小跑堂手脚麻利,人却瘦瘦小小一个,两三层蒸笼在他怀里就跟座小山似的。 她忍不住提醒,“小心烫!” 他抱起蒸笼便转身欲走。 闻言顿了顿,对着她关心的眼神嘿嘿直笑。 “掌柜,我不怕烫!” 等他迈出厨房的大门,赵宜年才注意到站在门边一言未发的齐锦川。 “齐掌柜?”她惊讶地道,“你怎么来了?” 君子远庖厨。 齐锦川这个读书人,除了被她强拉进来那次,还从来没有主动踏进过后厨半步。 今天不知道是吹了什么风。 他站在门边没有再上前,缓缓道。 “我来问问,有没有需要我做的事。” 赵宜年认真想了想,笑眯眯问他。 “你会包包子吗?” 彭大厨眼角抽搐了好几下。 她的语气稀疏平常得好像在问齐锦川会不会写诗。 无论哪种,对心高气傲的齐锦川来说,都应该不算什么好问题。 他倒也没有生气,语气淡淡地回。 “不会。” “那就暂时没有了!” 赵宜年依旧笑着,朗声说道,“您先去忙自己的事,有问题我去找你。” 他没有立马走。 在门口立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 最后才沉声说,“我必须回县城一趟。” 还挺突然。 赵宜年眼中闪过几分讶异,很快又变成了然,点点头道,“好!” “事出突然,昨晚你走后才我收到老师托人带的话。”他主动解释道。 “这段时间酒楼所有事都由你做主,彭大厨会协助你。” 彭顺似乎早就清楚这件事,点了点头,让他放心。 他如此信任自己,赵宜年自然也不会推脱。 “知道了。” 她道,“我会看着办。” 齐锦川大概也觉得自己关键时刻溜走的行为,有些不太负责,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 “我尽快回来。” “不行就再招个人手,你不用这样辛苦。” 其实赵宜年自己也很清楚,她每天在厨房耗费时间是不行的,但现在酒楼生意才刚有起色,招人的事她还是想过几天稳定点再说。 想了想道,“等你回来再谈!” 第109章 造谣要吃牢饭 宋月英突然扑过来,赵宜年猝不及防急急往后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掌柜小心!” 王家兄弟俩站在她身后,却谁都没料到宋月英会突然动作,愣了下神才赶紧伸手去拦。 回头发现赵宜年正往后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再去拉她。 赵宜年也以为这次要摔惨了。 没想到下一秒钟,她跌入一个宽厚结实的胸膛。 那人单手虚扶她纤细的腰,等她再度站稳,便立马松开了手。 低声问了一句,“没事?” 裴念? 赵宜年顾不得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轻声道谢之后,扭头朝宋月英怒目而视。 “发现自己不占理就动手打人,每次都来这套你不会腻吗?” 宋月英被王家两兄弟架住了胳膊,动弹不得,正恼怒地边骂边挣扎。 闻言,用力甩开两人的手,朝她破口大骂道,“你管我腻不腻!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蹄子,就是要多打几遍才记得住教训!” 裴念眉心紧皱成一团。 本已经默默退出两步远,忽然又大步上前挡在赵宜年前面。 盯着宋月英,语气冰冷得像是腊月的雪。 “你这算什么长辈?” 他高大的身躯和寒意十足的逼人气势,把宋月英吓得瑟缩了一下。 下一秒钟。 她挺直脊背,拔高音量大吼道,“你又是谁,我们老赵家的家事与你何干?!眼巴巴上来替这小蹄子说话,连脸都不敢露,不会是她哪里来的姘头?” 裴念每次进镇子都戴着竹笠,帽沿压得很低,只能隐约看到他线条优美的下巴。 此时也紧紧绷着。 宋月英越骂越不堪入目。 “赵宜年,你这蹄子还真是小小年纪便学会四处勾搭男人!村里的秀才,酒楼的东家,现在又冒出个喜欢替你出头的愣头青,我们老赵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赵宜年的脸色冷得像冰冻过一样。 从古到今,哪个女人被当众指着鼻子骂作风问题,名声都会受到损害。 何况她这完全是莫须有的诬陷,能做到不在意才怪。 她冷冷地道,“大伯母,水可以乱喝,话不能乱讲。你要是没有证据还胡说八道败坏我名声,咱们今天就上衙门说说理去!” 宋月英噎了一下。 随即想到她莫名其妙变成酒楼掌柜这事,又挺直腰杆,叉着腰大声回道。 “证据?明明前几天还差点毒死人,现在竟然变成了酒楼掌柜!你一个十四岁的无知村姑,除了脸蛋还有什么能让这酒楼的东家看上?” 说完,又伸出手指指着裴念。 理直气壮地质问她,“还有这人,在场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他刚刚可是毫不避嫌地抱了你,还替你出头,你又作何解释?” 围观的人群中,不少看向赵宜年的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是啊,昨天有人说这家酒楼换了个年纪那么小的女掌柜,我就很怀疑。” “脸蛋确实长得漂亮。” 裴念稳重坚定的声音冷静地盖过所有窃窃私语。 “我只是看她快摔倒才伸手扶了一下。” 他缓缓朝人群扫了眼,最后才落在宋月英脸上。 “你也可以当做是看不惯你的所作所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宋月英莫名冒出一股脊背发凉的紧张感。 但她梗着脖子不认输。 冷哼一声道,“眼见为实,你再怎么辩解都没有用!” 赵宜年现在是真动了带她去衙门一趟的念头。 对待这样的泼妇,要是不动些真格,她闹完这次肯定还会来第二次。 正准备开口的时候。 忽然一声怒吼,压迫所有人的鼓膜。 “够了!” 王远满脸怒气冲冲,冲着宋月英大吼道,“赵掌柜才不是你说的这种人!齐掌柜让她来做掌柜是因为她有能耐,能为酒楼生意出谋划策,跟她多少岁,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别的不说,我作为酒楼帮工,就服她做我们掌柜!” 他话音落下,王和志也点头应和。 朝众人拱拱手道,“各位,想必很多人都尝过我们酒楼新出的菜色和小吃,包括刚刚已经卖光的豆浆豆花,都是出自赵掌柜的手艺,她做掌柜是因为她有这样的本事!” 这下,人群沸腾了起来。 “怪不得感觉东福来最近跟以前不一样了,原来是换了掌柜。” “新出的菜我也尝过几样,味道确实不错。” 也有人质疑,“一个小姑娘,真能有这样的本事?” 那位穿着整洁的老大爷,洪亮的声音盖过在场其他人。 “姑娘,这豆浆豆花真是出自你的手?” 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赵宜年,等她回应。 “是!” 她大大方方点了点头。 “承蒙齐掌柜不嫌弃把酒楼交到我手上,我只想花心思多做些大家爱吃也吃得起的美食,让大家都记住东福来酒楼。” 顿了顿,又朝人群福了福身。 “今天本不该在这里和长辈争执,但事发突然来不及反应,请诸位多多海涵。” 她语气淡定,王远却怒意难平,瞪着宋月英道。 “掌柜,这人这是你长辈?明知道女子名节最重要,却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胡编乱造这种谎话,我看是仇人还差不多!” 王和志也高声附和,“不但抹黑你,还抹黑了齐掌柜的人品,咱们齐掌柜可是读书人……” “还是中过举的举人,齐家的大少爷!造他的谣可是要吃牢饭的!” 酒楼前厅里忽然传来一道充满怒意的嘹亮嗓音。 彭顺又恼又急,快步走到赵宜年身侧。 关切地问,“掌柜,没事?” 赵宜年摇摇头。 他抬头看向宋月英,板着脸朗声问,“就是你在这里胡说八道,污蔑我们掌柜?” 宋月英这次是真被吓到了。 她哪里知道齐锦川会是举人老爷! 第111章 积怨 李淑芬早年丧偶,但好在生了三个儿子。 二十年前大儿子赵向昌按她的要求娶了邻村的宋月英。 她对这个儿媳妇说不上喜欢,但人家家底殷实又特别敬重她,带过来的陪嫁最后还是拿出来,让老赵家的生活改善了不少。 所以就算成亲三年大儿媳才生下长子赵兴成,她也没怎么为难过她。 剩下两个儿子的婚姻大事,本来也应该听她安排才对。 谁知道赵向阳十九年前忽然带了个女人回来。 来历不明、身无一文,除了一张勾人的脸蛋什么都没有。 她自然不同意两人的婚事。 但不知道那个女人给赵向阳灌了什么迷魂汤,向来乖巧听话的赵向阳,第一次公然违抗她。 她威胁赵向阳,必须踏过她的尸体才能娶那个女人,赵向阳就当着全村人的面发誓,这辈子除了那人绝对不娶。 气得她差点跳河自尽。 母子俩磨了快一年的时间,最后她才松口让他俩成亲。 因为她坚持要遵守长幼秩序,二儿子的婚事也是匆匆定下的。 不过,这丝毫不妨碍她把这份责任一股脑推在三儿媳身上。 这股恨意在心里深埋了无数个日夜。 哪怕顾舒怀死了,赵向阳任劳任怨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丝消散的迹象,反倒变成了她理直气壮偏心的理由。 赵向坤从某种意义上也没说错。 第二天。 赵宜年和赵兴平早早把豆浆豆花送到东福来酒楼。 把事情都安排好之后,她俩直接从镇上回村。 一路上,赵兴平的脸色都很差。 赵宜年还以为他是厌恶回去跟李淑芬她们扯皮,也没多问。 今天要谈的事,昨晚他们一家都商量好了。 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没想到刚踏进赵家的大门,就远远听到她奶已经跟先到的他爹发上火了。 “你是真的有能耐了!把你养这么大,还不如养只白眼狼!” 赵宜年从昨天起本就憋了一肚子火。 现在听到父亲被骂,压抑的怒意直接蹿到头顶。 跨进堂屋,大步走到赵向阳身侧站定。 对着李淑芬讥讽地扬了下嘴角。 “奶,您这话说的,哪有那么敦厚的白眼狼!分家啥都不要不说,还每月给您送两斗粮食回来?” 李淑芬见到她,浑浊的三角眼迸射出尖锐的怒意。 拔高音量朝她大喊。 “我跟你爹说话,你没大没小插什么嘴?” 要是以往,为了不让她爹夹在中间,她可能还会说两句软话。 现在她正在气头上。 冷笑着,反唇相讥道,“您要是好好跟我爹说话,我自然不会插嘴,不然难道要白白挨你一顿骂?” 李淑芬阴沉沉地盯着赵宜年,胸口起伏不定。 她毫不退让地和同她对视。 谁怕谁! “宜年……”赵向阳皱着眉朝她摇头,让她别再继续。 赵兴平却一反常态,忽然开口问。 “奶,明明是咱们说好的事您突然反悔,就这样,我们也不能说不?” 李淑芬刀锋般的视线,瞬间落在赵兴平头上。 “说好什么?我跟你们说好以后赚了大钱也别管我,把我这个糟老太婆丢给你大伯养就行?” “有钱买棉麻布做衣服,还只舍得每月孝敬我两斗粮食,怎么,我骂不得你们白眼狼?” 第112章 姐夫 赵宜年正打算讽刺回去。 既然不缺这点东西,上次为什么把她家都差点搬空? 还没开口,赵兴平的声音忽然横插进来。 “原来大伯母也知道名节很重要,胡说八道是要负责任的。” 他板着脸,隐约压抑着怒火,“以后您说话做事最好还是三思而行,也别跑去镇上酒楼闹笑话,免得我们两家又起冲突。” 赵宜年回头,狐疑地看向赵兴平。 他这语气,是不是全知道了? 宋月英在酒楼门口说的话太过荒谬离谱,她昨天并没有全部复述给家人听,只简单说她跑去闹事,影响非常恶劣。 这就已经足够让赵向阳一家生气了。 赵兴平说完,也不等宋月英有什么反应,话锋一转。 “刚才三妹说的法子,是昨晚我们商议过的。奶你现在拿个主意,如果两种都不行,那我们也不接受重新立字据。” 这下,连赵向阳也略感奇怪地扭头扫了大儿子一眼。 虽然一直以来赵兴平都对宋月英她们颇多微词,但当着李淑芬的面态度这么强硬的情况,还是少之又少。 李淑芬的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迈开短腿,疾步走到赵兴平面前,伸手狠狠打在他胳膊上。 “好啊,连你也敢这么跟我说话!分了家翅膀硬了是不是?” 赵兴平梗着头,一言不发任她捶打。 显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口。 赵向阳目露担忧,但也紧抿着嘴不说话。 一家子商量好了不让步。 李淑芬打了几下,忽然像是被气急了似的,捂住胸口,脸色苍白地往后踉跄了两步。 “娘!” “奶,没事?” 在场几人都吓了一跳。 离得近的赵向阳父子急忙伸手去扶,宋月英也紧张地小跑过来。 连一直缩在墙角的二伯一家,都纷纷上前查看她的状况。 “不用你们假好心!” 她怒气冲冲地,用力甩开赵兴平的手。 喘着粗气,高声吼道,“真愿意孝敬我,以后每月拿三斗粮食和二十个铜板回来!” 闻言,另一侧赵向阳刚刚伸出的双手顿在半空中。 连向来沉默寡言的二伯赵向南都皱着眉开口。 “娘,三弟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他自己还有几个孩子要养!” 李淑芬尖锐刻薄的目光顿时落在出声的赵向南头上。 伸出干枯的手指,指着他大骂道,“他没钱孝敬我,倒是有钱请你的好闺女帮忙做衣裳!究竟给了你多少,让你连亲娘都不顾了!” “没有!” 赵向南本就常年体弱,想张口解释,又气又急反倒先咳了起来。 “咳咳咳。” 捂着嘴弯下腰,看上去有几分痛苦。 二伯母谢芳急忙伸手帮他拍背。 赵以晴忍不住朗声道,“奶,我爹只是替三叔家说句公道话而已!您既然认定要跟着大伯过,家产也都留给了大伯,再让三叔他们拿这么多出来不合适。别说赵家沟,方圆十里八乡谁家这么分家的!” 李淑芬是真被气急了。 自从赵向阳要分家,他这一房就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 现在竟然连老二家的人也敢开始顶撞她。 她朝赵以晴冷冷地笑道,“觉得我不公道,也想要分家的话尽管提!家里正好少几个吃闲饭的拖油瓶,我绝不会拦着你们!” 赵以晴怒上心头,刚要开口说话。 她娘警告地低吼了声。 “以晴!” 她看了眼相互搀扶的爹娘,还有尚年幼的幼弟。 满腔愤愤不平,也只得作罢。 李淑芬终于拿捏住了一个儿子,被赵宜年一家气得发绿的脸色稍有缓和。 不咸不淡地白了赵以晴两眼。 “别以为会做两件衣裳就能说在家上话,你们靠着我的面子才能在这个家里吃住,买他们父子俩的药!” 她这话,完全没把赵向南当做自家人。 除了宋月英,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七岁的赵兴锦都听明白了,白着脸暗暗捏紧了拳头。 一片寂静中,赵宜年的声音尤其清脆。 她道,“我听人家说,县城绣房手脚麻利的绣娘,一个月也能挣二三十个铜板,会做衣裳多好,自己赚钱花不用看人脸色!” 李淑芬刚消下去的火气,像是浇了罐汽油瞬间被点燃。 她怒瞪赵宜年。 “你回来就是为了气我?” 赵宜年弯了弯嘴角,“我哪敢啊!但是您刚刚说那什么三斗粮二十个铜板之类的,我们家还真没这种能力!” “要不就分田地,要不您来我家过,没有第三种选择。” 她语气温和,态度却十分强硬。 朝屋外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家里还有事,我们就不留下吃饭了。奶您好好考虑,过几天我们再来!” 说完,低声喊赵向阳父子走人。 “不准走!” 李淑芬一把拉住赵向阳衣袖,大声吼道。 “今天必须跟我去找里正把字据改了,否则谁也不准走!” 赵宜年欺身上前,夹在两人中间,不动声色地把她爹的衣袖从她手中解救出来。 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说。 “您要是觉得两斗粮食还不算尽孝,就去衙门告我们好了!” 视线越过李淑芬,冷冷地落在她身后的宋月英身上。 接着警告道,“还有,您俩要是再上门找我们的麻烦,别说两斗,一斗粮食我也负担不起!” 宋月英有些心虚。 但一想到赵宜年这段时间对她们的态度,顿时又气恼地喊道。 “你跟长辈吼什么?!我哪说错了?不说别的,你勾引刘弘宁这事,还是他亲口承认的!” “找借口不想嫁王少爷,不就是因为想做秀才媳妇?我和娘之前怕影响你的名声没告诉任何人,谁知道你扭头就在镇上勾三搭四!现在有个举人老爷做靠山,张口闭口就让我们去衙门,你可真有能耐!” 李淑芬也冷笑道。 “刘家那小子可是要跟曼香定亲的人,你连自己姐夫都敢抢,怎么还怕别人说?!” 赵宜年感觉三观有些崩坏。 原身这是给她挖了个什么惊天巨坑。 赵曼香每次见到她神色都奇奇怪怪的,让人说不出来的不舒服,莫非就是这个原因? 她正在愣神间。 她爹怒喝道,“胡说八道!宜年不是这种人!” 第113章 是不是真的 赵向阳一直是个沉默寡言人。 十年前顾舒怀生小儿子时意外过世之后,他更是只会闷头干活,很少展露情绪。 现在这副气得怒目圆瞪,青筋毕露的模样,别说赵宜年,连在场的其他赵家人都没怎么见过。 李淑芬愣了愣,才冷哼一声。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问问你女儿就知道了!” 赵宜年回过神来。 安抚般轻轻拽了拽赵向阳的胳膊。 接着冷声同李淑芬两人道,“我跟刘弘宁没有任何关系。” 宋月英翻了个白眼。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人家都一五一十告诉曼香了,你之前……” “那他的一面之词就能做数?” 赵宜年不等她说完,便冷冷地打断道,“大伯母,看来昨天的警告你还没放在心上,是真的想去衙门吃牢饭?” 宋月英噎了一下。 赵宜年顿了顿,眯着眼睛认认真真地警告她。 “我没跟你开玩笑,下次你再去酒楼,或者任何我做生意的地方闹事,我不会顾及任何亲戚颜面。” 昨天酒楼门口,彭大厨那几声真的有吓到宋月英。 她顿时萎靡地不敢再说话。 李淑芬憋了半天,指着赵向阳骂。 “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不孝还不知礼义廉耻!” 赵向阳还没说话,赵兴平反倒冷静地回嘴。 “大伯母在大庭广众下污蔑三妹的名声,难道就有礼义廉耻?真有下次的话,不用三妹出手,我们兄弟几个肯定打上门来要个交代!” “奶,知道您偏心大伯一家,但不可能因为爹是您的儿子,就连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也要给你们任捏任揉!” 女孩子的名声多宝贵。 一边冠名堂皇说是为她好,一边到处抹黑造谣她的人品。 这哪是长辈干得出来的事! 以前他只是想从这个家里解脱出来,不用再受大伯一家的欺压,现在他对她们是生出了几分愤恨。 被蒙在鼓里的赵向阳沉声问儿子。 “她做了什么?” 赵兴平想了想,能彻底断掉他爹对这几个人的幻想也不错。 便把昨天宋月英在酒楼门口说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 赵向阳额头青筋毕露。 宋月英吓得直往李淑芬身后躲。 昨晚两人已经谈过她去酒楼闹的事,李淑芬怪她沉不住气,但这种时候肯定还是会站在她这边。 挺直脊背挡住三儿子的视线,故作威严地问他。 “干什么?你嫂子还不是被你气昏了头,才会跑去找她吵了两句。要是昨天早上你好好答应,哪会有后面这些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一个未出阁的闺女跟不同男人鬼混。 他母亲轻描淡写地说这只是“吵了两句”。 无力感再次包围了赵向阳,甚至比在大闹里正家那天还要浓郁。 他闭上眼深吸口气,再次睁开的时候,眼神清明又坚定。 “娘,字据的事不会再变了,我们每月只拿得出两斗粮食。还有,大嫂要是再四处败坏宜年的名声,别怪我这个做兄弟的翻脸。” 在老赵家吵了一个上午。 回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赵向阳父子面色凝重,板着脸一言不发地赶路。 明明最该生气的赵宜年却笑着试图活跃气氛。 “咱们竟然吵了这么久!” “不知道二哥会不会做饭,咱们回去有没有吃的。” 两个男人沉默不说话。 她眼珠一转,换了个话题。 “二伯家不会还要继续被奶骂?我看二伯母和兴锦之前已经哭过……对了,咱们啥时候跟以晴姐联系?” 之前那匹布做的新衣已经差不多完工,他们临走前直接带了回来。 钱是付过的,剩下的,赵以晴继不继续做都要跟她们有个交代才行。 听到这,赵兴平才闷闷地开口,“她明天来家里。” 明天? 赵以晴也挺大胆的,还敢顶风作案。 这大约就是你骂你的我干我的? 临到家,父子俩的脸色依然很差,活像是刚被教导主任批评的学生似的。 赵宜年放缓脚步,轻声说道。 “爹,大哥,其实大伯母这人胆子不大只敢窝里横,今天被咱们警告过,肯定就不敢再出去乱说了。” 说着又解释道。 “我跟刘弘宁真没关系,齐掌柜那边也只是合作生意而已。” 赵向阳忽然停下脚步。 扭头对她苦笑道,“宜年,是爹对不起你。” 他眼眶微红,语气颤抖。 赵宜年愣了愣,实在不知道他的内疚从何而起。 笑着挽住他的胳膊,“大伯母的错,您干嘛给我道歉!” 今天他能毫不迟疑地站在她这边,甚至面对李淑芬都敢挺直腰板说话,她已经足够惊喜了。 她爹真不是个只会愚孝的人! 想到这,她又扭头去问赵兴平。 “昨天发生的事,是不是裴大哥告诉你的?” 想来想去,只有他最有可能。 “嗯,”他点点头,“今早听说我们要回村,悄悄告诉我的。” 涉及到名节,大约是担心她会吃亏。 她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快摔倒时,他突然出现那一幕。 这好像是她第二次摔进他胸膛了。 十分温暖结实,特别让人有安全感。 …… 第二天。 天色擦黑时赵以晴才来。 赵宜年已经到家了。 关切地问她,“昨天奶没有再骂你们?” 她摇摇头,一脸不以为然。 “没事,习惯了。” 赵宜年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开口问,剩下两匹布她还能做吗。 她主动开口说,“我来之前已经跟婉蓉商量过,把剩下的布拿去她家借放,有空了就去她家做衣裳。奶她再霸道,也不可能去别人家搜东西。” 一听她都已经打算好了,赵宜年二话不说把布抱出来给她。 “一会让大哥送你去婉蓉姐家!” “好。” 裴念那件赵宜年早已经提前量好了尺寸,推说是赵兴平想要做大一点备用。 其他三人则是赵以晴现量的。 量好尺寸,两人又商量了交工时间。 赵以晴摩挲着布料,忽然开口问。 “宜年,你昨天说县里的绣娘一个月能挣二三十文是真的吗?” 她想了想,认真说道。 “真做得好的话,应该不止这个钱。但绣坊的生意一般比较平稳,没有绣娘要走的话,很少会临时招人。” 赵以晴脸上闪过几分失望。 “这样啊。” “我帮你留意看看!” 她笑着道,“酒楼有人时常去县城,我托他们帮忙打听打听!” 赵以晴双眼一亮。 真心实意地笑着道谢。 “多谢了,宜年。” 第114章 做酱 那天不欢而散之后,李淑芬两人再没找来过她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放弃了。 赵宜年终于能把精力放回到东福来酒楼和自家的生意上。 小吃摊开业以来生意一直不错,每天能卖掉五六十碗豆花豆浆,将近二十笼的包子,而且这个数字还在缓慢增长中。 热闹起来之后,中午傍晚愿意来酒楼吃饭的人也明显在增多。 每天半价的那道菜自然是卖得最多的,但其他菜色被点的概率也提高了不少。 赵宜年粗略地计算了下。 五六天的时间,再加上她自己贡献的那笔大订单,酒楼已经走了快五六两银子的流水。 东福来终于结束了之前一年多半死不活的状态,开始缓慢地盈利起来。 她打算等齐锦川回来,再跟他商量下把油条麻团这些加进小吃摊的菜单里。 虽然油价太高很可能赚不到什么利润,但保本走流水肯定没问题! 托东福来生意变好的福,她家的额外收入也变得日渐可观。 虽然每天白天黑夜都在忙,但全家人都没有怨言。 几样豆制品赚了大头,辣椒花椒这几样虽然每次用的不算多,但慢慢地也快把她的存货搬空了。 这天,刘翠梅带着香菇上门。 一共六斤香菇,赵宜年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毫不迟疑地给她数了二十四文铜板。 她收好钱,眉开眼笑地问。 “宜年,还收吗?婶子这段时间都有空!” 关州多雨,五月中下旬已经渐渐进入夏日雨季。 正是蘑菇渐渐疯涨时,再加上鲜有人去采,山林间潮湿的阴处,说句随处可见也不为过。 刘翠梅现在见到这些褐色的小蘑菇就两眼放光,仿佛见到了铜板似的,恨不得每天都往山腰跑个两三趟! 赵宜年按酒楼的消耗速度估算了个时间,让她那天再带五六斤过来。 接着又回厨房,带了个辣椒给她看。 “婶,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刘翠梅凑到她纤细的掌心前,仔细辨认了片刻。 肯定地说道,“见过!这玩意在山腰里不少,前两年还有县城做生意的人家千里迢迢跑来买,说是要种在花园,红红火火得很喜庆!” “……” 华夏历史上,辣椒和番茄最初传入国内时确实都被当做了观赏植物。 但赵宜年乍然听到有人种辣椒因为红色喜庆,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几声。 随后才同刘翠梅解释道。 “这种东西叫做辣椒,在外面是用来做菜的!婶子你去山上遇到的话,也采回来卖给我!” 辣椒的做法和用途太广了,她没打算直接让刘翠梅卖给东福来酒楼,而是约好四文钱一斤全部卖给她。 她说有多少都能买,刘翠梅听完直咋舌。 狐疑地问,“买这么多做菜?这玩意吃起来辣嘴得很,做出来能好吃吗?!” 赵宜年本想直接教她几道用辣椒炒的菜。 但想起现在酒楼生意正是关键时期,炒菜的做法还是先保持点神秘比较好。 顿时改口道,“我还要做辣椒酱,家里人爱吃!回头做出来也送你点尝一尝!” 刘翠梅高兴地应下。 “成!” 其实花椒也差不多要消耗光了,但赵宜年之前问过赵兴平,山腰没几棵花椒树,她就是想让刘翠梅去找,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收获。 只能等院墙全部修完,再拜托他们进山一趟。 这次,她还想让赵兴平挖着两棵魔芋回来。 因为做豆腐的时候,她终于回想起魔芋的做法了! 要是能把软软弹弹的魔芋做出来,她又能多掌握了一项独门秘方。 中午。 她抱着两个新买的陶罐回家。 家里的豆子晒得差不多了,这陶罐是买回来做酱用的。 这地方没有做酱的习惯,她找了半天,只得买了作坊装酒的那种陶罐子。 路上,裴念一度以为她要酿酒。 回到家之后,赵向坤三人见到陶罐也都误会了。 笑着问她,“宜年这是打算给你爹酿酒喝?他可是出了名得不爱喝酒,做出来倒是可以送点给我们尝尝!” 她不好解释。 顺水推舟说道,“行!到时候给您几位送家里去!” 吃完饭,她在家多留了半个多时辰做酱。 第115章 确认 在赵宜年前世的世界里,黄豆做的酱油才是世界的主流。 小鱼虾做的鱼露叫做酱汁,只是少数几个沿海地区的叫法而已。 她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兴奋。 看来老天爷莫名让她出现在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赏这口饭给她吃! 隔天一早。 东福来酒楼很早就有人在,忙碌着准备开张。 赵宜年和赵兴平刚踏进后厨把今天的豆浆豆花放下,小江就小跑过来告诉她。 “齐掌柜回来了,正在后院二楼厢房等您。” 闻言,她双眸发光,笑得春风满面。 丢下一句“好”,又跟赵兴平草草交代两句,便迫不及待朝门口奔去。 激动的模样让小江忍不住愣了愣。 眼神微闪,脑子里浮现出前两日起,时不时回荡在他耳边的流言。 不知道这两位掌柜,是不是真没那种关系? 赵宜年飞快地上了二楼,敲门得到回应之后,急切地推开了熟悉的大门。 “齐掌柜,你回来了!” 齐锦川一袭白衣胜雪,骨节分明的手掌捧着一本书,正倚在窗边出神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他才回头。 下一秒钟。 赵宜年火急火燎地推门而入,大步流星走到他面前。 仰起巴掌大的小脸,满脸笑容问他。 “事都处理好了?最近这段时间不用再回县城了?”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 随即才点点头,“应该可以呆上半个多月。” “太好了!” 赵宜年笑眯眯地跟他商量,“这几天酒楼比较顺利,反倒我家中事务繁忙。有你在这,我想每天请半天假回家帮忙,成吗?” 齐锦川犹豫了两秒钟才应道。 “好。” 她知道他的顾虑。 想了想又补充,“放心,不会耽误咱们的约定!最迟下个月底,我铁定把你送去县城!” 齐锦川已经看过这几天的账本。 知道她这两句话并不是夸夸其谈,而是真的有这样的希望。 轻笑着点了点头。 问她,“你跑这么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赵宜年终于想起了正事。 正色说道,“我有件事想跟你确认。” 两人第一次合作时,齐锦川对她提到的酱油并不陌生的态度,直接导致这段时间以来她都没打过酱油的主意。 还以为是像陈醋这类调料,因为价高鲜有人问津,穷苦的大平镇上才没人认识。 那时候两人可以说是互不相识,她不好开口打听太多东西。 但今天,他俩已经算是暂时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少了顾忌,她拉着他细细问了不少事。 齐锦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壶茶见底,赵宜年才满意地朝他拱了拱手。 “多谢了!我长这么大,最远也就去过一回县城,和你比起来实在有些井底之蛙。” 齐锦川修长的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婆娑。 轻轻摇摇头道,“不用妄自菲薄,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知道做生意还有这么多的学问。” 以前只觉得沾满铜臭味,为了生计才迫不得已去做的事。 这几天似乎也渐渐察觉到了一点赚钱的乐趣。 赵宜年还沉浸在做出酱油,改变这片大陆饮食文化的美梦中。 闻言,弯起眉眼笑得像朵盛开的月季。 齐锦川眉心微动,忽然说道。 “你家里的事,需要帮忙的时候尽管开口。” 她回过神。 差点忘了大伯母给她坑的这个深坑。 作为一位职业的经理人,她坐直身体郑重地同老板齐锦川说道。 “抱歉,我不该让家事影响到酒楼和你的声誉,你可以扣掉我部分工钱作为补偿,我保证这种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他张了张嘴。 半晌才道,“赵姑娘,你是女子,那些流言对你的影响更大一些。” 就算她当场干脆利落地解释了,也证明了宋月英居心叵测。 但总会有那么几个无聊又喜欢说闲话的人,回去之后真真假假说上几嘴。 对赵宜年的名节,多少还是会有些负面影响。 他道,“我迟早要回安阳城,只怕咱们合作久了,到时候你会被流言蜚语困扰。” 赵宜年摊开双手,大无畏地说。 “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合作做生意,现在最大的目标是如何赚到钱,而不是担忧谁又说了什么。” 手里有钱,还在乎几个人的流言蜚语? 瞻前顾后是最没魄力的表现! 连她自己都这样说了,齐锦川自然也就不再提起这事。 中午赵宜年照例回家做饭。 院墙已经基本完工,今天主要修的是大门。 这几天每次回家,还没走出树林,就能远远瞥见白色的高墙立在山间,颇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境。 赵宜年是越看越喜欢。 等大门修好,她家就不再是任谁都能轻易窥到全貌的两间简陋茅草屋了。 门是提前订做的两扇厚实的大木门。 梁柱也是木制的,顶上做成了房檐的形状,准备铺上黑瓦。 她到家时门已经立了起来,几个人正在处理大门和围墙的接口处。 “爹,你们好快!” 她感慨道,“看这速度,今天应该就能完工?” 赵向阳笑呵呵地擦了擦额头的汗。 “下午把瓦铺好就差不多了。” 她做好饭。 安排赵兴怀悄悄送去河边的时候,就让他捎话给裴念,“可能会提早完工,下午早点回来看看。” 这几天白天,裴念几乎都在外面游荡。 赵宜年总有种他在忙很多事的感觉。 但到了接她的时间,他又总是会及时出现,像是一直守在她周围似的。 两人走在路上,她不经意还问起过他,今天去了哪。 他神色正常地回道。 “在附近转了转,这附近的山林很大。” 有天他晚上回来的时候,甚至还带了半背篓的辣椒回来,说是闲着无事帮她采的。 赵宜年很感激他。 但在脑子里幻想了下,裴念背着小背篓在林子里找辣椒树,又一棵棵摘完的场景,还是觉得有些违和得让她想笑。 大约是因为他俊朗的五官,以及平日里粗布麻衣也难掩的某种气势造成的。 越是相处,她越不觉得他的身份只是个新兵蛋子。 不凡的身手,还有从容沉稳得像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性子。 怎么看都应该是在摸爬滚打过的人才对! 只不过说好了不深究,她就连半句都没有多问过。 第116章 院墙落成 申时三刻左右,赵家的院墙和大门终于全部完工。 跟来帮工的赵向坤三人结算完工钱,一家人神色激动地站在大门前,围着左看右看。 上午赵宜年刚跟齐锦川谈过请假的事,回来做完午饭就没出门。 此时也满面春风地打量着崭新的大门和围墙。 刚做好没几天的大门,还散发着浓郁刺鼻的漆味,但此时谁都顾不上计较这些。 赵兴怀兴奋地在门口进进出出。 跑到她面前,仰着小脑袋大声喊,“三姐,咱们现在真的有家了!” 跨进这道大门,哪怕里面的两间茅草屋再简陋,这里也算是他们归处,不再像是暂时栖身的住所。 她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等过段时间咱们再把新房子立起来,那就真的是有家了呢!爹爹大哥你们也不用再几个人挤在一间房里!” 赵兴怀眼前一亮,“我也能单独住一间房?” “嗯!给咱们兴怀最大最敞亮那间!” “住大房子!” 赵兴怀欢呼着,里里外外一个劲乱跑。 往常这时候,赵向阳肯定要训斥他几句。 但今天他也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只是摇头笑着看他胡闹。 过了片刻。 赵向阳把赵宜年和赵兴平叫进门里,走到草屋前方,靠近西角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不行咱就先在这里起一间,朝东向的,阳光好!” 他还惦记着要先给女儿盖个新房住的事。 赵兴平还没开口,赵宜年就反对道。 “爹,您看院里这么大的空地,咱们还是攒够了钱再一起合计,免得到时候东一榔锤西一棒槌的。” 这个道理他自然也懂。 但是。 他皱着眉环顾一圈。 “宜年,咱修这院墙花的可比预想的多多了,得花了快五两银子了?往后谁知道要攒多久,才能攒够盖几间大房子的钱。” 这么大个地方,盖个两进的四合院都绰绰有余。 就算他家人口多,也不能真等攒够这么多钱再开工。 赵宜年却坚持。 “花出去虽多,咱们但赚得也不少!” 她大概心算了一下,“照目前的情况,咱一个月赚四五两不成问题,还不如先攒几个月再说!” 赵向阳被她脱口而出的数字弄得有些发懵。 “你说咱现在,一个月赚多少?” “四五两都是少的,”她肯定地说道,“酒楼那边,光豆浆豆花每天再加十多斤都能卖掉,还要算上菜品的抽成和我每月二两银子的月钱!” 她提供的那些菜谱做的菜,每道她收一个铜板的抽成,上限是十两银子。 在她眼中这十两就是定期存款,迟早都要拿出来。 赵向阳这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从没想到自己分家没田没地之后,竟然能一个月赚以前一年都可能存不下来的收入。 冲击性太大,他有点缓不过神来。 赵兴平脑子很清醒。 缓缓提醒道,“三妹,不先盖房子,你屋里的东西会放不下。” 赵向阳这时也回想起来,他最初就是因为这个,才想先给赵宜年盖一间新房住着。 “是啊!实在不行就先起个木屋放东西,不能总堆你屋里!” 赵宜年笑着说道,“我早就想好了!” 靠近菜园的那侧院墙留了一道窄门,她想贴着那的墙根起两间小房子做仓库和磨坊来用。 辣椒和花椒她都准备种在菜园的附近,进出方便,离茅草屋也近。 赵向阳父子走过去看了看,同意了。 三人接着商量起盖小房子的事。 赵兴平忽然道,“爹,这次咱多请个工,我还是跟裴公子进山一趟!” 请个工一天才花几文钱,进山打猎收益比这大多了。 何况还有裴念在,并不用太担心会遇到危险。 赵宜年想起山里她心心念念的东西,没怎么犹豫便点头赞同。 “不然就多请两个工,带着二哥一起去!” 她想着多个人,就能多带些花椒回来。 赵兴平则想起了跟白婉蓉约定好的那门生意。 点点头道,“也成!” 第117章 大伯到访 已经打算好先建两间屋子做仓库和磨坊,赵宜年那天晚上把家里的银子翻出来清点了一遍。 加上裴念的一千余文,现在她手里还有六两多现银。 这几天进出都用的铜板,埋在床下的陶罐还是半满的状态,看着还有些壮观。 赵向阳和赵兴平也在。 点清数量之后,赵向阳垂眸合计了片刻。 迟疑地说道,“盖两间小房子倒是够,但咱们要不要缓几天再开工?” 今天才盖完院墙和大门,第二天就又要立新房。 他有点担心树大招风。 赵兴平脸上也闪过犹豫的神色。 村里人倒是好说,他比较担心李淑芬和宋月英那边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俩的沉默,赵宜年都懂。 想了想道,“爹,能赚到钱盖房子那是咱家的本事,别人怎么想不重要,咱自己过得红火舒坦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奶和大伯母那边,只要您不让步,剩下的事我都处理得来!” 她爹不松口,就算她们闹得鸡飞狗跳,也只是分家没谈拢的问题。 但赵向阳要是一时心软同意让步,事情就变味了。 那时候她如果再激烈反对,不孝的大帽子可就真直接扣在她脑袋上,辩解的地方都没有! 赵兴平思索了片刻,点点头道。 “三妹说得有理。咱之前不敢说赚了些钱,一是怕惹麻烦,二是当时收入确实不稳定。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咱们堂堂正正赚的银子,自然可以堂堂正正花出去。” 说到这,顿了顿才继续。 “再说奶可能也不在乎我们有没有银子。哪怕只赚得到一个铜板,她也觉得该拿回去孝敬她和大伯。” 他说完之后,屋里沉寂了许久。 赵兴平可不是赵兴泽那样大大咧咧的性格。 能让他说出这种近乎抱怨的话,可见他现在对李淑芬的失望和不满已经堆积颇深。 像是回应他一样。 赵兴怀忽然从门口探头进来,拽着门,紧张兮兮地低声喊赵向阳。 “爹!大伯和里正爷爷来家了!” 三人不约而同皱起眉。 天色已经擦黑。 他叫上了里正摸黑上山,肯定有事要谈。 “有没有说是什么事?”赵宜年问。 赵兴怀摇摇头。 “没说,就说了要找爹聊聊。二哥先带他们去了厨房,让我来喊你过去。” 赵向阳叹道,“我去看看。” 起身走出了屋子。 赵兴平和赵宜年跟在他身后。 走到门口时,赵兴怀忽然伸手拽住大哥的胳膊。 紧张地小声问道。 “大哥,大伯是不是来要钱的?咱们不会再搬回老房子了?” 赵兴平顺势环住他的肩膀,安抚般轻轻拍了拍。 “不会的,这里就是咱的家!” 赵宜年也开口道,“走,咱们也过去听听!他要是真好意思开口要钱,咱也不怕撕破脸说没有!” 他脸上的表情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路过他们屋子门口时,赵宜年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弯下腰,压低声音跟赵兴怀确认。 “他们进来的时候,没见到裴大哥?” 赵兴怀小声道,“没有!听到敲门声,裴大哥就躲进屋里了。” 她顿时松了口气。 有了这道院墙,安全指数果然翻了几倍! 竹棚搭的简陋厨房里,赵向昌赵向阳两兄弟隔着木桌相对而坐。 许久未见的里正,正满脸愁容地坐在两人侧手方,眉头紧皱,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弋。 赵兴泽刚放下茶壶。 看到他们一同过来,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三两步走上前,跟他们并肩站在赵向阳身后不远处。 几个人像是给赵向阳做保镖似的。 赵向昌见这架势,不太满意地轻哼了一声。 “三弟,时间不早了,还是让小孩子去别处等着,别耽误咱俩谈正事要紧。” 赵宜年才刚刚站定,准备跟两人打个招呼来着。 闻言,一个健步走到桌边,拉了个小板凳贴着她爹坐下。 笑眯眯地道,“大伯,我们家现在喜欢有事一起商量,您谈的事我们迟早都会知道,还不如一起谈了省事呢!” 说着,又招呼兄弟几个过来围着桌子坐下。 几个小辈恭敬地跟里正他们打招呼。 她笑着寒暄道。 “这么晚还麻烦您老人家上山!” 里正对她的态度还算和气。 神色稍霁,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笑道。 “不算什么!” 赵向昌反倒被她两三句话噎了好几下,脸色有点黑。 说得客气,其实还不是讽刺他大晚上麻烦里正跟他上山来! 他脸拉得老长,忍不住开口解释。 “家里只有我和兴成,白天田地里事多走不开,但这事又耽误不得,所以才现在上山找你们。” 赵宜年讶异地问,“大伯,怎么这么着急,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赵向昌脸色比锅底还黑。 已经开始有点理解他娘和媳妇,为什么提起赵宜年就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他愠怒道,“长辈还没讲话,你插什么嘴?往后到了婆家,人家还以为是我们老赵家教的不好!” 说完又呵斥赵向阳。 “老三,你家现在到底是当家,还是你闺女当家?” 赵宜年撇撇嘴。 果然是母子连心,连骂人的话都和李淑芬一个语调。 她完全可以反驳回去,但又怕赵向阳感觉难堪。 轻笑着道,“当然是我爹当家!刚刚是我听大伯您说耽误不得,就有点着急,大伯您别生气了!” 赵向阳点头赞同道。 “她性子直,没别的意思。” 接着又问,“大哥,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 赵向昌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无力地张了张嘴,不知道回什么好。 冷静了片刻,调整好情绪才再度开口。 幽幽地叹口气,说道,“娘这两天被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今天上午还喊了好几次胸口疼。三弟,你不回去给娘认个错吗?” 听说亲娘生病了,赵向阳急忙问。 “有没有找大夫看过?严不严重?拿药吃了吗?” 赵向昌皱眉。 不太懂他是真没听懂还是假没听懂。 想了想,只得重复了一遍。 “她这是心病。三弟你还是跟我回去认个错,她这么大年纪,要是被你气出个好歹怎么办!” 赵向阳张着嘴却不接话。 “我,我……” 一旁的赵宜年小声提醒道,“爹,您回村记得把婉蓉姐叫着去给奶把个脉,奶年纪确实大了,身体不能马虎!” 思索了片刻。 又担忧地补充道,“咱们是不是都该回去看看奶?帮不上忙,也能尽尽孝心。” 第118章 读书人 赵向昌眼角直抽抽。 扫向赵宜年的目光像是带着刺。 语气不善地低吼,“你奶就是被你气到的!你要是肯跟她老人家认错,比找十个大夫还管用!” 赵宜年惊讶地瞪大双眼。 “大伯,您这话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就把奶气病了?” “前天在家里大放厥词的不是你?她辛辛苦苦把你爹我们三个拉扯长大,你们有钱盖新房,却连多一个铜板都不愿意孝敬她,任谁听着都心寒!” “三妹哪有……” 听到这个指控,赵兴泽急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替她辩解。 赵兴平紧紧拉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摇摇头。 接着回头,冷静地同赵向昌说道。 “那天里正和您都没在,中间可能出现些误会,不过三妹从来没有说过不愿意孝敬奶的话。” 他把当时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是两种方法奶都不愿意,我们才没同意重新立字据。” 赵向阳点头道,“没错。” 这一段,里正是从来没听过的。 赵向昌找他,只说是赵向阳家赚了大钱,让他来协商着改改原来的字据。 他因为之前的事对赵向昌家印象不好,原本就不太想来。 此刻听完,沉吟片刻开口劝道。 “赵老三家提的这两种方法,我觉得很公允,不然赵老大你回去跟你娘她们再商量商量?” 让赵向昌把田地分出来,简直比割了他的肉还难! 他立马回绝道。 “不行!娘是不会同意的。” 里正有些生气,“那你是打算一分田地都不给,还要让赵老三每月再多贴你银钱?” 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赵向昌犟道,“娘还在世,他也必须要尽孝!” 里正气得直拍桌子。 “每月两斗粮!就算我分家了,分出去的几个儿子都做不到每月给两斗粮!到底你是长子还是赵老三是长子?!” 赵向昌没想到向来喜欢做老好人的里正,忽然会发这么大脾气,还这么向着赵向阳。 讷讷了半天。 才道,“不光是给娘,还有我们兴元每年的束修和花销……三弟早就同意过要供他读书,不能因为分了家就不认账!” 他话音落下。 不光里正。 赵家兄妹几个,除了赵兴平以外,全都一脸讶异地看向赵向阳。 赵兴元是赵向昌家的十二岁的小儿子,一直在县城读书,赵宜年还从没见过真人。 原本因为见识了李淑芬偏心,她还能理解为什么三房都有差不多大的儿子,却只有赵兴元能去读书。 没想到真相比她想得还要狗血。 她偷偷瞥了眼赵兴怀。 他年纪还小又常年生活在封闭的赵家沟,并没有意识到读书人和农民的区别,只是很好奇爹爹为什么要供堂哥读书。 在他印象中,纸张这些是很贵的东西! 赵向阳脸色铁青。 憋了好一会的气才闷闷说道,“当时已经把我们全部家当都给了大嫂,十年来,我和兴平兴泽在家里一个子都没拿,还不算还清吗?” 赵向阳冷哼了一声。 “你答应的可是要供他考上举人再说!” 第119章 旧怨 赵向阳脸上羞愧的神色更甚,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鼻尖。 过了片刻才道,“嗯,十两银子全都给了大嫂。” 十两? 赵宜年惊呼,“那时候咱家那么有钱?” 她还以为财政大权一直在李淑芬宋月英手里,家里从没见过什么钱呢! 这时,赵兴平的解释横插进来。 “是娘在世时,咱家悄悄攒下的私房钱。” 八年前的他跟现在的赵兴怀差不多大。 他比弟弟更早熟懂事,家中发生的很多事他都心知肚明。 赵兴怀是早产出生,刚出生那几年身体本就不太好。 大旱那年他两岁。 家里缺粮缺水,他跟只虚弱的小猫似的,经常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大伯母说他肯定养不活了,还不如卖给外村人换点粮食回来,还能省个人的口粮。 在那个全家都吃不饱的灾荒年,她三言两语就说服了李淑芬和赵向昌。 赵向阳迫不得己,只能把这些私房钱拿出来,还答应了宋月英要供赵兴元去学堂读书,才换得小儿子一条生路。 说到这里,他目露惭愧。 “你娘临走前叮嘱过我好几次,不要让你奶和嫂子知道这笔银子的存在,是我没用,她才走两年就把钱亲手交给到她们手里,带着你们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 “大伯母这是看准了您老实!” 赵宜年只能叹气感慨。 就宋月英那戳一下就破的胆量,她爹要是摆出鱼死网破的架势,她还真敢抢人出去卖? 至于李淑芬赵向昌母子。 两个只敢躲在别人后面占便宜的小人,更没什么好怕的! 也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听他们的描述,她都怀疑当时那三人是不是早知道她爹手里有钱,挖好坑等着他往下跳呢! 话又说回来。 原身那位神秘的亲娘,到底是怎么悄悄攒下这么多银子的? 顾舒怀如何赚到钱这个问题,这么多年来李淑芬也没想明白过。 她只记得当时和赵向阳母子俩因为婚事闹得很僵。 她绝食了好几天,赵向阳就一动不动跪在她房门口。 两人都倔着寸步不让,谁劝也没用。 某天晚上,顾舒怀突然上门说要跟她谈谈。 她撑着虚弱的身体见她,想狠狠羞辱她一番,让她知难而退。 没想到她开口便道,“您要是同意我和向阳哥成亲,我便把嫁妆拿出来给家里盖房子。” 老赵家这两进的青砖大瓦房便是这样盖起来的。 村里人都当她突然发了财,夸她新娶的儿媳妇旺夫旺家。 她有苦说不出。 盖房时顾舒怀大大方方掏银钱,让她一度以为自己看走了眼,这个儿媳不知何故家产颇丰。 但很快她就发现,除了盖房之外,顾舒怀多一个铜板都没给过她! 不管她旁敲侧击还是威逼利诱,她统统不买账。 每次提起银钱,都似笑非笑地回一句,“全都拿出来盖房子了!” 她才不信! 是夜。 老赵家堂屋奢侈地点着油灯。 李淑芬婆媳安静坐在太师椅上,等着赵向昌从山上带消息回来。 这堂屋也是顾舒怀布置的。 这么宽敞的屋子,她本想留给自己住。 顾舒怀却说。 “娘,前院是不住人的,不然有客人来了没地招待。” 轻描淡写的语气,眉间不经意流露的气质,像是在嘲笑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 每次都让她愤恨不已,又无从反驳。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挺直脊背,让自己显得更加庄重些。 锐利的视线扫向宋月英,语气威严地问道。 “老大家的,让你留意着兴成的婚事,你打听得怎么样了?” 宋月英吓得一个激灵坐直身体。 支支吾吾说道,“打听了,没合适的姑娘!娘,不然就等明年,兴元考了秀才再说?” 她心里的算盘打的好。 小儿子要是能考上秀才,长子的身价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她儿子长得又周正俊朗,到时候还用她去相看?一家家怕是挤破头想嫁进来! 李淑芬神色淡淡地哼了一声。 “你当秀才是那么好考的?兴元才十二岁,明年那只是老师赏识,给他个机会去试试而已。” 宋月英有些不太服气,但又不敢当面反驳她。 讨好地笑道,“老师肯定觉得有中的希望才让他试试,刘家那小子三年前考中时,不也只是十二岁嘛,咱兴元可不比他差!” 说到最后,语气隐隐带着几分骄傲。 赵兴元也是李淑芬最喜欢的孙辈,闻言不由点点头。 宋月英眼珠一转。 缓缓站起身走到婆婆身后,殷勤地帮她捏肩揉背。 “娘,说起刘家那小子,曼香跟我说,等他考完秋闱就会上门来提亲,咱这段时间要不要多跟刘家走动走动?” 李淑芬舒服地闭上眼,任由大儿媳伺候。 听完之后,紧皱双眉道。 “你着急啥?别让人家以为曼香丫头嫁不出去!” 哪有还没正式提亲,女方家就上赶着主动跟人走亲戚的。 她可放不下身段做这种事! 宋月英撇了撇嘴。 赵家沟这穷乡僻壤,哪有人讲究这些。 这次秋闱,要是刘弘宁再中个举人回来,那将来是有可能做官老爷的。 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好女婿,不紧紧攥在手里怎么成! 她婆婆就是受三弟妹的影响太大,处处想要装大户人家的做派。 也不想想这个家除了她小儿子,连个识字的人都没有,鹦鹉学舌反倒显得不伦不类! 婆媳俩各怀心事,一时无言。 这时候,赵向昌终于到家。 一进堂屋,憋了整路的怒气再也控制不住。 几步冲到李淑芬面前。 高声怒骂道,“娘,三弟家是真的反了天了!” 李淑芬和宋月英异口同声。 “怎么了?” 他添油加醋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怒气十足地低吼,“我看他们是铁了心要跟咱们分个彻底!” 宋月英不太能接受赵向阳家的态度。 “以前每次提起这事,老三都会闷头说行,现在怎么就翻脸不认了?” 她气得颤抖,“赵兴平这个小崽子,还敢当着里正的面胡说!他们到底懂不懂家丑不可外扬,闹得全村都知道了,他们脸上就好看?” 赵向昌胸口起伏不定,语气阴沉地提议道。 “娘,得想办法把宜年那丫头弄走才行!这才搬出去几天,他们一家都跟她似的性情大变,越来越不好拿捏!” 油灯昏暗的光线下,李淑芬布满皱纹脸上神色晦涩不明,显出几分狰狞。 她冷冷地同长子说道。 “明天给你妹妹带个信,让她赶紧回来一趟,有事商量!” 第120章 有舅舅 赵兴平等人很快确定了上山的日子。 临行前,裴念单独问赵宜年。 “可还有什么想带回来的东西?” “我已经跟大哥讲过了!” 赵宜年说完,面露犹豫之色。 顿了顿才问道,“和你初遇的那条河对岸有一片青花椒林,如果你们去那附近,能不能带些青花椒回来?” 她不敢跟赵兴平提起这事,怕他冒险过河又遇到危险。 裴念不一样。 她相信他的身手,就算再遇到野猪也能安全脱身。 “好。” 他爽快地应下。 赵宜年想了想,又叮嘱了两句。 “想必裴大哥也很清楚,我们家并非真正的猎户。你多教教大哥他们防身之术,至于打猎技巧之类,倒是不用那么急切。” 裴念很早就已经猜到了她的打算,闻言也不意外。 “嗯。” 三人照例在天色微亮的清晨出门。 赵向阳则挑着豆花豆浆,送赵宜年去镇上。 一路上,两人都在商量起新房的事。 赵宜年从容地走在前面,赵向阳一时也没太注意四周的变化。 才两刻钟功夫两人便走到了山脚。 走出山林那刻他愣了愣,扭头朝身后回看了几眼,眼中又惊又喜。 “宜年,这是你新发现的路?” 这条路明显比之前他们常走那条近多了,没想到闺女还有这种本事! “是裴大哥发现的。”赵宜年诚实说。 “他说是因为看到了这个标记。” 她伸出手指,指尖在空中比划出一个三角形状。 气氛霎时变得有些凝重。 赵向阳嘴角的笑容完全凝固。 停下脚步放下担子。 扭头和她对视,语气严肃地问道,“他认识这个标记?” 她仔细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 “他只说在二哥的刀上见过,后来在山里也见到过,以为是我们留下的。” 赵向阳很明显地,长舒了一口气。 “爹,这真是您用的标记吗?”她好奇地问,“大哥告诉我,您也教他这么认山路!” 这两天她私下问过赵兴平,但他对这个标记知之甚少。 只说四年前有次进山,赵向阳和他差点走散,后来赵向阳便指了树干的标记给他看。 “大哥说,您以前就会偶尔带着他悄悄进山打猎,补贴家用。” 她道,“裴大哥发现这条路上的标记时,我还以为是您很早之前留下的!” “我没走过这条路。” 他摇了摇头。 赵宜年面露疑惑。 “那就奇怪了,到底是谁留下的标记?山上四处可见,莫非那人把整座山都走了一遍?” 而且既然不是他,他刚刚为什么那么紧张? 晨曦初露,柔和地映照在赵宜年娇俏可人的小脸上。 清澈如清泉的瞳孔中,难得露出几分迷茫。 赵向阳看着闺女,眼中却渐渐浮现一抹和她几分相似的人影。 轻轻叹了口气。 左右环顾,清晨的路上空无一人。 他下定决心般压低声音,“是你娘他们留下的标记。” “!” 赵宜年现在一听到原身那个神秘的娘,就像打了鸡血般来劲。 听了越多以前的事,便越对这位奇女子肃然起敬。 懂医术会作画,还有赚钱的本领,却不知为何愿意留在赵家沟嫁给她爹。 并不是说赵向阳不好的意思。 赵家人都五官清俊,身材高挑,赵向阳年轻时想必也是个俊朗的小哥。 但再怎么好看也是个穷村子的庄稼汉! 上面还有个让人望而生畏的严母,和处处想占便宜的哥嫂。 怎么想都算不上什么良人! 赵宜年早就好奇得要死,又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敢大刺刺地问。 今天好不容易赵向阳主动开口,她差点连酒楼的事都忘了。 往前一步,迫不及待追问道。 “爹,到底怎么回事?” “二十年前,你舅舅确实把这座山走了一遍,不然我们现在谁也别想进深山打猎。” 赵向阳的视线越过女儿,飘向远处高耸如云的山间。 缓缓解释,“大部分标记是他留下给你娘我们认路用的,如果你不小心迷了路,只要找到有这个标记的树,就能沿着标记走出来。” 赵宜年惊讶得张大嘴巴。 “我还有个舅舅?!” 能自由进出深山,还留下给人认路的标记,不知道这个舅舅的身手和裴念比起来谁强一些。 赵向阳像是觉得丢出的炸弹还不够劲爆。 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嗯,你舅妈因病过世之后他便不知所踪,你娘说不用去寻他,这么多年他也没再回来过。” 怎么又忽然冒出个舅妈? 赵宜年脑袋里顶着无数个问号,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像是在瓜田里蹦跶欢腾的田鼠一般,瞪大双眼,急欲再追问。 不远处,忽然有个人出现在拐角,沿路缓缓走来。 赵向阳立马收了声。 回头挑起担子,“走,一会酒楼的人该等急了。” 说罢,又压低声音,严肃地嘱咐她。 “这些事不能同任何人讲。” “嗯,知道了!” 她再八卦,也分得清轻重缓急。 别人要是知道他家能进山打猎是因为一个标记,还不把他家的门都给踏破! 再说,她亲娘和突然冒出的舅舅的身份,连她都越听越觉得可疑,怎么敢轻易和别人提起。 东福来酒楼的生意逐渐步入轨道,酒楼的人也越发忙碌起来。 赵宜年才到酒楼,就要在后厨和前厅轮番转悠指挥。 暂时把让她好奇得抓耳挠腮的八卦往事抛在脑后。 小吃摊的生意正在稳步上升期,听了亲朋好友介绍赶来尝鲜的人,每天一大早便在酒楼门口排起长队。 因为再晚一个时辰过来的话,豆花铁定就直接卖光了。 王远好几次问她,能不能再每天多加些量。 她故作高深地摇摇头,“让客人感觉靠抢才能买到,他们会才这样趋之若鹜。” 他似懂非懂,不敢再问。 其实赵宜年每天看着排队的人群,心里都在滴血。 如果不是实在抽不出时间,手拉石磨又十分耗费功夫,谁又愿意放着更多的钱不赚! 现在的她,还是连一个铜板都觉得宝贵的时期。 有天也冒出过找个帮手的想法,但很快就被她否决了。 在这个没有知识产权和商标保护的年代,她暂时还没有拿吃饭的家伙赌别人人品的勇气。 第121章 眼中有光 “当然可以!” 一听是请酒店帮工,赵宜年立马来了兴致。 合上账本,好奇地问。 “你亲戚怎么想到从酒楼找人?” 附近村落的红白喜事都是靠村里人帮忙,换工来办的。 清楚这一点之后,她还从没想过酒楼承接到附近的宴席。 “他家要娶的儿媳妇是县城一户殷实人家的女儿,这两个月一直在忙着四处张罗婚事。” 王和志挠挠头,解释道,“我试着去问了下,整场宴席花销太大,他们想让咱帮忙做两道主菜撑撑场面。” 这么说,赵宜年就大概懂了。 女方家本就是下嫁,要是成亲的场面太过寒酸,往后说起来,男方大半要落个吃软饭的名声。 东福来酒楼在县城还算有点名气,把这里的大厨请去掌勺,面子里子都有了。 赵宜年细细确认了对方的要求和宴席的规模。 接着,收好账本走出柜台,招呼王和志道,“你跟我来。” 她带着他去见了齐锦川。 让他把刚刚讲的事,再重新给齐锦川汇报一遍。 等他说完,她笑眯眯地感慨道。 “遇到这么尽责的店小二,齐掌柜真是好福气啊!” 按现在店里的每日收入,要是能再来个类似的单子,不用等到六月末就能凑够二十两流水。 齐锦川可就能比计划早一个月去县城了! 这个道理,齐锦川自然也想得通。 主动提议要给王和志单独加十文钱的提成,让他往后也多多留意这样的机会。 那天傍晚的例会。 当着所有人的面,赵宜年把这事拿出来说了。 “齐掌柜已经同意,往后谁要是能再拉来这样的生意,除了累加的抽成外还会再单独犒赏。” 在场的人无一不朝王和志投去羡慕的目光。 十个铜板,差不多半个月的月钱。 谁能抵得住这样的金钱诱惑! 所有人热情高涨。 那天晚上收工回家,纷纷急不可待地跟家里商议起这事,发动亲朋好友四处打听。 效果甚至比赵宜年和齐锦川想象中还要拔群。 不过这时候她还不知道。 刚回到家中吃完晚饭,和赵向阳赵兴怀两人重复这段时间以来,赵家每天晚上必做的工作—— 磨豆子。 现在家中只有三个人,她教了赵兴怀怎么加水加豆,赵向阳负责磨,她则负责磨出浆液之后的几个步骤。 赵向阳一边拉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从磨石中间汩汩流出的白色汁液,神色颇为肃穆。 她蹲在不远处滤浆。 好几次想开口重新问起早晨山脚的话题,都被他这副表情给哽住了。 犹豫了一晚上。 一直到把豆腐压上,一家人都准备洗洗睡了的时候。 她最终还是抵不过心中抓耳挠腮的那股好奇,寻了个算账的借口把他爹叫回竹棚。 倒了杯茶摆在他面前,讨好地弯起双眼嘿嘿笑。 “爹,早上说起娘和舅舅的事,您再给我讲讲!” 赵向阳面露迟疑。 她见状,又道,“娘走时我还小,现在连她的长相都记不清楚了……您就跟我讲讲!她是什么样的人,您和她是怎么认识的?大哥告诉过我,娘不是赵家沟的人,那舅舅又是什么时候找到这里来的?是来带娘回去的吗?” 连番的追问让赵向阳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没跟兴平提起过你们舅舅。” 说到一半顿了顿,“你娘不希望我把这些事告诉你们。” “为什么?” 她虽然这么问,但心底隐约已经有了推测。 “是担心我们会说出去?爹,我已经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不会连几句话都守不住!” “我就是特别好奇,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火光下,赵向阳看向她的神色充满了爱怜和怀念。 “你的眼睛,和你母亲一模一样。” 清澈明亮的眼神,像是在天上闪耀的星光。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又自顾自笑了笑。 “倔强的脾气也很像,认准了的事,九头驴都拉不回来!” 赵宜年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松动。 木桌上用双手撑住下巴,认真看着他道,“爹,我也想和你一样记住娘。只要咱们都还记得她,她就依然活着。” 第122章 想不想读书 阳光洒满前院,初夏的山风带着几分暖意,吹得人心都在惬意地跟着树枝摇晃。 赵宜年正在院子里晒东西。 时不时抬头,朝草屋侧后的方向看上几眼。 两个儿子都进了山,赵向阳回村请了五叔来帮忙合计起新房的事,两人正在那商量得火热朝天。 直到现在。 赵宜年每次想起她爹昨晚脸上的神色,都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他一直都很清楚顾舒怀的来历不简单,甚至猜测过她是不是在流放途中私逃的逃犯。 那么谨小慎微的一个人,平日里从不越雷池半步,却什么都没问义无反顾娶了她,还竭尽全力替她隐瞒了这么多年。 要知道面对同样来历不明的裴念时。 不管利益诱惑多大,他最先想到的永远是要承担多少风险。 “哎!”她越想越觉得神奇。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爱情。 能蒙蔽人的双眼,让人盲目地做出完全不一样选择。 赵兴怀一直在旁边帮忙。 听见她的叹气声,还以为是在发愁。 放下翻豆子的长筷,颠颠跑到她面前站定,小声提议道。 “三姐,菜园里的辣椒树还得长一段时间,不然往后我每天去林子里采辣椒!” 他拍着胸脯保证,“附近的路我都熟,白天出去绝对不会迷路!对了,我还能采香菇,帮家里多赚些银子!” 赵宜年停下手里的动作,好笑地抬头看他。 揶揄道,“爹和大哥不同意,你就改来忽悠我啦?” 最近家里忙得火热朝天,但赵兴怀年龄太小,什么事都只能在旁边帮帮忙,反倒有些闲得慌。 赵兴平早就跟她说过。 他有天背着自己的小背篓悄悄进林子,没走多远就被爹给揪了回来。 因为这事,还赌了一下午的气。 他嘿嘿地笑着,伸手去摇赵宜年的胳膊。 “姐,再过一两个月我都满十岁了,在村里早就能下地干活了。你就让我去,不然家里只有我无事可做……” “怎么会无事可做,这段时间明明帮了姐姐这么多忙。” 赵宜年摸了摸他乖巧的小脑袋,细细叮嘱道。 “林子里不安全,平时拾柴禾不要跑太远,更不能一个人进深处去,知道了吗?” 之前是不知者无畏。 现在她已经清楚了山中真的有猛兽,所谓的安全地带也只是她素未蒙面过的舅舅二十年前标记出来的地盘,怎么肯让幼弟去冒险。 要不是裴念在,她甚至连一趟山都不敢再让他们进! 赵兴怀沮丧地瘪了瘪嘴,垂下脑袋不说话。 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 赵宜年扶着他瘦小的肩膀,把他调转了个方向,面对着晒满半个小院的竹垫和圆簸箕。 除了仅剩一点的辣椒和花椒,还有之前收回来的芝麻,捂好的第二批黄豆和几斤准备做卤腐的豆腐。 把两件茅草屋前的院子填得满满当当。 她弯腰凑到弟弟耳边,认真说道。 “看到没,咱们能不能顺利开家店铺,全看这些东西行不行。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可要帮我看好它们!” 闻言,赵兴怀眼中的失落像雨后乌云消散了些。 不过语气依然充满不确定。 “光靠这些真的能开上铺子吗?除了豆腐,都是随处可见的东西。” 而且也没多少人吃。 他有两次无意间听到二哥跟爹私下讨论,也觉得开店铺卖这些东西似乎很难赚到银钱。 “怎么开不上?咱们不但要开,还要靠它赚到大钱!” 赵宜年信心满满。 民以食为天,从古到今饮食都是最赚钱的行业。 而她现在打算卖的,可是能直接让这个时代的饮食文化大跨步往前发展的东西。 看看东福来酒楼现在的几样炒菜卖得多火爆,就知道这事有多可为! 赵兴怀被她的情绪感染,也燃起几分斗志。 握紧小拳头朗声说道,“姐你说怎么做,我一定看好它们!” 这段时间家里吃的变好了,他稚嫩的脸蛋稍微圆润了些。 但也仅此而已。 瘦瘦小小的身体,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还是得补好久才能补回来。 赵宜年看着乖巧得让人心疼的幼弟,忽然开口问他。 “兴怀,你想读书吗?” 他满脸讶异,随即摇了摇头。 “不想读,要花很多银子!”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数目,但赵兴元每回家一次,他们就要被迫节衣缩食半个多月。 有时候大伯母会连煮几天的红薯,甚至连红薯都不给吃饱。 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读书就意味着家里人要饿肚子。 “银子咱能赚,不用你担心!” 赵宜年试图告诉他读书的好处。 但他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跟着爹和大哥二哥挣钱养家。等我再长大点,就能干力气活了!” 罢了。 现在无论是开店还是送赵兴怀去读书,都还只是个遥远的规划。 一切等忙完镇上的事,去了县城再说! 她现在没事的时候,只用在酒楼里呆半天。 整个下午都在家里干活,终于把堆积了好多天的事一一理顺,晚上还能多腾出点时间做豆制品。 早早吃过晚饭,三人便分工有序地开始磨豆子。 赵宜年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泡上些豆子,明早早起多做点。 大门口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接着传来 第123章 通风报信 赵宜年现在的心情,比生吃下一颗柠檬还要酸涩交加。 前几天赵向昌坐在这里自取其辱了一番,什么都没捞着灰溜溜地走的。 她还以为经过这么多次的教训,他们就算依旧不愿意反省,也至少会消停一段时间。 没想到某些人的脑回路就是无法用常理去理解。 找赵翠兰回来,不就是又打算拿她的婚事做文章。 她拒绝两个字都说烦了。 “以晴她担心出来太久会惹家里怀疑,这才托我过来。” 白婉蓉轻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担忧,“宜年你这几天小心点。还有,无论她们打算做什么,你可都别再做傻事了。” “放心,我死过一次,现在惜命得很!” 赵宜年笑着同她道谢。 “多谢!我们会小心行事。也帮我转告以晴姐一声,让她放心。” 说完事,白婉蓉喝光杯中的茶水,起身告辞。 带来的篮子里塞满了赵向阳刚摘的蔬菜,再度递到她手中。 她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推辞。 “带几个鸡蛋上门祝贺已经够失礼,我怎么好意思再拿你家的东西。” 说着,把篮子放在桌上,伸手进去一样样往外拿。 “你家里人多,还是留着吃!” 赵宜年握住她纤细的双手,止住她的动作。 “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我现在已经当上酒楼掌柜了,家里可不缺这点菜!” 嗔笑着对她说道。 “你要再推辞,下次我也不敢收你东西了!” 白婉蓉迟疑了片刻,最后才点头收下。 赵宜年和赵兴怀送她下山。 路上,白婉蓉跟她谈起上次卖药材的事。 “县城的价格更高些,兴平哥的意思是往后还是全部拿到县城去卖。” 之前也听赵兴平提过一嘴,赵宜年没有反对。 “你们拿主意就行,我听你们的。” 白婉蓉忽然噗嗤一笑。 她奇道,“怎么了?” “兴平哥说要问过你才能决定,我还以为你很在意在哪卖。” 天色已经模糊。 手中的火把,在白婉蓉的双眸中投影出一朵小小的火花。 素来恬静温柔的眼眸像是开春的原野般生机勃勃。 赵宜年眨了眨眼,忍不住调侃道。 “大哥上山之前去找你了?明明在家里话少得要死,却什么事都喜欢跟你说。婉蓉姐,你会不会嫌烦?” “怎么会!” 她急切地否认。 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迫切了些。 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 她用眼角余光偷偷瞥赵宜年姐弟俩脸上的神色,无奈天色已暗,只能看到两个深色剪影般的侧脸。 只能结结巴巴地解释。 “我的意思是,他来找我说的事,都是跟咱们做的生意有关,我怎么可能会嫌烦。” “哦。” 赵宜年拖长语气应了声,接着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 见好就收,不敢把白婉蓉捉弄得太过。 万一真是她想的那样,没准以后还得叫她大嫂呢,可不能现在就把人得罪了。 白婉蓉只让他们送到山脚,但姐弟俩还是把人平安送回村里才折返。 到家时夜幕已经笼罩整座山林。 她家的大门没点灯,但黑暗中那四堵高墙如同坚实的守卫,光看到就让她觉得安心。 赵向阳早已经在石磨前忙碌许久,快把剩下的豆子磨完。 听到敲门声,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去开门。 “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 见到一双儿女,他第一句便匆匆问道。 要不是女儿坚持让他留下磨豆,他是想自己去送白婉蓉的。 “没事!”赵宜年摇摇头。 最关心的还是她的豆子。 径直回了竹棚,到石磨旁查看。 看到木桶见了底,惊喜地道,“爹,您都快弄完啦!” 回头,笑着朝她爹竖起大拇指。 “比二哥的速度还快!” 赵向阳老脸一红,憨厚地笑了笑。 活了这么大的年纪,还是第一次被闺女直白地夸奖。 不过很快。 脸色又渐渐凝重起来。 “宜年,刚才白姑娘是说你小姑回赵家沟了?” “嗯!以晴姐让她来给咱通风报信呢!” 赵宜年不以为意地说道。 卷了袖子去洗手,准备把磨好的浆液过滤好。 赵兴怀颠颠跑上前,跟着去帮忙。 只有赵向阳站在原地没动,眉头皱成一座小山。 左思右想半天,忽然开口提议。 “不然我明天回去一趟,再跟他们说个清楚,你不会嫁那个什么王家小少爷。” 连她爹都猜得到,她们这次又是在打什么馊主意。 赵宜年手里动作没停,用下巴示意赵兴怀再用点力气。 嘴里了然地道,“谈了也没用,不然他们不会三番四次逼我。” 她现在是整明白了。 只要他家还有榨出一滴利益的可能性,她奶和大伯一家哪怕跟他们搞到决裂都不会轻易放手。 赵向阳难得地动了几分怒意。 “砰”地拍了下桌子,低吼道,“我才是你爹,你的婚事当然是我做主!” 赵宜年姐弟被突如其来的拍桌声吓了一跳。 面面相窥。 赵兴怀清澈的大眼中也隐隐布满担忧。 她放下手中滤布,起身走到她爹面前站定。 赵向阳满脸怒容,气得脸红脖子粗,尤自喘着粗气。 女儿的婚事总被人不怀好意地惦记着,他再是老实厚道也无法接受。 赵宜年本想伸手给他拍拍背,但抬起手,掌心湿漉漉的。 只能仰着脑袋,朝他安抚性地甜甜微笑。 “爹,您犯不着因为这种事气着自己!我的婚事肯定是您做主,只要您不松口,她们也拿咱没办法。” 赵向阳看着闺女如花似玉的脸蛋,双眼微闪。 语气软下来,却充满了不确定。 “宜年,要是她们再上门说些不好听的,你不会又……” “不会!” 她说得斩钉截铁,“咱家日子越过越红火,我才不会想不开!” “所以您也别气自己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咱们不同意,她们还能赶鸭子上架,把我直接卖了不成!” 赵兴怀不知何时也凑到两人身侧。 挥舞着小拳头,朗声吼道,“小姑要是再敢上门,我就拿棍子撵她走!” 赵向阳听完这番话,反常地没有训斥小儿子尊敬长辈。 眉头依然没有松开的迹象,长长叹了口气。 “希望你大哥他们早点回来。” 家中男丁多,总是会更安全些。 赵宜年倒是没想这么多。 在她眼中,与其在这些粗鄙的谋划上浪费时间和情绪,还不如多赚几个铜板重要! 第124章 重农轻商的国家 东福来酒楼的生意,的确正肉眼可见地变好起来。 最直观的变化便是前厅里每日都热热闹闹,人来人往。 酒楼伙计们的工作热情也日渐高涨。 清早赵宜年刚把豆浆豆花送到,王远便已经主动张罗着出摊事宜。 往赵向阳刚放下的担子里面扫了几眼,第十万八千次提议。 “掌柜,豆花能不能再做多些?哪怕每天再多个十斤,中午前也差不多要被抢光,您不用担心大家会失去兴趣……” 彭顺也凑上前问,“之前不是说还要卖油条,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做?” 这个世界也有油条,南远县就有卖油条和稀饭的小摊。 她之前提起,纯粹是因为油条豆浆的经典搭配。 但大平镇上的油价和物价实在太不成正比,她算了几天的账,还是觉得添口油锅有些得不偿失。 “油条暂时不卖了,过几天咱们做生煎包试试。” 她已经跟镇上的铁匠订了平底锅,只等锅到就教他们怎么做。 煎炸炒都不是现今流行的食材做法,跟它们沾边的食物就像孤本一样罕见,真是大大便宜了赵宜年。 彭顺一听有新菜谱可以学,立马不再追问油条的事。 眉开眼笑道,“好!赵掌柜你尽管安排,再多几样菜品我们都忙得过来。” 态度比起之前,好像又更加恭敬谦逊了不少。 从小吃摊正式开业到现在将近十天,酒楼就已经赚了将近七八两的收入。 他现在看到赵宜年,仿佛就看到了回关州的希望一样,恨不得直接把人供在笼龛里每天上几炷香。 上午的生意也很顺利。 活计们忙得多了,甚至不需要赵宜年叮嘱,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偶尔也会冒出几个来碰瓷的或者来占便宜的货。齐锦川去了趟衙门,之后那几个捕快时不时来附近绕上两圈,便再没人敢顶风作案了。 赵宜年交代过王和志,看到捕快们一定要送茶水或者小吃招呼。 他本来就特别擅长和人打交道,得了命令更是拿出十八分的热情。 一来二往,捕快们闲来无事时也喜欢来酒楼点个菜喝两盅小酒,反倒又多了几个忠实客户。 酒楼井然有序。 赵宜年跟齐锦川对完这两天的账,把该单独的结算的银钱结算清楚。 快两百文铜板。 她放在手心里喜滋滋地颠了下分量,才心满意足收好。 齐锦川不由莞尔,“你现在家中应该不缺这点银钱,怎还如此高兴?” 她振振有词反驳道。 “怎么不缺!我现在最缺的就是银钱,去县城开店也是需要成本的!” 按照裴念上次打探的消息,这成本还不低。 他怔了怔。 “我还以为你之前是在说笑……你当真准备在县城做生意?” “自然是真的!” 她抬眼看到他脸上的表情,顿了顿,举起右手起誓道。 “我保证,我家的生意不会影响我们的约定!” 齐锦川回过神来,声音清浅,“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有些惊奇罢了。” 他知道她很聪明伶俐,也承认她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子,自己也因她受益良多。 但内心深处还是没有完全相信她热爱着做生意赚钱。 赵宜年了然道,“是不是觉得我是女子,这样的想法太离经叛道?” 她讨厌被人用性别定义,但这个世界世道如此,她也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 尤其,对方还是个读所谓圣贤书的读书人。 齐锦川却摇摇头。 “倒也不是。如今诏国昊国甚至远在海隅的越国都有女子当家的商行出现,数量不多但也足够证明女子也能做生意。” 这个说法倒是出乎赵宜年意料。 看来齐锦川虽然读圣贤书,人却不算死板。 “只是。” 刚想到这,他话锋一转,“依大诏律例,你若做了商人,直系三代以内血亲不能科考入朝为官,入伍不能提拔做将。” 闻言,赵宜年傻了眼。 她知道这是个重农轻商的国家,但这律法也太严苛了? 担心官商勾结? 不对! 她霎时反应过来。 注视着齐锦川朗声问,“那齐掌柜你怎么能考?” 没记错的话他说过东福来酒楼是他祖父一辈子的心血。 他祖父是商人,他不就也在禁考行列? “没错,齐家世代经商,我本来也不能考。” 他的目光幽深,“阴差阳错下拿到科考的资格,考中举人后祖父本打算将家中产业尽数转赠给族中旁支,以便让我继续参加春闱。” 无奈世事无常得很。 他说到这,骨节分明的手掌无意识地在袖中紧握成拳,望向远处的目光也有些失焦,像是陷入了某些不愿想起的回忆。 赵宜年等了许久,没听到他继续。 抬头问,“然后呢?” 他瞬间清醒。 收回视线,语气依然淡淡的,“那年元月祖父突发心疾去世,之前掌管着酒楼的二叔不同意转赠。” 短短一句话,赵宜年已经嗅到了豪门大宅刀光剑影的气息。 齐锦川不欲解释太多,但她因为自身的经历,总是对亲戚两个字代表的麻烦更感同身受一些。 尤其是看到齐锦川淡淡神色下,眼中压抑的落寞寂寥。 想伸手越过矮桌,拍拍他肩膀当做安慰。 刚抬起手,想到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又悻悻放下。 想了想,朗声道。 “我一定让你光明正大离开南远回安阳,让你二叔什么刺都挑不出来。” 除此之外,她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了。 跟齐锦川这番交谈,让赵宜年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中午回到家。 赵兴怀正撅着小屁股,在院子里神情严肃地翻晒豆子。 她走上前喊他名字。 “三姐,你回来了!” 他见到她时,一如既往地热情。 两眼放光,飞快跑到她面前,指着铺在院子里的竹垫邀功,“我有好好晒它们,按你说那样给它们翻面。” 她笑着夸了他两句。 接着蹲下身和他平视,不太肯定地问他。 “兴怀,你想做官吗?呃,或者,会不会想习武进军营建功立业?” 他被问得发懵。 反应了半天之后,警惕地说。 “姐,我跟你说了我不去读书,我要跟着你和大哥二哥赚钱养家!” 第125章 做主 赵宜年一时语塞。 但是不问清楚,又怕自己专断独行的选择,会牵连兄弟几人的人生。 至于儿子和孙子,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她倒是完全没去考虑。 “我的意思是,不考虑家里的条件,你喜欢读书习字或者舞刀弄枪什么的吗?” “不喜欢!” 赵兴怀比她还坚持,目光如炬,“我想上山打猎,赚钱养家!” 行,是她亲弟! 她站起身,摸了摸赵兴怀的小脑袋,轻轻笑道。 “那三姐就带你赚钱去!” 赵兴平兄弟俩,就只能等他们回来再当面问清楚了。 今天五叔赵向坤依然来家里,跟赵向阳商议打地基的事情。 恰好她回来,赵向阳把她也叫了去看。 “大约这么宽,这么长。” 他在计划起新房的地盘上走了一圈,扭头问她,“这么大够不够?” 赵宜年沉吟了片刻。 走到他身侧,用脚往外量了约两三丈的距离。 “爹,咱们盖到这个位置,不行就盖成三间。” 反正靠着墙檐,不会影响之后起新房子,她是想尽量把仓库和磨坊都弄得宽敞些。 赵向阳走到她身边并肩而立。 左右看了一眼,点点头。 又问她,“屋里全部铺上石板吗?” “嗯,全部铺。” 第二日,裴念和赵兴泽天才刚亮就准备进山。 赵宜年塞了几个刚出锅的饼进他们怀里,脆声叮嘱道,“注意安全,千万别逞强!” 裴念捏着手中粗糙的面饼,突然很想问问她为什么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连她父亲和哥哥都做不到完全信任他。她就不怕自己把赵兴泽扔在山里,或者心生歹念。 赵宜年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估计得露出一顿嗤笑。 她二哥身上除了脸值点钱要啥没啥,哪里值得他那么算计。 再说了,要是连这点信任都不能给他,当初还跟他做什么危险交易! 两人走后不久,赵兴平和赵兴怀也抓鱼回来了。 他们早已经商量好,他俩留在家里先规整着土地,赵向阳则陪赵宜年再去一趟镇上的东福来。 临行前,赵向阳在院子周围绕了两圈,两手空空,面上有些窘迫。 赵宜年好奇道,“爹,你这是找啥?” “” 他想找些能送给齐锦川当做谢礼的东西。 但现在这个家里能拿得出手的,都是赵宜年找回来的食材。都被她当做货物卖给人家了,做谢礼好像不太合适。 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只能先拎着两条鱼去了镇上。打算下次他们进山打猎的时候,再送些野味去给他尝尝。 赵宜年好奇道,“爹,你这是找啥?” “” 他想找些能送给齐锦川当做谢礼的东西。 但现在这个家里能拿得出手的,都是赵宜年找回来的食材。都被她当做货物卖给人家了,做谢礼好像不太合适。 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只能先拎着两条鱼去了镇上。打算下次他们进山打猎的时候,再送些野味去给他尝尝。 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只能先拎着两条鱼去了镇上。打算下次他们进山打猎的时候,再送些野味去给他尝尝。 第126章 兴趣 竹棚里。 赵向阳和赵向坤坐在木桌旁喝水歇息,脚边三大一小四个背篓塞得满满当当。 除了香菇,他们还摘了不少红辣椒。 赵宜年从屋里拿了杆小秤出来,把赵向坤背回的那一背篓称了称。 “五叔,一共五斤四两重,我给您二十二文钱。” 她说着从腰间解下钱袋,麻利地数了铜板递到他手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 赵向坤感觉手中是有千斤重,脑子也像断了片似的特别不真实。 他和赵向阳一样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钱赚得太快反而产生了些许惶恐难安。 抬起被这么多铜板晃花的双眼,颤抖着声音问道。 “宜年,不然等你卖光了再给叔?这么多银钱……” 他总感觉拿着不踏实。 赵宜年笑道,“我们明早就要全部带去酒楼。” “全部?” 他似乎被吓了一跳,疑惑地扫了两眼堆积如小山的香菇,“你们东家真能要这么多?” “这些也就够酒楼用不到半个月,比这更多也要!” “五叔,平日里您家要是有人闲着,可以再去采来卖给我,我还按这个价收。” 她边说边指了下另一筐背篓里红得发艳的辣椒。 “这个也是。” 赵向坤回到家时太阳正西沉,把天空染成了炫目的金色。 他右手横放在胸前,大步流星走进住的里屋。 身后,他媳妇王萍花诧异地追了进来。 “今天咋回这么早?吃过晚饭没?” 他没说话。 梗着脑袋神色严肃,三两步走到床边,抬起左手往怀里掏。 在王萍花惊诧的目光中,掏出二十二个铜板扔在床上。 木床只垫了薄薄一层褥子,铜板落下时发出噼里啪啦几声不算清脆的撞击声。 他指着铜板道,“一会你都收起来,改天去给老大家的买点补品。” 王萍花眼睛都直了。 盯着从天而降的巨款,嘴巴张大得简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片刻才回过神来,急急走上前。 压低声音问道,“他爹,你哪来这么多钱?赵老三把盖房子的工钱先给你结了?” 绝口不接买补品的事。 赵向坤摇了摇头。 “下午帮宜年采了几斤山货,她给的。” “给了这么多?”王萍花啧啧称奇,“这当上掌柜之后出手就是阔绰!看来真像是村里传的那样,他们是真赚到大钱了!” 才盖完院墙又要起新房,竟然还能随随便便拿出二三十文犒劳帮忙的人,里正家估计都没这么富裕! “你这娘们胡咧什么!” 平日里赵向坤听到她说这种话,最多让她少跟村里的长舌妇来往,今天却像点了炮仗似的拔高声音呵斥。 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咋地?” 她不满地瞪他,挺起胸膛高声道,“村里人都这么说,不高兴你去找他们去,搁这吓唬谁呢!不说别人,李婶子和宋月英自己都这话!说赵老三赚了大钱每月就想用两斗口粮打发亲娘,没丁点良心!” “两斗还不多?” 赵向坤怒道,“等咱老了,你这三个儿子能有一个做到每月孝顺咱两斗粮,咱都要烧高香感谢祖宗保佑!” 王萍花像是只泄了气的斗鸡,立马败下阵来。 自家的情况她比谁都清楚。 田地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三个儿子也正是能使劲的壮年,小儿子在县城做木匠学徒学出了点名堂,这两年来渐渐有了些收入。 但就算是这样,几乎每年秋后交完赋税,她家还是得勒紧裤腰带过三四个月的苦日子。 老大家的长子正好赶在去年初冬出生。 正是家里最缺粮的时候,他娘自己饿得面黄肌瘦,连口奶水都挤不出来给他喝,最后只能煮米汤把他喂到现在。 现在几个月大的小子,依然瘦得跟猴似的。 他爹娘心疼,他们做爷奶的也心疼坏了。 赵向坤跟她吵完,闷着头去院子,蹲在角落嗒嗒抽旱烟。 “死老头子,拿人家几个铜板就把人当亲人了!” 王萍花低声嘀咕抱怨了两句。 接着在床沿边坐下,开始数床上那堆铜板。 翻来覆去数了两三遍都是同一个数,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 这赵老三还真是大方! 不知道这一家到底赚了多少钱,才有这样的底气…… “明早叫上老二家的,跟我去村后的山腰看看。” 门口处冷不丁传来赵向坤的声音。 她怔了怔,“干嘛去?老二家的早上还得去菜园子浇水呢!” “那就你跟我去!” 赵向坤眼中闪过几分挣扎,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 “今天帮宜年采的山货,她说以后也能采了卖给她。明早我们先去找找看!” 王萍花两眼发光,猛地从床上站起来。 “真的?她怎么收?” “四文钱一斤,采多少都收。” 一听这个价,她像是被放光的气球立马失去了兴趣。 怏怏地坐回床边,摆摆手说道,“镇上卖菜都比这个价高,不去!” 赵向坤满脸的怒气。 “你这个好吃懒做的婆娘!菜要有人买才能卖,这山货她可是说采多少收多少!” “好吃懒做?” 王萍花也怒火直冲头顶,指着自己鼻子高声吼道,“我嫁你这么多年,给你生了三个儿子不说,天天在家起早贪黑给你们做饭洗衣,你现在说我好吃懒做?赵向坤你有没有良心?!” 赵向坤憋红了脸。 “就是去山上看看你都不愿意!兴正刚出生,老大家的这半年来身体又……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能多赚点钱回来有什么不好?!” “我怎么不想赚钱?关键是四文钱一斤,值当跑去山里冒险吗?” 她振振有词,“还有,孙子我肯定会帮大宝养好,不用你在这瞎紧张!” “你还真是不可理喻!” 赵向坤之前犹豫,还是因为担心蘑菇有毒。 没想到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王萍花却连去都不想去! 儿子们要忙田里的事,他要去帮忙盖房子,两个儿媳一个身体弱一个干活又有点滑头,王萍花要是死活不去,这份钱他家就注定赚不到了。 他暗自叹气。 两人在屋里吵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注意到忽然出现在院里的年轻妇人。 文娘本是来喊爹娘吃饭。 听到他们争吵的话,垂着眸在院角驻足了片刻,苍白的脸上似是若有所思。 第130章 跟踪 赵翠兰见计划已经被她发现,索性也不装了。 笑盈盈地说道,“你是我侄女,我怎么可能绑架你!” “只是请你到我家做客罢了,娘她们都是知晓的。” “小姑,你不会还在打让我嫁人的主意?” 赵宜年冷声道,“我不同意。我不会跟你们走!” 刚才出声那高瘦男人流里流气地嗤笑,“你要是同意,请我们兄弟俩来作甚?” 另一个也开口催促赵翠兰。 “你还要浪费多少时间,到底抓不抓?” 他们就是河口村两个混混,赵翠兰出钱让他们来帮忙抓个人回去。 听说是她不听话的侄女,绝对不会染上官司,两人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原本赵翠兰承诺来回两天就能结束。 谁知他们在另一个上山的岔路口等了两天,愣是没等着赵宜年。 还是他觉得事有蹊跷,提议今天从镇上一路跟出来,才把人给逮住了。 也是赵宜年倒霉。 平日里还算小心谨慎的人,偏偏今天时间太晚着急回家,一直在闷头赶路,没注意到刚出酒楼就被赵翠兰跟踪。 赵翠兰苦口婆心地劝。 “宜年,你还是自己跟我走!到了家,我好吃好吃伺候你,直到你出嫁为止!” 赵宜年正打算讽刺回去。 既然不缺这点东西,上次为什么把她家都差点搬空? 还没开口,赵兴平的声音忽然横插进来。 “原来大伯母也知道名节很重要,胡说八道是要负责任的。” 他板着脸,隐约压抑着怒火,“以后您说话做事最好还是三思而行,也别跑去镇上酒楼闹笑话,免得我们两家又起冲突。” 赵宜年回头,狐疑地看向赵兴平。 他这语气,是不是全知道了? 宋月英在酒楼门口说的话太过荒谬离谱,她昨天并没有全部复述给家人听,只简单说她跑去闹事,影响非常恶劣。 这就已经足够让赵向阳一家生气了。 赵兴平说完,也不等宋月英有什么反应,话锋一转。 “刚才三妹说的法子,是昨晚我们商议过的。奶你现在拿个主意,如果两种都不行,那我们也不接受重新立字据。” 这下,连赵向阳也略感奇怪地扭头扫了大儿子一眼。 虽然一直以来赵兴平都对宋月英她们颇多微词,但当着李淑芬的面态度这么强硬的情况,还是少之又少。 李淑芬的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迈开短腿,疾步走到赵兴平面前,伸手狠狠打在他胳膊上。 “好啊,连你也敢这么跟我说话!分了家翅膀硬了是不是?” 赵兴平梗着头,一言不发任她捶打。 显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口。 赵向阳目露担忧,但也紧抿着嘴不说话。 一家子商量好了不让步。 李淑芬打了几下,忽然像是被气急了似的,捂住胸口,脸色苍白地往后踉跄了两步。 “娘!” “奶,没事?” 在场几人都吓了一跳。 离得近的赵向阳父子急忙伸手去扶,宋月英也紧张地小跑过来。 连一直缩在墙角的二伯一家,都纷纷上前查看她的状况。 “不用你们假好心!” 第131章 绑架 暮色深沉,只能看到四周暗影幢幢。 赵宜年还没反应过来,伴随着几声重物落地的撞击声,那两人又再次凄惨地高声痛呼。 看不清裴念具体做了什么。 一句狠话没说,但刚刚还满身流气言语下作的男子,已经开始惊恐地颤声讨饶。 “少侠饶命!是柳有财家那婆娘蛊惑我们来的,我们跟那位姑娘并无仇怨!” 高瘦男子急忙附和。 “我们兄弟俩有眼不识泰山,您饶过我们,我们马上就走,绝不敢再打半点主意。” 声音较之前含糊不清起来,像是嘴里含着水说话。 裴念居高临下地盯着跪在脚边瑟瑟发抖的两人。 漆黑眼眸中堆积的冰霜并未消散半分。 不堪一击。 却胆敢把手伸到他的人身上。 “凭你们也敢打她的主意?” 他语气森然,像是在同死人说话。 “我为什么要放你们走。” 那两人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之前裴念说他们找死时,他们并不以为意。 两个壮年男子对上一男一女,任谁都会觉得他们占优。 但刚才他对他们出手。 速度如离弦的箭,动作杀伐果敢,夹杂着淡淡的杀意。 两脚飞踢直中胸口,他俩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狠狠摔在旁边的树干上。 还没缓过神来,他又准确找到他们的位置,照着正脸补上几拳。 两人现在满脸血污,全身都像是要被摔散架似的, 早已经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扯着嗓子叫嚣,忍着浑身的疼痛翻爬起来。 跪地求饶。 眼前的男人身手了得而且气势惊人,语气像这山林间的夜晚一样冷彻人心。 再说不放他们走,仿佛是在往两人脑门上贴催命符。 高瘦男子吓得不住砰砰磕头。 “少侠,我们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听她姑母的吩咐请她回去做客,以后、以后绝对不敢了!” 裴念冷哼了一声,危险地眯起双眼。 “我不是聋子,刚才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脸色纷纷煞白。 高瘦男子扭头埋怨地瞪另一人。 “我这弟弟喜欢逞口舌之快,其实不敢做过分的事……真的!”他无力地辩驳。 另外那人愣了愣。 猛地抬起手掌,左右开弓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惊惧地骂道,“怪我嘴贱,见到姑娘家就忍不住胡说八道!” 说着,视线往裴念身后看去。 膝行两步,高声讨饶。 “姑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过我这一次!” 赵宜年拖着摔伤的的腿,正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虽然天色已黑,看不清人脸。 裴念还是莫名地皱了下眉,回身挡在她面前,不想让她凑近了看。 “在前面等着我就好,处理完他俩就带你回家。” 听到他轻描淡写的“处理”两字,跪在地上的两人不由自主颤了颤身子。 赵宜年可不就是怕他处理过头才来的么! 她朝他勾了勾手指。 裴念不明所以地微微弯腰。 下一秒钟,她踮起脚尖在他耳畔低声说道,“别把他俩打出毛病来,万一闹到衙门……” 他的处境就危险了。 裴念怔愣。 耳朵酥酥麻麻的,清秀的声音在心间不停回荡,让他突然升起一股陌生的感觉。 除了母亲,他从未让任何女子离他如此近过。 耳尖的红色仿佛一瞬间就蔓延到了头顶。 还好天色够暗。 他有些仓皇地直起身子,点头应道,“知道了。” 话音刚落。 刚还老实跪在地上的讨饶的下作男子,忽然猛地站了起来,一个箭步钻进身后的树丛,仓皇逃离。 他完全没跟同伴商量。 等高瘦男子反应过来也想跑时,裴念已经再度站在他的面前。 刚抬起一半的膝盖,又颤颤悠悠跪了下去。 他垂着脑袋,哽咽地道,“少侠饶命啊!我平日为了生活是做过些偷鸡摸狗的混事,但从没害过人,这次也是被柳有财家那个婆娘骗了才来的……” 裴念刚刚确实对两人动了杀心。 不仅因为他俩对赵宜年的不轨企图,还担心他俩会无意间暴露他的行迹。 但赵宜年开口后,他便改了主意。 沉声问那高瘦男子。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逃走的又是何人?” 高手男子不敢不说,“小的名叫高松,那人是我的义弟柳大志,我们都是河口村人。” “高松,你听好了。” 裴念蹲下身,盯着他的双眼,从容又冷淡地警告道,“如果往后冒出任何一则关于我和赵姑娘的流言,我一定会去河口村找你和你义弟的麻烦。” “那时候,我可就不像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回去的路尤其漫长。 赵宜年左膝疼得厉害,拄着临时找的树枝做拐杖,也走得十分艰难。 裴念犹豫了片刻,蹲在她面前,让她上来。 “我背你,你就把我当做你大哥。” 他怕她多想。 但赵宜年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大诏人,脑子里几乎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警惕感。 一听说他愿意背她,立马扔掉了手里的拐杖。 乖巧地趴在他的背上,嘿嘿笑道。 “裴大哥,你真好!” 裴念的背脊像他的胸膛一样宽阔结实,让人心安。 他的步伐也很稳当,在崎岖的山路上穿行也像是走在马路上。 要不是膝盖痛得有些夸张,赵宜年差点没安稳地在他背上睡着。 她单手举着火把照明,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肩膀。 悄无声息地打量他的侧脸。 第132章 侧脸 赵家大门点着灯笼,在门前围出一圈暖色的光。 赵宜年乖巧地趴在裴念背上,才刚走近,赵向阳便满脸不安地迎了上来。 “爹,我腿好像摔破了!” 她担心他误会,才见面就急忙主动解释。 赵向阳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子转移到她腿上,没再追究裴念背着她的事。 “这是怎么了?伤得重不重?” 裴念插道,“叔,不然先进去看看,路上太黑,我没替她查验。” “对对,是要先看下!你把她送屋里,我去喊兴平!” 赵向阳急忙转身推门而进,边跑边喊。 “兴平!你妹妹的腿受伤了,你快过来看看!” 毛躁得完全不像平日里的样子。 赵宜年惊奇又感动,心下暖流暗涌。 因为赵向阳的大张旗鼓,赵家父子很快便全部聚集在赵宜年屋里。 就着灯光看清她狼狈的模样,什么都来不及问,先让赵兴平处理她的伤口。 他三言两语问清情况,便准备撩她裤腿。 撩之前,下意识回头扫了一眼。 裴念不知何时,已经识趣地主动退出了房间。 倒是让他心生几分好感。 赵宜年膝盖的伤并不算严重。 他仔细查看了一番,长长地舒了口气。 “撞在硬物上擦破了皮,之后可能会淤青,弄点药膏涂上,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这结果已经比赵宜年预想得要好。 但她还是颇为无奈,“酒楼那边怎么办才好。” 闻言,赵向阳皱眉低吼。 “这时候还考虑什么酒楼!这两天你就待在家哪都别想去。明天一早,我去跟齐掌柜解释!” 她不是带病也要坚持上班的劳模,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没反对,只是让赵向阳给齐锦川带了几句话。 酒楼的大事暂时都已经被她理顺了,只要按部就班就不会出大问题。 赵向阳认真记了她说的话。 点点头。 随后话锋一转,“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怎么回来这么晚,还摔成这样?” 赵宜年自然一五一十说了。 她现在是真的烦透了原身的这几个亲戚,恨不得赵向阳快点对他们死心,往后再能理直气壮再没来往。 赵兴泽是家里脾气最爆的人,听完也是第一个,撸起袖子要回村找赵翠兰算账的人。 “我今天非得把那两人狠狠教训一顿,免得他们以为咱家没男人好欺负!” 他骂骂咧咧地要冲出门。 赵向阳朝他吼了声,“兴泽!”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停在原地,回头恼怒地问。 “爹,您不会打算连这都忍了?!小姑打的好算盘,要不是裴大哥及时出现,咱就得等三妹被嫁给那个傻子之后才知道她的下落!” 赵向阳沉默。 他说得确实没错。 赵翠兰故意选在人烟稀少的半路上拦截赵宜年,不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把人带走。 赵家父子几人都不知道她回来过,一时半会肯定找不到她头上去。 等木已成舟,再追究这些也就没用了。 何况,到时候还有李淑芬给她撑腰。 只要说句这婚事是她老人家亲手敲定的,赵翠兰就连绑架都算不上。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没哪个官老爷会淌这种浑水! 赵兴平恼怒归恼怒,倒还是比赵兴泽冷静几分。 从床尾站起来,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 “二弟,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这样跑回去,先不说小姑在不在那,就算在,你怎么肯定奶和大伯一家会站在你这边?” 赵兴泽一时语塞。 “是啊二哥!奶肯定会骂你胡扯,没准小姑还会装无辜说我诬陷她!” 赵宜年也不赞成他冲动回村。 柔声劝道,“我知道你是因为我生气,但咱什么证据都没有,莽撞行事只会被她们反咬一口。” 赵兴泽终于松口,只是依然怨气满满。 “那咱也不能一个屁都不放,以前就是因为这样才老被她们欺负到头上!” “我知道!” 今晚被那两人追着在林子跑的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是真的有点吓到赵宜年的。 不给那几个人一点警告,下次她们还动这些歪脑筋怎么办? 她笃定的语气,似乎让赵兴泽恢复了几分冷静。 他走回床边,声音闷闷的。 “三妹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赵宜年对他眨了眨眼。 “咱当然是,公事公办啊。” 大平镇衙门的最高话语人自然是王师爷,但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县衙,也就是这一年多来齐锦川来得多,他也被迫多跑了几趟。 常年镇守在大平镇上的,只有那几个捕快老爷。 平日里巡巡街,处理下小偷小摸、东家长西家短的小事,遇到大事再往上报。 在大平镇,穿着捕快服的人就代表着衙门。 赵宜年拖着伤腿进厨房,炒了包香脆的黄豆,让赵向阳第二天一早带着去找位姓杨的捕快。 托他来赵家沟找里正谈谈,能再带上两位兄弟壮壮气势更不错。 老实巴交的庄稼汉,除了上次女儿被诬陷,从未跟捕快打过交道。 有点懵,“让他来谈什么?他会来吗?” “肯定会来!” 赵宜年十分笃定,“就说路上有人跟踪我,好像想抢劫。让里正爷爷去查是不是村里人干的。” 知道缺少人证物证,就算抓到那两人,也很难给赵翠兰她们定罪。 她虚张声势来这一出,就是为了吓吓她奶和大伯一家! 不管这馊主意是不是赵翠兰自己想的,没有他们的默许和帮忙,她肯定都不敢带人来十几里地外的村子绑人。 她就是要让他们害怕。 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为虎作伥! 赵向阳和赵兴平大清早就挑着担子去了镇上,不到两个时辰又匆匆赶回家。 坐下喝了口水,细细告诉她情况。 “那位杨捕快很痛快就应了,说今天下午就来趟赵家沟。” “酒楼那边也不用你担心,齐掌柜说他会看着办,还让我转告你在家好好休养。” 赵向阳难得专断独行,“你就安心养着!家里的事也不用你忙,好好躺着把身体养好!” 他如临大敌,赵宜年哭笑不得。 “爹,我只是摔淤青了,又不是摔断腿,今早起来也不像昨天那么疼了。” “那也一样!你个姑娘家不是伤这就是伤那,脸上也……反正听我的,什么都不准干,趁这两天好好休养!” 除了膝盖那处,她的手掌心,脸颊脖颈都有轻重不一的划痕和擦伤。 涂了药膏,白皙俏丽的小脸青一块绿一块,让人看着就心疼。 他这个当爹的更是愧疚得不行。 三番两次让女儿涉险,以后他到了下面,怎么跟媳妇交代才好! 第133章 公事公办 昨晚裴念他们带下山的野味不能久放。 匆匆吃了个午饭,赵兴平和赵兴泽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县城贩卖。 伤患赵宜年昨晚被勒令早早休息,没看到他们带了什么回来。 不过两人的背篓都装得满满当当的,看着应该收获颇丰。 准备新盖的房子已经在挖地基,但柱础石还没全部打出来,所以暂时只请了两三个人帮忙。 午饭时,他们见到赵宜年的模样自然是大吃一惊。 赵向坤跟他们家更熟些,自然而然开口问。 “宜年你这是怎么了?” 她还没开口,赵向阳抢在前面,按照给杨捕快的说法解释道。 “昨天回来路上有人鬼鬼祟祟跟着我们,我让她先走,结果她慌慌张张,不小心在林子里摔了一跤。” 赵宜年怔了怔。 随即反应过来她爹是怕影响她的名声。 说她单独被人跟踪,好像会引别人胡思乱想,但又不能把裴念扯到台面上来。 他便把自己说成了昨晚去接她回来的人。 闻言,三位村民面面相窥。 “竟还有这样的事!” “赵老三,你认识跟你们的人是谁吗?” 赵向阳摇摇头。 “天色暗了没看清。不过我已经报了官,镇上的捕快说会尽快来赵家沟看看。” 空气安静了片刻。 赵向坤小心翼翼地揣测,“是村里人干的?” 赵家沟民风还算淳朴,大旱过去之后,几乎没发生过什么要紧事,最多田地里丢几包玉米,现今竟然会有人尾随赵家父女。 莫不是知晓他家赚了些银钱,就动了歹念…… 赵宜年笑着插话道。 “这还是要等捕快们调查了才知道!好在我就受了点皮外伤,我爹也安然无恙,不然按捕快的说法,能把那人抓去县衙问罪!” 三人一边在心中猜想是谁,一边暗暗心惊。 在赵家父女俩嘴里,衙门说进就进,连那些凶狠吓人的捕快们也能对上话。 好像真不是从前,只知道苦哈哈下地的赵向阳一家了! 这几日天气已经逐渐炎热起来,但山上的日头还不算毒辣。 闲聊休息了片刻,三人便准备继续开工。 赵向阳再三地催促,赵宜年才搬了个小板凳去院子里晒太阳。 把剩下的活,全部留给他和赵兴怀父子俩。 竹棚看不到院子的情况,她边晒太阳,边悄咪咪地翻晒院子里的东西。 阳光和熙,微风轻柔。 简直是她上辈子梦寐以求的乡村小院慢生活。 她舒服地仰起头闭上眼,深深吸了口甘甜的新鲜空气,享受着轻风拂过脸庞的自由感。 “咚咚咚!” 略显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惬意悠闲。 里正苍老严肃的声音接着在门外响起。 “有人没?赵老三,你在家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声音,莫名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紧张。 “来啦!” 她离门最近,便高声应了一句。 站起来,拄着大哥给她做的临时拐杖,一瘸一拐去开门。 刚走了几步,就被赶过来的她爹沉声呵止了。 “怎么这么不听话!” 他愠怒,“在这等等,等会我扶你回屋休息去!” 赵宜年不想在这种事上和他争论,只能委屈地瘪了瘪嘴。 第134章 上门 上次小江来赵宜年家的时候,也说了差不多的话。 赵宜年笑着问,“你想象中我家什么样?” 齐锦川想了想说道。 “至少会有间像样的厨房。” 虽然一直都心知肚明她家不太富裕,但眼前的场景还是超出了他能想象的简陋。 让人有些不敢去想,没盖院墙和大门之前,这两间茅草屋如何下得了脚。 “噗!” 她忍不住掩嘴轻笑。 没想到冷淡的齐锦川也会讲笑话。 “我腿上的伤不碍事,休养两三天就好了,不会耽误吕老先生那边。” 她主动解释道。 齐锦川点了点头,“上午你父亲已经同我讲过。” 顿了顿又说,“我买了些补品和药,来得匆忙没有带上,稍晚让人给你送来。你好好在家养伤,酒楼的事暂且不用担心。” “谢了!” 赵宜年感激地笑笑。 “应该的。” 齐锦川说着,微微侧头看向杨武成,“杨捕快,案子的事……” “您歇着,我来说!” 杨捕快一个激灵,差点没从椅子上直接站起来,立正站好了再说话。 他讪笑了两声,清清嗓子,同赵宜年缓缓开口道。 “赵姑娘,令尊来衙门报案后,我们派人在镇子到赵家沟沿路仔细巡查过,并且也告知了里正,如果寻到可疑人物必会秉公办理。” 又道,“往后若是害怕,你也可以到衙门来找人送你回家!” 赵宜年当然没有那么不识趣,还真每天都去麻烦他们。 但他当着里正的面这样说,明显是要帮她出头撑腰,这个情她不能不领。 她朝三位捕快虚福了礼,一本正经地恭维道。 “杨大哥,多谢你们关心!有你们几位恪尽职守的捕快,真是大平镇百姓的福分。” 齐锦川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好在他坐在前方桌边,身后几人都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他觉得赵宜年浮夸,但那三位直率的捕快却十分受用。 杨武成微红着脸,连声道。 “不敢当,不敢当!保护你们这些百姓,正是我们职责所在。” 里正坐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因为赵向阳父女被跟踪这件事,几位捕快和东福来酒楼的东家亲自来到赵家沟。 明面上是为了查清案情真相,但他要是还看不出来就是在替赵宜年撑腰的话,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赵老三家的小竹凳之前也坐过几次,就没像今天这么扎屁股过。 听着他们跟赵宜年互相间娴熟的问候,他恨不得立马回村把人召集起来,问问到底是哪家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谁的主意都敢打! 在座的都心知肚明,来赵宜年家这趟是为了什么。 目的达到了。 赵向阳落座后又互相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走时,走在最后的人依然是齐锦川。 路过小院,他幽幽瞥了眼晒在院子里的东西。 有些认识有些没见过。 他一句话都没多问,缓步离开了赵家。 赵向阳去送人,估摸着肯定要送到山脚才回折回。 家里只剩下赵宜年赵兴怀姐弟,工也停了,安静得像是深夜的山林。 赵宜年让弟弟去河边找裴念。 “今天没有外人,他能早点回来。” 赵兴怀兴冲冲去了。 没过多久,又小跑着回来。 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裴大哥不在河边,路上也没见着!” 不在? 往常他们中午送饭傍晚叫他回家,都是去的以前打水的小河边。 除了那,他还能去哪? 她稍微有些疑惑,但也没想太多。 反正以他的高强的身手,在这附近几乎不可能遇到危险,没什么好担心的。 还不如趁着赵向阳没回家,偷偷忙会自己的事重要! 赵家沟。 村东头赵向昌家的青砖大瓦房。 堂屋里,李淑芬正又惊又气,把太师椅的扶手拍得啪啪作响,哪里有半点身体虚弱的样子。 她正怒骂赵翠兰。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你绑个小丫头走你都能搞砸!” 赵翠兰也全然没有了平日的得意忘形,耷拉着肩膀,眼中夹杂了委屈和丝丝惊恐。 “我,我也不知道她敢直接往山林里跑,而且我找那两人明明很快就追进去了……”怎么还是让她跑回了家。 甚至还去衙门报了案! 刚刚里正回村,把全村人叫到一起。把赵宜年受伤报案,捕快亲自来赵家沟调查的事讲了。 严肃地道,“咱村虽然穷,但向来风气淳朴,对这种作奸犯科的行为绝不姑息!真抓到是咱村里的人,我第一个把他扭送衙门!” 村里如今议论纷纷。 赵向昌回来把事一说,家里也惶惶然闹开了锅。 最心惊胆战的人还是赵翠兰。 昨晚她在那路边等了许久。 等到月影高挂,四周死寂般安静,都没有人从林子走里出来。 她的焦躁不安被夜色侵染干净,逐渐变成了惊慌害怕。 今天一整天时间里,早就发酵成了恐惧。 更别提现在又听到赵宜年报了官。 “娘,高松他俩到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是在林子里……”死掉了。 她语气发颤,“宜年是不是对他们做了什么?” 不然为什么她一个小丫头能摸黑回家,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却不知所踪。 宋月英尖声吼道。 “小姑你别在这胡乱吓唬人!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家能做什么,无非是路熟运气又好罢了!” 声音尖锐,气势十足。 只是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来,同样带着两分颤抖。 李淑芬稳了稳心神。 沉声说,“你大嫂说得没错,别自己瞎吓唬自己!现在全村都在抓人,他们两个外村人不出现还更好,免得直接怀疑到咱们头上!” “翠兰你等会收拾收拾,趁着夜色先回去。回去之后别说漏嘴,跟女婿他们也要商量好!” 好在为了行事隐蔽,这次赵翠兰一行进出都避开了人,连老二家都不知道。 李淑芬现在一心只想把自家嫌疑抹掉,全然不顾小女儿晚上独自走十几里地安不安全。 赵翠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娘。 “让我今晚走?” 卸磨杀驴也没那么赶时间的。 赵向昌一直沉默地坐在李淑芬右下方的椅子上。 此时也开口规劝道,“你不走,万一老三家带人找上门,一口咬定就是你带人跟踪他们,那娘和我们就得陪你去蹲大牢了。” 赵翠兰不太相信有这么严重。 嚅嚅道,“她家哪有这种本事把我们都抓起来。” 赵向昌严肃地看着她。 “你知道跟捕快来的还有谁吗?赵宜年待那家酒楼的东家!据说几位捕快对他恭敬有加,还让里正陪着去了趟她家!” “不然你以为,光老三家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让里正发这么大的火?” 第135章 吓破胆 赵宜年并不知道有了齐锦川的加入,这出戏的效果如此之好。 赵翠兰连夜回了河口村,赵向昌一家怕被翻出老底,战战兢兢了好一段时间,不敢再打她的主意。 她正喜气洋洋地跟卖野味回来的哥哥数钱。 “一共二两三百六十二文。” 赵兴平把银钱全都摆在她床上。 家里几乎每天都有现银进账,并不缺铜板用,她提前嘱咐赵兴平卖完后兑成银子带回来。 所以她床上现在是两块白晃晃的银子和一小堆铜板。 她很快就心算出来,“分给裴念一千一百零五文,剩下的就是咱自己的。” 赵兴平愣了愣,看向她的目光微闪。 “三妹,这么快,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之前那几次算账赵宜年都提前知晓了金额,所以他的感受并不像现在这么直观。 现在这个世界,算术也是门高深的学科,是要专门请夫子或者资深掌柜悉心教导才能学成的。 账房先生也不是随便请个人就能做。 但赵宜年压根不把心算才当什么技术。 简单的加减乘除而已。 “大哥你想学的话,改天我教你!” “好!” 赵兴平顿了顿,又压低声音多问了一句,“也是在梦里学的?” 她点点头。 想起自己大学时有些惨不忍睹的高数成绩,还有些羞愧。 “学得不好,只会些皮毛。” 也就够算算账。 赵兴平露出讶异的神色,“干了年的账房先生也不会比你刚才算得快,这才只是皮毛?” 而且账房先生还要抬着笨重的算盘拨弄半天,他三妹刚刚可是只凭空思索了片刻,就得出了结果。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文娘很快便起身告辞。 赵家父女想送她回村,但她似乎很不想麻烦他们。 趁着赵宜年回屋放东西的功夫,弯腰朝赵向阳道了谢,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赵家。 赵宜年出来不见她,有些惊讶地问她爹。 “她一个人走了?” 她爹点点头,“现在天还亮着,她以前又是个聪明能干的,随她去!” 文娘颓败萎靡的模样,和赵向阳口中的她相差甚远。 赵宜年差点没忍住想要打探个清楚。 话到嘴边生生忍住了。 还是等赵兴平回来再问他,比较不容易暴露。 第二天是大平镇的赶集的日子。 因为小吃摊的缘故,最近两次赶集酒楼的生意都尤其火爆。 十里八乡来赶集的村民,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东福来酒楼的肉包。 两文钱一个,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从大清早开始,酒楼门口就排起了长队,一直到过了午饭的时间还有人络绎不绝赶来尝鲜。 豆花豆浆都早早卖光了,连在酒楼吃饭的人都多了起来。 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赵宜年自然也不可能闲着。 和馅,一笼接一笼地蒸包子,有时还帮彭大厨看一下炒锅。 这种村镇集市散得还算早,未时刚过,街上的人就肉眼可见地变得稀少起来。 饶是如此。 赵宜年忙完所有事走出酒楼,也已经是日暮西斜的时刻。 经过这几天的反复记忆,她已经熟悉了回家那段山路,偶尔迷路也能很快找到树干上的标记,所以其实并不是很害怕。 但可以想象她爹在家里会多紧张着急。 第136章 泄露 赵以晴是个很勤快的人。 家中两个男丁体弱,内外的活计都指望着她母亲和她两个女人,所以她什么都会些,也总是闲不下来。 嘴上说提前来做衣裳,一整天下来却几乎包揽了赵宜年大半的活,忙前忙后脚不沾地。 午饭是她做的。 收拾完饭桌又绕到前院,主动帮忙晾晒院里的东西和赵兴平这次带回来的草药。 “我有空也会帮婉蓉晒药,知道怎么弄。” 她边手脚麻利地分拣,边同赵家兄妹解释。 赵兴平见她的动作熟练,想了想便留下药材,转身去找赵向阳商量房子的事去了。 留下赵宜年旁边帮忙。 院里阳光正好,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赵宜年问起二伯赵向南和小堂弟赵兴锦的身体。 “不好不坏,就那样。”赵以晴叹了口气,轻轻说,“大夫都说是先天体虚,用药好好养几年许就能慢慢痊愈。” 可他们连吃住都还只能看着赵向昌家的脸色,哪有银钱去买补药养身体。 前几年宋月英说话越来越难听,她和她娘也开始卷起裤腿下地干活。 但干多干少,用宋月英的话来说,连她娘俩都不够吃,还不是靠兄弟养着。 李淑芬这个偏心偏到肚脐眼的亲娘,更是指望不上。 不帮着宋月英埋汰她家,就已经算是大发慈悲。 赵以晴垂着眸,手上的动作没停。 像是早已经接受,不抱希望了似的。 上一世也看到过不少类似的新闻,不是绝症但没钱治病,只能拖一日是一日,最终无奈离世。 赵宜年大概能体会到赵以晴和二伯母现在的心境,不由心生怜悯。 安慰她道,“过几天我就陪你去县城的绣坊问问活计,攒够了银钱再给二伯表弟重新找个大夫看看!” “嗯!” 赵以晴点点头,感激地笑,“宜年,多谢你!若不是因为你找我做衣裳,我可能永远都想不到,除了种地还有别的法子可以谋生。” 做衣裳赚的这几十文,现在就是她和她娘最大的倚仗。 她爹和小弟需要吃药的时候,不用去跟宋月英低头讨钱,听她阴阳怪气的嘲讽。 这段时间她和她娘每次想起这个,心情都会顺畅许多。 赵宜年嘿嘿笑道,“还是因为以晴姐你有一技之长,否则天下就算有几百条大道,也没有哪条走得通!” 她脑子里转了一圈,又关切地提点赵以晴。 “其实饮食上注意些,也能温补身体。作用虽然不及喝药见效快,但长期温养的效果肯定比偶尔喝点药好得多。” 闻言,赵以晴两眼发亮,迫不及待追问。 “饮食上怎么温补?” 赵宜年随手指着地上的文三七举列子。 “文三七入药能化瘀止血,但若是做成熟三七,便会对治疗身体虚弱、食欲不振有奇效,磨成粉或者切片和鸡肉一起煮汤食用,就会对身体有一定的温补作用。” “天麻、白芍、当归等等普通药材做出来的食物,或多或少也有益气养气的功效。” 她侃侃而谈,听得赵以晴呆愣了许久。 “宜年,没想到你懂这么多!” 她列举的这些的确都是最普通的药材,就算还需要买肉,也和大夫开的药方里动辄人参鹿茸相比,不知便宜了多少倍。 都是再攒点钱,自家就能买得起的东西! 赵以晴越想越兴奋。 伸手拉住赵宜年白皙的小手,神色激动地问道,“能不能再多告诉我几个配方?过段时间我就给爹和弟弟做!” 赵宜年沉思片刻。 点头应道,“当然可以,我也希望二伯和兴锦的身体能早日好转。不过药膳的方子太多,不如改天让大哥先替他俩把个脉,我再对应着给你说方子。” 看病需要对症下药,赵宜年既然是用药材做食物,自然也是同样的道理。 赵以晴忙不迭地点头,连声说“好”。 回过神来,又忍不住生出几分疑惑。 “兴平哥会看病?” 把脉可不是会认几种草药就能行的事。 她知道赵宜年的母亲顾舒怀懂医术,但还从来不知道赵兴平也能把脉看病。 赵宜年暗道不好。 一时大意,把这事给抖落了出来。 讪笑着拍了拍脑门,有些牵强地纠正自己先前的说法。 “哎,看我疏忽大意的!我哥也就小时候跟娘学了两招,能看个头疼发热什么的!不然还是带二伯他们去婉蓉姐家看看好了,到时候再告诉我结果。” 赵以晴的心思已经被得知药膳能食补的激动填满,倒也没太去琢磨她的话。 吃完晚饭,天边正布满了红色的晚霞。 来盖房子的村民回去了,赵家的厨房也早早点了灯。 又到了他们家磨豆子的时候。 赵宜年原本心中有些犹豫,不确定能不能让赵以晴看到这个过程。 虽说已经相信她是个值得交的好人,但这也不代表她们的交情已经深到能倾囊相授。 还好的是,她收完厨房,主动回屋点了油灯开始做衣裳。 赵宜年让赵兴怀把他们屋的油灯也点了,拿去给她用。 自己则在厨房里帮忙。 又过了两刻钟,去寻裴念的赵兴泽回来了。 赵兴泽从正门大摇大摆走进来,裴念却选择翻墙。 他姿态潇洒,稳步落在竹棚外的墙边。 兴泽赵兴怀兄弟俩就像看到了偶像的迷弟,瞪着两双兴奋的星星眼,迫不及待上前拍他马屁。 “裴大哥,你好厉害!这么高的墙怎么能翻得如此轻松?” “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学!” 赵宜年听得十分无语。 这算不算好的不学,就挑着坏的学? 还有自家的墙被人轻松翻进来,也算是什么值得高兴的好事吗? 她每次见裴念翻墙的时候,心中都五味陈杂,后悔没把墙再多修高一米。 裴念缓步走到她身侧。 她正给他热饭菜。 “饿了?再等片刻就好!”她笑道,“不过得委屈你端回屋里吃,堂姐来家里暂住,随时可能从屋里出来。” 他依旧是那副沉稳从容的模样,淡淡地“嗯”了一声。 “路上兴泽告诉我了。” 顿了顿,薄唇再次微张,“明天开始不用给我留饭,我有点事出去几天。” 赵宜年握着锅铲的手指紧了紧。 定定地看着他,“你生气了?我也没想到堂姐今天就会来我家,你要是觉得住着不方便,不然就先去县城找家……” “并非如此。” 见她迫切解释的模样,他磁性的声音莫名带上几分柔和。 沉声说道,“突发状况,忙完我就回来。” 第137章 药膳补身 赵以晴是个很勤快的人。 家中两个男丁体弱,内外的活计都指望着她母亲和她两个女人,所以她什么都会些,也总是闲不下来。 嘴上说提前来做衣裳,一整天下来却几乎包揽了赵宜年大半的活,忙前忙后脚不沾地。 午饭是她做的。 收拾完饭桌又绕到前院,主动帮忙晾晒院里的东西和赵兴平这次带回来的草药。 “我有空也会帮婉蓉晒药,知道怎么弄。” 她边手脚麻利地分拣,边同赵家兄妹解释。 赵兴平见她的动作熟练,想了想便留下药材,转身去找赵向阳商量房子的事去了。 留下赵宜年旁边帮忙。 院里阳光正好,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赵宜年问起二伯赵向南和小堂弟赵兴锦的身体。 “不好不坏,就那样。”赵以晴叹了口气,轻轻说,“大夫都说是先天体虚,用药好好养几年许就能慢慢痊愈。” 可他们连吃住都还只能看着赵向昌家的脸色,哪有银钱去买补药养身体。 前几年宋月英说话越来越难听,她和她娘也开始卷起裤腿下地干活。 但干多干少,用宋月英的话来说,连她娘俩都不够吃,还不是靠兄弟养着。 李淑芬这个偏心偏到肚脐眼的亲娘,更是指望不上。 不帮着宋月英埋汰她家,就已经算是大发慈悲。 赵以晴垂着眸,手上的动作没停。 像是早已经接受,不抱希望了似的。 上一世也看到过不少类似的新闻,不是绝症但没钱治病,只能拖一日是一日,最终无奈离世。 赵宜年大概能体会到赵以晴和二伯母现在的心境,不由心生怜悯。 安慰她道,“过几天我就陪你去县城的绣坊问问活计,攒够了银钱再给二伯表弟重新找个大夫看看!” “嗯!” 赵以晴点点头,感激地笑,“宜年,多谢你!若不是因为你找我做衣裳,我可能永远都想不到,除了种地还有别的法子可以谋生。” 做衣裳赚的这几十文,现在就是她和她娘最大的倚仗。 她爹和小弟需要吃药的时候,不用去跟宋月英低头讨钱,听她阴阳怪气的嘲讽。 这段时间她和她娘每次想起这个,心情都会顺畅许多。 赵宜年嘿嘿笑道,“还是因为以晴姐你有一技之长,否则天下就算有几百条大道,也没有哪条走得通!” 她脑子里转了一圈,又关切地提点赵以晴。 “其实饮食上注意些,也能温补身体。作用虽然不及喝药见效快,但长期温养的效果肯定比偶尔喝点药好得多。” 闻言,赵以晴两眼发亮,迫不及待追问。 “饮食上怎么温补?” 赵宜年随手指着地上的文三七举列子。 “文三七入药能化瘀止血,但若是做成熟三七,便会对治疗身体虚弱、食欲不振有奇效,磨成粉或者切片和鸡肉一起煮汤食用,就会对身体有一定的温补作用。” “天麻、白芍、当归等等普通药材做出来的食物,或多或少也有益气养气的功效。” 她侃侃而谈,听得赵以晴呆愣了许久。 “宜年,没想到你懂这么多!” 她列举的这些的确都是最普通的药材,就算还需要买肉,也和大夫开的药方里动辄人参鹿茸相比,不知便宜了多少倍。 都是再攒点钱,自家就能买得起的东西! 赵以晴越想越兴奋。 伸手拉住赵宜年白皙的小手,神色激动地问道,“能不能再多告诉我几个配方?过段时间我就给爹和弟弟做!” 赵宜年沉思片刻。 点头应道,“当然可以,我也希望二伯和兴锦的身体能早日好转。不过药膳的方子太多,不如改天让大哥先替他俩把个脉,我再对应着给你说方子。” 看病需要对症下药,赵宜年既然是用药材做食物,自然也是同样的道理。 赵以晴忙不迭地点头,连声说“好”。 回过神来,又忍不住生出几分疑惑。 “兴平哥会看病?” 把脉可不是会认几种草药就能行的事。 她知道赵宜年的母亲顾舒怀懂医术,但还从来不知道赵兴平也能把脉看病。 赵宜年暗道不好。 一时大意,把这事给抖落了出来。 讪笑着拍了拍脑门,有些牵强地纠正自己先前的说法。 “哎,看我疏忽大意的!我哥也就小时候跟娘学了两招,能看个头疼发热什么的!不然还是带二伯他们去婉蓉姐家看看好了,到时候再告诉我结果。” 赵以晴的心思已经被得知药膳能食补的激动填满,倒也没太去琢磨她的话。 吃完晚饭,天边正布满了红色的晚霞。 来盖房子的村民回去了,赵家的厨房也早早点了灯。 又到了他们家磨豆子的时候。 赵宜年原本心中有些犹豫,不确定能不能让赵以晴看到这个过程。 虽说已经相信她是个值得交的好人,但这也不代表她们的交情已经深到能倾囊相授。 还好的是,她收完厨房,主动回屋点了油灯开始做衣裳。 赵宜年让赵兴怀把他们屋的油灯也点了,拿去给她用。 自己则在厨房里帮忙。 又过了两刻钟,去寻裴念的赵兴泽回来了。 赵兴泽从正门大摇大摆走进来,裴念却选择翻墙。 他姿态潇洒,稳步落在竹棚外的墙边。 兴泽赵兴怀兄弟俩就像看到了偶像的迷弟,瞪着两双兴奋的星星眼,迫不及待上前拍他马屁。 “裴大哥,你好厉害!这么高的墙怎么能翻得如此轻松?” “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学!” 赵宜年听得十分无语。 这算不算好的不学,就挑着坏的学? 还有自家的墙被人轻松翻进来,也算是什么值得高兴的好事吗? 她每次见裴念翻墙的时候,心中都五味陈杂,后悔没把墙再多修高一米。 裴念缓步走到她身侧。 她正给他热饭菜。 “饿了?再等片刻就好!”她笑道,“不过得委屈你端回屋里吃,堂姐来家里暂住,随时可能从屋里出来。” 他依旧是那副沉稳从容的模样,淡淡地“嗯”了一声。 “路上兴泽告诉我了。” 顿了顿,薄唇再次微张,“明天开始不用给我留饭,我有点事出去几天。” 赵宜年握着锅铲的手指紧了紧。 定定地看着他,“你生气了?我也没想到堂姐今天就会来我家,你要是觉得住着不方便,不然就先去县城找家……” “并非如此。” 见她迫切解释的模样,他磁性的声音莫名带上几分柔和。 沉声说道,“突发状况,忙完我就回来。” 第138章 误会 裴念走得悄无声息。 第二天一早,赵宜年起床的时候,赵兴怀就悄悄告诉她。 “裴大哥走了。” 稚嫩的小脸上冒出几分不舍,“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三姐,他还会回来?” 赵宜年摸了摸他的脑袋。 脑海中不断浮现裴念那张俊朗无双的脸。 第一次不敢肯定。 他们对裴念所知太少,连他留在这里的真实原因都不知道,当然就没法判断他会不会回来。 如果还有吸引着他的人或者事。 应该是会回来的? 赵兴怀仰着头,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还在期待她的回话。 她扯了扯嘴角笑道,“他连银子都没带走,肯定要回来!” 和赵兴怀差不多失落的人,当属赵兴泽。 他平日里总是笑咧咧插科打诨,情绪一低落下来,连赵以晴这个不知真相的外人都有所察觉。 悄声问赵宜年他怎么了。 他正担心自己再也见不到偶像,不能再跟着人家进山学打猎。 赵宜年心中暗暗叹气。 嘴上却笑道,“估计是刚从山里回来,又要每天帮着盖房子,休息得太少了!” 帮忙盖房子的村民,每天早上都来得很早。 今天几人身后还跟着个微胖的壮硕妇人。 背着小背篓,见到院子里的赵宜年便扬起笑脸。 快步上前,朗声说道。 “宜年!听说你受伤了,原本昨天就想来看你,但家里事太多只能拖到现在!你没事?摔到手了?啊,怎么连脸都划到了?!” 她热情地拉起赵宜年的手,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看到脸颊上两道细长的划痕,霎时露出心疼的表情。 “去医馆买点药膏来擦!脸上的伤马虎不得,一不小心就会留疤。” 这么好看的脸蛋,留了疤得多可惜! 她的关切倒也不是装的,赵宜年自然也就笑着和她解释。 “婶子,多谢您关心!我已经擦了药膏,腿上的伤也已经好不少了。” 刘翠梅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接着她才注意到站在旁边的赵以晴。 “以晴丫头也在啊!” “堂姐担心我的伤势,特意过来帮我几天忙。”她笑道。 赵以晴跟刘翠梅打了声招呼。 眼底涌动着几分好奇。 刘翠梅跟宋月英一直不对付,连带着对他们几房的人都一直不冷不热的。 三叔家发了大财的流言,最初好像还是从她嘴里传出去的。 赵以晴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她跟赵宜年的关系这么好。 寒暄过后。 她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发,压低声音道,“宜年,我有点事想跟你单独聊聊。” 说着,眼角余光轻轻瞥向赵以晴。 话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赵以晴虽然好奇,却不是那种厚着脸皮不识趣的人。 当即笑道,“我去厨房烧水泡茶,你们聊。” 说完便施施然离开。 赵宜年找了两把凳子过来,让她跟自己面对面在院子坐下。 接着问,“婶子,找我什么事?” 刘翠梅从背上解下背篓,放在两人中间的空地上,掀开盖在上面的粗布。 讪笑着道,“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上次让我找的东西!” 第139章 外包员工 赵宜年膝盖的伤,摔得很疼但伤势不重。 涂了赵兴平的药膏之后更是恢复神速。 淤青还没完全消散,但也只有动作幅度很大,不小心碰到的时候会疼。 脸颊和手掌上的擦伤,也逐渐开始结疤。 傍晚家里收了工,她就跟家里人商量第二天回酒楼复工。 赵向阳自然是不同意的。 他就希望赵宜年仔细养到伤口痊愈了再出门,免得又出点什么问题。 但赵宜年也有自己的考量。 她差不多五月中旬开始的时候才接手酒楼,原本以为二十天的时间很难赚足流水,最快也要六月末才能跟齐锦川去县城。 但吕辞这单天上掉下来的生意,忽然又让她心中升起了几分希望。 她迫不及待想回酒楼仔细盘点账目,再跟齐锦川商量这个月剩下几天还能再做些什么。 赵向阳说不同意,她期盼的目光霎时落在赵兴平身上。 往常这种时候,只要大哥开口,她爹多少会再考虑考虑。 赵兴平对视了两眼,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不过最终还是帮她说话道。 “三妹都是皮外伤,小心些确实不太影响出门。” 赵宜年立马接过话头,嘿嘿笑道,“爹,连大哥都这么说,你就别瞎紧张了,让我去!” 话是这么说。 但赵向阳眉头微皱,明显还有些犹豫。 她张开嘴,还想再劝。 去门口送村民的赵兴泽,忽然带了个人进来。 “爹,宜年,文嫂子说有事找你们。” 文娘依然是那副憔悴虚弱的模样。 背着个看上去比她身体还要宽大的背篓,似乎很沉,她往前弓着背,艰难地保持着平衡。 视线扫过围坐在木桌前的三人,有些局促不安地问道。 “我,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赵宜年看到她吃力的样子,立马站起来迎上前。 “没打扰!嫂子,你先把东西放地上。” 边说边有些埋怨白了赵兴泽一眼,“二哥,嫂子背这么沉的东西,你怎么都不伸手帮个忙!” 赵兴泽正站在文娘身侧,委屈巴巴地瞪他三妹。 他是那种两手空空看着女人干活的人吗? 这还不是因为一路上,文娘都不肯把背篓给他! 不过就算莫名被赵宜年误会,他还是主动伸手帮文娘卸背篓。 一只手才刚托在背篓底部,手上的重量就让他吃了一惊。 忍不住低呼,“文嫂子,这么沉,你一个人怎么背上山的?” 赵宜年走近之后,也看清了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东西。 讶异地道,“你三天就采到这么多?” 文娘被兄妹俩夹在中间,似乎更加不安了。 绞着手,小声问,“要不了这么多吗?我,我还以为你多少都要……” 赵宜年回过神。 拉住文娘的干瘦粗糙的双手,笑得灿烂如阳光。 连声道,“要得了,多少我都要得了!嫂子你可真的帮了我大忙了!” 她正愁这几天的香菇,是不是又要浪费她或者家里人一天时间去山里挖,文娘就送了一大堆过来。 这种积极的态度,真是让赵宜年心里乐开了花。 兜兜转转了这么久,总算找到了第一个靠谱点的外包员工! 她招呼赵兴泽,“二哥,能不能去我屋里,帮我拿下称?” 赵兴泽应声而去。 她则拉着文娘坐下,倒了杯茶水给她喝。 赵向阳父子俩也跟文娘打了招呼。 似乎觉得几个大老爷们,全跟她挤在竹棚里不太好,随便寻了个借口便走开了。 文娘本来还有些忐忑,听见赵宜年刚刚那番话才定下心来。 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虚汗。 才伸手端起杯子,小心翼翼地喝光里面的茶水,轻声道谢。 赵宜年又给杯子里斟满茶水,笑着同她闲聊了两句。 她二哥提着称回来了。 赵以晴也跟在他的身后。 她刚在屋里做衣裳,听说文娘好像来卖东西,便过来打个招呼。 见到地上那满满一背篓,她也惊了惊。 不过她的性子向来更内敛沉稳些,什么都没说。 香菇和辣椒一共称出来有八斤多一点,赵宜年直接按九斤给她算的钱。 数了三十六文递给她,真心实意地感谢道。 “嫂子,你辛苦了!” 把八斤多的东西背上山,对她这样瘦弱的身体来说,确实是极其不易的事。 赵宜年现在都有点开始担心,这样费力伤神,会不会让她身体状况越发严重起来? “现在都这个点了,不然你在这吃了晚饭回?” 更多的好像暂时做不了,只能变相地先帮她补补。 不说多奢侈,但她家现在每顿吃的都是白米白面,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绝对超过村里大部分人家的伙食条件。 昨天赵以晴刚来时,进厨房都看花了眼。 文娘匆忙拒绝道。 “不了,我吃过了!上次就……我,白天我不太方便,只能现在过来。” 她有些语无伦次,不过赵宜年还是听懂了。 上次她来的时候她们家正在吃饭,所以想跟她解释,今天还是这个点来不是要蹭饭的意思。 赵宜年很理解她的心情,不想强行留她。 但看到她这副憔悴的模样,心中总是萦绕着几分同情。 正好今天家中蒸的馒头没吃完。 她摸了摸还是温热的,便拿了两个塞进她手里。 “你留着路上吃!背这么重的东西上山,吃过肯定也饿了!” 文娘慌忙闪躲,不肯伸手去接。 “你给了我这么多银钱,我怎好再吃你的东西。” “不是我给你的,是你靠自己挣到的钱!” 赵宜年笑着纠正她。 “往后嫂子别一次背这么重,伤到自己怎么办!不然就两天一次,我让二哥回村里找你拿,怎么样?” 闻言,她像是惊慌的小鹿,猛地摇头道。 “不用!我,还是我背上来!以后我两天背一次上来,不用麻烦你们去找我!” 语气又惊又急。 最终,文娘还是在赵宜年和赵以晴的双重劝说下,收下了那两个白面馒头。 垂着头低声道谢的时候语气微微发颤,像是带着两分哭意。 她走后,赵宜年朝着她走的方向轻叹了口气。 赵兴泽这个神经大条的人,都觉得文娘不太对劲。 “三妹,文嫂子卖东西给咱们这事,是不是没跟五叔他们商量过啊?” 之前他去送赵向坤他们,文娘便一直躲在他家大门侧方的灌木丛里面。 等人都走了,他都快关大门了,才探出头喊他。 还把他吓了一跳。 赵宜年提议以后他们去村里找她拿,是为了减轻她的负担。 但她刚刚那反常的反应,除了不想让家人知道,他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第140章 病根 赵宜年想起了上次答应文娘的事。 正打算叮嘱赵兴泽和赵以晴,千万别在五叔他们面前说漏了嘴。 赵以晴也跟着深深地叹了口气,心有戚戚焉地说。 “若我是她,好不容易寻到这个挣钱的门道,肯定也不会告诉公公婆婆。” 说了,那这些钱可就都不是她的了。 能拿出一半出来给她找大夫治病抓药,都算是婆婆大方。 赵宜年忍不住竖起耳朵,想再听赵以晴多说点。 可她叹完这一句便蹲下身,让赵兴泽帮忙把刚收的东西搬回屋里去。 完全没有再继续开口谈文娘的意思。 经过这一遭,赵宜年的八卦之火简直快烧到头顶。 那天晚上忙完正事,寻了个借口把赵兴平叫到无人的墙角根。 赵兴平似乎也有话想问她,脸上欲言又止。 她想了想,让他先说。 文娘的事只能算半好奇半关心,也不急在这一时。 赵兴平迟疑了片刻,低声问。 “三妹,那天你让裴公子去县城看房子,是真打算要去县城开铺子吗?” 她愣了愣。 前天晚上他们算完账,商量起之后的安排,她确实让裴念帮忙再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出租。 赵兴平和她平日里聊得最多,也最清楚她的想法。 她还以为他对开店的事早就没有异议了呢。 “我不是想要反对,”他似乎看清了她脸上的失落,急忙解释道,“只是有些事还没搞明白,咱们开铺子卖什么?还有,一定要最近就去开吗?不然咱们还是先攒够钱把家里的房子盖好,再慢慢筹划开铺子的事。” 他皱着眉,语气也有些为难,“马上要进雨季,我怕雨水太多这两间茅草屋会漏雨。” 赵宜年之前的确没认真同他解释过自己想卖什么东西。 思索了一番,把打算说了。 “我想租个宽敞点的铺子隔成两间,一间卖这些豆制品,另一间卖辣椒花椒这些调料。” 豆花豆浆有多好卖,这段时间赵兴平也算是看在眼里, 光是这样便宜出给东福来酒楼,他家每日也能有将近一百文的收入。 不过,“万一咱自己做,生意就没有酒楼那么好怎么办?县城的铺子可是要付租金的……” 如果忙活一整年,赚的钱还不够付租金,那他们家岂不是亏死! “做生意当然有风险!” 她笑道,“所以,我才会让裴大哥多留意县城东福来酒楼附近有没有合适的。” “齐掌柜回了县城,东福来酒楼要用的豆制品和调料,自然还是优先从咱家买。但他早晚要走,哪怕立过字据,之后的事还是谁都说不准。咱们现在先把铺子开起来,借着东福来先把名气打响,往后真出了什么岔子,也不会那么被动。” 赵兴平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三妹眼里的风险,是指这个。 “我看齐掌柜不是那样出尔反尔的人……” “看着确实不是。” 但他显然志不在此啊! 等回了安阳城,一心扑在春闱上,哪还有心思管这些闲事。 现在可不是有事情,一个电话就能找到人的年代! 她不能把齐锦川的私事告诉赵兴平。 “世事无常,还是小心谨慎点好。何况,先把名头打响对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哥你想想,县城这么多家酒楼,要买调料的可不止东福来一家!再往大了说,哪家不做饭!” “花椒辣椒这些调料,只有咱家自己和东福来酒楼会用……” 赵兴平话说到一半,终于反应过来。 漆黑的眼睛里闪着光,“你是想借他们的客人,帮咱们打响名头?!” 赵宜年笑着点点头。 “是啊!现在镇上就有不少人在打听,酒楼的菜怎么做出来的。到了县城,这样的人只会更多!” 她之前还去镇上的杂货铺打听寄售的事情。 要不是大平镇客源有限,为了让齐锦川早点赚够二十两银子,一丁点分流的念头都不敢冒,她早就把要卖的货物摆杂货铺,试试水去了! 到了南远县可就不一样了。 卖给齐锦川的菜谱,她自然是一个都不会透露,但调料和豆制品她可没签买断合约。 这些被她发现的东西,注定最终要上每户人家的餐桌的! 之后,她又同赵兴平讲了自己其他的顾虑。 豆制品必须每天做新鲜的。 现在还能每日往返镇上,去县城路途翻了一倍,再这么每天来回就太浪费时间了,路上也不安全。 还有,她肯定要在县城忙酒楼的事,不管怎么样家里都要租个落脚点。 家里肯定还不会光留她一个人在那住。 最最重要的。 她摊手坦白道,“我越发觉得山中危险,裴公子要是离开,我也不希望你们再进山打猎。咱们好好经营铺子,也能养活自己。” 赵兴平沉默了许久。 缓缓道,“我会跟爹谈谈。” 这就是他不反对的意思。 赵宜年嘴角的笑容又甜了几分。 让原本有些僵硬的气氛,轻松愉悦了不少。 赵兴平也弯起嘴角。 “你叫我来,想问什么?” 她终于回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 好奇地问了文娘的情况。 “我不敢向爹打听,但往后肯定还要跟文嫂子打交道,两眼抓瞎也不是个事。” 她问,“还有她到底生了什么病?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我都怕让她干得太多反倒是害她……” 赵兴平脸色有几分不自然。 掩嘴轻咳了一声,才缓缓道,“好像是生孩子时落下的病根,之前听村里人提起过。” 他把知道的情况跟她讲了。 文娘去年冬天生产,肚子大的那几个月,正是秋末缴完赋税最缺粮缺钱的时候。 本就跟不上营养,还遇到了血崩,差点连人都去了。 上个月才稍微好了点,能出门见人。 医学不发达的年代,女人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一遭。 赵宜年原身的娘,就是在生赵兴怀时不幸过世的,没想到文娘那糟糕的身体也是因为孩子。 想起文娘上次哀戚地说,想走之前给孩子留点私房钱时候的表情,她心中不忍。 喃喃道,“这也不是不治之症,只要调理得当,还是能慢慢好起来的?” 赵兴平点了点头,接着想到了什么,又长长叹了口气。 “要花很多银钱才行。” 她似乎听出了几分弦外之音。 不可置信地确认,“这段时间帮咱家盖墙盖房子,也拿到了不少工钱,应该会帮文嫂子请个大夫?” “应该会。” 赵兴平语气充满犹豫。 “大宝哥当时要娶嫂子,五婶是不同意的。这两个月村里隐约有传言说,五婶就等着嫂子过世了,再给大宝哥娶个新媳妇。” 第141章 传言还是谣言 赵家沟这种穷乡僻壤,村民平日里最大的娱乐项目,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聊闲话。 就像当初传赵宜年家在山上发了财。 虽有有些夸张的成分,但俗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 五婶肯定说过做过什么,表露出类似的想法,才会被村里传得沸沸扬扬。 赵宜年宛如被一道惊雷从头顶劈中。 满脸震惊地问,“嫂子娘家人呢?” 不可能看着她这样被人欺负,没准连命都要丢? “我也不太清楚。” 赵兴平仔细回想了半天,最后摇摇头。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去注意别人家媳妇的情况。 就连刚才的传言都是因为太过离谱才多听了几句。 想了想,又开口说,“三妹,往后咱们能帮就多帮她点,她看着也怪不容易的。” 语气如同那天的赵向阳,充满了怜悯和同情。 赵宜年点点头,“嗯!” 她不是那种谁都要帮的烂好人,但文娘的情况,任哪个有良心的人看到听到,都会忍不住泛起恻隐之心。 回到屋里。 赵以晴还坐在床头,挨着油灯捏着针,一针一线做得仔细。 赵宜年走上前,把她手里做了一半的衣裳收起来。 “光线不好,仔细你的眼睛!” 她笑着伸手去抢,“你舍得添油和灯芯,这油灯已经够亮了,我看得见!” 赵宜年抬起胳膊肘挡住她的手,转身把衣裳和布放进床尾的框子里。 “想做绣娘,就得把眼睛和手都保护好。” 絮絮叨叨地教育她。 “仗着年轻肆意消耗身体是不可取的!你是想干个几年把眼睛熬花了,往后只能另寻出路,还是能一直干下去,提升手艺和经验赚更多的钱?” 赵以晴晃了晃神。 她还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想去做绣娘是因为被赵宜年提醒之后,发现自己确实有这项专长可以去试试。 至于能干多久,干得怎么样,她统统没想过。 有些赧然地说道,“现在还不知道,我这样的手艺能不能入了人家眼,说这些也太早了。” “都是一样的!” 赵宜年纠正她,“就算不做绣娘找到了其他营生,也千万不要为了银钱肆意消耗自己的身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垮了,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本只是想劝她往后多爱惜自己。 但话一出口,就感觉什么地方说错了。 赵以晴双眸逐渐黯淡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 她头皮发麻,正欲再解释。 赵以晴忽然又像是想通了一样,眼底冒出几分通透和坚定。 沉声道,“你说得对!爹和弟弟就是被身体拖累,我和娘更应该保重自己,赚钱把他们的病治好!” “若是自己先垮了,跟文嫂子似的,那以前多能干也没用,受罪倒霉的还不是自己!” 她提起文娘。 赵宜年便顺势问了两句。 “我听人说嫂子跟五婶不太对付,真的吗?” 赵以晴虽然不喜欢嚼人舌根,但赵宜年问起,还是闲聊了几句。 点点头道,“嗯,五婶本想让娘家一位侄女嫁给大宝哥,但大宝哥非要娶文嫂子。” 这跟赵兴平说得一模一样。 她倒豆子似地往下,“年前我就隐约听人说她生产不太顺利,蛋子满月时我娘去他家回来,说蛋子瘦瘦小小倒是很精神,文嫂子反倒不太好的样子。” “上个月文嫂子出来走动干活,我看到她时差点没认出来!这才相信我娘当时没有夸张。” 叹了口气,“她也是命不好!” 在赵以晴的话里,文娘是个勤快能干的人。 哪怕五婶一直不太待见她,她也恪尽本分,上敬公婆下睦幼弟,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家里男丁不足时,她也下地干不少农活,去年还挺着肚子帮二宝操办了婚事。 村里人都夸五婶王萍花有福气,找了这么个好儿媳。 但五婶每次听到这种话,脸上都显得很不高兴。 “跟村里人数落嫂子各种不是,嫁妆也少,配不上大宝哥。” 赵宜年好奇道。 “她不会是还惦记着那个娘家侄女?” 都木已成舟了还不肯放手。 闻言,赵以晴撇了撇嘴,眼底罕见地露出几分轻视。 “自然是惦记得紧,大宝哥嫁不成,就让二宝哥娶她,现在竟然跟文嫂子成了妯娌!” 哈?! 赵宜年有种再次被雷劈了一刀,雷得里嫩外焦的感觉。 不说五婶,这娘家姑娘也滑稽得很,竟然答应了。 传出去,五婶被人笑话,她也逃不了一个嫁不出去,上赶着嫁这家的名声。 她忍不住接着问。 “村里传五婶不打算帮嫂子治病,是真的吗?” “是有人这么说!但五婶又不是傻子,真这么想也不会亲口说出来!就是大家看文嫂子身体一直没好转,胡乱猜的!” 她也觉得是这样! 哪怕清楚这个时代,并不像曾经那个世界一样尊重生命。 但她还是不太能接受眼睁睁看着儿媳妇死了,再给儿子娶一个这种说法。 文娘那么悲观,估计也和五婶往常对她的态度,还有村里的流言有一定关系。 她原本还想再打听打听,文娘娘家还有她的丈夫赵大宝的事。 但又怕问多了惹赵以晴怀疑。 想了想,只得作罢。 往后要是文娘真不放她的鸽子,两天来一趟,她再慢慢帮她! 第二天。 赵宜年起来洗漱完毕,照例先进厨房给大家做早饭。 现在她家早饭的品种又丰富起来。 煮了青菜粥,蒸了馒头,桌上还摆着两三道下饭的咸菜。 有泡的酸辣萝卜、过油炸香的野猪肉干、还有她自制的辣椒酱。 辣椒酱混合了蘑菇肉丁花生,也用油炸过,吃起来也不输前世风靡华夏的某个大牌辣椒酱。 正忙的时候。 赵向阳背着手走了过来。 在她身后神色复杂地站了片刻,才开口喊她。 “宜年。” 她回头笑道,“爹,再等我一会,马上就好!” 他摇摇头,并不是来问早饭什么时候好。 “一会你二哥送你去镇上。他就在酒楼等着你,中午一起回来。” 显然,赵兴平昨晚已经说服了他。 “您答应啦!” 赵宜年高兴得嘴角都快裂到耳后根。 至于她二哥,去给酒楼帮帮忙,提前学习下怎么迎客也不错。 “嗯。” 赵向阳见闺女的笑脸,压在胸口一个晚上的那股浑浊之气也消散了几分。 弯起嘴角笑了笑,轻叹道。 “是我没用,让你小小年纪什么都要帮家里考虑。” 说完。 又强打起精神道,“打猎的事你不用太担心,我跟你大哥自有分寸。没了裴念那小子,我们该进山时也一样能进!” 第142章 回酒楼 几天没来酒楼,东福来似乎又更热闹了一些。 厨房里已经炊烟袅袅,灶台上高高叠起的蒸笼中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她才指挥着赵兴泽,把挑豆浆豆花的担子放下。 王和志忽地窜进门来。 打了个招呼,急匆匆担起担子往外跑。 彭顺手里动作没停。 抽空替他解释,“今天人多得很,再不快些送过去,门外就要站不下了。” 赵家兄妹刚刚路过时,已经把那盛况看了个清楚。 “赶集那天人总是更多些。”她道。 彭顺摇摇头,笑得红光满面,眼角都快被褶子填满。 “赵掌柜,这几天以来都是如此!大家都等着吃豆花,买了包子的也喜欢带碗豆浆回去。” 赵宜年怔了怔。 她知道豆花肯定会广受好评,不然前世也不会流传这么广泛,甜咸之争从未断过。 但她也从没畅想过,会短短十多天就变成爆款。 还是在大平镇这种鸟不拉屎的偏僻地方。 “你说门口等着的人,都是在等豆浆豆花?” “是啊!包子一整天都能买到,只买包子的人,现在都是等过了这阵人潮才来!” 赵兴泽耳朵都听直了。 再也坐不住,丢下一句“我去看看!”,一溜烟小跑出厨房。 赵宜年也不免有些激动。 “那每天再多做二十斤都卖得光!” 二十斤估计都不够卖! 彭顺张了张嘴,但想起之前小江每次劝赵宜年多做点她都没有答应,又缓缓合上。 话锋一转,接着报喜。 “包子也好卖,昨天从早到晚蒸笼都没空着过!我看光这几天,咱们酒楼就快把粮铺积存的白面都买光了!” 大平镇买得起白面的人少,估计人家也没多少库存。 不过赵宜年还是十分满意的。 嘴上不忘问他,“买的时候谈价了?” 她教会了齐锦川和彭顺一条重要的生意经。 大批量采买时一定要放开膀子去压价,在对方能接受的范围内,便宜一个铜板都是成功。 小江咧着嘴,喜滋滋地插嘴道。 “谈了!一斗给我们便宜了两文,还送了我们几斤白米……” 彭顺笑着点点头。 停顿片刻,忽然感慨道,“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齐掌柜亲自开口讲价。那天我都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彭大厨!” 他的唏嘘之情被门口横插进来的声音打断。 声色清冷如常,但仔细听,似乎能听出几分急促。 齐锦川一袭白衣挺拔站在门口。 打断彭顺后,扯了下衣摆,大步走了进来。 眉目间一如既往地清冷高雅,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赵宜年大约是受刚才彭顺那番话的影响,竟然莫名觉得今天的他像是沾染了几分世俗之气,看着更近人了些。 她拱了拱手,笑着揶揄。 “齐掌柜,您是不是赶来赐教如何讲价?我实在好奇得很,您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齐锦川脚下微跄,眼眸中闪过几分不自在。 在去买白面前,他也没料到过自己能开这个口。 但是一想到赵宜年听说他们没讲价就买,小脸上肯定会露出那种失望的神色。 那些话就像有了自己的意志,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不敢当,我只是按你教的话术,同他们讲了些道理。” 他语气淡淡的,横斜了一眼。 彭顺和小江纷纷低头,认真忙手上的活去了。 赵宜年不怕他,但也懂见好就收的道理,没有再没脸没皮地继续戏弄下去。 笑着问他,“您来找彭大厨吗?” “我来找你。” 顿了顿,又补充道,“伙计告诉我你来酒楼了,我等了半天不见你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便过来看看。” 也是。 她好久没来酒楼,进门却一直窝在厨房跟彭大厨他们闲聊,连东家都没去见。 好像是有点不像话。 她解释道。 “跟彭大厨了解了下这几天的情况,耽误了点时间。” 他轻轻从鼻尖“嗯”了声。 并没有转身和她离开厨房的意思,反而直白仔细地看了她几眼。 微微皱眉,“你的伤还没好,怎么着急回来?” 赵宜年急忙左右走了两步,展示给他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腿。 “已经好得差不多,不碍事的!” 他紧皱的眉头并没有因此舒散开,反而越皱越深。 “脸上还涂着药膏怎么算好?” 赵宜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就两道擦伤而已,慢慢就痊愈了。” 两道擦伤而已。 这要是在安阳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女眷脸上擦了两道口子。 恐怕不痊愈如初,是绝对不会再次出门见人的。 赵宜年并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姐。 但她对女子最重要的的容貌,态度似乎也太随意了些。 正出神间。 她那张娇俏的小脸忽然凑近了一点,眼中布满不解。 “咱们不回厢房谈吗?要把最近的账理了,还要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耽误了几天,好多事正等着他们详谈,他怎么就突然发起呆来! 齐锦川眨了下眼,回过神。 心中叹道。 她还真是对样貌容颜,甚至赶不上对生意的一半在意。 “走。”他轻轻点头。 两人走后。 小江伸长脖子,往两人离去的方向看。 被看不下去的彭顺鼓起眼睛瞪了眼。 轻敲案台,“好好干活!” 他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胡乱看。 不过,毕竟跟彭顺师徒相处了许久,很清楚他只是初识的时候看着凶,其实并不是那么严厉。 过了片刻,忍不住笑嘻嘻地同他闲话。 “大厨,您觉得咱两个掌柜咋样?” “什么咋样?” 彭顺没好气地反问,“干活不够累,还有心思管掌柜的事!” “不是啊!”他急忙替自己辩解,“大家都说他俩郎才女貌,般配得很。我觉得……” “你觉得个屁!” 彭顺急得冒出句脏话,把包了一半的包子扔在案台上,混了肉的馅料散落出来。 小江吓了一跳,下意识站直身体。 结结巴巴地道歉。 “我也是听人家说的。以后,以后不乱传闲话了,您别生气。” 彭顺沉着脸,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 齐锦川那身份,赵宜年再有本事,跟他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差别。 他现在是失水的蛟龙,但迟早要回到安阳城,最不济也能做个富贵滔天的公子。 哪是这种穷乡僻壤的山野村姑,能肖想的对象。 别传来传去,最后反倒害了赵宜年。 他板着脸神情肃穆,一字一句警告道。 “以后别再胡说八道!其他人也是,要是被我听到谁再乱嚼掌柜的舌根,我一定做主开了他!” 第143章 置办酒席 王和志亲戚家娶妻的婚事就定在五月末。 村里的酒席向来要吃三天,不过他家银钱有限,只打算请酒楼帮忙置办正席那一顿。 只是彭顺是现在酒楼唯一的大厨,连空出一天时间出门都有点难办。 赵宜年想来想去,决定让小江带着王和志提前去,像上次那样提前洗好备好要用的食材,彭顺到了那家只管下锅做就成。 他俩自然是没什么怨言的,就是有点担心一下少了两个人,酒楼忙不忙得过来。 “厨房有彭叔和我,前厅有我二哥帮忙跑堂,应该没什么问题。” 赵宜年没嫌他们想得多,反而耐心解释了一番。 自发的担心,说明他俩对酒楼的归属感越来越重。 她多多鼓励都还来不及。 最近这段时间,每天送赵宜年来酒楼的都是赵兴泽。 他会直接在酒楼等到中午,再同她一起返家。 有时闲着,也会随手帮忙干点杂活,或者绕到前厅门口看看热闹。 所以赵宜年说缺人,让他客串一天跑堂的活,他没怎么考虑就干干脆脆应下来。 想着,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天早晨到了酒楼。 他刚放下担子,就被赵宜年推去杂物间换衣裳。 大平镇的东福来虽然只是为了困住齐锦川的临时产物,但该有的东西一样没少,伙计们穿的统一服饰甚至还多做了两三套备用。 正好让他这个临时工也有得穿的。 赵家男子都生得高大,衣裳套在他身上,手脚处都显出两分短。 不过他生得俊朗,崭新的衣裳映衬眉清目秀的脸,倒是不算滑稽,还显得精神气十足。 赵宜年踮起脚,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二哥加油好好干,齐掌柜可是说了今天要给你单独算工钱的!” 他新奇地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 接着,挺直胸膛、双手叉腰,跟赵宜年嘿嘿直笑。 “看我是不是挺有模有样!” 赵宜年差点被他的傻样逗笑。 哪有穿着小厮的衣裳夸自己有模有样的人! 但转念一想,又不免涌上些心酸。 这身褐色的麻布衣,就算再土气做工再差,那也是件新衣裳。 赵兴泽估计也一两年没见过新衣了。 他现在穿的那两身,洗得泛白不说,看上去也一样不怎么合身。 想到这,她朝他甜甜地笑了笑。 “二哥本来就张得英俊,等以晴姐把新衣裳做出来换上,肯定比现在还要风度翩翩!” 明明是瞎夸人的话,她的语气却十分一本正经,乌溜溜的眼珠闪着清澈的光芒。 赵兴泽平日里大大咧咧惯了,此时都不由自主脸颊红了一小片。 挠挠头,眼神飘忽。 “那个三妹,估计外面都等急了。我去忙去,有事你再叫我!” 说完麻利地挑起担子,飞快朝前厅溜去。 赵宜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掩嘴偷笑。 之前还总当他性子豪爽不拘小节,没想到竟然是个随便逗一逗就会脸红害羞的人。 娶妻的正席是下午那顿。 虽说村里吃席吃得早,申时四刻左右就要开席,彭大厨好歹还是能把中午那段时间忙完再走。 他走之后,要是再有人点赵宜年不会做的招牌菜。 就只能推说今日已售罄,让他改点别的菜色了。 好在除了招牌菜,菜单上大半的特色菜和凉菜都是她提供的菜谱,也还算说得过去。 豆浆豆花照例卖得很快,还没等日头升到中午就全部卖光。 小吃摊上只剩下包子,人少时跑堂帮忙顾一下都可以。 王远便能回厨房帮帮忙。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有了不少变化。 大约是接触的客人多了,发现了世界的参差,反倒肉眼可见地沉稳起来。 像最开始出摊那两天一着急就跟人急眼的情况,反倒越来越少。 赵宜年还是挺欣赏他踏实肯学又虚心进取的性格的,做菜时不仅没避开他,还不时教点干货。 他目露感激,听得十分认真。 年轻的脸上布满了对未来的希冀和憧憬。 此时,赵宜年终于回忆起,她忘记了同齐锦川确认一个大问题。 天色擦黑时,彭顺才风尘仆仆赶回来。 “酒席快吃完了,小江他们等在那就行。” 他匆忙赶路,额头上还冒着汗珠,顾不上梳洗一番便关切地同赵家兄妹道。 “你们快先回去,再晚的话路上不安全。” 赵宜年回家路上被人跟踪受伤的事,着实也把他吓了一跳。 东福来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起色,他宁愿自己辛苦,也不敢让她再冒丁点风险。 赵宜年本来想着,今天得去跟齐锦川把事问清楚,好能提早做打算。 但被彭顺那么一提醒,顿时又有些犹豫。 小姑和大伯家被吓了一顿,短时间里应该不太敢打自己主意。 但万一遇上别的心怀不轨之人呢? 裴念这几天不在,二哥虽是男子却也只是个壮实小伙罢了,并不懂什么武术,总不能让他陪着自己冒险。 想了想,点点头道。 “那彭叔我们先走了,你还得再辛苦会。” 齐锦川那边,还是等明天抽空再谈。 她打定了主意。 赵兴泽换回自己的衣裳,跟酒楼众人告了别,兄妹俩并肩走出酒楼。 快出镇子时,身后忽然响起洪亮的喊声。 “赵姑娘,等等!” 赵宜年回头。 两位穿着捕快服的壮汉正匆匆朝他们跑来,开口的正是跟她很熟的杨武成。 她和赵兴泽停在原地等了片刻。 等两人靠近。 她才笑着问道,“杨大哥,跑这么急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两人似乎是一路跑来的,停下之后还喘了会粗气,才开口回道。 “齐掌柜托我们来送你回去。” “什么?” 赵宜年眨眨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才从酒楼走时也跟齐锦川打过招呼。 他大方地多算了五文铜板给赵兴泽做工钱,沉声感激她辛苦了。 但请了捕快送她回去,这种事可一个字都没提。 “他这是担心,天黑了路上不安全!” 杨武成又重复了一遍,“今早就说好了的,刚刚又托人告诉我们来追你俩。” 赵宜年同赵兴泽对视了一眼。 接着回头,同杨武成两人笑道。 “我们家那地方,您俩上次也去过,不怕您见笑,连家里五口人都有点挤不下……” 这个点去她家,总不能让人摸黑再走半个时辰回镇上。 而且山里那段没人带路,他俩也很难走出来。 可留宿更不是好选择。 住不下是真的,比住不下更麻烦的是,她家晚上还得磨豆子做东西呢。 连赵以晴她都有意无意不打算泄露实情,何况这两位捕快大人! 第144章 无心插柳 杨武成也有些发愁。 “齐掌柜让我们必须把你俩平安送到家。” 不然他才不会费劲跑这一趟。 顿了顿,他冷不丁来了句,“不然你就直接告诉我,前几天跟踪你们那人是谁,我们把他抓了游街示众一番,再关个十天半个月,肯定就没人敢再干这种事了。” 另一位捕快也赞同地点点头。 “齐掌柜安心,你们每天走着也安心。” 赵宜年嘿嘿地笑。 “这不是,当时天太黑没看清嘛!” 杨武成给了她一个,是不是把我当傻子的眼神。 估计是她爹这个实诚的庄稼汉,去报官时说漏嘴了什么。 赵宜年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吓唬赵翠兰她们是一回事,但真要直接让捕快上门抓人,就算证据确凿他们一家也少不了要背个铁石心肠冷血无情的名声。 她不在乎,不代表她爹他们不在乎。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 沉思片刻,她提议道,“那您俩把我们送到山脚,成吗?” 杨武成摇摇头。 他很清楚齐锦川的身份,不敢阳奉阴违。 “要出了什么事,我们不好向齐掌柜交代。” “送完你俩,我们再回镇上,也没啥。” 他语气还是平和,但咬死不松口。 僵持了这么会时间,天色又暗沉几分,互相之间连脸都快看不太清楚了。 赵兴泽担心家里会着急,渐渐变得有些焦躁不安。 话脱口而出,“不然就回村借间屋子给两位大人住!” 这倒是个折中的好主意。 最后终于商议好,他们先把人送回赵家,再由赵家的男丁去村里借间屋子。 赵宜年家到村里只有三四里的路,他们之前也走过。 这一番折腾。 赶小路到家时,夜幕早已经笼罩大地。 赵向阳父子见到杨武成两人,先是诧异,听说他俩是送赵宜年回来之后,便感激得不得了。 恨不得把家里的好酒好菜,全都端上来招待。 只是他们一家都不喜欢喝酒,唯一的酒坛子里只剩着二三两,还是赵宜年做菜时用剩的。 赵宜年便取了块晾好的肉干巴下来,切片炒了。 笑着道,“我们家酒没多少,下酒菜倒是很多!你们先尝尝看,味道不错的话就带回去吃去。” 那次的野猪肉她留了不少在家,晒成肉干之后够吃好久。 她毫不吝啬地切了块大的,把那个成年男子两手张开大小的碟子盛得满满当当。 刚刚还在锅里时,四处飘散的香味就已经很诱人了。 杨武成半个身子前倾,盯着碟子仔细打量了一番。 “肉干?倒是跟别家做出来的不太一样。” 他算是酒肆常客,家里媳妇也会做些下酒菜,但没有谁做出来的是这个样子,不免有几分好奇。 赵宜年含糊解释道。 “我晾之前放了些自制的调料腌渍,是我家自己的做法。” 杨武成哈哈大笑,“你做的黄豆蚕豆和花生也都比别家的香,我就一直觉得肯定有什么秘诀!” 另一位捕快笑着附和道。 “不然能小小年纪,就当上酒楼的掌柜吗?” 赵宜年只是笑笑不说话。 她舍得放油放盐,用铁锅炒,能不比别人做出来的香吗! 最早在大牢里见到他吃的下酒菜,后来知道这世界没有人炒菜之后,她也好奇地买来尝过。 不知道那卖家具体怎么做的,脆倒是很脆,但真不算好吃,嚼在嘴里只有豆子的味道。 也正是因此,临夜之后东福来酒楼也还会再忙一阵。 会有人约上好友特意赶来,要壶好酒,点三两个小菜慢慢品尝。 杨武成尝了一块肉干,差点没把舌头咬下来。 指着那碟子,瞪圆双眼,拔高音量问道。 “这肉干,什么时候能在东福来吃到?” 赵宜笑着道,“只做了家里吃的,暂时还没卖的打算。” “要是东福来能吃到,你可一定要先通知我一声!” 他边说,又边往嘴里塞了两块,满足地眯起眼睛。 “有酒的话,岂不美哉!” 酒足饭饱之后。 赵向阳把赵兴平拉到一边,塞了点铜板进他手里。 “你带两位大人回村,借到房再整两坛酒给他们解解乏,今晚就陪着人,别回来了!” 赵兴平点点头。 “我知道了。” 他带两人去了里正家。 一来,有捕快在村里留宿,于情于理都得告诉里正一声,二来,家里有空房的人家就那么几户。 村东头的大伯家倒是空着好几间房,但他是万万不可能去借的。 路上思来想去,还是先问问里正合适。 此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无心插柳,日后又在村里掀起了一股凶猛的流言。 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他们家现在是真的发达了。 不但赚到了银钱,还遇到了贵人,镇上的捕快都跟他们家交好。 那捕快不但护送赵宜年回家,还在里正家院子里跟赵兴平喝了大半夜的酒,互相兄弟兄弟的叫。 大部分人聊起这些时,语气中都带着隐约的羡慕和嫉妒。 只有赵向昌一家气得牙痒痒。 宋月英是又气又惧,咬牙切齿地骂,“赵宜年这个小蹄子,还真是把老赵家的脸丢尽了!抛头露面勾三搭四,仗着勾搭上那个举人东家,就想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她总觉得赵兴平带着捕快回村借房子,就是做给她们看的场面。 警告她们不要再轻举妄动,否则就要被抓去做大牢去! 李淑芬眼皮一掀,没好气道,“你能拿她怎么样?她软硬不吃,这次没直接闹上门就不错了,总不能再找个人来绑她一次!” 宋月英立马怏怏地闭上嘴。 说到底,她俩都是一辈子窝在村里见识浅薄的妇人。 窝里表现得再嚣张跋扈,也不敢去那些官府权贵面前撒泼耍横。 哪怕心中对她家不满到了极点,此时也只能选择忍耐。 要是赵宜年知道,杨武成他俩留宿村里一晚,甚至比她专门做的戏效果还突出,估计会高兴得再给他俩切块大肉干下酒! 山腰,赵家。 赵兴泽今天在酒楼忙了整日,终于切身体会到赵宜年做出来的豆浆豆花有多受人欢迎。 因为两位捕快的关系,路上他想问又不敢多问,整整憋了快一个晚上。 此时家中终于安静下来。 赵以晴回了屋。 一家人正在厨房旁边磨豆子做豆浆。 他压低声音,眉飞色舞地同赵向阳讲述今天的所见所闻。 接着兴致勃勃问赵宜年。 “三妹,咱去了县城自己开铺子卖豆浆豆花,是不是也会这么多人来?” 第277章 防范于未然 王才胜目光微闪,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再度同齐锦川拱手说道,“齐掌柜,赵掌柜都已经说了愿意,您应该不会再反对了?” 齐锦川并不应他的话。 微微侧过头,脸色冷然、凝眸沉吟。 见状。 赵宜年主动开口道,“品鉴对象换成谁,都不会影响厨师的厨艺水平,彭大厨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点更换就怯场,对?” 最后的那句,是对着彭顺说的。 彭顺适才是冒出过那么一点紧张,尤其是王才胜提出让县令做品鉴人的时候。 但对上赵宜年的清澈双眸,她语气中的笃定让他定下心来。 他点了点头,朗声道。 “王大厨如此担心两位掌柜和管事们的公正,就依他的请县令大人做主也好。不然就算输了,他怕也只会像昨晚那样胡搅蛮缠。” 彭顺很少这样说话夹枪带棍,却每一句都说在点子上。 王才胜自得的笑容没能维持太久,就被他嘲讽得瞬间黑了脸。 “谁胡搅蛮缠?我明明只是……” 他试图高声替自己辩解。 才刚开口,就被齐锦川打断。 “既然彭管事也没有异议,那就定在三日之后的宴席上。” 说完,他不容置喙地吩咐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都先出去,我和赵掌柜还有事要谈。” 草草结束了这次短会。 齐锦川语气如常,但赵宜年还是听出了其中的不悦。caso 人都走后。 她稳步上前,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沉声宽慰他道,“不用担心,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轻易答应。这几日酒楼的红火就是最好的证明,换人品鉴结果也只会一样。何况留出的时间短促,他恐怕只能在原有的菜谱上做做改良。” 齐锦川摇了摇头。 “我让人叫你过来,就是为了商量高县令想三日后摆宴的事。”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今早他府上才派人过来订宴,王才胜却像是早早就知道了。谁告诉他的?” 闻言,赵宜年也忍不住皱眉。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 赵宜年问道,“王平贵回来了吗?亦或者,他和王师爷的关系比咱们先前以为得还要亲近?” 能提前知晓这种安排,而且和王家有往来的人。 据她所知只有高县令的心腹——王师爷。 齐锦川刚刚已经沉思过许久。 他缓缓道,“前一种可能性最高。等会我找人去打探下消息,看他究竟是几时摸回来的!” 赵宜年转念一想。 是王平贵的可能性确实更大。 能趁机夺回厨房管事之位更好,就算不能,也要让王才胜给她们添添乱。 王才胜今早自信满满,和昨晚的恼怒愤慨截然不同。 也说明出主意那人,不仅仅告诉他宴会的事,一定也保证过什么只要三天就能获胜的法宝。 想到这。 赵宜年颇为无语起来。 他们不会是用什么方法搞定了高县令,让他到时候帮他们说话? 她把心中的推测给齐锦川说了。 又问,“你同县令的关系如何?呃,要是你不熟的话,你师父那边的关系好使吗?” 齐锦川讶异地看向她,似乎没想到她会冒出这种念头。 她有些汗颜地解释,“防范于未然嘛!再说我也不是想让他偏向我们,只要做到中立公正就可以了。” 第278章 来人 齐锦川摇摇头道,“就算他们说服了高县令也没用。” “为什么?” 没用的话他们怎么还大费周章,要把品鉴会定在宴席上? 仔细想想。 如果真想从菜谱上赢过他们,不可能只给自己留三天时间才对! 赵宜年为自己的轻率叹了口气。 又道,“实在攀不上关系就算了,这两天我想想怎么办,到时候见招拆招!” 她露出几分懊恼,又努力安慰他的模样,成功让齐锦川的心情变得轻快了不少。 已经不是去年孤身奋战的时候。 无论遇到什么状况,他都有伙伴可以商议。 想到这,他轻笑着道。 “放心,就算高县令真答应了要替他们说话,宴席上也不可能做得明显。因为他要宴请的是定南城的人,尝鲜新菜品这种事,于情于理都会让座上宾先请。” 而且。 从他来南远至今,高明一直都选择明哲保身,躲得越远越好。 这次将宴席设在东福来,高家管事还特意求见了他,说明是宾客听闻了他们家菜肴稀罕,别处吃不到的缘故。 两不相帮的态度表现得足够明显,他不觉得高明会想再多做任何举动惹人怀疑。 他道,“不过最有可能的情况不是这种,而是王才胜觉得,他比咱们更懂高县令的口味。” 赵宜年认真思索了一番。 点头应和道,“你说得也有理,口味的事我会跟彭叔好好商量。” “嗯。” 两人又简单讨论了宴席的诸多事项。 临近中午,赵宜年才从后院出来。 马四早早在小路边等着她。 见到她,他飞快地低下脑袋,恭敬地同她行礼,语气充满感激。 “彭管事让小的在这里等您忙完,想让您先去趟厨房给他拿个主意。” 自从她把吴满送进衙门,把马四等人先前的月俸补全,还承诺往后他们跟其他伙计一样按时发钱之后,他们几个每次见到她都这副模样。 看她的目光充满崇敬感激,像是快把她当成转世活菩萨一样。 一开始她还试图同他们解释,不用把她当恩人,只要好好干活对得起自己的月俸就行。 但没什么用,他们依旧我行我素。 次数多了,她也就强迫自己当做没看见算了。 彭顺这时候找她,自然是想同她商议三天后的新菜品鉴会要如何应对。 她想了想,让马四给他回话。 “厨房人多嘴杂,让他明日收工后到我家铺子一趟。” 马四应了后,麻利地转身小跑离开。 时间紧迫,推到明日也属于是无奈之举。 她需要点时间,好好消化刚才齐锦川给她的讯息。 而且跟她爹早就说好了,今天会把新收的黄豆等物运来县城,今晚她恐怕是没有时间能留给彭顺。 一直忙到酒楼打烊。 裴念照旧坐在后门口的椅子上等她。 两人默契地并肩走了一小段路。 裴念忽然开口道,“你爹和兴怀已经到铺子了,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人。” “嗯?” 她不解地问,“谁?” “上次那位姓白的医女,还有一位应该是她的长辈。” 白婉蓉和白爷爷? 他们怎么来了? 第281章 借住 父女俩商议完正事从库房出来,院里摆了一桌的碗筷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赵宜年转身去厨房。 刚踏进门,就看到生着火的灶台前面站了两个人。 她大哥赵兴平和白婉蓉。 不知为何两人并排站在那里,互相之间也不说话,视线一致落在那口吐着热气的大锅上。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俩几乎同时回头。 不经意地对视一眼,又做贼般飞快地挪开视线。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又不是那种让人难堪的尴尬。 几分青涩懵懂的暧昧之意在其中流转。 赵宜年憋着笑意,促狭地眨眨眼,“你俩挤在这干嘛?” “烧水!” “烧点热水。” 两人异口同声回道。 白婉蓉此时脸颊微微发红,目光闪烁,双手在身前扭捏地交握在一起,同往日里的落落大方大相径庭。 也不知是因为灶里的火太热,还是因为赵兴平。 赵兴平看着倒还算镇定。 对上妹妹的目光,轻咳了一声开口道,“爹和白姑娘他们今天舟车劳顿,想多烧点水让他们洗个热乎澡。三妹你来得正好,你先带白姑娘回屋歇会,这里我看着就行。” 赵宜年还没来得及回话,白婉蓉急忙摆手拒绝。 “不用不用!忙了一整天你们肯定早累了,烧水这种小事怎么还麻烦你!我守着,你和宜年妹妹回屋休息。” “赶了几十里路又在厨房忙了一晚上,要累也是你更累。”caso 赵兴平皱起眉头。 “三妹,你带她上楼,热水好了我叫你们。” 似乎在赵宜年进来之前,两人就为这个问题争执了许久,赵兴平的语气十分坚决。 赵宜年想了想,上前挽住白婉蓉的胳膊,轻拉着她往外走。 边走边笑嘻嘻地道,“婉蓉姐你大老远过来,我们还没好好招待你不说,反倒先让你帮忙张罗晚饭收拾打扫,大哥说得对,就得让你好好歇会才行,正好我也有好多话想跟你说,走,咱们回屋去!” 白婉蓉本来仍想推脱。 一听赵宜年还有话要说,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任由她挽着胳膊出了厨房。 赵家男眷多,才搬进宅院时赵宜年就买了四张床摆放在主楼一楼的两个房间里,此时正好能住下所有男人。 赵兴平同白爷爷一个屋,赵向阳带着赵兴怀和裴念住另一个屋。 被褥都是备齐的,铺床这种事平日里都是赵家男人自己动手,赵宜年也就完全不担心他们,从堂屋取了白婉蓉的行李包袱,牵着她的手直接上了二楼。 进屋,点了灯。 赵宜年打开床尾的柜子,找了条轻薄的褥子出来,打算给白婉蓉做被子用。 正想问问她冷热,一回头却发现她正双手紧抱着行李包袱,有些拘束地立在木桌边。 视线相对,她有些歉疚地笑了笑。 “宜年妹妹,抱歉要叨扰一段时间。” 她轻声说,“本来只打算在镇上租间屋子,但赵二叔提议来县城我就又心动了。这里的药铺药材备得更齐全些,抓药方便不说,若是新方子有什么不妥也能随时改……我们不会借住太久,等爷爷身体养好些就回赵家沟。这段时间里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嘱咐我去做,家务杂活我都能干!” 第282章 恩情 不久前才同住过几个晚上,照理说两人应该比那时更熟络才对,白婉蓉却好像变得更加拘谨起来。 仔细想想,倒也能理解她的感受。 长时间借住跟留宿两晚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有时候连自己亲戚家,住长了双方都会不自在,何况他们两家目前严格说起来只能算有些交情。 不过。 赵宜年其实还是很欢迎她们爷孙俩的,尤其是上次猜到她和赵兴平之间有点若有似无的暧昧牵连之后。 她想了想。 放下手中的被褥,笑着走上前。 脆声道,“那可说好了!正巧这几天铺子里好多活要做,婉蓉姐你能来帮忙可省了我们不少事!” 接着接过白婉蓉怀里的包袱,放在木桌上。 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并肩在桌边坐下。 “不过先说好了,你忙完正事有空时搭把手就成,可不能像今晚似的想一个人把活全干完,家里那么多人,哪能全靠你一个在忙!” 又说,“你们在这里住多久都成,先把白爷爷的病养好最重要!而且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跟你见外。你也就别想得太多,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 白婉蓉眸中闪耀着动容。 反握住赵宜年的手掌,诚心实意地道了声谢。 她隐约知道赵家的生意越来越红火,赵宜年能在大酒楼做掌柜,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有做出独家食材和味道的秘方。 不说现在她们家铺子里很多货品她连名字都不敢肯定,就算认识的那些,她以前也只把它们当做寻常药材,压根不清楚要怎么在食物中使用。 就单说豆花豆浆,直到现在都依然是大平镇上热门吃食之一。 哪怕没了东福来的招牌,每天也照样很多人早早赶去排队,只为了尝一口热腾腾的美味。 她没有吃过,但在镇上买卖药材时见别人买过,她很肯定那就是赵家做出来的吃食。 ……这些秘方是赵家安家立命的根本,肯定不想轻易泄露给任何人知道。 但他们却那么轻松的,就让她们两个外人住了进来。 像是相信她哪怕知晓了全部,也会认真替他们保守秘密一样。 来的路上白婉蓉也曾想过付些银钱给赵家,当做她们借住的花销费用,但白爷爷制止了她。 “这点银钱算不上多,反倒让你赵二叔的一番好心变了味道。” 现在想来,多亏了没直接谈钱。 这段时间以来赵家的种种信任和恩情,几块碎银比不上,值得她一辈子涌泉相报。 夜色渐浓。 两人收拾好床铺后便上床歇息。 白婉蓉舟车劳顿,虽然脑中思绪万千,却还是很快陷入沉沉梦中。 反倒一旁的赵宜年清醒得很,把明后几天的要紧事一一盘算了一遍才放松睡着。 她打算明日就抽空去趟木匠铺。 现在人手充足了,铺子也就能择日开张。 她想和赵三宝当面确认下改店铺侧门和挂招牌的时间,顺便再添置两三张床铺和几样家什。 现在二楼除了最靠里那间做了她的卧房,其余两间只摆着几样屋主留下的木桌木柜。 拾掇一下正好给白婉蓉和赵兴怀住,往后赵以晴偶尔回来,也不用每次都和她挤一张床。 她欢迎白家爷孙俩,也不担心她们窥探铺子的秘方。 但,私人空间还是要有的,总得给她留点能每晚盘账、思考的地方才行。 筚趣阁 第283章 胸有成竹 翌日一早,赵宜年先去了趟酒楼。 简短地开完早会,她照例到厨房和大堂视察一圈,提点了几句需要重视的事项,之后便放心地将酒楼托付给了齐子骞照看。 齐家兄弟俩经过几天的适应,做起事来越发张弛有度,再加上酒楼今日没什么特殊的大活动,她觉得以齐子骞的能力,应付这种日常经营应该绰绰有余。 齐子骞确实没有推辞。 不但干脆利落地应承下来,还体贴说道。 “二叔一早去找姚大家,估计要在那用过午膳才会来酒楼,到时我替您知会他一声。”筚趣阁 在不影响酒楼生意的前提下可以忙自家铺子的事,这是她和齐锦川签契约时早已经说好的。 看齐子骞平静的模样,应该也早已经从齐锦川那里知晓了。 “谢谢!”她颔首微笑。 想了想,又道。 “若你遇到拿不准的事,可以同周大跑堂和彭大厨商议,或者让厨房的马四去我家铺子找我,他以前去过,路很熟。” “好。”齐子骞也点了点头。 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赵宜年胸口莫名升起一股解放在即的欣慰感。 临走之前。 想了想,她又绕进了厨房小院。 正是开始忙碌的时候,帮工们正蹲在水池旁洗菜,灶房里生火的、烧水的、热锅的忙作一团,时不时还传来几声大厨们的呵斥,让学徒眼睛睁大点干活。 赵宜年原本是想找彭顺说几句话。 一看这副场面,转身朝另一侧角落走去。 因为灶房里拥挤,她在院中做了个小吃摊模样的配料台单独盛放豆花豆浆。 此时那里只有王远一个人在忙,正好方便说话。 她快步走到他的身侧。 打了照面之后,低声交代道。 “等会你寻个机会跟彭叔说一声,今天你俩就来我家铺子吃晚饭。” 王远愣了愣,不太明白为什么突然叫他们去家里吃饭。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追问的好时机。 他回过神来,点头道。 “行,我找个机会单独跟彭大厨说!” 他相信赵宜年这么安排自然有自己的用意。 赵宜年“嗯”了一声。 顿了顿,视线缓缓转投向不远处的屋子。 目光如炬,声音透着几分冷然。 “这两天多警醒些,库房也要让人严加看管,王才胜那边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她略严肃的语气,让王远不由自主地挺直脊背,神色也变得紧绷起来。 “是!”他认真应道。 也不怪赵宜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平贵回了南远,连脸都没露一下就着急地怂恿王才胜同彭顺对赌,总让人感觉像是有所倚仗的样子。 其他的还好,就怕他们打的是在厨房里使使阴招、对食材和调料品下手的主意。 到时候出了问题,彭顺输掉都是小事,影响到酒楼的口碑才最难收场。 她不得不防! 毕竟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招式,王平贵以前就指使人在大平镇干过! 在酒楼后门等赵宜年的人是赵兴平。 因为今天要去找赵三宝,早晨是他陪赵宜年出的门。 赵宜年交代好所有事情从酒楼出来,兄妹俩没有耽误时间,直奔木匠铺而去。 第284章 还想做木匠吗 木匠铺在城东。 离酒楼有一段距离,兄妹俩步行了约莫两刻钟才到。 赵家这单生意足够大,赵宜年进店后又当场订了三张床铺和两个矮柜。 木匠铺的东家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夸他们有眼光。 几年前赵兴平也曾在这里做过一段时间学徒,不过看东家的模样,应该是不记得他了。 他好像也无意提起以前,只淡淡地说了两人的另一层来意。 面对大主顾,东家自然很上心。 爽快地把赵三宝叫了出来,叮嘱他放下手里的活,专心招待兄妹俩。 赵三宝便径直带他们去了库房,看剩下几样订做的成品。 也是最矜贵的几样——招牌和门窗。 关乎着铺子脸面的东西,当时赵宜年可是下了血本,选的都是上好的酸枝木。 刚踏进库房看到仔细摆放着的大物件,就知道自己选得没错!caso 酸枝木色泽比更加名贵的紫檀木浅淡些,但同样隐约流露出一股沉稳华贵的气派。 尤其是店招牌。 她走近,挨个仔细检查了一下细节。 不得不说这家铺子的手艺比大平镇上那家木匠铺好上不少,赵兴平也和她一样露出满意的神色。 随后,两人便同赵三宝商议起动工时间。 先前在家中,赵向阳提过几个他找人算好的开业黄道吉日,最近的一天是七日之后。 赵宜年觉得这个时间不错,就想问问赵三宝,能不能在那天之前完工。 她有点担心时间紧迫。 窗户还好说,就是换旧上新而已,门却得从墙上凿出位置再装。 考虑到提前凿墙隔档不方便也不安全,之前丈量尺寸时只在墙角开个小洞,所以这次动工还得还得大兴土木。 赵三宝沉吟片刻。 “其实没那么复杂,只要两三天就成!不过一会我跟东家商量下,明早就先带人过去开工,早点弄完,你们要是哪里不满意还能再整改整改。” “行!” “那就拜托你了。” 他想得周全,兄妹俩纷纷道谢。 他笑道,“要谢也是我该谢谢你们,这可是我做学徒以来接过最大的活!” 说着顿了顿。 左右扫了几眼,确定周围没人才压低声音道。 “要不是接到了你们的活,东家也不会把后面几个活计给我做,还说从下月开始算我正式做工!兴平哥,我以后不是跑腿打杂的学徒了,我也是领月钱的人了!” 他说到最后有些兴奋,差点没控制好音量喊出声。 努力平复情绪再压低声音,却还是掩盖不住其中的激动,“等忙过这一阵,我得好好请你们吃顿饭作为感谢!” 赵兴平似乎也替他高兴。 脸上绽放出笑意,颇为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错,以后好好干!” 从木匠铺出来。 没走多远,赵宜年就憋不住侧头去看赵兴平。 想了想,直接了得地问。 “大哥,你还想做木匠吗?” 她还记得自己刚穿越过来那几天,家里连把像样的凳子都没有,赵兴平得空的时候就会一样样去找材料做。 不止桌椅,什么背篓竹席木架…… 只要你能说出样子,他就能变魔术一般把东西活生生搬到你面前。 这么灵巧的双手,只属于天生就该吃这一碗饭的人。 刚刚听赵三宝说话时她就忍不住在想,如果当年赵兴平没被大伯母她们逼着回家,是不是早就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甚至能独当一面的木匠了? 第285章 新食材 “铺子开业之后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酒楼那边慢慢也会稳定下来,我多雇个跑腿打杂的,再加上有爹爹帮忙,怎么都能忙得过来。” 赵宜年努力组织着措辞,希望赵兴平能感受到她的心意。 “大哥,我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赚钱本来就是为了咱家人能过上舒心日子,你要是有喜欢做的事就去做,不用顾虑铺子会如何!” 还没搬到县城之前,她就在家人们面前表达过这样的想法。 她做生意不仅仅是因为家里的生计,更因为她享受赚钱的过程,从中得到了满足。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的家人们也必须把一辈子都绑在生意场。 如果赵兴平真正想要做的是一名木匠,她会竭尽全力帮他重拾木工手艺。 不过。 赵兴平闻言只是怔了怔。 接着停下脚步,回身反驳道,“我没那种想法。” “真的?看你每次做东西时都很投入很放松,我还以为你喜欢做木工。” “是喜欢,但也没喜欢到想重新去做木匠的地步。”他失笑,“当年只是把它当做条出路才去试试的。” 他神色平和,不像说谎的样子。 赵宜年觉得这次可能真是自己想多了。 想了想,又忍不住好奇探究道。 “那大哥你最想做什么?” 虽然她从未想要绑住几位家人,但穿越至今还没认真问过他们有没有想要实现的理想抱负。 她道,“若是有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不管什么,我都支持你!” 就像这两月以来,他默默地做她坚实后盾一样。 赵兴平露出动容的神色。 抬起右手,轻轻在她额头揉了揉。 “三妹,谢谢!若是……若是真有那样的机会,我会第一个找你商量。” “好,一言为定!” …… 兄妹俩到家已经晌午时分。 吃过午饭,整个下午赵宜年哪里都没去,一直在院里忙进忙出,准备着晚上那顿宴请。 请彭顺和王远过来吃顿饭,也是她昨天开始就计划要做的事。 一是酒楼人多嘴杂,说话不像在大平镇时那么方便,他们已经许久没好好交流过;二是她打算在铺子开业前造造势,再推一种全新的食材出来。 正巧县令大人要办宴席,王才胜要比拼厨艺。 没有比这更合适出风头的时刻了。 做得好了不但她家铺子受益,东福来也能再多一道引人追捧的“独家菜品”。 她从库房整齐的货架上,取了一袋已经磨成细细粉末的东西出来。 一直跟在她身后打转的赵兴怀,瞪圆双眼有些兴奋地问,“三姐,咱们要做那个魔芋豆腐吃吗?” 她笑着点点头。 “是啊,喜欢吗?” “喜欢!”他眼珠转了转,机灵地提议道,“这次咱们多做点!凉拌和辣炒都好吃,也让白爷爷和婉蓉姐都能尝尝味道!” 最早从山里挖回的魔芋根块没时间细细研究,就被赵宜年全部切块晒干磨成了粉。 后来做豆花时,她终于慢慢回忆起了魔芋粉的做法。 也是类似的熬制、加石灰水等料、放凉。 她用自制的魔芋粉反复尝试了几次,终于做出了前世记忆中的味道。 这给了她很大的鼓舞。 第二次上山的时候,她又和赵兴平去那处挖了些魔芋根块。 回家之后,她用新鲜的根块尝试做了一回。 仔细品尝的话,味道确实比粉做出来的更爽口滑弹一些,不过差别并没有特别大。 就这样,新挖回来的魔芋除了切下十几块做种,种在她家院子后面新挖的一小片地上,其他全被磨成了魔芋粉,等着合适的时机再拿出来用。 比如现在。 第286章 魔芋豆腐 赵宜年先将要用的魔芋粉仔细筛了一道,又按比例调好石灰浆水。 她准备这些的时候,赵兴怀早已经麻利地烧起灶火,热了半锅水把大锅洗了一遍。 在山上的时候,她家就专门为做豆浆豆花添置了单独的锅,清洗和放置都跟家用那几口分开,不让它沾到半点油腥,每次使用前还会像这样先烧半锅热水清洗后再用。 赵兴怀显然一直记得这个好习惯。 刚洗好锅,舀了半锅清水进去的时候,白婉蓉从门口走进来。 才进门,她便笑着问道,“需要帮忙吗?” 赵宜年环顾了一圈,好像什么都不缺。 魔芋制作其实很简单,她今天要做的量也不大,有赵兴怀帮忙看火就够了。 “……暂时没有。” 想了想,又急道,“等等!婉蓉姐你不忙的话,帮我去集市挑几样菜可以吗?” 白婉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要买些什么?” 晚上要做哪几道菜,赵宜年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她把厨房里还缺的食材一一告诉白婉蓉,“叫上大哥一起去,回来时他能帮忙拎东西!” “不,不用了!今早我刚去过集市,路很近我一个人去就成……” “反正大哥也没啥事,多个人路上更安全。哎,要不是担心他不会挑选,我就让他一个人跑这趟了!” 她边说边指使赵兴怀去把赵兴平找来,没给白婉蓉留任何拒绝的余地。 两人正说着话。 锅里腾腾往上冒热气,半锅清水开始咕噜咕噜冒泡了。 赵宜年低呼了一声,没功夫再跟白婉蓉闲聊。 右手拿起长勺,左手端着筛好的魔芋粉,边搅拌边均匀地往锅里加。 液体渐渐变得浓稠,颜色也逐渐深了起来。 白婉蓉没挡住好奇心,忍不住开口问,“这是什么?” 话刚出口,就猛地惊觉这可能是赵家商铺的秘方之一,自己问得似乎有些唐突。 下意识扭头去看赵宜年脸上的神色。 谁知她只是嘿嘿一笑。 颇有些得意地说道,“这是我家铺子即将推出的新食材——魔芋豆腐!” 前世有些地方就管这种魔芋制品叫魔芋豆腐,赵宜年第一次做出成品时,为了更好地给家人们介绍便沿用了这个名字,说可以当它是另一种材料做出来的豆腐。 现在想来,她简直无比感谢自己当时的灵光一闪。 东福来酒楼现在每天至少能卖掉十份豆腐类菜品,这个类比豆腐的名字会让魔芋更快勾起众人的好奇心。 “魔芋豆腐?” 白婉蓉从未听说过这种食材,不由盯着锅里的液体喃喃重复道。 不但名字没听过,这种制作手法她更是见所未见。 赵宜年似乎并不像她总担心那样,忌惮着秘方外泄。 见她好奇,手上动作没停,嘴里热情洋溢地介绍起魔芋豆腐。 “它味道爽口劲弹而且做法多样,可炒可煮可凉拌,适当食用还可以解毒散结、化痰消积,算得上是兼具了口感和疗效的居家好食材!” 虽然赵宜年并没打算卖太便宜。 白婉蓉愣了愣,迟疑道,“所以这也算是一种药膳?” “唔,也不算。” “那到底什么样的食材和菜品算药膳,有没有更清晰的分法?” 赵宜年曾经跟白婉蓉聊起过药膳。 她写给她二伯的药补方子,白婉蓉看过之后还跟她认真讨论了一番。 不过当时谈及的并不怎么深入,相当于只是科普了药膳的概念和原理给白婉蓉听而已。 她想了想道。 “今天可能忙不过来,婉蓉姐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们改天再细聊?” 白婉蓉点点头,“好,等你有空的时候,我再跟你讨教。” 第287章 暗藏的心思 去集市的路上。 白婉蓉一直垂着头看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赵兴平默默走在她的身侧,不动声色地替她挡住街上的人来人往。 一路上两人都没开口,和四周的喧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越靠近集市,场面越发热闹,人潮也逐渐变得拥挤。 正当赵兴平想提醒白婉蓉注意周围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粗声粗气的高呼。 “让一让,有急事要办!” 一位身高八尺神色急切的壮汉,用双手分开挡在身前的人,慌慌张张地往集市方向赶。 白婉蓉就在他前进的方向上,一时没反应过来也被推了一把。 壮汉用劲不大,但男女力气本就悬殊,再加上白婉蓉刚才一直在想事,并没有完全回神,脚下一个踉跄,人就往旁边歪了过去。 差点整个人直接摔进赵兴平的怀里。 “小心!” 赵兴怀眼疾手快,在马上要被撞满怀之前伸出双手,稳稳地扶住白婉蓉的肩膀。 但哪怕如此,两人间的距离也近到能感受对方身上散发的温度。 白婉蓉蹭一下脸就红了。 急忙站直身体拉开彼此的距离,结结巴巴道谢。 “谢谢你,兴平哥。” 赵兴平摇摇头,“你没事?” “没,没事。” 他松了一口气。 接着,面带愠色地看向壮汉离去的方向。 “这人真是蛮横无礼,撞到人连句道歉都没有,今天我非去同他讨个说法!” 说完长腿一迈,就要往前方追去。 “等等……我没关系,不用了!”筚趣阁 白婉蓉吓了一跳。 没想到,向来稳重的赵兴平会反应那么大。 情急之下她什么都没多想,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阻止道,“其实那人没怎么用力推我,是我走神了才没避开!咱们别浪费时间了,还是去买食材要紧,宜年妹妹还在家等着呢!” 赵兴怀垂眸看去。 紧抓他衣袖的那双手用力到指尖泛白,总是恬静温婉的小脸上也布满了紧张。 他沉默了片刻。 “白姑娘你不用如此,生气和不满都不用憋着。” 顿了顿,又接着往下道,“就算是三妹我们,如果说的是你不想做的事可以直接拒绝,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怕麻烦。” “唉?” “三妹那边我会跟她说,下次这种跑腿的活交代我去做就行。你不要太介意,她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得简单没太考虑我俩这样出行可能会……” 白婉蓉越听越不对劲。 急忙打断道,“兴平哥,我压根没这个意思!” 说着,忽然发现自己双手还正紧紧抓着赵兴平的胳膊,两人之间靠得极近,又匆匆放开。 “我很乐意帮宜年妹妹的忙,也,也愿意跟你这样出行。” “真的吗?” 赵兴平迟疑道,“但刚刚路上,你好像一直心事重重……” 白婉蓉直到现在才发觉问题所在。 她白皙秀静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笑容。 笑着柔声解释道,“来之前在厨房又同宜年妹妹聊到‘药膳’,刚刚我是在思索她口中的药膳到底作何定义。虽然同我熟知的医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仔细钻研却又好像不尽相同。” 自从看过赵宜年写给赵家二伯那几道食疗方子,接触到药膳这个概念之后,她就对“以食温养病体”产生了无穷的兴趣。 若说她厚着脸皮借宿赵家还暗自藏有什么其他心思,那肯定是希望能彻底了解药膳这门学问! 第288章 略懂 赵兴平怔住。 一路上,他还失落地以为白婉蓉的冷淡是因为不愿和他独处,没想到只是对方只是沉溺于思考而已。 他沉默不语。 白婉蓉见状又急忙补充解释,“不瞒你说,爷爷……这几年他年事渐高,哪怕已经尽量减少药方中性猛的药材,我也很担心他的身体会逐渐撑不住。我听宜年妹妹的意思,药膳比直接服药温和许多,能长期服用调理身体,便一直想找出个合适的药膳方子给爷爷试试。”筚趣阁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轻轻叹了口气,“可惜我只跟宜年妹妹浅聊过一两次,得了几道药膳的方子,但她说的那些个五味入胃各有所喜、食材的性温性凉等等,我回去钻研了许久都没摸索出什么头绪。也是因此,今天听她说起新做的那道食材有药材的功效,我才忍不住又思索了一路。” 听到这里,赵兴平已经彻底搞懂了白婉蓉的心思。 想了想,他沉声道,“三妹说的药膳,我也略懂一二。” 赵宜年曾经也跟他谈起过几次。 虽然每次交流不多,但他已经搞懂了她的意思。 因为那些让白婉蓉感到困惑的部分,他都能从顾舒怀曾经的教导中找到答案。 这些年他谨遵先母遗命,从未在外行医,更没有同任何人讨论过医术,所以并没有深刻意识到顾舒怀交给他的医术与其他医馆大夫有多大差别。 也是最近知道了这么多事,他又重新仔细回想了几遍过往,才慢慢将许多细节串联起来。 裴念说顾舒怀出身医术世家,他深信不疑。 若非如此,她那一身出类拔萃的医术和留给他的东西根本没办法解释。 他话音刚落,白婉蓉眼睛都亮了起来。 “真的吗?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请教你?宜年妹妹似乎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总感觉不太好意思占用她太多时间。” “当然可以。” 而且,赵宜年只是知晓原理并记住了一些前世常见的药膳方子,其实并不懂医术,白婉蓉想要真正找到适合白爷爷病情的药膳调理之法,赵兴平才是真正适合讨教的对象。 她喜道,“咱们先去把食材买了,回去我再细细问你!” 赵兴平毫不推辞。 “好。你刚刚说没弄懂的那些问题,回去的路上我便可以先同你解释,白爷爷调理身体的事之后也可以一同商量。” 白婉蓉感动地看着他。 “兴平哥,谢谢你!” 赵家铺子里。 赵宜年做完魔芋豆腐,把它们放进盛满清水的木桶里静置晾凉,便开始做起其他准备工作。 大部分调料品都是铺子里现成的,她又炒了点芝麻,炸了花生米捣碎备用。 浓郁的芝麻香味从厨房飘满整个院子,连有些苦食的白爷爷都忍不住动不动鼻子。 “宜年做什么好吃的,香得诱人。” 赵向阳正陪他说话。 闻言哈哈一笑,对自家女儿的手艺充满自信。 拍拍胸口道,“您就等着享口福,这丫头捣鼓出来的菜色,可是连东福来酒楼的东家都赞不绝口!” 半个时辰之后,赵兴平两人带着买的食材到家。 赵宜年估摸了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正式开始准备起晚上那顿宴请。 第288章 略懂 赵兴平怔住。 一路上,他还失落地以为白婉蓉的冷淡是因为不愿和他独处,没想到只是对方只是沉溺于思考而已。 他沉默不语。 白婉蓉见状又急忙补充解释,“不瞒你说,爷爷……这几年他年事渐高,哪怕已经尽量减少药方中性猛的药材,我也很担心他的身体会逐渐撑不住。我听宜年妹妹的意思,药膳比直接服药温和许多,能长期服用调理身体,便一直想找出个合适的药膳方子给爷爷试试。”筚趣阁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轻轻叹了口气,“可惜我只跟宜年妹妹浅聊过一两次,得了几道药膳的方子,但她说的那些个五味入胃各有所喜、食材的性温性凉等等,我回去钻研了许久都没摸索出什么头绪。也是因此,今天听她说起新做的那道食材有药材的功效,我才忍不住又思索了一路。” 听到这里,赵兴平已经彻底搞懂了白婉蓉的心思。 想了想,他沉声道,“三妹说的药膳,我也略懂一二。” 赵宜年曾经也跟他谈起过几次。 虽然每次交流不多,但他已经搞懂了她的意思。 因为那些让白婉蓉感到困惑的部分,他都能从顾舒怀曾经的教导中找到答案。 这些年他谨遵先母遗命,从未在外行医,更没有同任何人讨论过医术,所以并没有深刻意识到顾舒怀交给他的医术与其他医馆大夫有多大差别。 也是最近知道了这么多事,他又重新仔细回想了几遍过往,才慢慢将许多细节串联起来。 裴念说顾舒怀出身医术世家,他深信不疑。 若非如此,她那一身出类拔萃的医术和留给他的东西根本没办法解释。 他话音刚落,白婉蓉眼睛都亮了起来。 “真的吗?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请教你?宜年妹妹似乎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总感觉不太好意思占用她太多时间。” “当然可以。” 而且,赵宜年只是知晓原理并记住了一些前世常见的药膳方子,其实并不懂医术,白婉蓉想要真正找到适合白爷爷病情的药膳调理之法,赵兴平才是真正适合讨教的对象。 她喜道,“咱们先去把食材买了,回去我再细细问你!” 赵兴平毫不推辞。 “好。你刚刚说没弄懂的那些问题,回去的路上我便可以先同你解释,白爷爷调理身体的事之后也可以一同商量。” 白婉蓉感动地看着他。 “兴平哥,谢谢你!” 赵家铺子里。 赵宜年做完魔芋豆腐,把它们放进盛满清水的木桶里静置晾凉,便开始做起其他准备工作。 大部分调料品都是铺子里现成的,她又炒了点芝麻,炸了花生米捣碎备用。 浓郁的芝麻香味从厨房飘满整个院子,连有些苦食的白爷爷都忍不住动不动鼻子。 “宜年做什么好吃的,香得诱人。” 赵向阳正陪他说话。 闻言哈哈一笑,对自家女儿的手艺充满自信。 拍拍胸口道,“您就等着享口福,这丫头捣鼓出来的菜色,可是连东福来酒楼的东家都赞不绝口!” 半个时辰之后,赵兴平两人带着买的食材到家。 赵宜年估摸了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正式开始准备起晚上那顿宴请。 第289章 百宝箱 这还是到南远县城之后,彭顺和王远第一次上门拜访。 赵宜年担心两人找不到具体位置,早早就让王和志去酒楼外等着接他们过来。 天天在这条路上来回,她算的时间刚刚好。 刚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三人便前后脚踏进院子。 彭顺王远同赵家几人在大平镇时就时常打交道,小半个月没见也不显得陌生。 互相间打了招呼,又介绍了下白婉蓉爷孙俩的身份,赵向阳热情地招呼所有人快些入座。 这一晚算得上是铺子开业前的小聚会,赵宜年把最近时常过来帮忙的王母和小香也请了过来。 总共十多个人。 她听了赵兴平的建议,干脆就在院子里摆成了两桌。 不过并非男女分席,而是按需分席。 她和赵兴平、彭顺师徒俩以及王和志一桌,其他人只需享受满桌美食,默默围坐在另一桌。 裴念心思稳重且细腻,也毫不犹豫地稳步朝赵向阳那桌走去。 赵宜年叫住他。 “裴大哥,你过来同我们坐!” 他脚步微顿,扭头朝她看去。 只见她脸上盈满笑意,神情坦然不似有半分勉强。 他不由轻轻弯了下嘴角,放松脚步缓缓走到她身侧的空位坐下。 无论在母亲的事上表现得多么谨慎,生意相关的东西却从未想要避讳他。 他不由地想,其实赵宜年对他的信任本质上从没改变过。 赵宜年倒是没想那么深。 她只是觉得赵向阳那桌人数够多了,裴念同赵家之外的那几人又不熟悉,全挤在一起吃得反倒没那么舒心。 而且她要跟彭顺两人谈的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并不需要刻意回避谁。 人刚全部落座,赵向阳作为主家大家长便笑呵呵地催促着大家动筷。 “今天就是顿家常便饭,大家伙又都是熟人,就不用拘泥什么礼节了,吃好最重要。” 话音刚落。 彭顺早已经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低声说了一句“那我先请了”,举起筷子将桌上的菜肴挨个尝了一遍。 他年长在座的几人十余岁,再加上所有人心知肚明赵宜年这顿饭主要就是为他而请,所以倒也不至于觉得失礼。 等他挨个尝完,其他人才纷纷动筷。 赵宜年笑着问他,“如何?” 彭顺喝了口最后盛的半碗鸡汤,鲜香入味。 他面露佩服之意,心中更是早已经惊起千层浪。 坐在他身侧的王远更直白些。 满脸敬仰,目光热切,“掌柜,这些……您果然是天生的大厨!” 所谓外行人看热闹,其他人吃完这顿晚饭,大概只会觉得赵宜年的手艺格外地丰盛美味。 只有真正以厨艺为生、又同赵宜年学过几道菜的彭顺师徒俩,真正懂得这桌子的菜肴到底意味着什么。 整整十道菜。 每一种食材拆开来他们都认识,每一种做法都没脱离煮蒸炒的范围,但没有一道是他们熟知的菜品。 严格说起来也有。 彭顺最后喝的那道老鸡汤就在东福来酒楼的菜单之中。 但是,那种入口浓郁让人流连忘返的鲜香美味,让彭顺生出了一种比酒楼多年秘方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感觉。 赵宜年的脑袋,仿佛是个装满了奇妙菜谱的百宝箱。 总能突破想象做出让人拍案叫绝的新菜色。 第289章 百宝箱 这还是到南远县城之后,彭顺和王远第一次上门拜访。 赵宜年担心两人找不到具体位置,早早就让王和志去酒楼外等着接他们过来。 天天在这条路上来回,她算的时间刚刚好。 刚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三人便前后脚踏进院子。 彭顺王远同赵家几人在大平镇时就时常打交道,小半个月没见也不显得陌生。 互相间打了招呼,又介绍了下白婉蓉爷孙俩的身份,赵向阳热情地招呼所有人快些入座。 这一晚算得上是铺子开业前的小聚会,赵宜年把最近时常过来帮忙的王母和小香也请了过来。 总共十多个人。 她听了赵兴平的建议,干脆就在院子里摆成了两桌。 不过并非男女分席,而是按需分席。 她和赵兴平、彭顺师徒俩以及王和志一桌,其他人只需享受满桌美食,默默围坐在另一桌。 裴念心思稳重且细腻,也毫不犹豫地稳步朝赵向阳那桌走去。 赵宜年叫住他。 “裴大哥,你过来同我们坐!” 他脚步微顿,扭头朝她看去。 只见她脸上盈满笑意,神情坦然不似有半分勉强。 他不由轻轻弯了下嘴角,放松脚步缓缓走到她身侧的空位坐下。 无论在母亲的事上表现得多么谨慎,生意相关的东西却从未想要避讳他。 他不由地想,其实赵宜年对他的信任本质上从没改变过。 赵宜年倒是没想那么深。 她只是觉得赵向阳那桌人数够多了,裴念同赵家之外的那几人又不熟悉,全挤在一起吃得反倒没那么舒心。 而且她要跟彭顺两人谈的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并不需要刻意回避谁。 人刚全部落座,赵向阳作为主家大家长便笑呵呵地催促着大家动筷。 “今天就是顿家常便饭,大家伙又都是熟人,就不用拘泥什么礼节了,吃好最重要。” 话音刚落。 彭顺早已经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低声说了一句“那我先请了”,举起筷子将桌上的菜肴挨个尝了一遍。 他年长在座的几人十余岁,再加上所有人心知肚明赵宜年这顿饭主要就是为他而请,所以倒也不至于觉得失礼。 等他挨个尝完,其他人才纷纷动筷。 赵宜年笑着问他,“如何?” 彭顺喝了口最后盛的半碗鸡汤,鲜香入味。 他面露佩服之意,心中更是早已经惊起千层浪。 坐在他身侧的王远更直白些。 满脸敬仰,目光热切,“掌柜,这些……您果然是天生的大厨!” 所谓外行人看热闹,其他人吃完这顿晚饭,大概只会觉得赵宜年的手艺格外地丰盛美味。 只有真正以厨艺为生、又同赵宜年学过几道菜的彭顺师徒俩,真正懂得这桌子的菜肴到底意味着什么。 整整十道菜。 每一种食材拆开来他们都认识,每一种做法都没脱离煮蒸炒的范围,但没有一道是他们熟知的菜品。 严格说起来也有。 彭顺最后喝的那道老鸡汤就在东福来酒楼的菜单之中。 但是,那种入口浓郁让人流连忘返的鲜香美味,让彭顺生出了一种比酒楼多年秘方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感觉。 赵宜年的脑袋,仿佛是个装满了奇妙菜谱的百宝箱。 总能突破想象做出让人拍案叫绝的新菜色。 第290章 旧菜新做 “这道菜名叫‘麻婆豆腐’,先前就同你说起过豆腐有千万种做法,可重口可清淡,这便是香辣做法中的一种。” 赵宜年本想同彭顺师徒俩边吃边聊,但两人光顾着赞叹她的手艺以及手上动作不停地夹菜,一副少吃就是罪过的模样,似乎压根没冒出任何深入交流的念头。 她看着好笑又有些无奈。 想了想,还是主动讲解起自己这桌菜的用心良苦。 “同样的,”她拿起汤勺,又帮彭顺盛了半碗鸡汤,“香菇也不是只能用来炒青菜,用它炖的鸡汤鲜味十足,而且香菇本身也会吸收鸡汤的香味,变得更加嫩滑可口。” 她朝被她一同舀进彭顺碗里那两朵肥美的香菇努了努下巴。 “你尝尝看。” 彭顺毫不犹豫地将香菇放进嘴里,认真品味一番。 “既有香菇本身的鲜,又带着鸡汤的香,确实和炒出来的口感有些许不同。” 赵宜年笑起来,继续介绍其他菜色。 “这道水煮肉片和平日里清淡的煮肉完全不同,是用上好的里脊肉搭配几样素菜,加了辣椒花椒等料先炒后煮,做出来香辣四溢,而这道清水煮鱼里面虽也放了稍许辣椒花椒,却只是为了去腥除味,整道菜清淡鲜美,适合所有不能吃辣的人。” 她指了指煮鱼旁边的小碗,“这是用炒香的辣椒、芝麻加香葱、茴香、油豆腐汁等等料调制的蘸水,这样同一道菜就能兼顾辣与不辣两种截然不同的口味。” “还有这个……” 她简洁地介绍完桌上这些菜品的做法,又浅浅谈到了它们和现存菜色的差别。 彭顺听着连连点头。 脑中思路越来越清晰,对赵宜年的敬佩之情也越来越深。 赵宜年讲完,轻声问他。 “彭叔,你明白我今天请你来的意思了吗?” 他忍不住拱手行礼,由衷赞叹道。 “这一桌的菜肴着实让人大开眼界!您特意选了先前教我那几道菜品要用的食材,又特意把它们全部做成另一种口味的菜色,就是想要告诉我食材并非只能固定出现在某道菜谱中,配合不同的调料品和做法,它们可以改良旧菜系,也可以做出全新的菜品!” 不愧是对厨艺有着长足追求的人,可以说是一点就通。 赵宜年不由颔首赞同。 又补充道,“而且彭叔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早用炒锅做食物的人之一,光这一点就能比其他人思路广阔不少。” 彭顺的视线不由投向桌上那几道炒菜,像苦读的书生终于理解了书中奥秘一般,神情激动难当。 其实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赵宜年教会他的不仅仅是几道菜谱而已。 今天被这样直白地点拨教导,像是拨开了最后那层薄纱。 他感觉自己已经慢慢摸到了门槛,假以时日,没准也能如她一般随手就可以掏出几样新鲜菜色。 思绪完全焕然新生的感觉! 而那些赵家的调料品和新食材,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些东西有多好,早晚会让世人痴迷,彻底改变南远县甚至整个诏国的饮食习惯。 他,还有东福来酒楼。 托赵宜年的福,都将会是走在改变最前列的受益者! 第290章 旧菜新做 “这道菜名叫‘麻婆豆腐’,先前就同你说起过豆腐有千万种做法,可重口可清淡,这便是香辣做法中的一种。” 赵宜年本想同彭顺师徒俩边吃边聊,但两人光顾着赞叹她的手艺以及手上动作不停地夹菜,一副少吃就是罪过的模样,似乎压根没冒出任何深入交流的念头。 她看着好笑又有些无奈。 想了想,还是主动讲解起自己这桌菜的用心良苦。 “同样的,”她拿起汤勺,又帮彭顺盛了半碗鸡汤,“香菇也不是只能用来炒青菜,用它炖的鸡汤鲜味十足,而且香菇本身也会吸收鸡汤的香味,变得更加嫩滑可口。” 她朝被她一同舀进彭顺碗里那两朵肥美的香菇努了努下巴。 “你尝尝看。” 彭顺毫不犹豫地将香菇放进嘴里,认真品味一番。 “既有香菇本身的鲜,又带着鸡汤的香,确实和炒出来的口感有些许不同。” 赵宜年笑起来,继续介绍其他菜色。 “这道水煮肉片和平日里清淡的煮肉完全不同,是用上好的里脊肉搭配几样素菜,加了辣椒花椒等料先炒后煮,做出来香辣四溢,而这道清水煮鱼里面虽也放了稍许辣椒花椒,却只是为了去腥除味,整道菜清淡鲜美,适合所有不能吃辣的人。” 她指了指煮鱼旁边的小碗,“这是用炒香的辣椒、芝麻加香葱、茴香、油豆腐汁等等料调制的蘸水,这样同一道菜就能兼顾辣与不辣两种截然不同的口味。” “还有这个……” 她简洁地介绍完桌上这些菜品的做法,又浅浅谈到了它们和现存菜色的差别。 彭顺听着连连点头。 脑中思路越来越清晰,对赵宜年的敬佩之情也越来越深。 赵宜年讲完,轻声问他。 “彭叔,你明白我今天请你来的意思了吗?” 他忍不住拱手行礼,由衷赞叹道。 “这一桌的菜肴着实让人大开眼界!您特意选了先前教我那几道菜品要用的食材,又特意把它们全部做成另一种口味的菜色,就是想要告诉我食材并非只能固定出现在某道菜谱中,配合不同的调料品和做法,它们可以改良旧菜系,也可以做出全新的菜品!” 不愧是对厨艺有着长足追求的人,可以说是一点就通。 赵宜年不由颔首赞同。 又补充道,“而且彭叔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早用炒锅做食物的人之一,光这一点就能比其他人思路广阔不少。” 彭顺的视线不由投向桌上那几道炒菜,像苦读的书生终于理解了书中奥秘一般,神情激动难当。 其实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赵宜年教会他的不仅仅是几道菜谱而已。 今天被这样直白地点拨教导,像是拨开了最后那层薄纱。 他感觉自己已经慢慢摸到了门槛,假以时日,没准也能如她一般随手就可以掏出几样新鲜菜色。 思绪完全焕然新生的感觉! 而那些赵家的调料品和新食材,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些东西有多好,早晚会让世人痴迷,彻底改变南远县甚至整个诏国的饮食习惯。 他,还有东福来酒楼。 托赵宜年的福,都将会是走在改变最前列的受益者! 第291章 打比方 赵宜年这番点拨,像是打通了彭顺的任督二脉。 他一改刚进门那会只顾闷头苦吃的做法,滔滔不绝地请教起他现在所能想到的各种厨艺问题。 直到夜色渐浓,桌上的菜色微凉,才在赵宜年的催促打断下结束了话题。 吃完晚饭,他们师徒俩和王和志一家同时告辞。 彭顺看向赵宜年的目光,依然充斥着满满的求知欲。caso 太过强烈的视线让人想忽视都难。 赵宜年扶额道,“彭叔你往后要是有什么想要探讨的地方,就等酒楼打烊后来铺子这边找我。” 得了她的口头承诺,彭顺才喜笑颜开地走了。 厨房里。 赵家几个男人齐齐动手帮忙收拾饭桌残局,烧热水洗了碗筷,留白婉蓉和赵宜年做最后的整理。 发现只剩下两人独处,白婉蓉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 “宜年妹妹,刚刚你说的那些,被这么多人都听了去,你,你不怕吗?” “怕!” 赵宜年边说边叹了口气,“最怕的就是无论嘴上说得多好,他们一进厨房还是抛不开多年养成的老旧观念,这样我得教到什么时候他们才能自立啊!” 要不是县令大人的晚宴就定在两天之后,又涉及到跟王才胜的赌约,她恨不得从明天开始就给彭顺几人留点特训作业,让他们都能快点打通思路,尽快掌握新的厨艺秘诀。 白婉蓉怔了怔。 接着,努力组织措辞道,“呃,先前我听兴平哥说起过,你的菜谱都是按份卖给东福来酒楼的,像今晚这样全告诉他们,万一人家学会了你的手艺……” 万一人家学会了手艺就把你抛到一边怎么办? 这个世界最主流的想法,还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那一套。 除了家族传承,能人巧匠大多都只会在功成名就或者生命走到尽头前,才会对继承衣钵的徒弟倾囊相授。 白婉蓉的惊讶与担心,正是因为这种观念。 闻言,赵宜年笑着朝她眨眨眼。 “我最不缺的就是菜谱,而且希望会做这些菜的人越多越好。” “诶?” “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来赵记五味斋买调料品啊!” 她嘿嘿一笑,神情自信飞扬。 “卖菜谱是当时的无奈之举,这种生意可做不长久。而且几道菜谱哪有调料金贵,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调料品好比那水墨丹青,无论名声多显赫的大家作画都必须用到的东西,是一切的基础!等大家逐渐喜欢上这些新鲜的口味,需要调料品的又何止东福来酒楼一家!” 到那时候,赵记铺子的生意才能算作开始起步了! 这还是赵宜年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谈及自己的经商思路。 虽然只是浅浅地解释。 白婉蓉垂眸,把饭桌上她同彭顺讲的那些话前后联系认真思忖良久。 最后似是终于想明白了。 轻笑起来,诚心实意地祝福道,“你心思缜密又拿得定主意,甚至比不少见多识广的人还想得深远,这门生意肯定能成!” 气氛又变得轻松起来。 两人调笑中将厨房全部收拾妥当。 赵宜年今天做菜时开了一小坛油豆腐,当时临时起意,挑了最早做的那坛打开尝了下味道合适就用了。 此时看到放在角落的罐子,忍不住上前又舀了小半勺出来仔细观察闻味,用小指尖沾了一点放进嘴里。 确实是记忆中的味道。 这一坛可以用,就意味着其他几坛马上也快好了! 她高兴地抬头去看白婉蓉,下意识想跟人分享这份喜悦。 没想到白婉蓉早已经快步走到门口处,背对着她像是一眼都不肯多看一样。 她愣了愣。 不过很快便想到了原因。 第291章 打比方 赵宜年这番点拨,像是打通了彭顺的任督二脉。 他一改刚进门那会只顾闷头苦吃的做法,滔滔不绝地请教起他现在所能想到的各种厨艺问题。 直到夜色渐浓,桌上的菜色微凉,才在赵宜年的催促打断下结束了话题。 吃完晚饭,他们师徒俩和王和志一家同时告辞。 彭顺看向赵宜年的目光,依然充斥着满满的求知欲。caso 太过强烈的视线让人想忽视都难。 赵宜年扶额道,“彭叔你往后要是有什么想要探讨的地方,就等酒楼打烊后来铺子这边找我。” 得了她的口头承诺,彭顺才喜笑颜开地走了。 厨房里。 赵家几个男人齐齐动手帮忙收拾饭桌残局,烧热水洗了碗筷,留白婉蓉和赵宜年做最后的整理。 发现只剩下两人独处,白婉蓉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 “宜年妹妹,刚刚你说的那些,被这么多人都听了去,你,你不怕吗?” “怕!” 赵宜年边说边叹了口气,“最怕的就是无论嘴上说得多好,他们一进厨房还是抛不开多年养成的老旧观念,这样我得教到什么时候他们才能自立啊!” 要不是县令大人的晚宴就定在两天之后,又涉及到跟王才胜的赌约,她恨不得从明天开始就给彭顺几人留点特训作业,让他们都能快点打通思路,尽快掌握新的厨艺秘诀。 白婉蓉怔了怔。 接着,努力组织措辞道,“呃,先前我听兴平哥说起过,你的菜谱都是按份卖给东福来酒楼的,像今晚这样全告诉他们,万一人家学会了你的手艺……” 万一人家学会了手艺就把你抛到一边怎么办? 这个世界最主流的想法,还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那一套。 除了家族传承,能人巧匠大多都只会在功成名就或者生命走到尽头前,才会对继承衣钵的徒弟倾囊相授。 白婉蓉的惊讶与担心,正是因为这种观念。 闻言,赵宜年笑着朝她眨眨眼。 “我最不缺的就是菜谱,而且希望会做这些菜的人越多越好。” “诶?” “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来赵记五味斋买调料品啊!” 她嘿嘿一笑,神情自信飞扬。 “卖菜谱是当时的无奈之举,这种生意可做不长久。而且几道菜谱哪有调料金贵,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调料品好比那水墨丹青,无论名声多显赫的大家作画都必须用到的东西,是一切的基础!等大家逐渐喜欢上这些新鲜的口味,需要调料品的又何止东福来酒楼一家!” 到那时候,赵记铺子的生意才能算作开始起步了! 这还是赵宜年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谈及自己的经商思路。 虽然只是浅浅地解释。 白婉蓉垂眸,把饭桌上她同彭顺讲的那些话前后联系认真思忖良久。 最后似是终于想明白了。 轻笑起来,诚心实意地祝福道,“你心思缜密又拿得定主意,甚至比不少见多识广的人还想得深远,这门生意肯定能成!” 气氛又变得轻松起来。 两人调笑中将厨房全部收拾妥当。 赵宜年今天做菜时开了一小坛油豆腐,当时临时起意,挑了最早做的那坛打开尝了下味道合适就用了。 此时看到放在角落的罐子,忍不住上前又舀了小半勺出来仔细观察闻味,用小指尖沾了一点放进嘴里。 确实是记忆中的味道。 这一坛可以用,就意味着其他几坛马上也快好了! 她高兴地抬头去看白婉蓉,下意识想跟人分享这份喜悦。 没想到白婉蓉早已经快步走到门口处,背对着她像是一眼都不肯多看一样。 她愣了愣。 不过很快便想到了原因。 第292章 情愫 白婉蓉是想避嫌。 尤其是在听她说了心中关于经商真正的想法之后,意识到这些她捣鼓出来的货品有多重要,更加主动地避开可能的接触。 赵宜年想到这,不由弯起嘴角轻笑。 穿越之后虽然也遇到了几个极品亲戚,但父兄都是勤劳踏实之人,交到的朋友又全是识趣率真之辈。 老天爷虽然没给她一路开金手指的特权,但说起来也算待她不薄了! 她仔细封好坛口,顺手将勺子清洗干净之后,才走到门口亲热地挽住白婉蓉的手臂。 “累了一天,咱们早点回屋歇息!” “嗯。” 白婉蓉盯着两人交缠的胳膊,表情有点懵,但并没有拒绝赵宜年突如其来的亲近。 摆脱了从前骄纵蛮横的赵宜年,相处越久就越让她欣赏不已。 渐渐地,她也开始不仅仅把她当做某人的妹妹,而是真心想同她做朋友。 像和赵以晴那样。 “婉蓉姐,你和大哥去集市的时候,有逛到什么好吃好玩的吗?” 路上,赵宜年开口同她闲聊。 她回忆了片刻,“呃,没太注意。当时怕你等得着急,我们买完东西就直接回来了。” 果然是这样! 赵宜年不由在心中暗自叹气。 她注意到赵兴平和白婉蓉之间隐约的火花,完全是基于偶然。 作为一名优秀的销售,察言观色是必须掌握的基本技能。 早在赵家沟那几次接触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两人对对方的态度都有些不同寻常,只是他们表现得含蓄,她因为母胎lo了二十多年一开始愣是没往这方面想。 真正有所意识,还是上一次白婉蓉来县城。 大约是远离了熟悉的环境,再加上那几日家中只有他们三个人,不管是白婉蓉还是赵兴平都放松了不少,投向对方的视线中偶尔掺杂了几分羞怯的情愫,终于让她渐渐品出了味道来。 白婉蓉刚走那两日,她打趣般问过赵兴平的想法。 赵兴平难得地板起脸轻声呵斥她。 “此话莫要再问,更不要在白姑娘面前提及,被人听了可是会影响她的闺誉。” 好,她又忘了这是个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世界,可不兴自由恋爱那一套。 她没有再胡乱追问。 不过也从赵兴平当时的反应中,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赵兴平对白婉蓉确实怀着超乎平常的心意。qqnew 而这次,她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白家祖孙俩借住,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到了赵兴平。 光明正大地同住一个屋檐下,就算还有她们这些电灯泡在,也已经是两人发展绝佳的机会! 下午是她灵光一闪给两人创造的独处机会,仓促间没来得及跟赵兴平通气。 他们前脚刚踏出门,她后脚就开始担心他会不会领悟不到她的良苦用心,亦或者因为礼数风气不肯往那方面行动。 她稳重的大哥也果然没让她失望。 让他跟着去买菜,他就真的只陪人去买了菜。 好歹也略尽地主之谊,带人家在集市逛逛刷点好感度啊! 回屋的路上,赵宜年拼命压下自己喉咙里那句。 “婉蓉姐,你觉得我大哥怎么样?” 她跟白婉蓉才刚刚变得有些亲密,这么直白的问题,恐怕除了惊吓起不到任何作用。 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得找个机会委婉地提醒下赵兴平。 否则以两人小心翼翼的程度,一不留神可能就永远错过了。 第292章 情愫 白婉蓉是想避嫌。 尤其是在听她说了心中关于经商真正的想法之后,意识到这些她捣鼓出来的货品有多重要,更加主动地避开可能的接触。 赵宜年想到这,不由弯起嘴角轻笑。 穿越之后虽然也遇到了几个极品亲戚,但父兄都是勤劳踏实之人,交到的朋友又全是识趣率真之辈。 老天爷虽然没给她一路开金手指的特权,但说起来也算待她不薄了! 她仔细封好坛口,顺手将勺子清洗干净之后,才走到门口亲热地挽住白婉蓉的手臂。 “累了一天,咱们早点回屋歇息!” “嗯。” 白婉蓉盯着两人交缠的胳膊,表情有点懵,但并没有拒绝赵宜年突如其来的亲近。 摆脱了从前骄纵蛮横的赵宜年,相处越久就越让她欣赏不已。 渐渐地,她也开始不仅仅把她当做某人的妹妹,而是真心想同她做朋友。 像和赵以晴那样。 “婉蓉姐,你和大哥去集市的时候,有逛到什么好吃好玩的吗?” 路上,赵宜年开口同她闲聊。 她回忆了片刻,“呃,没太注意。当时怕你等得着急,我们买完东西就直接回来了。” 果然是这样! 赵宜年不由在心中暗自叹气。 她注意到赵兴平和白婉蓉之间隐约的火花,完全是基于偶然。 作为一名优秀的销售,察言观色是必须掌握的基本技能。 早在赵家沟那几次接触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两人对对方的态度都有些不同寻常,只是他们表现得含蓄,她因为母胎lo了二十多年一开始愣是没往这方面想。 真正有所意识,还是上一次白婉蓉来县城。 大约是远离了熟悉的环境,再加上那几日家中只有他们三个人,不管是白婉蓉还是赵兴平都放松了不少,投向对方的视线中偶尔掺杂了几分羞怯的情愫,终于让她渐渐品出了味道来。 白婉蓉刚走那两日,她打趣般问过赵兴平的想法。 赵兴平难得地板起脸轻声呵斥她。 “此话莫要再问,更不要在白姑娘面前提及,被人听了可是会影响她的闺誉。” 好,她又忘了这是个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世界,可不兴自由恋爱那一套。 她没有再胡乱追问。 不过也从赵兴平当时的反应中,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赵兴平对白婉蓉确实怀着超乎平常的心意。qqnew 而这次,她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白家祖孙俩借住,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到了赵兴平。 光明正大地同住一个屋檐下,就算还有她们这些电灯泡在,也已经是两人发展绝佳的机会! 下午是她灵光一闪给两人创造的独处机会,仓促间没来得及跟赵兴平通气。 他们前脚刚踏出门,她后脚就开始担心他会不会领悟不到她的良苦用心,亦或者因为礼数风气不肯往那方面行动。 她稳重的大哥也果然没让她失望。 让他跟着去买菜,他就真的只陪人去买了菜。 好歹也略尽地主之谊,带人家在集市逛逛刷点好感度啊! 回屋的路上,赵宜年拼命压下自己喉咙里那句。 “婉蓉姐,你觉得我大哥怎么样?” 她跟白婉蓉才刚刚变得有些亲密,这么直白的问题,恐怕除了惊吓起不到任何作用。 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得找个机会委婉地提醒下赵兴平。 否则以两人小心翼翼的程度,一不留神可能就永远错过了。 第293章 包场 两日过得很快,马上就到了高县令设宴这天。 高家的管事大早便亲自跑了趟酒楼,说要把原本定在县令府的宴席改在酒楼里包场。 “贵人是头一次来南远,听说东福来是近日城里最引人趋之如骛的酒楼,十分地好奇,想亲自过来感受一番。” 他态度和善,给的理由也算充分。 事实上很少有人在东福来包场。一来价格不菲,在包厢吃一顿都可能花掉十余两银子,包下整个酒楼的金额只会往百两以上走,二来有财力的大户人家都更喜欢在家中宴请,宾客间更显亲近不说,也能借此彰显自家的声望地位。 赵宜年也不喜欢有人包场。 在她看来,就算对方出两百两高价她都宁愿正常开业。 现如今酒楼的流水本来就时常贴近这个数,被包场还会令部分食客不满,破坏东福来的形象。 不过对方是县老爷,她想拒绝也没办法拒绝。 不但如此,还不能真收人家二百两。 她面色从容,笑着应下差事。 再三保证换了地方也一定会把场面办得漂亮。 高管家心满意足地走了。 计划被突然打乱,要做的事情瞬间多了起来。 赵宜年垂眸沉吟了片刻。 一直跟在她身侧的齐子骞,皱着眉正欲开口和她讨论要如何应对。 只见她抬起头,有条不紊地安排道。 “先派人将三楼最大那两间厢房清扫一遍,屋内所有地方包括门窗都不能出现丁点灰尘。再在沿途的楼梯走廊选几处合适位置,加放些盆景一类的点缀。整个氛围要显得隆重但不要太夸张,明白吗?” “厨房那边倒是简单了许多,只用只会两位大厨一声即可,不用去县令府,他们应该感觉更自在。” “还有,让周大跑堂安排两个机灵点的伙计去门口,客人上门要同他解释清楚,再留个凭证给他,呃……明日再来凭证加送凉菜一碟。” 她顿了顿,“算了,还是我直接去找他比较方便,顺便看下现在大堂的情况。” 说完,风风火火提脚往外走。 齐子骞站在原地,将她的话消化了片刻。 接着,满脸轻松笑容摇了摇头,转身大步跟了上去。 简洁明了又面面俱到。 久经生意的老掌柜在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时,都不一定能如此冷静从容思路清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所有事项规整清楚。 而赵宜年,迄今为止好像只做了一个多月的掌柜。 他们兄弟俩来南远前,家中长辈也曾几次讨论过二叔的困局能不能彻底解开。 当时所有人都对二叔信中所说将信将疑,觉得赵宜年不过是会钻空子耍些小聪明而已,只有不谙生意场弯弯道道的二叔才会对她如此推崇。 但等他真正接触了赵宜年,亲眼所见她如何谋划生意、管理底下的人,他再也没冒出过那种念头。 和年纪截然不同,她行事沉稳老练,仿佛早已经在生意场摸爬滚打很多年,但又那么灵活多变,时常讲出一些他们闻所未闻的珍奇点子,给酒楼带来巨大利益。 他现在已经毫不怀疑,二叔不日就能从这赌局中脱身,东福来也将顺利落入他家口袋。 更使他在意的是,等到那天赵宜年会不会选择留下…… 第293章 包场 两日过得很快,马上就到了高县令设宴这天。 高家的管事大早便亲自跑了趟酒楼,说要把原本定在县令府的宴席改在酒楼里包场。 “贵人是头一次来南远,听说东福来是近日城里最引人趋之如骛的酒楼,十分地好奇,想亲自过来感受一番。” 他态度和善,给的理由也算充分。 事实上很少有人在东福来包场。一来价格不菲,在包厢吃一顿都可能花掉十余两银子,包下整个酒楼的金额只会往百两以上走,二来有财力的大户人家都更喜欢在家中宴请,宾客间更显亲近不说,也能借此彰显自家的声望地位。 赵宜年也不喜欢有人包场。 在她看来,就算对方出两百两高价她都宁愿正常开业。 现如今酒楼的流水本来就时常贴近这个数,被包场还会令部分食客不满,破坏东福来的形象。 不过对方是县老爷,她想拒绝也没办法拒绝。 不但如此,还不能真收人家二百两。 她面色从容,笑着应下差事。 再三保证换了地方也一定会把场面办得漂亮。 高管家心满意足地走了。 计划被突然打乱,要做的事情瞬间多了起来。 赵宜年垂眸沉吟了片刻。 一直跟在她身侧的齐子骞,皱着眉正欲开口和她讨论要如何应对。 只见她抬起头,有条不紊地安排道。 “先派人将三楼最大那两间厢房清扫一遍,屋内所有地方包括门窗都不能出现丁点灰尘。再在沿途的楼梯走廊选几处合适位置,加放些盆景一类的点缀。整个氛围要显得隆重但不要太夸张,明白吗?” “厨房那边倒是简单了许多,只用只会两位大厨一声即可,不用去县令府,他们应该感觉更自在。” “还有,让周大跑堂安排两个机灵点的伙计去门口,客人上门要同他解释清楚,再留个凭证给他,呃……明日再来凭证加送凉菜一碟。” 她顿了顿,“算了,还是我直接去找他比较方便,顺便看下现在大堂的情况。” 说完,风风火火提脚往外走。 齐子骞站在原地,将她的话消化了片刻。 接着,满脸轻松笑容摇了摇头,转身大步跟了上去。 简洁明了又面面俱到。 久经生意的老掌柜在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时,都不一定能如此冷静从容思路清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所有事项规整清楚。 而赵宜年,迄今为止好像只做了一个多月的掌柜。 他们兄弟俩来南远前,家中长辈也曾几次讨论过二叔的困局能不能彻底解开。 当时所有人都对二叔信中所说将信将疑,觉得赵宜年不过是会钻空子耍些小聪明而已,只有不谙生意场弯弯道道的二叔才会对她如此推崇。 但等他真正接触了赵宜年,亲眼所见她如何谋划生意、管理底下的人,他再也没冒出过那种念头。 和年纪截然不同,她行事沉稳老练,仿佛早已经在生意场摸爬滚打很多年,但又那么灵活多变,时常讲出一些他们闻所未闻的珍奇点子,给酒楼带来巨大利益。 他现在已经毫不怀疑,二叔不日就能从这赌局中脱身,东福来也将顺利落入他家口袋。 更使他在意的是,等到那天赵宜年会不会选择留下…… 第294章 危险操作 赵宜年自然是不清楚齐子骞的想法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caso 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不甚在意。 东福来和齐家其他人都不在她的顾虑范围内,履行完同齐锦川签的契约之后,她只想专心发展自己的事业。 因为时间仓促的缘故,整个上午就算没有客人,酒楼里也不比平日清闲。 赵宜年交代完大堂那边的事,又亲手指挥着伙计将迎客的两个包厢打扫布置一番。 等一切妥当,才快步去了厨房。 就像她说的那样, 宴请地点改在酒楼,厨房的准备工作反倒变成了最从容那环。 她相信不管是彭顺还是王才胜,能用着熟悉的灶台做菜,心情估计都会稳当不少。 甫一踏进门,院子中央不知何时架起的一堆木炭映入眼帘。 木炭被一圈碎石头围在中间,正在过火,火焰并不大但烟气四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尘味。 她忍不住嘴角轻抽。 招招手,把蹲在院角洗菜的杂役叫过来。 问道,“谁干的?” “王大厨使人搭的,说是一会做菜要用到。” 杂役老老实实地回答。 干脆利落辞退了那名挑事的杂役之后,厨房的伙计要不就换成她的人,要不就不敢再在她前面放肆。 那杂役回忆了片刻。 甚至知无不言道,“早晨送来的肉里有头刚杀的乳猪,王大厨让小的收拾好送进厨房了。” 这是准备做烤乳猪? 赵宜年顿感无语。 挥了挥手,让杂役继续去忙。 宴席上的菜品是早就跟高管家商议好的,只有彭顺和王才胜对赌的那两道菜会当做惊喜最后端上桌。 这三天以来,双方都对想做的菜品只字不提,不愿意让对方提前知晓自己的打算。 她虽是掌柜但明显站在彭顺一方,为了比赛的公平公正,没有打听过任何消息,现在才第一次听到王才胜的计划。 但直接上道烤乳猪是不是有点……太过粗放了? 而且。 她抬起头,朝湛蓝的天空扫了几眼。 按照最近几天的天气,等会太阳再升高一些就要开始变得闷热。 这世界可没什么冰镇饮料来搭配,燥热天吃烤肉的乐趣直接扼杀了一半。 当然,她可不会傻到跟王才胜说这些。 就算说了他肯定也不会领情,甚至只会觉得她不怀好意。 她现在唯一想找他谈谈的,只有防火问题。 四周全是木结构建筑,天干物燥又是露天明火,他竟然也不让人看着火势,要是突然来阵风…… 太危险了! 想到这,她大步踏进热闹的厨房。 同众人打过照面后,开门见山地同王才胜交代道。 “天气干燥,院里那堆火旁必须有人盯着。” 王才胜有些不高兴。 放下手中的活,远远地冲她皱眉,“人手不够,等这忙完我会去院子里亲自盯着。” 烤的时候你当然要亲自盯着。 赵宜年同样板起脸,一字一句说道,“谁生的火谁负责,厨房重地要是出点意外把今天搞砸了,不用等什么比拼结果,我会直接让该负责任的人全滚蛋!” 顿了顿。 又补充道,“今日已经算特例,往后再有人私自在院中生火,无论什么理由也同样滚蛋,所有人都不例外!” 第294章 危险操作 赵宜年自然是不清楚齐子骞的想法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caso 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不甚在意。 东福来和齐家其他人都不在她的顾虑范围内,履行完同齐锦川签的契约之后,她只想专心发展自己的事业。 因为时间仓促的缘故,整个上午就算没有客人,酒楼里也不比平日清闲。 赵宜年交代完大堂那边的事,又亲手指挥着伙计将迎客的两个包厢打扫布置一番。 等一切妥当,才快步去了厨房。 就像她说的那样, 宴请地点改在酒楼,厨房的准备工作反倒变成了最从容那环。 她相信不管是彭顺还是王才胜,能用着熟悉的灶台做菜,心情估计都会稳当不少。 甫一踏进门,院子中央不知何时架起的一堆木炭映入眼帘。 木炭被一圈碎石头围在中间,正在过火,火焰并不大但烟气四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尘味。 她忍不住嘴角轻抽。 招招手,把蹲在院角洗菜的杂役叫过来。 问道,“谁干的?” “王大厨使人搭的,说是一会做菜要用到。” 杂役老老实实地回答。 干脆利落辞退了那名挑事的杂役之后,厨房的伙计要不就换成她的人,要不就不敢再在她前面放肆。 那杂役回忆了片刻。 甚至知无不言道,“早晨送来的肉里有头刚杀的乳猪,王大厨让小的收拾好送进厨房了。” 这是准备做烤乳猪? 赵宜年顿感无语。 挥了挥手,让杂役继续去忙。 宴席上的菜品是早就跟高管家商议好的,只有彭顺和王才胜对赌的那两道菜会当做惊喜最后端上桌。 这三天以来,双方都对想做的菜品只字不提,不愿意让对方提前知晓自己的打算。 她虽是掌柜但明显站在彭顺一方,为了比赛的公平公正,没有打听过任何消息,现在才第一次听到王才胜的计划。 但直接上道烤乳猪是不是有点……太过粗放了? 而且。 她抬起头,朝湛蓝的天空扫了几眼。 按照最近几天的天气,等会太阳再升高一些就要开始变得闷热。 这世界可没什么冰镇饮料来搭配,燥热天吃烤肉的乐趣直接扼杀了一半。 当然,她可不会傻到跟王才胜说这些。 就算说了他肯定也不会领情,甚至只会觉得她不怀好意。 她现在唯一想找他谈谈的,只有防火问题。 四周全是木结构建筑,天干物燥又是露天明火,他竟然也不让人看着火势,要是突然来阵风…… 太危险了! 想到这,她大步踏进热闹的厨房。 同众人打过照面后,开门见山地同王才胜交代道。 “天气干燥,院里那堆火旁必须有人盯着。” 王才胜有些不高兴。 放下手中的活,远远地冲她皱眉,“人手不够,等这忙完我会去院子里亲自盯着。” 烤的时候你当然要亲自盯着。 赵宜年同样板起脸,一字一句说道,“谁生的火谁负责,厨房重地要是出点意外把今天搞砸了,不用等什么比拼结果,我会直接让该负责任的人全滚蛋!” 顿了顿。 又补充道,“今日已经算特例,往后再有人私自在院中生火,无论什么理由也同样滚蛋,所有人都不例外!” 第295章 座上宾 所有人都被她异常严肃的神色震慑,纷纷低头应是。 王才胜虽不服气被她教育,但心里也很清楚酒楼冒不起任何走水的风险,这次确实是他理亏在先。 他怒瞪了她几眼,冷哼一声,低头继续处理手上的活不再反驳。 因为这段插曲,厨房一整天都显得无比和谐。 彭顺和王才胜两方人马各自忙碌着,没人敢分心去刺探对方的情况。 时间很快就到了宴席开始之前。 宾客陆陆续续乘轿前来,赵宜年作为酒楼掌柜,同周大跑堂一道站在门口迎接。 高县令宴请的都是南远县里非富即贵之人,很多还是东福来的常客,这样的礼节并不算过于隆重。 其实齐锦川比她更合适以掌柜身份出面,无奈他的老师也在高县令的宾客名单里,早早就交代他今天得跟着去县令府拜访,现在酒楼里只剩她一个挂着掌柜的身份。 也是通过这一层关系,他们才知晓今日的座上宾——那位来自定南城的大人物——究竟何许人也。 “徐鹏尧,定南城军参领。十余年前从昊国手中夺回定南城时起,徐家就一直驻守在那里,是定南城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齐锦川似是对这类的军务政事非常了解,三两句就把人介绍了清楚。 不知想到了什么。 蹙眉沉吟片刻,张了张嘴还欲往下说。 话到嘴边,视线正好对上赵宜年清亮的双眸,眸中布满好奇。 他想了想又把话都咽了回去。 轻笑道,“是他就还好。他多年从军,为人正派耿直,对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应该只会不屑一顾。” “那就好!” 确定对方不是会陪王家唱戏的人,赵宜年就彻底放下心来。 又不免生出几分疑惑。 不是高县令,也不是座上宾,那王才胜的自信满满究竟倚仗什么? 而且。 这种疑惑在今日达到了顶点。 烤乳猪虽然不在东福来的菜单之中,但也不是什么新奇的菜色,会做的厨子多了去了,他为什么觉得能靠它取胜? 她拭目以待。 开宴时间前一刻钟,宾客已经到了七七八八。 县令府的几位重要人物,也终于在东福来门口落了轿。 “打头一身靛蓝长衫的便是高县令,旁边那位,唔,看样子应该就是此次的贵客……” 等着几位下轿进门的功夫,周大跑堂尽职尽责地在她耳边轻声介绍。 今日这些宾客几乎都不是她先前能接触到的人,多亏了周大跑堂细心提点引荐才没失礼。 不过此时与高县令同行的几人,她倒是几乎认全了。 王师爷、齐锦川师徒俩,还有站在齐锦川老师旁边的…… 吕辞的故友,李文曜? 都半个月有余了,他竟然还没离开南远?! 赵宜年微微震惊了一下。 刚回神,一行人已经踏进酒楼大门。 “徐参领,您先请!” 高县令瘦高个头,蓄着半须浓眉慈目,单看上去也还算颇有官家大气。 但走在他身侧的徐鹏尧身高八尺威武挺拔,方正的脸庞不怒自威,哪怕身穿常服也掩盖不掉那股军中之人的杀伐果敢之气。 伸手做请的姿势而微微鞠躬的高县令,脸上的笑容就仿佛带了几分谄媚,身段也莫名低了几分。 赵宜年略有些失望。 她听身边很多人提起过县太爷,还一度以为他是个高瞻远瞩、颇有气度的人物来着。 第295章 座上宾 所有人都被她异常严肃的神色震慑,纷纷低头应是。 王才胜虽不服气被她教育,但心里也很清楚酒楼冒不起任何走水的风险,这次确实是他理亏在先。 他怒瞪了她几眼,冷哼一声,低头继续处理手上的活不再反驳。 因为这段插曲,厨房一整天都显得无比和谐。 彭顺和王才胜两方人马各自忙碌着,没人敢分心去刺探对方的情况。 时间很快就到了宴席开始之前。 宾客陆陆续续乘轿前来,赵宜年作为酒楼掌柜,同周大跑堂一道站在门口迎接。 高县令宴请的都是南远县里非富即贵之人,很多还是东福来的常客,这样的礼节并不算过于隆重。 其实齐锦川比她更合适以掌柜身份出面,无奈他的老师也在高县令的宾客名单里,早早就交代他今天得跟着去县令府拜访,现在酒楼里只剩她一个挂着掌柜的身份。 也是通过这一层关系,他们才知晓今日的座上宾——那位来自定南城的大人物——究竟何许人也。 “徐鹏尧,定南城军参领。十余年前从昊国手中夺回定南城时起,徐家就一直驻守在那里,是定南城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齐锦川似是对这类的军务政事非常了解,三两句就把人介绍了清楚。 不知想到了什么。 蹙眉沉吟片刻,张了张嘴还欲往下说。 话到嘴边,视线正好对上赵宜年清亮的双眸,眸中布满好奇。 他想了想又把话都咽了回去。 轻笑道,“是他就还好。他多年从军,为人正派耿直,对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应该只会不屑一顾。” “那就好!” 确定对方不是会陪王家唱戏的人,赵宜年就彻底放下心来。 又不免生出几分疑惑。 不是高县令,也不是座上宾,那王才胜的自信满满究竟倚仗什么? 而且。 这种疑惑在今日达到了顶点。 烤乳猪虽然不在东福来的菜单之中,但也不是什么新奇的菜色,会做的厨子多了去了,他为什么觉得能靠它取胜? 她拭目以待。 开宴时间前一刻钟,宾客已经到了七七八八。 县令府的几位重要人物,也终于在东福来门口落了轿。 “打头一身靛蓝长衫的便是高县令,旁边那位,唔,看样子应该就是此次的贵客……” 等着几位下轿进门的功夫,周大跑堂尽职尽责地在她耳边轻声介绍。 今日这些宾客几乎都不是她先前能接触到的人,多亏了周大跑堂细心提点引荐才没失礼。 不过此时与高县令同行的几人,她倒是几乎认全了。 王师爷、齐锦川师徒俩,还有站在齐锦川老师旁边的…… 吕辞的故友,李文曜? 都半个月有余了,他竟然还没离开南远?! 赵宜年微微震惊了一下。 刚回神,一行人已经踏进酒楼大门。 “徐参领,您先请!” 高县令瘦高个头,蓄着半须浓眉慈目,单看上去也还算颇有官家大气。 但走在他身侧的徐鹏尧身高八尺威武挺拔,方正的脸庞不怒自威,哪怕身穿常服也掩盖不掉那股军中之人的杀伐果敢之气。 伸手做请的姿势而微微鞠躬的高县令,脸上的笑容就仿佛带了几分谄媚,身段也莫名低了几分。 赵宜年略有些失望。 她听身边很多人提起过县太爷,还一度以为他是个高瞻远瞩、颇有气度的人物来着。 第286章 参领 面对高县令的讨好逢迎,被称作徐参领的男子只是微微颔首。 神色淡然。 他抬眸扫了眼东福来富丽堂皇的招牌,在其他人的簇拥中,抬腿稳步朝酒楼大门走来。 赵宜年两人就站在门前。 见状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地迎上前去。 “大人……” 赵宜年露出个得体的微笑,刚弯下身准备行礼并自报家门,却被一道沉稳的男声打断。 “你就是这间酒楼的另一位掌柜?” 徐鹏尧的语气也如他的神色一般淡淡的,除了几分严肃,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他道,“听说近日这里出了好几道新奇菜品,惹得全南远县议论纷纷,而这些菜品均出自你之手。” “大人谬赞!民女确是东福来酒楼掌柜赵宜年。不过几道菜品我只是帮着出了些主意,能得这么多客人喜欢,靠的还是咱们酒楼大厨高超的手艺,一会大人您也定然不会失望的。” 赵宜年从善如流地应对着,双眸却不由自主地朝齐锦川瞥了一眼。 这些话,也不知道是高县令的人报告给他的,还是齐锦川主动同他说的,有没有将比试一事一并告知。 齐锦川接收到她问询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仟仟尛哾 她彻底放下心来。 看样子,他已经顺利地按计划试探过徐鹏尧和高县令对这场比试的想法,而且两人的反应都在他们先前的预料之内。 徐鹏尧沉声道。 “十分期待。” 说完似是上下打量了她一遍,但速度快得像是她的错觉。 等她回神看去,对方已经迅速收回视线,转身大步朝门里走去。 礼数上来说,她应当再同高县令单独行个礼。 但高县令亦步亦趋地跟在徐鹏尧身后,还没等她开口便早已经跨进酒楼门槛。 其他几位也跟着两人鱼贯而入。 “……” 她只得眼神示意周大跑堂跟上去,在旁随时候着。 虽说有个掌柜的身份,她毕竟还是位女子,这种宴席并不方便时时出面。 周大跑堂应声去了。 齐锦川刻意落在最后面,等人走远之后同她低声说了几句。 “我到县令府时高县令早已将比试告知,徐参领似是十分感兴趣,还询问我具体比的是什么菜品……王师爷倒是没怎么插嘴。” 就是告诉她,不管王家打的什么主意,至少徐鹏尧现在看来并没有明显的立场倾向。 她点点头,“这样就够了。” 公平竞争的话,她对自己的选择和彭顺的手艺充满了信心。 宴席上有齐锦川和周大跑堂照看,并不需要她操太多心。 跟几个守门的跑堂交代一番,赵宜年穿过大堂回了后院,同齐子骞一道在厨房监工。 他俩坐在院角落临时搬来的两把扶椅上,离烤乳猪的火堆远远的,边闲聊边注意着厨房的人忙进忙出。 就这样,王才胜见到她坐那也显得不太高兴的样子。 等到火候差不多,拿出准备的酱料时,甚至还戒备地朝她扫了好几眼。 端着瓷碗,背对着她动作谨慎,像是怕一不小心就会被她偷走配方一样。 直到完成的菜品被端去大堂,他将那装着酱料的瓷碗小心收好,脸上的神色才稍微正常起来。 甚至还有闲心递给赵宜年一记成竹在胸的白眼。 赵宜年简直哭笑不得。 第297章 品鉴人 宴席快结束时,有个小跑堂来厨房给赵宜年传话。 “县太爷和几位贵客正在讨论那两道新菜,让小的来请您和两位大厨过去一趟。” 前世高档餐厅里也经常会有,食客吃得满意之后想要见见主厨的时候。 何况今天的两道新菜还关乎着一场比试的结果。 被召见也是理所当然。 彭顺和王才胜围着灶台忙了一天,身上沾了不少油烟味。简单拾掇了一番,换了干净的服帽,才同赵宜年一道赶到大堂三楼的包厢。 两间最大的包厢,一共摆了四桌宴席。 此时大部分客人都已经歇筷,但主桌的几位没动,也就没人敢不识趣地提要先离席。 没人像市井人家一般高声喧闹,但推杯至盏之间气氛也还算热闹。 徐鹏尧大刀阔斧地坐在主桌主位上,坐得笔直,神色却不像刚才进门时那般肃穆。仟仟尛哾 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手中把玩着一只空掉的酒杯,正漫不经心地听着右手边高县令低声说着什么。 齐锦川师徒、李文耀和王师爷也都坐在主桌。 李文耀的座次还十分靠近主位。 踏进包厢前很快扫清里面情景的赵宜年,心中不免对他和吕辞几人的身份冒出几分猜测。 徐鹏尧一如之前那般干脆直接。 三人进门刚行完礼,不等旁人引荐,他便沉声开口道。 “来之前便听高县令和齐公子介绍过这‘新菜品品鉴会’,说让我来做这次的品鉴人,选出酒楼下一次要推出的新菜品。” 就像齐锦川先前推测的那样,高县令果然把这场比试当做一个添彩玩乐的噱头,将主动权交在徐鹏尧手中。 他一双鹰目越过众人直视赵宜年,赵宜年便点头应道,“是的,大人。” “我这种粗人武夫,既不懂厨艺又非饕餮之客,玉盘珍馐在我眼中无非也就是填饱肚子的食物。你们,果真想让我来做这个主?” 他语带调侃自嘲得轻轻松松,一旁的高县令却连连摇头。 啧了一声,讨好笑道,“徐参领您可别推辞,您见多识广又公正廉明,没人比您更适合做这个品鉴人……” 他说着,不停朝不远处的赵宜年眨眼暗示她快接话。 赵宜年着实没想到高县令会是这样的县令老爷。 愣了愣才跟话道,“食物美味与否并不需要懂厨艺才能评判,与之相反,能做出寻常客人也难以忘怀的味道才是厨艺的最高境界。我们东福来推出各种新菜品,也是为了能满足更多口味的变化。” 因为徐鹏尧和高县令开口,宴席上的各位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这边。 空气比之前安静了许多,更衬得赵宜年口齿清晰、临危不乱。 徐鹏尧沉吟片刻,似是赞同一般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伸手指向桌子中央。 “既然如此,与其让某个人做主,还不如直接看大家的选择。能让更多人吃得高兴的那道菜,自然就该成为酒楼下一道新菜品!”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木桌正中位置,情况截然相反的两道菜品上。 一道已经被吃得七七八八,只剩下盘底浓郁的汤汁。 另一道菜有前一道的三倍大,已经接近宴席尾声,盘子里的肉块还码得整整齐齐,只有边角处能看出被夹走了几块。 第297章 品鉴人 宴席快结束时,有个小跑堂来厨房给赵宜年传话。 “县太爷和几位贵客正在讨论那两道新菜,让小的来请您和两位大厨过去一趟。” 前世高档餐厅里也经常会有,食客吃得满意之后想要见见主厨的时候。 何况今天的两道新菜还关乎着一场比试的结果。 被召见也是理所当然。 彭顺和王才胜围着灶台忙了一天,身上沾了不少油烟味。简单拾掇了一番,换了干净的服帽,才同赵宜年一道赶到大堂三楼的包厢。 两间最大的包厢,一共摆了四桌宴席。 此时大部分客人都已经歇筷,但主桌的几位没动,也就没人敢不识趣地提要先离席。 没人像市井人家一般高声喧闹,但推杯至盏之间气氛也还算热闹。 徐鹏尧大刀阔斧地坐在主桌主位上,坐得笔直,神色却不像刚才进门时那般肃穆。仟仟尛哾 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手中把玩着一只空掉的酒杯,正漫不经心地听着右手边高县令低声说着什么。 齐锦川师徒、李文耀和王师爷也都坐在主桌。 李文耀的座次还十分靠近主位。 踏进包厢前很快扫清里面情景的赵宜年,心中不免对他和吕辞几人的身份冒出几分猜测。 徐鹏尧一如之前那般干脆直接。 三人进门刚行完礼,不等旁人引荐,他便沉声开口道。 “来之前便听高县令和齐公子介绍过这‘新菜品品鉴会’,说让我来做这次的品鉴人,选出酒楼下一次要推出的新菜品。” 就像齐锦川先前推测的那样,高县令果然把这场比试当做一个添彩玩乐的噱头,将主动权交在徐鹏尧手中。 他一双鹰目越过众人直视赵宜年,赵宜年便点头应道,“是的,大人。” “我这种粗人武夫,既不懂厨艺又非饕餮之客,玉盘珍馐在我眼中无非也就是填饱肚子的食物。你们,果真想让我来做这个主?” 他语带调侃自嘲得轻轻松松,一旁的高县令却连连摇头。 啧了一声,讨好笑道,“徐参领您可别推辞,您见多识广又公正廉明,没人比您更适合做这个品鉴人……” 他说着,不停朝不远处的赵宜年眨眼暗示她快接话。 赵宜年着实没想到高县令会是这样的县令老爷。 愣了愣才跟话道,“食物美味与否并不需要懂厨艺才能评判,与之相反,能做出寻常客人也难以忘怀的味道才是厨艺的最高境界。我们东福来推出各种新菜品,也是为了能满足更多口味的变化。” 因为徐鹏尧和高县令开口,宴席上的各位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这边。 空气比之前安静了许多,更衬得赵宜年口齿清晰、临危不乱。 徐鹏尧沉吟片刻,似是赞同一般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伸手指向桌子中央。 “既然如此,与其让某个人做主,还不如直接看大家的选择。能让更多人吃得高兴的那道菜,自然就该成为酒楼下一道新菜品!”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木桌正中位置,情况截然相反的两道菜品上。 一道已经被吃得七七八八,只剩下盘底浓郁的汤汁。 另一道菜有前一道的三倍大,已经接近宴席尾声,盘子里的肉块还码得整整齐齐,只有边角处能看出被夹走了几块。 第298章 赢得轻易 随着徐鹏尧话音落下,王才胜脸上艰难维持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消散殆尽。 桌上一目了然,进门那一刻三人就已经直观地感受到几道菜品受欢迎程度如何。 烤乳猪色香味俱全,涂了蜜汁的猪皮烤成诱人的焦糖色,里面肉质鲜嫩多汁,但不知为何却没几个人下筷。 整道菜规整的模样仿佛才刚端上桌不久,在满桌残羹中间鹤立鸡群般显眼。 王才胜第一眼看清这场面时,也是用尽力气克制才勉强没有在满桌大人物面前脸色尽变。 不过此刻,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黑下脸,冷声想要替自己的新菜辩解。 “不知这道菜是哪里不合诸位大人的口味?” 一道清脆的女声,抢在他之前开口询问,“若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还望诸位大人能当面提点一番,我们也好知道下次该如何改进。” 王才胜有些惊讶地看向赵宜年,没想到她会主动替自己问话。 不过随即又回过神来。 她这副做派也不一定是为了帮他,也许只是想借这些大人物的口彻底坐实他输的结果,让他之后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一想到这,刚冒出头那点微薄的感动瞬间又烟消云散了。 他闭上嘴巴,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到了桌上位,紧紧地盯着那位有绝对发言权的徐参领。 徐鹏尧闻言并未多做解释,而是反问赵宜年道。 “赵掌柜,你尝过这道菜吗?” “……” 赵宜年自然是没尝过。 为了避嫌不给王才胜等人留下可做口舌之争的把柄,她除了保证食物干净卫生无毒,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更不会帮他尝口味! 她想了想,委婉解释道。 “酒楼鼓励几位大厨新创菜品,并不会对新菜品口味进行限制,另外为了公平起见,品鉴会之前不会有人提前品尝到这些新菜品,尤其是掌柜和管事……” 她没撒谎。 彭顺做的那道菜虽然是她教的,但她也只是教了步骤,没要求他先做几次让她尝尝。 她信任彭顺的手艺。 徐鹏尧看向左手侧不远处的齐锦川,淡笑道,“看来齐公子所言非虚,这可不是赵掌柜特意给我准备的惊喜。” 说完也不等别人有所反应,指着那道几乎完整的烤乳猪,同赵宜年说道。 “赵掌柜不如现在尝尝,应该就明白为什么了。” 桌上的烤乳猪,光看模样和前世赵宜年吃过的某些知名饭店水平相比也不逞多让,再加上平日里王才胜展现的厨艺水平并不低,如此不受欢迎实属让人意外。 先前就算她笃定彭顺不会输,也没料到能赢得这么轻易,刚刚的询问也正是因为讶异才会没怎么思考便脱口而出。 徐鹏尧的回答,就差直言这菜做得不好吃了。 赵宜年越发好奇起来。 她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干净碗碟,走到桌前夹了一块稍小的乳猪肉,半侧身子准备尝上一口。 筷子刚靠近嘴边,传入鼻尖的香味中除了蜜汁和肉的甜腻鲜香,隐约还流露出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她晃了晃神,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辨认出那味道的瞬间,她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王才胜竟然在蜜汁烤乳猪里加了孜然! 第298章 赢得轻易 随着徐鹏尧话音落下,王才胜脸上艰难维持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消散殆尽。 桌上一目了然,进门那一刻三人就已经直观地感受到几道菜品受欢迎程度如何。 烤乳猪色香味俱全,涂了蜜汁的猪皮烤成诱人的焦糖色,里面肉质鲜嫩多汁,但不知为何却没几个人下筷。 整道菜规整的模样仿佛才刚端上桌不久,在满桌残羹中间鹤立鸡群般显眼。 王才胜第一眼看清这场面时,也是用尽力气克制才勉强没有在满桌大人物面前脸色尽变。 不过此刻,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黑下脸,冷声想要替自己的新菜辩解。 “不知这道菜是哪里不合诸位大人的口味?” 一道清脆的女声,抢在他之前开口询问,“若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还望诸位大人能当面提点一番,我们也好知道下次该如何改进。” 王才胜有些惊讶地看向赵宜年,没想到她会主动替自己问话。 不过随即又回过神来。 她这副做派也不一定是为了帮他,也许只是想借这些大人物的口彻底坐实他输的结果,让他之后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一想到这,刚冒出头那点微薄的感动瞬间又烟消云散了。 他闭上嘴巴,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到了桌上位,紧紧地盯着那位有绝对发言权的徐参领。 徐鹏尧闻言并未多做解释,而是反问赵宜年道。 “赵掌柜,你尝过这道菜吗?” “……” 赵宜年自然是没尝过。 为了避嫌不给王才胜等人留下可做口舌之争的把柄,她除了保证食物干净卫生无毒,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更不会帮他尝口味! 她想了想,委婉解释道。 “酒楼鼓励几位大厨新创菜品,并不会对新菜品口味进行限制,另外为了公平起见,品鉴会之前不会有人提前品尝到这些新菜品,尤其是掌柜和管事……” 她没撒谎。 彭顺做的那道菜虽然是她教的,但她也只是教了步骤,没要求他先做几次让她尝尝。 她信任彭顺的手艺。 徐鹏尧看向左手侧不远处的齐锦川,淡笑道,“看来齐公子所言非虚,这可不是赵掌柜特意给我准备的惊喜。” 说完也不等别人有所反应,指着那道几乎完整的烤乳猪,同赵宜年说道。 “赵掌柜不如现在尝尝,应该就明白为什么了。” 桌上的烤乳猪,光看模样和前世赵宜年吃过的某些知名饭店水平相比也不逞多让,再加上平日里王才胜展现的厨艺水平并不低,如此不受欢迎实属让人意外。 先前就算她笃定彭顺不会输,也没料到能赢得这么轻易,刚刚的询问也正是因为讶异才会没怎么思考便脱口而出。 徐鹏尧的回答,就差直言这菜做得不好吃了。 赵宜年越发好奇起来。 她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干净碗碟,走到桌前夹了一块稍小的乳猪肉,半侧身子准备尝上一口。 筷子刚靠近嘴边,传入鼻尖的香味中除了蜜汁和肉的甜腻鲜香,隐约还流露出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她晃了晃神,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辨认出那味道的瞬间,她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王才胜竟然在蜜汁烤乳猪里加了孜然! 第299章 解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哪怕已经隐约猜到原因,赵宜年还是面不改色咬了一块进嘴里。 皮脆肉嫩,火候把握得很好。 只是蜂蜜和糖为主调制的蜜汁同孜然那股稍显霸道的滋味在嘴里交织,口感十分地……奇特。 不算难吃,就是很奇特的味道。 清甜混杂着香麻,像两股硬扭在一起的平行线,让人不由想起辣椒冰淇淋等等前世那些听上去匪夷所思的网红小吃。 …… 她神色复杂的扫了王才胜一眼。 万万没想到,他才是真正的厨艺创新鬼才,给个舞台就能还人奇迹那种。 烤乳猪里孜然放得并不多,并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显然王才胜确实是认真研究过蜜汁和孜然的比例搭配,精心做出了这道新菜——蜜汁孜然烤乳猪。 但不得不承认没什么用。 他选的这两种配料本质上就是不搭,再怎么挣扎也创造不出更让人舒适的口感。 赵宜年自诩在前世吃遍中外各色美食、猎奇各类新鲜口味,但都没办法宽容地给这道菜一个“好吃”的评价,更不用说在座的都是本世界的土着居民们。 在她穿越过来之前,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可能连辣椒的味道都没尝过,他们能接受这种奇葩口味的概率可能比她睡一觉又穿回原来的世界还低。 不知道王才胜为何对这道菜品自信满满,觉得能靠此赢下比试。 她咀嚼了几下,趁那新奇的滋味还没在嘴中彻底蔓延之前赶紧吞咽下肚。 脸色微凛,努力组织语言解释。 “呃,正如先前所言,我们酒楼鼓励几位大厨新创菜品,在品鉴会之前不会对他们的想法进行任何限制……” 她已经反应过来,先前徐鹏尧问她那两个问题暗含的深意。 王才胜这道菜做得有点离谱,要是脾气大点的人,可能就直接把这定义为酒楼故意招待不周了。 她必须圆一圆,不管和王才胜有啥矛盾,在外人眼中端上桌的菜便代表着东福来。 说到这,她凝眸朝齐锦川看去。 齐锦川不动声色地朝她微微点了下头。 看来问题并不算严重。 她的神色放松下来,双肩逐渐松懈。 沉吟片刻,笑道,“今日斗胆将品鉴会设在大人的宴席上,本就是想让各位大人帮着掌掌眼!您几位身份尊贵见多识广,在厨房闭门苦想肯定不如当面得几句提点有用,不管是口味还是用料,有不满意的地方各位大人尽管提,大厨们都盼着回去继续改良菜谱呢!” 当面承认这道菜有问题,可能会给有心人留下话柄,赵宜年打定主意把它当酒楼用心做出的新菜品,最多口味上太新了一些,让人有点承受不来。 她挂着真诚的微笑看向徐鹏尧,等着他的回应。 出乎她意料之外,他比她想象中还要宽容。 他道,“我这条舌头跟我一样都是粗汉,只知道好吃不好吃,吃不出什么细致的味道,还是让在座的诸位说说!各位,谁对这道菜有什么独到见解的,不如现在同赵掌柜说说?” 空气寂静了片刻。 坐在主位上的人都说不出个一二三,高县令也在眼观鼻鼻观心,其他人又怎么会出这个头。 有那么一瞬间,赵宜年脑子里忍不住冒出几分错觉,仿佛徐鹏尧这话是在故意帮她解围似的。 第299章 解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哪怕已经隐约猜到原因,赵宜年还是面不改色咬了一块进嘴里。 皮脆肉嫩,火候把握得很好。 只是蜂蜜和糖为主调制的蜜汁同孜然那股稍显霸道的滋味在嘴里交织,口感十分地……奇特。 不算难吃,就是很奇特的味道。 清甜混杂着香麻,像两股硬扭在一起的平行线,让人不由想起辣椒冰淇淋等等前世那些听上去匪夷所思的网红小吃。 …… 她神色复杂的扫了王才胜一眼。 万万没想到,他才是真正的厨艺创新鬼才,给个舞台就能还人奇迹那种。 烤乳猪里孜然放得并不多,并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显然王才胜确实是认真研究过蜜汁和孜然的比例搭配,精心做出了这道新菜——蜜汁孜然烤乳猪。 但不得不承认没什么用。 他选的这两种配料本质上就是不搭,再怎么挣扎也创造不出更让人舒适的口感。 赵宜年自诩在前世吃遍中外各色美食、猎奇各类新鲜口味,但都没办法宽容地给这道菜一个“好吃”的评价,更不用说在座的都是本世界的土着居民们。 在她穿越过来之前,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可能连辣椒的味道都没尝过,他们能接受这种奇葩口味的概率可能比她睡一觉又穿回原来的世界还低。 不知道王才胜为何对这道菜品自信满满,觉得能靠此赢下比试。 她咀嚼了几下,趁那新奇的滋味还没在嘴中彻底蔓延之前赶紧吞咽下肚。 脸色微凛,努力组织语言解释。 “呃,正如先前所言,我们酒楼鼓励几位大厨新创菜品,在品鉴会之前不会对他们的想法进行任何限制……” 她已经反应过来,先前徐鹏尧问她那两个问题暗含的深意。 王才胜这道菜做得有点离谱,要是脾气大点的人,可能就直接把这定义为酒楼故意招待不周了。 她必须圆一圆,不管和王才胜有啥矛盾,在外人眼中端上桌的菜便代表着东福来。 说到这,她凝眸朝齐锦川看去。 齐锦川不动声色地朝她微微点了下头。 看来问题并不算严重。 她的神色放松下来,双肩逐渐松懈。 沉吟片刻,笑道,“今日斗胆将品鉴会设在大人的宴席上,本就是想让各位大人帮着掌掌眼!您几位身份尊贵见多识广,在厨房闭门苦想肯定不如当面得几句提点有用,不管是口味还是用料,有不满意的地方各位大人尽管提,大厨们都盼着回去继续改良菜谱呢!” 当面承认这道菜有问题,可能会给有心人留下话柄,赵宜年打定主意把它当酒楼用心做出的新菜品,最多口味上太新了一些,让人有点承受不来。 她挂着真诚的微笑看向徐鹏尧,等着他的回应。 出乎她意料之外,他比她想象中还要宽容。 他道,“我这条舌头跟我一样都是粗汉,只知道好吃不好吃,吃不出什么细致的味道,还是让在座的诸位说说!各位,谁对这道菜有什么独到见解的,不如现在同赵掌柜说说?” 空气寂静了片刻。 坐在主位上的人都说不出个一二三,高县令也在眼观鼻鼻观心,其他人又怎么会出这个头。 有那么一瞬间,赵宜年脑子里忍不住冒出几分错觉,仿佛徐鹏尧这话是在故意帮她解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