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病秧秧的戏精相公撒娇求抱抱》 第1章 天佑十四年 “为什么……” “该死的!” 男子暴躁的咒骂,抬手狠狠掴下去! “吱呀!” 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一个女人踏进来。 “王妃!” 男人惊得连忙收手,慌乱提起衣服退到了一旁。 “张将军兴致可还好?” 轻灵的声音让心死如斯的楼锦薇打了个寒颤,紧紧拽住了身下的床单。 男子嘿嘿一笑,刚要开口,身后便传来了幽幽的声音。 “为什么你要害我!” “楼雨晴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你要牺牲我!” “为什么!” 一声声,一句句,宛若泣血,仿佛要将楼锦薇压得透不过气来,她大口喘着粗气,胸口上下起伏着,眼中的怒火好似要将眼前这一切都燃烧! 可是她的愤怒最终换来的只是一声轻笑。 “楼雨晴你不得好死!” “楼雨晴我就算是死也不会任由你摆布!” “什么?” 楼雨晴眼前寒光一闪,却见楼锦薇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柄剪刀,狠狠朝自己的喉颈扎下去! “若有来世,楼雨晴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 “我不嫁!你们要是逼我,那就带着我的尸体嫁去杜家!” “晴儿,你怎么能这般,这婚事是早就定下,咱们不能不信守承诺!” 争吵? 哪儿来的争吵? 楼锦薇迷迷糊糊的挣扎着醒过来,萦绕在耳边的阴冷还未散去,却又多了扰人的争吵。她打了个哆嗦,缓了好一会儿后,慢慢睁开了眼。 接着莹莹的月光,她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五十两就能让你们卖女儿,若是给你们一百两,二位是不是领着全家自尽?” 穿着齐腰襦裙的少女面目狰狞,愤恨得宛若要与面前的汉子拼命。 屋里的另一边响起了嘤嘤哭声,“晴儿你怎能这样说,那杜家肯出五十两作为聘礼迎你进门,是我们楼家的福气啊!而且你与杜家也早有婚约,这如何算卖呢!” “福气?”名为晴儿的少女讥笑,“未到婚期杜家为何急着让我们完婚,还不是因为他们杜家遭了难过不下去了想找个人冲喜!爹娘,那杜颜齐如今还躺床上苟且偷生,你们让我嫁给他,那就是将我推入火海,就是把我卖了!” 晴儿? 是楼雨晴! 是她! 哪怕还化成灰,她都认得! 这一刻,她仿佛又看了那一片猩红的血色,还有楼雨晴极度让人憎恶的嘴脸! 楼锦薇垂眸望向自己白皙光滑的手腕,终于彻底从无尽的梦魇中清醒。 她回来了。 如今是天佑十四年! 楼雨晴还没有遇到八王爷,没有去京城! 而她,还是那个被娇养在家的楼家二小姐! 她又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 她暗暗深吸口气,明明是带着泥土味的空气,她却闻到了血腥的铁锈味,但她却很高兴,发自内心的欣喜! 楼雨晴还在叫嚣着:“我不会嫁的,就算是绑着我,我也不会嫁,你们死了这条心!” 一直未曾开口的楼父幽幽的说:“可聘礼我们已经收了。” “那就退回去!” “退不了,银子已经给你弟弟交了束修。” 楼雨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起了毛,提高了音量的嗓门又尖又利,“谁用了聘礼谁就去嫁好了,总之不要找我!” 楼父的脸色已然铁青,他重重拍桌:“胡闹!你弟弟是男子他怎么能嫁人!他将来是要考科举入仕途的,楼雨晴你不能毁了他!” 楼雨晴昂着下巴睨着苏父,声音里带着哭腔,“不能毁了他,你们就要毁了我?在你们心里是不是只有他楼砚声最重要?” 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只能听闻楼雨晴因为激动愤怒而粗喘的呼吸,还有苏母嘤嘤的哭泣,被忽略得彻底的楼锦薇已然冷静下来,冷眼看着这一出闹剧,没想下一秒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薇儿!” 剧烈的咳嗽惊动了楼母,她扑过来连忙拍拍楼锦薇的背帮她顺气,“薇儿你怎么样?” 楼锦薇身子一僵,被人碰触的恶心感让她忍不住颤栗,她条件反射的伸手想要将楼母推开,可对上那双关心的眸子,又硬生生忍住了。 好不容易顺了气,止了咳,楼锦薇冲苏母弱弱一笑,“我没事,别担心。”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楼雨晴的嘲讽,“你说你没事儿救那杜颜齐做甚,若是让他死了哪有如今这般多的糟心事!你自己也不会落得缠绵病榻!那杜颜齐就是扫把星,楼锦薇你也是自作孽!” “楼雨晴你给我少说两句!”楼父怒而开口。 “我又没说错。”楼雨晴不服气的嘟囔,她瞧着楼锦薇苍白的脸忽而眼睛一亮,“我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楼锦薇一直留意着楼雨晴的表情,听她如此说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她上前几步坐到床边握住楼锦薇的手,热切又兴奋的说:“薇儿,杜颜齐是你救回来的,而我们也一般大,我们跟杜家的婚约并没有规定姓名不是么?薇薇你也姓楼,还是杜颜齐的救命恩人,你嫁去杜家,他们一定不会亏待你,不如你嫁了!” 第2章 所谓姐姐 杜颜齐。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楼锦薇脑海里的锁。 三月上津船运杜家的船队出海走货,却是不幸遇到风暴海啸,包括杜家船运的老板和二少爷在内,五条船上百余人全都葬身大海,只有运气好的大少爷杜颜齐侥幸活了下来,但被人救起时也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活不了,如今正在杜家吊着命。 经此灾难,杜家损失惨重,无数船员的家属寻上门来,杜家门口哀嚎一片。 为了安抚遇难者家属,刚刚丧夫丧子的杜夫人给了家属们大笔的赔偿,再加上那些货物的赔偿,几乎将整个杜家掏空! 曾经的上津第一大户就此落魄。 而救了杜颜齐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楼家原本也是富户,不然也不会与杜家有了婚约。不过富不过三代,如今的楼家只能勉强的维持温饱,与杜家的婚约是楼家一直骄傲的事。 可现在这婚约成了烫手山芋。 楼雨晴不愿意嫁给不知还有多久可活的杜颜齐。 楼锦薇记得上辈子她这位姐姐也是拒婚的,甚至闹上杜家把婚约解除了,从此后楼家与杜家再无瓜葛。后来楼雨晴去了京城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八王爷,一路逆袭成了王妃,而楼家也跟着鸡犬升天。 楼雨晴是个有手段的,京城里的那些诡谲暗涌在她眼里都是小风小浪,她靠着自己的手段帮着八王爷铲除异己,最后竟是助他荣登大宝。 楼家也因为她重现了之前的辉煌,而楼锦薇自己对这个姐姐也是敬重又依赖。 可她万万没想到后来楼雨晴居然把她当做筹码不仅要将她嫁给五十多岁的老臣做填房,还将她当做是瘦马送给其他男子欺凌! 这般屈辱的事情她又如何肯做! 她想要逃,可楼雨晴总是能将她抓住,甚至直接将她锁在了床塌上任人赏玩,直到她用剪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是撕心裂肺的痛,即便是过了两辈子她都忘不了! 楼雨晴在她眼里不是姐姐,而是仇人! 她没想到重活一世,楼雨晴还在算计她! 楼雨晴,也确实人如其名,芙蓉如面柳如眉,身姿卓越小腰盈盈可握,是个能吸引王爷垂怜的美人,让她嫁给杜颜齐肯定是不甘。 可她同样也是人,也不愿意嫁给自己不喜之人,不愿去趟那火坑! 更何况是被仇人摆布! “晴儿你怎能拉妹妹下水!”楼母护着楼锦薇满脸不赞同。 “怎么就不能是她嫁!”楼雨晴面目狰狞,“若不是她救了杜颜齐,这婚约根本就不会有!本来就是她造的孽,为何要我来承担!” 看着如此癫狂抗拒的楼雨晴,楼锦薇有些莫名。 记忆中,杜颜齐也是上津有名的公子,家世相貌都不俗,身为商家却有官身,乃是上津为数不多的举人。 这等身世,即便杜家败了也不该被楼雨晴如此嫌弃。 仅仅是因为杜颜齐重病么? 楼锦薇不信。 “这怎能算造孽……” “娘!咳咳咳!”楼锦薇咳嗽着打断楼母的话,她缓一会儿才道,“姐姐,你为何如此不愿嫁给杜公子?” 楼雨晴不知想到了什么亦咳嗽一声,那表情甚是心虚,“不就是那杜颜齐命不久矣么?我可不想刚嫁人就做寡妇!” 她说着直接扑过来握住楼锦薇的手,后者心头一骇,猛然将手收回,整个身子僵硬如冰。楼雨晴并未发现她的不适,又强行握住她的手,“好妹妹,你就帮姐姐这一回!日后姐姐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楼锦薇看着她那双宛若白莲藕的手,眸中血色闪过,“我……” “你答应了!” 楼雨晴抢白,“楼锦薇你答应了!你想想看啊,杜家也并非那么不好,就算他们落魄了,但依旧在上津有名望,还有祖业在,你若嫁过去就是杜夫人,是举人娘子!楼锦薇这笔买卖你不亏!” 她掐紧楼锦薇的手突然提高了音量,“楼锦薇,今日你若不答应我便死在你面前!” “晴儿”楼母惊得大喊,“不可啊!” “反正我死也不嫁那杜颜齐!” 楼锦薇脑子里闪过千万的念头,她不愿意被楼雨晴摆布,可又突然觉得如果楼雨晴注定要成为王妃,或许代嫁是她脱离楼家,摆脱楼雨晴的最好办法! 只有摆脱了这个人,她才有机会对她展开报复! 更何况杜家也并非不可以利用! 她对杜颜齐此人虽然没有多少记忆,但却也清楚记得三年后的杜家凭借着造船技艺和海上贸易再次崛起,那位王爷更是从杜家那儿得来了不少新奇东西讨得了当朝皇帝的欢心! 杜家如今虽然落魄了,但未来却前途无量! “我嫁。” 楼锦薇颤颤巍巍的声音过了很久才被发现,姐姐几乎是第一时间冲过来抓住了她的胳膊,“楼锦薇你再说一次!” 她的激动是肉眼可见的,楼锦薇在她期盼的目光中虚弱的点了点头,“我替姐姐嫁过去。” “太好了!锦薇你放心,我会记住你的好!往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她转头又扑向父亲,“爹你马上去通知杜家,让他们明日就上门来迎亲!以免夜长梦多!” 看着手舞足蹈的楼雨晴,楼锦薇的嘴角勾出一丝讽刺,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可事情宛若就这般成了定局,楼父眼神复杂的望了眼小女儿,拽着哭哭啼啼的夫人走了出去,临走还幽幽叹了口气。 “好好休息,明天,明天你就嫁过去。” 所有的喧嚣和吵闹尽数褪去,只余下了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爆炸声响,此刻楼锦薇哪里还有勉强和委屈,她望着明明灭灭的烛火半眯起眼,三月底的寒意透过窗子渗透进来,慢慢将她裹紧。 她将自己埋进被子里,蜷缩成一团。 厚重的被子渐渐给她带来了暖意,她的嘴角也缓缓向上勾起了弧度。 这一次,她要让谁都不能左右她的人生! 楼雨晴,你等着瞧好了,上辈子的凌辱,这辈子她会加倍奉还! 第3章 出嫁 傍晚时分居然下起了绵绵细雨,逼仄的青石小巷里传出敲锣唢呐声,不一会儿一小队人马抬着一顶大红小轿走出来。 巷口有人探头看了一眼又马上收回视线,与身边人议论道,“是杜家的迎亲队伍,楼家姑娘还是嫁了啊?” 卖鸡蛋的婶子幽幽叹了口气,“昨儿夜里楼家闹得厉害,大姑娘不肯嫁,后来竟还以死相逼。我听他们商量着是要将还在病中的小妹嫁过去。” 婶子望着那已然远去的仪仗摇了摇头,“那轿子里怕是锦薇姑娘。” “楼家也是造孽哟,把一个病中的姑娘送去给更病重的人,这到底是冲喜还是要命啊!” 众人摇头晃脑的又散开了,只是看向那楼家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他们却不知,这一顶花轿便是从奈何桥上抬回来的。 唢呐催魂。 楼锦薇坐在轿撵之上,一双素白的手置于眼前,恍惚的神志慢慢清醒,受尽屈辱,绝望赴死的情形历历在目…… “楼锦薇你跑啊!我说过了,你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妹妹啊,我可都是为你好,你乖乖听话,往后荣华富贵定不会少!” “楼锦薇你别不识好歹!” “楼锦薇你乖乖听话,乖乖做我的筹码,我可以让你好好活着。若你冥顽不灵,就莫怪我不顾姐妹之情!” “楼锦薇!” 宛若魔咒般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楼锦薇瞪大眼猛然攥紧了身上的喜服! 不对!她没有死了! 她又活过来了! 现在的楼雨晴还不能伤害她! 她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花轿摇摇晃晃,本就在病中的楼锦薇意识渐渐模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又在一阵颠簸中清醒了一些,但她脑袋疼,眼皮重,隐约中似乎还听到了唱礼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大少爷,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您可要撑住啊……” 那些声音就像是壶里烧开的水,咕噜咕噜的,总隔着一层让人听不真切。 “这楼家也是欺人太甚,居然把病中的姑娘送来冲喜,真当我们杜家没人了么!” “罢了,就当是她,这楼锦薇好歹也是齐儿的救命恩人……” 昏昏沉沉中,楼锦薇仿佛看到了一朵漂浮在半空的光团,她正拼命伸手去碰,一道尖利的声音吓得她一哆嗦,宛若身上的束缚骤然被解开,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 “不行!不能这样!” 是位少女,她竭力反对着这场婚事,“她不是楼雨晴,又未跟少爷合过八字,若是娶她进门,少爷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楼锦薇已然彻底清醒,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又一道犹犹豫豫的声音响起,“可事已至此,总不能把人姑娘退回去,齐儿也不能再受折腾了,或许这就是缘分呢。” “夫人!” 少女的声音再次拔高,不赞同丝毫没有隐藏,“我们不能拿少爷冒险。” 听及此,楼锦薇已将思绪缕清,楼家替换了新娘的事情并未跟杜家商量,以至于她这个新娘子上门了,杜家人才知晓。杜老夫人救子心切,虽不满楼家的行为,但打算将错就错。可还有人极力反对,而那反对的理由也充分。 可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楼锦薇又怎么可能将彻底脱离楼家的机会生生放走! 她喘匀一口气,捏捏手指扯下了头顶的红绸:“诸位,可否听我说一句?” 争论在此刻戛然而止,众人始料未及,神色怔怔的望着她。楼锦薇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目光微敛。 虽然是大喜之日,但杜家显然没有大办的意思,没有特意装点宅子,也没有宴请宾客,厅内的人屈指可数。她眼前这位面容憔悴,头发斑白的妇人应当就是杜夫人,她身边还有一左一右搀扶着她的两位女子,一位与杜夫人年龄相仿,虽是做下人打扮,可隐约也有几分气度,与杜夫人有些亲密,楼锦薇想,这妇人应当是长期在杜夫人身边伺候的大丫鬟。 另一位则是二八年华的少女,长得娇俏可爱,可望向她的眼神里带着满满的敌意。 这姑娘,怕就是那竭力反对她嫁进杜家的少女。 不远处还站着两位男子,可在她掀开头顶红绸的那一刻,二人就背过了身,楼锦薇并未看清他们的面容,不过从穿着打扮来看,他们应当是杜家的下人。 厅中人加上她也才六个,且楼锦薇没有看到新郎官,只有一只被拴着脚的公鸡。 “你打量什么呢!” 少女回过神来怒目瞪着楼锦薇,扯着她就往厅外赶,”赶紧滚出去,我们杜家不欢迎你们这般厚颜无耻的人!你们就是存心想害我家少爷!” 还在病中的楼锦薇身子本来就虚,被拽了个趔趄,扶助了椅子才稳住自己的身形。她轻拍着少女的手道,“姑娘把我赶走才是真害了你家少爷。” “你胡说八道!”少女更气了,双手大力的拽她。可楼锦薇的话让杜夫人心头一颤,沉声道:“水仙不得无礼!” “夫人!” “还不快放开楼姑娘!” 纵使水仙心中有万般不甘,可却不敢忤逆自家夫人,只得忿忿松开了手。 重获自由的楼锦薇理了理袖摆,冲杜夫人行了个屈膝礼,“杜夫人,不知杜公子如今情况如何?” 许是没想到楼锦薇这般落落大方,杜夫人有些愣怔,几瞬后才半垂下头道:“齐儿他,从被姑娘救起那日起一直未醒,且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眼看着就要……” 杜夫人用手帕揩着眼泪,面容半遮,以至于楼锦薇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几声期期艾艾的哭诉:“若非如此,我又怎会要求你们楼家提前完婚,我只是想借由这婚事让齐儿好起来!楼姑娘,我们杜家可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你们,可你们……” 被杜夫人的情绪感染,其他二人也抽泣出声,厅中的气氛哀戚,令人心酸。 “你们楼家可真不是东西!” 没理会那少女的谩骂,楼锦薇深吸口气,上前一步握住了杜夫人的手,“夫人,事已至此,不如错有错着。我楼锦薇也想杜公子能快些好起来。” 杜夫人泪眼朦胧的凝着她,脸上带着几分迟疑,”可……” 楼锦薇打断她的话,“您也说过,是我救了杜公子,如今又是我嫁入了杜家,或许,这便是命中注定。” 许是被这话打动,杜夫人脸上闪过犹豫,最终点头道:“锦薇姑娘说得有道理,我看……” 杜夫人的认同让楼锦薇心头闪过几分喜色,看来这事是成了,她不用被退回楼家。可还未等她松口气,那位水仙姑娘又再次出言发难。 “夫人!这样决定太草率了!他们楼家根本就是看不起我们,我们……” “够了!敖水仙,杜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杜夫人厉声呵斥打断了楼锦薇即将脱口而出的反驳,她摆手说:“赶紧拜堂,别耽误了吉时。” “是,夫人。”敖水仙咬碎了一口银牙,她不敢再多说什么,但却忿忿的瞪着楼锦薇。 可楼锦薇根本无暇顾及她,目光凝在杜夫人身上,眼中闪过深思和疑惑。 那一刻她清楚看到了杜夫人脸上的不耐,似乎是针对敖水仙,又好像是另有其人,那双眼眸深处,似乎还藏着不满和愤恨。 杜夫人的情绪太奇怪了,可还等她弄清楚,杜夫人就已然将所有的情绪收敛,端坐在椅子上等着仪式完成。 第4章 艹是何意 红烛帐暖,眼前人一身喜袍,却是双眼紧闭躺在床上。他的五官生得极好,棱角分明中又透着儒雅秀美。 不过这人脸色苍白,唇上更是没有丝毫血色,若不是还有清浅的呼吸,楼锦薇都要以为这是个死人了。 这就是杜颜齐了,她求来的丈夫。 楼锦薇勾起唇角无声笑了。 她回来了! 死而复生! 回到了一切的原点! 这一次她不会让任何人操控她的人生!也不会被人当草芥般的送出去! 而这崭新的一生,将从这场婚姻开始。 至于楼雨晴…… 楼锦薇半阖上眼,不着急,只要脱离了楼家,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徐徐图之。 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先站稳脚跟! 看着几乎快瘦脱相却依旧能瞧出风骨的杜颜齐,楼锦薇心情复杂。 她想,若这人病好了,该是何等的风光。 不过…… “我既希望你活,又觉得你这般躺着挺好。” 她伸手戳他,可手指刚碰上就被握住,下一秒她便感觉一阵天翻地覆,整个人被大力甩在了床上,身上一重,竟是杜颜齐覆了上来! “你是谁?这是哪儿?我眼睛怎么看不见?” 事发突然,楼锦薇全然愣住了,呆呆的望着那张近在咫尺却神情冰冷的脸,“我……” “操操操!疼疼疼!老子的腿怎么了!” 她话还未说完,杜颜齐竟是摔倒在床上,双腿蜷着缩在一旁,俊脸疼得都扭曲了! “你怎么了?” 楼锦薇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将他摆正,又轻轻碰碰他的腿,“躺好别乱动,你忘了自己身上有伤么?还病着呢!” 杜颜齐身子虚,疼得无法言语只能任由着她摆布。 腿放直了,倒也舒服了,杜颜齐长长的呼了口气,“艹了,可算是活过来了。” 楼锦薇眨眨眼,“艹?是何意?” “少爷!” 楼锦薇还未等到回答,紧闭的房门便被猛然推开,水仙一阵风般的冲进屋内,像是没看到楼锦薇般的直直撞过来扑到床边。 “嘶!” 楼锦薇倒吸口气,扶着被撞疼的肩退到一旁,望向水仙时眸中带上了几分疑惑,可水仙并未注意到,她扒拉着床去扶杜颜齐,嘴上喊着:“少爷你怎么了?少爷你哪儿不舒服?!” 许是都注意着新房,水仙一囔囔屋外便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不出一袋烟的功夫就鱼贯而入扑到了床边。 “少爷醒了!少爷真的醒了,太好了!” “真是老天保佑,少爷果然是有福之人!” “少爷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这就去通知夫人!” 床边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里的高兴却是真真切切的,楼锦薇眸光微闪,竟是有几分妒忌。 这样纯粹的关心,她已经很久都未曾感受过了。杜颜齐如今半死不活,可杜家人依旧真心实意的关切着他,甚至不惜一切的想要救活他。 对比上辈子只把她当成筹码的楼雨晴,杜家这样的才能称之为家人。 被人群包围的杜颜齐支吾回应着:“醒了,就是腿疼,还有看不见,我……” 他话音未落就被气急败坏的水仙打断。 “一定是你!楼锦薇你对少爷做了什么!” 原本清丽可人的水仙此刻扭曲着脸,瞪大眼的眼眸里满是愤懑。可她的愤怒和指控只让楼锦薇觉得莫名。 “你怎会这般以为?我……” “房里只有你和少爷,若不是你,少爷又怎会这般痛苦!楼锦薇就是你害了少爷!” “这是何种逻辑?” 楼锦薇被气笑了,重生后她便不再自诩为一个好人。为了脱离楼雨晴的控制,她可以利用杜家,可也从未想过要伤害杜家的人,更别说是杜颜齐! 这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像极了她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可她又何错之有! 楼锦薇不愿忍气吞声,可瞥见满脸担忧的杜夫人又生生将怒火压下。 无论如何她都已经入了杜家门,这新婚之夜闹得难看,往后的日子怕是无法舒心。 劝解了自己,楼锦薇脸色缓和了几分,只道,“杜公子是我丈夫,我怎会害他?我同你们一样也盼着他好!” 水仙不屑,“人心隔肚皮,你……” “够了!” 训斥来得突然,水仙噎住,“……少爷?” “冷静不了就出去。” 水仙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 越过人墙,楼锦薇看到了杜颜齐。他已然睁开眼,可瞳孔上仿佛蒙上了一层白纱,只能瞧见一片毫无神采的茫然。 可即便是这样,他的目光也准确的锁定了水仙,嘴角抿直,竟是不怒自威。 水仙满心不甘,可最后还是败在了自家少爷的冷脸下,咬唇站到一旁后还不忘往楼锦薇身上甩眼刀。 “吵吵闹闹像个什么样子。” 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打开,杜夫人被人搀扶着走进来,带着谴责的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水仙瞬间噤若寒蝉,委屈的红了眼眶。楼锦薇垂下眸子,安静的站着,宛若是要将自己融到角落里。 杜夫人已经走到了床边,她拍拍杜颜齐的手,“齐儿醒了,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杜夫人一开口,楼锦薇便忍不住抬起眸子望过去,那抹怪异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她侧身站着,虽然无法将杜夫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却也能看到个大概。杜夫人的询问里充满了关切和疼爱,但却面无表情。她的背脊更是挺得笔直,那样的高高在上,好似她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仇人。 她不由偏了偏头,恰好见到杜颜齐脸上的迷茫。 他眨眨眼,迟疑中透出几分脆弱,“腿疼,眼前也一片黑,是没有点灯么。我,怎么了?” 他的话衬着这满屋通明的烛火让人格外心酸,水仙再次忍不住抽泣,惹得楼锦薇心底也沉重了几分。 杜颜齐莫不是瞎了? 这般严重,杜夫人竟是丝毫没有意外,喟叹道:“醒来就好,醒来就还有救,是命大。” 杜颜齐微微睁大眼,直觉杜夫人情绪不对,可下一秒她又轻笑着说:“今天先好好休息,其他等明日大夫来了再论。” “好了,夜也深了,都回去休息。” 杜夫人并未多留,简单交代几句便带着所有人离开,临出门时敖水仙还眼巴巴的回头望了眼。 第5章 老婆娘子媳妇儿 ——吱呀 房门再次被关上,烛火燃烧的细微声响显得格外清晰,楼锦薇泄了劲儿,瘫坐在贵妃榻上,浑身软绵绵的。 她的风寒本就没好,被塞进花轿时更是滴水未进,到杜家后,也不知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也没有准备任何吃食,这新房的桌上干净得只有水。 她头疼,肚子饿,竟是恍然回到了前世濒死时。 “姑娘。” 楼锦薇朝床上扫了眼,没有出声。 杜颜齐艰难翻了个身,咧嘴:“小姐?” 楼锦薇:“……” 杜颜齐:“夫人?娘子?” 楼锦薇将脸埋进了臂弯,头一次觉得这男人有些聒噪。 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但男人丝毫不尴尬,还撑起身子靠在了床头,朝楼锦薇露出了灿烂笑容,那样子丝毫不像才从鬼门关出来的人。 杜颜齐:“老婆?” 老婆? 这是称谓么?怎会如此奇怪? 楼锦薇忍不住了:“楼锦薇,杜公子可以唤我名字。” 她有些不耐,回到床边合衣躺了上去,“杜公子大难不死又在病中,还是早些睡。我也累了……” “我饿了。” “什么?” 楼锦薇怀疑自己听错了,偏头就见杜颜齐双手捂着腹部,委屈的耷拉下了嘴角,“我感觉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吃东西了,肚子里空空如也,还有点头昏眼花。哎哟喂,我不会要饿晕了。” 话音落楼锦薇就觉得肩头一重,杜颜齐歪倒在了她身上,双眼紧闭着,许是在昏迷得太久,脸颊凹陷,呈现出病态的苍白,手腕与锦被形成了鲜明对比,瘦得几乎只剩下了骨骼。 他的虚弱让楼锦薇觉得自己哪怕只有一点点拒绝的心思都格外残忍。 罢了罢了,何必跟病人计较那么多。 且不说这人现在是她的丈夫,往后说不定更会成为她的助力,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过分疏离的。 这般想着,楼锦薇就已经动了。 “你且等着,我出去看看。” 轻柔的将杜颜齐推到一旁,楼锦薇翻身下床走到门口,她并未察觉到在她起身的刹那杜颜齐脸上闪过的深思。 楼锦薇刚拉开门,敖水仙便举着长案从远处走过来。 “少爷,我给您送吃食来了!” 她高喊着越过楼锦薇径直走进屋内,动作麻利的把长案放在凳上后又将杜颜齐扶起,还贴心的往他背后垫了床被子。 “少爷我给您做了您最喜欢的莲子粥,您才刚醒,喝粥更好克化。等过些日子您身体好些了水仙就给您做您喜欢的小天酥,箸头春。” “小天酥?箸头春?” 杜颜齐脸上闪过茫然,但水仙并未发觉,她端起碗搅拌了一会儿,舀起一勺送到杜颜齐嘴边,“来少爷喝一口,我都试过了一点儿不烫。” 被彻底无视的楼锦薇并不恼,有人代劳,她乐得轻松。 她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对主仆,敖水仙姿态熟稔又自然,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眼中更没有她这位少夫人存在,也并不觉得自己打扰了自家少爷的新婚洞房,心心念念的只有她家少爷,满眼孺慕。 而杜颜齐…… “不喝。”杜颜齐偏头躲开水仙的手。 水仙错愕,“为何?少爷不喜欢么?” “不用你。” “啊?” 杜颜齐空洞的眸子准确的落在楼锦薇身上,憋嘴,“娘子喂我。” 楼锦薇:“……?” 对上敖水仙的眼刀,楼锦薇无辜极了。 她斟酌着道,“水仙能照顾好你,我就不插手了。” 杜颜齐嘴角拉得更低了,满脸委屈,“可今日不是我们新婚么?我以为我们夫妻二人该洞房的。交杯酒没喝,喂个粥也不行?” 楼锦薇能说不行么? 显然不能。 她暗暗叹口气,走过去冲敖水仙伸出手,“不劳烦水仙了,我来。” 杜颜齐迷蒙的眸子仿佛都亮了,愉悦的心情溢于言表,“水仙去休息 ,夜深了,该睡了。” 敖水仙紧紧扣着碗,手背上青筋尽显,嘴角线条绷直,仿佛随时都会断裂。她狰狞着表情,死死不愿意放手,可杜少爷已然下了命令,她不得不听从。 “砰。” 避开楼锦薇的手把碗放回长案上,水仙猛然起身僵着身子走出去,声音里充满了燃烧的火气,“少爷早些安歇!” 楼锦薇迟疑了几瞬才端起碗,一勺一勺给杜颜齐喂粥。 杜颜齐这次很配合,楼锦薇看着他进食,眼中渐渐也染上了几分笑意。 杜颜齐喝得有些快,但姿态却并不难看,眼前这人骨子里都透着他大少爷的优雅和读书人的斯文,不过又似乎多了几分洒脱。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推阻,楼锦薇蓦然回神,“不喝了么?” 杜颜齐没有回答,只是把勺子精准的推到了楼锦薇面前,他说:“你也喝。” 楼锦薇下意识拒绝,“我不饿。” 杜颜齐不信,“是不饿还是嫌弃我?” 楼锦薇微愣,哪怕知晓杜颜齐看不到,可对上那双眸子,她还是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她敛眸道,“杜公子多虑了,我真不饿。” 咕噜噜的声音骤然响起,楼锦薇下意识抬眸,瞥见似笑非笑的杜颜齐只觉得脸上烧得慌。 “不饿?你的肚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声调笑让楼锦薇红了脸,几乎是恼羞成怒般的一口将粥喝完,砰一声又将碗重重放下。 “没了,都饿着!” “哈哈!” 杜颜齐没忍住笑出了声,眉眼刹那绽放开来,阴郁被驱散,那清隽的皮相初显,端得让人挪不开眼。 夜阑更深,楼锦薇跟自己赌气也不过几息,她收拾收拾再次躺下。 杜家如今就算是落魄了,也没有亏待过杜颜齐这位大少爷,房间里的床大得足以躺下两人,所用之物也都精细。 洞房花烛夜本该春意盎然,可楼锦薇与杜颜齐谁也不挨着谁,之间宛若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楼锦薇的心思俨然飞向了别处。 从醒来到嫁入杜家于她而言都仿佛是一场梦,虽然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但这过程也同样的稀里糊涂,今日种种也让她颇为头疼。 她并不迟钝,敖水仙对杜颜齐有着超出了寻常主仆的情谊,恐怕在她心中,她这位突如其来的少夫人直接抢走了她的少爷,所以从一开始便对她有万分的敌意。 只要水仙不歇了心思,那她往后势必还会面对今日这般的针对,日子过得必然不会舒心。 思及此,楼锦薇深深叹气。 有些后悔了呢。 “诶,楼锦薇。” 骤然靠近的气息让楼锦薇瞬间僵住,她清楚感觉到杜颜齐的手慢慢摸索着搭在了她的手腕,那一瞬,她忍不住颤栗起来,曾经受过的屈辱如同潮水般的涌上来,厌恶和恶心几乎要将她吞没! “你做什么?!” 楼锦薇死死扣住那只手,她并未休息到自己连声音都在发颤。 杜颜齐的声音格外清晰,“帮你脱衣服啊!” 第6章 早安吻 “脱衣服?为何要脱衣服?” 她语气中带着颤抖,而这质问也让杜颜齐怔了怔,下意识道:“当然是脱衣服睡觉啊,你穿这么多睡觉不会觉得难受么?” 楼锦薇微愣:“只是这样?” “不然呢?” 杜颜齐的语气甚是无辜,就连表情都无可挑剔的纯良,没有丝毫的猥琐。楼锦薇瞬间明白是自己把人想得太龌龊,她稍稍松了口气,轻轻拂开杜颜齐的手,“我自己来。” 她褪了繁重的喜服重新躺回去,杜颜齐扯过被子帮她盖上,看他笨拙的动作,楼锦薇眼中闪过笑意。 杜颜齐饱读诗书,在上津更是美名远扬。这般霞姿月韵的人又怎会是那种脑满肠肥的猥琐之徒?她上辈子所遇之人根本就比不上杜颜齐一片衣角! 杜颜齐突然叹气:“洞房花烛夜,你我夫妻二人竟是只能盖被子纯聊天,真是太浪费了。” 他突然握住楼锦薇的手,笑嘻嘻提议:“我这腿虽然不能动,但上面还没废,不如娘子坐上来自己动?!” 楼锦薇用极短的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深深想把之前的想法都收回! 她挪了挪与杜颜齐拉开距离,甚至还侧身背对他,将无声的拒绝表现得淋漓尽致。 杜颜齐看不到,却能在脑海中模拟出的动作,不由弯了弯眉眼。 —— 唰、唰、唰! 杜颜齐从树林中冲出来,但又猛然停下来,前方是一处断崖,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身后不断传来的追击声让他死死抱住了怀里的孩子,下一秒又将其放下。 他望着孩子哭花的脸叮嘱道,“往树林里跑,别回头,一直跑!” “警察叔叔我害怕……” “别怕孩子,叔叔会在后面保护你!” 眼看着树林里已经闪过了人贩子的衣角,杜颜齐把对讲机塞到孩子手里将他往旁边一推,“快走,别回头!” 小孩儿踉跄的跑出去,一路哇哇哭着往前跑。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一声大吼:“齐队小心!他们有枪!” “砰!” 伴随着枪响,杜颜齐的瞳孔瞬间放大,他来不及思考,整个人已经朝小孩扑了过去! 下一秒,他的眼前血红一片,伴随着耳边不断传来尖叫和呼喊,他的意思越来越模糊…… “嗬!” 杜颜齐猛然睁开眼,眼前的黑暗让他无法分辨今夕何夕,浑身更是难受得厉害,仿佛压了千斤重的秤砣。 “你梦魇了?” 是谁在说话? 声音还挺好听的。 不,他不是死了么? “杜颜齐,杜公子!” 是谁在叫他? “啪!” 楼锦薇眼疾手快的握住杜颜齐挥过来的手,神色复杂。 “杜公子,你安全了,如今你在自己家,我们昨日成亲了,你还记得么?此刻是卯时三刻,天已亮了。” 杜颜齐梦魇于楼锦薇来说并不意外,毕竟他也曾经历过一段惊心动魄的磨难,感同身受的她下意识安慰,嗓音都轻了几分。 “我成亲了?”杜颜齐呢喃,随即反手扣住楼锦薇的手腕将她扯进自己怀里,“对,我成亲了。不知道娘子可否给我一个早安吻呢?” 楼锦薇对他没有防备,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二人的间隙顷刻间被拉近,彼此的气息交融。 这样的近在咫尺让楼锦薇再次僵硬,她连忙侧身与杜颜齐拉开距离,“早安吻是何物?” “早安吻啊。”杜颜齐脸上闪过一抹促狭,执起楼锦薇的手放在唇边碰了一下,“就是这样。” 一晚上的梦魇让杜颜齐的唇有些许干涉,并不柔软,但也把楼锦薇吓了一跳。她就像是被蜂子蛰了般,不仅骤然将手收回,还直接下了床,贴着罗汉床站得远远的。 杜颜齐握了握空空如也的手,轻啧一声,“娘子啊,我是洪水猛兽么?” 楼锦薇紧绷着脸,眼中情绪翻涌。 她咬牙道:“我不喜欢这样。” “这就不喜欢了?那我们真正洞房,你岂不是……” 杜颜齐撑起身子靠在雕花床头,双眼虽迷蒙,但却依旧精准的将楼锦薇锁定。他虽眼瞎,但耳朵甚是好使,听着动静便已然在脑海中将楼锦薇的举动模拟了一遍。 像是受了惊的兔子,还挺可爱。 楼锦薇顺着他的话想了想,心再次揪起来,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杜颜齐道:“真正圆房,娘子你会杀了我?”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很轻,宛若随口吐出的几个无关紧要的字眼,还带着几分笑意,但楼锦薇却猛然抬头,脸上尽是被言中心思的惊惧和懊恼。 此时屋里静极了,楼锦薇总觉得杜颜齐那双明明什么都看不见的眸子看到了她的内心深处,看到了那个被凌辱,被虐待的自己,也看到了她心底来不及深藏的丑恶杀戮! 不,不能被看出来! 她还没有开始复仇,她还要借着杜家立足,不能现下就被赶出杜家! 楼锦薇心中慌乱,别过脸下意识往外走,“时辰不早了,我去给婆婆请安敬茶!” “欸不急,我们可以一起……” 楼锦薇不管被撞得东倒西歪的几案,逃也似得往外冲。杜颜齐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藏在一声轻微的叹息里。 他按了按发疼的额角,心想自己果然太孟浪,把小娘子也吓着。 不过下次还敢。 毕竟小娘子的反应很有趣。 直到出了里屋,楼锦薇才停下,还未等她松口气,屋外的喧哗便传了进来,好些人正朝这边过来,嘴里还议论着什么。 “杜家这宅子可真好啊,瞧瞧这雕栏画栋的,真不愧是富商大老爷住的。” “当年那杜老爷还不允许我们进门,今下这里还不是轮到我们做主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得可真是理儿!” 声音听着不甚年轻了,楼锦薇想这应当是一对中年夫妇。不过她昨日才嫁进杜家,所见之人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根本就无法判定这二人的身份。 正当她寻思着这二人话中深意时,屋外又亮起了一道倨傲的声音:“这院子是谁住的?瞧着可真不错,爹娘,我要住这里!” 第7章 表少爷陈子由 住在这儿? 这难道不是杜颜齐的院落? 楼锦薇心中满是疑问,打开门走出去,正色道:“你们是何人?” 定睛一看才发现院里人不少,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有九个之多,有穿着体面的少爷小姐,也有几个家丁。一对中年男女被簇拥在中间,从他们的穿着佩戴来看,应当是主事人,且家中颇富贵,但也仅仅如此了。 上辈子跟随楼雨晴到京城后,她不仅开了眼界,更练就了看人的本事。有人满身铜臭阿谀奉承,有人趾高气昂目中无人。有人穿金戴银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穿身上彰显自己的富贵,可也抵不住那小家子气。有人哪怕是身披素麻也难掩那与生俱来的贵气。 而眼前这些人,楼锦薇想,他们应该是商贾,家中并无人做官。 少女至于廊下,一席淡绿罗衣,身材高挑,却体态轻盈。乌发轻挽别着一只玉兰珠钗,装扮虽简单可肌肤如雪,美目流盼,让人不由被摄了心神,好半晌才回过味来。 “这位姑娘如何称呼?在下陈子由,不知可否与姑娘做个朋友?” 陈子由从人群中蹿出来,立得端端正正,唇角含笑,手中折扇轻摇,配着白底绣墨竹的衣衫,若忽略他凝在楼锦薇身上那灼灼的目光,端得是一位翩翩少年郎。 听声辨人,楼锦薇已然认出了他,这位陈子由便是扬言要在此住下的那位。 她忽略这人,只道:“各位能走到这里,定是杜家的客人,不过大少爷正病着不便见客,以免病气冲撞各位还是请回。” 她说话客客气气,自认为没有丝毫不妥,可这位陈子由公子却大笑起来,“哈哈哈,姑娘真有趣!这院子,不,这半个宅子可都已经不属于杜家了!这院子从今日后也将属于我陈子由,我才是这个家的大少爷!” “什么?” 楼锦薇错愕不已,心中疑惑更深。 陈子由他上前几步拉近距离,手中折扇啪一声打开,凝着楼锦薇眯眼笑道:“姑娘若是想留在这院子里,我必将扫榻相迎!” 他眼中深意没有丝毫遮掩,那毒蛇跗骨的感觉再次漫上心头,楼锦薇恶心得蹙起了眉,见他伸手要拉自己连忙抬手挡住。 “你们在做什么!” 伴随着厉吼,敖水仙冲进了院子,只听啪一声,楼锦薇的手被狠狠拍下,人更是被一股蛮力推进了屋子里。 楼锦薇蹙眉,她的手背一片通红,可见敖水仙下手有多重,可后者非但没有歉意还狠狠剜了她一下,那眼神愤恨又带着浓浓的厌弃。 没等楼锦薇开口,敖水仙便收回视线朝陈子由瞪去:“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赶紧走,别耽误我家少爷养病!” 陈子由被她搅了好事本就恼怒,又被这般驱赶更是咽不下这口气,一甩袖子冷声道:“什么你家少爷,如今这杜家大半都是我陈子由的!这宅子里就只有我陈子由一个少爷!” “这院子也是我的!”他大手一挥,趾高气昂道,“来人,给我把这里的人都轰出去!” 他一发话,院门口的家丁便动了。 “我看谁敢!” 敖水仙脸色大变,伸手一拦,“要动我家少爷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这姑娘虽然纤瘦,可此刻却是爆发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惹得楼锦薇都不由侧目。可陈子由并未被唬住,甚至冷冷笑道:“你不过是一个下人,弄死你于我而言易如反掌。” “威胁我,你还不如这位姑娘好用。” 他瞥向楼锦薇,意有所指。 楼锦薇眉头又深了几分,对陈子由更加厌恶。她刚想厉声将人赶走,里屋便传来重物跌落的声音,还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口申口今。楼锦薇心头一惊,转身冲了进去。见杜颜齐倒在地上,顾不得多想连忙上前。 “杜公子你怎么样?” “天呐,少爷你怎么了!” 楼锦薇和水仙边询问边合力将杜颜齐搀扶起来,这时楼锦薇才发觉这人瘦得厉害,入手之下摸到的竟是的坚硬的骨头。 二人将他扶到床上坐下,见他额头满是汗珠,楼锦薇刚想拿帕子,却被水仙抢先一步。 “少爷可有摔着?有没有哪里疼?都怪水仙不好,我应该先顾您的。” 水仙边询问边扯着袖子帮他擦汗,满是温柔小意。那缠绵缱绻的眼神没有丝毫隐藏,看得楼锦薇忍不住侧目,心头泛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不由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 她的满腔情谊一如今下的水仙,可那少年艾慕,非但无疾而终,最后迎来的却是痛彻心扉的背叛。 杜颜齐道:“我没事,你走开一点。” “少爷怎么了?” 听到水仙惊疑的声音楼锦薇回神,就见杜颜齐将水仙挥开,手在半空摸索了几下,抓到她的胳膊后便紧张兮兮的问:“我听到了外面的争吵,娘子你有没有事儿,可有受伤?” 楼锦薇下意识瞥了眼敖水仙,小姑娘的脸果然一片青黑。 不知为何,楼锦薇心头竟是升起了奇妙的快感,她报复般的拍拍杜颜齐的手道:“无事,相公无需未我忧心。” 说着还拿帕子揩了揩他额头,擦去那莫须有汗渍。 杜颜齐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陈子由踏进屋子正巧看到这一幕,双目都瞪圆了:“相公娘子?姑娘是杜颜齐的妻子?” 没料到这人会跟进来,短暂愣怔后,楼锦薇承认,“是,我家相公身体不便,怠慢了公子还请见谅。” 见楼锦薇点头,陈子由宛若天塌了般,不敢置信的质问道:“怎会这样?杜颜齐都半死不活了,你怎会愿意嫁给他?” 这话直接点燃了炮仗,敖水仙率先炸了:“陈子由我们杜家尊你一声表少爷那是看得起你,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侮辱我家少爷!整日游手好闲的还学我家少爷穿衣打扮,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己有没有那资格!给我滚出杜家,这里不欢迎你!” 陈子由气笑了:“敖水仙你不过是个下人又有何资格赶我走?相当杜家的主人也得看看杜家愿不愿意,更何况你条狗姓敖不姓杜,等你真正爬上杜颜齐的床再来跟我囔囔。” “你!陈子由你下作!” “水仙!” 楼锦薇拦下要扑过去扭打陈子由的敖水仙,训斥道:“不得无礼!” “走开,你有何资格管我!” “凭我是杜家的少夫人!” 敖水仙气红了眼,却根本无法反驳,只能任由着楼锦薇将她拽到一旁,可落在陈子由身上的眼神依旧凶得宛若要吃人。 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楼锦薇眸色暗了暗,再转身时朝陈子由露出了得体的笑容:“表少爷,水仙冒犯了你,我代她替你说声抱歉。” 陈子由轻哂,刚要开口,便听楼锦薇语气一转,“但你出言侮辱我相公,这事儿我们得好好掰扯掰扯!” 第8章 杜家大宅卖了 上辈子楼锦薇并未与杜家人接触过,所以她绞尽脑汁也无法从记忆中读取陈子由这位表少爷的讯息,也无法探知杜家所发生过的事情,不知道今日这一出上辈子是否也曾发生过。 因为未知,又因为她从未将自己当成过杜家人,所以并不愿多管闲事。 可看到杜颜齐那双无神空洞的眸子后,她又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她和杜颜齐虽未圆房,但拜过堂敬过天地那便是夫妻。 况且夫妻本是一体,荣辱与共,侮辱杜颜齐那就是在侮辱她! 她楼锦薇受不了这份委屈! 她站在杜颜齐身边,盈盈双目凝着陈子由,脸上虽带着几分笑意,可却未达眼底。她薄唇轻启,宛若闲聊般的说:“表少爷也是读书人。” 陈子由并不知她要做什么,见她态度转变心里有几分恼意,可当她这般问起,他又高兴起来,微微昂首颇为骄傲道:“不才,在下已经考取了功名,今下正是一名秀才。” 楼锦薇弯弯眉眼,“那表少爷定然是熟读四书五经?” “自然!” “那么,弟子规呢?” “滚瓜烂熟!我可以现在就背!” 陈子由轻咳一声清清嗓子,折扇啪嗒拍在掌心,冲着楼锦薇微微一笑。他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拿着折扇的手挥舞着,边背边指点江山,还时不时往楼锦薇处瞥一眼,摇头晃脑的好不得意。 敖水仙嘟囔:“翘尾巴公鸡,得意什么!我家少爷也会!” 没理会水仙,楼锦薇问杜颜齐:“相公他背得对么?” “啊?”杜颜齐张张嘴又闭上,抿唇微笑。 落下最后一个字,陈子由傲然道:“我背的当然正确!” 楼锦薇说:“唔,可我觉得表少爷你学得不够明白。” “何意?” 楼锦薇笑:“弟子规讲孝,弟,谨,信,爱众,亲仁……这些表少爷你又真的做到了么?” “我……” 对上那双清莹莹的眸子,陈子由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明白了楼锦薇的意有所指,脸更是烧得慌,之前有多想听她说话,此刻便有多想让她闭嘴,可楼锦薇并未让他如愿。 “陈杜两家无论如何也是打断筋连着骨的,你也应该尊杜夫人一声姑姑,可这一大早你们便大喊大叫的吵闹,扰得人休息不成,这便是不孝。” “闭嘴!” 楼锦薇装作没有看到陈子由胀红的脸,续儿道:“你与相公本该以兄弟相称,可你不但扬言要强占他的院子,还三番两次对他出口辱骂,其言更是难听,这并非君子之风。” “请问陈公子,你这弟子规记到何处去了?我还想向陈公子的主考官问问,这考取功名难道不用调查人品了?阿猫阿狗都能上?” 这质问掷地有声,无处反驳的陈子由被堵得胸闷气短,险些背过气去。更可恶的是敖水仙那下贱丫头噗呲笑出了声,还囔囔道:“表少爷我看你还是回去把书再读一读,省得下次再被问得哑口无言。少爷你说是不是?” “嗯。”杜颜齐附和,还煞有其事的叮嘱:“这次可得好好读,用眼睛看,用心学,可别再辛苦屁、眼子了。” “哈哈哈哈!屁、眼子!” 水仙没忍住笑出了声,就连楼锦薇都忍不住侧目,眼中染上了几分笑意。 “你!你们!” 那一张张放肆的笑脸让陈子由你怒不可遏,他颜面扫地,自觉没脸再留下转身冲出了房间。正巧杜夫人带着人走进院门,二人撞了个正着。 “哎哟!”杜夫人稳住身形,拉着陈子由问,“子由怎么了?怎的这般怒气冲冲的!” “姑姑你来得正好!”陈子由咬牙切齿道;“咱们的生意黄了!你你们杜家我们陈家伺候不起!” 杜夫人一惊,见陈子由负气要走,连忙拽住他:“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黄了,咱们不是已经谈好价格了么?子由你可不能出尔反尔啊!” 陈子由忿忿甩开她:“你去问问我那好表哥表嫂!” “齐儿和楼锦薇?” 杜夫人愣怔几秒,将目光投向跟在后头的自家哥嫂,见他们青黑着脸也不愿与自己对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拽着陈子由就往屋内走。 “这杜家虽没了老爷,但我这夫人也并非摆设!放心,这事儿我说了算!” 门外的动静不小,屋里的人自然听得一句不落。 “陈子由这个小人!” 敖水仙咒骂着往外冲,楼锦薇刚想问她做什么去,就见杜颜齐曲着腿歪倒在床榻上。 “你怎么了?” 楼锦薇一惊,连忙问,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惊慌。 “唔……”杜颜齐开口却是几声痛苦难掩的口申口今。 杜夫人进屋正好看到这一幕,将要脱口的质问硬生生被卡在了嗓子眼,婉转几圈后变成了询问:“这又是怎么了?昨日不好好的?” 楼锦薇小心圈住杜颜齐,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想帮他按一按却又担心弄疼他,只能替他擦擦汗津津的额角。听到杜夫人的询问垂眸道:“许是听到了水仙与表少爷的争执着急了,便从榻上摔了下来。” 杜夫人叹气:“这才醒来,要好好养着。” 敖水仙气哄哄道:“我们想安生可总有人不让!表少爷一早就来少爷院子里囔囔,还扬言要把少爷赶出院子!” 言及此她气狠了又剜了陈子由几眼,可后者此刻竟是老神在在,丝毫没了之前气急败坏的苗头,还讽刺道:“骂我的时候还生龙活虎呢,别是装的。” 楼锦薇心头一动下意识看向杜颜齐,他紧闭着眼,眉头痛苦的蹙成了小山峰。似乎察觉到了探究的目光,他压了压嘴角又发出一声轻吟。 看着不像是装出来的,但楼锦薇总觉得这里面透着几分古怪。 沉不住气的水仙又炸了,“你少说风凉话!我家少爷……” “够了!” 厉声打断敖水仙,杜夫人头疼的按按额角敛着眸对杜颜齐道:“齐儿既然你清醒了,那家里的事也应当知晓。” 楼锦薇注意到怀里的人停止了颤抖,甚至还侧了侧头,似乎是想将杜夫人的话听得更清楚些。 杜夫人说:“老爷和你弟弟没能回来,船上的人也都葬身了大海,为了赔偿娘掏空了家底依旧不够,只能将这大半个宅子卖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你舅舅不是别人,子由也是你弟弟,宅子卖给他们也不算毁了咱们杜家。” 第9章 下人住的后院 杜夫人话音落,陈子由得意的声音便响起:“听到没有,听到没有!你们家夫人亲口说的,这宅子现下是属于我们陈家的!你们杜家靠边站!” 敖水仙第一个不答应:“不可以啊夫人,这宅子卖了您要住哪里?少爷要住哪里啊?少爷还病着呢?” 是啊,宅在卖了住在哪儿呢? 此时此刻,楼锦薇脑海里一片混乱。 上辈子楼雨晴强硬退婚后,他们楼家便与杜家断绝了一切的往来,也从不刻意去打听杜家的消息,所以杜家在被退婚后所经历的一切她都不知晓,也无从知晓。 她不由的想,上辈子杜夫人是不是也被逼无奈做出了今日这样的选择。 那杜颜齐呢? 上辈子没了新嫁娘冲喜的杜颜齐真的有醒过来么? 还是说,他没能挨过病痛的折磨,直接在昏睡中离开了人世? 可若他醒了呢? 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可如果不是,那她上辈子在京城听闻的杜姓商人又是谁呢? 在楼锦薇胡思乱想时,杜夫人再次开口:“咱家的宅子是三进院,我把前头这二进院都卖了,留下了最后那个。那边清净也适合养病,齐儿你搬过去正合适。” 她再次深叹口气:“娘做这个决定也是迫不得已,我想齐儿能理解的,对不对?” “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后院是下人房啊,怎么能让少爷住下人房!” 敖水仙红着眼不断摇头,满脸不敢置信,“夫人您怎么能做这样的决定,这可是大少爷啊!” “什么大少爷啊,杜家快连饭都吃不起了,就不要端着架子了。”陈子由摇了摇扇子冲敖水仙咧嘴道,“能给你们一个落脚的地儿已是我们陈家顾念这份血脉亲情了,你个小丫头可别贪心不足。” 水仙此刻已然没了跟他对着干的心思,眼巴巴望着杜夫人,期盼着她能回心转意。 可她注定要失望,而且哪怕她在受宠,也不过是个下人,没有主人家会考虑下人的意见。 杜夫人望着杜颜齐,“齐儿,你可有话要说?” 手臂上传来的微痛让楼锦薇回神,就听杜颜齐问:“娘子你觉得呢?” “问我?” 楼锦薇诧异,她是真没想到,毕竟作为昨日才进门的新嫁娘,她并不认为自己在这个家能说上话,甚至早已做好了听从安排的决定。杜颜齐询问她的意见,这让她始料未及的同时心中竟是隐约有了几分被尊重的欣喜。 作为一个俗人,她自然是不愿意放着这般富贵华丽的大宅不住,而跑去下人房受罪的。可她也知晓在杜家欠下了庞大外债的形势下,变卖资产还债是最明智的抉择。 杜夫人这般做无可厚非,可让楼锦薇想不通的是,杜夫人居然会安排杜颜齐去后院生活,对于这样一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来说,这难道不是一种折辱么? 她想问杜夫人为何这般决定,可同时也知道,此时此刻她不宜出头! 楼锦薇虚虚握住杜颜齐的手,轻声道:“我都听相公和婆婆安排。” 说完她隐约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轻笑,可待她仔细去听时,便又只有杜颜齐还带着几分虚弱的声音:“我赞同您做的决定,我们搬。” —— 杜颜齐那三个字落下,事情便板上钉钉了,似乎怕他们反悔,陈家人主动叫了几个家丁来帮忙。不过宅子都卖了,他们能带走的东西自然不多,除了杜颜齐的衣物外,便只有他坚持要带上的书房里的书,最后便是楼锦薇的嫁妆。 家当少得可怜,且更像是被扫地出门了。 杜颜齐行动不便,坐在藤椅上由家丁抬着走。 经历过一天一夜后,楼锦薇还是第一次踏出这院门,她回头望了眼,将匾额上的题字牢牢记在心里。 ——妙音轩。 一旁的陈子由道:“舍不得么?楼姑娘只要你一句话,在下必定想法子将你留下。” 他满心期盼,可回应他的只有楼锦薇毫不犹豫的转身。 望着她窈窕的背影,陈子由可惜的轻啧,眼里满是势在必得的兴意。 杜家很大,亭台楼阁,雕栏画柱无不精美,可楼锦薇却无暇欣赏,他们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穿过宅子,到达主院和后院的大门前。推开那扇门,陈家家丁鱼贯而入,将东西放下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动作迅速得楼锦薇来不及道谢。 将杜颜齐安顿在房里,楼锦薇才有功夫好好打量这将来她也许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后院与主院自是无法比的,但也有八间屋子。 八间屋子坐落在四周,将中间围成了一个天井,正对着通往主院大门墙上还有一扇门,楼锦薇打开看了看,竟是能直接通到外面,倒也方便了外出。因为是下人房,所以屋内非常简陋,几个桌子和衣柜,雕花床更是没有,只有靠墙的大炕,硬邦邦的,想要睡得舒服只能多垫几床褥子。 被发现的厨房让楼锦薇松了口气,她不认为陈家还会给他们提供饭食,往后那张木门一关,他们便是两户毫不相干的人家。 早在出事的时候,杜家便已经遣散了下人,所以院子里除了楼锦薇一行人便再无其他。 七间房,他们六个人完全够用,还能收拾一间做堂屋,一间留给杜颜齐当书房。楼锦薇刚想问杜夫人如何分配,通往主院的木门便被敲响,陈子由再次出现。 他道:“姑姑走,人也送到了,瞧也瞧了,你也该回家了。” “这是何意?” 楼锦薇满脸不解,就连杜颜齐都忍不住侧目。 ”婆婆不与我们住在一起?” “不了。”杜夫人站起身将一直捧在怀里的盒子递到杜颜齐手边,“齐儿,不是娘狠心,而是娘实在是承担不起了。如今你是杜家唯一的男丁,杜家的责任就该由你担起来。娘也一把年纪了,不想拖累你。” 沉默在屋中蔓延开来,杜颜齐握着盒子的手泛起了青色的筋络,一根根都噙着无尽的力道。杜夫人似乎于心不忍,拍拍他手道:“齐儿放心,娘不会不管你的,这大夫娘会帮你请来,也会让大夫尽力医治你。至于其他,也只能听天命,尽人事了。” 许久之后,杜颜齐终于应了。 “知道了,您,保重。” “会的。” 杜夫人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的穿过天井,走出木门。敖水仙看看杜颜齐,又望望离开的杜夫人,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跺跺脚朝杜夫人追了过去,身影很快也消失在了后院。 楼锦薇朝门口望了一眼,没忍住低头浅笑:“果真是人性薄凉。” 她话音刚落,房门外便响起几道低沉的声音,“少夫人还有我们呢,我们留下来照顾少爷和少夫人。” 第10章 常规操作 楼锦薇这才注意到屋外还有人,赫然都是昨日喜宴时见过的。 三人进屋朝两人见了礼,那中年男子率先开口:“少夫人,我叫敖木,这是我婆娘丽蓉和儿子敖辉,我们原先都是杜府的伙计,以后我们就跟在少爷和少夫人身边,伺候您二人。” 已到不惑之年的敖木体格健硕,手臂有力,手上还布满了常年干重活留下的老茧。许是一脸凶相,让他瞧着并不好惹,不过他的妻子却截然相反。 丽蓉虽然也不年轻了,但因在杜夫人身边伺候也沾了不少好处的缘故,瞧着白白净净。她体态丰盈,配着那满脸的笑容,颇有些憨厚之感。楼锦薇想,这位相处起来应当不难。 还有敖辉。 楼锦薇一早便注意到了这沉默寡言的黑小子,来时路上他便一直守在杜颜齐身边,时不时搭把手。等到了这里他也没停下,忙前忙后的帮着收拾东西,仿佛一刻都不得闲。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敖辉抬起头来望了眼,但又很快敛下。 还挺警觉,楼锦薇心想,这人应当能将杜颜齐保护好。 敖家三口任由着楼锦薇打量,神情放松但姿态坦然,她想了想问杜颜齐:“相公觉得如何,要将他们留下么?” “当然。”杜颜齐欣然点头,“我现在可是个残废,还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有他们在还能多帮你分担一些,是好事来着。” “谢谢少爷,谢谢少夫人!” 三人连连道谢,恨不得马上就去干活。 望着喜不自胜的他们,楼锦薇蓦然想到了什么,语带迟疑道:“那敖水仙……” 丽蓉的笑容瞬间僵硬,头也垂了下去:“水仙是我们女儿,她还小,不懂事儿……” 丽蓉绞尽脑汁但却依旧不知该如何为自己女儿的行为辩解,磕磕绊绊的说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嘴上发狠道:“少夫人放心,奴婢会好好教训她的。” 楼锦薇没说其他,只是轻笑道:“水仙留在那边也不错,还能照顾照顾婆婆。” “是是是,”丽蓉连连点头。 —— 折腾了一番已是巳时末,敖家三人打过招呼后便退了出去,房里瞬间空了下来。 房间早被丽蓉打扫过,虽然简陋但也整洁。楼锦薇打开放了一夜的嫁妆箱,把东西拿出来放到该放的位置。一点点规整好,她才发现自己的东西亦不多,除了两箱四季的衣裳,便只有二十两现银。 楼锦薇思索了一番,走到床边,“呐,这些给你。” 杜颜齐满脸高兴:“什么东西?是不是定情信物?” “不是,是银子。” 杜颜齐的笑脸瞬间就垮了,“那不要。” “杜家欠那么多债,能有便是一点。” 杜颜齐撇嘴,“那么多债,你这点银子哪里够。” 楼锦薇不服:“滴水还能穿石,银子一点点攒,总有攒够的一天。” “说不要就不要!收回去收回去,女人也要留点私房钱在身上。” 楼锦薇还想再劝,但杜颜齐已然翻身直接背对着她,态度甚是明确。 瞧着他写满抗拒的背影,楼锦薇幽幽叹了口气,莫名觉得他这样竟是有几分孩子气。 她将银子收回,瞥见床上那一片悠然,脑海中念头闪过下意识问:“杜颜齐,你的腿还疼么?” 她眼睁睁瞧着那背影僵硬了几分,随后又迅速的缩成一团,杜颜齐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疼啊,怎么会不疼呢,疼死我了!” 瞥见他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还依旧频频投来的视线,楼锦薇无语凝咽。 杜颜齐囔囔:“娘子你快来看看我,我这腿是不是彻底坏了?!娘子啊为夫需要你的抱抱!” 她发现杜颜齐总有法子让她回不上话来,不想被牵着走,她干脆直言道:“你为何要装?而且是在杜夫人面前,你们是母子不是么?有话为何不能明说么?” 被拆穿了杜颜齐也不恼,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轻笑道:“或许是我昏迷得太久,生疏了,下意识就那样做了。” 他朝楼锦薇挑了挑眉头,“而且事情都已经成了定局,我们不过是被通知的,与其闹得双方都不愉快,还不如痛快一点。” 这话楼锦薇认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来,娘子过来坐。” 杜颜齐拍拍床榻,楼锦薇顺从的坐下。石板砌的炕上铺了还几层褥子所以并不会太硬,杜颜齐挪动着,直到贴近了楼锦薇才停下,呼了口气说:“我发现你挺直的。” “直?” 楼锦薇不断在心底劝说着自己放松,努力让自己的身体瞧上去不会僵硬得像块木板,明明已经接触过两三次了,但杜颜齐的靠近还是让她非常有压力。 杜颜齐解释说:“意思就是你说话直接,不藏着掖着。” 说完后杜颜齐便后悔了,他与楼锦薇的关系显然并不适合谈心类的话题。见她久久未说话,杜颜齐便思索着怎样把话茬过去,可几息后楼锦薇轻声道:“任何人都不喜自己被欺骗,我也不例外。” 杜颜齐点头:“是这个理儿。” 楼锦薇等着他的后话,可杜颜齐显然没打算继续,她识趣的换了话题,关心起了他的腿。 “杜公子你的腿究竟如何了?疼还是不疼,你给我个准话,我好做打算。” 杜颜齐莞尔,老实回答:“疼倒是真疼,但并不严重。” “我去给你请大夫!” 还未等楼锦薇起身,她的衣袖便被杜颜齐拽住,后者笑道:“用不着这么麻烦,娘子要是有心去帮我找两块细长的木板和布条来。” “木板和布条?”楼锦薇满脸疑惑,“要这些做什么?有了这些你的腿就不疼了?” 杜颜齐眨眨眼,笑得格外灿烂:“为夫给你变个戏法,保准让娘子大开眼界!” “神神秘秘的。” 虽对他的话还存着几分质疑,但楼锦薇还是帮忙将东西找了回来。 杜颜齐已然撑着双臂靠墙坐了起来,楼锦薇将东西递给他,就见他将两块木板贴紧右腿,竟是拿布条将木板和腿绑在了一起! “你这是做什么?腿不想要了么!” 楼锦薇一惊,来不及思考太多,伸手就要抢。可她还未碰到布条就被杜颜齐抬手挡住,“别急别急,没事儿,都是常规操作。” 第11章 我耳朵好使啊 对于杜颜齐嘴里蹦出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词儿,楼锦薇好些都听不懂,也暂时不想懂,她只怕杜颜齐这样胡来会将自己本就孱弱的身体弄得更糟糕。 可杜颜齐态度坚决,她又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用布条将自己的右腿和木板牢牢绑在一起。 “好看么?”杜颜齐晃了晃自己打的花结问。 楼锦薇将其无视只问:“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放心,这样绑着才是真正的没问题。” 见她还蹙着眉头满脸担忧,杜颜齐解释道:“我自己摸过,里面已经断了,我如果不做任何防护这样动来动去别说养好了,怕是会受到二次伤害,瘸了只是小事儿,更严重的便是截肢。绑上木板是为了将断骨固定,更方便它们自动愈合。我想娘子你也不想要一个只有一条腿的相公。” 楼锦薇恍然:“这样啊。” 杜颜齐点头:“没错,就是这样。”断手断腿的他都已经习惯了,这也算是久病成医。 这些话有理有据的,一点也不像是信口雌黄,楼锦薇也就暂时信了,不过心里却还是想着去请个大夫回来看看,别说是腿,其他地方也该好好检查检查。 —— 后院虽有小厨房,但他们初搬进来别说菜了,就连大米都没有一粒,去买也已经来不及了,好在敖水仙掐着时辰将饭送了过来。 敖水仙一点点将食盒里的菜端出来摆在桌上,“少爷醒了,但也只能吃清淡的。我在厨房那边挑了挑,选了少爷平日里爱吃的,少爷我喂你?” 小姑娘镇定的很,仿佛已然忘了几个时辰前抛下少爷和家人回陈家的事儿,说到最后一句尾音还飘飘然,满是期待。 杜颜齐摸索着把筷子塞进了楼锦薇手里:“娘子,为夫这肚子能不能饱,可就看你投喂了。” 这可比直接拒绝更让水仙难受,见楼锦薇非但没拒绝还主动夹菜送到少爷嘴边,她脸不受控的扭曲了一下,见楼锦薇更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眼。 她张张嘴,可还未等她发出声音就被候在一旁的丽蓉拽了出去。 “娘你拉我做什么!”水仙不满甩手,眼巴巴朝房里望。 “死丫头你安分些!”丽蓉将人拉到角落,狠狠戳着她的额头数落道:“你消停些,注意自己的身份!别跟少夫人作对!” “我什么身份?我是敖水仙,是少爷的贴身丫鬟!”水仙嘟囔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渐渐扯开了嗓门,“不仅如此我少爷的通房丫头,夫人都已经答应了,我唔唔唔!!” “我的祖宗诶你可少说两句!” 敖水仙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家娘亲,怎么都没想到她会捂住自己的嘴!她扒拉着娘亲的手想解开桎梏,可她这力道撼动不了丽蓉半分。 连拖带拽的将水仙弄进厨房,丽蓉义正言辞的叮嘱水仙:“把你心中那些想法给忘了,千万不能让少夫人和你爹爹知晓,听见没有!” “唔呜呜呜!”水仙又急又恼,连连摇头。 凭什么! 明明是她跟少爷一块儿长大! 明明是娘和夫人让她给少爷做通房丫头! 少爷明明就是她的,凭什么这楼锦薇一来就要把少爷抢走! 凭什么要她放弃,而不是把楼锦薇赶走! 明明她也可以给少爷冲喜的! 丽蓉发了狠咬牙道:“敖水仙我是命令你,不是在跟你商量!你不愿意也得答应!” 许是被吓到了,敖水仙停止了挣扎,她及不可查的点头应下来。 丽蓉松了口气也放开了钳制,见她失落的垂着头又心疼的将她拥进怀里,“闺女啊,不该是我们的咱们就别奢求,等遇到合适的,爹娘就把你风风光光的嫁了,别难过了啊。” “嗯。” “水仙真乖!” 丽蓉满心欢喜,语气都上扬了几分。敖水仙靠在她怀里微微偏头,透过厨房的窗子朝杜颜齐房间望去,眼里缀满了不甘和势在必得的疯狂。 厨房里母女俩的官司房间正吃饭的小夫妻俩并不知晓,从昨儿到今日只沾杜颜齐的光喝了小半碗粥的楼锦薇早就饿了,又没了水仙在旁膈应,她喂杜颜齐一口,自己也吃一口,空空如也的肚子填进了饭食总算是好受了一些,以至于她的秀眉都舒展了几分。 将一勺白玉豆腐送到杜颜齐嘴边,楼锦薇难得夸了一句:“水仙也算有心,准备的这些都是适合你吃的。” “你自己吃,我才刚醒过来,不宜吃太多。”杜颜齐推开她的手,挑眉问:“她这么针对你,你还夸她,难道你都不生气?” 楼锦薇也不劝,从善如流的放下勺子,“自然是生气的,但我也没必要跟一个下人过不去。” 她往身边瞧了瞧,杜颜齐一手托腮正歪头将脸冲着她,灿若桃花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凝在她身上,刹那间楼锦薇有种被注视的恍惚感,甚至还察觉出了几分温柔。 莫非,杜颜齐能看到了? 楼锦薇下意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做什么?” “你,能看到了?” 她迟疑着又晃了晃手,转瞬就见杜颜齐的眼眸随着她手动了动,与她手摆动的方向完全一致! “你真的能看到了!”楼锦薇心头一颤,下一秒心中却是喜不自胜,她起身就要往外跑,还慌不择路的撞到了凳子,“我去告诉婆婆这个好消息!” “诶诶诶回来!”杜颜齐连忙拽住她,“别去了,你告诉她只会让她更失望。” 楼锦薇疑惑:“怎会失望?你的双眼好了不是应当高兴么?” 杜颜齐但笑不语。 待楼锦薇再次对上他的眸子,脑中灵光一闪,不由睁圆了眼:“你装的!杜颜齐你又骗我!” 之前有多高兴此刻便有多失望! 可杜颜齐还不承认,辩解道:“没有没有,我哪里有骗你嘛,我不是都没开口么!” 楼锦薇压着心底的愤怒,一点点将杜颜齐的手扯开,她咬牙,“你是没开口,可你……” “哎呀娘子呀,别生气么!”杜颜齐搂住她的胳膊摇了摇,“我眼没好,不过耳朵好着呢。我听到了你手移动时细微的声响,所以眸子也下意识跟着动了动,真不是故意骗你的。” 他扬起脸,一脸无辜:“我怎会明知娘子你不喜被欺骗,还骗你呢,那我这个相公可太失职了!” 第13章 几分不见有点想念 重新将门掩上,敖木望了望天道:“少爷我背您回房,这日头虽然还暖,但您的身体还是休要多注意。” 他往前走了几步,在靠近杜颜齐时却又生生的顿住了。 只见杜颜齐双眸落在紧闭的大门上,不知在想什么,原本搞怪的神情已然尽数收敛,脸虽还消瘦但棱角更加凌厉了,那一瞬,敖木从还瘦弱单薄的身躯里感受到让人难以招架的气势。 “少爷?”敖木眸光微闪,试探的喊了一声。 “嗯?” 杜颜齐应了,敖木清楚的感受到那股气势骤然消失,他家少爷正清朗的笑着,与之前判若两人。 压下心头升起的诡异感,敖木将之前的提议又复述了一次,又劝了一句:”外面风大,少爷进屋休息。” 杜颜齐没有拒绝,任由敖木搀扶着回了房。将杜颜齐安置好,敖木目不斜视的往外走,才刚踏出门栏便听身后响起了杜颜齐的声音。 他问:“你们为什么选择留在这里,明明你女儿的决定于你们来说才是最有利的。” 动物尚且懂得趋利避害,更别说是人。当初杜家糟了难,家里的下人全都遣散了,可独独敖木一家留了下来,如今他被发配到了这个小院子,身体残缺还背着外债,吃喝都快外人施舍,敖木一家依旧留了下来。 如果他们跟敖水仙一样选择去陈家,哪怕是继续伺候杜杜夫人,日子也会不现在好过。 过这世间太多的人性丑恶,杜颜齐不信会有这般衷心之人,哪怕这日子看不到未来,也要守着主人家不离不弃。 敖木回头深深望向杜颜齐,眼眸中仿佛藏着无尽深意,他道:“我们一家都是少爷的人,自然少爷在何处,我们就在何处。” “是么。” 似乎对他的回答甚是满意,杜颜齐浅笑出声,“那往后可要多多感谢敖叔的照拂了。” ”少爷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我可当不得少爷的一声叔。”嘴上这般谦虚着,但敖木憨厚冷硬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笑意,“少爷放心,我们不会成为少爷的累赘的。” “甚好甚好。” 杜颜齐开怀大笑,待敖木真正离开后,那笑意才慢慢收敛。他意味不明的轻哼一声,捏着一直攥在手里的史书放到鼻尖嗅了嗅,“大梁,梁武帝,天佑,还真是奇幻啊。” 许是被楼锦薇翻过,书页上还残留着几分幽香,不浓烈,淡雅得宛如蔷薇,杜颜齐闻了闻突然瘪嘴,自言自语道:“怎么办,有点想小媳妇了。” —— 楼锦薇曾经以为自己再也无法见到这繁华的大梁,再也无法感受到上津的风情。 却没想到老天对她不薄,居然给了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穿过长巷,入目便是人群熙攘,叫卖声不绝于耳。她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大海特有的咸腥,虽混杂在各种各样的气味里可也依旧浓烈。 这味道她闻了十八年,原本的憎恶和厌弃在失去后才一点点的品出不舍的滋味来。 而这一次,她断然不会再嫌弃。 因为这里,是她梦寐以求的故土。 敖辉问:“少夫人想去哪儿,我给您带路。” “就随意逛一逛,我也没有目的。” “好的。” 得到回应后敖辉又变回了沉默寡言的小厮,尽心尽责的跟在楼锦薇身后,见她闭着眼随意挑了个方向也没有任何意见。 主仆俩漫无目的的走着,楼锦薇瞧见路边感兴趣的东西也会驻足,但只瞧不买,一整条街下来,一个铜板都没花出去。 直到咸腥味浓烈到有些刺鼻,楼锦薇才意识到他们竟不知不觉走到了码头。 上津临海,海岸线绵长,大大小小的码头不计其数,有些甚至是掌握在船商手中。杜家曾经也有一座码头,而且为了方便船只,造得比较大。但是现在,定然没有留下,船坞都没了,码头留着自然也没了意义。 眼前这个码头不算大但也不小,大大小小的船只停靠在旁边,沿路更是被摊位霸占了,沿着道儿走过去能看到许许多多的渔获。 码头并不算繁荣,并没有零散的客人,只有管家模样的人带着家丁在采买,那些人不是来自大户人家就是酒店管后厨的,楼锦薇这样白白净净的姑娘家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此,她一路走来自是吸引了不少目光,还有不少小贩主动打招呼。 “姑娘看看我家鱼,肉嫩刺少,上锅蒸一蒸就是一道美味!” “姑娘蛤蜊要不要看看,都是大个头,吃完壳还能留下。” “姑娘看看我家的土肉,每个都甚是鲜美!” 楼锦薇只是粗浅的看过,也未作回应。 虽然是要想法子赚钱,但其实她心里并没有章程,毕竟上辈子她哪怕惨死,但也从未被银子困住过。楼家虽然不富裕,但也有一家铺子放租,她爹读过书给人做帐房每月也有银钱,娘亲和她们姐妹俩还能做女红补贴家用,若不是要供弟弟读书,楼家的日子其实并不算难过。 后来楼雨晴搭上了八皇子,那楼家就更不缺银子花了,光是别人巴结送来的东西都是一笔财富。 可也正是因为没有缺过,此刻才无从下手。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先盘些绣活回去。 “少夫人小心!” 她正走神,听到敖辉的提醒这才回过神来,见斜方有个孩子冲出来,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还伸手扶住了将要跌倒的孩子,“小孩儿注意些。” “谢谢。” 小孩儿飞快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立马垂下头紧紧护住了怀里的东西,听到一声松了口气般的长呼,楼锦薇这才注意到小孩儿怀里还抱着一个木盆,里面许多长着长腿的东西在爬,楼锦薇没见过,心里顿时泛起了恶心,连声音都尖锐了几分。 “这是什么?” 小孩儿也被吓到了,连连退后好几步,睁大了眼睛道:“这是笔管鱼,是可以吃的!” 小孩儿将楼锦薇打量了一遍,见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的护卫,眼睛一亮:“姐姐你买么?真的可以吃!” 第14章 路遇楼雨晴 小孩儿脸上脏兮兮,身上的衣裳也宽大瞧不出男女,但那双眼睛却格外的亮,充满了希冀。 他这话一出旁边不少摊主都笑了。 “姑娘你别信这小孩儿,那笔管鱼别看便宜,但实在是没肉,连个蚌都比不上,咱们这儿没人买的,都是打鱼的自己捡了吃。” “你胡说!笔管鱼可好吃了!”小孩儿不满的冲人囔囔,大眼睛里透着几分委屈和倔强。 楼锦薇往他盆子里看了看,她虽然还是觉得有些恶心,但受过一次后勉强能接受。这些笔管鱼真如那摊主说的很小,个头还比不上杜颜齐书房里最大的那只狼毫,但一只只都非常鲜活,在盆子里疯狂的蠕动着。 虽然生活在上津,但楼锦薇从未吃过这东西,能卖得上价钱的海错一般都是鱼螺蛤蛎,他们常吃的也是这些,笔管鱼,楼锦薇从未曾听说过。 可再次对上小孩儿的眸子,拒绝的话在唇边打了个转:“这些怎么卖?” 小孩儿大声道:“五十文全给姐姐!” 楼锦薇还未开口,周遭就已经炸了锅。 “五十文!小孩儿你这是敲诈呢!就这没人要的笔管鱼二十文我都嫌贵!” “就是就是,小孩儿你别人家姑娘,这笔管鱼根本就不值钱!” “小小年纪可别不学好!” 周围那些不赞同的声音让小孩儿有些羞愧,他似乎觉得眼前的姐姐不会买了,沮丧的垂下了头。 他瞥了眼楼锦薇,抠抠i木盆喉头动了动,可还未等他开口,一位小娘子从后方追过来,一把将小孩儿搂住。 “海生你怎么上这来了,害我好找。” “姨姨!”小孩儿抿唇道:“我来卖笔管鱼。” 小娘子见孩子身上没有伤痕这才松了口气,听到他的回答又哭笑不得,“哪里需要你来卖这些东西,都交给你郭叔叔就好啦。” 小孩儿摇头:“不,我想多帮姨姨一点,这些卖了,姨姨就有银子买药了。” 小娘子点点海生的鼻子,嗔怪道:“就你爱操心,姨姨好着呢。” 楼锦薇注意到这位小娘子虽然在笑,但眉宇间依旧藏着苦涩,只是孩子太小没能感受出来罢了。 果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这位小娘子生得俊秀,一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不过她应当不常出门,眼神闪躲着,在众人的注视下脸上虽镇定,但耳根已然通红。她又跟海生说了些话,便打算带他离开。 见如此,楼锦薇开了口:“小孩儿这笔管鱼你还没给我呢。” 被她一提醒,海生骤然想起了自己未完成的交易,转过头来希冀望向她,“姐姐你真的要买么?” “真的。”楼锦薇点头,从荷包里掏出铜钱递给他,“这里是六十文,你的木盆也一并卖给我。” “好!” 海生接过钱后立马将木盆塞给了已经伸出的敖辉,喜不自胜的冲小娘子囔囔:“姨姨我们有钱了,快点去抓药!” 小娘子没想到会这样,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着海生手中那一捧铜钱,心中感动又深觉不妥,于是对楼锦薇道:“姑娘这笔管鱼就是我们渔家吃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根本不值这些钱。我把钱退给你,海生不懂事,妾身在此给姑娘致歉。” 说着拿过铜板就要还,还一手压着海生不让他动。 可转瞬她又愣住了,买鱼的姑娘竟是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出了码头朝另一条街走出,只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 “拿着,既然病了就好好看病吃药,别让孩子担心。” 海生踮着脚望了望,咧嘴一笑:“好看的姐姐心地也善良。” “嗯,真好。”小娘子附和的点点头,二人对视一眼不由笑了。 “娘子,海生!” “相公我们在这里!” 远处传来呼唤声,小娘子连忙应了,带着海生迎上去,瞧见那憨厚汉子时瞬间绽放出笑容。不远处有人痴痴望着,咧着嘴角满脸淫邪,“姚娘子可真好看,那木匠可真有福,不知是不是可以借来玩玩,嘿嘿……” 离开码头后楼锦薇没有兴致再逛,只路过绣坊时去买了些绣线和彩绳,瞧见角落的碎布头也一并买了下来,零零总总又是一百文。 她刚结了账,却没想听到了楼雨晴的叫嚷。 “楼锦薇你怎在这儿?” 楼锦薇的身子僵硬起来,感觉自己又被她趾高气昂的姿态拉回了那最痛苦的黑暗里。 “问你话呢,你哑巴了?” 久未等到回答楼雨晴有些恼,靠近推了她一把,下一秒又蹙起眉头,“诶你身上什么味儿啊,怎么又腥又臭?” 她似乎被熏到了,忙用帕子掩住口鼻,嫌弃溢于言表。绣坊里还有其他夫人小姐见此也下意识退后几步,露出了楼雨晴同样的姿态。 一时间,楼锦薇身边再无他人,宛若被孤立。 她心道,果然,楼雨晴对她的素来这般直接,却从未想过自己的话有多伤人,会让她多难堪! 哪怕两辈子了,楼雨晴都死性不改! 想明白后她倒是放松下来,轻笑道:“姐姐,我们一块儿回家。” “你回去做什么!” 楼雨晴顿时这掩,瞪大的眼里满是不情愿,“你都嫁人了,好好在夫家待着,别老想着回去。” “可是我买了些海货,想带回去给爹娘尝尝。” 星眸瞬间失去了神采,宛若被抛弃的小兽。怕楼雨晴不高兴,她又连忙改口,“姐姐你别生气,你不让,那我就不回,下次我……” 她瞥了眼楼雨晴,见她板着脸又赶忙收回视线,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看楼雨晴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不满,人群里也透出了些许窃窃私语。 “出嫁的姑娘怎么就不能回娘家了,难道是把女儿卖了不成!” “姑娘送东西回家,还把人往外推,我看这不是亲姐姐。” “过分,姑娘的一片孝心就这样被拒绝了,她该多难受啊!” “一出口又是质问又是嫌弃的,这怕根本就不是亲姐姐。” 那些声音不大,但却一句不落的都钻进了楼雨晴的耳里,她是个极其看中脸面的人,如今被人这般议论,只觉得甚至无颜! 她忍无可忍冲着人群吼道:“我家的事儿轮不到你们在这儿嚼舌根!都给我滚开!” 有人顶嘴:“这么暴躁,怕是要嫁不出去。” “闭嘴!” 楼雨晴操起手边的东西就要砸,楼锦薇忙伸手阻止,不赞同的劝阻,“姐姐不可!” “不用你管!” 楼雨晴甩开她的手,又狠狠瞪了眼,竟是一转身骂骂咧咧的跑走了。 “诶姐姐!” 看着楼雨晴忽青忽白的脸,楼锦薇只觉得心里畅快极了,重生以来的一直缠绕在心头的郁结也消散了不少。可做戏要做全套,她装做在意往前追了几步,见追不上了才停下来望着楼雨晴消失的地方遗憾的叹了口气。 确实挺遗憾的,这种程度的报复还远远不够。 第15章 楼锦薇的质问 踏进小巷,喧闹的人声逐渐远离,随后被汨汨的风吹竹叶声取代,楼锦薇出门的郁闷早已经在楼雨晴的落荒而逃时就消散了,她如今觉得晴空万里,暖风和煦。 就连那张布满了青苔的后门都有了几分颜色。 “我们回来了。” 她推开门,脚步轻快的踏进院子,笑语嫣然。 “少夫人回来了。” 丽蓉冲房间里喊了一声,少顷杜颜齐便从窗子里探出头来,“可有收获?” 楼锦薇沉吟了一会儿说:“不知道算不算收获。” 杜颜齐笑了:“拿不定注意啊,不如我给你参谋参谋?” 敖辉已经将木盆放下了,丽蓉正好奇的望着盆里那些张牙舞爪的笔管鱼。 楼锦薇眼珠一转,“好呀。” 示意敖辉抓起一只笔管鱼,楼锦薇领着他朝杜颜齐走过去。她敲敲窗棂,“伸手。” 杜颜齐把手伸出来还主动摊开,一脸乖巧。 楼锦薇一昂首,“放。” 敖辉迟疑了,被楼锦薇瞥了眼后,只得老老实实照做。 “什么东西?” 软软凉凉的东西一入手就把杜颜齐吓得一蹦三尺高,脸色都白了,“这什么啊?怎么还黏黏糊糊的。会动?” 瞧着这样,楼锦薇禁不住笑了,圆圆的杏眼弯弯,红唇微翘,就连脸上的梨涡都泛着甜。可这些杜颜齐都看不到,他只听到了银铃般的声音,如同这春日里被微风吹落的桃花,毫无预兆的重重踏在他心上。 杜颜齐没忍住轻啧了一声,第一次对自己眼睛的状况有了些许不满。 楼锦薇笑着道:“你猜猜看这是何物。” 杜颜齐回神,大胆的捏了捏,脸上闪过诧异,“小海兔?” 这次轮到楼锦薇疑惑了,“小海兔?这是笔管鱼。” 杜颜齐哈哈一笑,“没错,就是小海兔,笔管鱼是别名。”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双眼都瞪大了,虽然无神却依旧能看到惊讶,“这里临海?” “你不知道?” 楼锦薇疑惑了,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但却都没能抓住。她下意识冲敖辉挥挥手道:“你去忙。” 敖辉点点头,“好的,少夫人。” 敖辉离开后,楼锦薇直接进屋,关门关窗,确定周围没人后,才一把将杜颜齐拽到身边。她的目光锁定了杜颜齐,他此刻神情自若,仿佛前几秒惊讶的那个并不是他,感受到她的注视,甚至还咧嘴笑了,朝着她挤眉弄眼。 “杜颜齐,你究竟怎么了?” 听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杜颜齐又笑出了声,“不用这么谨慎,我就是杜颜齐,不是别人。” “那为什么你不知上津临海?为何你还要我给你念史书?自从你醒后对杜夫人的态度就甚是奇怪,还有你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你说杜颜齐,为何你与我听说的完全不一样?” 一连串的疑问犹如连珠炮般的往杜颜齐身上砸,楼锦薇的眸子亮得宛若一面镜子,似乎要照出眼前人的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杜颜齐不慌不忙,甚至还笑了,“你听说的我是何样的?” “温文尔雅,学富五车,是上津出了名的大才子。” 楼锦薇一一细数,越说越多的端倪露了出来,“杜颜齐还要我继续说么?” 杜颜齐突然叹了口气,“娘子啊,你自己也知晓那些都是道听途说,以前的你从未接触过我又从何处去了解真实的我呢?” 他拉住楼锦薇的手,用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虎口,“娘子,你面前的,你亲眼所见的,才是真实的我。” 楼锦薇几乎要被说服了,因为杜颜齐的表情实在是太镇定,瞧不出任何的心虚闪躲。 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楼锦薇心中依旧存疑,“那我现下瞧见的,是最真实的你么?” 杜颜齐轻笑:“或许你可以自己试着挖掘,我们是夫妻,往后会一直生活在一起,你可以慢慢的用心去感受。而我,也会用时间慢慢来了解你。” 杜颜齐收敛了所有的玩味,此时此刻他的神情再正经不过,如诗画般的眉目间缀满了温柔。 顷刻间,楼锦薇心软了。 她清楚的明白,每个人都有被自己蓄意隐藏起来的不愿意被人发现的一面,她自己就是这般,那就根本没资格去质疑别人。 由己推人,她便释然了。 诚如杜颜齐所说,如无意外,他们可以用一辈子去了解彼此。 楼锦薇暗暗吐了口气道:“以后有外人在的时候你注意一些,别让人抓了把柄。” 杜颜齐表情一松,夸张的挑挑眉,“娘子你是在关心我么?” 没等楼锦薇回答,他又拉着她的手压在自己胸口,“我好开心啊,娘子你感受到我的心跳了么?” 春衫根本无法遮挡什么,滚烫的热度透过薄薄的布料清晰的传递给了楼锦薇,她的脸瞬间红了,犹如被染上了胭脂的一朵梨花。 她猛然收回手,逃也似的冲出了房间,被暴力对待的房门发出了重重的声响。 听着那响动,杜颜齐感受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默默的放下了勾起了的嘴角。 他敛了表情,轻哼一声,“小姑娘还挺敏锐,不过咱俩半斤八两就不要互相试探截短了。” —— 被冷风一吹,楼锦薇扑通扑通疯狂跳动的心又慢慢平复下来,她深吸口气回头望了眼还在吱呀晃动的房门,抿了抿唇,却依旧没能压下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这时丽蓉走了过来,“少夫人,前头送饭来了。” 楼锦薇收回飘飞的思绪,点头道:“好,放屋里。” “是。” 丽蓉领了命令,提着食盒进屋。 她眼前闪过杜颜齐的脸,手心里明明冷却的温度又在此刻重燃。 楼锦薇又突然道:“等等!” “少夫人怎么了?” 楼锦薇咬了唇,沉吟着道:“还是放院子里,院子里风景好,让少爷多待一会儿。” 丽蓉虽然有些疑惑她决定的改变,但依旧应下了。 木桌被搬到了院子里,很快上面就放满了碗碟。楼锦薇和敖辉一同将杜颜齐搀出来,瞧着他绑着木板的腿,她蓦然忆起一件事。 楼锦薇问:“今天有大夫过来么?” 第16章 所谓天作之合 满院子的人面面相觑,杜颜齐问:“大夫有说今天会来么?” 楼锦薇秀霉微蹙,“所以今日大夫没来!” 她看向今日同样留在家里的丽蓉和敖木,目的希冀,可二人却同时完了摇头。 楼锦薇的心跌到了谷底,她将杜颜齐放下,转身就朝往前院的门走去。 “诶诶诶,别慌别慌。” 杜颜齐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回椅子上,“娘子别慌,不是什么大事。” “这怎么就不是大事?”楼锦薇厉声反驳,“这事关你的身体,你的腿!明明说好今日让大夫来看看的!杜夫人怎能说话不算话!” 听到她的指责,敖木一家连忙垂眸顺目的退到一旁,装作自己不存在。 杜颜齐不仅不恼,还笑眯眯的安慰她:“或许是忘了,也或许是被绊住了。你也知道她如今住在前院,虽然是自己母家,但也算是寄人篱下,做任何事情应该都不太方便。我们或许可以再等等。” “我并不是不能等,不是么?” 杜颜齐醒来不足一日,或许是他常笑的缘故,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虽然还只有一条腿能动,虽然眼前一片迷蒙,虽然身体还瘦骨嶙峋,但他活得宛若常人。 看着他的笑容,楼锦薇的心平静了些许,“先吃饭,吃完我在去找找婆婆。也怪我,出去的时候应该考虑得更全面些。” “别自责。你唔!” 一勺蛋羹堵住了嘴,也堵住了杜颜齐的安慰。他笑了,说从的将蛋羹吞下。 —— 暮色四合,楼锦薇推开那扇同样前院的木门。 杜颜齐趴在桌上巴巴的问:“真的不用我陪你么?” 楼锦薇脚步未停,“等你能出房门不用人陪的时候再说。” “哦——” 余光瞥见无精打采把头埋进臂弯里的杜颜齐,楼锦薇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可即便是这样,她也并未回头。 大宅里已经掌灯,朦胧的光照出一条条青石板路。楼锦薇问身边陪着一起过来的丽蓉,“蓉姨,你知晓夫人现下住在何处么?” “知道的。”丽蓉道,“夫人如今跟陈家老夫人住在东院,老夫人是少爷的外婆,她们住在一起,夫人更自在一些。” 她叹气,“夫人和陈家其实早些年就不来往了,若不是老爷少爷突然出事,夫人也不会想到将宅子卖给陈家。毕竟这宅子是老爷和夫人一点点靠着自己的努力挣来的,夫人怎么会舍得呢,夫人心里也苦。” “明白了。” 楼锦薇微微垂下眸子,藏住其中的情绪。 她又怎会听不出丽蓉话中的深意,无非就是告诉她,杜夫人身不由己,将杜颜齐赶到后院也是无奈之举。 丽蓉,在让她体谅。 可楼锦薇觉得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她该说与杜颜齐听,让他来评判。 大宅很热闹,一路走来,楼锦薇看到不少下人在穿梭在各个院落之间,有说有笑,气氛甚好。目光所及之处,还有人朝她们投来好奇。 还未踏进东院,楼锦薇便听到了一阵阵欢笑。而一进去,她便看到了开怀大笑的杜夫人,一旁的敖水仙也跟着笑得花枝招展。 杜颜齐垂头丧气,杜夫人在笑在闹。 楼锦薇突然不想再上前,因为这样的对比实在是过于刺眼。 可院子里的人先一步发现了她们。 “娘!你来了!” 敖水仙喜出望外,瞧见楼锦薇时笑意又收敛,态度也冷淡许多,“少夫人好。” “嗯。” 楼锦薇的视线在她脸上只是轻轻一瞥就落到了别处,可也正是这一瞥让敖水仙心下恼火,她觉得楼锦薇就是看不起她,就是在炫耀! 半遮掩的眸子闪了闪,满是恶意。 楼锦薇可不知这丫头心中的想法,她走到杜夫人面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锦薇见过老夫人,见过婆婆。” “嗯,起来。” 杜夫人不冷不热的应了句,与之前开怀大笑的她判若两人。倒是陈老夫人对楼锦薇颇为好奇,毫不遮掩的打量她,瞧清楚她的样貌时却粗了蹙眉头。 陈老夫人问:“这是齐儿的媳妇?楼雨晴?” 楼锦薇抬眸正巧看到杜夫人喝茶的动作一僵,好一会儿才将杯子送到唇边。她支吾道:“不是,是楼雨晴的妹妹楼锦薇。” 陈老夫人的眉蹙得更深了,质疑道:“不是说楼雨晴的八字才与齐儿最合么?先生可说了,楼雨晴与齐儿才是天作之合,才能保家宅平安。瑶儿啊,齐儿身体本就不好,可别被这桩婚事给害了。” 老夫人痛心疾首,看楼锦薇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谴责。 被这般对待,楼锦薇烦闷的很,若非她知晓杜颜齐如今就好好的在后院中,还真会以为自己把人家的齐儿害死了。 且她不愿跟楼雨晴相提并论,只会让她更心烦。 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又生生将不满压下。 这时杜夫人倒是开了口,“娘,话不能这么说,我看楼家这姐妹俩八字都与齐儿相配,齐儿就醒了,可见是个有福的。” 这话中的维护之意让楼锦薇诧异,她禁不住又隐晦的多看了杜夫人几眼。 “是么?”老夫人惊疑不定的又将楼锦薇打量了几眼,神态平和了些许,“倒是个俊俏的。” 杜夫人不愿在这问题上多纠缠,直接问楼锦薇,“你来找我有何事?” 楼锦薇:“我想问问婆婆之前给相公看病的大夫是哪一位,好请回来给相公再看看。如今相公醒了,以前的药也不知是否能吃,不请大夫来问问,我不放心。” 她这话虽说得委婉,但杜夫人又不蠢,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与楼锦薇对视一眼,她又端起茶抿了抿,半垂的眸子里深沉得瞧不出丝毫情绪。 良久她才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也是事情多我给忙忘了,明日我就让水仙把大夫请过来。” 楼锦薇装作松了口气的模样,脸上也有了笑意,“谢谢婆婆,我这就回去将这好消息告诉相公。” 杜夫人颔首:“嗯,去。” 楼锦薇再次冲她们福了福身就往院外走,但一个人先出现在了院门口。 “诶这不是表嫂么?要去哪儿啊?别走别走,我带了点心来,表嫂也留下来尝一尝!” 第17章 你是后宅女人么 陈子由领着人直接堵住了院门,楼锦薇根本过不去,不仅如此,他直直的走过来,若非楼锦薇警觉,二人已然撞到了一起。 楼锦薇退后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开口拒绝得干脆:“表少爷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是不留下,免得打扰了你陪老夫人。” 陈子由寸步不让,“奶奶年纪大了正喜欢热闹。你也是奶奶的外孙媳妇,陪陪奶奶也是应当的。” 借着昏暗的光,陈子由正大光明的端详着楼锦薇。 还真是灯下看美人,仙女下凡来。 简直是美得不可方物! 他越来越放肆的打量让楼锦薇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对他也越发厌恶起来。哪怕她压着怒火竭力让自己平静,可低沉下去的嗓音也暴露了她的情绪。 “相公还在家里等我,他如今还是个病人,我放心不下。抱歉,只能下次再来陪老夫人。” 被三番两次拒绝,陈子由逐渐黑了脸,捏食盒的手更是攥紧几分。倘若这不是东院,他此刻已然上手将人扯进自己怀里了,哪里还轮得到她挑衅自己! 楼锦薇真是太不识好歹了! “借过。” 不知好歹的楼锦薇说完便走,笔直从陈子由身边路过。 蓦然一声脆响在她脚边炸开,陈子由脱手,食盒跌落在地被摔开,各色的点心到跌出来滚向四周,甚至好些还擦过她的脚背裙摆。 楼锦薇的步子瞬间顿住,目光从散落的点心慢慢挪到陈子由脸上。 “哎呀!” 陈子由一副惊讶的样子,但却甚是夸张,“这是奶奶最喜欢的点心,表嫂你……” 他一抬头便对上楼锦薇的眸子,似笑非笑,仿佛看透了一切。他要说的话一时间被卡在了嗓子眼,竟是不敢宣之于口,但楼锦薇替他说了。 “表少爷是不是想说,这点心是我撞倒的。” 陈子由眼皮一跳,那是被言中了心事的心虚。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然后让陈老夫人出面拦住楼锦薇,虽说以前并未有过交集,但奶奶毕竟是长辈,她要留人,做晚辈的无论如何都要给些i脸面。 可却没想到被楼锦薇戳破。 他正懊恼,却突然闻到一股淡雅的芬芳靠近,楼锦薇的脸骤然在瞳孔里放大,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吐气如兰! 陈子由听到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和抑制不住的欢喜! “你……” “陈子由,你是这大宅后院里的女子么?”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陈子由摸不着头脑,他心中虽怪异,但心中所挂念的人就近在咫尺让他更兴奋,根本顾不上其他。 他舔舔唇将手慢慢挪到楼锦薇背后,虚虚环住,随后一点点收紧。 他做得很小心,内心的兴奋让他忍不住颤抖,眼神也逐渐灼热。可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缩,所有的欣喜和欲望都化成了愤怒。 他听到楼锦薇轻蔑而讽刺的笑:“不对,你比那些女人还不如。后宅里的女人都不屑耍这种手段了,又蠢又拙劣。” “你骂我!” 陈子由出离愤怒,“楼锦薇你怎么敢!” “我有么?” 面对他的愤怒,楼锦薇神态自若,就连笑容都未曾有丝毫改变。 “你真是不知好歹!”他咬牙,心中恶念丛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将楼锦薇揽进怀里! 楼锦薇早有准备,轻盈转身脱离了陈子由的掌控,他甚至连楼锦薇的衣角都没碰到! 陈子由怎能甘心又伸手去抓,这一次却非常顺利。他握着楼锦薇的手臂得意道:“我就说了,你迟早会是我的,这次我看你如何躲!” 说完他便察觉到不对,楼锦薇不仅没有害怕惊慌,甚至都没看他。 这样的漠视,对陈子由来说就是最大的侮辱! “楼锦薇!” 陈子由低吼,可转瞬却听到了一声低低的浅笑,“陈兄弟啊,我娘子怎么你了,又发这么大脾气。” 杜颜齐的调笑带着几分玩世不恭,他明明是在笑着,可陈子由竟是莫名觉得心惊,下意识松开了手。 “杜颜齐!你来做什么?”陈子由咬牙问。 杜颜齐笑:“当然是来接我娘子回家。” 陈子由冷笑:“你娘子还在我怀里,能不能接走可不是你说了算。” 他从小便不喜杜颜齐,出生比他好,学时比他好,哪怕是姿态谈吐他都比不过,明明他们在一个学院读书,可夫子们唯独将这人放在心尖上! 从小到大他听过太多与杜颜齐有关的赞美,他嫉妒,他不忿,但他从不敢表现出来。 毕竟那时候的杜颜齐他招惹不起。 可如今不一样了,杜颜齐拥有过的一切都将属于他! 包括曾经和今下! 不论是院子还是楼锦薇! 他就是仗着杜颜齐眼瞎欺负他,楼锦薇也不过刚刚进门,二人之间必定没有多深厚的感情,离间离间,这二人必定离心,到时候楼锦薇还不是他的掌中之物?! 这般想着,陈子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可这笑容并未维持多久,他想象中的杜颜齐面色大变并未出现,而楼锦薇径直朝那人走了过去,主动扶住了他的胳膊。 “你怎么来了?”望着他的腿楼锦薇满脸担忧,语气不免重了一些,“你可知道你腿的情况!是还想将另一条腿也摔断么!” “别急别急,是敖辉背我来的。”杜颜齐连忙解释,“小伙子背宽着呢,走路也稳。而且他也不敢摔着少爷我啊。” 楼锦薇这才松口气,朝一旁闷声不坑的敖辉点点头,表示感谢。 杜颜齐拍拍她的手突然对陈子由莞尔一笑:“我娘子腿好着呢,可以自己走过来,不需要陈兄弟你操心。” “你,你们!” 两人亲密的样子让陈子由嫉妒得红了眼,可他之前没拉住楼锦薇现下却已经没机会了。他绞尽脑汁却根本就想不出办法来扳回局面。 杜颜齐依旧在笑:“陈兄弟没事了,没事我和你嫂子先回了。这黑灯瞎火的,我眼瞎无所谓,但你嫂子可不行,我怕她摔着磕着。她难受,我也心疼。” 楼锦薇诧异,禁不住偏头看了眼他,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顺势搀着他转身,“走,回家了。” “好的呢娘子。” 杜颜齐的嗓音里都透着欢喜,还不忘朝陈子由挥挥手,“陈兄弟,我们就先拜拜了。” 望着两人果断离开的背影,陈子由狠得牙痒痒,又回头望了望院子蓦然道:“奶奶,表哥来了!” 第18章 娘子让我欲罢不能 “齐儿来了!快让我看看!” 院子里顿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陈老夫人囔囔着跑出来。 听着身后的动静,楼锦薇明白,此刻他们是走不了。她又扶着杜颜齐转身,还在他耳边小声提醒道:“陈老夫人是你外婆,婆婆跟她住在一起。” 杜颜齐朝她比了个手势:“ok。” 呕尅? 楼锦薇听得莫名,学着他的动作比了比手指。 三根手指竖起,拇指和食指比圆,“这是何意?” 楼锦薇的语气里充满了好奇,杜颜齐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小美人瞪着大眼睛在脸颊边比ok的模样,不由在心底直呼可爱。 他想帮楼锦薇解惑,但陈老夫人已经走到了面前。老夫人身子还硬朗着,但此刻看到清醒模样的杜颜齐却是颤颤巍巍的,眼中迸发出欣喜。 感受到了眼前人的气息,杜颜齐试探的问:“外婆?” “诶!”老夫人大声应着,双手捧起他的脸,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齐儿啊你可算是醒了,这段时间可把外婆吓坏了!” 杜颜齐眉眼弯弯:“外婆别担心,我醒来了,以后都会好的。” “好好好,能好就行,能好就行。” 陈老夫人拉住杜颜齐的手,欢欣道,“走,跟外婆进屋,咱们好好说说话。” “好。”杜颜齐微笑应下,他拒绝不了老人家这殷切的请求。 东院本就是主人居住的,杜老爷和夫人在建造时更是花了心思,整个院落红墙环护,绿柳周垂,两间月亮垂花门四周抄手游廊,五六间房舍点缀其中,青石小路相衔,山石点缀,大梨花和芭蕉相携立在角落,树下独月幽灯,好不清幽。 堂屋里亦是富丽堂皇,被杜夫人卖掉的东西又被陈家补了回来,博古架上小到香囊,大到花口瓶无一不精美。 楼家与这完全不能比,更别说他们现在住的后院了。 陈老夫人笑呵呵的,“孩子们都坐,今儿没那么多规矩。” “谢谢外婆。” “多谢奶奶!” 安顿好杜颜齐,楼锦薇自然而然的选择了他身边的位置,可她还未坐下,陈子由便率先一步挨着她落座,表情得意道:“最近三天都是我们陈家的乔迁宴,表哥你要是想吃席可以过来的,不说其他,这肉绝对管饱。水仙送过去的那些就是我们席上的菜,要是喜欢表哥你只管提。” 陈子由大手一挥,一副万贯家财都不放在眼中的模样。而他的大方也得到了陈老夫人的赞扬,“子由不错,这几年越发的沉稳了。” 又对还杜颜齐道:“齐儿你也别跟你舅舅客气,需要什么尽管提。” 不知这两人究竟是不是客套,反正杜颜齐是认真了。他连连点头应下,一点没有读书人不为一斗米折腰的气节,甚至可以说是连伪装谦虚一下都不愿。 “外婆和表弟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陈子由哂笑,“表哥你哪里客气过,水仙送过去那些饭食还不就是从我家厨房拿的么,表哥吃得还好?” 杜颜齐轻啧:“山珍海味还吃上,有点遗憾。下次有记得给后院送点,当然熊掌鲍鱼是最好的。” 夹在中间的楼锦薇努力绷紧了表情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陈子由的每一句话都藏着刀子,每一句都恨不得把杜颜齐扎得千疮万孔。可杜颜齐意外强大,丝毫不让,厚着脸皮也要把便宜占上。听杜颜齐还想吃熊掌鲍鱼,陈子由气得脸都扭曲了,说话都已然成了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表哥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面对他的咬牙切齿,杜颜齐神态自若:“自家兄弟自然不用推来推去的,多伤感情啊!” 你现在就是在伤我的感情,扎我的心,戳我的肺! 陈子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在就咬死这不要脸的玩意。 楼锦薇虽然看得心中直乐,但她大多时间却是在观察坐在对面的杜夫人。 杜颜齐根本就没想过要隐瞒自己的异常,他将自己完完全全的暴露出来,就连她这个之前与他从未有过接触之人都能察觉到不对劲,没有理由身为母亲,和杜颜齐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杜夫人瞧不出来。 可楼锦薇静惊讶发现,进屋之后杜夫人格外镇定,她端着杯子慢悠悠饮茶,宛若是要做个安静的聆听者。她对杜颜齐与陈子由之间的交锋视若不见,对杜颜齐的性格大变也未露出半点讶异。 太平静了! 杜夫人的态度太奇怪了! 这让楼锦薇心中疑窦丛生。 不一会儿,敖水仙领着一众绿衣罗裙的姑娘鱼贯而入,很快桌上便摆满了碗碟,各色小点心精致又香甜,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都别坐着快吃,都尝尝,如果有喜欢就带回去,可别跟我老人家客气。” 陈老夫人满脸慈爱的招呼着众人,恨不得他们把这满桌子的点心都吃完。 “少爷你吃这个茯苓糕,不算太甜,符合少爷的口味。”敖水仙拿起一块茯苓糕送到杜颜齐嘴边,凝着他的眸子里满是殷切。 这举动着实有些亲密了,但楼锦薇已然习惯。她不动声色的看着,还拿去一块豌豆黄慢悠悠的吃。 杜颜齐迟迟未动,水仙将糕点又往前递了递,手指甚至已然碰触到了他的唇。 敖水仙瞬间羞红了脸,眸子更是水光潋潋,藏着无数深情。 “少爷,吃一点嘛。”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就差没将勾引二字写在脸上。 陈子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在一旁怂恿道:“表哥你赶紧接过来,咱们水仙胳膊都举累了呢。还是你觉得人家水仙的手指比糕点好吃?” 说着自诩风流的挑了挑眉,可那笑容带着几分猥琐。 就在气氛莫名僵持时,杜颜齐突然动了,他一把握住楼锦薇的手腕,偏头一口将她手中的点心连同手指一同含进了嘴里。 “娘子亲手拿的点心果然更加美味。” 杜颜齐轻笑,吃完点心又在她手指上嘬了嘬,满脸陶醉道:“不过我娘子比任何点心都让我欲罢不能。” 第19章 演戏而已 “娘子,娘子,娘子你等等我啊!” 幽静长廊里杜颜齐的叫嚷仿佛被周围的院墙笼罩在了其中,又闷又响亮,听得人心慌慌。 而楼锦薇也因此加快了步子,很快便消失在了拐角。 “木头你快点啊,赶紧追上你家少夫人!” 听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趴在敖木背上的杜颜齐着急的拍拍他的肩催促,“快快快!” 敖木果然加快了速度,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上去,很快就已经追着楼锦薇到了后院门口。 “少爷,到家了。”敖木提醒道。 杜颜齐问:“你家少夫人呢?” 敖木老实回答,“少夫人进房间了。” “快送我进去。” 敖木依言将杜颜齐送回了房间,更是将他放到了楼锦薇身边,又默默退下,还帮他们关上了房门,可以说甚是贴心。 杜颜齐拖着一条残腿靠感知蹭到了楼锦薇身边,试探的撞了撞她,“娘子诶~” 他将尾音拖得婉转缠绵,像是一个小勾子不断吸引着目标。 可目标楼锦薇不为所动,甚至还往旁边挪了挪与小勾子拉开距离。 杜颜齐若有所感,瘪嘴,就委屈,“嘤嘤嘤,娘子啊你别不理我,我错了娘子!” 杜颜齐看不到,所以并不知晓,随着他一声声的叫唤,楼锦薇的脸越来越红,像极了金乌初升时被染红的云霞,让原本就容貌艳丽的她更妩媚了几分,美得不可方物。 她的右手紧紧捏着,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杜颜齐口中那湿热的温度,还有…… 楼锦薇疯狂摇头,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甩干净。 真是疯了! 杜颜齐疯了! 她也疯了! 回想起东院的事情她竟会面红耳赤,心中跟揣了无数兔子般的,蹦哒个不停。 两辈子以来,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她跑了一路,不与杜颜齐同行就是为了避开他,让自己恢复平静。可没想到,她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一听杜颜齐喊娘子就浑身不自在。 “娘子你理理我嘛!” “别叫我娘子!” 杜颜齐一噎更委屈,“不叫娘子那叫什么嘛,夫人?老婆?媳妇儿?!嘿,媳妇儿不错!”说完他又嘿嘿嘿笑了,又傻又得意。 “闭嘴!” 楼锦薇忍无可忍低吼一声,觉得待不下去了,起身就往外走。 意识到她的真的生气了,杜颜齐收敛起不正经,忙道:“娘子别走,我知道错了,我给你陪你道歉!娘子我下次再也不未经允许就随随便便碰你了!娘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气,气坏了身体无人替啊!” 吱呀—— 听到门响,杜颜齐更着急了,“娘子我可以将功补过啊!你买回来的小海兔不是还没做,我可以让它们变得很好吃!” 楼锦薇动作一顿,买回来的东西不能浪费,所以她有些心动。不过即便是这样,她也表现得非常冷淡,“你要怎么做?” 听到她的声音,杜颜齐总算是松了口气,“放心,我吃过很多海鲜,对海鲜的做法也非常了解,小海兔要做得好吃并不难。如果不是我眼睛看不见,我可以亲手做给你尝尝。” 正经起来的杜颜齐有种别样的魅力,楼锦薇一时间竟是有些挪不开目光,竟是有种他若一直这般,或许他们会相处得更好的感觉。 这奇怪的想法把楼锦薇吓了一跳,她连忙收回视线,装作严肃的谈条件,可是开口后那小结巴却是将她的情绪出卖得彻彻底底,“你以后,不许,不许再那样了!” 太可爱了! 他这个小娘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真是纯情得不得了! 若换做平时他肯定又开口调戏了,但他还是非常识时务,正儿八经点头:“好的,可以,我保证。” “既如此,那我信你一次。” 见她松口,杜颜齐也松了口气,随即又嘻嘻一笑,“其实我觉得你不用过分的排斥我俩的亲近,这也是互惠互利嘛。你看,今天咱们就联手把敖水仙和陈子由逼退了,如果下次陈子由骚扰你,你也照样可以拉着我演戏。” 他一开口,楼锦薇刚压下的怒意又涌了上来,刚要发作,这下一句却又让她迟疑了。她耐着性子将杜颜齐的话听完,也算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她问:“只是演戏?” “当然。”杜颜齐答得格外坦然,他怕楼锦薇不同意还道,“盲婚哑嫁虽不可取,但我俩怎么着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不喜欢水仙,你不喜欢那个陈子由,为了避免那不必要的骚扰,咱们就可以彼此帮助不是么,对咱俩都好。” 瞧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楼锦薇不知怎的心里涌上几分邪火,她道:“你又如何肯定我不喜欢那陈子由呢,他是陈家少爷,生得也还俊俏,还没有那些欠债,与你相比,他才是良配不是么?” 她看到杜颜齐的表情空了几秒,本就茫然的双眼竟是露出了几分自信被打碎的无措。 楼锦薇的心情在这一刻又回暖,她发现打破这人的胜券在握是件让人格外愉悦的事情。 但很快这种愉悦又被杜颜齐打破。 他莫名哈哈笑起来,眉眼都弯成了月牙,胸有成竹的道:“娘子啊,虽然咱们成亲还不到三日,但我可以确定你不喜欢陈子由那种油头粉面,满嘴华腔的公子哥。别问为什么,反正就是可以肯定。” 楼锦薇气闷,“你神机妙算什么都知晓是!” 杜颜齐骄傲脸:“那当然,我可是在世诸葛。” “呵。”楼锦薇冷冷一哂,“嗯,瘸腿瞎眼的猪哥。” 杜颜齐不在意的晃晃脑袋,不管她说什么都照单全收。 天色已晚,哪怕杜颜齐有心想要做吃食,楼锦薇也没让,一是这人身子不方便,二呢就是他们这小院虽有厨房,但除了锅碗瓢盆外,连一小罐子盐都找不出来,真可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洗漱过后两人皆上了炕,一人一床被子并排躺着。楼锦薇拿过枕头刚要放到二人中间,便听到一声轻笑,杜颜齐正朝她这边侧着脸,那双眼宛若能洞察她所有的心思。 她稍稍一迟疑,又将枕头放回了原处。 杜颜齐如今差不多就是个废人。 废人能做什么呢? 她实在是太多虑了。 第20章 大不大你知道 事实证明,枕头是有必要的。 确定杜颜齐还未醒来后,楼锦薇红着脸从他怀里钻出来,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穿上衣衫冲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那一刻,她才松了口气。 一觉醒来发觉自己躺在男人怀里,虽然那人是名字上的相公也让她难以接受。 并非是羞赧,而是恐惧。 明明上辈子的遭遇早已让她草木皆兵,但她却在无意识中贪恋了杜颜齐的怀抱! 这不对劲! 可她又不知问题出在何处! 楼锦薇神色复杂的回头望了眼被自己掩上的房门。 算了,反正与杜颜齐有关的事情都透着诡异,所有的想不通都往他身上推好了。 不知不觉中背了一口大锅的杜颜齐正四仰八叉的躺着,他眼前依旧一片黑暗,但这破坏不了他的好心情。 一大早娘子就那么有活力,真不错。 他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但却依旧残留着几分温暖。杜颜齐摸了摸,又将手凑到鼻尖轻轻一嗅。 兰香扑鼻,让人沉醉。 下一秒他的动作又硬生生顿住,他自己虽然看不到,但却见别人做过,而那人是个十足的变态! 不不不,他才不是变态,怪只怪娘子身上的体香太好闻! —— 敖水仙送早膳来时脸色阴沉沉的,好似这院子里的人欠了她百八十万两银子。 臭着脸,看谁都没有好脸色。 瞧杜颜齐时更是哀怨,不过后者不搭理,也看不到,还老神在在的问:“吃什么?鲍鱼海参有没有?” 敖水仙:“没有,只有白粥和馒头。” 杜颜齐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去,瘪着嘴叨叨:“陈子由这个不靠谱的果然只有一张嘴,昨日说好的鲍鱼海参全都没有,就让你送白粥来,连个鱼翅都不加,小气!” 敖水仙毫无原则的点头符合,“就是,陈家就是欺负人。” “别抱怨了,喝粥。”楼锦薇盛了碗粥放到他面前,又让他扶着碗,“那些扎人肺管子的场面话你也别当真,陈子由就是故意让你难堪罢了。” “不不不,不能这么说。”杜颜齐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他陈子由既然敢说,那就要做到。做不到他就不是男人,我看不起他。” 楼锦薇被他那一脸鄙夷的样子逗笑了,好心情的附和道:“是呢,陈子由不是男人,你才是,杜大公子,大男人。” 她话音落便觉得不对劲,尤其是杜颜齐。红晕肉眼可见的爬上他的脸颊,他突然扭捏了下:“那什么,还是别这么夸,我会害羞的。” 楼锦薇听得一愣,“为何害羞?” “咳咳咳!” 他猛然咳嗽了一阵,瞥着楼锦薇的方向道:“娘子啊这个问题我们晚上再讨论,在床上讨论。” “床上?” 话一出口楼锦薇骤然明悟,脸上热度瞬间上升,与杜颜齐相比一个塞一个的红。她重重拍了下桌,“吃饭!” 楼锦薇严肃起来还颇有威严, 杜颜齐顿时不敢动,乖乖捧起了碗,“好的娘子,都听娘子的。” 他这样子让敖水仙忍不住侧目,心中更是惊疑。 她家少爷虽和善,但并非随意之人,对事待人都有自己的度,从不讲出格的话,更不会这般乖乖挨训,乖乖听话。 看着安静喝粥的杜颜齐,又瞅瞅面色殷红美艳动人的楼锦薇,她心中嫉妒再次翻涌。 这女人何德何能让少爷这般听话,又何德何能获得少爷的青睐! 恶意实在明显,让人无法忽略。楼锦薇抬头,水仙竟是不躲不闪,直直的迎上她,甚至挑衅的颔首。 楼锦薇微微一笑,照单全收,丝毫不惧。 早饭过后,丽蓉进来通报,“夫人来了。” 她话音落,杜夫人便进了房间。楼锦薇连忙起身迎上去,“婆婆早。” “嗯。”杜夫人目不斜视对杜颜齐道,“大夫来了,让大夫好好看看。” 大夫来了! 楼锦薇喜出望外,脸上都带了几分笑意。杜颜齐倒是镇定,规规矩矩的朝杜夫人道了谢,“谢谢母亲。” 大夫白发长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一进门就坐到了杜颜齐面前,摸脉检查,忙活了好一通,“杜公子既然醒了就没大碍,不过是身体亏了要补回来。至于杜公子的腿……” 大夫揭开被子,瞬间惊呼出声:“这!” 满屋子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楼锦薇刚想询问,却被敖水仙抢先一步,“怎么了?莫大夫我家少爷的腿怎么了?!是不是好不了了?那些木板是不是又将少爷的腿弄坏了?” 她一早就发现杜颜齐腿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在心中断定是楼锦薇弄的,一直隐忍着没发作是因为看清了少爷对她的维护。 而现在,连大夫都瞧出了问题,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恨不得将所有的一切推到楼锦薇身上! “一定是她,这东西原本没有的,就她来了之后便有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家少爷何等金贵,楼锦薇居然给他绑上烂木条!” 敖水仙死死瞪着楼锦薇,“我家少爷的腿若是烂了就是你害的!” 房间里鸦雀无声,敖水仙的怒吼显得格外声势浩大。 “水仙够了!” 瞥见杜夫人和杜颜齐已然青黑的脸色,丽蓉急忙喊道,“夫人少爷面前轮不到你来说话,赶紧出去!” “我不!”敖水仙哽着脖子拒绝,“我要在这看着,我不能让楼锦薇害了少爷!” “出去!” 杜颜齐厉声吼道,“敖水仙你给我滚!” 敖水仙所有的叫嚣都被这一句话压下了,在杜颜齐的盛怒之下,她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少爷……” 她期期艾艾的喊着,双眸湿润带着希冀,可杜颜齐看不到,甚至对她的祈求充耳不闻。 敖水仙死死咬了咬牙,瘪着嘴委屈的往外走。 “等等。” 敖水仙脚步一顿,脸上闪过惊喜,可仔细一听才发现,说话的人竟是楼锦薇。 她道:“让她留下。她不是想知道我是如何破坏她家少爷的么,那就让她留下来好好看看,看个一清二楚!” 第21章 与娘子两看生厌 “你!楼锦薇你太嚣张了!” 敖水仙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气得目眦尽裂。可有了杜颜齐之前那不留情面的驱赶,她无法再说一些出格的话,只能无能狂怒。 她想要寻找共鸣,可环视四周后却发现包括她娘亲在内没有一人附和她,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而杜颜齐的话更是直接将她钉在了原地。 杜颜齐道:“那就听娘子的,敖水仙你先留下。” 敖水仙心中戚然,被丽蓉拉到角落后再未开过口。她垂头安安静静的站着,眼泪打转却又强忍着没让它落下。 大夫对这场争论不感兴趣,此时他已经将杜颜齐的双腿检查了一遍,右腿更是仔细,他的表情也越发惊奇起来,“杜公子的腿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上次我来查看,甚至一一度认为杜公子这条腿会废掉。” “那现在呢?”杜夫人问。 “好,非常好!” 大夫连道了几声好,脸上笑意盎然,眼中更是带着难言的欣喜,仿佛见到了令自己格外感兴趣的东西。 大夫道:“杜公子的腿正在好转,断裂的地方也正在愈合,比我预想中的好太多,相信不出两个月杜公子就能行走!这些木板对杜公子的腿帮助是毋庸置疑的!” 大夫的话让楼锦薇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意外,她之前虽被杜颜齐说服了,但心中依旧存着疑惑。 若事实并非杜颜齐说得那样呢? 若杜颜齐的腿伤最后恶化了呢? 她简直无法想象后果。 如今大夫的这一席话彻底让她放下心来,她欣喜的同时,又忍不住道,或许往后她能更信任杜颜齐一些,他那些稀奇古怪的主意说不定是真有用。 杜夫人也长长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儿的腿能好,真是太好了!” 相较于他们,敖水仙的脸色却是又青又白,高兴难过又愤怒,说不出的奇怪。 在大夫的证词下,她所有的愤怒质问和指责都成了嫉妒驱使下的无理取闹,让她之前的行为不像是关心杜颜齐,更像是对楼锦薇的故意诬陷。 她尴尬极了,僵着身子恨不得夺门而出。 可现在没人在乎她的情绪,大夫搓搓手不大的双眼紧紧凝着杜颜齐,支吾着问:“杜公子啊,老朽有个问题想请教请教杜公子,不知……” 杜公子无不答应:“没什么不好说的,先生请问。” “就你这木板绑腿的法子是怎么想出来的,能不能说详细些?这法子对骨头断裂有大用,老朽希望杜公子能不吝赐教!” “这法子是杜某娘子想出来的。” 杜颜齐一开口便让所有人震惊,连同楼锦薇本人亦有些意外,但当她瞧见杜颜齐眨眼后便收起了所有情绪,垂眸将此事认了下来,“是我,不过我所知的都已经全数告知想相公了,大夫想知道直接问相公便是。” 大夫不疑有他,又满脸希冀的看向杜颜齐,后者微微一笑,不嫌麻烦的将自己所知的都说了一遍。 “固定伤处,避免二次伤害!同时也促进断骨愈合!”大夫念叨着,眼神越发亮了,“此法甚妙!不知二位可否让老朽将此法用于其他断骨伤者?” 杜颜齐一挥手:“先生只管用,不用征求我们夫妻二人的意见。” 大夫突然站起身朝杜颜齐和楼锦薇深深鞠了个躬,“老朽在此谢过杜公子与少夫人的大义!” 老先生这一礼来得突然,楼锦薇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连忙将大夫扶起,“老先生不必如此,相比起我们,您才是救死扶伤的活菩萨,与您相比,我们做的这些实在是微不足道!” 老大夫连连摇头:“不不不,话不能这样讲,有了这法子,往后断骨的人才有了活路!” 二人相互夸赞着,你一句我一句的,谁也无法说服谁。楼锦薇没辄只能找杜颜齐求救,可杜颜齐眼瞎瞧不见,更张着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唇角上扬俨然听得格外愉悦,根本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楼锦薇无奈,只得道:“老先生不妨再帮相公看看,自他醒后眼睛便瞧不见了,先生可能帮忙查出原由来?” 大夫的注意力总算是被转移了,他瞅了眼杜颜齐那无神的双眸神色骤然认真起来,“待我看看。” “有劳!” 大夫撑开杜颜齐的双眼仔细瞧了瞧,又问:“眼睛可疼,除了瞧不见之外可有其他症状?” 杜颜齐老实回答:“没有,只是看不见,哪怕是白日眼前也一片漆黑,不疼不痒。” 大夫又给杜颜齐把了脉,可深入了解后,他的眉头并未舒展,反而蹙得越来越紧,眉峰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楼锦薇没忍住问:“大夫,怎么样?” 大夫没回答,只是瑶瑶头。 他的沉默令房中原本还算愉悦的气氛急转直下,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心都随着提到了嗓子眼。 良久后大夫才摇头叹气道:“老朽羞愧,并未查出是何原因让杜公子双目失明。” 言及此,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垂下了头,“老朽羞愧,是老朽学艺不精。” 屋中的气氛宛若来到了凛冽的寒冬,角落里甚至传来了几分抽泣。所有人都没开口,亦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杜颜齐自己笑出了声:“哭什么,等你少爷我死了你在哭。” s死字刺激到了楼锦薇,她不由怒道:“杜颜齐你少胡说八道!” 没想到自己会被吼,杜颜齐愣怔了几秒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说了。我能活得好好的,长命百岁。这眼也会好,以后能与娘子两看生厌!” “你!” 好好的话到了这最后一句又拐了弯儿,楼锦薇气急,却是找不出话来骂他,只能恨恨的瞪着。可杜颜齐根本就看不到,哪怕她气得双眸冒火,于这人也是无关痛痒。 楼锦薇深吸口气不再看他,对大夫道:“老先生不用妄自菲薄,妾身希望老先生别放弃,帮着想想法子。” 大夫重重点头应下:“老朽会的,老朽在上津也算有名望,介时多找一些同行来帮杜公子瞧瞧,三个臭皮匠都能顶个诸葛亮,集思广益总会有法子。” 有大夫这句话,楼锦薇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她恭恭敬敬朝老先生福了福礼,郑重道谢:“老先生费心了,妾身在此谢过。” 第22章 让你瞧瞧我的本事 虽然对杜颜齐的眼疾束手无策,但大夫的医术却是这毋庸置疑的,他给杜颜齐开了些补身体的方子。“谢谢大夫。” 楼锦薇亲自把人送到门口郑重道谢,惹得老先生连连摆手,羞愧道:“老朽惭愧,在杜公子的身体上老朽并未出力。” “可别妄自菲薄。” 老先生叹气,“少夫人有所不知,之前老朽没查出杜公子昏迷不醒的原因,只给开了些温补的方子给杜公子吊命。杜公子能清醒是福大命大,这腿能好也是老夫人你那法子好,老朽可没出一点力。” 老先生固执的认了死理,楼锦薇都不知该如何劝,好在大夫又自己转过弯来,“少夫人放心,杜公子的眼睛老朽定会竭尽全力的想法子!老朽的小师叔医术精湛,待联络上,老朽定让他来看看!” 楼锦薇喜出望外练练道谢,“多谢大夫上心,他日若有需要您尽管说,妾身定然全力以赴!” 杜夫人步子一顿,目光沉沉的凝着楼锦薇,良久后才道:“丽蓉你陪我走走。” 丽蓉点头:“好的夫人。” 春日里的一片花团锦簇,衣袂飘过都能带走一阵花香。主仆二人朝着东院慢悠悠的走,可不知为何都没有赏花的闲情逸致, 杜夫人突然道:“世事无常,曾经的让人艳羡变成了如今的寄人篱下,杜家还未曾辉煌过三代啊!” 丽蓉见不到她这般的失落,忙道:“夫人可别这样悲观,少爷醒过来了,也是个有担当的,待他身体养好了定能重整杜家,再次带领杜家重拾荣光的!” 丽蓉自信满满,不过杜夫人却是但笑不语。 丽蓉怕她不信又补充道:“夫人您真的可以相信少爷,他不是数典忘祖的人,也有能力,杜家……”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杜夫人打断,听得丽蓉没来由心一颤。 杜夫人道:“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信不过。” 她笑容苦涩,眼神更是空茫,仿佛一切都已然入不了她的心,她的眼。 瞧着这般的夫人,丽蓉心里空唠唠忍不住道:“夫人搬回来跟少爷一块儿过,少夫人是个精细的,也会照顾人,性子也柔和好相处。” “不了。”杜夫人拒绝得干脆,见丽蓉还想劝,摇头道:“老爷和泽儿走后,我这心啊就也跟着死了。齐儿成亲了,有了小家,他们俩能把日子过好,那我就不去凑热闹惹人嫌了。” 杜夫人加快了步子将丽蓉落在身后,在人瞧不见的地方,她上扬的嘴角就渐渐被抿成平直,眼中的笑意更是被阴鹜取代,整个人阴沉得可怕。 —— “哎。” “为何叹气?” 楼锦薇拿着药方在杜颜齐眼前晃了晃,“大夫开了方子给你温补,里头还有一株人参,我们买不起。” 杜颜齐不以为意,“买不起那就不吃,是药三分毒,不吃也挺好。” 楼锦薇不赞同:“不行,你身子还虚呢,若要早点好起来,这药就必须吃!” “不!我一点儿也不需!” 杜颜齐哽着脖子反驳,大有谁说他虚,他就跟谁急的架势。 楼锦薇无语,干脆不搭理。 这药方,让她感受到了赚钱的急迫,她那二十两银子连一株年份最小的人参都买不起,更别说其他名贵药材。 而那些也是必不可少的! 不仅如此,老先生对杜颜齐的双眼甚是上心,往后必定会多次上门,他们不可能昧着良心不付诊金! 还有那些债! 楼锦薇只觉得头疼! 钱钱钱,还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嗯?什么这么想?” 院子骤然飘出来的香味让楼锦薇猛然回神,她环视了一圈,却发现身边的杜颜齐不知何时离开了。 “杜颜齐?” “诶。” 她喊了一声,却见杜颜齐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锅铲。 楼锦薇疑惑:“你这是做什么?” 杜颜齐挥了挥手里的锅铲:“当然是给你做好吃的,昨日我答应过你的,你忘了么?” 楼锦薇还真忘了,甚至根本就没把他这话当真。她进了厨房,就见杜颜齐正将那一只只活奔乱跳的笔管鱼扔进滚烫的水中。 泛着白的笔管鱼被滚水瞬间烫成了红色,一只只红得诱人。 “这要怎么吃?” 她话音刚落就见杜颜齐用漏勺将所有的鱼都捞了出来,从入水到出水,不过才几次眨眼时间! 楼锦薇忍不住阻止:“快放回去啊,这鱼还没熟呢!杜颜齐你究竟会不会?” 杜颜齐不高兴的嘟起了嘴:“娘子你怎能质疑我呢!作为妻子,你该无条件信任你的丈夫我!” 楼锦薇瞅了眼被他当成拐杖的敖木,还有他那一身的矜贵,表示无法信任。 杜颜齐深感被冒犯,挥舞着锅铲斗志昂扬道:“你且等着,我这就让你瞧瞧我的本事!木头倒水清锅烧油!” 他动动嘴,敖木就忙碌起来,不仅将他放到了椅子上,还依他所言动作麻利的i将东西弄好。 热油在滚烫的锅里滋滋作响,杜颜齐耸着鼻子嗅了嗅,“放葱姜蒜!” 楼锦薇忍不住笑了:“这便是你所谓的会?” 她刚提出质疑,便听到滋啦一声响,楼锦薇再次闻到了之前闻到的浓香,竟是禁不住的口齿生津,喉头微动。 这细微的动静逃不过杜颜齐敏锐的听觉,他昂首冷哼,“且等着,今日必定让你对我心服口服!” 他这样子倒是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活力,让楼锦薇忍俊不禁,“行,我等着呢,若你真做成了,让我做什么都答应。” 杜颜齐仿佛就等她这一句,自信得眉开眼笑。他冲敖木道:“木头把油淋在笔管鱼上!” 敖木照做,热油倒下,被烫熟的笔管鱼宛若又再次活过来了般的在碗里蹦跶着,原本通红的颜色更加艳丽了,那浓香更是复杂了几分,带上了来自大海的鲜甜。 杜颜齐再次来到了灶台旁,拿过筷子在碗里搅拌起来,楼锦薇忍不住问:“这是做什么?” 好一会儿,杜颜齐才停手,他夹起一只笔管鱼送到了楼锦薇唇边,“来尝尝看。” 第23章 油淋小海兔 筷子尖上的笔管鱼颤颤巍巍,红油和绿葱点缀齐上,浓郁的鲜香无时不刻不在勾起着食欲。 可一想到这出自杜颜齐之手她又迟疑了,“这真的能吃么?真的熟了么?” “不信我?”杜颜齐瞪眼,“你还是不是我亲亲娘子!” 楼锦薇想了想,摇头:“不是。” “楼锦薇!”杜颜齐气结,刚要发作便发现自己手腕被握住,他感觉到楼锦薇靠得极近,兰香在油淋小海兔的鲜香中显得格外突出,但却不突兀,反而更令人沉醉了。 他下意识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但还未等他吐完,筷子就一重! 他清楚的感受到筷子被楼锦薇咬住了,随后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画面,又慢慢汇聚,最后只剩一个——灵活的舌头卷过筷子上的小海兔放进嘴里,洁白的贝齿轻咬,一根小海兔腿被咬下来,汁水伴随着红油在她口中爆开! 喉头微动,杜颜齐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伴随着脑海中那些画面,他只觉得一股热气翻涌而来,且来势汹汹,刹那间身体的某处就起了反应,让他根本就来不及遮掩! “嗯?” 楼锦薇突然出声把杜颜齐吓得一蹦,筷子都脱手了,“怎么了?” 他这剧烈的反应把楼锦薇也吓到了,杏眼更圆了几分,“你怎么了?怎么满头大汗的?” “我没事!”杜颜齐连忙抹了把额头,入手果然是一片湿润,汗还不少。他刚想后退几步,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突然直直的往前倒去,“哎呦哎呦,娘子啊我头晕,特别晕!娘子啊只要你说说那小海兔好不好吃,我这头就不晕了!” 楼锦薇刚紧张起来的情绪又让他给打散了,又急又恼,但更多的是哭笑不得。 她反正是瞧出来了,这人如果不闹出点幺蛾子,绝对是不好过的,皮痒的很! 瞅着他那眼巴巴的样子,楼锦薇把心一横,“不好吃,难吃死了!根本就不能入口!” 杜颜齐的表情定格在脸上,良久才不敢置信的喊道,“怎么会!这不可能!” 他站起来摸索到灶台边,干脆用手捻起一只小海兔扔进嘴里,顾不上烫细细品了起来,还不忘招呼隐形人般的敖木。 “木头你也尝尝,没道理不好吃。如果真是,那就是你做得不够好!” 瞥着瞬间僵硬,夹着笔管鱼进退两难的敖木,楼锦薇没好气的拍了杜颜齐一把,“你别把事儿都往敖木身上推,我可都瞧见了人家本本分分按照你说的做,有错那也是你教错了唔!” 楼锦薇猝不及防的被塞了满嘴的小海兔,始作俑者杜颜齐半昂着头,用那双雾蒙蒙的双眸凝着她,倨傲的问:“来,娘子你详尽的说说我错在哪儿了?咱们来一点一点的掰扯清楚。” 楼锦薇被问得头皮一麻,她囫囵将嘴里的东西吞下去,别过脸,“我,说不上来。” “怎么就说不上来了!”杜颜齐严肃脸,“好不好吃,口感如何,咸味可正?辣不辣?这些你怎么可能答不上来?娘子你可没有失了味觉!” 楼锦薇被逼得红了脸,她心里恼得很,明明是这个人先骗她的,这会儿反而像全是她的错! 就很气愤! 被逼急了,楼锦薇干脆又将问题重新抛给他:“味道如何你自己心里没数?没有成算那就不要做了,浪费食材!” 她不高兴了,别指望她会说一句中听的话! 楼锦薇这嘴硬的模样在杜颜齐看来可爱极了,就像是一只明明喜欢得要命,但还是要拼命矜持的小猫儿,让人时时刻刻都想上手欺负。 不过他也深知逗狠了会出事,所以见好就收。 杜颜齐咳嗽着清了清嗓子道:“娘子你说,我们如果拿这出去摆摊,会有人来买么?” “什么?” 话题转得太突然,楼锦薇一时未能听明白,“你这话何意?” 杜颜齐道:“小海兔,也就是笔管鱼,在大梁除了海边的渔民和穷苦人家外是没有人会吃的,甚至根本不会出现在酒楼或是富人家的餐桌上,而穷苦人家也不爱吃,觉得腥不说,煮熟了还难嚼是不是?” 楼锦薇两辈子都未做过穷苦人家,所以并不清楚,但经由杜颜齐一提醒,她很快便从灶台上那一盆油淋小海兔中看到了商机。 不得不承认,经过杜颜齐的几句指点,敖木将被嫌弃的笔管鱼做出了绝顶的美味。 海货的腥完全被葱姜蒜的味道掩盖,只剩下了鲜香。而口感更是妙不可言,不硬不软,甚至还有些弹牙。 “又香又脆,还辣,能做下酒菜。” 敖木突然开口说出了楼锦薇的心里话,她也不在迟疑道:“可以一试。” 杜颜齐瞬间咧嘴大笑,“既如此,那娘子你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 楼锦薇:“……” 就挺无语。 她压了压疯狂跳动的眉心,“你想让我做什么?” 杜颜齐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愉悦,他摇头晃脑的说:“不急不急,我还没想好呢,这承诺咱们留着,等以后再兑现。” 瞥着他的笑容,楼锦薇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觉得自己上当了。可话都已经放出来了,便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哪怕知道前方有陷阱等着,她也得必须跳。 她深吸口气将话题拉回来,“你既然想到了要用这道菜赚钱那必然是有章程了,不妨说来听听,真打算摆摊,而不是卖给酒楼?” 杜颜齐也收敛了笑意,“不卖酒楼,这菜毕竟没有难度,卖酒楼也卖不出价钱来,还不如摆摊来得直接。而且我们需要的是积攒本金,只有拥有了足够的资本,才有跟人合作的资格。” 楼锦薇微愣,“合作?” 杜颜齐点头:“没错。” 原来这人从未迷失过自己的身份,他是杜家大少爷,曾经上津第一船商家的大少爷。楼锦薇从他脸上看到了极度的自信和自傲,还有一股不认命的轻狂。 可楼锦薇却并不讨厌,她甚至觉得,或许也正是这样的杜颜齐,才会有之后杜家的崛起。 第24章 生意火爆 长宁街街尾突然多了一个小摊,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大木盆。 摊子小,但甚是引人注目,只因摊主是一位小娘子,青衫罗裙,美目盼兮,与简陋的小摊格格不入。 来来往往的行人好奇的瞧着,但却没有一人上前询问。 摆摊的小娘子正是楼锦薇,决定要做生意后,她便做了周详计划。油盐酱醋这些敖木从陈家大宅拿了不少,可以用上一段时间,等真正赚了银子后再添。而她五十文买的笔管鱼,满满一大盆,称过之后竟是将近三十斤。 怕卖不出去,楼锦薇只让敖木做了一半。不过十五斤的量也不少,装了半盆。 人群熙熙攘攘不断从小摊前走过,但却无一人来询问。楼锦薇也不免焦急起来,虽说这一锅没有成本,但也是杜颜齐的主意和敖木的心血,若是一点都卖不出去,那可真是浪费了。 而且杜颜齐好不容易想出了法子,若是卖不出去,该多难过啊! 不行,她必须得想想法子! 她的小摊就在后门外的巷子口,虽然有些偏僻但周围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几个摊子,卖馒头的,卖馄饨的,生意居然还都不错。 闻着空气里不断传来的香味,楼锦薇眼中闪过一丝灵动。 她有主意了! 伸手直接掀开了木盆上的盖子! “咦?好香啊!” “这是香味?太香了!” “像是吃的!我去,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这是何物?快,快找出来!” 一股霸道的香味在长宁街街尾蔓延开来,所有人的步子一顿,不约而同的抬头耸鼻子,寻找着香味来源。 “在那边!” 很快便有人发现了香味源头,跑了过去。其他人一拥而上,将楼锦薇的小摊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娘子你这卖的是何物?怎么会这么香?” “对啊对啊,小娘子快给我们解惑,这可太香了,我这口水都要受不住啊!” “红彤彤的还好看,我还闻到了油的味道,小娘子这是不是吃的?” 乍然间被这么多人围住,楼锦薇有些惊慌,但她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对着那一双双好奇的眸子,她也没法紧张起来。 她嫣然一笑,“这是油淋小海兔,将葱姜蒜炒入烧红的油里,再淋到处理过的小海兔上拌一拌,便成了这道菜,这可是妾身家的独门秘方,别处都尝不到。” 这油淋小海兔的霸道香味本就吸引人,瞧见实物后,更是勾得人口水横流,已然有人心动了,听说是独门秘方仅此一家后,更是打定了主意! “小娘子这油淋小海兔怎么卖?给我来些!” 楼锦薇眸子一亮,忙道:“五十文一碟,一碟有大约八两。” 说实话,楼锦薇这话说得有些虚。 笔管鱼本就便宜,五十文八两,她觉得这价格不合理,贵得离谱。但这是杜颜齐订好的价格,他道:“这东西整个大梁都独一份,又是独门秘方,贵一点是理所应当的,正所谓奇货可居。” 楼锦薇不懂生意,简简单单就被说服了,可临到头,她又忐忑了。 果不其然,这价钱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这么贵啊,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我看还是算了。” “说不定就是闻着香,还还是别浪费银子了。” “比肉还贵呢,小娘子你这不是做生意,是打劫呢!” “走了走了,可别被人当成二愣子。” 看着一点点散去的人群,楼锦薇急了,想着自己试吃时的感受,急中生智道:“可以试吃的,等尝过就知道我这价格非常公道了。” 有人问:“尝尝要钱么?” 楼锦薇摇头:“自然不用,不过每人也就一只,多了我这生意可就要把本钱都亏没了。” 不用花钱就能吃东西,对任何人都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原本散去的人群再次聚拢,纷纷朝楼锦薇伸出了手。 人有些多但楼锦薇还是用筷子夹起小海兔分到每个人手里,仔仔细细的,不漏过一个人,也不会多分一个。 刚出锅不久的小海兔还烫着,但热乎乎油汪汪的特别诱人,有些人刚到手便禁不住诱惑直接扔进了嘴里,烫得直呼嘴,可又舍不得吐出来。 “烫烫烫!” “太香太好吃了!这油淋小海兔真是又香又辣,这时候就该再来一口酒!” “哎呦,这一口就没了,不过瘾啊!” 上津虽然富庶,但穷苦人民还是有不少的,有些人家甚至做上半个月工才能吃上一口肉,更多人家做饭连油都不舍得放。 这油淋小海兔虽然贵,但一口下去全是肉,可没有丝毫浪费。不仅如此,油淋油淋,这油多得都快把手给沾染了,就凭着这个五十文二两都不贵! 心动之后那边是行动,不少人直接挥着手囔囔,“小娘子我要一百文的!” “这边这边,小娘子我要五十文的!” “小娘子我也要!我也要一百文的,可别给我装少了!” 第一次做生意的楼锦薇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又是收钱又是给人装东西,弄得手忙脚乱。但很快她便适应下来,虽然依旧忙得不可开交,但却已经有条不紊了。 虽说是一碟一碟的卖,但其实楼锦薇就准备了一个碟子。她先用碟子将小海兔盛出来,然后再倒进油纸里包好,虽然麻烦一些,但却省下了一笔银子。 楼锦薇想,或许他们真的可以凭借这小海兔赚上一笔! —— 伴随着吱呀一声,后门被打开,杜颜齐第一时间用那空茫的双眼看过去,下一秒便勾起了唇角,“娘子回来了,辛苦了,累不累?” 他的关心溢于言表,让楼锦薇的心暖了几分。她笑道:“不累。” “那就好。”杜颜齐仿佛松了口气又道,“就算不累也去休息休息,饿不饿?相公给你做吃的啊!” 将东西交给迎上来的敖木,楼锦薇走到杜颜齐身边问,“你就不关心今日生意好不好?” 杜颜齐眉头一挑,“生意可没有娘子你重要,若是为了赚银子把娘子你累坏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第25章 上缴财政大权 杜颜齐的话总是特别动听,每一句都能让人心情愉悦,这次也不意外。 楼锦薇的态度不知不觉又柔和了几分,她在杜颜齐身边坐下,将一个东西放到他手里。 “这是,”杜颜齐颠了雕,笑容瞬间绽放,“哟,娘子厉害啊,赚了不少,这钱袋都满了。” “都卖光了。” 楼锦薇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与他细说了一番,又补充道,“你的油淋小海兔格外受欢迎,听说卖光了还问我明日有没有。” 杜颜齐眉眼弯弯,由衷夸道,“娘子可真棒!这是给你的奖励。” 他说着把钱袋又塞回了楼锦薇手里,惹得后者不解,“给我做什么?你是当家人,银子该你拿着。” “不不不。”杜颜齐摇头,“咱们家当家做主的人是娘子你,对内对外我都听你的。家里银子自然要你拿着,平时给我几个铜板零花就行了。” “我?”楼锦薇指着自己,完全不敢相信他的话。 母亲从小便告诉她,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在夫家一切都是听相公的,更是不能忤逆婆婆。 她虽然不觉得完全对,可这也是所有出嫁姑娘该遵守的。 她斟酌着问:“这是何意?” 杜颜齐解释说:“你我虽然是夫妻,但你也是有思想,有尊严的个体,并非是我的附庸,所以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你想要出门做生意,我不拦着,你想要在家做悠闲的少夫人我也乐意,只要你自己高兴。咱们以后有事可以像之前这样商量着来,我对你不会有半分的强迫。” 楼锦薇的心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此时此刻,她甚至不知该如何开口。 杜颜齐的话已然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她震惊的同时却也由衷的欣喜。 她感受到了杜颜齐对她的尊重,并不是只将她当成一个可以予取予求的妻子。 她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你说得都是真的?” “当然。”杜颜齐点头,又指了指楼锦薇手中的钱袋道,“家里的财政大权可都归你管了,我若是没有说到做到,娘子完全可以把我赶出去,让我饿死街头,或者冻死我。” 原本的感动在最后这一句里又被消磨了大半,楼锦薇一拍他的手,站起来居高临下道,“既然这样,那你明日就出去摆摊,早日把杜家欠下的债都还完。” 楼锦薇原以为他会满口答应,却没想杜颜齐摇头拒绝:“明日不去。” 楼锦薇瞪眼,“不是说好……” “明日你也不去。”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杜颜齐打断,弄得她更加莫名了,“为何?生意不做了?你不是也看到了么,咱们这生意不错,放弃了多可惜。” 杜颜齐拉住她的手笑得眉眼弯弯,“并不是放弃,而是明日休息一天,你陪我去个地方,我们或许还能谈成另一笔生意。” 楼锦薇已然完全糊涂了,忍不住抱怨,“你这人怎么一会儿一个主意!” 杜颜齐非但不收敛,还嬉皮笑脸的晃晃他的手,“娘子你就说陪不陪我去嘛!” “不陪!”楼锦薇抽回手,坚定拒绝。 “那你就不怕我这瞎子瘸子磕着碰着么?” “不怕。摔断了另一只腿就躺床上,挺好的。” 杜颜齐嘴一瘪,眼角都哀怨起来,“娘子你好狠的心呐!” 虽然放下了狠话,但翌日杜颜齐出门时,楼锦薇还是陪在了他身边。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副奇奇怪怪的东西,双手架着居然能自由行动,亦不需要人搀扶了。 楼锦薇对那东西产生了强烈的好奇,“这是何物?” 杜颜齐说:“拐杖,我昨日让木头给我做的。” “拐相不是这样的!” 楼锦薇不信,她所见过的拐就是一根雕花的木头,并非像杜颜齐手中这个,上头宽宽下头尖细,长短更不对,杜颜齐手中这副甚至都已经与他的肩膀持平! 杜颜齐耐心解释道:“你说的那也是拐,与我这个名字相同,功用其实也一样。不过那种只适用于两只腿都能动的,而我手中这种,则更适合我这样断了腿的。有了这个我便不用整日我在床上,下床尿尿都要人扶来扶去了。哪怕你们都不在我身边,我也不用担心自己尿炕。” 楼锦薇:“……” 她瞧出来了,东西是好东西,但从杜颜齐嘴里说出来,那就直接变了味儿。 一点儿都不中听! 楼锦薇转移话题,“我们去哪儿?” “去找个木匠。”杜颜齐回道,“我有些东西想做,但木头的木工活不够精细做不了,只能另找他人。恰好木头认识一个,就在咱们真上津的圆月湾,咱们去找找。” 作为土生土长的上津人,楼锦薇自然也知晓圆月湾,哪里有离他们上津府最近的一个村子,哪怕是走路过去也不过半个时辰。且圆月湾临海,村里多渔民,码头上许多海货都是那里的村民送过来的。 敖木已经牵着牛车等在门口了,老实话少的男子垂眸站着,浑身都透着沮丧。 “少爷少夫人,木头没本事只弄来了牛车。” 杜颜齐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没事,不用走路就已经是大幸运了。” 言罢他欢欢喜喜的自己摸索上了牛车,还不忘招呼楼锦薇,“娘子快来,咱们坐车去,这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如果娘子觉得木板太硬,也可以坐在我腿上!” 她是疯了才会坐到他腿上去! 楼锦薇腹诽了一句,爬上牛车在杜颜齐身边规规矩矩的坐好,还不忘叮嘱他,“若是坐不稳你就拽着我,可别摔下去了。” 杜颜齐听后从善如流的将她抱住,还嘻嘻一笑,“娘子放心,我已经抱好了。” 楼锦薇:“……”就头疼。 牛车虽慢,但却很稳,一路上晃晃悠悠的,春风带着路边的花香拂过来,倒是让楼锦薇心中多了几分惬意。她近乎贪婪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仿佛下一次再也见不到般。 她已经许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出来走走了。 上辈子去京城后,她便被楼雨晴幽禁,关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整日受折磨,后来有幸出逃,也忙着逃命根本就来不及看清周围的一切。 直到她死,她都未能真正看过京城的风景。 这辈子醒时她病着,病未好又要出嫁,每日都在折腾,未曾好好的休息过。 “少爷,少夫人,前面不远处就是圆月湾了,过了那棵大榕树,我们就到了。” 敖木话音落,前方就传来一阵追逐声,一个小孩儿从远处冲了过来,后面还追着五六个大人,一个个手持武器,嘴里还不断囔囔着,“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第26章 抓小偷 转眼间小孩儿已经逃到了牛车前,许是被惊扰了竟是脚下趔趄,直直摔下去,头往车板上磕! “小心!” 楼锦薇下意识伸手,但杜颜齐比她更快,已然将小孩儿提溜起来。 “这么莽撞,不要命了。” 将小孩儿放到车上,杜颜齐训斥了一句,可小孩儿却一点不怕,双眸滴溜溜的四处看了看,瞅见楼锦薇眼睛一亮,脆生生喊道:“好看的姐姐!” 楼锦薇本就瞧他面熟,听到这称呼后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海生?” “是我是我,好看的姐姐还认得我哦!”海生高兴得小脸都红了,一双圆溜溜的眸子凝着她,灵巧的很。 “小孩儿还挺有眼光。”杜颜齐摸摸小孩儿的脑袋,又瞥向楼锦薇,“娘子何时认识了个小盆友?” “小兔崽子你往哪里跑,这……” 说话间那些追兵已经到了跟前,楼锦薇已然没了机会开口。 “兔崽子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胆,居然敢偷我的银子!给我下来!” 黑黝黝的汉子咒骂着,蒲扇大的巴掌扣住海生的肩往下拽,海生吓得大叫,扑腾着手脚挣扎,小脸都白了,“放开我!你这个蛮子快放开我!” “老子供你住供你穿你还骂老子,果然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汉子啐了一口,目光发狠,“老子放家里的银子丢了不是你还有谁!赶紧给我交出来!” “我没拿,那是我自己赚的!” 海生大声为自己辩白,可大汉却丝毫不信。眼看着海生要被摔到地上,楼锦薇忍不住道:“住手!” 她顾不上海生身上脏兮兮的衣裳,抱住将他护住,“有话好好说,别对孩子动手动脚!” “你是谁,少管我们的事!” 汉子恶狠狠的瞪过来,瞧见楼锦薇时所有的咒骂又被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一时间竟是傻愣在了原地。 其他人亦然。 虽然住到了后院,但杜颜齐曾经那些家当也都留着。今日他要出门,楼锦薇便给挑了身体面的,再加上气质不凡,哪怕是坐在这牛车上,也遮掩不了那一身的矜贵。 圆月湾的村民都是泥腿子出身,成日里与土地和大海打交道,一身脏兮兮和腥臭,瞧见府城的平头百姓也自觉低人一等,这会儿骤然遇上气度斐然的公子和小娘子竟是惊得不知所措,所有人都自惭形秽的垂下了头。 “怎么了?可是抓住那小兔崽子了?” 这时人群里突然钻出一位老妇人,骂骂咧咧道,“胆子肥了啊!居然敢偷我家的钱!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老妇人瞪着海生,撂着袖子就想上去抓人! “慢着。” 杜颜齐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老妇人被吓了一跳,猛然把手收回去抱在胸前,一双三角眼睁圆了瞪着杜颜齐,尖着嗓子大喊,“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来我们圆月湾干什么!你是不是要打死我!” 老妇人一通瞎嚷嚷听得楼锦薇直皱眉,她忍不住道,“老人家你冷静一些,我相公并没有要伤害你……” “你们跟海生这小贱人是一伙的?” “你!简直不可理喻!” 老妇人的抢白把楼锦薇气得够呛,杜颜齐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娘子别气,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老妇人眼睛一瞪,“诶,你这后生……” “啪!” 拐杖敲击木板发出的重重声响将老妇人的话音打断,望着杜颜齐骤然冷下的脸色,她竟是呐呐的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杜颜齐空茫的眸子在人群里绕了一圈,明明他什么都看不到,但那眼神却依旧犀利,让人不敢对视,纷纷下意识别过脸避开。 “小孩儿,你来说。” 杜颜齐拍拍小孩儿的头,“他们为什么抓你?你偷人家钱?” “没有!” 海生大声反驳,“我没有偷钱!那钱是我自己赚的,是姐姐给我的!” 小孩儿被追了一路没哭,被冤枉也没哭,但这会儿却是忍不住红了眼。他气愤的鼓着脸颊,小手都攥成了拳头,“他们冤枉我,我根本就没偷他们的钱,我只是从他们家门口路过而已!” 小家伙委屈坏了,楼锦薇摸了摸他的脸安慰道:“海生放心,若真不是你做的,我们不会让人冤枉了你。” 村民们面面相觑,老妇人不甘心被忽略想要囔囔,却被那大汉扯住。大汉将老妇人拉到自己身后,望向楼锦薇和杜颜齐,“二位不是我们圆月湾的人,对我们这儿也不了解。你们护着的海生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们自己教孩子,不需要外人说三道四。” 汉子说得并无道理,自家人自家事,外人还真管不着。楼锦薇眉头微蹙,看向怀里的海生,“海生,他们是你的什么人?” 老妇人又快人一步抢白,“我是这孩子的奶奶,我儿子是他小叔!” “是这样么?” 海生紧紧咬唇,别过脸不肯说话,但从他的表情,楼锦薇已然有了答案,眉头不由蹙得更深了几分。 老妇人瞬间得意起来,“二位还是海生还给我们,想必你们也不想跟一个小偷扯上关系。” 她朝海生伸出了手,想把人接回去。但楼锦薇注意到,这位自称海生奶奶的老妇人看孩子时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鄙夷。 这根本就不是奶奶对自家孩子的态度! 想到她对海生的恶言恶语,楼锦薇下意识将怀里的孩子搂得更紧了些。 老妇人不满,“怎么回事?这位姑娘你不会是把手伸到我家里去!” 被她一噎,楼锦薇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下意识凑近杜颜齐,小声问:“相公,怎么办?” “娘子莫急。”杜颜齐拍拍她的手,“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真要帮这孩子?真相信他不是头儿?” 楼锦薇瞥了眼怀里僵成了一块木板的海生,想起那日在码头上的情形,点头道,“我信他,海生不像个坏孩子。” “那就听娘子的,咱们把这事儿管一管。” 杜颜齐根本就没有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直接做了一连串的决定,“木头回去报官,在场的都跟我回圆月湾,咱们把现场好好走访走访!” 第27章 砖瓦和土夯 敖木回程后,海生主动做起了车夫,赶着牛车哒哒的往前走。因为牛车速度不快,村民们也都跟在旁边慢慢的走。 一路上杜颜齐也没闲着,主动与村民们闲聊起来。 “咱们圆月湾的海货不错啊,大家伙儿靠海吃海。” 有人道,“圆月湾面海靠山哩,海货有,山货也有。” 杜颜齐眉眼弯弯,“那岂不是挺富裕?” “公子这可就猜错了。”人群里有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咱们圆月湾虽然啥都有,但咱们没大船根本就去不了远海,只能在海边捡点小鱼小虾。这山里头更是有大虫,我们可不敢深入。这每日累死累活也赚不了几个钱。” 这话引来了不少共鸣,不少人跟着抱怨起来,“咱们这圆月湾啊可是穷了好几代人了,虽然离府城近,可又有什么用呢。” “那为何不造大船出海呢?” 有人心有余悸的嘁道,“那杜家有大船,不也还遭了大难,船翻了,一船子人都没了。我看呐,穷就穷,总比没命了强!” 村民都唏嘘不已,楼锦薇更是担忧的看向杜颜齐。 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杜家海难中唯一幸存的大少爷,所以肆无忌惮的议论着,可她却有些担忧。 毕竟是杜颜齐的家事啊,为了此事他甚至已然家破人亡! 她原本以为杜颜齐会难过,可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黯然,还跟着村民们一块儿讨论,“确实是这个理儿,命没了有再多钱都享受不了。” “是啊是啊,公子是明白人。” 杜颜齐突然话音又一转,“这总有比较富裕的。” “有啊,就是刘家。” 所有人不约而同往后一看,楼锦薇也跟着瞧了瞧,却被狠狠瞪了眼,“看什么看,我家就是有钱!” 楼锦薇收回视线,凑到杜颜齐耳边道,“是他们。” 杜颜齐闻言,脸上闪过一抹了然。 这所谓的刘家不是别人,就是追逐着海生凶神恶煞的老妇人和汉子。 有人补充说:“刘家养猪,还有好几亩水田,是我们圆月湾唯一能住上青砖瓦房的,咱们圆月湾的猪肉可都靠他家提供,他们还送孩子去府城的私塾念书哩!三个孩子束修可不少!” 听到这儿,楼锦薇也对刘家的富裕有了直观的感受。毕竟她家有个在念书的弟弟,为了供弟弟念书,家里付出了不少,而杜家给的那五十两聘礼也被用做了楼砚声的束修。 能供得起三个孩子上私塾,刘家可以算得上富贵了。 “哇!”杜颜齐突然发出了羡慕的呼声,这夸张的语气惹得楼锦薇疑惑不已,还未等她想明白,杜颜齐又大喊一声,疑惑道:“这刘家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还为了几十文追着海生不放,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较真?” “几十文?”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对啊,刘家明明说丢了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 瞧着同样诧异的海生,楼锦薇察觉不对,不由戳了戳杜颜齐,小声道:“这事儿不对,若有危险,咱们就别管了罢。” 杜颜齐看不到,但却从她的语气中听到了她未能说出口的关心。胸口仿佛被贴了个汤婆子,暖烘烘的,同时也让他起了逗弄的心思。 “关心我啊?” 感觉到杜颜齐的靠近,楼锦薇还未来得及反应,温热的气息就尽数喷到了她脸颊上,瞬间将她的脸染上了胭脂色。 明明今日有几分凉意,但楼锦薇却觉得热得很,不由扒拉了下领口,用手做扇,扇了扇风,嘴上不饶人的道:“我是怕你瘸了另一条腿。” 杜颜齐笑眯眯,“那也是关心我。” 他握住楼锦薇的手压低了声音道:“娘子,我可太开心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村口,靠近山脚的地方,两棵巨大榕树一左一右,粗壮的枝丫搭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拱门。 一路楼锦薇都在给杜颜齐介绍所看到的风景,言及此,她突然道:“我喜欢这榕树。” 杜颜齐眨了眨眼,下意识顺着她所言的方向看了看,脸上闪过一抹深思。 但他又很快收敛,冲海生道:“小孩儿,介意我上你家看看么?” “不介意。” 海生蹦下牛车,牵着牛在前头带路。楼锦薇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大大的青砖庄园,却没想到,海生住的地方仅仅只是一个土夯的泥巴院子,院墙塌了一半,三间房子竟是只有一间屋顶是完整的。 “这……” 楼锦薇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她回头望向刘家人,他们竟是直接别过脸,丝毫不与她对视。 她深吸口气拉着海生问:“你就住这儿?” “嗯。”海生点头,他瞧着楼锦薇身上那柔软的绸缎,揪着衣角垂眸道,“姐姐里头脏,你们别进去了。” 楼锦薇心里头说不出的酸,她主动牵起海生的手,带着他往里走,“我们去瞧瞧,只有瞧清楚了才能洗脱你身上的嫌疑。” 海生是真的家徒四壁,屋子里的东西少得可怜,而且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但这个小家却被收拾得很干净,并不是海生所说的脏。 看过海生家,杜颜齐又让人带他去了刘家,楼锦薇把所见所闻一点点说给杜颜齐听,心也随着每一句话而被揪疼。 与海生那破破烂烂的家相比,刘家是真的可以称之为地主,光是房舍就有十来间,后院十几头猪挤挤挨挨的,每一头都是银子。 看完后,刘家老妇人阴鹜着脸问:“这位公子可有看明白了,能不能给我们说说究竟是谁偷了我家银子。”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紧凝在海生身上,那样子像是已经将他定罪,想要将他生吞活剐。 杜颜齐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急不急,我还有一个小要求。” “公子,你可得快一点,别耽误我们大家的时间!” 面对老妇人的不善,杜颜齐却是笑着问海生,“我能瞧瞧你手里的钱么?” “啊?” 海生不懂他要做什么,看了眼楼锦薇后还是应了下来,主动掏出口袋里的铜钱交到了杜颜齐手里。 他捻着一文铜钱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忽的莞尔一笑,“你们刘家这戏演得不错啊,这么爱演,不如去戏园子。” 第28章 你们在撒谎我有证据 “什么?” “这位公子究竟是啥意思?” 村民们面面相觑,一个个如同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楼锦薇看向刘家二人,眼中闪过一缕幽光,“相公是说,这是一场骗局。” “啊?骗局?” 看着那一张张茫然的脸,楼锦薇解释道:“刘家根本就没有丢银子,他们为了海生手中那一点点铜钱编造了一个失窃的事实。他们冤枉了海生,同时也让你们做了帮凶。” “啪啪啪。” 杜颜齐拼命鼓掌,表情甚是骄傲,“真聪明,不愧是我娘子。” “嚯!”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恍然大悟,看向刘家二人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鄙视。 楼锦薇没理会杜颜齐,凝着刘家人道:“二位,我们说得可对?” 黑脸大汉眼神闪躲,竟是不敢与她对视,他这模样明显便是心虚。他拽了拽老妇人,小声道:“娘,咱们……” “闭嘴!” 呵斥了一句,老妇人粗蛮的将他扯到自己身后,又死死瞪着楼锦薇夫妻俩,脸色阴沉得宛若能拧下水来,她压着嗓子道,“你们跟这小贱人是一伙的,自然为他说话!我说我家丢了银子那就是丢了,就是海生这小贱人偷的!” “可事情就是并没有人偷。” “你有证据么?若是没有,我可以上官府告你污蔑!” 老妇人这蛮横无理的模样,在楼锦薇眼中竟是与楼雨晴的渐渐融合,她心里翻涌的恶心和愤怒几乎要将淹没! “为何你们都是这样?为何你们都可以将最大的恶意加诸在亲人身上?这世上怎会有你们这般恶毒的人?”她的质问句句泣血,与其说是在问老妇人,更像是透过她寻求一个答案。 一个她想了一辈子都没能得到解释的答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小偷就是小偷,我可不想招惹一个贼进家里。”老妇人愣怔了几秒后瘪了瘪嘴,眸光闪烁,竟是不敢与楼锦薇对视。 楼锦薇再次被气得够呛,她刚要发作,就感觉自己的手被包裹进了一个温暖的掌心里,杜颜齐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她身子一歪,直接倒进了杜颜齐怀里。 “娘子乖,好好瞧着,看看相公怎么收拾这老虔婆。” 他的语气带着不正经的笑意,但却意外安抚了楼锦薇的情绪。她抬眸,杜颜齐正好垂下头来,四目相对,楼锦薇仿佛看到了那双眼里的光。 楼锦薇喉头微动,点头道,“好,我等着。” 看到怀里一声不吭的海生,又补充了一句,“海生也等着,我们相信你会证明他的清白。” 这话似乎取悦了杜颜齐,他哈哈大笑起来,下一瞬神情又一肃,双眸仿佛恢复了神采般骤然睨向老妇人,“老太婆,我就问你一句,你那银子是何时丢的?” “昨天夜里,寅时一刻。” 老妇人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轻蔑的笑,她顿时恼了,狠狠瞪向杜颜齐,“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无知。” “你骂人!” 老妇人呲牙,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像是要扑上去从杜颜齐身上叼下一块肉来。 可杜颜齐不在意,依旧老神在在的问,“你们为什么那么肯定是海生?” 说起海生,老妇人更生气了,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他昨天去我家了!我今日清晨还看到他在门口鬼鬼祟祟的!他来了之后银子就没了,不是他还是谁!” 杜颜齐笑得更开心了,但那笑里的讽刺却没有丝毫收敛,“逻辑是有了,但智商是硬伤。” “我也不废话了,你们在撒谎,我有证据。” 他一句话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拉了过来,就见他抬起手中的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戳。 “喂!你别搞了!” 汉子突然大喊着冲过去阻止他,但已经来不及了。杜颜齐明明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他的劲儿特别大,竟是用一只手将大汉拦住,另一只手则将泥土推开,露出了一个东西来! “那是什么?” 村民们一拥而上,探着头往洞里看。老妇人突然大吼一声,疯了般的往前冲,“走开走开都给我走开了!” 她不管不顾,抓着人就往后面拽,好些村民都被拉了个趔趄。场面忽的混乱起来,好些人被推到,被撞到,一时间骂声四起。 楼锦薇紧张的将怀里的海生搂紧,心里不免担忧起来,“不会出事?” “放心,不会。” 杜颜齐说着手一动,泥洞里的东西被挑飞,随后竟是准确的落在了他手里。 他将东西高举,咧嘴一笑,“行了行了,都别争抢了,这东西你们谁也拿不走。” 老妇人急眼,“是我家的东西凭什么不给我们!” “因为这是脏物,要交给官府。” 杜颜齐拿着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那赫然是一个钱袋,上面绣着一个刘字。 刘家母子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那眼神仿佛要吃人。 杜颜齐依旧没有放过他们,摸索着将钱袋打开,露出里面的碎银。他都倒出来颠了颠,似笑非笑的问:“这是五十两?刘家的,你们的算数不好?” 不过就几个碎银,还不足一两,跟五十两之间有天壤之别。 刘家母子俩已然被哑口无言,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说不出任何的狡辩。 “所以他们在撒谎。”楼锦薇拿过一小颗碎银捻了捻,突然想到什么也将其放到鼻下嗅了嗅。 “我知道了!”她的双眸瞬间亮了,拉住杜颜齐的手兴奋道,“是气味的问题!” 杜颜齐也没想到她会在没有任何提点下想到这儿,不由挑眉道,“那你说说。” 楼锦薇握紧碎银,自信说:“海生应该出海打鱼了,所以他身上带着鱼腥味儿,银子若是被他揣在怀里,肯定也被沾染上。而刘家是卖猪的,哪怕收拾得再干净也会有油脂和血迹残留。相公你闻过海生的铜钱,你可以确定他的钱并不是偷的,那你怎么断定刘家的钱没有被偷,而是被他们藏起来了呢?” 说到这儿,楼锦薇困惑了。 她没有想明白,而且从气味那边来推断,也丝毫没有逻辑。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人群外响起,“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不知公子能不能帮忙解惑。” 第29章 观察入微的瞎子 来人面容陌生,但却穿着一身黑红的号衣,胸前挂着一个捕字。 楼锦薇道:“是县衙的捕快。” 杜颜齐了然点头,脸上笑容未变。倒是原本还闹哄哄的村民们一见捕快就安静了下来,毕恭毕敬的站到一旁,他们对官府的人有些天然的畏惧,哪怕他们并未犯错。 刘家母子此刻脸色铁青,但却不敢再有动作,老实的缩在了一旁,只剩下那两双瞪着楼锦薇和杜颜齐,宛若要吃人的眸子。 敖木快步走过来道:“少爷,这是牛捕头。” “牛捕头好。” 杜颜齐抬手就被牛捕头阻止,他道:“杜公子可别,我老牛可受不起你这举人的一礼。” 他的态度虽不卑不亢,但对杜颜齐还是有几分恭敬的。 而他的话也让村民一惊,赫然没想到这位行动不便的孱弱公子竟是举人!这可是圆月湾百年难得出一位的大才子,一时间对他之前的推论更信服! 杜颜齐眉头一挑,从善如流的收回手,“今日的事儿要麻烦牛捕头了。” “好说好说,这也是我的职责。”牛捕头眸子一扫,瞧见刘家母子俩时眼中闪过厌恶。他蹙着眉头道:“又是你们俩,你俩又欺负海生?” 刘家母子俩别过脸不说话,牛捕头了然的冷哼一声,“你俩最好是别犯我手里!” 他训斥了一句又看向杜颜齐,“在下也不明白杜公子为何断定刘家母子将钱藏起来了,还请杜公子解惑。” 牛捕头来得不早也不晚,但也刚好将楼锦薇的分析听了个大概,他认识杜颜齐,知晓他学识渊博,却从未听过他擅长推理解疑,所以对他的推论将信将疑。 当然,他也同样好奇。 感受到他的质疑,杜颜齐依旧从容,“昨天寅时正好下过雨,雨下得还挺大,牛捕头可以瞧瞧这地儿到现在还是湿润的。夜里那么大雨,海生一个连药都吃不起的穷孩子,不可能冒着生病的危险跑出来偷钱?” 海生也顾不上杜颜齐说他穷,忙不迭点头道:“我昨天寅时根本就没出门!我穷啊,我连蓑衣都没有,也没钱看病。” 小家伙有些语无伦次,但却极力为自己辩白着。刘家妇人边甩着眼刀边道,“都是一面之词,你们根本就没证据!” “我没有撒谎!我没去你家就是没去!” 海生囔囔着,话还未说就听杜颜齐喊了他的名字,“啊?” 杜颜齐:“把鞋脱了。” “啊?哦。”海生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鞋脱下来递过去。 杜颜齐把鞋一翻,沾了泥土的鞋底便露了出来。 他道:“海生鞋底的泥只有浅浅一层,而且还带着湿度,很显然是今早才沾上的。而且海生鞋底的泥与刘家院子里的完全不一样,你们可以自己看看。” 众人纷纷抬起脚研究自己的鞋底,还学着杜颜齐又捏又闻的,这画面瞧上去神经兮兮的,让人禁不住发笑。 “诶,我发现了!刘家地里的土是黑的,还臭烘烘的,一股子猪味儿!海生鞋底的泥是黄泥!” 人群中不知是谁瞧出了问题,大声囔囔出来,惹得大家恍然大悟。 “这说明啥?” “说明海生根本就没有到过刘家是不是!” “所以海生根本就不是小偷!刘家冤枉他了,咱们冤枉他了!” 牛捕头照着杜颜齐的话也检测了一翻,得出的结论赫然与村民的相同。 这结果让牛捕头心头大震! 杜颜齐居然如此心细,这么细微的线索和差别居然都能被他发现! “这不可能!这怎么能算证据!”刘家老妇人依旧在负隅顽抗,“这小贱人可以回去把鞋换了,他总不能只有一双鞋!” 她指着海生的鼻子,就差没有把眼神化成刀子扎在他身上! 杜颜齐莞尔一笑,“你猜对了,海生还真只有一双鞋。” 刘老妇人眼睛都瞪圆了,所有的质问都被噎在嗓子眼,一口气差点没吐出来。 “那这也不能证明钱是我们自己藏的!” 一直沉默的大汉忽而开口惹得老妇人双眼一亮,连连点头,“对对对,不能证明我们藏钱!” 他俩这一唱一和的还挺有道理,又将其他人的思路扯了回去,不由纷纷的看向杜颜齐,期待着他的解释。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杜颜齐冷笑,“两位不如看看自己的袖口,藏钱袋到现在还没换过衣服,也太不注意个人卫生了,袖口上的泥都还没去掉呢。” “个人卫生?” 楼锦薇不解,杜颜齐轻轻一笑,“就是他们脏,不爱洗澡换衣服。” 两人这一两句闲话的时间,刘家母子俩相互看了眼对方的衣袖,脸色骤然一变,竟是拔腿就往屋里跑! “往哪里跑!:牛捕头反应迅速的将他们二人扣住往后一拽,两人直接摔在了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 牛捕头居高临下的凝着他们,“跑?跑到哪里去?你们若是不心虚,根本就不用跑。” 他冷冷哼了声,不理会躺在床上装可怜的人冲杜颜齐拱了拱手,“杜公子,还请您将案件原原本本的与我说一遍,我好记录案情。” 知晓这是他的工作,杜颜齐没有推迟,从遇到海生被追逐开始讲,一点点将细节说与他听。 楼锦薇看着侃侃而谈的他,目光逐渐专注。 原来他这般细心,虽然双眼看不到,却是靠听觉分辨出了海生与刘家人脚下的区别。 只是在两个房子里转了一圈,竟能知晓海生只有一双鞋,甚至能清楚的知晓刘家院中泥土的不同! 还有刘家藏钱袋的位置,还有刘家人袖子上的脏污! 这所以的一切细节,他竟是都能推论出来! 楼锦薇真的怀疑,他的双眸真的瞎了么? 他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简直就是神明手段! 看看在打滚的刘家人,又看看正满脸崇拜望着杜颜齐的海生,楼锦薇不由勾了勾嘴角。 无论如何,杜颜齐都用自己所学帮助了需要帮助的人,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第30章 打蛇打七寸 这一场闹剧,最终在刘家人哎哟哎哟喊疼中结束了。 而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海生从楼锦薇手里赚了六十文。 刘家人见海生赚了些钱,想将那些钱占为己有,却不是正大光明的要,而是想出了这么一出恶毒的法子。将自己的钱袋藏起来,然后谎称银子被海生偷走了。海生只是个孩子,他没有偷,但在刘家人的强势下百口莫辩。 若非遇到了杜颜齐夫妻,他今日不仅要将那六十文交出来,甚至还要背负一次刘家强加到他身上的债务。 那五十两银子,于海生这个半大孩子来说,如同要他的命! 海生也深知这一点,深吸口气道:“杜公子,谢谢您!” 他双膝一曲,竟是重重的磕了下去! “诶!”楼锦薇赶忙阻止,但杜颜齐比她更快的伸出手扶住了海生的手,“小孩儿站直了,你要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没有任何人能让你下跪。” 海生眨着茫然的双眼呆呆望着杜颜齐,他不懂这话的意思,但却下意识将其牢牢记在了心里。 海生只是被冤枉,没有被打,也没有其他损失,这案子并不好判,牛捕头为此头疼不已。 若是什么都不做,那海生就白受了委屈。 可若是重罚了刘家人,他们肯定也不会服气。 “这可如何是好?” 牛捕头不由看向杜颜齐,后者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楼锦薇想到海生那简陋的家,忽然道:“不然让刘家赔钱。” “哦?”牛捕头似乎有了些兴趣,“杜夫人不妨说说看?” 杜夫人? 楼锦薇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是在叫自己,看着笑眯眯的杜颜齐,她心中升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那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她根本来不及捕捉。 她暗暗呼了口气,硬生生将自己的情绪拉回来道,“刘家那么在乎银子,为了六十文能设计冤枉自家孩子,只有让他们交出最在乎的东西才能让他们真正感觉到疼,从而受到教训。” 随着她的解释,牛捕头的眼神越来越亮,杜颜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捏了捏楼锦薇的脸,“娘子说得对,打蛇打七寸,只有打疼打死了才能收敛。” “那就这么办!” 牛捕头一锤定音,转头对还在地上打滚喊冤的刘家人道,“别嚎了,既然敢做那就要认!你们说被偷了五十两,那这五十两就直接给被你们冤枉的海生!我警告你们,若这件事后你们敢找海生的麻烦,我就把你们都抓进大牢!” 刘家人短暂的愣了几秒,又嚎叫起来。杜颜齐发出一声哂笑,拉住楼锦薇的手,“娘子咱们走,事业要紧啦。” “好。” 楼锦薇不自在的动了动,但最后还是没将手抽回,任由杜颜齐牵着,跟着他的步子往前走。 走了几步,楼锦薇突然问:“我们要去哪儿?” “啊?” 杜颜齐步子一顿,茫然回头:“我也不晓得啊!” 他停了几瞬,四处张望着大喊,“木头木头呢,木头快带少爷去找郭木匠啊!你把你家少爷忘了么?” 他的声音还挺委屈,嘴角都耷拉下来了。 __ “就是这里了。” 敖木将牛车停下,拍着大门静静听了会儿,不仅没有将门敲开,甚至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怎么了?”杜颜齐问。 “没人回应,大门也紧闭着,”楼锦薇探头看了眼,“主人家似乎不在。” 杜颜齐轻啧一声,颇为遗憾。 楼锦薇瞅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提议道:“不如下次再来,晓得地方了随时都能再找过来。” “可是我想早点出去啊!” “什么?” 杜颜齐微愣,摇头道:“没事。既然主人不在,那我们就打道回府。” 风吹得树叶沙沙响正好将杜颜齐打嘟囔盖住,楼锦薇只隐约听到了几个字。她清楚感受到了杜颜齐的沮丧,可他自己不想说,楼锦薇也无法勉强,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吩咐敖木,“走。” “你们是谁?” 陌生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楼锦薇猛然回头,就见不远处也停着一辆牛车,一个汉子正浑身紧绷,满脸警惕的盯着他们。 汉子与刘家那位有些明显不同的气质,他虽然也同样高壮,但眉宇间存着正气,眼神也清透。 没有得到回应,他又再次问道:“你们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这里是他的家? 楼锦薇看看那扇紧闭的大门,又看看汉子,拽了拽杜颜齐道:“主人家似乎回来了,是位男子,你要寻的是不是就是他?” 杜颜齐往敖木的方向偏了偏,‘“木头,是不是他?” 敖木从后头走出来,汉子一见他稍稍松了口气,“敖木?” 敖木点头,“是我,郭兄弟我家少爷想找你做些东西。” “你家少爷?” 汉子诧异的看过去,感受到他的视线的,杜颜齐友好的笑了笑,开口道:“我想找一个出色的木匠,木头便向我推荐了你,不知道郭师傅接不接上门的生意?” 正面相对,汉子瞧出了杜颜齐眼底的空茫,还有他绑着木板的腿,意识到他们无害,所有的警惕都暂时放了下来。 他道:“没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我们进院子里详细说说罢。” 杜颜齐等的就是他这一句,顿时眉开眼笑:“甚好甚好。” 敖木将牛车牵开让出大门,郭木匠上前把院子们打开将三人迎进去,这时堂屋的门骤然被打开,一个小娘子从中走了出去。楼锦薇就见之前还面无表情的郭木匠顿时绽放出笑容迎上去,轻轻搂住小娘子的腰,“怎么出来了?今日有没有人找上门?” 他的声音温柔似水,但并不可以。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温柔让楼锦薇有几分艳羡。 小娘子摇头说:“今日村里很热闹,倒是没人来找们。对了刚刚有人敲门……” 小娘子从郭木匠怀里探出头来,看到楼锦薇时微微睁大了眼,惊讶道:‘是你!” “我?” 楼锦薇指了指自己,“小娘子认得我?” 第31章 带轮的椅子 “当然认得。”小娘子弯弯眉眼,“那日在码头让夫人破费了。” 一提码头,楼锦薇便恍然大悟,表情虽然依旧疏离,但眼里也有了几分笑意,“你跟海生是一块儿的。” 楼锦薇也不隐瞒,将码头的事儿说了。明明是一件寻常小事,但杜颜齐却哈哈大笑起来,“倒是挺有缘分。” 郭木匠和小娘子也笑了,她道:“海生那孩子总是爱操心,自己去海里弄了些笔管鱼卖,也就这位夫人心善肯买。” 楼锦薇摇头道:“话可不能这般说,我既然买,自然有用途。” 有这个缘分,几人也亲近了几分。郭家小娘子将他们请进堂屋,奉茶端点心,招待得格外周到。 院子里靠墙堆着许多木料,工具也不少,但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整个屋里虽然不富裕,但却整洁,显然这个家的主人是个细致的人。 楼锦薇关顾了一圈,心中对这对夫妻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杜颜齐喝了口茶,从怀里摸出一叠纸递过去,直接开门见山:“郭师傅,不知这东西你能不能做?” “这!” 郭木匠一瞧,顿时惊得瞪大了眼,“这是轮椅?可以用手推动了?” “是。”杜颜齐点头,“郭师傅也看到了我这腿儿还伤着,行动也不方便。这东西若是能做成,我行动也自如许多。” 郭师傅深吸口气,将图纸摊在桌上,久久没有言语。 看着他纠结的模样,楼锦薇好奇的探了探头。 宣纸上绘制了一个奇怪的东西,瞧着像是椅子,但底下又有两个轮子,像马车一样。 马车?! 可以滚动的。 她脑中灵光一闪,不由看向了杜颜齐。 她瞧出了这东西的好处! 这东西若是真做出来,那么他便不会在被拘在屋里,哪怕出门也不会再需要敖木忙前忙后! 有了它,有某种意义上来讲,杜颜齐便有了一定的自由! 她心头也泛起了几分希冀,希望郭木匠能将此物做出来! 良久,郭木匠抬起头,顶着好几双期望的眸子沉声道:“杜公子,我无法给您准确的答复,只能说试试看。” 怕杜颜齐觉得他不够用心,又急忙补充说:“您这图纸虽然精细,但许多细节我还需要琢磨。而且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东西,只能尽力,无法保证。” 他虽说在这方圆几里有几分名气,但那都是打家具来的。那些有定版的物件和图纸上这个根本就无法比,他无法保证什么,更不愿意把话说满,给人希望最后又做不到。 他谨慎,却不知杜颜齐也因此高看了他几分,脸上笑容更真诚了些,“郭师傅这认真的性子我喜欢,当然,我找上门也不是想要给你压力,你能竭尽全力就行。” 郭木匠咬牙,重重点头:“这活我接了,杜公子且等着!” 杜颜齐笑逐颜开:“好,我等着郭师傅你的好消息。” 郭木匠看着杜颜齐伸出的手,不解的搔了搔头,“这是何意?” 杜颜齐恍然,但却没有将手收回。他挑眉,“握握手表示合作愉快。” “哦哦,好的。” 郭木匠可能觉得一只手不够,双手齐上,将杜颜齐的手紧紧握住。那蒲扇般的大手与他白皙纤瘦的手形成了鲜明对比,瞧着有些滑稽。 事情谈完,楼锦薇夫妻俩便起身告辞,一个小孩儿叫嚷着冲进来,直接扑到了郭家小娘子怀里。 “姨姨我们有银子了!你快看!” “什么?” 小娘子不解,刚开口怀里就被塞了一个钱袋,她瞧着钱袋上的绣纹,瞬间蹙紧了眉头,“海生你怎么拿刘家的钱?他们是不是把你卖了?” 小娘子急得声音都颤抖起来,推着海生就往外走,“这银子咱们不能拿,海生乖,咱们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他们虽是你亲人但也不能将你卖了!” 她的态度让海生始料未及,眼瞅着自己要被推出门,他才急忙道:“不是不是,姨姨你误会了!他们没有要卖了我,这银子是他们陪给我的!” 小孩儿忙不迭将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又努力安抚着小娘子的情绪。 二人的年龄仿佛被对调了,看得楼锦薇禁不住笑出了声。海生瞧见她眼睛一亮,拉着她给自己作证,“好看的姐姐在这儿呢,她当时也在,就是他们帮了我!姨姨不信你问啊!” 小娘子不由看过来,见楼锦薇点头这才松了口气,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将钱袋放回海生手中语重心长道:“海生这银子你不能要,既然要彻底跟刘家断开,那就不能拿他们的哪怕一针一线。海生,他们将你当仇人,这银子你若是收了,他们势必要找你麻烦,你还愿意跟他们扯上关系么?” “不愿意。” 脱口而出后海生愣住了,他望着手中的钱袋狠狠咬牙道:“我这就把钱还回去!我是大孩子了,我能卖笔管鱼养活自己!” 小娘子:“……” 她该怎么告诉这孩子笔管鱼真的不值钱,海里的全都捞完了,他估计也就混个不饿肚子。 可小孩儿斗志昂扬,若是告诉他真相会不会打击他? 在她踌躇时,杜颜齐哈哈笑出了声,他拍拍海生的肩头,“小孩儿会做生意啊,你以后还有笔管鱼只管送到我们家去,你这位好看姐姐有多少收多少。” 海生眼睛更亮了,忙扒着楼锦薇确认,“真的么?” 摊子已经架起来了,笔管鱼作为食材自然是要多准备的,海生也缺钱,倒不如互相帮助一把。思及此楼锦薇便点头应下,“是真的,往后你有了笔管鱼只管往我家送,我家就在长宁街街尾。” “太好了!海生又能赚钱了!” 小孩儿喜形于色,高兴得直蹦,还冲小娘子挤眉弄眼,“姨姨以后海生给你抓药!” 小娘子笑着应好,宠溺的摸了摸小孩儿的头。 眼前的温情让楼锦薇眼底慢慢蓄起了几分笑意,她察觉到自己的手被碰了碰,偏头,杜颜齐的脸近在眼前。 她呼吸一滞,下意识往后仰了仰。杜颜齐似乎没感觉到她的抗拒,笑嘻嘻道:“娘子,羡慕么?” 楼锦薇垂眸:“羡慕如何?不羡慕又如何?” 杜颜齐笑得更开心了,“羡慕的话咱们也可以啊!” “可以什么?” 楼锦薇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忽的明白了杜颜齐的意思,脸骤然被染红。 她猛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自己走出院子。 “走了,别惦记那些有的没的。” 第32章 恭桶倒身上了么 回去的路似乎要更加松快些,杜颜齐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曲调悠扬,让楼锦薇不知觉输竖起了耳朵。 她想,这男人总是在不经意间暴露出令人意外的一面,缜密的心思还有那一张精细的图,也不知何种程度才算真正的了解他。 杜颜齐:“好听么?” 楼锦薇下意识点头:“好听的。” 他顿时高兴得露出了两颗虎牙,“那相公再给你唱一个。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不管经历多少风雨我都会依然……” 没等楼锦薇表态,他就唱了起来,笑盈盈的还挺自得。但楼锦薇听了一句后便觉得不对,她何时听过如此这般露骨的词,虽然知晓这并非是杜颜齐心中的想法,但她还是烧红了脸。 楼锦薇羞得伸手打他,杜颜齐顽强躲过后坚持的唱完后半句,“爱着你!” 楼锦薇眯起眼狠狠揪了下他的胳膊,杜颜齐眉眼带笑,但抱着胳膊委屈的瘪了嘴,“怎么了娘子,你不喜欢么?” 楼锦薇:“……不。” 杜颜齐义正辞严,“不喜欢你可以让我换一首,动手动脚的打坏了我还不是你心疼。” 她不心疼! 把这人打死了都不心疼! 楼锦薇的拳头紧了紧,用不能伤害老弱病残为由劝服自己后又缓缓松开。 她正想往边上挪挪拉开距离,就听杜颜齐道:“你对郭家小娘子印象如何?” “嗯?” 楼锦薇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郭家小娘子的脸,眸色骤然冷了几分。 不可否认,小娘子的容貌是出挑的,带着几分大家闺秀的恬静。从这两次短暂的相处和交谈,她能断定这小娘子曾念过书。 与杜颜齐倒是挺相配的。 但…… 楼锦薇道:“她已经成亲了,和郭师傅更是举案齐眉。” 杜颜齐眨眨眼,脸上闪过茫然,但楼锦薇并未看到,依旧自顾自的道:“毁人姻缘是会遭报应的,我不希望你被郭师傅埋怨。而且这种事儿也要讲个你情我愿,杜颜齐你……” “娘子啊!” 杜颜齐摸索着握住楼锦薇的手,感叹道:“我头一次发现娘子这么能说。” 楼锦薇的话噎在嗓子里,望着一脸感慨的杜颜齐气不打一处来。 她好心的提醒,这人居然嫌她啰嗦! 楼锦薇一咬牙,干脆抽回手别过脸,不说了! 牛车又安静下来,杜颜齐又贱兮兮的凑上去,“娘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楼锦薇不搭理他,甚至还往旁边挪了挪。 杜颜齐跟着动了,还戳戳她的胳膊,期期艾艾的哼唧:“娘子你理理我嘛!” “呵。”楼锦薇冷笑。 她继续挪,杜颜齐依旧跟,粘得紧紧的!楼锦薇被他这牛皮膏药般的行为烦透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往旁大大的挪了一步! “啊!” 她心一惊,半个身子都跌到了车外,整个人往下栽倒!她下意识闭上眼抬手护住自己的头,但很快又发现危险并未来临,一双手紧紧揽住了她的腰带着她往前一扑。 楼锦薇感觉到了手下的温暖,她睁开眼便看到杜颜齐近在咫尺的脸。 没听到楼锦薇的声音杜颜齐连忙问:“娘子怎么了?是不是摔着了?” 望着他那满脸的担忧,楼锦薇神色复杂。 杜颜齐还很瘦弱,他的胸膛更是薄如纸,手臂也如同竹竿,但却依旧护住了她。 “我没事。” 她侧侧身爬起来,又伸手拉了杜颜齐一把,“谢谢。” 这声谢让杜颜齐有些意外,他握着楼锦薇的手顺势倒下蹭了蹭她的肩头,“保护娘子是我的责任嘛!” 责任与否楼锦薇不知道,但想到他救了自己,所以并未将他推开。 察觉到她不经意间的温柔,杜颜齐笑弯了眉眼。 牛车驶进长宁街,穿过人群踏入小巷,最后停在木门前。 望着青苔斑驳的门,楼锦薇突然道:“找个空闲把门换了,好歹也是你们杜家的门面。” 杜颜齐被敖木搀扶着下了车,闻言笑了一声:“杜家都败了还要什么门脸。而且这脸也不是换了门就有的,娘子你开心过日子就好了,不用操心其他。” 望着他淡然的神色,楼锦薇将想说的话又吞回去。 她发现,杜颜齐这人或许活得比谁都通透。每日瞧着嘻嘻哈哈没个正行,但心里却有一杆秤。 如今身残眼瞎的杜颜齐,或许从未堕过他之前那风姿独韵,绝世无双的举人公子之名。 她在心里感叹着,就听这位举人公子哎哟哎哟的道:“娘子啊我觉得浑身痒痒,要洗个澡,你帮我搓背好不好?” 楼锦薇:“……” 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这种夫妻间私密的事情有必要说出来么? 家的大门都还没进! 这位举人公子是不是太孟浪了! 楼锦薇思绪翻滚,下意思瞥了眼敖木,见后者牵着牛车转身出了巷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先进屋。” 杜颜齐咧嘴期待:“好的呢,我等你哦!” “嗯。” 她推开门扶着杜颜齐往里走,面上一派镇定,但耳垂却红得宛若染上了朱砂。 “少爷你回来了!” 才踏过门槛,伴随着脆生生的嗓音敖水仙扑了过来。杜颜齐拄着拐杖往楼锦薇身后一躲,动作迅速的仿佛拥有四条腿。 “少爷你别躲啊,水仙扶你回房间!” 敖水仙不放弃的再次迎上来,隔着楼锦薇朝他伸出手,还不忘朝夹在二人之间的楼锦薇甩眼刀。 楼锦薇从来都不想掺和进他们的事情,但敖水仙三番两次的挑衅让她不愿意让敖水仙如愿,也就干脆没动,还配合着杜颜齐的步伐与她玩起了老鹰抓小鸡,好久次都将敖水仙要碰触到杜颜齐的手拍开,气得她直哆嗦。 “少夫人你这样少爷会受伤的!” 敖水仙瞪着楼锦薇,那模样仿佛要吃人。 楼锦薇微微一笑,大方的很,“你来。” “来就来!” 敖水仙咬牙冲过去,侧身朝杜颜齐伸出了手。 “等等!” 杜颜齐的拐杖高举,硬生生抵在了熬水仙的肩头,“别靠近我!” 他的语气又急又肃然,硬生生将敖水仙吓到了,“少爷……” 杜颜齐耸着鼻子嗅了嗅,“什么味儿啊?” 敖水仙眼睛一亮,忙道:“少爷闻到了么?水仙今日换了新的香料。” 杜颜齐满脸嫌弃道,“这味儿也太臭了!像是把恭桶倒在了身上。” 敖水仙:“……” 眼睁睁看着她的笑容和期待僵在脸上,最后又变成沉痛的哀怨,楼锦薇没忍住笑出了声。 “噗!” 第33章 我闻到了酸味 夜幕降临,院子里逐渐亮起了烛火,敖木将最后一桶热水倒进浴盆里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将房间留给了屋子里的俩人。 “是不是水好了?娘子快扶我去洗澡!我要洗澡!” 听到关门声,杜颜齐的手立马放在了衣襟上,一用力,系带就被解开,亵衣迫不及待的从他身上滑落! 楼锦薇猛然转身,呼吸仿佛都停住了,但即便是这样,那白皙单薄的胸膛还是不断在她眼前闪过,让她无法忽略! 杜颜齐伸手左右摸索,没有碰到她就开始囔囔:“娘子啊娘子你在哪里,快来扶我啊!咱们洗澡去!” 这话太歧义了,宛若他们要共浴一般! 楼锦薇只觉得脸烧得厉害,鼻息仿佛都透着热气!她真想就这样夺门而出,扔下杜颜齐不管让他自生自灭。但杜颜齐太会囔囔,若是不回应,楼锦薇觉得这一晚上她都别想再安生。 楼锦薇长长呼了口气,摸了把脸后才转身,伸手将杜颜齐那双胡乱摸索的手攥住,她道:“我扶着你走过去,水的温度刚刚好。” “好的呢。” 杜颜齐看不到,又不肯带着他的拐杖,楼锦薇只能竭尽全力的扶着他,一路小心翼翼,明明只有五步的距离,但楼锦薇竟是生生的走出了一身汗。 更要命的是杜颜齐身子几乎全都倚在了她身上,他身上灼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穿到她身上,宛若要将她烫伤! “噗通。” 杜颜齐顺着木桶边缘慢慢化滑坐下去,见清水漫过他的胸膛,楼锦薇终于松了口气。 她将帕子和皂角放到杜颜齐手边交代说,“东西都帮你放好了,你伸手就能拿到。” 她转身要走,但手腕却被杜颜齐准确拽住,“娘子你不帮我搓背么?” 他满脸期待,但楼锦薇撇下他的手铁石心肠,“用帕子自己也能搓背,你自己好好洗。” “呜!” 见她真不打算帮忙,杜颜齐失落的呜咽一声,整个人缩在浴桶里耳朵都耷拉了。 原本就清隽的男子被水打湿后透着几分难言的魅惑,而此时又添了些许的可爱,让楼锦薇忍不住心跳加速,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出了房间,掩上房门的那一刻又忍不住回头。 烛火恍了她的眼,竟是让她猛然从微妙的情绪中抽身出来。 她收回视线,敛眸, 楼锦薇你在想什么? 你忘了自己留在杜家的目的? 你忘了你身上所背负的仇恨么? 你有资格享受这儿女情长么? 一连串的质问让她神色越来越冷,最后所有的情绪又都被藏进她默然的情绪里。 “木头。” 路过院子的敖木步子一顿,恭恭敬敬的道:“少夫人。” 楼锦薇往前走坐在桃树下,淡漠的说:“你进去照顾少爷,别让他磕着摔着。” 敖木眼中闪过诧异,但依旧领命推开门走了进去。 看着再次被掩上的房门,楼锦薇眸色暗了暗。 —— 楼锦薇再次踏进房间时,杜颜齐已经睡下了,房间被细心收拾过,虽然还带着些湿意但却很干净。 清理过自己,她吹灭烛火就着月光小心翼翼的爬上床。刚躺好,一只手就拽着被子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楼锦薇顿了顿,“还没睡?” 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喑哑,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被子下的手也不自在的攥成了拳头。 “等娘子一起啊!” 杜颜齐的声音透着温柔,在耳边响起时让她神情又恍惚了几分。 “两人一起睡更温暖。” 楼锦薇努力让自己忽略身边的气息,但闭上双眼,其他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这一瞬,杜颜齐仿佛被刻进了她心里。 “睡觉。”她压着所有情绪,让自己的气息更加平稳一些。 “睡不着啊!”杜颜齐在被子下扒拉着她的手,被无情排开又厚着脸皮凑过去,“娘子咱们来聊聊么。” “聊什么。”再次将杜颜齐的挥开,楼锦薇干脆侧身背对他,“别动手动脚。” 杜颜齐不服气:“咱们是拜过堂的夫妻,我拉拉小手怎么了!” “跟我拜堂的是一只公鸡。” 杜颜齐被噎得哑口无言,一时间脸都扭曲了,不知道是该羡慕公鸡,还是嫌弃自己。 他也赌气般的背过身去,嘟囔道:“不拉就不拉,小气鬼!” 感觉到那股温热远离,小气鬼楼锦薇自在了一些,她刚要松口气,便感觉背后有东西贴上来。 是杜颜齐的背,虽然瘦弱,但却依旧非常有宽厚。 院子里已经没了声响,但杜颜齐不甘寂寞再次开口:“娘子啊,咱们再来聊聊那位郭家小娘子啊!” 努力催眠着自己的楼锦薇在这一刻又无比清醒了,想到这人在回来的路上救了自己,她耐着性子说:“杜公子,你是饱读圣贤之书的举人,懂道理,知礼节,我相信有些事儿不用我说你自己心中也明白……” “娘子你吃醋了。” “吃醋?”这个新名词让楼锦薇又不懂了。 “我闻到了一股酸味。”杜颜齐笑嘻嘻的指了指她的心口,“我问起郭家小娘子你心里是不是不舒服了?” 顺着他的意思想了想,楼锦薇下意识否认:“没有。” 杜颜齐:“是么,我不信。” 楼锦薇:“……不信就不信,总之我没有不舒服!我只是不想你破坏别人的姻缘!” “噗呲!” 听他笑,楼锦薇恼了:“你笑什么?” 杜颜齐道:“笑你傻,也笑我自己表现得不够明显。” 这话让楼锦薇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何意?” 她疑惑,但杜颜齐并没有要给她解惑的意思,摸摸她的头说:“娘子你说得对,人家已经成亲了,我也是有夫之妇,不应该再管别人的事儿。以后只要娘子你不发话,那我就自私点什么都不管。” “啊?” 他这番话让楼锦薇更加困惑,想说什么,但又发现不知从哪儿说起。杜颜齐也不想听了,隔着被子拍拍她,柔声道:“娘子睡,明日还要早起呢。挂着黑眼圈出门可不好。” 第34章 丢脸别拉我一起 “呲……” 长宁街街尾小巷里传来一阵阵浓香,唤醒了整个街尾人家的味觉,而杜家的清晨也在这香味中苏醒了过来。 楼锦薇早早就将自己搭理干净进厨房忙活起来。 见杜颜齐做过一次后,她就记下了所有的步骤,此时不需要他在旁边楼锦薇也能做出来。 她尝试着做了一小份,尝了尝味道。她自认为并不比杜颜齐指点敖木做出来的差,甚至满足了自己的喜好,更加细嫩一些。 楼锦薇甚是满意。 她刚将所有的笔管鱼下锅,厨房门就被人推开,敖木成天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波动。他连忙道:“少夫人我来!” 楼锦薇挡开他的手,“不用,你去照顾你家少爷,他应该快起了,你把药准备好。” 她的命令不容置噱,敖木只能照做。 待所有东西准备好,杜颜齐也收拾完毕了。两人一同吃了早膳,他突然道:“娘子今日穿的什么衣服?” 楼锦薇往自己身上望了眼,“就平时的衣裳。” 杜颜齐道:“快去换一身,咱们一会儿要出门了,最好是新的。” “为何?”楼锦薇不解,“我衣裳挺好的,今日还要摆摊没必要穿新的。” 杜颜齐眨眨眼轻啧,“出摊有敖木呢,你别管那么多,赶紧去把衣服换了跟我出门。” 他催促着,似乎真有急事。楼锦薇想了想,最后还是顺了他的意。 楼家并不富裕,她的衣裳也不多,跟她一起来的嫁妆箱子里,四季的衣裳总共才十来件,而且多数都是楼雨晴穿不了,看不上了就扔给她,她身量比楼雨晴小一些,改改就能穿。 以往她是妹妹,且深知家中的情况,所以对捡楼雨晴不要的衣裳毫无芥蒂,心中没有任何不满。 可上辈子那段让她痛不欲生的日子,让她彻底醒悟。 楼雨晴从未将她当做妹妹,于她而言,自己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上辈子她为那自以为的姐妹情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她楼锦薇,并非是楼雨晴的附庸! 那些她不喜欢的东西,她没有必要收下! 思及此,楼锦薇再看那些衣裳时,神色暗了暗,挑挑拣拣才找出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换好衣裳,她又重新盘了个发髻,不知为何,她自己瞧着都觉得精神了不少。 “我好了,咱们走。” “真的好了?”杜颜齐似乎并不太相信,伸手往她胳膊上摸了摸,也不知他感觉出了什么,轻啧一声,但却并未表达不满只道,“咱们走。” —— 楼锦薇不知杜颜齐要去哪儿,可他执意要出门,楼锦薇也拦不住。见敖叔架着牛车在门口等着,楼锦薇便再也没有劝阻的理由。 牛车上已经放了不少东西,鸡鸭鱼鸡蛋,还有一匹绢布。 那些东西上都绑着红绸,俨然是要送出去的礼物。 楼锦薇是看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将杜颜齐扶上车后自己也坐在了边边上。 她对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丝毫不好奇,一路上都依着杜颜齐闭目养神,倒是后者有些不安分,一路上都在动。 楼锦薇压住他乱动的胳膊,“你在紧张?” “是啊。”杜颜齐大方承认,又愁眉苦脸道,“你说我这样子,又瘸又瞎的,他们要是看不上我可怎么办?我会不会直接被赶出去啊?” 楼锦薇不知他为何忧虑,也不知他口中的“他们”是谁,于是问:“他们是谁?” “是长辈啊!” 杜颜齐说真深深吐了出口气,还沮丧的耷拉下了头:“换成是我,我也不愿将女儿嫁给一个废人的,更何况还有更好的选择。” 听到此处,楼锦薇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她想到了被这人三番两次提起的郭家小娘子! 没想到杜颜齐不仅对人家念念不忘,这会儿甚至都要上门提亲了! 昨日她语重心长说的那些,全部都被当成了耳旁风! 她道:“杜颜齐你要丢脸,可别拉上我一起,我没有你那般厚的脸皮!” 杜颜齐顿了顿,脸上浮现出几丝茫然,“娘子?你生气了?为什么?” 这次换楼锦薇被问住了。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气什么,只是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让她无比难受。 是气杜颜齐不顾惜自己的名声,还是气他看上了别人? 楼锦薇只觉得头疼无比。 她抿紧了唇,半晌才有气无力的说:“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不管你了。” 杜颜齐被她这反反复复的情绪弄得像极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哦了声,还用手小心翼翼的探了探她的手背,见她没有挪开,便又壮着胆子戳了戳,“娘子,你觉得我准备的这些礼物怎么样?” 楼锦薇:“还行。” 她答得格外敷衍,不过杜颜齐却松了口气,念叨了好几句。 “那就好那就好,希望这些东西能保我不被赶出来。” 楼锦薇听了个囫囵,对他这讨好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牛车穿过长宁街又踏上了另一条路,渐渐向上津西边驶去,瞧着周边越来越熟悉的景色,楼锦薇恍惚了几瞬。 楼家就在上津西边的春水巷里,街头卖包子的张家,街尾点豆腐的陆家,还有巷口卖炊饼的鲁家,都让她熟悉无比,被遗忘良久的记忆再次回笼,楼锦薇赫然发现,哪怕她上辈子曾享受过荣华富贵,她所怀念的依旧是这一条平平无奇,却让人觉得温暖的小巷。 “这里……” 牛车在楼锦薇的诧异中踏进了春水巷,最后停在了其中一家的门前。 敖叔道:“少爷少夫人,咱们到了。” 他想去敲门,但被杜颜齐阻止,“等等,先扶我下来站好。” 此时楼锦薇已然认出来了那门房,神色复杂的看向他,“杜颜齐你……” “怎么了?”在敖叔的帮助下杜颜齐杵着拐杖站好,朝楼锦薇嫣然一笑,“这都到家了,娘子你快去敲门。” 他手一挥,指着牛车上那些礼物道:“新姑爷上门,这些东西应该不显得寒酸?” 第35章 锦儿回门 今日新妇回门! 楼锦薇恍然。 她自己都忘了的事儿,没想到杜颜齐还记得。 一时间楼锦薇心里五味杂陈。 她原本以为杜颜齐是还没放下郭家小娘子,打算提着礼物去小娘子家提亲,却没想到她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娘子?怎么了?” 没听到回应,杜颜齐又喊了一声,还朝她的方向摸了摸,脸上带着几分着急。 楼锦薇几不可闻的轻叹,将他的手握住道:“我在这儿,没事。” “没事就好。”杜颜齐松了口气,眉眼都透出了几分笑意。楼锦薇或许都没意思到自己的语气柔和了几分,不过他留意到了,这位面冷的姑娘其实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晃了晃她的手,“去敲门,咱们可不能来了不进去。虽然我现在不是个人样,但也总得让岳父岳母瞧瞧我这个新姑爷。” 楼锦薇没有理由拒绝,轻轻应了一声。她将杜颜齐扶上台阶,抓起铜环敲了敲门。 “谁呀?” 很快一个声音从门后传来,还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楼锦薇:“是我娘。” “是岳母啊!”杜颜齐站直身子,边用一只手理着衣襟边问她,“娘子帮我看看,我今儿这衣服穿得可还行?有没有不得体的?会不会给你丢脸?” “不会,挺好。” 楼锦薇已然被门后的动静牵引了心神,回答得甚是敷衍,惹得杜颜齐哀怨的垮下了脸,“我怀疑娘子你根本就没有看我!一会儿岳母见了我不喜欢可咋整!” “吱呀——” 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楼夫人正好将杜颜齐的话听了个全,瞧见女儿的惊喜刹那间变成了诧异。 “娘。” 楼锦薇不动声色的撞了他一把,后者瞬间收敛,摆正了姿态恭恭敬敬的跟着喊,“岳母大人好,小婿杜颜齐这厢有礼了!” 楼锦薇:“……” 杜颜齐没察觉到自己这话有多让人一言难尽,还补充道:“小婿今日带娘子来回门了!” 楼夫人脸上又闪过几分错愕,但当即又高兴起来。 “回门,对薇儿该回门了!”她语无伦次的念叨了几句,又连忙把门又推开一些,“来,快进院子里去!今儿在家多待些时候,娘亲自下厨给你们做饭!” 楼夫人的欣喜溢于言表,杜颜齐也不知客气为何物顺着意道:“那感情好,岳母大人能将娘子养得这么好手艺定是一绝,小婿能尝一口都是荣幸!” “说笑说笑了,可没那么好。” 楼夫人被哄得捂嘴直笑,又催促他们赶紧进屋。 看着他们楼锦薇眼中也渐渐漫上了笑意,她扶着杜颜齐跟在楼夫人身后踏进了院子。 楼家的院子只有一进,正对着大门的是待客吃饭的堂屋,右边是楼家小弟的房间和书房。左边才是属于楼家夫妇俩和楼锦薇姐妹的,楼锦薇的房间更是毗邻着厨房,满屋子的烟火气。 楼夫人把两人带到堂屋落座,又给杜颜齐斟了茶,楼锦薇想要搭把手都被拒绝了,显然她对杜颜齐这个女婿还是有那么几分满意。 女儿回门的喜悦过后,楼夫人回过神来,她瞥了眼如今惨兮兮的杜颜齐拉起楼锦薇的手轻叹,“薇儿,你……” “娘我很好。” 楼锦薇打断她,“这几日在杜家也没人欺负我,事儿有下人做,我倒还真成了少奶奶。” “是这样么?你们如今住哪儿?” 楼锦薇道:“还住杜家的宅子里。” 楼夫人不太相信,她可是听说杜家大宅都已经易主,这新主人能让他们继续住?难道不膈应? 她这般想,但碍于杜颜齐在场没有问出口,倒是杜颜齐自己宛若不计较般的全盘托出。 “我们的确还住在宅子里,不过住的是后院。”杜颜齐乐呵呵的,“这也挺好,我们夫妻俩包括敖叔一家人才五口人,后院完完全全够住了。” 后院是什么地儿楼夫人清清楚楚,听着自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嫁到别人家只能与下人同住一个院子,楼夫人就又是心疼又是后悔。 可后悔又能怎么办呢,木已成舟,为了女儿的名节,她也不能闹! 似乎擦觉到了楼夫人的情绪,杜颜齐突然道:“岳母大人,杜家如今式微不比从前,但我可以保证会对锦儿好,岳母大人可以放心将锦儿交给我。” 他语气认真,神态更是真挚,惹得楼锦薇都不由侧目,而更让她在意的是,杜颜齐对她的称呼—— 锦儿! 她活了两辈子,是第一次听有人这般喊她,心里非但不排斥,甚至还多了几分羞意。 楼锦薇瞥他,想从他神态里找出与自己想通的情绪,可杜颜齐的笑无懈可击。 倒是这承诺让楼夫人动容,她深吸口气道,“好,好好好,你是个好的。” “你们坐着,我去给你们准备午饭。” 她起身走出堂屋,却是在转身的时候没忍住抹了把脸。楼锦薇瞧着,眼也跟着湿润了几分。 上辈子她被楼雨晴囚禁之时,也曾向爹娘求救,可却从未有一次得到了回应。她以为爹娘早已经和楼雨晴一样被荣华富贵和纸醉金迷花了眼! 所以那段日子,除了楼砚声外,她恨透了楼家所有人。 以至于这一世,她哪怕是要嫁给一个生死未卜的人也要脱离楼家! 可今日回门,她清楚的感受到了娘亲对她的感情。 不舍,心疼。 她不由的想,难道上辈子是她想错了? 难道上辈子的一切皆有隐情? 她努力回想上辈子被囚禁之时发生的事,还未找到头绪就被楼雨晴的声音打断。 “娘我回来了!你?楼锦薇?你来干什么?” 推开大门走进来,楼雨晴所有的 欢愉在见到楼锦薇时变成了不喜,语气也带着几分不耐。 楼锦薇收回思绪,抬眸与她对视,“我今日回门。” 她的云淡风轻换得楼雨晴一声嗤笑,“你回门?真是笑话,杜家都那样了,你居然还回门!我看你是后悔了,想回来!你……” 她目光一瞥,看到杜颜齐时声音戛然而止,眼神竟是直了! 第36章 报仇不用亲自动手 楼雨晴眼里的灼热让人忍不住侧目,也让楼锦薇瞬间想起了上辈子这女人见到八皇子时的情形。 直白火辣,又含羞带怯。 楼锦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瞬间了然。 她在看杜颜齐。 楼锦薇这才注意到他今日换了身墨绿近黑的衣裳,外面的罩衫是一层薄纱,衣袂和袖口都绣着墨竹。 墨发被一支木簪束在了头顶,被遮掩的容貌完全露出来,正好是光风霁月,神采飞扬。 楼锦薇心里隐约升起了几分不适,还没来得及具体感受,就听杜颜齐问:“谁来了?一直看着我,怪不懂礼节的。” 眼见楼雨晴的脸色转青,楼锦薇眼中多了几分讥诮。 她头一次见楼雨晴吃瘪,不管杜颜齐是否有意,她都畅快! 被杜颜齐讽刺了一句,楼雨晴也清醒过来。她看看楼锦薇,对这陌生男人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目光骤然间变得挑剔起来。 “哟,妹妹回来了,这是你相公杜公子?” 楼锦薇直觉她要使坏,但还未等她开口,杜颜齐先笑了。他偏头问楼锦薇,“这就是当时不肯嫁给我的那位?” “是。” 不知他要做什么但楼锦薇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下一秒杜颜齐便眉头一挑满脸庆幸道,“幸好换了,不然我怕是这一辈子都不想醒了。昏迷不醒比成天面对一个糟心媳妇舒服得多!” 楼锦薇:“……噗!” 她捂住嘴咬着腮帮子艰难忍笑,但最后还是没忍住。楼雨晴的脸宛若是画师们作画时的各种颜色,五彩斑斓,不好看,但胜在可笑。 楼雨晴从小好强,只听得别人对她的夸耀和赞美,且什么都要最好的。 第一眼见杜颜齐,她确实惊艳,无论是杜颜齐的相貌还是他所展现出的气质都让她怦然心动。 可她却没想到,还未等自己示好,对方竟一而再的讽刺她! 而且这人还是她根本就瞧不上的杜颜齐! 杜颜齐的嫌弃,楼锦薇的嘲笑让她怒不可遏,整个人宛若燃烧了起来,恨不得将眼前两人都撕裂! 但越是生气,她越冷静,倨傲的抬起下颚,冷冷一笑,“杜公子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可惜是个瞎子。” 楼锦薇呼吸一滞,眼神骤然冷下来,“楼雨晴你过分了!” 杜颜齐清醒后并非第一次出门,也并非没人瞧出他眼睛的问题,但却没有一人主动提起。楼雨晴这句话,俨然是有意在扎他的心窝,让他难堪! 楼雨晴这人果然将睚眦必报四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可楼雨晴本人并不觉得,她依旧高昂着头,冷哼:“我过分什么,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她斜睨着楼锦薇,“你怕他被人嘲笑,那就别带他出门好了。” “你都能出门,凭什么他不可以!”楼锦薇沉声道,“楼雨晴,这么多年娘对你的教导都被你扔到猪圈里了么!你的礼仪去了何处!” “你!楼锦薇你居然敢教训我!” 楼雨晴瞪大了眼,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她听到了什么? 一直被她压着欺负的楼锦薇居然在教训她! 这个认知让她如同炸了毛的猫,嗓音都尖锐起来,“楼锦薇你有什么资格!别说你已经嫁出去了,哪怕你还在这个家里也是我的妹妹!你没有资格教训我这个姐姐!” 没错,就是这样! 从小到大楼雨晴都是这样! 用所谓的姐姐身份压着她,逼着她不能反抗,逼着她乖乖听话! 这是她楼雨晴惯用的手段! 上辈子的记忆蜂拥而至,楼锦薇战栗起来,就在她要不顾一切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出来时,一双手覆上了她的拳头,带着些微的凉意。 楼锦薇下意识偏头,就见杜颜齐用那双空茫的双眼望着楼雨晴,脸上是被极力隐忍的愤怒,“楼姑娘,今日锦儿回门,若你不喜我们夫妻二人,大可直接让我们走,没必要对我们百般羞辱!杜某虽然瞎了,落魄了,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何人就能欺辱的!” 杜颜齐竟是生气了?! 楼锦薇意外几秒后又释然了,泥人还有三分尿性呢,更别说杜颜齐这位曾经的大少爷,现今的举人老爷。 不过,她瞧着杜颜齐的表情有些怪异,似乎与这人平时骗自己一样? 楼雨晴不甘示弱的朝杜颜齐甩着眼刀,“眼瞎还不让人说?就你如今这模样,我楼家肯把姑娘嫁给你,你就该感恩戴德,我……” “楼雨晴!” 这含怒一吼不仅将她镇住,也成功让她闭上了嘴。楼夫人冲过来手中的鸡毛掸子狠狠打在了楼雨晴背上,“你这个不知礼节,不通情理的死丫头,满嘴胡说八道!杜公子是你妹夫,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说那样的话!” “嗷呜!娘你做什么!你别打了!” 楼雨晴疼得嗷嗷叫唤,伸手去抢楼夫人手中的武器。可后者今日是铁了心的要教训她,一次都没让她得逞,下手的力道更是重了几分! 楼夫人咬牙切齿骂道:“薇儿是你亲妹妹,你不仅不爱护她,让她顶替了你,即便是这样你还不知感恩!楼雨晴,你是白眼狼么?!” “娘我错了娘!你别打了我疼!呜呜呜!” 楼夫人发了狠,手中动作不停,任凭着楼雨晴哭闹。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看得楼锦薇目瞪口呆,良久才有了反应,也真实感受到了楼雨晴正在挨打这个事实。 楼雨晴没想到你也会有今日! 看着哭得凄凄惨惨的楼雨晴,她勾了勾嘴角,不由垂着头笑了。 “怎么样?”杜颜齐突然凑过来小声道,“有些时候不用咱们亲自出手也能把仇给报了,你瞧瞧,嘴巴不干净的就皮开肉绽了。” 楼锦薇:“……” 她沉吟了一会儿猛然抬头看向杜颜齐,此时此刻他脸上哪里还有委屈和屈辱,只剩下了看好戏的愉悦! 他端起水杯幽幽的喝了口茶,勾起的嘴角带着几分悠然自得! 这人是故意的! 他的耳朵灵敏,早已经听到了娘亲的脚步声,所以在楼雨晴面前挖了个陷阱! 思及此,楼锦薇看杜颜齐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第37章 楼雨晴使坏 午饭是楼锦薇和楼夫人一块儿做的,看着女儿熟稔的动作,楼夫人又红了眼眶。 “薇儿,苦了你了。” 楼锦薇手中动作未停,“不苦,杜颜齐对我不错,杜夫人也不是刻薄的人。” 她的话可没有半点虚假,杜夫人根本就不与他们住在一起,哪怕是刻薄也不是对她。 楼夫人对她的话半点都不信,那种人家的夫人又哪里是好相处的,更何况杜家如今落寞了,杜夫人承受过悲痛和压力后怎么会不需要发泄! 她见过太多婆婆磋磨儿媳的事了! 她心里担忧,但女儿这般说了,她便也没拆穿,只想着多补偿女儿一些。 而补偿就从这顿饭开始。 杜颜齐带来的鸡鸭鱼肉直接被烹饪成了美味佳肴,摆了满满一桌。楼夫人热情的招呼着杜颜齐,“杜少爷吃菜,妾身这手艺也就勉强能入口,杜少爷您将就将就。” “不用将就,我不挑食。”杜颜齐笑道,“岳母叫我的名字就好了,这杜少爷听着太生分。” 楼夫人有些迟疑的看向楼锦薇,见后者点头才顺着杜颜齐的意思喊了一声,“颜齐少爷。” 哪怕是杜家落魄了,但功名还在,气度还在,直呼其名楼夫人是真的做不到,见状杜颜齐无奈笑了笑,倒也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 楼父是账房先生,午饭是在主人家吃的,楼家小弟亦在私塾,只有一月一次的休沐才会回家,所以楼锦薇出嫁后楼家中午的饭桌上只有楼夫人和楼雨晴二人。 挨了一顿打,失了颜面的楼雨晴便躲进了房里不见人影,这会儿倒是出来了。她把房门弄得砰砰响,震得仿佛要倒下来。 “楼雨晴作什么你!” 楼夫人怒目,楼雨晴竟是委屈道,“娘我疼,肚子也饿。” “哪里疼我看看!” 楼夫人瞬间慌了连忙拉着她坐下。 楼雨晴捂着肚子泫然欲泣,“我肚子饿了,还一抽一抽的疼!” “那快来吃些东西!”楼夫人将她安顿在自己身边,又连忙拆了只鸡腿放到了她碗里,到底是自己女儿,哪怕再生气此刻也只剩了担忧。 “快吃,想吃就说,娘都给你夹。” “好呢,谢谢娘!” 她回应了一个带着虚弱的笑容,可啃鸡腿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 她又在装可怜! 娘又被她骗了! 可楼锦薇明知这一点,但却没办法拆穿!在爹娘的印象里,楼雨晴一直是这样的性子,阴晴不定,任性又随性。 而且就算她说得再真实,楼雨晴也不会承认! 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楼雨晴忙里偷闲的抬了抬眸子。她扫了眼杜颜齐道,“妹妹怎么不吃啊,你也顾着点你家杜公子啊,他自己可什么都干不了。” 原以为她是好意,可这话里话外还是在嘲讽杜颜齐。 楼锦薇眼中闪过寒芒,恨不得现在就撕开楼雨晴所有的假面,但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她笑道:“多谢姐姐提醒,不过姐姐还是多注意注意。” 她言尽于此,给杜颜齐碗里添了不少菜,“多吃点,补补身子。” “谢谢娘子。”杜颜齐笑,“我肯定都吃光光,不浪费一点儿。” 这话虽然多少有些磕碜,但他的笑容却是再次恍晕了楼雨晴的眼,她瞥了眼一旁低眉顺目的楼锦薇,眼眸转了转,挑了些鱼腹肉放到杜颜齐碗里,“杜公子我给你道个歉,我之前口无遮拦伤到了你,这块鱼肉就当是我赔罪了!” 楼锦薇望着这一幕目瞪口呆,完全不知这女人又在发什么疯。 可楼夫人却是极为高兴的,“好好好,就应该这样!颜齐少爷跟我们也是一家人,这一家人就该和和睦睦!” 楼雨晴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楼锦薇心中警钟骤响,目光里带着浓浓的警惕。见楼雨晴又要往杜颜齐碗里加菜,楼锦薇刚想阻止就听杜颜齐道:“我觉得还是别了,哪怕是一家人也要讲究个男女授受不亲,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我只吃娘子夹的菜。” 说着他摸索了一番,竟是准确的将那块鱼肉夹了出去。 再一次被撅了面子的楼雨晴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此时此刻她甚至怀疑杜颜齐的眼睛并未瞎,不然怎会那般精准! 她不高兴了,把筷子一放抱着楼夫人的胳膊委屈的抱怨,“娘,你看他们!我这好心都变成驴肝肺了!” 楼夫人怔了怔,竟是赞同的点头道,“颜齐少爷说得有理,你们这关系本就复杂,还是别太亲近的好,免得遭人口舌。” 楼雨晴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完全没想到楼夫人竟然不与她站在同一边!楼夫人摸摸她的头,“晴儿,你要多为妹妹想想,她那些苦可都是为你受的。” 楼锦薇刚刚从杜颜齐言行中回过神来,神色复杂的看向楼夫人。楼夫人太天真,从未看透过楼雨晴的本性,楼雨晴根本就不会认可她的话。 果然如他所料,楼雨晴表面应下了,但眼神瞥着她和杜颜齐,充满了冷意。 她敛眸,将这眼神记在心中,暗自发狠将来一定要还回去! 饭桌上佳肴不少,但却没有一人尝出美味来,楼锦薇甚至觉得有些膈应。帮着娘亲将东西收拾好,她便领着杜颜齐告辞,可楼夫人却叫住了她。 “薇儿等等,娘有东西给你。” “是什么?”楼锦薇疑惑,话音落便觉得手中被塞了东西,硬的,带着润润的质地。 她一看,果然是玉。 那是一块凤形的玉佩,上面的纹路非常精细,一看就价值不菲。 “娘这是何物?我可不能要!”楼锦薇连忙将玉佩还回去,但楼夫人看了眼杜颜齐道,“你既然嫁给了颜齐少爷,那这玉佩就该属于你。” “啊?”楼锦薇彻底愣住了,“这玉佩怎么就是属于我了?” “这是杜家当年跟我们家订亲时的信物。”楼夫人握住她的手,“你如今嫁过去了,自然也该给你了。玉佩好好留着,或许还能帮帮杜家。” 至于如何帮,不用她说。 楼锦薇看了看坐在堂屋慢悠悠喝茶的瞎眼瘸腿的杜颜齐,被说服了,紧紧将玉佩握在手里,“好,我带回去。” “带什么带,谁允许你将这玉佩带走了!” 她话音刚落,楼雨晴便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伸手就要夺玉佩! 第40章 我的意见不重要 “怎么会!” 楼锦薇不敢置信,甚至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他这几日都好的很,身体明明也养好了一些,一点也不像是病入膏肓之人,怎么可能呢?” 赵大夫叹口气,朝楼锦薇拱手鞠了个躬,“当日那情况,老朽实在无法明说,隐瞒少夫人是老朽的错。” 楼锦薇已然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从未想过杜颜齐的身体竟然已衰败到了如此程度! 透过门扉,她能清楚的看到外面坐在牛车上的杜颜齐,他悠哉悠哉的四处打量着,明明看不到却仿佛对所有的一切都非常感兴趣,脸上还挂着怡然的笑容。 杜颜齐本就有一副好骨相,这几天饭菜补药的喂着,又恢复了以往的精气神,那恣意的姿态更是让他神采飞扬,惹得不少活路人忍不住驻足观望,隐约还能听到几声发自内心的赞叹。 楼锦薇今日的心情大起大落,此刻更是低到了谷底。 但凡是个人听说这般严重的病情后也会心生不忍,更何况是她。 她与杜颜齐虽说才刚成婚,并未相处出多深厚的感情,可这人到底是她同床共枕的丈夫,难念有些兔死狐悲。 望着面露悲切的楼锦薇,赵大夫歉意道:“老朽医术有限无法解毒,只能尝试着帮杜少爷调理好身子,与那毒素做抗争。 “人参,乃吊命之物!” 吊命! 这二字可真是让人心惊胆战。 楼锦薇抹了把脸,“就按您说的,用人参。” 她郑重道:“我家相公以后就拜托老先生了。” “定当竭尽全力!”赵大夫严肃应下。 赵大夫开的药方中每一味都是良药,珍贵药材也多,楼锦薇越看越心惊。瞧着他将炮制好的人参包好,楼锦薇忍不住问:“老先生,这人参价值几何?” 赵大夫捋了捋胡须,“这一根五十年的,不贵,也就八十两银子。” 嗬! 一口凉气灌进了肺,楼锦薇被呛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心中更是一片慌乱。 他们杜家负债累累,吃住还靠老夫人从陈家那边救济。如今这小生意甚至还未起步,杜家除了她手中的嫁妆根本就拿不出银子来。 这八十两让本就不富裕的家雪上加霜! 可这关乎杜颜齐的性命,又不得不买! 楼锦薇忍着心痛咬牙,“老先生,我楼锦薇豁下脚求您一件事,这买人参的银子可否让我们先欠着,待日后我们赚了钱定会如数归还!” 正所谓债多了不愁,反正如今已经是负债累累,她也不怕多这一点了。 不过她拿不准大夫会不会答应,毕竟这不是小数目。她正想着如何说服老先生,就听他道:“安心,老夫人那边嘱咐过了,这药钱从她那边拿,少夫人尽管让杜公子放心吃药,吃完了我们再送。” 这对楼锦薇来说无疑是个意外之喜,她也稍稍将心放下了一些。 谢过老大夫,楼锦薇提着药包出了同济堂。 杜颜齐耳朵动了动,下一秒就望了过来,笑道,“娘子啊你回来了。” 露浓曦晚笑,风劲浅残香。(出自唐太宗《赋得残菊花》) 楼锦薇想,为了这赏心悦目的笑容,她都要与天争一争,留下杜颜齐这条命! —— 待二人回家,小摊已经收了,他们一进门敖木便迎上来将今日的盈利交到了杜颜齐手里。 敖木道:“今日的货都卖完了,还有不少没买到的。少爷,有不少朱雀巷的人来买咱们的小海兔,好些人家都要得不少。” “朱雀巷?”杜颜齐砸嘴,“这名字起得够霸气啊,里头住得都是了不得的人。” 敖木见怪不怪:“朱雀巷住的都是上津的官宦贵族和富商。” “那为啥我们杜家的大宅没有在朱雀巷?杜家以前不是上津首富么?” 他边问边将钱袋往旁边递了递,但却意外的没有被人接住。 “娘子?娘子?” 喊了两声都没得到回应,杜颜齐下意识往楼锦薇的方向偏了偏,手搭上了她的肩。 “啊?何事?”楼锦薇瞬间回神,可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 “这么出神,想什么呢?” 楼锦薇眨眨眼,看着几乎要碰到自己鼻子的脸,张了张嘴,最后却说:“没。” “是么?” “你问什么?” 杜颜齐不置可否,可楼锦薇的语气淡如寻常,听不出任何异样,他也就笑了笑没有再追问,将钱袋塞到她手里又将他的问题复述了一遍。 楼锦薇:“……” “不知。”楼锦薇摇头,“你若想知道,不如百年后亲自去问问杜老爷。” 杜颜齐静了几息又哈哈哈站起来,“确实是个好主意,娘子聪明。” 楼锦薇:“……” 不知为何,原本沉重的心情竟是被这笑容传染得明媚了几分。 她摇摇头将纷乱的思绪从脑海里甩掉,将话题掰回来,“生意不错的话,明日我们可以多准备一些货。” 她吩咐说,“木头明日早些去码头收笔管鱼,有多少收多少。回来后全都做了。” 她的话音落,杜颜齐却提出了不同意见,“明日的量还是与今日相同。” 楼锦薇眉头一蹙,“为何?今日的量本就少了,不少人没有买到。若是相同,岂不是又要将上门的生意推出去?杜颜齐,咱们正是缺钱的时候!”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更别说如今的杜家和杜颜齐那破烂身子,哪一个不需要钱! 她现在迫切的想要赚钱,恨不得把一块铜板掰成两瓣花,杜颜齐这将生意往外推的做法让她无法苟同,若非教养在此她都想骂人。 不过杜颜齐依旧笑吟吟,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娘子莫急,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楼锦薇冷脸,“你说。” “明日我们照常出摊,先到先得。若是卖完了依旧还有人要就让他们下单,要多少咱们做多少。娘子,这样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做多了卖不完浪费掉呢?” 杜颜齐眨眨眼,还挺俏皮。但楼锦薇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笔管鱼再常见那也是海货,出水后活的才是最新鲜最好吃的时候,死了那就差味儿了。 杜颜齐续儿道:“咱们是做入口的吃食,这隔夜的东西不管没有坏都不宜再卖出去。而且这门生意要做长久就必须要打出口碑来,让食客们知晓我们杜家的吃食不仅味道好,还卫生新鲜。” 说得很有道理,让楼锦薇都忍不住感慨。他这侃侃而谈的样子,终于让楼锦薇有了对方是上津第一船商家大少爷的事实。 她干脆道:“那就按你说的来,以后有事咱们商量。” 楼锦薇并不觉得自己这话有问题,但杜颜齐却诚惶诚恐的连连摆手,“不不不,以后都听娘子的,我的意见不重要。” 楼锦薇:“……” 既然不重要,那刚才都是逗她玩儿的么! 杜颜齐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第41章 相公喝药了 前院华灯初上时,敖水仙提着食盒过来了。 丽蓉瞧着她,“你这嘴撅得都快可以挂油壶了,不高兴儿?” “别提了!”小姑娘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打开食盒取菜的时候把碗碟弄得叮当响,“这才几天啊陈家就使坏,你瞧瞧这菜,清汤寡水的!” 丽蓉往桌上看了看,也蹙起了眉头。 也不怪水仙会生气,三个菜全是青菜,连一点肉沫油花都看不到。 “夫人没管?” 敖水仙瘪嘴,脸上有几分忿忿。看她的表情,丽蓉了然,只能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 摸索着走过来的杜颜齐正好听到这一声叹息,不由挑眉,“日子过得好好的,可别动不动就叹气,不然福气都给叹没了。” “知道了少爷!都听少爷的!” 敖水仙乖巧的应了,凑上去搀住他的胳膊扶着他坐下,殷勤的给他布菜,“少爷你今儿将就着吃,明日水仙定让厨房那边给你做好吃的!” “谢谢,这样挺好了,太油了腻。” 他敷衍着,但敖水仙一惯只想听自己想听的,自顾自的做了决定,“一定要的,少爷您就该得到最好的!” 她眼睛一转,先一步拿起筷子道,“少爷都是些汤汤水水的,水仙喂你!” 敖水仙在喂杜颜齐吃饭这件事上异常执着,钻着一切空子给自己寻机会。杜颜齐又不喜又尴尬,通常都会拉楼锦薇做挡箭牌,二人已经有了些默契。不过今日杜颜齐发现楼锦薇不在状态,似乎根本就在意他们。 杜颜齐不得不自力更生,他用胳膊挡住敖水仙的手,轻轻将她往旁边一推,“我手还没废可以自己来,你先下去,我们吃饭不喜欢被打扰。” 敖水仙不肯走,还不遗余力的给杜颜齐上眼药,“少夫人她都不管您,您要怎么吃啊!少爷你就别逞强了!” 说着又把满满一勺子汤送到杜颜齐嘴边,“少爷张嘴,喝一口汤。” 堂屋里只有敖水仙的殷切的声音,几乎要将楼锦薇的呼吸声都快听不到了,她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对身边的状况更是视而不见。 这样的忽视让杜颜齐尤其不爽,而敖水仙的声音更是他心烦意乱!在她再次伸手过来时,杜颜齐忍无可忍的将她推开! “够了!你下去!” 敖水仙一声惊呼还未喊出来就被厉声打断,她踉跄着退后勺子里的汤全都洒了出来泼到了她身上!可她顾不上这些,杜颜齐的冷脸让她心里发寒。 “少爷……” “滚!” 敖水仙瘪下嘴,嘤了一声,委屈的冲了出去。 耳根终于清净了! 杜颜齐按了按发疼的额角,放下手时不小心打翻了碗碟。圆滚滚的东西咔嚓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怎么了!” 楼锦薇被吓了一跳,连忙看过来,见只是打翻了碗碟又松了口气。她瞥了眼桌子,看到那些菜才恍然,“饭菜来了啊,那吃饭。” 她重新给杜颜齐拿了碗筷,夹了满满当当的菜,“快吃,别饿着。” 这人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开饭了? 她什么都没听到? 这么云淡风轻?! 杜颜齐刚压下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啪!” 筷子重重被拍在桌上,杜颜齐骤然起身,“我吃饱了,你自己吃。” 望着杜颜齐蹒跚的背影,又看看桌上几乎没有动过的菜,楼锦薇神色有些莫名。但她并没有劝住杜颜齐,只是默默将饭菜又收拾收拾,留了一碗出来。 —— 药罐被烧得咕噜噜的响,楼锦薇有一搭没一搭的用蒲扇扇着火,炉灶里跃动的火焰正如同她的心情。 七上八下,五味杂陈,还有些不知所措。 她在考虑要不要将赵大夫的话告诉杜颜齐,可真要告诉他,又该如何开口呢? 直言他命不久矣么? 她不知杜颜齐会如何,但换做是她自己定然是会受不了的。 毕竟他这才刚从鬼门关闯回来的,又怎么会相信自己再次一只脚踏进了棺材呢! 可要瞒着他么? 这毕竟是杜颜齐自己的身体,楼锦薇觉得他有权利知晓真相。 两种心思在楼锦薇脑海里不断拉扯着,让她一整日都心神不宁。 “少夫人药好了。” 丽蓉的声音将楼锦薇纷乱的思绪扯回来,她哦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找碗。丽蓉先一步说:“少夫人我来,可别烫着您。” 楼锦薇愣怔的看着丽蓉将药倒进碗里,又收拾好了药渣这才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 瞧着她这慢半拍的神态,丽蓉有些担忧:“少夫人你怎么了?可否是身子不适?奴婢去请大夫来给您瞧瞧。” “不用了,我没事。”楼锦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端着药出了厨房,“蓉姨帮忙将饭菜热一热,相公他晚上没吃,这会儿肚子也该饿了。” “好的少夫人。” 丽蓉凝着她的背影面露担忧,最终还是没有自作主张。 “喝药了。” 踏进房间,楼锦薇将药放在床边的小矮几上,伸手去扶杜颜齐,“相公来把药喝了,唔!” 一股大力将楼锦薇往下一拽,她整个人失去平衡直接摔下去。眼见着要摔在杜颜齐身上,她连忙撑起身子,但下一秒却天旋地转,她被杜颜齐牢牢压在了身下! 灼热的气息喷在脸上,楼锦薇不自在的偏了偏头,“杜颜齐你要作甚?你该喝药了,凉了就失了药效。” 她几乎是没话找话,“我让蓉姨把饭菜热上了,药喝完你就把饭吃了。” 杜颜齐冷哼:“你还知道我没吃饭呢嗯?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个彻底呢!” 这话听着哀怨的很,楼锦薇愣怔了几秒无奈道:“抱歉忽视了你,下次不会了。” “敷衍!” 杜颜齐的一阵见血让她颇为尴尬,也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忽略是真的让这人不痛快了。 她想了想道:“明日我自己亲自下厨,你有何想吃的么?” 杜颜齐眉头一挑:“你在讨好我?” 楼锦薇没有否认。 得知杜颜齐随时可能没命后,她便想着往后要对这人好一点,事事多顺着他一些,也算得上是讨好了。 可杜颜齐却不屑的轻哼一声,“我不稀罕!” “那你想如何?” 杜颜齐往下压了压,鼻翼几乎压到了楼锦薇鼻尖,“除非你告诉我这一整天你都在想什么,为什么心不在焉的。” 第42章 娘子吹吹 杜颜齐太敏锐了,几乎是要将楼锦薇整个人都刨开来,那双明明什么都看不到的眸子却总让楼锦薇觉得能看透一切,让她无处遁形! 望着杜颜齐严肃中又透着委屈的脸,楼锦薇心头一颤。 此事,她有何资格隐瞒杜颜齐本人呢? 他有知晓一切的权利! 楼锦薇豁然开朗,专注的望着眼前这人刚要开口,便见杜颜齐瘪嘴哼哼唧唧道:“娘子你这一天都想什么呢,都不理相公我,我都差点被小妖精勾走了,你都不来解救我!” “娘子啊,你心里是不是有别的男人了!” 杜颜齐把头埋进楼锦薇的颈窝里,委屈得像是随时都会哽咽出声。 “我没有!” 楼锦薇的矢口否认被噎在了嗓子眼,颈间灼热的气息顺着衣襟染在了皮肤上,带起一阵阵颤栗。 她整个身子都僵住了,无数的情绪如同潮水般的漫上来,将她疯狂的v包裹! 楼锦薇脑海里所有的念头在此刻瞬间被清空,只剩下了成倍的戾气! 杜颜齐的委屈,身体,此时此刻都已经不重要了,她想要做的只有毁灭! 可杜颜齐的声音又将她仅存的理智拉了回来! 楼锦薇双眼泛着猩红,曲成爪的手指死死揪着被褥。 “下去!” 低沉的两个字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她想要将人掀下去,但又不想伤到杜颜齐,只能极力压制着。 “不要。” 杜颜齐哼哼唧唧的,但拒绝得非常干脆,甚至还伸手环住了她的胳膊,“我不仅不下去,我还要抱着你。” “我抱我娘子天经地义!” 他说得格外理直气壮,也敏锐的感觉到怀里楼锦薇身上的温度瞬间褪去了,宛若成了一块千年的寒冰。 她在颤抖! 杜颜齐眯了眯眼,微微抬起了头,“娘子……” 一阵风骤然从右边刮过来,带着无尽的杀意!杜颜齐猛然侧头,下一瞬扣住了袭过来的手。 他往上摸了摸,惊得瞪大了眼,“哇塞娘子你要谋杀亲夫啊!竟然拿剪子扎我!你果然是就看上其他男人了!” “放开我!” 没管他的胡说八道,楼锦薇挣扎着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杜颜齐看着瘦弱,却不知为何劲儿那么大,楼锦薇用尽了所有力气都没能挣脱! “从我身上滚下去!” 她嘶吼着抬脚不顾一切朝杜颜齐踹去,后者轻啧一声,动作迅速的往旁边一滚,“哎呀呀恼羞成怒了!” 他语气轻佻,但表情却是严肃起来,手指在楼锦薇手背上轻轻一敲。 楼锦薇手一松,被紧握的剪刀骤然离手,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放开我!” 楼锦薇已然失去了理智,杜颜齐对她的束缚让她再次感觉到了上辈子所受凌辱,她喘不过气来,只剩下了本能的挣扎! 杜颜齐已然察觉到了不对,收起了所有的调笑,严肃起来。他依言放开楼锦薇的手,但却没有离开,尝试着伸手轻抚着她的头,轻声道:“楼锦薇,你没事了,你现在很安全。” “你现在在家里,房间里只有我们俩。我是杜颜齐,你仔细看看我。我是你相公,我不会伤害你。” “而且我也伤害不了你啊,你看,我是个瘸子,眼还瞎,手无缚鸡之力的,连个剪子都拿不起呢。” 她似乎听到了杜颜齐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笑,就像是春日里和煦的风,让楼锦薇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而束缚感的消失,她双眼也渐渐有了焦距。 她眨眨眼,杜颜齐的脸果然出现在了眼前。 杜颜齐:“娘子啊,我错了,我不闹你了,我也不问那些有的没的了,你冷静一点啊。” 杜颜齐叹气:“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就不该事儿逼。” 眼角都耷拉了的杜颜齐就像是一直没有吃到肉骨头的狗子。 楼锦薇被心中这没来由的想法逗笑了,眉眼瞬间弯了弯。 杜颜齐还在絮叨着,嘴未停,手也未停。 “小锦儿啊,我不晓得你之前发生过什么,但往后我都会护着你的啊。你别不信啊,现在咱俩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 “谁是蚂蚱了,你自己是,别拉上我。” “呃……娘子你清醒了!” 杜颜齐惊喜得语调都飘了,他一点儿也不在意被打断,欢喜的往前凑了凑,双眼瞪圆宛若真能看到楼锦薇一般,“娘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需不需要心灵鸡汤?” 楼锦薇摇摇头,“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杜颜齐长长吐出口气,那样子仿佛劫后余生般。 挥开头顶的手,不过这次楼锦薇的力道收敛了很多,轻柔得就像一阵风。 她半撑起身子爬起来,见杜颜齐歪坐着,想了想又伸手扶了他一把。她略带歉意道:“抱歉,我有些失控,差点伤害了你。” 杜颜齐偏了偏头,倒在楼锦薇的肩头,再次哼唧起来,“那你要补偿我。” “好。” 她的干脆让杜颜齐颇为意外,摁不住抬手朝她那边探了探。 手底的柔软让杜颜齐微怔,还未等他弄清楚摸到了什么,一个力道就重重袭来! “啊呜!” 杜颜齐吃痛的嚎了一声,收回手抱在胸前嘤咛:“娘子啊你也太狠了,我这手背是不是红了?呜呜呜,痛痛!” 楼锦薇脸微红,脸上还残留着杜颜齐手心的温度。她别过脸不想理会这人,但杜颜齐可不罢休,竟是把手伸到了她面前。 “娘子痛痛,需要娘子吹吹!” 杜颜齐的薄唇高高撅着,巴巴望着楼锦薇,明明双目失明没有丝毫焦距,但此刻泪汪汪的,配着他清隽的面容,还真有几分我见犹怜。 楼锦薇的心弦像是被一只葱白的手波动了,荡起了阵阵涟漪。 她抿了抿唇,别过脸强行将杜颜齐的脸从自己脑海中赶走。 她道:“你是三岁小孩儿么?” 这意思就是说杜颜齐幼稚,连孩提都不如。 可杜颜齐不管,蹭着她的胳膊道:“我不管,就要娘子给我吹吹!娘子今日可凶了,拿剪子扎我还踹我,刚刚还打我!娘子你还说要补偿我呢,现在连吹吹都不肯,我不相信你了!” 第45章 一月不行就两月 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周家人的意料,他们面面相觑。来之前他们便已经想好了对策,三兄弟用拳头逼迫,小娘子便磕头哭诉,软硬皆施双管齐下,不怕杜颜齐不拿银子。 可现在,事情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杜颜齐听着比他们还惨,竟是要携妻子自缢! 这可不行! 杜颜齐死了,他们找谁要钱去! 周家老二连忙道:“杜少爷,少夫人,大可不必这样!咱们有话好好说!” 杜颜齐没理会他,直接把头埋进楼锦薇怀里,肩膀耸动着,俨然还在哭。 楼锦薇轻抚着他的肩冷哼:“撞门,打人,逼我们自缢的人难道不是你们?你们可有好好说话?” “……呃。” 周家兄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良久后才讪讪道:“杜少爷少夫人,是我我们兄弟不对,我们鲁莽了。” 周娘子捏了捏手道:“少爷少夫人消消气,是我们太焦急了。可二位贵人,妾身是真的没法子了,家里人多,当家的走后家里乱糟糟的,妾身也过得浑浑噩噩,这清醒后才发现家里已然没米开锅。” 她抬头定定的凝着二人,咬唇道:“我们也是为了活下去!还请二位贵人给我们一条活路!” 这番话倒是要比之前那哭诉顺耳不少,可楼锦薇瞧他们依旧不顺眼。 没有上来喊打喊杀一通,见路子行不通又打感情牌的。 手段卑劣的很! 可楼锦薇再不喜,这事儿都必须解决,不然今晚怕是没有一个安稳觉。 楼锦薇敛眸,“你们想要如何?” 周娘子眼神闪了闪,“杜夫人可怜我们,也念当家的曾在杜家做过的贡献,许诺了赔偿我们一百两。” “少夫人,我们不贪心,只希望这一百两能如数到手。” 一百两还不贪心! 虽然知晓人命无价,可楼锦薇依旧觉得这个赔偿不合理。 海难是天灾,整艘船都没有辛免于难,这责任杜家根本就没有必要背到身上。杜夫人肯担责任赔偿是大义,但以此作为要挟那便是丧尽天良! 他们惨,他们苦,失去了顶梁柱和家业的杜家又何尝不是呢? 思及此,楼锦薇不由在心底埋怨起杜夫人。 若没有她这般离谱的许诺,今晚这事儿也招不来! 她看过杜夫人给的账本,这样的一百两还有许多,也成为了压在杜颜齐身上的一座大山! 同时也是她身上如今所背负的责任。 她暗暗长呼口气,压下所有的不满道:“你们也瞧见了,杜家早已经不是以前随随便便就能拿出百千两银子的杜家,你们当家的死了,我们也同样如此,杜家的家业甚至都已经毁掉了……” “但是你们家的大宅子卖了啊,宅子卖了不就是有钱了么!” 楼锦薇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周家老二急切的打断,这莽撞的汉子懒得听她的长篇大论,直哼哼:“你们杜家宅子可大可值钱了,我打听了能卖好几千两呢!我们那一百两对于那银子不过是九牛一毛,你们不可能还不起!” “若真有那银子,杜颜齐他堂堂举人怎么可能欠债不还!” 周家人被呛得语塞,楼锦薇倒是见好就收,语气软和了几分,“相公才从昏迷中醒来,这银子我们一时半会要拿不出来,你们给我们些时间,可好?” 见周家人神色间有了松动,她又补充道:“放心,承诺过了,也有了白纸黑字的记载,我们不会赖账。” 她说得诚恳,眼神更是清澈,不像是说谎。 人群外敖辉望着侃侃而谈,全然再为杜家做主的楼锦薇,眼神闪烁,隐藏在烛火下的神情越发意味不明。 周家兄弟默不作声的交换着眼神,良久后,周家老二再度开口:“我们不相信你!你一女子,又是新嫁娘,怎能做得了夫家的主!更何况杜颜齐一直不说话,谁知道他会不会出尔反尔!” 此时,楼锦薇都忍不住惊讶,这汉子看着莽撞,到没想到是个心思缜密的。 不过,她还真将此事忽略了。 杜颜齐虽说过让她当家做主的话,可她那又怎么能当真呢。 她还是僭越了。 “怎么就不能做主了!谁说我家娘子不能做主的!” 楼锦薇才刚想着收敛,杜颜齐就从她怀里抬起了头,严肃又认真的道,“在杜家,我娘子的话就等于是我的话,她能全权代表我。” 楼锦薇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将其咽了下去。 她将心思全部收敛,镇定的站在杜颜齐身边,宛若没听见,但腰杆是确确实实的直了。 周家人看看他们夫妻俩,终是妥协了,“行,少夫人能做主,你们说的也有理,但……” 周家老二话音一转,“这欠债的何时还总该有个期限?若你们一直找借口拖着,到死都不肯还,我们岂不是只能自认倒霉?” 他凝着二人,炯炯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我想二位也不愿意做那背信弃义的小人。” 世人都重名声,更别说杜颜齐这个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若是传出德行有亏,这功名怕是要被官府剥夺了去。 周家老二说这话难免没有警告威胁之意。 杜家人纷纷侧目,不满的蹙起了眉头,可杜颜齐却笑了,宛若没听懂般的满脸淡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我今天不拿出个章程你们怕是要长在我家了。咱们就不说那虚的了,一个月!” “一个月之内我杜颜齐定然将欠你家的补偿送上门!” 一月? 楼锦薇惊得睁大眼,还未等她开口,周家人先不乐意了。 “不行!一月太长了!绝对不行!” 杜颜齐微微抬眸:“那就两月。” 周家人张大嘴,眼睛鼓圆,额头青筋暴起!周家老二咬牙切齿:“杜颜齐你是不是耍我们!” “怎么会呢?” 杜颜齐歪歪头,一脸纯良,“我这是在跟你们商量啊,你们不同意一个月,那就两月咯,万事好商量嘛!” 这不是商量,这就是耍着人玩儿! 楼锦薇咬住腮帮软肉才成功让自己忍住了笑,见周家兄弟攥起了拳头,她又担忧起来。好在周家兄弟没有被气到失去理智,红着眼道:“好,一月就一月!杜颜齐希望你说话算话!” 第46章 气坏身体无人替 送走周家人,小院虽然清净下来,但却并不平静。 这突如其来的一遭给楼锦薇敲响了警钟,只要债没还完,这样的事情便会时不时发生,他们这个小院将不会有安宁日子! 思及此,她的眉头又紧蹙起来。 更让她在意的是杜颜齐的许诺! 一月! 一百两! 这银子从何处来! 她深吸口气郑重道:“杜颜齐你太莽撞了!” 说了那么多口都说干了,杜颜齐忙不跌倒水喝,听到楼锦薇的指责露出了茫然之色:“啊?我哪里莽撞了?今儿这事不是办的不错么,娘子为何要骂我?” 说着说着他还委屈上了,清隽的脸皱成了一团。楼锦薇只觉得头疼,“一月时间你要如何弄到一百两?我们现在虽有了进项,但我算过账了,每日我们满打满算能卖出五十斤笔管鱼,但利润并不大,扣除成本,每日也就能赚不到二两银子,一月下来根本就不可能有一百两!别忘了还有吃穿用度,那些都要花钱!” 买人参的花费楼锦薇还未提,不过也已然算得明明白白了。他们摆摊一月所赚的银子刚刚好就是杜颜齐的药钱,根本就没有剩余! 杜颜齐夸下的海口根本不可能兑现! 思及此她红了眼::“你可有想过,一月过后银子还不上会有何后果?” “娘子啊,你太焦虑了。” 杜颜齐摸索着握住她得手,下一秒掌心又空了,楼锦薇猛然站起来,冷着脸道:“焦虑?我为何焦虑?杜颜齐你可有想过自己的名声?你是个举人,是个君子,整个上津都知晓你这位翩翩公子!可一旦一月后你还不上银子,外头人会如何说你?你当真要做周家兄弟口中那背信弃义的小人么!” 许是激动,语调都比平日里提高了一些,听上去有些尖锐,且每一句都带着义愤填膺和很铁成刚! 杜颜齐眨眨眼,突然哇道:“娘子你是在担心我么?” “我担心你?担心你我宁可担心一头猪!” 听着她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话,杜颜齐非但不恼,甚至还哈哈笑起来,那笑声格外畅快,连带着竟是将整个屋子的沉闷一扫而空。 “哈哈,娘子你真可爱!娶到锦儿真是我杜某三生有幸!” “我后悔了!” 楼锦薇不雅的朝他扔了个眼刀,甩袖转身进屋,可才走了不到两步又被拽住! “做什么!” 她回头狠狠瞪杜颜齐,“放开我!” 杜颜齐圈着她的手腕微微一笑,“锦儿放心,我杜颜齐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决定,一个月后我肯定能还上钱,断然不会让锦儿受委屈。” 他所以在笑,但语气却格外认真郑重。这副自信的模样竟是晃得楼锦薇有些恍惚,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人的容貌更加昳丽起来,比她曾见过的东珠还璀璨夺目! “锦儿锦儿?你相信相公好不好?” 楼锦薇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热度骤然攀上了她的脸,瞬间给她染上了胭脂色! 她抽回手,嘟囔了一句快速冲进了屋:“你好自为之。” 房门关闭,屋里彻底没了声响后,杜颜齐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他突然喊道:“木头。” 敖木骤然回神应道,“少爷,奴才在。” 杜颜齐:“去查一查周家最近都跟谁接触过。” “是,少爷。” 领命后敖木又再次隐回了黑暗中,整个人都仿佛不曾存在过。倒是敖辉试探着开口:“少爷是怀疑周家受人指使?” 杜颜齐轻哼:“周家那三个男丁空有武力,脑子其实并不好使。至于那位i小娘子虽然有点小聪明,但演得太夸张了,过犹不及。今日这一出如果没人在背后给他们出谋划策,他们怕是想不出来。” “那少爷觉得会是谁呢?” 杜颜齐每说一句,敖辉的眼睛便亮一分,他无比期盼的望着杜颜齐,知晓他看不见眼神也更加放肆。 可杜颜齐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起身拄着拐杖往屋里走,只给敖辉留下一个背影。 杜颜齐:“我若是知晓还用得着木头去查么?我困了,陪锦儿睡觉去,有事儿明日在说。” 房门开了又关上,几息后屋子里的灯也熄灭了。院子里,敖辉站着没动,望着房门眼睛慢慢半阖起来,神色晦暗不明,完全不知他在想什么。 春日的夜里还有些凉,一阵风吹来又冷了几分。丽蓉打了个冷颤,拢着衣襟道:“孩子他爹咱们也回屋,明儿还有得忙呢。” “好。” 良久敖辉才点头,再次望了眼那紧闭的房门后,率先转身回了属于他们的房间。 __ 房间里,楼锦薇虽然早早的躺上了床,但其实一直没能睡着。 杜颜齐的身体,那些几乎无法还清的债务,都让她倍感压力! 这必然会在将来的日子里占据她所有的生活和精力,让她抽不出时间去思考计划其他。 她第一次怀疑,自己决定嫁给杜颜齐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她似乎从一个牢笼到了另一个牢笼,而且还是自己把自己送进来的! 思及此,楼锦薇不由长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 黑暗中忽然响起的声音的把楼锦薇吓到了,她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一想起这人给她带来的麻烦,她又气结,干脆翻身背对着他。 眼不见为净! 察觉到她的动作,杜颜齐又笑了,“娘子还生我气呢,别气啦,气坏身体无人替。” 楼锦薇忍无可忍:“气死了也总比你这死得不明不白好!” 杜颜齐微怔,随后问:“娘子今日在同济堂可是听说了什么?大夫说我命不久矣?” 这次轮到楼锦薇怔住了,她全然没想到仅靠着自己这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杜颜齐便能猜出这结果来,一时间她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她的沉默反而让杜颜齐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轻笑道:“还真是啊,难怪娘子今日回来后便神情恍惚呢,是不知该如何跟我开口么?” 楼锦薇的身子越发僵硬了,他的笑听在她耳里尤为刺耳! 她想问杜颜齐为何还能笑出来,就感觉自己被人拍了拍,杜颜齐语气中笑意未减,“那我更不能死了,死了的话娘子就要独自背负着那些债务,我可舍不得!” 第48章 母子对对碰 明明杜颜齐的语气平和,可不知为何楼锦薇总觉得其中带着几分尖锐,她下意识去看敖叔。 敖辉是个木讷的人,跟他儿子一样,平日里沉默寡言,用杜颜齐的话讲就是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但他们父子俩办事利落,也听话,指东不往西。 于大户人家来说,这就是用得最舒心的仆人! 楼锦薇一直以为他们会绝对的令行禁止,但没想到她却在敖辉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傲然! 她诧异,待她想要看清楚,敖辉的神色又恢复如常,诚惶诚恐的说:“少爷说笑了,奴才可没有资格教您如何做。” “是么?” 杜颜齐似笑非笑,“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奴才糊涂了!” 敖辉退后几步,双膝跪地,头重重磕下去,“请少爷责罚!” 他这一跪干净利落,但杜颜齐却满脸茫然,“干什么呢这么大动静,欺负我眼瞎啊!” “少爷……”敖辉诧异抬头,却见杜颜齐挥了挥手,“行了,别上纲上线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我一个瞎子也确实不适合在厨房里,你们忙,我去溜达溜达。” 他说着杵着拐杖摸索着出了门,那踉跄的姿态看得人心惊,楼锦薇觉得连背影都透着几分落寞。 她抿唇,想着杜颜齐的话,心里也不免失落起来。 让一个曾经见过光亮的人从此只能活在黑暗中,这实在太残忍! 算了! 她不是大夫,现在能为杜颜齐做的就只有尽快将这些笔管鱼卖出去,多多赚钱,找更好的大夫将杜颜齐治好! 思及此楼锦薇收回心神,更专注了,手里的笔管鱼随着香油淋下去迸发出浓烈的鲜香! __ 杜颜齐这一溜达就让丽蓉带着他溜达进了大宅前院,找到了杜夫人。 丽蓉斟了茶送到二位主子面前,高兴的说:“夫人和少爷许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喝过茶了,少爷今日可要多陪陪夫人。” “一定一定。” 杜颜齐笑呵呵的附和,杜夫人端起茶慢悠悠喝了一口,眼神轻飘飘的从他身上瞥过。 丽蓉笑容又灿烂了几分,“夫人少爷慢慢聊,奴婢去准备些点心。” “谢谢。” 丽蓉一走,仿佛也将这屋子的生气一并带走了,只剩了静默。母子俩相顾无言,宛若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不过杜颜齐倒是自在,在桌上摸索了一会儿,抓起桌上的点心便往嘴里送,点心碎屑落下来都不在意,与杜夫人喝茶时的优雅形成了鲜明对比。 “嗯嗯,这点心味道不错。”杜颜齐吃高兴了还不忘点评,“山药做的,厨子手艺不错,山药磨得非常细腻,甜度也刚刚好。” 以杯抵唇,杜夫人淡淡睨着他:“喜欢就多吃些,一会儿也带些回去。” “好的,锦儿一定会喜欢的。”杜颜齐连连点头,眉目间带着难掩的笑意。 “锦儿?” 这亲密的称呼让杜夫人眉头轻挑,“齐儿似乎楼家那二小姐相处得不错。” 杜颜齐嘴角笑意更深,“是啊,也对亏了锦儿,不然我这身体也好不了这么快,不过……” 他欲言又止,脸上的笑意也尽数收敛,耷拉着眉眼竟是愁苦起来。 杜夫人下意识问:“不过什么?齐儿不妨说来听听。” 杜颜齐敛眸长长叹了口气,“齐儿穷啊!连娘子都要养不起了,昨日更是被人讨债上门了,大半夜的,锦儿被吓得不轻!” “若天天来这么一出,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啊!” 他声泪俱下,嚎得好不凄惨,背脊都躬下来了!说到动情之处更是趴在了桌上,将脸埋在双臂中,呜呜咽咽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杜夫人眼瞧着他情绪变化,满脸诧异,但又很快收敛。她放下杯子轻叹:“齐儿,苦了你了。” 宅子虽大,但也就那么点距离,昨天夜里后院又吵又闹的她自然也听到了,今早陈家老夫人还喊着住在那附近的下人问了问,所以发生了什么她心里都清楚。 只是没想到杜颜齐会寻上门来。 她收了心思拍拍杜颜齐的头,“这大宅卖了,娘也帮不上忙……” “能帮上。” 杜颜齐猛然抬头,“只要娘你肯帮,就一定能帮上!” 杜夫人瞳孔骤缩,表情瞬间冷了几分。但不管她心中如何想,语气都还带着几分温柔:“我?如何说?” “这宅子少说也值几千两,我不相信娘您愿意低价贱卖了您和父亲的心血,所以宅子的售价定然高昂。” 随着杜颜齐的话,杜夫人慢慢收回的手在桌面的攥成了拳头,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娘解释过了,为了将宅子尽快脱手,价钱压得极低。而且卖宅子的银钱也尽数还了债务,我手上……” “真是这样么?” 被杜颜齐那双蒙着灰雾的眸子直勾勾的凝着,杜夫人竟是语塞了,明明知道这人什么也看不到,可在这眼神下,她竟是平白无故的心虚起来! “我……” 她垂眸,不再与他对视,竟是下意识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止住了。 房里的气氛逐渐冷凝,杜夫人甚至觉得春风拂过都带上了几分凉意。 她不动声色打量着杜颜齐,更是绞尽脑汁思考着对策,可杜颜齐却是话音一转,完全转变了态度。 “哎,算了,娘也不容易。” 他慢吞吞的爬起来,抹了把脸露出苦涩一笑,“娘你安心在陈家住着,杜家的一切都由我来承担。”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将杜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未等她再次开口,杜颜齐就摸起拐杖撑着残腿,一步一步慢慢往走,虽然一瘸一拐。他的背脊依旧挺直,这让杜夫人想到了在凛冽寒冬里依旧青葱挺拔的青松! 傲骨天成! 杜颜齐! 杜颜齐! 手再次被攥紧,长长的指甲嵌入掌心,瞬间血肉模糊。 可杜夫人却丝毫不在意,她紧紧凝着杜颜齐的身影,眼神里尽是执拗! 踏出院门,走过拐角,杜颜齐的步子慢慢停下了步子,他回头望了眼,脸上的神情尽数收敛,委屈,哀嚎,苦涩通通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片冰冷。 他今日来一是存着要钱的心思,二是则是试探,没想到钱没要到,倒是让他“看”到了不少东西。 杜夫人,果然有问题。 虽然只是短暂的交锋,虽然他什么都看不到,但却也敏锐的感知到了杜夫人的不对劲。 在杜颜齐看来,杜夫人所说的每一句都是谎言! 没有一句是实话! “啧,一脑门的官司。” 杜颜齐头疼,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杜夫人并未将卖掉大宅的银子全部用来还债,甚至说只还了一小部分,而那大部分被留给了儿子,留给了当时还昏迷不醒的儿子。 这杜夫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这难道是的新的锻炼方式么? 杜颜齐直觉没这么简单,可一时半会也理不清头绪。 真是头疼死了! 这日子为什么就不能简简单单的,每天睡觉赚钱逗锦儿多好! “哒哒哒。” 脚步声渐近,杜颜齐收回心思,刚要离开就听陈子由囔囔道:“哟,这不是杜家大少爷么,怎么跑我陈家来了!你那小娘子呢?不要你这废物瘸子了?” 第49章 你承认你脑子不好 陈家今日宴客,上津富户来了不少,有些地主员外更是携家眷一起,热热闹闹的满院子人。 女眷们自然是陈夫人安排,而少爷公子则都被陈家大少爷陈子由领着。这其中有官绅家的公子,也有私塾里的同窗,也不乏他陈子由的狐朋狗友。 陈子由自诩风流,便领着少爷公子们办起了曲水流觞,可两轮下来,他这个主角最后却沦为了陪衬! 风头全被同窗唐智宸抢光了! 听着那些人对唐智宸的阿谀奉承,陈子由又怒又恼,只想尽快结束这游戏挽回颜面! 这时小厮匆匆赶来,附上前与他耳语两句,他神色瞬间畅快起来! 小厮说得不是其他,正是杜颜齐! 他没去找杜颜齐晦气,这人倒是自己送上了门! 他不痛快,自然也不想让别人痛快! 陈子由立马叫停了游戏,领着人浩浩荡荡的寻了过去。瞧见杜颜齐后,开口便是毫不留情的讽刺! 哪怕是看不到,杜颜齐也能感觉到这扑面而来的恶意。 不过陈子由的那些伎俩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小孩儿过家家,没有一点杀伤力。他不仅不恼,还好心情的挥挥手打招呼:“哟,子由堂哥啊,别来无恙啊。” 那语气,轻松又自在,还真跟见了亲人一般。 他快活,陈子由心里更不痛快了,眯着眼环顾四周,又装出一副惊愕模样道:“杜颜齐你今儿怎么自己出来了?小娘子不要你了?不是,你这么惨?” 他话音落,还未等杜颜齐开口,一同来的公子少爷们纷纷惊愕得张大了嘴! “什么?这是杜颜齐杜公子?” “杜兄怎会变成这副模样了?” “杜公子的腿这是怎么了?眼睛似乎也出了问题!” “这完全认不出来了,杜公子是如何光风霁月的人啊!” 诧异不解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向了杜颜齐,宛若天塌地陷般的震惊! 而惊讶过后更多的是惋惜,还有对命运的唏嘘。 也不怪他们这样,杜颜齐无论是家世还是学识都远超其他人,所以上津的富家子弟隐隐以他为首。于他们而言,杜颜齐就是百般完美的天之骄子,而现在,曾经的天骄被拉下神坛,更是落得一身残疾,又怎能不让人唏嘘这世事无常。 “杜公子,哎……” 一声长叹是他们对杜颜齐的同情。 陈子由高兴极了,从前这些人对杜颜齐只有钦佩和讨好,而今后怕是只剩下了的同情和疏远! 一想到这群以前围着杜颜齐转的人以后以他为首,他便热血沸腾。 “杜颜齐,你怎么不说话?还不理我这表兄,不会是长时间昏迷把脑子也睡坏了?” 陈子由越是高兴说话越是不客气,他想要将杜颜齐贬到尘埃里! 可杜颜齐却宛若未闻,只是冲着人群的方向歪歪头:“人来得不少啊,都是来看杜某的么?杜某可真是是受宠若惊。” 他又转向陈子由轻笑,“多谢表兄关怀,我能醒过来已经是天大的幸事,其他可都没有这条命重要。” 他面带笑意,这亲和的态度让人如沐春风,不少人从芝焚蕙叹中清醒过来,对于他的乐观也多了几分叹服,不由得带入自己,遭逢那般大难后,他们恐怕做不到杜颜齐的豁达。 将其他人的神色转变尽收眼底,陈子由心里又升起了怒意。 都已经沦落到这般境地了杜颜齐居然还能笼络人心! 他嫉妒得简直要发疯! “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脑子不好咯!” “嗯?”杜颜齐疑惑,“我有这么说么?” “没有否认那就是承认。” 为了打击杜颜齐,陈子由已然钻进了字眼里。 杜颜齐摊摊手:“你说是那就是罢,谁让你是表兄呢,娘曾教过我要兄友弟恭。” “他承认了!他杜颜齐,我们上津第一才子承认自己没脑子!你们都听到了啊,可要一起做见证呐!” 兀自高兴的陈子由并未听到杜颜齐的后半句话,他手舞足蹈冲人群大喊。已被自以为的胜利蒙蔽了双眼的他并未看到其他人脸上的一言难尽,靠后一些人更是鄙夷的瘪了瘪嘴,对他这种踩别人痛脚的行为尤为不耻。 杜颜齐这哪里是承认,分明就是碍于母亲教诲不得不让着让步! 看着依旧笑得得意的陈子由,不少人已然在心中决定与他划清界限。 无论如何杜颜齐与他都是表兄弟,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般落井下石见不得弟兄好的人,根本不值得深交! 可陈子由不知道这些,或许知道了也无所谓。 杜颜齐耳朵微动,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抱拳道:“今日陈家宴客,杜某一个病人就不在这儿打扰众位的雅兴了,也免得让众位兄台过了病气。望下次有机会与兄台们同桌畅饮!” 他这话说得人心中熨帖,不少公子少爷也纷纷抱拳道好。寒暄几句后杜颜齐拄着拐杖就要离开,可陈子由还没玩够呢,哪肯这般轻易的放他走。 “别走啊!”陈子由快走几步拽住杜颜齐的胳膊,力道竟是大得杜颜齐挣脱不掉。 他笑呵呵的道:“要吃酒还不简单,今儿不就是机会么!走,跟我们一起吃酒去!” 杜颜齐眯眼:“我身体不好,大夫嘱咐过不能饮酒。” “杜颜齐啊,你这就是不给我这个表兄面子啦!” 见他拒绝,陈子由不高兴了,刚要发作瞥见人群中一个人影又硬生生止住了。他眼珠子转了转,咧嘴笑得格外不怀好意,“杜颜齐你不给我面子,总得给唐智宸唐兄面子!唐兄可是在这次春闱里一举高中,如今也是举人老爷了,你们不仅是同窗还是好友,这杯祝酒可不能不吃!” “对对对!唐兄的这杯祝酒你杜颜齐可不能省!” “就是啊杜兄,你与唐兄关系那可是胜似亲兄弟啊,这么走了岂不是太不给面儿了!” 陈子由的狐朋狗友也附和起来,其中有人大声提议:“咱们之前不是玩曲水流觞么,回去继续啊!杜颜齐和唐智宸可是举人了,不如你们二人比比看,谁得文采更胜一筹!” “这主意好!”陈子由眼睛一亮,立刻拍板,还不忘冲杜颜齐道:“杜颜齐你不会不敢?” 听着人群处传来的喧哗,还有陈子由的挑衅,杜颜齐眉头轻挑,“杜某不答应岂不是扫了各位的雅兴,既如此,那就切戳切戳罢。” 第52章 二爷遇上好吃的就没脑子 卢小六在酒楼里横冲直撞,吓得店小二们连连躲闪,若非这手上功夫好,托盘里的菜都要打翻了!可他们敢怒不敢言,这富绅家的下人都高人一等呢,更别说卢小六这个东家面前的红人了! 卢小六也顾不上这些,麻利的上楼冲进最里面的雅间囔囔道:“二爷,油淋小海兔!没吃过把!小六子给你弄来了!” “你就不能学着你哥小七稳重点,毛毛躁躁的,八百里外都能听到你的叫嚷。” 雅间里头传来一声轻斥,字眼虽有些严厉,可仔细听便会发觉这话其中不带丝毫的责备。 卢小六也不怕,反驳道:“我要是跟我哥一样二爷你也不会把我带在身边了,小六子知道二爷就喜欢我这样的,闹腾,热闹!” “你呀!倒是把二爷的心思揣摩得透透的。” 卧榻上传来轻笑,但雅间的纱幔重重,根本瞧不清人影。 “才没有,”卢小六反驳,“小六子这辈子都揣摩不透二爷的心思!哎呀不说这个了,二爷你快尝尝这个,油淋小海兔!” 他把手里护了一路的碗饭到桌上后又往前头推了推,“快尝尝,还是热的呢!我听人说,这东西热得最好吃!” 桌上山珍海味摆了不少,且每一道菜都精致非凡,卢小六带回来的小碗在其中,宛若是路边野花进了御花园,瞧着丝毫不起眼。可这两小碗里散发出的香味却格外霸道,竟是闻着就让人口齿生津。 “油淋小海兔?这没听过的东西,闻着倒是挺香。” 在卢小六期待着目光下,一双葱白的手握着筷子慢慢夹起了一只小海兔,凑到了眼前。 “这是……笔管鱼?” 卢小六点头:“是的!” 卧榻上的人终于直起了身子,一张雌雄莫辨的脸露出了出来,几乎是一瞬便将那些精致的菜肴衬得暗淡无光。丹凤眼微敛,红唇微张,俊美绝伦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与之前的卢小六如出一辙,“笔管鱼还能这般做?” 见自家二爷疑惑,卢小六连忙将自己的见闻说叨了一遍,“二爷,小六子真没骗您,那小摊的生意可红火了,没出摊前就许多人在那儿候着呢,人家还限量,一人只能买两碗,多了不卖!”“这般有意思啊。”二爷轻轻呢喃,对这两碗平平无奇的东西有了几分期待。 他将筷子送到唇边,薄唇轻启,一口咬下去还带着热意的汁水便在嘴里爆开,而被烫得恰到好处的笔管鱼带有胶质却不粘牙的口感更是让他眼睛一亮! 鲜香,糯,却有嚼劲! “二爷,那摊主还是个小娘子呢,长得可好看了……咕噜~”望着自家二爷一口一个笔管鱼,卢小六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还发出了一声唾沫吞咽的声响,在静谧的雅间里显得格外响亮。可他自己并未发觉,双眼不由自主的望着二爷,又看看渐渐空掉的两只小碗,表情逐渐渴望。 他情不自禁的问:“二爷,好吃么?” “好吃。” 二爷好不吝啬的赞道:“我品尝过无数山珍海味,也吃过许多起奇奇怪怪的东西,但这油淋笔管鱼让我大开眼界!这是绝对的惊喜!小六子今儿这事办得好,爷要赏你!说说,想要什么?” 卢小六眼睛一亮,舔舔唇道:“那二爷您让我……”吃一口呗。 最后几个字又被生生的咽了回去,卢小六欲哭无泪,“都吃完了啊,一点不剩啊……” 把最后一只笔管鱼嚼嚼咽下去,满足的放下筷子,“你说什么?” “没事,二爷您吃得高兴就好,小六子为二爷找吃的是份内的事儿!” 卢小六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家二爷遇上好吃的就没脑子了!习惯了习惯了! 吃满意了的二爷格外好说话,大手一挥:“小六子今日立功了,今儿这桌菜爷都赏给你!” “谢谢二爷!二爷对小六子最好了!” 卢小六欢欢喜喜的应了,又听二爷说:“赶紧吃,吃完咱们回家去。” “嗯?”卢小六疑惑,“二爷咱们不去陈家了么?陈家今日设宴,还特意给二爷送了请帖呢。” 二爷又懒洋洋的倒回卧榻上,轻嗤道:“什么陈家,这名头二爷我都未曾听说过。你二爷我本是来找杜家谈买卖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见。” 卢小六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二爷说得是,那陈家什么都不是,咱们二爷不用给他们面子。” 二爷轻笑,转瞬又发出一声长叹:“说起来这杜家也是够倒霉的,世事无常呐!” 主仆两吃了饭便起身离开,临出酒楼卢小六突然提议:“二爷您那么喜欢那油淋小海兔,不如咱们去把那方子买下来,这样以后家里也能做,还能给酒楼添上一道菜!” 卢小六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个好主意,双眼闪闪亮,已然做好了准备,只要他家二爷点头,他立马就去买方子! 可二爷却摇摇头,“不了,好东西要限量吃着才有意思。” —— 杜家的油淋小海兔是真的受欢迎,不出一个时辰两大盆就只剩下了底下的油水和佐料。楼锦薇将最后一碗递过去,对后头依旧长长的队伍歉意道:“各位不用排了,今日的小海兔已经卖完了。” “啊!就没了!我们还没买到呢!” “我已经来了三次了,三次都没买到!真是,晦气!” “小娘子啊你这就不能多做些么,每次都这么少,真的不够分!也体谅体谅我们这些排了队买不上的人!” 不出楼锦薇所料,队伍果然骚动起来,不少人都在抱怨,她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想到杜颜齐的交代,她抿唇道:“海货讲究一个新鲜,若是死了隔夜的口感就不好了,为了保证让大家吃上新鲜的,所以我们每日都只收到了这些小海兔。” 听她这么一讲,食客们又纷纷觉得有道理,不少人还夸楼锦薇做生意良心。瞧见食客们不满的情绪消减了些,楼锦薇稍稍松了口气,笑容又再次回到脸上。众人就听她话音一转:“不过我们也知晓大家等得辛苦,没买到更是恼火,所以为了让大家都满意,我和相公决定开放预定!” 第53章 平平无奇赚钱小天才 预定? 众人面面相觑后随即问:“怎么个预定法?” 楼锦薇不慌不忙的解释:“各位可以告诉小女子,之后小女子便会照各位的需求去准备,明日再将那些货如数交到各位手中。” “那还搞什么限量不?” “不,想要多少便订多少。” “那价钱又怎么算呢?”人群中有人问,“还是五十文一碗么?” 楼锦薇莞尔:“不,那样算太麻烦,小女子与相公商量过了,一百文一斤,凡事购买五斤以上者,便有折扣,每斤减少二十文!” 不少人跟着在心里默默算了笔账。 小娘子家的陶碗小,一碗也就三两左右,要五十文! 一斤八两虽然要一百文,但算下来也比单买一碗便宜!更何况买得多还有折扣!每斤少二十文,五斤就整整少了一百文! “嘶!” 好些人不约而同的吸了口气,合算啊! 这都不心动,那何时心动呢! 再说了小娘子家的油淋小海兔就是好吃! “买!我要买!小娘子我家要订五斤!” 人群中这一声高昂的叫嚷终于点燃了食客们的热情,一个个挥舞着喊着要订,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俨然分不出你我他。 场面有些乱,楼锦薇眉头微蹙,刚想开口就听有人提问:“预定的人这么多,小娘子你要如何将众位分辨出来,如何能不出错呢?” 面对质疑,楼锦薇神色未变,她不慌不忙的从木盆下抽出纸笔,“各位放心,小女子会将每一笔订单都记录得清清楚楚,若有混淆和错误小女子愿意赔偿。” 她准备得这么充分,让众人放心不少,热情也更高了。不过楼锦薇勾勾嘴角,话音一转,“大家先冷静冷静,小女子的话还未说完。” “你说你说,我们听着!” 食客们附和着,这副予取予求的样子看得楼锦薇心里格外熨帖,眼底笑意更深了几分。但她又很快收敛神情,严肃道:“小女子这是小本买卖,大家应该也不忍心看小女子赔了本钱,对么?” 众人点头,小娘子长得那么好看,他们舍不得!可下一秒,小娘子的话却让他们的笑容僵了僵,好些人甚至都压下了嘴角。 楼锦薇道:“每一位来预定的客人必须先交二十文的定金。” “什么?我们东西都没拿到凭什么要先给你钱!” “不行不行,这不是白白给你送钱么!你把钱拿了第二天不来了我们上哪儿说理!” “我看你这小娘子是想疯了!” “瞧着白白净净的小娘子怎么想空手套白狼的主意,真是糟蹋了这张脸!” “小娘皮就是想骗俺们的银子,大家不要相信她!” 一时间反对声四起,好些人直接甩脸色,嘴也不干净起来,更甚者直接离开。楼锦薇静静听着,不反驳也不解释,望着那些离开人的背影眼中也不曾有丝毫惋惜。 昨日商量预定时,杜颜齐并未提过定金之事,是今日楼锦薇临时想到的。预定放定金这是很多店里都有的规矩,是店家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设下的。楼锦薇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任何的不妥,毕竟若有人订了小海鱼却没来取货,同时她又卖不出去,那么承担损失的便是她。 杜家正是缺钱的时候,她不允许他们这唯一的小买卖有任何亏损!人群渐渐散去,留下来的屈指可数。望着那些人的衣着,楼锦薇目光微闪。那些人望着她欲言又止,似乎是在等她先开口,但楼锦薇格外沉得住气,那老神在在的模样像极了混迹商场的老狐狸。 其中有个年纪尚小身着小厮衣裳的少年终于忍不住问:“只要给了定金,明日就能拿到货么?” 楼锦薇点头:“自然,而且小女子也不会多收一文,这二十文定金依旧是你们的,你们来取货时只需要补足剩余的银子便可。” 小孩儿眼睛一亮,立马掏出二十文拍在小桌上:“我订!我要十斤!我家少爷吃过一回便甚是喜欢,昨日没买上还闹过呢!这十斤足够少爷过瘾了!” “多谢抬爱。”楼锦薇眉眼弯弯,收下二十文后忙纪录下信息,“不知小公子主家如何称呼?待我记上,明日你来取货只需报上姓名。” “我是城东赵员外家的!” ”好的,谢谢惠顾。”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面人自然就瞧出了门道,纷纷涌上前预定,十斤十五斤不等,甚至有人后来居上一口气订了二十斤,惹得楼锦薇都禁不住抬头望了眼。 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冷哼道:“我主家人多,主子们也都喜欢,二十斤一顿就能吃完!” 楼锦薇不禁叹道:“您家主人胃口真好。” 记录下所有预订信息,又与食客们确认无误后,楼锦薇捧着本子暗自舒了口气,但又忍不住高兴。 今日接到的订单共有九笔,每一笔都是大单子,甚至有人一口气订了五十斤!总计是五百三十斤! 一斤一百文,光是订单就能赚将近六两银子! 楼锦薇喜不自胜,竟是觉得若每天都有这差不多的进项,那一月一百两的债也并非不能还上! 更让她高兴的是,第一次做买卖的她竟然把这生意做成了,且还游刃有余! 楼锦薇不由想,或许她真有天赋。 “少夫人少夫人!” 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急切的呼喊从小巷里传来,很快便冲到了楼锦薇面前,“少夫人不好了,院子里闹起来了!” “你在跟我说话?” 楼锦薇怔了会儿才明白这姑娘是在叫自己,而且她认出了这姑娘身上的绿罗裙。 是陈家的人。小姑娘满脸焦急,“少夫人您快去看看,杜少爷在院子里跟客人起了冲突,那些可都是不能得罪的人啊!” “什么?杜颜齐?”杜颜齐出事了!他可不能出事! 楼锦薇心跳骤停,脑海里只剩下了小姑娘的话! 她抿唇一手操起钱袋,一手拽住小姑娘往家里跑:“快前头带路!” 小姑娘连连点头,“好,好的。” 楼锦薇满心都是杜颜齐,并未发觉小姑年微微勾起的带着恶意的嘴角。 第54章 天上最亮的启明星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出自韩愈) 书生意气笔墨间,诗文天成必流传。(此句乃蠢作者仿写。) 杜颜齐一开口便镇住了整个流芳亭,从他的诗句中众人宛若亲眼看到了那平川大漠的茫茫黄沙,满目苍凉和辽阔! “好!好一句平沙莽莽黄入天!杜公子好文采!” 不知是谁激动得拍了拍手搅动了一亭的静默,其他人也跟着夸赞起来,好话不停往外冒,听得杜颜齐都羞涩起来,连连拱手道:“惭愧惭愧,我这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拾人牙慧?杜公子莫谦虚了,这句诗我们可从未听说过!”坐在杜颜齐前头的公子拍拍他的肩,不赞同的说:“杜公子,过度谦虚便是虚伪了,这诗你就是做得好!值得广为流传!” 杜颜齐倒是不尴尬,只是觉得无奈又好笑,他说实话居然被当作是谦虚,而且听众人的语气,显然已经认定。解释不清,杜颜齐只能暂时认了。 抱歉了诗仙,诗鬼,诗圣,各位诗人词人们,今日杜颜齐要借一借你们的名句充充面子了! 望着再一次成为焦点的杜颜齐,陈子由脸上的笑意渐渐被阴鹜取代,他气得再次捏紧了拳头。 怎么回事! 这么多文人才子居然都压不住一个杜颜齐! 还有那唐智宸,简直就是个废物! 明明是最好的打压杜颜齐的时刻,不仅没有出手,竟还跟着一起赞叹他的诗词! 真是愚蠢! “子由别恼。” “我怎么能不恼!你看看杜颜齐那得意的模样!” 好友拉了他一把,凑到他身边小声耳语了一句,陈子由双眼瞬间迸发出精光,再次斗志昂扬! “慢着!”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热烈讨论,不由往了过来。只见陈子由站了起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点着杜颜齐居高临下道:“杜颜齐这诗不对!我们所定的主题是海,可杜颜齐诗中所描绘的是大漠!这偏离了主题,根本不能算!” 众人面面相觑,细细琢磨了一下,纷纷恍然,不由望向了杜颜齐。 陈子由:“杜颜齐你如何解释?” 他现在高兴坏了,昂着下额等着看杜颜齐出丑! 唐智宸瞥了眼嚣张倨傲的陈子由,又望向杜颜齐,眉头轻蹙,张张嘴可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似乎现在说什么都无法解决杜颜齐此刻的困境。 与之前的热闹不同,流芳亭此刻安静得有些诡异,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杜颜齐身上聚焦,那些目光隐隐带上了几分轻视,可杜颜齐看不到,也装作没感受到。酒杯再次顺着水流流淌到过来,他伸手稳稳拿起一支,轻轻捏在了手中。他的手指葱白如玉,因为养好了些指甲透着粉意,连白月牙都透着几分可爱。 他并未喝酒,只是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微微一勾唇:“我并不赞同陈公子你的说法。” 杜颜齐今日穿得随意,月白的长衫,头发亦是随意的披散着,只勾起一小缕在脑后用绸缎轻轻的系起,恣意而潇洒。 而他这一笑,便是惊艳绝伦! 陈子由目光沉了沉,“杜颜齐你还要狡辩什么?承认,你已经将江郎才尽了!” “不不不,我倒是觉得陈公子你对海的理解错了。”杜颜齐摇头晃脑道,“海,并非是指狭义的江湖入海的那个海,而是指广袤无际的,例如亦可以称之为草海的草原,成片的森林树海,还有花海,更甚是雪海。” 随着杜颜齐的讲述,许多人恍然大悟,“有道理,杜公子这解释非常棒!” 陈子由亦是明德书院的学生,诗词歌赋这些都是要学的,随着杜颜齐的讲述他也渐渐明白过来,可也正是因为明白让他更加不甘,心中迸发的恶意让他恨不得将杜颜齐那张嘴能言善道的嘴堵上! 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危险,杜颜齐偏偏头往他的方向望了望。他心里有了计较,但面色如常,“还有,心海亦是海,就看你如何理解。” 感觉杜颜齐是在说教,陈子由冷笑:“呵,我不想理解。” “好。” 杜颜齐摊手,那模样像是面对了一个怎么都教不会的坏学生,这感觉又把陈子由气得够呛,“行行行,你有理,你杜颜齐厉害!” 杜颜齐谦虚,“不敢不敢,没有你陈公子厉害。” 扑哧扑哧——听着周围响起的细微笑声,陈子由一口血堵在了心口,气得脸如同被碳火烧过的锅底,漆黑一片。他不想再丢脸,连忙道:“行了咱们继续!” 随着他令下,密集的鼓点再次响起,小酒杯再次流淌起来。有了前一轮的铺垫,这一轮众位公子们放开了来,竟是多了几分挥斥方裘的书生意气,更是金句频出。杜颜齐混在其中也答了两轮,虽比其他人略胜一筹,但依旧不够出彩,所以并未再次引发轰动。 众位公子在花园里玩儿曲水流觞,还有杜颜齐和唐智宸两位举人坐镇的消息顷刻间传遍了整个陈府,更是吸引了府中女眷的注意。也不知是谁的主意,所有人三三两两竟是不约而同的聚到了流芳亭之外,热切关注着这场文人墨客间独有的交流。 唐智宸:“天星垂落海,遥遥一水间!” 陈子由:“杜颜齐到你了!”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杜颜齐便开口诵道:“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出自李白)” 鼓点再次停歇,居然又是轮到了唐智宸,无数双眸子望过去,其中皆是期待。 唐智宸:“海月未出时,萤火已成露。” 杜颜齐:“海上有明月,仙人望最奇。” 唐智宸:“大海渺无边,夜深潮上船。从容行万里,委曲度三年。” 杜颜齐:“大海无边际,小人方寸间。乾坤有出入,江汉不流通!” 也不知诗故意还是无意,鼓点的落处竟每次都是唐智宸和杜颜齐,二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一时间竟是无法分出胜负! “大海扬尘涨海门,小山高阁翠连云!” 鼓点再次落下,这次酒杯依旧停在唐智宸面前,他思索了一番才做出这一句,下意识望向杜颜齐却见这人嘴角依旧挂着笑容,一脸从容不迫。 杜颜齐:“大海波涛浸日华,小山巉(chan,第二声,山势高峻)绝出天涯!玉龙横卧元非雾,雪浪翻狂却是花!” “好!好诗!” 人群中有人高喊,下一秒也不知是谁起头居然响起了鼓掌声,“杜公子不愧天才之名,这诗文真是惊艳绝才啊!佩服佩服!” “杜颜齐……” 望着亭中笑颜逐开的杜颜齐,楼锦薇的步子硬生生顿住,她喘着粗气耳边是一声声对杜颜齐的赞赏。她所担忧的欺辱全都不存在,只有众星捧月! 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跑得气喘吁吁,而他在谈笑风声有错,甚至想,杜颜齐合该就是这样,他是天之骄子,满腹经纶,合该是人群中最醒目的那一个,哪怕是经历过万千磨难,也无人能遮掩其光芒! 他杜颜齐,便是天上那颗最亮的启明星! 第56章 文曲星下凡 “好!好一句不破楼兰终不还!我大梁的铁血男儿就该如此!” 壮士断腕,保家卫国的决心让花园里的久久没了言语,所有人都宛若被带到了边境,看到了茫茫大漠和大梁那百万整装待发的铁血雄师,直到一声道喝骤然炸响才回过神来。望着从人群中走出的男子,不少员外地主老爷都面露惊疑。 男子形容凛凛威风逞,面如金枣唇通红,宛若再世云长美髯公! “这位是萧……” “嘘!大人名讳岂是我们可以随意直呼的!” 有人猜出了男子的身份,刚要道出口便被身边人打断,经此提醒慌忙闭上了嘴,但是目光中闪烁着倾佩和敬意! 陈子由亦是瞳孔骤缩,口中呐呐,最后却还是将所有话吞回。 男子踏出人群,如鹰目般锐利的眸子迸发出热意,再次将之前的夸赞重复一遍,最后总结道:“杜公子不愧那少年英才之名,不仅文采出众还心怀天下,是我们大梁栋梁!” 这评价之高让人惊叹,但又觉得理所当然。 曲水流觞上杜颜齐的表现所有人有目共睹,若说之前他与唐智宸在伯仲之间,那最后这突然改变主题下做出的诗句足以让杜颜齐傲视群雄! “在下输了,杜兄文采斐然,唐某自知不及,甘拜下风!” 唐智宸的主动认输扯下了陈子由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瞅着那一张张敬仰的脸,那一双双倾慕的眸子,陈子由心一痛,口中竟是生生漫上了血腥味! 他原本以为可以借着今日这曲水流觞可以彻底将杜颜齐踏进泥里,可却没想反而成就了他的名声!杜颜齐依旧会成为上津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内容却从废物变成了天骄! 世人皆知杜颜齐,无人问津陈子由! 陈子由面部抽搐,含着那口血愤然离开! 诚如他所想,根本就无人在意他,唐智宸一认输今日的比试也正式落下了帷幕。杜颜齐赢得轻轻松松,游刃有余的解决了陈子由的所有刁难,且不尖锐,不刻意,更没有争风吃醋,他的表现一如他的外表,让人如沐春风。 游戏结束,众位公子少爷们也不再拘着,三三两两寻着熟识的人讨论起来,就连唐智宸亦被人拽走。不过他们的话题依旧是今日的诗文,且还是有更多的人围绕在杜颜齐身边。 “恭喜杜公子!” “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呐,杜公子简直惊为天人!” “此等郎君怕就是那天上文曲星下凡!” “哪里哪里,还差得远呢。” 杜颜齐轻笑,这些人恨不得将他夸得天上有人间无的,就差没说他不食人间烟火了。很久没遇到过这样场面的杜颜齐只觉得脸都快笑僵了,他想,自己果然是讨厌应酬的,不管在什么时代都讨厌! 杜颜齐谦虚,可敖水仙却觉得那些赞美合该是她家少爷的,不客气道:“我家少爷是大梁最聪明的人,他的才学可不止这一点,他比你们都聪明!” 四周的人声渐歇,公子们的眼神表情都怪异起来,但敖水仙并未发觉,依旧昂着下巴哼哼唧唧的道:“你们等着瞧好了,举人算什么,我家少爷以后肯定会是状元郎!” 这个敖水仙简直就是在给他拉仇恨! 杜颜齐狠狠咬牙,“敖水仙!” 敖水仙一顿,不解地问:“怎么了少爷?” 他厉声道:“闭嘴!”莫名遭到训斥,熬水仙委屈得红了眼,抿唇乖乖站到了杜颜齐身后。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觉得自己并没有错,她家少爷就是最厉害的! 杜颜齐拱手,表达着自己的歉意,“小姑娘不懂事,喜欢胡言乱语,还望各位兄台海涵。” 见他放低了姿态,原本心中不甚爽利的也不好再计较什么,纷纷摆手说客气,表示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而那位萧姓的美髯公望了望一脸不忿的敖水仙,笑着问:“杜公子,这姑娘对你如此维护推崇,怕是与你关系匪浅呐。听闻杜公子最近新婚登科,不知是不是……” 他的话点到即止,但这未尽之意却让敖水仙高兴起来,脸上的喜意藏都藏不住。不等杜颜齐回答,她便扭扭捏捏道:“少爷,我,少爷如果愿意,我是……” “您误会了,敖水仙不过是我的侍女,内人在人群里呢,她似乎又些害羞,所以并未靠过来。” 杜颜齐轻轻一笑,提起妻子时的柔情蜜语全都融进了这一句害羞里,而身边的敖水仙此刻却全然僵住了,她不仅被打断了话头,甚至还被杜颜齐狠狠拒绝了!他说得明明白白,敖水仙只是侍女! 她的一腔情谊被彻底无视了! 敖水仙气得发抖,听闻楼锦薇在人群中,没忍住望了过去! 骤然对上敖水仙充满恶意的眸子,楼锦薇微怔。 察觉到她走神,萧小蔓顺着视线望过去,不由蹙起了眉头:“楼姐姐那姑娘怎么一直蹬你?” “没事,不用理会。” 楼锦薇话音落,萧小蔓倏地惊呼一声,拉着她就往流芳亭跑:“楼姐姐我瞧见我爷爷了,我介绍我爷爷给你认识呀!” “诶我,不……” 拒绝的话根本就来不及说出口,萧小蔓便已然拽着她上了流芳亭。 “爷爷我认识了一位楼姐姐,她可厉害了,还特别有学问!” 小姑娘对楼锦薇一见如故,兴致勃勃的对萧翁讲了她对杜颜齐的评价,又将她夸奖了一番,用词之夸张听得楼锦薇几乎要窒息了! 更别说还有敖水仙那宛若要吃人的目光! 这流芳亭楼锦薇一刻都不想待,她只想马上离开! “咳!” 杜颜齐重重的咳嗽一声凑过来,戳了戳她的胳膊,“娘子对我评价竟然如此之高,可真是让为夫心花怒放!不如往后在家,为夫多作一些送给娘子?” 旁边爷孙俩的声音已然停歇,萧小蔓瞪大眸子:“楼姐姐你是杜公子的妻子!” 小姑娘声音本就清脆,此时更因为惊讶而更加尖锐,惹得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我是。”顶着不断传来的打量视线,楼锦薇硬着头皮点头,“抱歉未能及时告知。” “不不不,不怪你!”萧小蔓连连摇头,望着他们俩道,“男才女貌,楼姐姐和杜公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57章 我会带她回家 萧老爷也哈哈笑起来:“常羡人间琢玉郎,天教分付点酥娘!甚好甚好!” “谢谢。” 这一声谢,杜颜齐道得真心实意,虽他的双眼没有一丝神采,但脸上的笑却让人觉得温馨又欢喜,就连楼锦薇也在这氛围中悄悄红了脸。 萧老爷虽夸得婉转,但其中之意却更让人难以招架,望着杜颜齐那如玉般的面容,楼锦薇只觉得有如百抓扰心的悸动。 “嘁!” 这堪称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却是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敖水仙翻着眼白道:“不过就是楼家不要的贱丫头卖到我们杜家来冲喜罢了,什么天生一对啊,太抬举她楼锦薇了!” 此言一出,空气骤然凝滞! 众人下意识望向夫妻二人,只见杜颜齐的脸色黑如锅底,怒意扑面而来! 楼锦薇垂下眸子,她看似平静,但早已经在心里将敖水仙骂了个狗血淋头! 敖水仙就是头猪! 脑子被狗啃了的猪! 那话不仅侮辱了她楼锦薇,更是将杜家,甚至是杜颜齐的脸直接踩在了脚下,更在众人面前掀开了杜家的遮羞布,瞬间让人忆起杜家如今的处境。 上津首富,船商杜家,现今不复存在,连宅子都已经改换门庭。 别说杜颜齐了,换做是在场任何一位都忍不了! “敖水仙!”没有十年脑血栓绝对说不出这样没脑子的话! 杜颜齐的语气宛如是要将熬水仙撕碎,但后者并为察觉到自家少爷的怒意,她不甚在意的瘪嘴,“怎么了嘛,我又没说错!她楼锦薇本就是我们买来冲喜的,五十两呢!”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瞅着杜颜齐的脸色都不忍心看这姑娘的下场,脑海中也浮现出了她的下场。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杜颜齐竟是怒极反笑。 他笑道:“这样说也没错。”楼锦薇诧异,杜颜齐居然也是这么想的?在他心中自己也不过是一个用来冲喜的工具么? 他如今醒了,所以自己也就不必存在了? 什么杜家少夫人,他杜颜齐的妻子,都不作数了么? 思及此,她心里无由的升起愤怒! 哪怕她从不在乎这些虚名,可此刻也无比失望。 不过她楼锦薇哪里需要他们杜家人来认可! 她所做的一切,所有的选择,都是为了她自己!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萧小蔓看不过眼了,愤怒的冲着杜颜齐嚷嚷,“楼姐姐之前还夸你呢,你现在说这话让人多寒心呐!” 自觉有了少爷撑腰,敖水仙哼哼唧唧的嘟囔:“本来就是!” “你!” 那得意洋洋的模样把萧小蔓气得直撂袖子,眼见着要殃及别人,楼锦薇连忙拦住她,“萧姑娘算了,何必跟一个下人计较。” “楼姐姐你就是人太好,太好说话了!”萧小蔓恨铁不成钢,“像这样敢顶撞主家的下人就该直接杖毙了!”杖毙! 萧小蔓话里的狠戾让楼锦薇侧目,敖水仙更是冲她直甩眼刀。 杜颜齐笑眯眯:“杖毙就不用了,太血腥了些。” 敖水仙顿时又支棱了起来,“听到了没,你这外人少管我们杜家的事儿!” 瞧着她那嚣张的模样,楼锦薇气得咬紧了牙关,下一秒垂在身侧的手被包裹进一片温暖的掌心里,还未来得及挣脱就杜颜齐道:“若非锦儿,我杜颜齐或许早已经成了一抔黄土,我能站在这儿皆是锦儿的功劳,所以于我而言,锦儿来冲喜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惊喜!” 楼锦薇的眸子倏地睁大,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下,还未等她弄清楚那是何种滋味,便又听到了杜颜齐用无比温柔的声音道:“哪怕这个大梁都容不下锦儿,我杜颜齐也会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家!” 杜颜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萧小蔓张圆了嘴,不顾礼仪的大喊起来,可楼锦薇一句都未能听清楚,她的脑海中只有杜颜齐的这一句承诺。 带我回家? 这个人说,要带她回家? 楼锦薇双眼怔怔,杜颜齐笑容明媚,这一句仿佛只是说笑。可楼锦薇不得不承认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她心动了,不管杜颜齐是否认真,她都会将此刻牢牢记住。 两辈子,杜颜齐是第一个说要带她回家的人! 听着周围不断传来的祝福,敖水仙的脸色变化莫测,瞥见与杜颜齐双手紧扣的楼锦薇,她更是怒火中烧,“楼锦薇你得意什么,迟早有一日我会将你从杜家赶出去!” 楼锦薇勾勾唇,眼神一瞥没搭理。 上辈子跟楼雨晴去京城后,因为身份的缘故她没少被京城里那些世家姑娘讽刺,这番话早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上辈子或许她还会在意,可是现今,她已经学会了隐忍,学会了放下。 更何况,她高兴! 她不计较,可不代表其他人不计较。 “敖水仙。” “少爷,水仙在。” 收敛情绪,敖水仙又巴巴的往前凑了一步,却听杜颜齐严肃道:“杜家虽然落魄了,但规矩还在。身为奴才你三番两次顶撞主人,更对主人出言侮辱,是为大不敬,该罚!” 敖水仙的表情一寸一寸的僵在了脸上,她觉得自己幻听了,可杜颜齐的嘴还在张合,那只有在噩梦里出现的话语并未停下! “按照规矩,敖水仙是该杖毙,但我与锦儿新婚不宜见血,只好暂且留你一命。” “但是。”杜颜齐话音一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娘子,她不敬的人是你,如何罚,你来决定。” 敖水仙不敢置信的望着,眼睁睁看着杜颜齐一锤定音的将自己的生杀大权交给了她最看不上也最嫉妒的人!见楼锦薇瞥过来,她心中的不甘如海藻般疯狂滋生,可最后却依旧没能阻止宣判! 楼锦薇:“水仙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找个人嫁了罢。”只有出去了才不会再有多余的想法。 “甚好。” 二人随口就将敖水仙往后的命运定下,可除了敖水仙本人,无一人反对。 “我不!” 眼泪夺眶而出,敖水仙边摇头边后退,最后深深凝了杜颜齐一眼,转身冲出了流芳亭。 “我不嫁!除了少爷我谁都不嫁!你们休想逼我!” 她不甘的嘶吼根本无人在意,风一吹便消散了,萧小蔓还不满道:“楼姐姐你还是太善良了!” 楼锦薇笑而不语,相较于杖毙,让敖水仙嫁人于她而言才是最痛苦的,这意味着她要离开在她心目中最重要的杜颜齐! 流芳亭里热闹不止,萧翁似乎格外欣赏杜颜齐,拍拍他的肩提出邀请:“杜小友有空闲来府上做客,老萧我定会好好招待你们夫妻二人!” 杜颜齐哈哈一笑:“晚辈在此多谢萧老先生的厚爱了……” 他话未说完却是倏地回头! “怎么了?” 楼锦薇下意识跟着回望,除了人影憧憧外并未瞧出任何异常。 杜颜齐蹙了蹙眉,却是摇头笑着说:“没事,别担心。” 虽然他这么说,但楼锦薇却还是察觉到了几分蹊跷,她又回头望了望,可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流芳亭外,一道身影渐渐走出人群,很快便彻底消失在月亮门外。 第58章 锦儿跟我回家 “嘻嘻嘻~” “哈哈哈~” 楼锦薇步子一顿,蹙眉问:“你笑什么?” 杜颜齐一路都在发出奇怪的声音的,若非他还能正常行走,楼锦薇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失心疯了。 “嘿嘿~”杜颜齐咧嘴,“我高兴啊,那小姑娘说咱们天生一对呢!” 他显得格外高兴,撞了撞楼锦薇的胳膊,挨挨蹭蹭的问,“娘子你不高兴么?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哦!” 想到流芳亭里发生的一幕幕,热度再次爬上了楼锦薇的脸,她连忙咳嗽一声,转移话题,“你不在家好好呆着,跑前院来做什么?” 说到这个,杜颜齐的笑容立马垮了下来,“来要钱啊!宅子卖了那么多银子,我要一点来还债合情合理。” “要到了么?” 杜颜齐摊手:“没有,一个铜板都没有。” 望着他这一脸的无奈,楼锦薇没忍住笑了。杜颜齐瞬间瞪大眼:“喂喂喂,娘子你怎么能笑呢!这时候你应该跟我一起唉声叹气,一个月时间很快就到了,再不努力咱们就还不上银子,到时候怕是连房子都没得住了!” 楼锦薇轻哼:“你自己夸下的海口,自己想法子,我才不管!” 嘴上说着不管,但楼锦薇却并未放开手,依旧搀扶着他慢慢往回走。杜颜齐又长叹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哟!” “嗯,我一会儿就飞。” “哎……”杜颜齐又蹭过去,讨好道:“娘子啊,你想听我念诗不?” 楼锦薇:“不想。” “但是为夫想念给你听,”杜颜齐咳嗽一声自顾自道,“枯藤老树昏鸦,锦儿跟我回家。”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楼锦薇嫌弃,但杜颜齐却得意道,“我可没说错,你瞧瞧这宅子里哪里不是枯藤老树的,你再瞧瞧,锦儿你不正是在跟我回家么!” “歪理!” 楼锦薇勾起嘴角,笑了,明眸皓齿,美得不可方物。 “杜兄,等等!” 听着身后的声响,楼锦薇扶着杜颜齐回头惊讶道:“唐公子?” 唐智宸快走几步追上来,瞥了楼锦薇一眼很快便挪开了目光,“杜兄,嫂子。” 杜颜齐笑着说:“既然来了,不如跟我们去坐一坐,喝杯茶。”唐智宸拱手:“那唐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唐公子请坐。” “谢谢嫂子。” 唐智宸在石凳上坐下,望着眼前那连茶末都看不出一丝的清茶,眼中闪过诧异。 他倒是没想到杜颜齐的生活已然这般困难了。 杜颜齐比唐智宸早入门,所以在冯夫子那儿杜颜齐是师兄。而这位师兄平日里对他也格外照顾,知晓他拮据,便将杜家大门打开,让他随意进出,书房里书籍更是能借阅带走。一年到头的节礼更是一次都没少过,但凡是杜颜齐自己吃过的山珍海味,都会送他一份尝尝。 回想起那时候,再着眼现在,真是天壤之别! “杜兄,苦了你了。” 唐智宸捧茶长叹,简陋的小院,待客只有清茶,空气里更是蔓延着腥气,这一切哪里能跟以前的锦衣玉食宝马香车相提并论! “不苦不苦。”杜颜齐连连摆手,“古语有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咱们这是在苦其心志呢!” 杜颜齐眉眼弯弯,勾起的唇角没有一丝苦涩和阴霾,唐智宸瞧得有些失言,良久后才道:杜兄似乎变了许多。” 以往的杜颜齐温文尔雅,虽也爱笑,但多是浅笑,正是那如玉君子。而他眼前的这位却是笑得明媚爽朗,身上竟还隐约带着几分正气,变化之大宛若脱胎换骨! 就好似换了个人! 杜颜齐端起茶杯轻抿,再次放下时嘴角也落下了几分,他道:“人生在世,换做是任何一人经历过一次死而复生都会变化许多罢,以往种种都是过往云烟,人还得往前看。你也瞧见了,杜家都这样了,我也只能逼着自己更豁达一些。” “杜兄言之有理,是我狭义了。” 唐智宸端着杯子往前凑了凑,两只茶杯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虽然杜颜齐双目失明,可二人还是相视一笑,颇有些惺惺相惜。 杜颜齐突然道:“还未跟唐兄道一声恭喜!” 他起身,双手抱拳,“潜心钻研十余载,含辛茹苦攀书山,实现梦想寒暑往,一举成名列前榜!贺唐举人!” 杜颜齐这揖才作了一半,就被唐智宸拦住。他将杜颜齐扶起笑道:“谢谢师兄,不过这礼就不用了,我们师兄弟也用不着这些虚礼。” “好兄弟!” 杜颜齐拍拍他的肩,又哈哈笑起来,“等过些日子我请你吃饭啊,这高中了怎么也得好好的吃上一顿酒。” “杜兄,我请。”唐智宸从袖袋里拿出一张小笺递过去,“半月后,下月月初,东悦酒楼,师弟我的谢师宴,杜兄可一定要来!” 杜颜齐摸着小笺连连点头,“一定一定,那天我若没到你可不能开席!” 唐智宸没忍住哈哈笑起来,“好!” —— 上津,被两条交叉的主街道一分为四,往东直达码头,面向大海,城南多集市和平民百姓的小院落,而刺史府,衙门等则多在城北,城西更多的是官绅富豪的宅邸。 身为刺史的乘龙快婿,唐智宸的宅子自然也在城西,但与那动辄五六进的大院想比,他这的二斤的院落小得可怜。 进了家门,唐智宸将自家打量了一遍,难得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许是听到了动静,东边厢房里走出一位女子,见到他便弯起了精致的眉眼:“相公你回来了。” 这便是上津刺史家的千金顾静凇,她笑得柔美,迎上唐智宸后白嫩的手搭上他的肩头,帮他褪下外袍,“忙了一天,累了罢。先去歇歇,我让人备水,先泡个水再过膳,可好?” “嗯。” 唐智宸轻轻应了声,头也不回的进了屋。顾静凇在门口站了会儿,刚要离开,便听屋里唐智宸道:“把以前杜颜齐送来的那些东西整理整理,找一些咱们用不上的给人送回去。” “送哪儿?”顾静凇听得不是很明白。 “从哪儿来的送哪儿去。”唐智宸又补充道,“谢师宴后,就与他渐渐断了联系,别来往了。” 第59章 咱把定亲信物卖了吧 唐智宸走后,杜颜齐便颓废了。见无精打采的趴在石桌上,楼锦薇问:“你不高兴?” 杜颜齐反问:“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楼锦薇想了想道:“唐智宸如今也是举人,之后的会试殿试,他都可以争一争,而你……” 望着他还绑着木板的腿和暗淡无光的眸子,楼锦薇发出无声的惋惜。 大梁有规定,凡容貌身体有残疾者不得出仕为官,双目失明自然在其类,所以哪怕杜颜齐是举人,也有会试机会,但除非他双目恢复过来,他这满腹经纶都将不会有发挥之地。 而唐智宸,前途无量。 他俩本可以是齐头并进的师兄弟,往后一个为民,一个为官,楼锦薇不信杜颜齐心中就没有丝毫落差。 可杜颜齐这人,最擅长的就是打破她心中对其的定义。 只见他咧嘴笑道:“我可没说过我要参加会试,而且我对做官没兴趣。” 竟是有人念书不是为了做官?! 楼锦薇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似乎明白她所想,杜颜齐又补充道:“可能以前是,但从我苏醒的那一刻起,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神情认真,不像作伪,楼锦薇呐呐开口:“那你以后想要做什么?” “种田大鱼都挺好。”他朝楼锦薇眨眨眼,“而且做官的话,我可还不起那些债。” 楼锦薇无言,但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两袖清风的好官可确实还不起债,每年的俸禄能养家都已然是朝廷的大恩大德。 想到上辈子曾经见过的那些贪官污吏,楼锦薇轻啧,“这样挺好。” 确实挺好,她自己的仇自己报,不需要别人作为她的踏板,也不需要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楼锦薇想,等时机成熟,她就跟杜颜齐和离。这样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由她一人承担。而杜颜齐只需要继续过他想要的生活。 她正想着往后如何跟杜颜齐解释,就感觉有东西碰了自己的手,她回神问:“怎么了?” 杜颜齐一手托腮,一手还搭在她手背上,歪着头用那双雾蒙蒙的双眼瞅着她:“娘子你有心事啊,在烦恼什么呢?不如说给相公我听听,相公帮你排忧解难啊。” “没事,你想多了。” 虽然早有体会,但他的敏锐还是让楼锦薇觉得有些咂舌,随意敷衍了一句,她避重就轻道,“唐公子的谢师宴你有想好要送何种礼物么?” “啊?”杜颜齐惊讶,“还要送礼啊,不是去道声恭喜,吃顿饭就好了么?” “你,就没想过要送礼?” “昂,没想过。” 看他理所当然的点头,楼锦薇的眼神越发怪异起来。 哪怕楼家落魄了,可娘亲依旧从小教她人情世故,逢年过节与家里的亲戚和关系要好的邻里都有往来,那些礼单,她更是从小看到大的。 而杜家家大业大的,楼锦薇不信这位大少爷什么都不懂! 可杜颜齐言语神色间就是不懂啊! 楼锦薇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可杜颜齐又往石桌上一趴大叫道:“谢师宴,让这个本就贫穷的家庭雪上加霜!” 楼锦薇:“……”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笑。 “对了,有东西要还给你。” 楼锦薇突然想到什么,从袖袋里拿出一个锦囊送到他手边,杜颜齐下意识捏了捏,“硬硬的,是什么?娘子给我的定情信物么?” 他表情瞬间明媚起来,没等楼锦薇回答就迫不及待的将锦囊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这手感是玉佩,真是定情信物啊!娘子你果然是爱我的!” 楼锦薇也不知道他对定情信物怎么那么执着,不由失笑,不过他这个说法有偏差。 “是玉佩,但不是定情信物。”她解释道,“这是你们杜家与我们楼家定亲时的信物,昨日回去时娘将它找出来交给了我,现在物归原主。” 说话间楼锦薇看到敖叔从旁边走过,她并没有在意,继续道:“这玉佩你收好,瞧着价值不菲,能被拿出来做定亲信物,对杜家来说应当也挺重要的。” “只是定亲信物,不是定情信物啊!”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杜颜齐显得格外失望。他将玉佩囫囵摸了个遍,又扔回给楼锦薇,一脸不感兴趣:“既然是老爷子给你们楼家的,那娘子你就好好收着。” 楼锦薇更无奈了,她将玉佩拾起刚要收回锦囊里,杜颜齐突然道:“慢着。” 杜颜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将玉佩拿回去,仔仔细细摸索了一番,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仿佛要咧到了耳根。瞧着他这架势,楼锦薇没来由的紧张起来,“怎么了?玉佩有问题么?” “有问题!大大的问题!” 杜颜齐猛一抬头,“娘子!咱们有钱了!” “啊?”楼锦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笨蛋!玉佩啊!”杜颜齐恨铁不成钢的戳戳她的脑门,“把这玉佩卖了,或者拿去典当,咱们不就有银子了么!” 楼锦薇心头一颤,目光紧紧凝在了那玉佩之上! 那玉佩有她掌心那么大,应当是白玉,质地温润,隐约还透着暖意。雕刻的是麒麟纹,有趣的是那只麒麟口中还衔着一支辛夷花,非常别致。 第一眼她便瞧出了这玉佩价值连城,可却从未想过要将它卖了! 她迟疑:“这……不太好?毕竟是长辈留下的东西。” 杜颜齐一点都不拘小节:“晚辈有难,长辈应该鼎力相助不是么。如果老爷子知道自己当年留下的玉佩能帮我走出困境,肯定会特别高兴的!” “啪!” 杜颜齐拍着桌子一锤定音,“就这么办!走,娘子,咱们赚钱去!” 他起身拽着楼锦薇就要往外走,动作利落得不像是一个身子不利索的人。楼锦薇连忙扶住他,还想再劝劝:“杜颜齐你多考虑考虑啊,这并非是一件小事。而且你不是有法子赚钱么,又何必将这玉佩卖了呢?” “我觉得多一条路子更好。” 他兴致勃勃还不听劝,楼锦薇只能亦步亦趋的跟上,可还没走两步敖叔便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将两人的前路拦得严严实实! “少爷不可!” 第60章 玉佩不能卖 敖叔人高马大的,他往前一站,杜颜齐和楼锦薇根本就走不了。 杜颜齐:“什么不可?你拦路做什么?” 敖辉满脸严肃:“少爷玉佩不能卖!” “为何不能?”杜颜齐蹙眉,“卖了这玉佩我们就能还债,甚至还能搬出这里,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们现在的小买卖也能赚钱,不一定要靠玉佩!” 敖辉据理力争,双唇甚至都颤抖起来。望着激动的敖叔,楼锦薇眯了眯眼。 杜颜齐并不听他的,他道:“明明有捷径可以走,为什么我要去赚那辛苦钱?” 他的固执己见让敖叔沉下了脸,他咬牙坚持,“少爷,我还是不同意卖玉佩!这是您长辈留下的唯一念想,您这样卖了它,是大不敬!” “我并不觉得。” 杜颜齐回得没有丝毫犹豫,“玉佩只是死物,它应该在我这个主人最需要的时候创造出它的价值!” “少爷!” 敖辉的声音骤然提高,震得人耳朵生疼,与此同时楼锦薇瞪大了眸子,她分明从敖叔的眼里看到了狠厉! 这一刻她竟是觉得若杜颜齐再固执,敖辉绝对会对他出手! 她下意识拽紧了杜颜齐的胳膊,拉着他退后几步。 这举动突如其来但却让敖辉骤然清醒,他眼里情绪尽数收敛,楼锦薇发现他再次变成了平日里那位木讷寡言的敖叔,就仿佛之前她所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 他,怎么会这样? 敖叔到底是谁?他怎么了? 他想要想要伤害杜颜齐么? 楼锦薇心里满满全是疑惑。 风都好似凝滞了,直到杜颜齐主动打断了这份安静,“敖叔,你不准我卖玉佩,总要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敖辉刚要开口,又听他补充道,“之前说的那些就不用再来回讲了,我不要听车轱辘话。” 敖叔无奈,他深深望了眼杜颜齐,“少爷,我不同意。” 杜颜齐“……” “头疼。”他用掌心撞了撞头,整个人都颓了,“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固执的人!比我还倔!” “少爷,您就听我一句劝。”敖辉语重心长道,“这玉佩您不能卖,真的不能,留着做个念想!” “啧。” 杜颜齐已经烦了,“行叭行叭,就听你一次。” 他将玉佩又重新塞回楼锦薇手里,干脆眼不见为净,“娘子你收着,别让我瞧见,心痛!” 说着还真学西子捧心,一脸痛苦。 “好。” 楼锦薇将掌心收紧,余光瞥了瞥敖辉,他果然松了口气。 —— 麒麟玉佩因为造型的缘故带上了几分趣味,虽然麒麟自古以来都是瑞兽,但这玉佩颇有几分猛虎嗅蔷薇的感觉。 可除了这些,楼锦薇并未从这玉佩上看到其他特别的地方。 可是为何这块玉佩能让人如此不舍呢? 楼雨晴如此,敖辉亦是如此。 敖辉有自己的坚持,那楼雨晴呢?是为了钱? 是单纯的不想让她得到东西? 还是说她知道什么? 若如她所想,那楼雨晴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这只玉佩又究竟代表了什么呢? 楼锦薇百思不得其解,而且越想越头疼。 阳光下那只玉佩亮得有些晃眼,此时此刻那明明憨态可掬的麒麟,此刻正笑得诡异。 “啪!” 猛然翻手将玉佩压在掌心,楼锦薇深吸口气。 与其在这烦恼,还不如等事情的真相自己冒出来。 反正只要玉佩在她手里,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安抚好了自己,楼锦薇拿出彩绳打了个络子将玉佩穿起,然后戴在脖子上。 玉佩落在心口,楼锦薇瞬间感觉到了暖意。 “还在想玉佩呢?”杜颜齐从后面欺上来,搭着她的肩在她身边坐下,“别想了,没啥好想的,莫名其妙想不明白的。” 他一脸淡然,仿佛一点都不在意,还拿过桌上的杯子把玩起来。瞧着他这样子,楼锦薇抿了抿唇,“你就一点都不在意么?” “在意也没用不是么,无非就是跟你一样自寻烦恼罢了。” 楼锦薇哑然,不得不承认杜颜齐是对的。 可她又不甘心,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百爪挠心呢? 楼锦薇咳嗽一声,坐直身子正色道:“你不要觉得敖辉有问题么?他对玉佩太在乎了,而且执拗得有些可怕,也说不出一个正经理由来。” 她越说越激动,嗓音也跟着高了起来,“他太可疑了!唔!” 唇上传来的温润触感让楼锦薇下意识抿紧了唇,犹如被封印了般。 “嘘!娘子小声一点。” 杜颜齐压低嗓音道:“娘子啊,你怀疑人家也不用这么大声,毕竟还在一个屋檐下呢,让人家知道了多尴尬啊!” 楼锦薇的目光已然被唇上那根葱白手指吸引了,根本就没注意到杜颜齐的靠近,直到药香将她全然包裹,她才猛然回神。 “哦,我晓得了。”她拽下杜颜齐的手别过脸,又往后仰了仰。 与他拉开距离后,楼锦薇又觉得不妥,连忙起身往外走,“不说了,咱们去忙。” “诶?咱们不是聊敖叔么?”杜颜齐茫然。 楼锦薇快步走出,“不聊了,还是去干活。” —— 玉佩不能换银子,杜家谋生的手段便只有油淋小海了,所以全家人特别上心,特别是敖辉。 像是为了让杜颜齐彻底打消卖玉佩的念头,敖辉格外卖力,小海兔清洗的活都被他大包大揽,不让小夫妻二人插半点手,所需要的东西也早早准备好,只等楼锦薇动手。 今日的订单多,几乎要将海生送来的小海兔全都消耗干净,楼锦薇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担忧。 今日是他们第一次开放预定就订出去这么多,往后口碑打开肯定会有更多订单,光靠海生送来的这些笔管鱼可能不够。 要去码头收货么? 楼锦薇有些犹豫,码头的货良莠不齐,如果大批量收肯定没发保证死活。 但,如果,跟圆月湾的村民订呢? 楼锦薇觉得可以这么做,不过听到院子里杜颜齐的声音,她还是决定跟这位少爷商量商量。 这时,外出了一天的敖木终于回来了。 “少爷!”他快步走到杜颜齐面前,“我回来了。” 杜颜齐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咱们坐着聊。” 敖木摇头不肯,头也垂得低低的,“少爷我没有完成任务。” “嗯?”杜颜齐的声音终于有了变化,他诧异,“什么都没查到?人也没找到?” “是。”敖木点头,语气里的失落都快化成了实质。 第61章 秘密多如牛毛啊 敖木守了周家人一整日,瞧着他们起床,做早膳,从清早开始忙碌。周家显然并不和睦,院子里吵吵闹闹的,而且都是因为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 可奇怪的是早膳过后周家竟是没有一人出门,甚至也没人上门。 “没有出门?周家那三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也不出门上工?” “是。”敖木点头,“我回来之前都没人出门。” 杜颜齐问:“那有人去找他们么?” “也没有。” 杜颜齐眨眨眼:“那他们最近有跟人接触过么?特别是陌生人。” 敖木依旧摇头:“也没有。” 他问过周家的邻居,但得到的消息不是不清楚便是不知道,且不少人都说自从周家大郎出事后,周家人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仅没有给周家大郎办葬礼,甚至还拒绝别人的吊唁,更将上门的亲戚都赶走了。 这事儿在他们那儿闹得还挺大,邻居们纷纷不解。可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他们也管不着。 “少爷,是我办事不力。” 什么都没查出来的敖木愧疚得眼都红了,但杜颜齐并没有怪他,“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拍拍敖木的肩,“不用看着他们了,你去休息休息。” 敖木垂着头,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平日里沉寂的眸子里此刻满满都是不甘,但杜颜齐并未感应到这些,待敖木的脚步声渐远后,他迅速在脑海中整理起了获得的信息。 别看周家兄弟上门又哭又闹的,但不过是嘴上说得凄惨罢了。 周家不止老大一个壮劳力,剩下那三位只要一人站出来做份工,都能维持温饱。家里揭不开锅,无非就是享受惯了老大的供养。 但现在老大走了,那么收入变成了问题,想要活下去势必是要出来赚钱的。 可他们这一家子的举动倒像是有恃无恐。 是在等着他那一百两,还是有其他的渠道? 更让杜颜齐觉得奇怪的是周家对周老大遇难的态度,有逝者不是该设灵堂么?不该悼念么?周家大郎为他们家付出良多,不该受到应有的尊敬? 周家的操作真的让杜颜齐看不懂,除非…… 有没有可能周家大郎并没有死呢? 杜颜齐眯了眯眼,杜夫人的奇怪态度,压在他身上的庞大债务,还有在流芳亭外莫名的注视……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自言自语道:“杜颜齐啊杜颜齐啊,你身边怎么会有那么多秘密呢?” “什么?” 杜颜齐的声音有些含糊,楼锦薇听了个大概,“什么秘密?” 杜颜齐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咧嘴笑着说:“当然是相公我的秘密,娘子你想知道么?” “不想。” 她的干脆让杜颜齐倏地瞪大了眼,“娘子你真是太绝情了!你真的不想么?” 楼锦薇板着脸狠心拒绝,“不,我们还是来聊聊小海兔。” 杜颜齐往桌上一趴,“嘤嘤嘤,我现在就是哭泣的小海兔~” —— 第一天的预定如数交货后,杜家的信誉大大提升。而且杜家交出的活与散卖的如出一辙,也让更多人看到了杜家的诚意,于是乎预定的人更多了,楼锦薇一算账,光是十斤以上的单子就多达十五个! 一整日下来,楼锦薇的小荷包被塞得鼓鼓囊囊的,足足有十二两之多,比前一天多了一倍之多! 这让楼锦薇看到了希望,一整日唇角的弧度都未曾落下! 杜家生意好了,需要的笔管鱼自然也多了,海生的笔管鱼虽然卖得便宜但积少成多,小荷包也鼓了起来,每日笑呵呵的,听说杜家要更多的笔管鱼,小家伙没有半点推迟的应了下来,还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保证新鲜,不掺半点水份! 杜颜齐没忍住失笑:“小家伙挺神气,不过前提是保证自己的安全。” 海生点头,思起杜颜齐看不到又脆生生道:“知道了杜叔叔!” 翌日清晨,海生来送货,竟是拉了两个牛车,足足十个大木盆! “这么多?海生你怎么弄到的?” 海生骄傲的昂了昂头,“都是我自己弄的!郭叔叔帮我做了很多小罐子,晚上的时候夹着小船放到海里,第二天就能收获很多很多!” 楼锦薇听得一愣一愣,她未曾在海边生活过,根本无法想象这孩子描述的画面,倒是杜颜齐听后哈哈的笑出声。 “小家伙还挺聪明。”杜颜齐摸摸他的头,帮着解释道:“小海兔和章鱼一个习性,都喜欢钻瓶瓶罐罐,要捕捉它们,放罐子是简单便利的。” “说起来章鱼,突然有点想吃章鱼小丸子的味道了。” 他咂咂嘴,那满脸的怀念让楼锦薇忍不住好奇起来,“章鱼是什么?好吃么?” 杜颜齐愣了几秒才恍然,笑着道:“就是蛸。” 海生蹙起了眉头,“蛸可难吃了。” 他这满满的嫌弃又把杜颜齐逗笑了,“笔管鱼也不好吃,我照样能把它作为美味。同理,蛸也一样。” 这话确实非常有说服力,楼锦薇心中的点点质疑很快就消散了。但海生只卖鱼还没吃过呢,当即就摇头说:“我不信!蛸可难吃了!” 杜颜齐挑眉,“小孩儿话不能说太绝,等你下次捞到蛸,我让你尝尝美味。” 海生将信将疑,不过也点头应下了,临走时小家伙又想起什么,对杜颜齐道:“杜叔叔,郭叔说了,您订的那什么轮椅十天后就能交货了!” “好!” 杜颜齐的笑容灿烂极了,整个人仿佛都笼罩在明媚的春日暖阳里,“替我谢谢你家郭叔!”“昂,好的。” 送走海生,杜颜齐凑到楼锦薇身边嘿嘿嘿的笑:“娘子啊,” “做什么?” 楼锦薇头也不抬,手还在木盆里忙碌着,杜颜齐一点都不在乎她的冷淡,又往她身边凑了凑,胳膊贴着胳膊,“娘子啊,等轮椅回来了,我就能陪着你了!你上哪儿我就上哪儿!” 他这巴巴的语气听得楼锦薇忍不住乐了,没忍住打趣道:“你是拴我身上的小狗么?还能走哪儿跟哪儿。” 杜颜齐咧嘴:“汪汪汪~呜汪!” 第62章 一起赚钱 圆月湾近来热闹非凡,好些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议论着,话题中心的人赫然是小海生。 “诶,海生是不是找孙家借牛车了?” “是哩是哩,今儿一大早我就瞧见海生驾着牛车出去了,而且还是两辆!” “听说海生是去卖笔管鱼的,那玩意真有人买啊?” “没人要海生怎的会弄那么多哦,我可瞧见了,海生一天拉一车出去,回来的时候车里都空了,不是卖了难不成还倒了呀,那不是白费功夫么!” 人群里有位小娘子迟疑:“咱们都不吃的笔管鱼真的能卖钱啊?” “那可不,你们没瞧见海生最近多高兴,脸色都好了许多。” 有人哈哈笑:“说得我都想捞些笔管鱼去卖了,就是不知道哪位老板肯买。” “问海生啊,他肯定知道!” 此言一出,人群倏地安静下来,村民们面面相觑,纷纷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渴望。 有钱赚的事情谁不想干! 机会就在眼前,为啥不能拼一把?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牛蹄落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清亮,落在圆月湾村民的耳里那就是希望。 “海生回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三三两两的村民瞬间在村口聚集,抻着脖子往外瞧,待海生出现又一窝蜂的涌上去,将人连带牛车团团围住,把海生和两头牛都吓得蹶蹄子。 海生囔囔:“做什么啊!别挡路啊!” 可惜没人听到他的诉求,村民们探着头往车板上看,瞧见那些个空空如也的大木盆,一个个惊得眼睛瞪圆,嘴巴大张,再也矜持不了。“海生你回来了,一大早就出去送货累不累啊!” “海生可是大半夜就起来干活了,真是个好孩子!” “海生你一个人忙得过来么?婶子给你帮忙啊!”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听得海生小脑瓜一阵头,他忍不住再次囔囔:“别吵别吵,各位叔叔伯伯婶娘们,你们到底想说啥啊!” 众人安静了,一个个呆呆的凝着海生。良久,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海生,那笔管鱼真的能卖钱?” “能。” 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咽回去,海生瞅着那一张张期盼的脸,他想了想才道:“笔管鱼是能卖钱,但其实我这也是卖给同一个人,其他人收不收我不知道。” 海生明白众人的想法,无非就是想跟着一起干。都是平日里对自己颇为照顾的长辈,海生也就没有隐瞒。可他认为说得很明白了,但有些人就是不相信。 “只有一人收你每日能卖那么多?海生你不会是想自己一个人闷声发财!” 此言一出,好些人看海生的眼神便带上了几分怀疑。 海生顺着声音看过去,那熟悉的刻薄面孔直让他反胃。他失去了耐心,冷哼一声驱着牛车继续往前。 “爱信不信,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 见他走了,众人反而有些呐呐的不知所措,不少人想了想最还是厚着脸皮追了上去,“海生别急着走啊,再跟我们详细说说呗!” “呸!”躲在人群后的刘家老太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眼里尽是恶毒,“小瘪犊子你别得意!” —— 还了牛,海生冲进了郭家,边跑边挥手,嘴里还高喊着:“姨姨咱们的笔管鱼又卖出去了!好看姐姐说了往后只管往她家送,有多少收多少!” “知道了知道了,看把你高兴的。”郭家小娘子放下手里的活将海生迎进屋,瞧他跑得满头大汗,连忙拿出帕子给他擦擦,“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跑得太快?瞧你这满头大汗的,一会儿吹了风容易风寒。” 海生乖巧站着任由她动作,咧嘴一笑:“不怕!咱们现在有银子,看得病,抓得起药,唔!”花话还未说完,脑门就被狠狠戳了一下,郭家小娘子嗔怪道:“我们努力赚钱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而不是为了随意生病!海生你给我好好记住了,下次可不许有这样的想法!” “好的姨姨,都听姨姨的。” 为了不惹小娘子生气,小家伙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飞快将话题转到的别处:“姨姨我郭叔呢?好看姐姐说了要更多的货,我得让郭叔给我多弄些竹筒,然后晚上一起去收笼。” 小娘子拉着他坐下,“你郭叔去城里赵员外家做工了,明日申时才能回来。” “啊!”海生失望的垂下头,“好。” 小娘子仿佛看到了他那虚幻的耳朵耷拉了下拉,想了想道:“晚上我陪你,明日也陪你去送货。” 海生眨眨眼不同意:“不行,太危险了,我自己去就可以,姨姨你在家待着。” 被小男孩保护的小娘子失笑,但一锤定音,“就这么决定了。” 在海边讨生活是件辛苦又危险的事情,起早贪黑不说,还要担心各种海上风暴。海生就算再能干那也是个孩子,没人陪着,哪怕是近海都有危险。之前都是郭木匠陪着这孩子,如今他不在家,小娘子也不放心小孩儿一个人。 抓笔管鱼天不亮就得去收笼,等二人到海边才发现人不少,一个个都划着小船出了海,随后一排排的竹筒被提起来,里面满满都是笔管鱼。 海生:“……他们还真的来了!” 小孩儿的语气愤愤,小娘子安慰道:“都是一个村的,没关系的。而且大海是大家的,咱们不能独占。” 海生瞅着她忍不住道:“他们还想跟我们一块儿去卖鱼呢!” “那就让他们跟我们一起,杜少夫人不是多要些货么,正好咱们能力有限提供不了,大家一起应该就够了。”瞧着撅起嘴的海生,小娘子摸摸他的头,“傻孩子,光咱们一家赚钱太打眼了,容易招人妒忌。只有大家一并儿赚钱才是皆大欢喜,也不容易让人钻了空子。”海生没念过书,听不懂这些道理,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原则,“姨姨说什么就是什么,海生都听姨姨的。” 第64章 杜颜齐惦记的小娘子 闹了这么一番,敖家人已然没了吃饭的心情,倒是杜颜齐若无其事,还朝楼锦薇招招手,“娘子快来,咱们开饭了!” 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真是让人无奈。 楼锦薇暗暗叹了口气,但还是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她往桌上扫了眼,道:“我看以后我们还是自己做饭,你把水仙嫁了,怕是没人管你的饭食的。” 杜颜齐睁圆了眼,期待的问:“娘子你做么?好呀好呀!” 拒绝的话再次咽回去,她有些懊恼,竟然不忍心让他那万分期待的脸暗淡无光。 真是见鬼了! “吃饭!”夹了一筷子菜塞到杜颜齐碗里,楼锦薇粗声粗气道,“我做了,你若嫌弃我也全塞你嘴里!” 杜颜齐笑得一脸灿烂,“不不不,为夫怎么会嫌弃娘子的手艺呢,而且娘子做的饭食,一定非常好吃,我一定都吃光光!” 还吃光光,撑不死你! 楼锦薇在心里念叨了几句,却没发现自己上扬的嘴角。 —— 生活在海边是件辛苦又危险的事情,起早贪黑不说,还要担心各种海上风暴。海生就算再能干那也是个孩子,没人陪着,哪怕是近海都有危险。之前都是郭木匠陪着这孩子,如今他不在家,小娘子也不放心小孩儿一个人。 抓笔管鱼天不亮就得去收笼,等二人到海边才发现人不少,一个个都划着小船出了海,随后一排排的竹筒被提起来,里面满满都是笔管鱼。 海生:“……他们还真的来了!” 小孩儿的语气愤愤,小娘子安慰道:“都是一个村的,没关系的。而且大海是大家的,咱们不能独占。” 海生瞅着她忍不住道:“他们还想跟我们一块儿去卖鱼呢!” “那就让他们跟我们一起,杜少夫人不是多要些货么,正好咱们能力有限提供不了,大家一起应该就够了。”瞧着撅起嘴的海生,小娘子摸摸他的头,“傻孩子,光咱们一家赚钱太打眼了,容易招人妒忌。只有大家一并儿赚钱才是皆大欢喜,也不容易让人钻了空子。”海生没念过书,听不懂这些道理,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原则,“姨姨说什么就是什么,海生都听姨姨的。” 在海生的带领下,一支六人的队伍赶着五辆牛车在清晨慢慢穿过上津城门,随后哒哒哒走进长宁街街尾的小巷。 瞧着幽深的小巷,有人忍不住道:“海生咱们这是去哪儿啊?卖鱼不该去码头么?” 虽然昨夜被劝住了,但让他把本该全属于他的银子分出去,他心里头还是有些不舒服。心气不爽,干脆就闭口不言,直到瞧见那熟悉的大门他才说:“到了。” 众人这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既忐忑又期盼,一个个站得笔直巴巴望着那扇大门。 海生利落的翻身下车,又扶了小娘子一把,“姨姨,我去敲门。” “好。”小娘子弯弯眉眼点头。 她话音刚落杜家虚掩的门就被从里面打开,敖木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海生一见他连忙打招呼,“木头哥哥,我来送笔管鱼了!” “嗯,”敖木扫了眼后面的人,点头后又将门口的位置让出来,“进来。”“好嘞!”海生脆生生的应了,连忙招呼道,“来来来,大家卸货,都把自己的货搬进院子啊,都小心一点。” 别看海生还是个孩子,但指挥起人来还挺有气势,像极了一个小管事。其他村民照做,将一个个盆从车上搬下来,跟在海生身后目不斜视的进了院子,不一会儿厨房门口就摆了大大小小不下二十个木盆,楼锦薇一推开房门,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天呐!这么多!” 她一出现,院子里便安静下来,村民们心中咯噔一声,站到一旁诚惶诚恐的望着她,就怕她下一句说出他们最不愿意听的话。 倒是海生一点儿也不担忧,还憨憨的笑了。 “嘿嘿嘿。”他挠着后脑勺道,“姐姐你说要多多的货,姨姨就让我带着村民们一起来了。姐姐,这些都是今晨大家从海里收上来的,你要么?” 楼锦薇点头:“当然要了,谢谢你们!” 她昨日还在担心光是海生一个人的货没法撑起她每日渐增的订单,没想到这孩子今日就将人和货一块儿送上门了。 还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贴心! 听她这般说村民们齐齐松了口气,脸上也浮现出笑意,可还没等他们高兴呢,就听小娘子话音一转,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楼锦薇的眸子从村民们身上扫过,神情收敛,严肃道:“收我是收的,不过我丑话也说在前头。这笔管鱼我收得价格并不高,也就五个铜板一斤,而且我只要活的,若你们能接受就将笔管鱼卖我,不能接受就请回。” “五个铜板?!”这个价格比他们预想的要低很多! 村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拿不定主意,竟是纷纷看向了海生和郭家小娘子。 “郭家小娘子,你说呢?你念过书,你帮我们拿拿主意啊!” 楼锦薇这才注意到郭家小娘子的存在,她站在莹莹日光里,素色的罗裙并未将她衬得灰蒙蒙,反而给小娘子多添了几分恬静。 想到之前杜颜齐不断的提起她,只见过一次便念念不忘,楼锦薇心里就莫名的不痛快,眼神也暗了几分。 她想,不知杜颜齐知晓了这小娘子如今就在院子里,会不会不顾腿伤直接奔出来相见。 小娘子突然被委以重任脸上闪过惊讶,但又很快冷静下来,她歪头想了想道:“我觉得可以卖。这笔管鱼以前都只有我们自己吃,别说是五文一斤了,白送都没人要。如今有人愿意收,已经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儿了。而且我们除了将笔管鱼捞出来也不需要付出什么,能每斤赚五文已经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儿了。” 听她说完,楼锦薇倒是惊讶起来。 这小娘子倒是一点都不贪心。 她压下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问:“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 小娘子轻笑,“妾身姓姚,闺名诗画,让夫人见笑了。” 第65章 给我封休书我让位 “姚诗画,好名字!” 这一声夸赞让楼锦薇稍稍变了脸色,杜颜齐果然还是对这小娘子上了心! 她心中隐约有些发闷,但还是压着情绪上前将他扶出了房间。 “杜公子抬爱。”姚诗画不卑不亢道,“多谢杜公子和夫人对海生的关照。” 杜颜齐莞尔一笑,“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买卖罢了,说不得是关照。” 姚诗画笑了笑,虽然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但也没有试图改变杜颜齐的想法。 杜颜齐又道:“听姚姑娘的谈吐,想必也是读书之人。” “不过是跟着父亲认过几个字罢了,可算不上读书人。” 二人一来一往聊得有些热络,但二人也非常客气,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距离,但楼锦薇依旧能从杜颜齐的眉宇间看出他对姚娘子是真的欣赏,至于有几分还不太确定。可这仅仅的几分也让楼锦薇觉得烦闷,甚至有些坐不住。 她道:“你们先聊着。” 她的突然离开让杜颜齐微愣,又忙不迭拉住她问:“娘子你去哪儿?” “结账,然后去忙。我怕耽误了摆摊。” 楼锦薇动了动胳膊挣开他的手就要走,可杜颜齐又再一次拉住她,“娘子你等我,我跟你一块儿。” 楼锦薇蹙眉,不动声色的望了眼姚诗画,后者面带浅笑,落落大方道,“公子和夫人去忙,我们也要离开了。” 姚诗画很识趣,很快就退到了一旁,正巧敖叔父子俩也已经完成了称重,核对过无误后,楼锦薇将该给的银钱一个个发到村民们手中。 六百八十斤的笔管鱼,三两多银子,除了海生外,其他村民最少都能收获两百文! 村民们顿时高兴得直咧嘴,连连道谢:“谢谢老板,谢谢夫人!” 杜颜齐轻笑:“不用客气,你们卖,我们买,都是你情我愿的买卖。” 村民们将铜钱紧紧握在手里,嘿嘿笑得憨厚,海生把钱放到姚诗画手里,“姨姨你拿着,一会儿咱们去抓药。” 姚诗画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好,谢谢海生。” 说完又对楼锦薇二人道:“杜公子夫人,我们先告辞了。” 楼锦薇客气点头:“慢走,不送。” 村民们道别后纷纷端着木盆出了门,姚诗画带着海生走在最后,踏出杜家门槛时,她身后又响起了杜颜齐的声音。 杜颜齐道:“姚姑娘无论遇到什么事儿,你都要冷静。你的疯狂解决不了任何事,反而会使其越来越糟。” 姚诗画步子顿了顿,海生回头看了眼,杜颜齐已经跟在楼锦薇身后进了厨房,所以他只看到了那棵盛放的桃树。 海生问:“姨姨,杜公子在说什么呀?” “我也不知,但杜公子应该是好意提醒。”姚诗画牵起海生的手领着他继续往前。 海生乖巧的哦了一声,“海生会听的,杜公子是大才子,他说的话肯定是对的!” “乖孩子。”姚诗画轻笑着摸摸他的头。 厨房里楼锦薇也在问,“你为何要对姚姑娘说这些?” “当然是不想看一个好好的姑娘被毁了。” 杜颜齐原本想实话实说,但突然觉得楼锦薇的语气有些奇怪,似乎带着几分酸意。 楼锦薇在吃醋! 这个认知让杜颜齐话音一转,他挑眉道:“娘子你吃醋了么?” 楼锦薇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我为何要吃醋?我只是想提醒你,姚姑娘是有夫之妇,她与郭木匠的感情很好,你别害她!” 杜颜齐上次说过的话再次在楼锦薇耳边回荡起来,楼锦薇抿紧了唇,越发的胸闷气短。 “我害她?!”杜颜齐瞪大眼,“我怎么就害她了?我是想救她!” “救她?呵!” 楼锦薇这一声冷笑让杜颜齐火气直往上冒,像是被点燃了两罐液化气罐。 他咬牙道:“楼锦薇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楼锦薇反问:“我要怎么相信你?你怕是已经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上次从圆月湾回来你自己说了什么可还记得?那时候你就对姚姑娘起了心思!” “我说什么了?我有明确的告诉你我喜欢她姚诗画了,还是说要娶她了!楼锦薇你别捕风捉影!” “我捕风捉影?那的话难道不是那个意思?你对她的关心难道不是那个意思?” 楼锦薇反唇相讥,“杜颜齐你若是有想法你说出来,我可以给姚姑娘让路,不过也得看人家姑娘肯不肯!” 杜颜齐简直被气笑了,以前的他做决定从不需要跟别人解释,他下命令,底下的人就执行,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说一不二,不容许别人质疑的性格。 但现在楼锦薇不仅不相信他,甚至还质疑他,这让他无比难受! “你知道的我对姚诗画根本不可能有心思,我……” 楼锦薇显然不想听,“我知道什么?你的心思我怎么可能知道!” 杜颜齐的话全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那口气更是直接被堵在了胸口。他喘着粗气试图再次开口解释,但楼锦薇却直接将他推开。 楼锦薇道:“你先出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你!楼锦薇你是不是有毛病!我是你相公,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 杜颜齐气得恨不得捶胸,杵着拐杖在地上狠狠跺了跺,“楼锦薇,你不相信我,咱俩这事儿没完!” 楼锦薇瞥他,眼神轻蔑,“你要跟姚姑娘好之前先给封休书。” “想都别想!” 杜颜齐咬牙切齿的啐了一口,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出厨房,因为双目失明还撞到了门槛,发出了一声重重的闷响,可他似乎不知疼,头也不回。 倒是楼锦薇的动作一滞,下意识往外望了眼,眼底的担忧一闪而逝,快得她自己都未曾发现。 杜颜齐的背影消失在房间后,楼锦薇也收回视线,可她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更加懊恼起来。 她隐约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她明明可以听杜颜齐的解释,甚至明明可以完全放任着不管,但却偏激的不愿听不愿相信! 这究竟是为何? 她是怎么了? 第66章 牛捕头上门 小摊的生意很好,海生和圆月湾村民每日送来的货撑起了杜家小摊的生意,没有一天掉链子。 订货的人越来越多,也就意味着楼锦薇越来越忙,她几乎每日有大半的时间在厨房里忙碌着,而剩下的时间也没有闲着,她从绣坊买了不少绣线回来,与丽蓉一起做绣品,再将成品卖回绣坊。 忙碌的生活让她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与杜颜齐之间的问题,不过她与杜颜齐已有三日没有说过一句话,虽然每日还是同住一个屋檐,同睡一张床,但二人却比杜颜齐初苏醒时还要陌生。 楼锦薇在等,在等杜颜齐给她休书。可一连几天都没有动静,楼锦薇每日清晨推开窗,都能看到杜颜齐早早起床在院子里做所谓的运动,而且从一开始的慢慢散步,变成了拄着拐杖的小跑,速度快了许多,身子也轻盈了不少。 他也依旧会在窗口单手打拳,动作滑稽,但他的表情尤为认真。 二人似乎都犟着脾气不肯做先开口的那一个。 随着时间的推移,院子里的气氛越发奇怪起来,不仅是两位主子在们别扭,就连丽蓉也隐隐有些神不守舍。 敖水仙已经好些天没来了,每日来送饭的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小厮。许是不愿做这个差事,小厮每次来都满脸不耐,且什么也不说扔下食盒便走,丽蓉好几次拦着他问女儿的消息都被无视了。 见不到女儿,丽蓉整日愁眉苦脸的。 今日小厮又将食盒扔下就走,丽蓉叹着气将碗碟都拿出来,瞧见菜色又呼吸一滞。 “这……” “怎么了?” 听她语气不对,楼锦薇走了过来。她往桌上一看,也抿紧了唇,脸上闪过怒意,但更多的是无奈。 食盒里只有一碟咸菜和四个馒头,馒头还不是白面的,颜色有些发灰。楼锦薇戳了戳那馒头,竟是有些打手。而且咸菜一看就是剩下的,里面还混着一些汤汤水水,瞧着就非常脏。 “少夫人这不能吃了!”丽蓉气得急眼,“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楼锦薇拍拍她的肩安慰说:“哪怕他们给我们送泔水也并没有错,毕竟我们不是陈家人,他们没有义务养着我们。” “可少爷他是……” “不用说了。”楼锦薇打断她的争辩,从荷包里掏出二两银子递给她,“这些都倒掉,你去外面随意买些能入口能填饱肚子的,然后再买些米面食材回来,往后的饭食我们自己做。” 许是楼锦薇的镇定安抚了丽蓉,她很快便冷静下来,接过银子拉着敖辉直接出了门。 目送他们走后,楼锦薇压了压发疼的额角。 今日的饭菜让楼锦薇又升起了危机感,陈家显然是不愿意再养着他们了,他们这个小家里的开销又多了饭食这一项。米面要银子,每日的菜也要银子,且大夫说过,杜颜齐的身子亏不得,他要进补,自然要吃好的,这也是一笔银子! 而更让她忧心的是杜颜齐的药! 虽然杜夫人曾说过会包下杜颜齐的药钱,可杜夫人从那日与大夫一起来过一次后,便再也没有踏足过后院。 她不曾来关心过杜颜齐,那日陈子由在流芳亭刁难杜颜齐她也未曾出现。她这般放任自流的态度让楼锦薇不得不怀疑,杜夫人会在某一天给杜颜齐断了药! 银子银子银子!处处都要银子! 楼锦薇觉得哪怕他们如今每日有将近十两的进账,也无法支撑他们活下去。 连活下去都成了难事,那她还能报仇么? 还有机会报仇么? 思及此楼锦薇攥紧了拳头,太阳穴更是突突的疼。 “你在焦虑什么?手受伤了?” 杜颜齐的声音像是一股清泉,从头浇下,让她冷静了不少。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竟然划破了掌心,血珠从伤口渗出来,带着抽丝般的疼。 楼锦薇握了握拳,说:“我没事。” “我闻到了血腥味。”杜颜齐说。 楼锦薇抬头看他,对他鼻子的灵敏程度有着惊诧。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拿出帕子将掌心缠住,“一点小伤不碍事。” 杜颜齐哦了一声,又朝她这边望了望,不过楼锦薇又再次垂下了头,错过了他的关切。 院子里再次静下来,敖辉夫妇还未回来,敖木像是透明人,仿佛连空气都透着寂静。 不知为何,楼锦薇有些焦躁。 她不明白明明前几日也是这样的,但为何她今天竟是坐不住了,甚至不想与杜颜齐待在同一个地方。 她刚要起身,就听杜颜齐幽幽道:“今儿是第四日了。” “什么?” 楼锦薇没有听明白,但杜颜齐并未要给她解惑的意思,自言自语道:“我居然忍了四天没有发脾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杜颜齐,杜队长,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你的说一不二,你的独断专行呢?” 杜队长? 说一不二? 独断专行? 楼锦薇越听越糊涂,这是在说他自己么?可这些明明与杜颜齐都不像。 “杜颜齐,你……” 楼锦薇刚想问杜颜齐是不是疯了,笃笃笃的敲门声便响起,随后门外又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请问杜颜齐杜举人是住在这里么?” 杜颜齐眨眨眼,“找我?” 敖木从厨房里串出来问:“少爷少夫人开门么?” 说话间外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杜举人在家么?我们是官府的。” 官府?官府来找杜颜齐做什么? 楼锦薇蹙起眉头,却还是朝敖木点了点头。 门吱呀被打开,楼锦薇扶着杜颜齐起身,就见一个壮硕的汉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 那汉子穿着号衣,胸口还有一个大大的捕字,乍一见他,楼锦薇便想起了他的身份。 “牛捕快!” 汉子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是我是我,杜公子杜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这人赫然就是在圆月湾有过一面之缘,还同他们一起帮过海生的牛捕快。不过他的到来让楼锦薇更加疑惑了,她看了看牛捕快身后那些人,不由问:“牛捕快这是来干公务?” 牛捕快点头:“是啊,确实是公务。” 楼锦薇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下意识拽紧了杜颜齐的胳膊,“何事?怎会找上我们?” 第67章 不一样的唐智宸 杜颜齐有些恼,冷战了四天,他亦难受了四天。 上辈子十二年刑侦,他靠着能力和经验成了一把手,他说一不二,队里没人敢质疑他,更没有人会对他阴阳怪气。 于是乎楼锦薇一旦跟他唱反调,他就生气了。 这几日反思下来,他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这里不是他的刑侦队,而楼锦薇也不是他的下属。 而他的处理方式更不对! 这可是相处中的大忌啊! 意识到这一点,他格外懊恼。 这个世界本就无聊的紧,小锦儿再不搭理他,那他岂不是会无聊死?! 不行,一定要找娘子好好谈一谈! 可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这几日他一直都没找到机会,更确切的说,楼锦薇不给他机会! 今日好不容易院里没有其他人,却没想到又来了不速之客! 就很烦! 滚出去三个字都已经到了嘴边,但又被生生咽了回去,但心里还是不爽,嘴角都耷拉下来了。 牛捕快宛若没看到,乐呵呵的说:“我来给杜举人送这月的俸禄。” 俸禄! 楼锦薇眼睛一亮,是了,杜颜齐可是举人,不仅不用缴纳赋税,还有俸禄养家! “喏,一共是五两,我都给杜举人带来了。” 牛捕快掏出银子递过来,杜颜齐摸索着接过,神情终于缓和了一些,冲他道了声谢,“多谢牛捕快。” “不用不用,这可是我分内的事儿。”牛捕快搓搓手嘿嘿一笑,“不过若真要感谢的话,不如杜举人多卖些那小海兔给我,每人两碗确实是不够吃啊!” 杜颜齐原本还以为他要提过分的要求,却没想到牛捕快这要求如此的朴实。他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杜颜齐轻笑一声,将银子放到楼锦薇手中又对牛捕快道:“牛捕快,不是我不帮你啊!” “啊?怎么着?” 杜颜齐往旁边瞥了瞥,“我家的生意都是我娘子做主,你要多买哦,找我没用,还得经过我娘子同意。” 牛捕快恍然的哦了一声,朝楼锦薇一拱手,“杜夫人能不能行个方便呢?” 楼锦薇此刻又羞又尴尬。 她亦没想到那日争吵过后,杜颜齐还会说这样的话,没有仅仅将她当成内宅妇人,且许多事儿还是让她拿主意,给了她足够的尊重! 想到那日不理智的争吵,楼锦薇便有些羞愧。 她握紧了手中的银子,抿唇笑道:“牛捕头是朋友,自然是有优待的,今日无论您想要多少,都卖给您。” 牛捕快哈哈大笑,“那感情好,老牛今儿就谢谢杜夫人了。” 楼锦薇看向他身后笑着说:“您的朋友若想买也是可以的。” “朋友?” 牛捕快诧异的回头看了眼,却道,“杜夫人误会了,那些只是在下在半路遇上的人,可并不是朋友。” 这次轮到楼锦薇惊讶了,竟不是一起的?还未等她开口,杜颜齐便率先出了声,语气严肃。 “你们是何人?” 他握紧楼锦薇的手拽了拽,将她护在身后。这举动自然到楼锦薇愣了几秒,嘴角不知觉上扬起来,她努力压了压,试图让自己严肃一些。 与牛捕快一并来的共有六人,被问起后中间略微年长的汉子走了出来,朝二人拱了拱手道:“杜公子,奴才是奉主家之命来送礼的,主人说,他错过了杜公子与夫人大婚甚是遗憾,今日特意补上一份贺礼,恭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杜颜齐疑惑,“你主家是?” 汉子道:“主人姓唐。” 杜颜齐恍然,随即笑道,“替我谢谢你家主人,谢师宴杜某一定准时到访。” “奴才会如实转告主人,杜公子放心。” 汉子语闭便招呼其他人开始往院子里一箱一箱的搬东西,不一会儿就堆满了小半个院落,楼锦薇数了数,大大小小的箱子足有十个之多。 “这也太多了。”他们走后,楼锦薇蹙眉,这份人情大得她怕还不起。 牛捕快轻啧了一声,“唐公子还挺大方的,这箱子怕是把半个家都装来了罢。” 杜颜齐耳朵动了动,敏锐感觉到牛捕快话中有话,且这语气带着几分讥诮。他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听牛捕快的语气似乎对我这唐兄有着微词啊,二位有冲突?” 牛捕快一摆手,“跟我哪里会有冲突哦,我以后还要在衙门混呢可不敢得罪他。” 瞅着杜颜齐那似笑非笑的模样,牛捕快举手投降,“好好好,我说实话。” 牛捕快叹气:“那谢师宴名义上是感谢冯夫子,但其实不然,那位唐公子请的人可不简单啊,而且多是冯夫子结识的人。” 说到此,牛捕快撇撇嘴,满脸讽刺,“他明明知晓冯夫子不良于行,最来更是卧病在床,还让刺史府给冯夫子去了请帖,碍于刺史的面子,冯夫子哪怕起不来床了也得准时到。” 楼锦薇默默听着,不由蹙起了眉头。她与唐智宸不过只有一面之缘,交往并不深。可那一次她对唐智宸的印象还算不错,温文尔雅又满腹经纶,哪怕上次曲水流觞被杜颜齐全面压制,也并未表现出嫉妒。 在楼锦薇看来,唐智宸是个谦卑的人。牛捕快口中的唐智宸与她认识的那一位完全不同。 不过楼锦薇并不是冲动的人,她只是将疑惑压在心里。倒是杜颜齐咦了一声,楼锦薇原本以为他要维护唐智宸,却听他道:“冯夫子不良于行?已经病得这般严重了?” 牛捕快也没注意到话题被岔开了,点头道,“冯夫子的腿疾又严重了,都已经无法下榻。” “那真是可惜,没想到我们师徒二人如今都面临这样的困境。” 杜颜齐唏嘘着,可楼锦薇却分明看到他脸上有了几分笑意,虽一闪而逝,可楼锦薇敢保证自己并未看错。 牛捕快下意识低了低头,瞧见他那还缠着木板和布条的腿暗暗叹了口气。虽然惋惜,但却也鼓励道:“杜兄别气馁,你这腿肯定能好的!” 他这话甚是真心,听得杜颜齐和楼锦薇心中都熨帖,杜颜齐朝他拱了拱手,“借牛兄吉言,等我这腿好了一定请牛兄吃酒!” 第68章 带娘子吃顿好的 许是和杜颜齐投缘,牛捕快又坐下喝了杯茶,直到敖辉夫妇二人带着东西回来才起身告辞。 他在杜家没喝上上好的茶叶,倒是给楼锦薇夫妻俩提供了不少信息。 例如冯夫子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例如唐智宸与顾家千金成亲三年却未有所出,再例如上次陈家的曲水流觞成了上津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有人将杜颜齐与唐智宸所作的诗文整理成册贩卖,书生小姐们格外喜欢,明德书院里的学生几乎人手一本,每日都有人钻研讨论。而杜颜齐的诗文则更受欢迎。 杜颜齐啧了一声,“亏了。” “嗯?何意?” 他又拍桌又摇头,满脸懊恼,“早知道这样我就自己搞搞印刷了,白白让别人把钱赚去了,唐诗宋词元曲诗经我能从年头卖到年尾!” 楼锦薇:“……” 她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角,后面那些她一句都没听懂! 不过她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牛捕快为人仗义,人缘也好,常有人喊他去喝酒吃肉,上津的酒楼馆子他去过大半。不过最近不少馆子里都上了一道新菜,用料奇特,但却美味又新鲜,与杜家小摊卖的油淋小海兔一模一样! 牛捕快经常走街串巷,对杜家小摊上的吃食自然了解,有些酒楼的油淋小海兔味道与杜家小摊的一模一样,显然是杜家订了货,拿回去又卖给客人,而有些则差了不少,瞧得出是自家研究的。 “由着酒楼这样来没问题么?我们的客人会不会被抢走?” 杜颜齐的俸禄不算,这油淋小海兔是他们家唯一的进项,她完全可以想象酒楼将这道菜研究出来后,他们的小摊将面临怎样的打击! 楼锦薇着急,但杜颜齐却已一派悠然,还哈哈了两声。 “你笑什么?”楼锦薇眉头都蹙紧了。 杜颜齐撑着桌子起身,朝楼锦薇伸出手,“娘子,不如我们今儿去酒楼吃饭。” “啊?”这邀请有些突然,楼锦薇一时没回过神来。 杜颜齐咧嘴笑,“发了俸禄,总得让为夫表示表示不是。” —— 上津因为临海又靠河,更是比邻京城,所以商贸格外发达。来往的商贾多了这酒楼客栈自然也多了,不说别处,光是长宁街就有三家酒楼。 楼锦薇扶着杜颜齐慢悠悠的走,他虽然看不到却似乎对逛街格外有兴趣,还让楼锦薇给他说路边都有些什么小摊,有哪些铺子。那样子像极了第一次出门的闺阁小姐。 楼锦薇想了想,这也确实是杜颜齐自醒来之后的第二次出门。 瞧见不远处挂着酒楼的幡子,楼锦薇问:“前头就有一家酒楼,我们去么?” 杜颜齐问:“娘子可有什么推荐?” “没有。” 楼锦薇回答得干脆,杜颜齐不在意的说,“那就前头那一家罢,近点好,咱们没有马车,可别把娘子累着了。” 楼锦薇:“……” 杜颜齐这张嘴,真是让她难以招架。 踏进福顺酒楼,店小二就立马迎了上来,“二位客官里面请,您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呐?” 杜颜齐笑呵呵的说:“我们吃饭,只管介绍你们店里的新奇的菜色!” “好嘞,客官里面请!” 店小二热情的将他们二人请进入,见杜颜齐腿脚不方便,还安排了最近的位置。二人甫一坐下,他就到:“我们福顺酒楼可是在上津数一数二的酒楼,光是招牌菜就有十道之多,不过最近有一道新鲜菜,来尝过的客人都说好。” 楼锦薇眼珠一转,“是什么?” “油淋小海兔。” 哪怕早已有了准备,听到这个熟悉的菜名,楼锦薇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看来牛捕快说得不差。 店小二:“二位客官要不要来一份尝尝?” 楼锦薇没急着答应,而是问:“多少钱一份?” “一百二十文,已经非常便宜了。” 楼锦薇脸色阴沉了几分,这酒楼卖的价格居然比他们小摊的多了一倍还多!这酒楼实在是太黑了! 楼锦薇气不顺,这饭也不想吃了,刚想拉着杜颜齐离开,就听他嘴皮一秃噜,报了五个菜名,油淋小海兔赫然在其中。 楼锦薇连忙扒拉他的手,“杜颜齐你……” “娘子稍安勿躁。”杜颜齐打断她,拍着她的手安抚说,“说好今日带娘子来吃好的,为夫肯定说到做到。” “可是……” 太贵两字还未说出口,店小二就一遛烟跑进了后厨,俨然是下单成功了,根本就不给杜颜齐和楼锦薇反悔的机会。楼锦薇脸色又黑了几分,她压低声音道:“这价格太黑心了,我们又何必花这冤枉钱!” 杜颜齐咧嘴:“娘子吃得高兴了就不算冤枉钱。” 楼锦薇:“……” 能不能吃高兴她不知晓,反正她现在就是心疼银子! 楼锦薇心气更不顺了! 杜颜齐突然问:“这家店生意如何?” 楼锦薇环视四周,“挺好的,客人不少。” “穿戴如何?” 楼锦薇不明白他问这些有何意义,但还是如实将自己看到的说与他听,“都不错,好些人穿金戴银的,穿得朴素的人很少见。” “你看,”杜颜齐一摊手,勾唇一笑,“去酒楼的都是有钱人,寻常老百姓一年到头进不了几次酒楼,他们都跟我们一样都是在自家做饭,想要吃点新鲜的东西自然也会选便宜的,那么在酒楼和我们之间,他们必然会选我们,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焦虑呢。” 楼锦薇恍然,她瞬间明白了杜颜齐带她来酒楼的含义。他用最直观的方式告诉了她不用担心生意的问题。 望着那些身着绫罗绸缎的食客,楼锦薇被说服了,她刚要开口,却听杜颜齐话音一转,“不过我觉得娘子担忧得也有些道理。” 楼锦薇:“……怎么说?” 杜颜齐沉吟道:“小摊只有一个油淋小海兔太单一,我觉得我们应该研发新吃食了。品种丰富了,才更有竞争力。” “章鱼小丸子?”楼锦薇脱口而出。 第69章 娘子你听我解释 杜颜齐没有回答,反而笑了起来,嘻嘻哈哈,嘿嘿嘿的发出一叠的怪声,听得楼锦薇一阵莫名,没忍住拍了拍桌,“杜颜齐你究竟在笑什么?” “嘿!”杜颜齐扭着身子挪到楼锦薇身边,右手撑桌托腮,笑得眉眼弯弯,“娘子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哦?每一句都记得罢?” “什么?” 楼锦薇疑惑过后马上回过神来,杜颜齐正用那双灰蒙蒙的双眼瞅着她,虽明知他什么都看不到,可楼锦薇依旧有种被凝视的感觉,在他面前宛若衣不蔽体! 思及此她红了脸,下意识别过脸,咳嗽一声道:“没,只是突然想起而已。” “哦,这样啊,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听她否认,杜颜齐也不失望,又挪了挪,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进,带着药香的气息几乎将楼锦薇包围,烫得她脸红红,热气直往上冒。她无所适从,往旁坐了坐,想要与杜颜齐拉开一些,可下一秒这人又黏了过来。 她再躲,杜颜齐再次跟上,而且贴得更紧了些,那架势像是要黏在楼锦薇身上。 楼锦薇恼了,干脆站了起来! “你……” 她这动静有些大,周围的食客瞬间瞧了过来。察觉到那些视线,楼锦薇将要脱口而出的责问硬生生被卡在了嗓子眼。她忙又坐下,拽着杜颜齐压低了声音道:“你是狗皮膏药么!” 她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杜颜齐从凳子上推下去。 杜颜齐没感觉到威胁,拽着桌角嘟囔,“我高兴嘛,娘子都好几天没跟我说话了。” 他摸索着斟了杯水递过来,“娘子喝水。” 杜颜齐的无辜气得楼锦薇把眼睛都瞪圆了,可他的讨好又让楼锦薇不好发作,一时间这口气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难受得厉害。 她夺过水杯,手劲儿大得杜颜齐哎呦了一声,但她没在意,一口将水灌了下去。 “嘭”一声,杯子被重重磕在桌上,也将楼锦薇心里这口气压下了些。 杜颜齐耳朵动了动,仿佛松了口气,他眨眨眼道:“娘子啊,喝了水你是不是就原谅我了?” 楼锦薇垂眸,“你做错了什么让我原谅?” “就,那姚娘子……” “客官,菜来了!” 店小二携案走过来,正巧将杜颜齐的解释打断,他懊恼瘪嘴,狠狠瞪着没眼力见的店小二,可他双目失明,根本就没有丝毫威慑力。后者勤勤恳恳的将菜摆上桌,然后功成身退,“二位客官慢用!” 杜颜齐咬牙,“没一点眼力见,净捣乱!” 楼锦薇装作没听到,将筷子塞到他手里,“动箸。” 杜颜齐拿起筷子往菜碟上伸了伸,几息后又收回来,“不行,这事儿不说清楚山珍海味我都吃不下!” 他轻啧一声,放下筷子侧身对着楼锦薇,正了正脸色。他这严肃的样子让楼锦薇都下意识的停下了动作,“你要做什么?” “娘子!”杜颜齐握住楼锦薇的胳膊,这举动有些突然,楼锦薇被吓了一跳,待她回过神就听杜颜齐严肃道:“我对那姚娘子可没有半点想法,我这人与思想比较老旧,已经娶了就不会做他想。我三番两次的提起那姚娘子是因为我觉得她有麻烦。” 不做他想? 楼锦薇望着杜颜齐,目带怀疑,“她有麻烦又为何需要你来提醒?杜颜齐,姚娘子是别人家的娘子。” 杜颜齐被怼得脸红脖子粗,他心里满是无奈,也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与楼锦薇的思维差距。 在他看来,他虽对那知书达理的姚娘子有些微的好感,但也仅仅如此。他觉得这样一个姑娘若是惹上麻烦,遭遇些不好的事情处理不好就毁了。他不愿意看惨事发生,所以啊出于好心才提点两句,稀疏平常。可于一个姑娘家来说,自己相公三番两次提起另外一个姑娘,还说了些是似而非的话,可不就是别有用心么。 杜颜齐想明白了,决定直接摊开跟楼锦薇讲。 他深吸口气道:“哪怕平时看到一个路人有危险我都会救,更别说是认识的人了。我们跟郭木匠有生意往来,姚娘子于海生而言又非常重要,于情于理,姚娘子有危险我们都不能坐视不理。娘子,你明白我的意思么?我对姚娘子说的所有话都无关情爱,我所有的考虑,都是基于我们,做的都是对我们有利的事情。” 杜颜齐严肃又认真,且满脸真诚,瞧着不像是谎话。楼锦薇回想着以往坊间对杜颜齐那正人君子的美誉,思量了一下,点头道:“有些道理,且信你这一回。” 杜颜齐长长松了口气,刚咧嘴就听楼锦薇话音又一转,“可你又怎么知道姚娘子有危险呢?” “从姚娘子的谈吐和举止,足以看出她出生书香门第,而且长得也不差。” 杜颜齐侃侃而谈,根本没注意楼锦薇那越发微妙的眼神,“虽然我没有门第之见,但按照你们这边家长的想法,姚娘子应该嫁一个门当户对的相公,但事情却并非如此。一个平庸的木匠却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娘子,你觉得他们的日子能过得安生么?娘子,你信不信,早已经有人盯上姚娘子了。” 楼锦薇越听越惊讶,心中虽对他的话还存着一丝疑虑,但先前对他的猜忌已经打消了。 她眨眨眼又将筷子塞到他手里,“行了,我晓得了,快吃饭,菜都凉了。” 杜颜齐哦一声,又忍不住追问,“娘子你信了我?” “信了信了。” 杜颜齐终于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那咱们算是和好了?” “是呢是呢。” 瞧着杜颜齐那眼巴巴的模样,楼锦薇觉得自己若是说不算他定会哇一声哭出来,只好点头应了,她夹了筷子小海兔送到他碗里,“尝尝这家的小海兔跟我们家的有何不同。” 杜颜齐瞬间眉开眼笑,“好嘞,我听娘子的,肯定好好尝!” 他刚将小海兔送到嘴边,还未咬下去,就听隔壁桌传来一声响,惊得他差点把筷子扔了出去。 “这什么啊!这小海兔跟长宁街街尾那家的根本不一样!掌柜的,你们这是骗人!” 第70章 我娘子过目不忘 闹事的俨然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华服都遮不住那几乎与臀部同宽的腰,脸盘子也圆圆的,显然是个爱吃的。小少年满脸愤怒,拍桌囔囔:“掌柜的给本少爷出来!今日这事本少爷一定要个说法!” “怎么了?怎么了?袁少爷怎么了?”店小二忙不迭冲出来,又是作揖又是打哈哈满脸讨好,“袁少爷此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福顺酒楼做的可都是良心买卖啊!” “放屁!”那袁少爷狠狠啐了一口,“你们福顺酒楼就是把本少爷当傻子耍!我要的是街尾那小娘子家的小海兔,你看看你都上的什么玩意!” 店小二目光微闪可依旧平静道:“袁少爷你定是误会了,我们给您上的就是那家!” “糊弄鬼呢你,真当少爷我没吃过啊!” 那袁少爷气得脸上横肉直跳,操起桌上的小碟就往店小二脸上盖,“这味道根本就不对!你家的小海兔腥得都不能入口,还嚼都嚼不动!街边上的乞丐做的都比这好吃!你们就是在糊弄本少爷!” 楼锦薇他们与这位袁少爷不过就隔了一桌,旁边发生的事儿也瞧得一清二楚,听店小二将店里卖的小海兔按到她头上时,楼锦薇心中凛然。她连忙夹起一个送到嘴里,可才刚入口,便面色扭曲的吐了出来。 “果然又腥又硬,根本无法入口!” 杜颜齐也在尝,却没有楼锦薇那般大的反应。见他吞下,楼锦薇忍不住道:“明知难吃为何还要咽下?” 杜颜齐轻笑,“我这人啊最见不得的就是浪费粮食,而且这可不算什么,以前忙的时候野草虫子都吃过,那味道比这还绝。” 楼锦薇心里全是这油淋小海兔的事儿,所以并未他的话放在心上,只随意哦了一声,又道:“这酒楼是要打着幌子卖他们自己的菜,这菜难吃坏的也是我们的名声,不能让他们这样。” “那你想怎么做?” “这……” 杜颜齐还真把楼锦薇给问倒了,她总不能这会儿站出来说自己是街尾小摊的老板罢? 这时那袁少爷和店小二又再次吵起来了,还将掌柜的引了过来。 掌柜的先是恭恭敬敬的给袁少爷行礼,然后才道:“袁少爷您真的误会了,小店真的只做良心买卖啊,这些小海兔可都是昨日后厨的采买去小娘子那边订的,清晨才拿回来,我们可半点没有插手,我们是真不知这东西的味道不好!” 掌柜的言之凿凿,却把楼锦薇给气坏了! 这掌柜居然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她身上,摆明了就是要陷他们那小摊于不义! 楼锦薇攥紧了拳头,一拍桌! “原来这世上真有撒谎不打草稿的人啊,杜某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楼锦薇望向杜颜齐,这人突然出声抢了她所有的话。 她微微疑惑,明明先前这人还淡定得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怎么就突然开口了? 杜颜齐此话一出,自然引起了别人的注意,那袁少爷和掌柜的都看了过来,楼锦薇清楚看到那掌柜的瞧过来时眼里满是厌恶,一闪而过。 这人不是个好人! 掌柜的打量了杜颜齐一番,突然大声道:“这不是杜颜齐杜大少爷么,杜少爷造访可是让我们福顺酒楼蓬荜生辉啊!” 这话里全是咏叹调,将杜颜齐高高鹏起来了,可实则却是讽刺。杜家的事儿在上津可不是秘密,掌柜的这般跟那日陈子由存着一样的心思。 杜颜齐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谁都能踩一脚! 众人等着瞧热闹,杜颜齐却是一挑眉,疑惑道:“我以前应当没来过你这店,今日一瞧果然是不值得来的。” 掌柜的眯了眯眼,“杜公子此话怎讲?” “掌柜的心思不正,弄虚做假啊。” 掌柜的脸色骤变,原本还算平静的眼神此刻闪过无数情绪,那恶意一点都没有掩饰,“杜公子不愧是三甲举人,嘴皮子就是利索,我这粗人可说不过你。” 杜颜齐眯眼笑:“说多了也没用,你只要承认就行了。” “对对对!” 愣了好一会儿的袁少爷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指着那掌柜的道:“赶紧承认,你就是心术不正以次充好!你这小海兔就是不对!” 面对指控,掌柜的脸色丝毫未变,“袁少爷,凡事都要讲证据,你可不能随口污蔑人。我已经说过了,店里所有的油淋小海兔都是从街尾小摊那儿买来的。” “证据呢!你把买东西的证据拿出来啊!” 掌柜的道:“负责采买的下人今日正好告假,不如袁少爷明日再来。” 袁少爷指着他鼻子道:“我看你就是心虚!这肯定不是从街尾买来的小海兔!” 掌柜的脸不红心不跳,“我还是那句话,拿出证据来。” “你你你!” 袁少爷被他这嚣张模样气得够呛,脸红脖子粗的好不狼狈。他也是少年心性,想直接出了这口恶气。他撂袖子刚要动手,就听杜颜齐轻笑道:“要证据,我有啊。” “什么?你有?赶紧拿出来啊!” 杜颜齐不疾不徐的说:“那小摊可是我家的,而那小摊上所卖的吃食都是出自杜某内人之手,且每日记录订单的人亦是她。内人过目不忘,每一笔订单都记得清清楚楚,福顺酒楼贩卖的吃食若真是出自我家,内人必然记得。” 楼锦薇惊得瞳孔骤缩,她何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她心里怪罪杜颜齐胡说八道,但面上却不显,还在众人看过来时顺着他的意思道:“如相公所言,我并不记得有接到过福顺酒楼的订单。” 福顺酒楼要坏他们小摊的生意,她可不答应! 所以今日就算杜颜齐给她按了第三只眼,她也要应下来! 袁少爷立刻就高兴了,“听到没有掌柜的,人家说你根本就没上人家哪儿买过东西!” 掌柜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却又镇定下来。他冷冷看着杜颜齐和楼锦薇道:“口说无凭,杜公子哪怕你巧舌如簧,也得拿出证据来。” 那账本在家呢,此时楼锦薇哪里拿得出证据来,但此刻如果不想法子应对,那他们小摊的生意必定会大受打击。 楼锦薇想了想,直直望向掌柜的,“不知可否借厨房一用。” 第71章 我是个瞎子 楼锦薇诧异,全然没想到杜颜齐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她微微蹙眉,心里隐约有些不愿,但更多的是担心。 虽然这些日子小摊的小海兔都是出自她之手,小摊红火的生意也能证明她手艺不错。可做给平民百姓吃的和这些高门子弟吃得可不一样,福顺酒楼的客人大多是袁少爷这样的富家子弟,平日里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对饭食的口味是极为挑剔的,楼锦薇没把握自己的这些家常手艺能让他们满意。 可眼下若是拒绝杜颜齐,不仅是蹶了他的面子,还显得心虚。 她正思虑着如何两全其美解决此事,就感觉自己的手被包裹进了一个温暖而干涩的掌心。 杜颜齐温柔地问:“娘子,可以么?” 对上他望过来的空茫的眸子,楼锦薇竟是不知该如何拒绝。她想了想附身过去小声问:“我可以么?” 杜颜齐捏了捏她的手:“我相信你。” 许是被杜颜齐的温柔蛊惑,又或许是他说的这四个字给足了信心,楼锦薇自信起来。她回握着杜颜齐的手,对掌柜的道:“掌柜的,借厨房一用。” 可她有信心了,掌柜的却是断然拒绝道:“不行!闲杂人等不能进出后厨!” “你又心虚了!” 袁少爷简直一针见血,掌柜的慌乱了几秒,硬着头皮道:“后厨是我们酒楼的重地,她若借机会偷师我可就亏大了!” 他似乎被自己说服了,立刻理直气壮起来,还一脸戒备的瞪着楼锦薇。 楼锦薇倒也能理解,毕竟对于酒楼来说,后厨乃是重中之重,最忌讳的就是招牌菜被偷了去,那对于一家酒楼来说可是沉重的打击。 这时,杜颜齐啧了一声,“有道理啊,你们若是把我们的油淋小海兔学去了怎么办?我们岂不是也亏大了?!” 他将楼锦薇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娘子啊咱们可不能做亏本买卖。” 楼锦薇不知他又闹哪一出,但依旧哦了一声,乖顺的站在了杜颜齐身边。不过杜颜齐的话却像是提醒了那掌柜的,他眼珠子转了转,瞥了眼四周还围观的客人,不动声色道:“这事儿确实挺难办啊,咱们这各执一词也分不出个对错来,小娘子借厨房也不乏是个主意,我若是一直拒绝倒还真显得心虚了,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各退一步好啊!” 杜颜齐的抢白让掌柜的面露笑意,刚要开口,他话音又一转,“你把你家后厨的人都喊出来,让我娘子一个人进去,这不就两全其美了么。” “好!好主意!” 瞧着掌柜僵硬的脸,楼锦薇好险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而袁少爷的叫好让掌柜脸上彻底挂不住笑了,双眼阴郁的瞪着他们。盘算落空,他心里自然是百般不愿,可袁少爷在旁煽风点火,鼓动着旁人也凑热闹,纷纷要求掌柜的借出厨房。 这情形,若再拒绝,哪怕没问题也会被认定为有问题了。掌柜的心里骂骂咧咧,最后还是应了下来,不过那脸色难看得犹如几十年未能擦过的锅底,黑得都扭曲了。 掌柜的阴郁的瞪着楼锦薇:“你可得注意点,里头的东西可别弄坏了,坏了可是要赔偿的!” 他这就是恐吓,换做胆量小的此刻怕是就已经退缩了,哪怕没有也会畏手畏脚。可楼锦薇上辈子听过的恐吓不知凡几,且多是危及性命的,掌柜的这句话对她无法产生任何影响,脸色都未变。 杜颜齐将她送到门口,握了握她的手:“娘子加油,相公我在门口给把风。” “把风?” 楼锦薇正疑惑,就见那袁少爷搬了把椅子到厨房门口,殷勤道:“杜大哥你快坐,我会保护你!” “谢谢小兄弟!” 杜颜齐一撩衣袍,扶着椅背大马金刀的坐下,拐杖往腿上一横,还真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霸气。而掌柜的和酒楼的厨师伙计们全都被拦在了外面,有杜颜齐这么大一个障碍,还真没法进来,布帘一放,就连厨房的边边角角都瞧不见。 楼锦薇忍着笑意掀开布帘走进厨房,四处打量起来。 酒楼的后厨大,光是灶台就有六个之多,楼锦薇进去时里头已经被清理过了,不仅没有别人,连灶台也干干净净,果然防她防得紧。 不过东西很齐全,需要的调料都有,她还在角落的水池里发现了满满一水池的笔管鱼,也不知是从哪儿收来的,都不太鲜活,不过也能用。 楼锦薇深吸口气撩起袖子忙碌起来,不一会儿浓香就从后厨传到了前堂,勾得众人下意识耸着鼻子去嗅,只闻得到吃不到,更是让人心痒难耐! “真香啊!”小胖子在空气中嗅着,大脑袋不断往布帘前凑,一脸陶醉道:“小娘子做的可真跟酒楼里的不一样,这太香了,都快馋死我了!” “那可不,我娘子的手艺就是好!”杜颜齐夸得一脸骄傲。 闻着与平日里自家厨师做时传来的完全不一样的香味,掌柜的脸色变化莫测,他瞧着杜颜齐那双灰朦的双眸,眼珠子转了转,一胳膊肘撞向旁边的厨子。两人对视一眼,后者会意往厨房门口挪了挪。 厨房门口围了不少人,但所有人此刻都被扑鼻而来的香味吸引了心神,根本没注意其他,而厨子就趁此时蹑手蹑脚靠近了厨房的布帘,慢慢伸出手。 掌柜的兴奋的捏紧了手,只要掀开这布帘让厨子看一眼,往后他们福顺酒楼就能名正言顺的用这油淋小海兔了! “嗷呜!” 就在掌柜的以为要成功了时,一杆拐杖直接拦在了厨子面前,拐杖尾部敲在了他手上,他疼得嗷呜一声,骤然将手收了回去! 杜颜齐微微一笑:“小心手啊,我是个瞎子,下手也没轻重,若是伤到了后果自负。” 厨子的责备都被堵在了嗓子眼,心虚的抱着手提后几步,掌柜的更是恨得咬牙,好在杜颜齐下手并不算太重,厨子手上只是微微泛红,并无大碍。 不过,杜颜齐明明双目失明,又是如何能准确的敲中厨子的手呢? 正在掌柜的疑惑时,厨房里的动静停了下来,布帘被掀开,楼锦薇端着碟子从里面走出来,“油淋小海兔,我做好了。” 第72章 掌柜的变脸 泛着油光的笔管鱼被烫得通红,黄色的蒜粒,绿色的葱,红色的辣椒点缀其上,氤氲的热气带着浓厚的鲜香蔓延开来,勾得人食指大动,口齿生津。 袁少爷第一个伸出了筷子,迅速夹了一个放进嘴里。他眼睛一亮,随后又慢慢的眯起来,陶醉道:“是这个味,就是这个味!” 小胖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嘴里的小海兔还未吞下去,就囫囵说了一大通,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小娘子做的才是最正宗的!福顺酒楼的根本就没法跟小娘子做的没法比!”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纷纷动起了筷子。可这一碟总共也就十几只,人却有二十来个,每人一直都不够分。于是乎,为了抢一口吃食,这些个光鲜亮丽的富家子弟们闹成了一团,差点没打起来。 人群外,掌柜的脸色已然难看得无法形容了,他直勾勾的盯着那抢食的人群,双眼阴鹜,唇角都抿成了一条直线,牙齿更是狠狠地咬合在了一起,厨子觉得,若是放一块木板在掌柜的齿间,估计都能被咬破,有些害怕的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距离。 店小二忍不住问:“掌柜的,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 掌柜的没好气的啐了一口,眼刀子直往店小二身上甩,“你脑子好,你想法子。没法子就少叨叨,还嫌不够乱呢啊!” 平白挨了一顿骂的店小二委屈的努努嘴,他心有不甘,可还是不敢在掌柜的面上撩虎须,只好闭上嘴站到了一旁。 将他们的官司看在眼中,楼锦薇只觉得无趣。她拉拉杜颜齐的衣袖道:“我们回去。” 杜颜齐问:“不吃饭了?” “不吃了。”楼锦薇摇头,“这般弄虚造假的店,想必饭菜味道也不会好。” 杜颜齐轻笑:“听娘子的,我们回家。” 楼锦薇扶着他站起来,才刚走一步就听袁少爷大喊了一声:“杜大哥,嫂子!等等!” 别看袁少爷胖,但他灵活啊,又飞快抢了一只塞进嘴里后,便见好就好窜出了人群,三两步跑到他们面前,兴致勃勃的说:“我今儿高兴,我要请杜大哥和嫂子吃席,你们可一定要给小弟这个面子啊!” 明明他们不认识,但小胖子实在是热情,根本就不容杜颜齐和楼锦薇拒绝,且一旦他俩露出一丝犹豫,小胖子嘴就瘪了下来,一脸伤心欲绝。 “可不能拒绝小弟,不然小弟就要哭了!” 楼锦薇扶额,她以前从未遇上过这样热情的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只好向杜颜齐求助,“相公,你说呢?” 杜颜齐刚伸出手就被袁少爷一把握住,小胖子代替他回答,“去!一定要去!” 杜颜齐没忍住哈哈笑起来,等笑够后才点头说,“袁公子盛情相邀,杜某若是拒绝岂不是不识好歹。今日要让袁公子破费了。” 这少年性格直爽又跳脱,热情得一点都不让人讨厌,杜颜齐觉得多交一个朋友不会有坏处。 袁少爷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不破费不破费,是小弟的荣幸呐!” 他侧身与楼锦薇一同扶起杜颜齐就往外走,“这福顺酒楼不地道,咱们换一家吃,咱们去东悦酒楼,那里可是咱们上津第一酒楼,里头的厨子听说是宫里出来的呢,菜又新奇又美味!” 小胖子俨然就是个吃货,张嘴不离美味佳肴,才走了几步就报了不少菜名。楼锦薇和杜颜齐听着,时不时应上一句,气氛倒是和谐。 “几位等等!” 这时,掌柜的健步一跨,生生挡在了他们面前。袁少爷见状也往前跨了一步,将杜颜齐和楼锦薇护在身后,“你要做什么?还想把人留下不成!” 他双眼警惕的瞪圆了,凶猛的样子就像是下山的小老虎。可掌柜的却根本没看他,径直对楼锦薇夫妇道:“杜公子杜夫人,今日的事是小人做得不对,小人在这儿给二位道歉。” 他朝二人弯腰作揖,这谦卑的态度看得三人都一脸莫名。而他突如其来的转变也让他们更加警惕了。 他们不说话,掌柜的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的道:“小人有人想补偿,不知二位能不能给小人一个机会。我们这虽比不上那东悦酒楼,但也是百年老店了,小人请客,二位务必赏光呐!” 这又是道歉,又是要请客的,似乎完全不在意楼锦薇他们破坏了自己的生意。 楼锦薇刚断定,这掌柜的,必然有所图! 她一丝犹豫都没有就要拒绝,可杜颜齐却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楼锦薇正疑惑,就听杜颜齐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掌柜的这么有诚意,杜某就却之不恭了。” “诶!” 袁少爷瞬间不乐意了,小脸都鼓了起来,杜颜齐又说,“袁公子不如一起罢,也算是掌柜的给你赔罪了。” 小胖子双眸一亮,“好主意!” 掌柜的脸色阴鹜了几分,但根本就没有理由拒绝。 —— 掌柜的将楼锦薇三人领到了二楼雅间,又让店小二将店里的招牌菜都上了一份,还上了一壶上好的梨花白,显得诚意十足。 虽说福顺酒楼弄虚作假,但酒楼的菜色确实不错,色香味俱全。折腾了许久楼锦薇早就饿了,想来杜颜齐亦是如此。她顾不上掌柜的目的,拿起筷子吃起来,还将杜颜齐照顾得妥妥当当。 待吃了个半饱后,掌柜的斟了杯酒递过来,“杜公子,小人敬你一杯。” 杜颜齐的手准确的覆住杯子,似笑非笑道:“不是真心实意的赔礼可就别了,杜某怕喝了马上进医馆。” 掌柜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干笑道:“杜公子严重了,小人可不敢做那样的事情。” 杜颜齐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这时楼锦薇也放下了筷子,双目凝着掌柜,暗暗戒备起来。 杜颜齐干脆道:“咱们开门见山,掌柜的这般讨好所为何事,你这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很是可疑啊。” 掌柜的闻言收回了手又哈哈笑道:“某是个生意人,这生意场上多个朋友自然要比多个敌人好,就是不知杜公子愿不愿意跟某做个朋友了。” “你想如何?” 掌柜的勾唇笑道,“某想买杜公子手中那油淋小海兔的方子,不知杜公子愿不愿意出手。” 第73章 娘子给为夫做条短裤呗 要买配方! 没等他们反应,掌柜的又补充道:“某愿意出五十两!” 他的态度与之前留住他们时的谦卑完全不同,半昂着头,倨傲的用下颚看人,仿佛是一个上位者在对路边的乞丐做出施舍。 他这模样让楼锦薇稍稍不适后只剩下了厌恶,眉头也蹙紧了。 不得不说,卖了配方就能白白得五十两,是件让人心动的事情,也适合正缺钱的杜家。 可是…… 望着掌柜的,楼锦薇眯了眯眼,她讨厌这个人,他明显在轻视他们,且轻视他们的配方。 掌柜的继续道:“杜公子考虑得如何?这道油淋小海兔其实很简单,某手下的厨子多研究研究便能复刻出来,到时候某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方子。可出于对杜公子的尊重,某并不想这么做。” 他笑得双眼眯成了缝,“杜公子,某希望你能看到我们富顺酒楼的诚意,而这五十两也能解杜家的燃眉之急,不是么。” 掌柜的又是威逼又是利诱,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似乎算准了杜颜齐会将方子卖给他们。 楼锦薇放在桌下的手已然攥成了拳头,恨不得狠狠砸烂他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袁公子左右看了看,张张嘴最后又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往自己嘴里塞东西。 这时,杜颜齐道:“听起来掌柜的确实很有诚意啊,我有点心动了呢。” 掌柜的立刻笑出了声,“心动不如行动,只要杜公子现在应下,某就将五十两奉上。” “嗯……” 随着杜颜齐跌宕起伏的尾音,掌柜的眼睛越来越亮,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拿过来摊在桌上,舔笔研磨,将笔递到了杜颜齐面前,“杜公子请罢。” “杜颜齐!” 楼锦薇没忍住喊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火气。 没等杜颜齐回应,掌柜的却是先开口道,“自古以来都是女子妇人不得干涉家中生意事务,杜夫人我看你还是安静些罢。” 楼锦薇恼了,后槽牙咬得直响,心中火气蹭蹭的往上冒。这掌柜的摆明着就是讽刺她手伸得太长! 可恨的是,他说得没错! 方子是杜颜齐给的,而他也是家中男主人,哪怕这人说过家中事务她可以做主,但在家与在外又怎么能相同呢! 楼锦薇不甘,拳头攥得更紧了,可她无法反驳,这股气只能憋在心里,冲撞得她胸闷气短。 这时一只手偷偷摸摸的摸上来,将她的拳头紧紧包裹,那熟悉的温度让楼锦薇更加生气了,她刚要挣脱,就听杜颜齐冷冷一笑,“掌柜的我看你是误会了,杜某刚刚可没有答应你。” 掌柜的惊得瞪大眼,“可是你刚刚……” 杜颜齐:“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掌柜的打断了。” 他的话让掌柜的如鲠在喉,如同楼锦薇先前一样,一口气闷在心口不上不下,只能把脸憋得通红。 “杜颜齐你……” 事情的发展让楼锦薇有些懵,她甚至有些看不透身边的杜颜齐了,甚至说从来没看透过。她完全想不到这个人在想着什么,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 杜颜齐的情绪已然收敛,面上一片冰冷,他握紧楼锦薇的手对掌柜的严肃道:“而且掌柜的还有一事说错了,我杜家没有那么多腐朽的规矩,内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杜家的一切她都可以拿主意。” “所以,内人说这方子不能卖,那就不卖。” 掌柜的这会儿真的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杜颜齐牵着楼锦薇起身,两人搀扶着往外走。 杜颜齐道:“多谢掌柜的厚待,这顿饭杜某吃得还算开心。” “谢谢款待,本少爷也走了。” 吃饱喝足的袁少爷把碗筷一放,嘴巴一抹跟着溜达着出了门,踏出雅间时还回头补充了一句,“掌柜的啊,以后少做弄虚作假的事儿,不然福顺酒楼这百年名声可就要败在你手里了。” “噗!” 掌柜的气得喷出了一口血! —— 搀着杜颜齐走出福顺酒楼,楼锦薇没忍住回头望了眼,不知是不是他们闹过一场的缘故,酒楼里此刻没有一个客人,冷清的很,她回望时还被店小二狠狠瞪了一眼。 杜颜齐说:“别看了,没啥好看的。这酒楼咱们以后别来了,再出来吃饭,相公带你去那什么东悦酒楼。” “哦。”楼锦薇乖乖应了一声,瞧着他那满脸的平静又忍不住问:“你真的不打算把房子卖掉么?” “五十两就想买我的方子,他想得美!” 杜颜齐呸了一口,听得楼锦薇无语凝噎,“五十两不行,那一百两,二百两就行了?” 杜颜齐摸了摸下巴,“可以考虑考虑,毕竟咱家缺钱呐。” 楼锦薇:“……” 行叭,她反正也猜不透这人。 —— 见二人回了家,丽蓉总算是松了口气,“少爷,少夫人你们可算回来了。” 楼锦薇:“有劳蓉姨惦记。” 她将杜颜齐扶回房间,丽蓉跟在其后道,“少夫人,这天眼看着要落雨了,放在院中的那些礼盒可要如何处置?” “礼物?”楼锦薇微微惊讶,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赫然想起了唐家今晨送来的那些礼物。她想了想道,“先整理整理罢,再问少爷要不要留下。” 丽蓉点头:“好。” 唐家送来的礼物装在箱子里,大大小小足有十个之多,楼锦薇和丽蓉逐个打开,发现其中有不少笔墨纸砚和布匹,还有些女子佩戴的头面首饰。 不过…… 丽蓉那些布匹闻了闻,皱起眉来,“少夫人,这布匹都是些陈年的旧款式了,而且都已经受潮了,带着股霉味。” 她又看向那些首饰,“首饰也是旧时的款,眼下很少有姑娘夫人用了。” “这唐家……” 楼锦薇打断她,“慎言。” “是。”丽蓉立刻闭上嘴,放下东西退到了一旁。 楼锦薇往房里扫了一眼,问:“杜颜齐,这东西你要收下么?” 房门没关,外面发生的事情里头的杜颜齐都一清二楚,听楼锦薇问起,他笑着道:“要啊,为何不要?把人家的礼物送回去,这不是在打人家的脸么。娘子咱们把东西收下,正好填一填咱家的仓库。” “那依你。” 楼锦薇点头,刚要让丽蓉将东西收好,就又听杜颜齐问,“娘子啊,里头可有棉布?” “有。” “那太好了!”杜颜齐高兴道,“娘子若是得闲,给为夫做条短裤呗!” 第75章 君子报仇不隔夜 “做什么?” 突然被叫住,小厮甚是不耐,没好气道。可刚他回头,一个身影就已然蹿到了他面前,“杜少夫人唔!” 小厮只觉得一阵压力袭来,手中的食盒骤然脱手,下一秒眼前便一黑! 他什么都看不到了,但分明闻到了饭菜的油腥!那汤汁黏在脸上的感觉格外让人恶心! “啊!” 这声凄厉的尖叫把杜颜齐吓了一跳,他下意识问:“发生了什么?” 目睹了全程的敖木终于有些绷不住表情,张张嘴道:“少夫人她,她将菜都扣人脸上了。” 杜颜齐:“……噗!” 哎呀呀,他没看到真是太遗憾了。 他努力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对敖木道:“木头去护着你家少夫人,可别让她被人欺负了。” “是。”敖木点头应下。 碗碟滑落跌在地上发出脆响,终于恢复了视线的小厮瞪圆了双眼,颤颤巍巍的指着楼锦薇,显然是气狠了,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你你你……” 楼锦薇双手环胸,双眸里满是轻蔑,“我怎样?” 小厮:“你居然泼我!” “是又如何?” 她这淡定的模样把小厮气得双眼都红了,“你知道我是谁么!” 楼锦薇轻哂:“不就是陈家的一条狗,怎么你还想让陈家给你挂个狗牌?” 自觉被侮辱了的小厮浑身颤抖,瞪着楼锦薇的双眸宛若滴血,可楼锦薇丝毫不惧,依旧是那副轻视模样,“狗就要有狗的模样,看到主人摇尾乞怜就好,别咬人,不然哪天丢了命都不知怎么死的。” 小厮瞳孔骤缩,脸上满是惊恐,明明杜少夫人的语气平平,神情更是平静,但他却莫名一阵胆战心惊! 他感觉到了杀意! 他甚至觉得只要他再对杜少爷出言不逊,他就会马上丧命! 小厮惊得连连后退,终是忍不住扔下一句狠话慌忙跑走了。 “你们等着!少爷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甚是滑稽,让那威胁也变得可笑起来,楼锦薇没做回应,只是深深望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她回到桌边刚坐下,杜颜齐就凑了过来,发出一叠嘿嘿嘿的怪笑声,“娘子啊,你刚刚是在为我出气哦。” 她矢口否认,“不是。” “我不信。”杜颜齐笑着蹭蹭她的胳膊,“娘子刚刚可威风了,训人的样子肯定特别可爱,可惜我都看不到。” 楼锦薇原本还想反驳几句,可他的下一句又让她将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只道,“快吃饭,都凉了。” 杜颜齐眯了眯眼,笑着说,“娘子啊,为夫很感动,不过我也觉得你今天冲动了点。” 楼锦薇筷子一顿,心里蓦然有些不是滋味。 唐家借着送礼的名义扔过来一些陈年旧货他不恼。被一个下人侮辱了他也不恼,这人仿佛被磨去了所有的棱角,任人搓圆捏扁,随意拿捏,就连一个小厮都比他有气性! 楼锦薇突然觉得自己刚刚那般生气根本就不值得。 一个男人若自己放弃了尊严,别人无论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思及此,她只觉得失望。 杜颜齐还在道,“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说了他不过就是个小卒子,何必跟他置气呢……” “啪。” 感觉桌面一震,杜颜齐下意识问:“娘子怎么了?” “没胃口,我不吃了。”楼锦薇起身回房,“你慢用。” “诶,等……等。” 杜颜齐慢慢收回手,一脸懵逼的望着房门方向,不解的问:“木头啊,你家少夫人她怎么了?” 敖木摇头示意不知,又惊觉少爷看不见,连忙补充道:“不知,少夫人瞧着心情不太好。” “行叭。”杜颜齐砸嘴,拿筷子拨弄了下面前的碗,道,“去把饭菜留一些出来,放灶台上温着,晚些是时候少夫人饿了端给她。” “知道了少爷。” 敖木按照杜颜齐的意思将饭菜分出了大半,杜颜齐满意的在他背后拍了拍,“少爷我就喜欢你这种话不多干活又麻利的小伙子。” 敖木顿了顿,敛眸道,“谢少爷夸奖。” —— 夜里果然下起了雨,丝丝凉风透过窗拂进来,让房里的人不由打了个哆嗦。 “吱呀。” 开门声在寂静的后院里显得格外刺耳,但此时已到三更,院里人都已熟睡,所以并未有人惊醒。 不一会儿又是一声吱呀,杜颜齐拖着一条腿在门口摸索着,他刚打算抬腿,一人便从靠过来扶住了他,将他搀出了房。 杜颜齐轻笑:“木头这大晚上的怎么不睡觉啊。” 敖木说:“少爷你让我来的。” 杜颜齐挑眉:“哦?我何时叫过你。” 为了不吵醒他人,二人说话都刻意压低了声音,敖木解释说:“晚膳时少爷在我背后拍了三下。” 杜颜齐哈哈笑了两声,满意点头,“不错,少爷果然没有看错你。” 敖木:“少爷我背你。” “好的呀。” 敖木将杜颜齐扶上背,又撑起伞,不过被杜颜齐压了压手,“伞就不用了,不方便行动。” “可是少爷……” “你少爷我的身子骨好着呢,”杜颜齐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走,别耽误了时辰。” 不用杜颜齐指挥,敖木便背着他疾步踏进了雨中,透过院门直接进了大宅。敖木在大宅长大,对其中的一草一木都甚是熟悉,哪怕是在黑暗中也健步如飞。 很快,二人便到了妙音轩,杜颜齐让敖木将他放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过去,“你把这个带进去,下一步怎么做,不用少爷我教了?” 敖木望了眼那东西,张张嘴,犹豫着劝道,“少爷,杀人是被砍头的。” 杜颜齐瞪眼,“你太小看你家少爷了,少爷我才不做违法犯忌的事情。” “那……” 杜颜齐指了指头,敖木懂了,从他手中将东西接过,在雨中轻巧的翻上院墙,消失在黑夜中。 院外,杜颜齐负手而立,“君子报仇哪有隔夜的道理,狗咬了人,当然是要找狗主人算账。” 第76章 陈子由秃了 上津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改自王维。) 春日花园百鸟鸣,杜家燕回满树红。 如此这般美景,敖水仙可没空欣赏,她匆匆迈入妙音轩推开了陈子由的房门。 “表少爷该起了,老夫人那边还等着呢。” 她将水盆放到架子上,走进里间掀开了床幔,“表少爷,啊!” 陈子由吓得直接蹦了起来,抱着被子一通抱怨,“嚷嚷什么!让少爷我多睡一会儿怎么了!” 他没好气的瞪过去,就见敖水仙瞪大眼,那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他不悦的蹙眉,“敖水仙你这什么表情?见鬼了啊!” “陈,陈少爷,”敖水仙艰难的合上嘴,期期艾艾道,“你,你要不要照照镜子?” 陈子由眉头蹙得更深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行,你把镜子拿来给我瞧瞧。” 敖水仙快步出里间拿着镜子又奔过来,可到床边步子又一顿,手里紧攥的铜镜一时间有着难以递出。 她这举动让陈子由如同丈二和尚,心里也越发不耐,干脆直接伸手抢过铜镜。 “你这女人奇奇怪怪,一点小事都办不好,难怪他杜颜齐不要你。我说……妈呀这是什么!啊啊啊啊!” —— “听说了么?昨夜陈家进贼了。” “哪个陈家?” “就是买了杜家大宅那个陈家啊,靠杜家发了财,然后对杜家又见死不救的那个陈家。” “哦,那贼偷得好啊!我还听说陈家那位大少爷欺负杜颜齐杜公子呢!” 楼锦薇记下一份订单,不由好奇的望过去。为杜颜齐抱不平那人一副书生模样,手中还拿着一本诗集,离得近,楼锦薇眼神又好,一眼便瞧出那是杜颜齐的诗选。 这人还是杜颜齐的崇拜者。 她还想再看两眼,就听旁人噗呲笑出了声,“昨天夜里那贼可没从陈家偷东西,而是剃了那陈家大少爷的头发!” “啊!噗哈哈哈!” 不知是谁率先出了声,随后这笑声便此起彼伏,一时间街尾好不热闹。楼锦薇愣怔了几秒也勾唇笑了,心中一阵畅快。 陈子由,真是活该! 也不知是哪路大侠路见不平,办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好事者又问:“快具体说说,后来怎么样了?陈子由怕是气死了?!” “那可不,陈子由头发被剃得只剩下一小茬了,还没本少爷小指头长,若不是头顶没有戒疤,本少爷都怀疑他出家当了和尚。” 胖乎乎的小少年扒开人群走过来,脸上满是幸灾乐祸,“这会儿怕是躲在家里不敢出来见人呢。” “哈哈哈!” 周围又响起一叠笑声,里头全是嘲讽。 说笑间袁公子已经走到了小摊前,他一见楼锦薇就笑,不过这笑可比先前爽朗多了,更多了几分真心,“嫂子!” 楼锦薇回礼,“袁少爷客气了,妾身可当不起您这一声嫂子。” 袁公子一摆手,“诶,我认杜颜齐是大哥,那你就是我嫂子!” 这袁公子率性,认定的事就不改了,楼锦薇没法子,只好暂时先将这声嫂子应下。倒是旁人听说她是杜颜齐的娘子,纷纷惊讶得张大了嘴。 “小娘子是杜公子的新婚妻子?” “既然是杜颜齐的新婚妻子,那可不就是举人夫人!怎么能在这街边摆摊呢!” “这举人夫人怎可出来抛头露面!杜举人这事做得甚是离谱!” 楼锦薇虽在陈家的宴席上露过面了,可见的那些也全是文人书生,平日里来她小摊的除了高门管家小厮外,就只有平民百姓了,他们以为楼锦薇不过就是貌美一些的寻常摊贩,却没想,她竟是杜颜齐的夫人! 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本就不好,更别说举人娘子了! 各处传来的议论和谴责让楼锦薇蹙紧了眉头,心里也有些发苦。 若非形势所逼她又如何会出来辛苦,将自己暴露于人前,整日与一些粗鲁男子打交道? 再说了,又是谁规定了女子就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她没忍住道:“女子怎么了,举人夫人又怎么了!你们在这儿批评我的不该,可有想过我家又是何情况!还有,我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生意,可没堕了他杜颜齐杜举人半点名声!” “好!嫂子说的好!”袁公子拼命喝彩,手掌都被拍红了,“嫂子说的对,一没偷二没抢的,我嫂子更没有跟你们亲近,你们凭什么责备我嫂子!我嫂子赚钱养家,就是好样的!” 二人的这番话让周围鸦雀无声,许多人依旧不认同,可搜刮尽了肚皮却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但不少原本排队来买小海兔的人还是摇摇头了,显然非常在意。 少了些生意,楼锦薇心里有些难受,可这买卖又强迫不得,她也只能认了。 这时,袁公子道:“嫂子,你给我来两碗!还帮我登记一下,我明日还要五十斤!” “五十斤?!”楼锦薇此刻已然顾不上难过,惊诧道,“袁公子这五十斤是不是太多了?这油淋小海兔要新鲜的才好吃,过夜可就不行了。” 袁公子大手一摆,“没关系,本少爷家大业大,又是个仁爱的,我喜欢的吃食也要赏一些给下人,这五十斤怕还不够呢。” 没等楼锦薇开口,他又环顾了四周尤为慷慨道:“今日本少爷做东,凡是来我嫂子家买小海兔,最后都由本少爷付账!” 袁公子这番大手笔是真的楼锦薇惊到了,她来不及阻止,人群中便有人问道,“袁少爷此话当真?!” 袁公子重重点头,“自然,本少爷从不撒谎!” “那可就多谢袁公子了!杜夫人给我来两碗!” “这边这边!杜夫人我也要两碗!” 如此这般的声音层出不穷,更是有无数人涌向了小摊,比先前离开的人多了一倍不止。楼锦薇根本无力再思考其他,只能机械的帮着装碗收银子,忙得不亦乐乎。 不远处海生牵着姚诗画的手往这边张望,遗憾道:“人好多啊,姨姨我们怕是挤不进去了。” 姚诗画揉了揉她的头,“杜夫人总该一直都在,今日买不到那我们下次再来好了。我们走。” 她牵着海生转身离开,却没发现,他们一动,不远处好几人同样也动了。 楼锦薇宛若察觉到了视线,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却只看到几个眼熟的背影。 似乎是姚娘子? 还未等她瞧仔细,身后便传来急促脚步声,且已然临近。 她猛然回头,对上满脸焦急的敖木,“少夫人少爷在发热!” “什么?” 楼锦薇只觉得自己又耳鸣了,但却下意识扔下东西往回跑,“木头你快去请大夫!” 第77章 下毒的乃身边之人 楼锦薇撞开房门冲进去了,丽蓉连忙让出位置。 “情况如何?”她扑到床边,就见杜颜齐双目紧闭陷入了沉睡,双颊更是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心都蹙成了小山峰。 不等丽蓉回答,她便将手覆在了杜颜齐额头,那温度烫得她骤然一惊,“怎会这般烫?!他昨日明明都好好的!” 杜颜齐额上的温度高得烫手,但却一直在颤抖,嘴里不安的嘟囔着什么,楼锦薇凑过去一听,才发现他在喊冷。 她顾不上其他,又连忙从柜子里抱出一张棉被盖在他身上。 丽蓉道,“奴婢原本是想喊少爷喝药的,却迟迟没有听到少爷的回应,进房间一瞧才发现少爷病了。” 她担忧不已,“少爷这身子骨本就不好,这一病不知又要遭多少罪!” 楼锦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赫然忆起今日晨时她起床杜颜齐还在睡,她原以为这人就是想躲懒,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却没想这人竟是病得无法起床,更别说去院子里散步打拳了! 她真是太不关心杜颜齐了! 楼锦薇懊恼不已,但也知此刻自责无用,忙压下心思吩咐道,“他这样烧下去不是办法,我怕他脑子会烧坏。蓉姨你去弄些酒来,我们给他搽身!” “是少夫人!” 丽蓉忙不迭跑出去,很快又端着个木盆走进来,“少夫人酒来了!” “放着。” 待丽蓉将木盆放下,楼锦薇连忙用帕子沾满酒掀开他的衣襟一点点给他擦拭身体。 杜颜齐的身子瞧着还单薄,不过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也养出一层薄薄的肉,虽不结实,但也总算不再是皮包骨头,看着让人揪心。大夫没来,楼锦薇便一直在给杜颜齐擦身,许是起了些作用,杜颜齐渐渐停止了颤抖,睡得也安稳了些。 可即便是这样,杜颜齐身上的温度依旧没能降下去。 丽蓉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啊?这大夫怎么还没来!少爷若是烧傻了可怎么办!”“蓉姨慎言!” 楼锦薇的一声轻呵让丽蓉回过神来,她连忙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呸呸,大吉大利,少爷一定会没事的!”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随着敖木一声喊,房门再次被打开,楼锦薇连忙回头,就见他扛着赵大夫跑进来,直接将大夫放到了床边。原本仙风道骨的赵大夫此刻衣裳凌乱,头发都散了。 “赵大夫得罪了,事出紧急,只能让赵大夫受累了。” 楼锦薇忙道歉,但赵大夫却不在意的摆摆手,“无碍无碍,病人要紧。” 他也不多言废话,直接坐下给杜颜齐号脉,良久后才道:“杜公子这是风邪入体,染上了风寒。” “可有大碍?” 赵大夫眉头紧蹙,楼锦薇瞧见不由心里一咯噔,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赵大夫叹气,“杜公子身中剧毒,本就体虚,已经无法承受这多余的病痛了,若是一个不小心,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都能要了他的命。” 楼锦薇已然忘了如何呼吸,只觉得心坠到了谷底,望着杜颜齐因为病痛而狰狞的脸,更是难受得厉害。 “赵先生可有法子先让他退了这热?” 一开口楼锦薇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然嘶哑,可她顾不上,抿了抿唇又道:“退了热,他一定就能挺过去的!” 赵大夫又长叹一声,“老朽会尽力的!” 赵大夫给开了药,又留下好几个散热的法子,临走前又回头望了杜颜齐一眼。 他的眼神颇为奇怪,正好被楼锦薇捕捉道,她忍不住问:“赵先生可是又瞧出什么问题来了?” 赵大夫舔舔唇,凝着楼锦薇良久才意有所指道:“杜公子体内的毒没有再增加,少夫人可知这是何意?” 楼锦薇脑中灵光一闪,“最近没人给他下毒?是下毒的人不在了,还是说没找到机会?” “这我可不知。”赵大夫别过脸,挪开了目光。 下一秒他话音又一转,“少夫人可曾想过,究竟是何人能经年累月的给杜公子下毒。” 楼锦薇心头一惊,瞳孔都略微紧缩起来。她凝着赵大夫小声问:“赵大夫可是有想法了?” 赵大夫摇摇头,“自然没有,老朽只是个外人。少夫人好好照顾杜公子罢,老朽先告辞了,若有事少夫人再派人寻老朽。” 他收回视线朝楼锦薇点点头,提着药箱走出杜家大门。 楼锦薇目送他离开,可眉心却并未因为他的话而舒展,反而越陷越深。 老大夫的话深深的扎根在她心中,能长年给杜颜齐下毒,又不会引起别人怀疑的,只有杜家的人,甚至可以说只有杜颜齐身边的人! 她转身回房,望着杜颜齐的睡颜,脑海中闪过好几张脸,却最终都没法确定下来。 敖家人?杜夫人? 还是杜府其他人? 究竟是谁呢? 杜颜齐,这般大事,你自己又知不知道呢? “这里!就是这里!牛捕快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 突如其来的吵闹声打断了楼锦薇的思绪,她蹙眉转身,就见的丽蓉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外面发生了何事?” 丽蓉忙道:“少夫人不好了!表少爷带了捕快过来说是要抓少爷!” “什么?” 楼锦薇猛然起身往外走,“为何要抓杜颜齐?他整日都在院子里,怎么又把那陈子由给得罪了!” “杜颜齐还病着,不能让他被人欺负了去!” 楼锦薇握紧拳头踏出房间,恰好与陈子由一行人撞了个正着,牛捕快赫然就在其中!没等陈子由开口,楼锦薇便先发制人,“陈子由你带这么多人来想做什么?两家人隔着院墙,我们可没越界招惹你们!” “呸!”陈子由狠狠啐了一口,红着眼死死瞪着她,“楼锦薇我今日不找你,你去将杜颜齐叫出来!本少爷今日非得让他蹲大牢!他就是昨日潜入我陈家的那个小偷!” 楼锦薇咬牙,“陈子由你不要太过分!指控他也得拿出证据来!” 第78章 杜颜齐死了你们就是谋杀 “证据!我陈家丢的东西就是证据!”陈子由指着楼锦薇道,“我告诉你楼锦薇,我先前已经给过你机会了,若你还执迷不悟,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陈子由俨然成了逮谁咬谁的疯狗,汪汪汪对着楼锦薇就是一阵狂吠。 楼锦薇不耐烦与他纠缠,径直问牛捕快,“牛捕头,官府办案是否要讲究证据?像陈子由这般的,我是否可以告他污蔑?” 牛捕快哈哈一笑:“少夫人放心,牛某肯定不会冤枉了一个好人。” 见他对楼锦薇和善,陈子由瞬间不高兴了,大声道:“牛捕快你可别忘了,我报官让你来抓贼,而不是让你来寒暄的!” “稍安勿躁嘛。”牛捕快一点都不怵,笑呵呵的打着哈哈,“这杜公子是不是贼还有待查证呢,没有证据之前可不能乱说。” “你!” 陈子由话还未说完就又被牛捕快打断,“陈公子啊别这么急躁,不然你仅剩的那点头发都要不保了。” 陈子由骤然瞪大眼,死死闭上了嘴。 楼锦薇这才意识到了不对,陈子由今日竟是带了一顶帽子,可那帽子也不知是从哪里找出来的,极为不适合,且小了很多,只盖住了头顶一点点,还露出大半个脑袋,恰好露出了那短得如毛茬一样的头发。 可不就是袁公子说的那样,可以去当和尚了么! 没瞧见时还不觉得,这瞧见了只觉得滑稽。 真不知是哪一位侠义之士,做了这么一件让人大快人心之事。 楼锦薇下意识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又咳嗽着将情绪收敛。 他虽然掩藏得很好,但弯弯的眉眼还是暴露了她的情绪,还恰好被陈子由瞧了个正着,他气得目眦尽裂,心里哪里还有对楼锦薇的爱慕,此刻只恨不得将她也生吞活剥了! “楼锦薇!” “表少爷!” 敖水仙突然喊了一声,将陈子由拉到一旁耳语了几句,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楼锦薇只看到暴怒中的陈子由竟是安静了下来,性子也收敛了几分。似乎察觉到了有人注视,陈子由恶狠狠的瞪过来,下一秒又缓缓眯起,闪过几分意味不明。楼锦薇只觉得自己宛若被一条毒蛇盯上了,心中闪过一阵恶寒。 院中气氛有些凝滞,牛捕快再次打哈哈道:“好了好了,牛某是来办案的,咱们还是聊案子的事情罢。” 楼锦薇收回视线,朝牛捕快行了个礼,“牛捕快,有话只管问,妾身与相公都是清白的,所以我们定会知无不言!” 陈子由抢白:“即然如此,那就让杜颜齐出来对峙!” 楼锦薇眸都不抬,“相公他病了,此刻正昏迷不醒,怕是没法满足陈公子你要求。” “病了?!我不信!他在哪儿,本少爷要亲自看看!” 陈子由说着就往房里冲,楼锦薇却也不拦,就这样放任他冲了进去。有他带头,其他人自然也不落后,本就不大的房间瞬间就被填满了,就连楼锦薇都只能站在门口。 “少爷!”敖水仙直接扑倒在床边,瞧着杜颜齐烫红的脸满心心疼。她小心翼翼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被那烫手的温度吓了一跳,“少爷少爷!你怎会病得这么重啊!你明明都好了的,怎么又……楼锦薇,一定是楼锦薇!” 他猛然回头恶狠狠瞪着楼锦薇,咬牙切齿道:“楼锦薇你就是这么照顾少爷的!你是不是故意要害死他!” 她表情狰狞,又格外凶狠,那切齿磨牙的模样像是要吃其骨,剜其肉! 陈子由这会儿可顾不得是不是跟敖水仙站在同一阵营,瞧着杜颜齐虚弱的模样高兴的笑出了声,“瞧瞧,瞧瞧,杜颜齐怎么病的,可不就是昨晚做贼了,今日遭了报应了么!牛捕快赶紧的,把杜颜齐抓走,这案子结了!” 听着这言论,楼锦薇只觉得可笑。 敖水仙一心为她少爷,责备她恨她没有照顾好杜颜齐,这无可厚非。 可陈子由简直就是文墨不通! 楼锦薇敛下眸子,冷声道:“看也看过了,你们也该出来了罢。杜颜齐正病着,你们这么多人在里面打扰他,若是他今日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要报官,告你们蓄意谋杀!陈子由陈少爷嫌疑最大!”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别说陈子由了,就连牛捕快都有些诧异。 不过这威胁好挺有效,屋里人一个个都怕摊上事儿连连退了出来,就连陈子由都被小厮拽了出来,只有敖水仙不肯走,死死扒着床。 楼锦薇不管她,留下丽蓉让她好好照顾着。 关上房门,楼锦薇主动道:“牛捕快,我不知昨夜陈府发生了什么,但事情一定与我相公无关,他行动不便,双眼又看不见,断不可能去偷窃。而且他昨日都在我身边,从未离开过!” 牛捕快点头道:“牛某相信少夫人,也相信杜公子。不过……” 他又看了眼一旁虎视眈眈的陈子由,“陈少爷一口咬定了是杜公子,所以我们不得不上门来询问。” 楼锦薇嘴角抿直,皮笑肉不笑道:“那现在呢?我家相公的情况你都看到了,你还觉得他是那贼人么?” 闻言,陈子由不甘寂寞的跳了出来,“怎么就不是了!一定是他杜颜齐,他就是嫉恨我抢了他的宅子,抢了他的院子,嫉妒我抢了他的一切!” “嫉妒你?” 楼锦薇轻嗤,“是谁在那日宴会上独领风骚?又是谁在那日落荒而逃?陈子由,三番两次的寻杜颜齐的麻烦,谁妒忌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楼锦薇你少胡说八道!” 陈子由犹如被踩了尾巴的老鼠,整个人暴跳如雷。他冲上来就想动手,但却被眼疾手快的牛捕快拦住,他揪着陈子由的胳膊把人往后提了提,“陈子由陈少爷,你若是在我面前打人,我可就直接抓你进大牢。我亲眼所见,连证据都不用再找。” “你!你们!” 牛捕快手劲儿大,他一个公子哥根本挣脱不了,挣扎间更是把那可笑的帽子弄掉了。他惊呼一声,连忙用手捂头,只觉得羞愧万分! “赶紧放开本少爷!” 见他如此,牛捕快也懒得为难他,干脆的松开了手。 一获自由,陈子由便拔足狂奔,报复杜颜齐那等心思都被抛在了脑后! 第79章 给娘子比心 “跳梁小丑。” 牛捕快轻嗤,满脸都是对陈子由的鄙夷,可转向楼锦薇时又恢复了笑容。 他拱手道:“杜夫人受惊了。” 楼锦薇也将视线收回,她摇头道,“此事不怪牛捕快,不过,我不知他陈子由为何会陈府失窃之事怪罪到我相公身上?” “此事,一两句话还真说不清楚。”牛捕快瘪了瘪嘴,满脸一言难尽。 陈子由一早发现自己没了头发可吓坏了,连忙叫人报了官。牛捕快上门查探,问过府中所有人后,却没有一丝一毫有用的线索,而且偌大个陈府,除了陈子由的头发外并没有丢任何东西。 陈子由大怒,也不知是哪门子不对突然就一口咬定杜颜齐是伤了他的贼子。 这不,就领着人兴冲冲的来抓人了。 只是陈子由既拿不出证据,又说服不了其他人,又蠢又傻,还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牛捕快嗤笑,“杜夫人倒是说对了,这陈子由没什么本事,倒是嫉妒心挺重,心眼儿只有真尖大。” 楼锦薇抿唇一笑当做回应。 牛捕快又道:“杜夫人往后还是担心些,你们与陈家就隔着一层院墙,他若有心针对你们,你们很难防备啊。” 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楼锦薇却感觉到了牛捕快的真心关切,她不由觉得讽刺。 陈子由与杜颜齐是表兄弟,但对从未表现过一丝一毫的关心,反倒是才认识不久的陌生人,更有人情味儿。 楼锦薇深吸口气,认认真真的道了番谢。将牛捕快送走,敖木正巧将熬好的药端了过来,楼锦薇接过又回了房。 敖水仙一直守在杜颜齐床边,殷勤的帮他擦汗。楼锦薇略过他,径直问丽蓉,“少爷如何了?” 丽蓉答道,“退了些热,也安稳了不少。” 她点点头,“辛苦了,你们都下去,杜颜齐需要静养。” “是,少夫人。” 知晓楼锦薇与自己女儿之间有矛盾,丽蓉忙拽住她往外拉。可敖水仙不愿离开,还一把将她推开,“我不走!我要陪着少爷!” 丽蓉心里一咯噔,瞥了眼楼锦薇飞快抓住了敖水仙往外拖,“水仙跟娘走,少爷不需要你陪着,有少夫人在呢!” “我不!”敖水仙倔强拒绝,双手死死的扒住床榻,听她提起楼锦薇又转过头去狠狠剜她一眼,“少爷都这样了还不就是她照顾的!她楼锦薇根本就不想少爷好!” 楼锦薇拿勺子慢慢搅拌着汤药,面对她的质疑和挑衅,她连眸子都未抬,将她无视了彻底。 “敖水仙!” 丽蓉气得咬牙,同时加大了手中的力度将她往外拽,这时塌上的杜颜齐突然动了。 他刚平顺的眉头又蹙了起来,不知是不是梦见了不好的事情睡得极不安稳,嘴更是一张一合,似乎在嘟囔着什么。 “杜颜齐!” “少爷!少爷醒了!” 楼锦薇快步走过去,但敖水仙本就在床边,推开丽蓉扑到床边一把抓住了杜颜齐的手,“少爷,少爷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楼锦薇步子一顿,敖水仙一副保护姿态占据了整个床沿,让她根本无法靠近。握着勺子的手徒然一紧,她眼神也暗了几分。 敖水仙自顾自的问:“少爷我是水仙,你有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好不好?” 杜颜齐嘴动了动,似乎喊了什么,可那声音太小,听得并不清晰。 “少爷你说什么?” 敖水仙又凑近一些,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杜颜齐身上,可下一秒她整个身子都僵住了,手攥成拳头,狠狠挥了挥! “……锦儿锦儿……锦儿……” 她家少爷即便是在昏迷中都惦记着楼锦薇这个贱人! “锦儿!” 杜颜齐突然大喊一声,竟是坐了起来,还未等敖水仙欣喜,便觉得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都被推了出去,竟是趔趄着摔倒在地,发出一身惊呼。 杜颜齐宛若未觉,双手胡乱在身前摸索着,嘴里还不断呼喊着楼锦薇的名字。 “锦儿锦儿!锦儿你在哪儿?锦儿!” “我在这儿。” 楼锦薇回神,忙将药碗放下走到床边握住他的手。二人双手刚碰触在一起,她便感觉被人拽了一把,整个人往前倾,下一秒却被拥进一个带着滚烫热度的怀抱! 杜颜齐抱住了她! 楼锦薇的身子骤然僵住,垂在一侧手握成拳头又松开,最后还是慢慢往上,最终搭在了杜颜齐背上。 “锦儿锦儿,我怎么了?浑身都好烫啊!” 杜颜齐的声音因为高热而有些喑哑,还带着几分不顺气的粗喘,那茫然无措的模样更是惹人心疼。 楼锦薇拂了拂他的背,安慰道:“我在这里,你只是感染了风寒,赵大夫来看过,喝了药养几天就会好的。” 杜颜齐蹭了蹭她的脖颈,“又喝药啊,好苦啊,能不能不喝?” 他呜呜咽咽的听着可怜极了,但却收到了楼锦薇的无情拒绝,“不能,你乖一点。” “哦。”杜颜齐抿唇,“我乖一点有没有奖励?” 杜颜齐虽然清醒,但还在发热,灼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了楼锦薇颈间,穿透皮肤,宛若直接烫染在了心上。 她不自在的往后仰了仰脖子,稍稍拉开些距离,“你想要什么奖励?” 杜颜齐勾勾唇,“我要锦儿喂我喝药。” 就这? 楼锦薇哑然失笑,听他说得郑重其事,楼锦薇还以为他要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却没想到仅仅只是喂药。 她点头应下,“好,依你。” 杜颜齐顿时眉开眼笑,“娘子真好!给你比个小心心。” 看着他交叉的两根手指,楼锦薇不明所以,这人又说奇怪的话做奇怪的动作了。像是已经习惯了,她也懒得追问,不过这手势还挺有趣。 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密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屋子里的其他人全都被忽略了。敖水仙躺在地上,满身狼狈,可杜颜齐却没有分给她,哪怕一丝眼神。 敖水仙不甘,可更多的是愤怒和伤心,楼锦薇与杜颜齐相拥的画面更是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呜咽着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用人驱赶,竟是自己想通了跌跌撞撞的往外走,丽蓉连忙跟在后头。 杜颜齐侧了侧耳,“是水仙啊。” 敖水仙步子一顿,惊喜回头,“少爷……” 杜颜齐轻笑,“这都过去好几天了,蓉姨还没有给水仙找到合适的人家么?不如少爷帮帮你们。” 丽蓉顿时惊慌不已,忙道:“少爷放心已经在找了,少爷好好养病,这种小事奴婢来操心!” 敖水仙身子一颤,只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眼中的希冀再次暗淡。 第80章 药罐子 敖水仙走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楼锦薇夫妻二人。 清醒后的杜颜齐很配合,一口一口的将楼锦薇送到嘴边的药喝干净。 楼锦薇:“最后一口。” “嘶哈,是真的苦啊!” 杜颜齐凑上去一口全喝了,许是有了汤药的滋润,他的嗓音清越了几分,不过整张脸都苦得扭曲了,好不滑稽。 “忍着,良药苦口。” 楼锦薇没有丝毫同情心,还铁石心肠,“赵大夫说了,这药每日要喝三次,一共要喝十副。” “哈!这么多!”杜颜齐的脸扭曲得更厉害了,“加上我之前的药,岂不是这一天天都泡在药罐子里了?” “是这样没错。”楼锦薇点头,又道:“好好喝药,你的身体才能好。” “哎……” 杜颜齐歪倒在床上,满脸生无可恋,“人生啊,怎么就这么难呢!” 楼锦薇静静瞧着他耍宝,越瞧却越觉得不对。按理说这感染了风寒的人才清醒的人应该是四肢无力,精神萎靡才对,但是杜颜齐这看着不像啊! 虽然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坨红,唇也有些苍白,但活力充沛,还有闲心跟他要奖励比心。 楼锦薇眯了眯眼,问道:“你是何时醒的?” 哀嚎声一断,杜颜齐将头往被子里埋了埋,瓮声瓮气道:“当然是娘子进来的时候。” “我进来了好几次,又具体是哪一次呢?” “唔……我不记得了。” 杜颜齐这俨然就是耍赖,而且还颇为光明正大,一点都不心虚! 想着之前自己对这人的担忧,楼锦薇只觉得一阵无力,懒得再跟他扯拜,干脆直接起身打算离开,“你不愿说就算了,我就当你刚醒,你好好休息。” 她转身要走,可还未踏出一步手腕就被拽住,杜颜齐手脚并用的贴上来,抱着她的胳膊拉着她又坐下,“让娘子担心了,是我的错。我的确在陈子由他们冲进来时便已经醒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我就干脆直接装睡了。” 楼锦薇:“你倒是会躲懒。” 她埋怨着,语气里有着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嗔意,不像是发脾气,反倒是夫妻之间的小抱怨。 杜颜齐忙捏了捏她的胳膊,“娘子受累,我给你好好按一按。” “别了。”楼锦薇挡了挡反手将他按在床上,“你还病着呢,还是躺着罢。” 她扯过被子帮她盖好,又掖了掖被角,“你好好休息,今日这房门就别出了,饭食我让敖木给你送进来。” 许是生病的人格外虚弱容易让人产生幻觉,杜颜齐只觉得此刻的楼锦薇温柔极了,她的声音就如同这三月里的春风,又像是满天飞舞的柳絮,拂到心头让他心痒难耐。 他突然想要留住这一刻的感觉,下意识就伸出了手。 再次被拽住手腕,楼锦薇不解的问:“怎么了?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杜颜齐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娘子你陪我睡。” 他这样子像极了掏食的小孩儿,许是被那双无神却又极其无辜的眼蛊惑,拒绝的话在舌头打了个转又吞了回去,她张张嘴…… “笃笃笃!” 楼锦薇猛然清醒,抽回手后撤几步飞快转身,“有人来了,我去看看。” “哦。” 杜颜齐下意识握了握掌心,空荡荡的感觉竟是让他恍然若失。 房门一开,敖木连忙道:“少夫人,袁公子来了。” 小胖子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朝她挥挥手,楼锦薇愣了一会儿才恍然,她不仅扔下了生意,还将客人们都扔下了! 真是不该! 且袁公子不仅自己来了,还将她的小摊带了回来。 他将钱袋与账本递给楼锦薇,笑得见牙不见眼,“嫂子,本少爷幸不辱命,帮你把东西都原原本本的带回来了,你清点清点。” 楼锦薇接过来连连道谢,“袁公子今日真是帮了大忙,无以言谢。袁公子预定的小海兔,我……” “嫂子慢着!”袁公子打断她,“我不要你帮我见减免花费,我就要嫂子你和杜大哥一个人情。” “一个人情?”楼锦薇疑惑,她实在不知自己与杜颜齐有什么人情是值得这位袁少爷惦记的。 “就要一个人情。”小胖子倨傲的昂了昂头,“放心好了,绝对不会让你们做违背原则的事情。” 哪怕他这样说,可楼锦薇还是有些犹豫,“此事要先问过相公才行。” “那正好,我也想见见杜兄!是在这房里么?” 小胖子垫脚抻脖子望了望,绕开楼锦薇一溜烟的跑了进去,一路还囔囔道:“杜兄杜兄我来看你了!你有没有好一点?小弟去给你把上津有名的大夫找来罢!” 他小嘴叭叭说了一叠,热情得杜颜齐一时都不知怎么回应。但他这自来熟的性子倒是缓解了不少尴尬。杜颜齐靠着床头半撑起来,笑道:“多谢袁公子关心,我这身体啊已经有大夫来看过了,就不劳袁公子费心了。” 他话音又一转,“不过袁公子的人情杜某应下来了,他日袁公子有何要求只管提。” 许是听到了想听的话,袁公子笑得更加畅快了,拍拍杜颜齐的肩道:“本少爷果然没有看错你,杜大哥你比唐智宸那假正经爽快多了!” 这好好的,怎么还拉踩上了呢。 杜颜齐装没听懂,打着哈哈道,“袁公子这直爽性子杜某也挺喜欢的,有你这样的弟弟,这家中定是热闹的紧。” “哈哈哈!那我俩注定了要做好兄弟!” 这两人称兄道弟的,气氛还挺和谐。不过楼锦薇听着却像是杜颜齐在哄小孩儿,这袁公子看着挺跋扈,其实就是个单纯的孩子。 二人也不知聊到了什么,袁公子突然语重心长道:“杜大哥你这成日在家,不过就是夜里下了一场雨就染上了风寒,可见身子多虚。别说为了自己,就是为了嫂子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砰!” 这声响来得突然,惹得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对不起,是奴才手笨。” 敖木边道歉边将碰到的杯子扶起,楼锦薇瞥了他一眼,却发现他那张平日里没什么情绪的脸上,竟是有些心虚? 第81章 我何其无辜 送走了袁公子,热闹了好几个时辰的院子终是清净了下来,望了眼被踏得一片狼籍的院子,楼锦薇直觉头疼。 “这一日日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她抱怨一声,望了望天色,竟是一到晌午,她想了想转身进了厨房。 敖辉夫妇昨日采买了不少东西,除了玉米面等糙食,还有精细的白面和小米。能用的食材也堆满了架子,她想了想,取了些小米入锅,加水,熬粥。 丽蓉进来一瞧,连忙阻止,“少夫人我来,您去歇着。” “没事,只是给你家少爷煮个粥。”楼锦薇动作熟稔的搅拌着,没有给她插手的机会。杜颜齐身子不爽利,又不能大肉大腥,只能喝个粥了。 窗外阳光怔明媚,微光透进来落在楼锦薇脸上,宛若帮她染上了一层金纱。 从见第一面丽蓉就只少夫人容貌秀美,此刻却又觉得暖阳下的少夫人更是美艳,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此刻她竟在少夫人身上看出了几分威严。 “少夫人!” 丽蓉似乎想通了什么,一咬牙,竟是退后几步跪倒在地。 “你这是做什么?” 她这举动来得突然,楼锦薇好半晌才回过神,她眉头微挑,“蓉姨为何突然这样?” 丽蓉将头垂得更低了,“少夫人,水仙不懂事,奴婢这个做娘的难辞其咎。奴婢也知她屡次犯错不值得原谅,但奴婢还是想恳请少夫人给水仙一条生路!” 说到此她哽咽起来,整个人几乎都低到了尘埃里。 楼锦薇望着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言语。良久后才道,“我不是刻薄之人,实在是从我踏进这杜府开始,敖水仙便处处与我作对,侮辱于我。我并未犯错,也未能得罪于她,承受这一切的我何其无辜!” “是水仙的错,是那丫头有非分之想,不知好歹!少夫人少爷责罚她是对的。”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奴婢,奴婢……” 丽蓉猛然抬头,对上楼锦薇眸子的那一刻,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竟是无法宣之于口。 她心中颤颤,又再次跪倒下去。 楼锦薇又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 她此番作为,不过就是想通过她为敖水仙求情,让杜颜齐收回之前对她的惩罚。 可她楼锦薇不是圣人,她亦会生气,会愤怒,若是就这样放了敖水仙,她也不甘! 同时竟有些羡慕。 无论敖水仙做错了什么,在丽蓉心里都是女儿,都被惦记被宠爱着。 而她呢? 上辈子她没做错任何事情,却成为了楼雨晴攀龙附凤的交易筹码,她被送人的时候,娘亲未曾出现。她受尽凌辱之时,娘亲依旧不曾出现。 她开心时有人同她一起笑,可她落难,可却没有一人想到过她! 楼锦薇心中悲怆,只觉得眼睛酸涩。她别过脸,不愿让人看到,也收回了那些自艾自怜,压着情绪道:“蓉姨,无论我是因何嫁进杜府,但只要杜颜齐一日不修妻,我便是杜府的少夫人。杜府如今虽然落魄,但只要杜颜齐在,规矩便在,蓉姨,有哪家的婢女对主子是敖水仙那般的态度呢?” “蓉姨,你是杜府的老人,规矩你比我懂,你说敖水仙该不该罚呢?” 丽蓉紧咬牙关,从牙缝中艰难的吐出一个字,“该。” 楼锦薇深深吐出一口气,“按照规矩,我就算把敖水仙打了杀了都没有错,你说是么?” 良久,丽蓉才颤颤巍巍道:“是。” “所以。”楼锦薇居高临下的凝着她头顶的发髻,“此时杜颜齐不过让她嫁人离开杜家,不是天大的恩惠么?” “……是。” “你既然也这么觉得,那就这样罢。” 楼锦薇转身继续熬粥,丽蓉绷着的那股劲儿一松,整个人都跌在了地上。所有求情的话都被堵了回来,想到敖水仙往后的日子,她心中一阵绝望,就听楼锦薇话音一转,“你家少爷说了,让你们给敖水仙寻个夫家,可并没有要将她推入火坑,也并没有要求马上就嫁不是么?” 锅中的小米已经炸开了米花,香甜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厨房,丽蓉猛然抬头,就见楼锦薇勾起了唇角,那弧度虽然淡淡的,但却好看的紧。 楼锦薇道:“往后她敖水仙若是在陈家安安分分不在过来叨唠我,或许我和你家少爷就将此事给忘了。” 丽蓉瞳孔皱缩,“少夫人的意思是……” 楼锦薇没有回答,将熬好的粥小心盛入碗里,端着往外走。 “陈府那边怕是不会再来给我们送饭了,你们在院里开两畦菜地,买些少爷喜欢的菜种来种下。自家种菜自家吃,也能省下一些开销。” 丽蓉乍悲乍喜,表情更是变化莫测,直到楼锦薇走出了厨房这才回过神来,她转身望着楼锦薇的背影,大声应下。心想,别看少夫人有时冷着脸,可心肠却也是一等一的好。 —— “少爷,是我的错,没能照顾好少爷。昨晚我若能……” “好了,”杜颜齐打断他,“不用自责,我又没有责备你。” 敖木迟疑:“可是……” “没有可是,你只要不将此事告诉你家少夫人就行了。” 房里的对话让楼锦薇步子一顿,眼中闪过疑惑,脑海中蓦然又闪过之前敖木脸上的心虚。 他在心虚什么? 眼下又在自责? 为什么不能告诉她? 难道,杜颜齐的风寒有问题? 楼锦薇眼珠子转了转,推门走进去。 她问:“你们在说什么?木头你做错了什么?” “少,少夫人!” 她的突然出现把敖木吓了一跳,连忙行礼,“少夫人安。” “嗯。”楼锦薇走到床边,将碗放在小几,杜颜齐被裹得严严实实半躺着,听到楼锦薇的声音立刻笑逐颜开,“娘子你来了!” 他耸了耸鼻子,深深嗅了一口,“娘子给我带好吃的了是不是,正好为夫也饿了。” “只是一碗白粥。”楼锦薇说着目光落在地上,杜颜齐虽然暂时不良于行,但他又格外爱走动,所以鞋子一直都是备在床边的,而且鞋底有灰很正常。 不过她竟然发现杜颜齐的鞋底有淤泥,应该是在雨中行走时沾染上的,一夜过去,都已经凝在了鞋上。 雨中?! 昨日,他们从外面回来时,并没有下雨。 倒是昨晚…… 所以杜颜齐昨晚出去过?! 思及此楼锦薇抿了抿唇,心中微恼,但面上却还一片平静,她装作随意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敖木说了昨晚?” “啊?我……” 楼锦薇注意到敖木频频瞥向杜颜齐,似乎有几分询问他的意思。 久久没有等到回答,楼锦薇不耐的望过去,“怎么?我的问题这么难回答?” 第82章 敖木太碍事儿 “我我我……” 平日里就不怎么会说话的敖木此刻更是期期艾艾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他脑子里正天人大战,一个声音让他向少夫人坦白认错,另一个声音则说要按照少爷的吩咐,替少爷保密! 两种声音交织着出现,吵得不可开交! 以至于他根本不敢与楼锦薇对视! 察觉到敖木的困境,杜颜齐连忙咳嗽一声,道:“娘子啊我都饿了,不如我们先吃饭罢!” “可以啊,你吃饭,敖木回答我的问题。”楼锦薇轻笑,“两不干扰不是么。” “额……”杜颜齐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将了一军,沉默了好几息才将声音找回来。他摸索着握住楼锦薇的手晃了晃,“娘子,为夫想跟你单独相处,咱们让敖木先出去罢!” 楼锦薇不接茬,“他在这挺好的,还能给我帮帮忙,我不觉得他碍事。” “可是我觉得!”杜颜齐突然提高了嗓门,囔囔着抱怨道,“他那么大一个电灯泡杵在这儿,弄得我想亲娘子都怪不好意思的!” 楼锦薇:“……你胡说八道什么!” 楼锦薇愕然,她竟是因为杜颜齐这一句孟浪的话心跳如鼓,脸上更是骤然发烫,只觉得屋子里的温度都升高了,只想让杜颜齐把嘴巴闭上不再开口。可杜颜齐并未听到她的心声,依旧叭叭说着,甚至还辩驳道:“我可没有胡说八道,娘子这般尽心尽力的照顾为夫,让为夫甚是心动,为夫想亲亲娘子已经许久了,眼下更是格外想。我知娘子害羞,有外人在定是不会让我如愿,所以便一直忍着。” “你说说看,木头在这儿是不是碍事了!” “你!” 楼锦薇根本就说不过杜颜齐,此刻更是因为他这番话而浑身发烫,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滚水中,呼吸都有些紊乱! 她咬了咬后槽牙,见杜颜齐又再次张开了嘴,连忙舀了勺粥塞进他嘴里。 “娘子唔!” “闭嘴喝粥!”仗着杜颜齐看不到,楼锦薇狠狠瞪他,“若是再胡说八道,我就把这碗也塞你嘴里!” 杜颜齐惊恐的睁大眼,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会乖乖闭嘴。 敖木趁机往后退,眼见离房门只有一步之遥了,就听楼锦薇道:“敖木,我还是不是你的少夫人?” “是!” 敖木脱口而出,可才刚说完他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楼锦薇问:“既然这样,那为何要有事瞒着我?而且我问你你也不说,是我这少夫人的身份在你这儿已经不管用了么?” “不是的不是的!”敖木诚惶诚恐,连连为自己辩驳,“少夫人永远都是奴才的少夫人,实在是少爷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才叫奴才瞒着的。奴才这就全盘托出,昨夜……” “昨夜我叫敖木给娘子留了饭菜,想等你夜里饿的时候吃一些,然后夜里你没醒,那留的饭菜也没用上。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再在你面前说出来的话就有点邀功请赏的意思,我觉得没必要就让木头帮忙瞒着。” 杜颜齐的语速又急又快,生生将敖木的话头给截住了,他猛然握住楼锦薇的手道,“娘子啊,这事儿说出来还怪羞耻的呢!咱们就翻篇啊!” 他虽然双眼无声,可脸上的情绪甚是丰富,这样巴巴的望着像极了刚出生不久讨奶喝的小狗狗。这般想着,楼锦薇眼底浮现出了几分笑意,她眨眨眼道:“是这样么?” “是!”杜颜齐重重点头,“一定是!必须是!” “好,我暂且相信你。” 这话一落,楼锦薇分明看到他大大的松了口气,就连肩膀都塌了下去,像是一只脱离了某种掌控的小动物,轻松又鲜活。 楼锦薇知道,为她留饭是真的,但与要瞒着她的事情无关,不过眼下她心中有了答案,也不想去追根究底了。 就在这两人的极力狡辩中,她想通了。 她与杜颜齐本就不是什么感情深厚的神仙眷侣,成婚还不到才不到半月的他们,甚至对彼此都不熟悉,杜颜齐对自己做不到事无巨细是理所当然的,自己不也同样如此么。 他不想让自己知晓,那她急当作不知晓罢。 虽然这般将自己说服了,但楼锦薇心中隐约还是有些不愉,但也一并被她忽略了。 ——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然有赵大夫的药还有楼锦薇的精心伺候,杜颜齐这烧还是时不时发作,两日折腾下来,仿佛人又瘦了一圈。 丽蓉心疼不已:“刚养起来的身子这一病又回去了,少爷啊,往后可要多注意些啊!” “知道了知道了!”杜颜齐忙不迭的应,生怕丽蓉会长篇大论,又赶紧岔开了话题,“听木头说院子里开地了?” “是的。”丽蓉道,“是少夫人吩咐的,往后我们自己做饭自个儿吃,少夫人说院子大弄些地来种菜,都种少爷喜欢的菜。” 说到这儿丽蓉笑了起来,“少夫人心里处处都是少爷呢!” 杜颜齐闻言也颇为高兴,那灰蒙蒙的眸子仿佛都亮了几分,“那也要种些你们少夫人爱吃的菜,可不能光紧着我一个人。” “好,丽蓉记下了,一会儿问过少夫人就去买菜种。” 杜颜齐又琢磨了一下,“那不如再去买两只能下蛋的母鸡来,弄些鸡蛋给娘子补一补。” “好的少爷,丽蓉定把这事儿办好。” 丽蓉望着院门口正跟圆月湾村民交谈的楼锦薇,会心一笑,少爷与少夫人感情甚笃,这日子也越过越好,夫人瞧了也定会高兴的!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楼锦薇回头望过来,丽蓉忙行了个礼。她垂眸收回视线,将银钱交给海生一行人,“银子拿好,尤其是海生,可别在路上掉了。” 海生将钱袋塞到胸口衣襟里,又拍了拍道:“姐姐放心,绝对不会掉的!” “那就好。”她揉揉小孩儿的头,将她往外推了推,“快回去罢,别让你家姨姨在家等你太久。” 海生摆摆手:“好勒,姐姐我明日再来!” 目送海生一行人出门,她刚要转身,一个汉子又从旁蹿出来,囔囔道:“是杜家娘子家么?我是圆月湾的,我来给您送笔管鱼!” 第83章 娘子小心 汉子劲儿大,一手直接将门给撑开了,以楼锦薇的力道根本就关不上。她干脆收回手,退后几步与人拉开了距离。 ”你是?” 楼锦薇打量着眼前人。 这位汉子生了一双三角眼,鹰钩鼻,下唇更是上包着,瞧着怪模怪样,不是个好人。但她也没以貌取人,彻底将这人划为坏人。而且她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但两辈子加起来,她所见过的人太多,实在是无法将人一一对号入座。 想不到,就干脆作罢,道:“你有何事?” 汉子挠了挠后脑勺憨憨一笑,“你是杜家少夫人罢,我是圆月湾的村民,跟海生他们一块儿来送笔管鱼的。” 楼锦薇疑惑:“可海生他们已经走了,既然是一个村的,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 汉子干笑:“我在路上耽搁了,所以就来晚了。” “谁啊?” 笃笃笃的声音传来,杜颜齐溜溜哒哒的已经到了楼锦薇身上。他歪头在后面探了探,眼睛直勾勾的望向那汉子,“圆月湾的村民?” 没等楼锦薇开口,那汉子就冲杜颜齐一拱手,道:“见过杜少爷。” 他这说得恭恭敬敬的,态度也好,楼锦薇心里虽然还有疑问,但汉子身上确实有长期生活在海边沾染上的海腥味,而且他身上的粗布短衣上还沾着泥点,看样子来得时候确实匆忙,也就干脆放下了戒心。 楼锦薇往他身后看了看,“你的鱼呢?” “在后面在后面。” 汉子知晓她这是要看货,欣喜的蹿出去,不一会儿就拉着一辆牛车到了门口。他笑呵呵道:“笔管鱼都在这里了,夫人您看看。” 楼锦薇点点头后上前查看了一番,汉子带来的笔管鱼虽然只装满了两个木盆,但挤挤挨挨的,都很鲜活。 杜颜齐问:“怎么样?” “没问题。” 杜颜齐摸了摸下巴:“这样啊!” 楼锦薇疑惑:“怎么了么?” “没事,娘子你忙。” 楼锦薇没明白他这是何意,但见他不想说也就干脆没追问,直接喊来敖叔称重结账。 拿到银钱后,汉子连连作揖,说了好一番感激的话这才离开。 重新关上门,楼锦薇转身直接撞上了一顿肉墙。她脚下趔趄,身子不由往后仰,站稳已经成难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啊!” “娘子小心!” 杜颜齐来不及多想,丢了拐杖直接伸手。他虽眼瞎,但却精准的搂住了楼锦薇的腰,将她往前一带! “唔!” 楼锦薇虽然纤瘦,可这样直直撞过来却依旧有分量,硬生生的将杜颜齐撞得胸口一阵闷疼。他想稳住楼锦薇,但下一秒又神色骤变,脸上满是慌乱!他忙着救楼锦薇,却是忘了自己一条腿使不上力,根本站不稳。这会儿被楼锦薇一撞更是失重的往旁边一歪,直直倒了下去! “杜颜齐!” “少爷!” “砰!” 二人重重的砸在地上,溅起一大片灰尘。杜颜齐疼得脸都扭曲了,可即便是这样他却依旧将楼锦薇牢牢护在胸前,用自己给她当了垫背,使她毫发无伤! “杜颜齐你怎么样?”望着他苍白的脸,楼锦薇慌忙从他身上退开和敖木一起将他拉起来。 “嘶!” 刚一坐起,他又是一声痛呼,众人担心不已,连忙七手八脚的将他扶进房里放到床上。楼锦薇当即扒拉他的衣服,“让我看看后背有没有伤到。” “别别别。”杜颜齐忙伸手阻拦,双手一起将楼锦薇的手握住,“没事没事,娘子莫要担心。我躺着休息休息就好了。倒是你,摔坏没有?” 杜颜齐手劲儿大,楼锦薇挣了两下没能挣脱也就干脆放弃了,听着杜颜齐的关心,她心里竟是涌上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更像是有什么毛乎乎的东西不轻不重的抓了她一下,怪养的。 她张张嘴,好半晌才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杜颜齐反问。 “为什么护着我,你明明知道自己腿上有伤,这一摔下去说不定就……” 后面的话不用说出口,大家心里都明白。杜颜齐这腿若是再伤着了,估计就好不了了。为了她楼锦薇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她自己都觉得不值。倒是杜颜齐不甚在意的说:“这腿可没有娘子重要,我摔着了也就我自己身体上疼一疼,可娘子若是摔着了,不仅娘子要疼,我这心啊也会跟着一并疼,还会变本加厉。所以还是让我一个人来受罪罢。” 明明知道这人只是口花花说好听的,但楼锦薇还是心头一颤,无论杜颜齐心中究竟是何想法,可他将自己护住了,没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却是不争的事实。 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被人护着的滋味了,这种感觉让她下意识红了眼眶。 这滋味居然让她有些不舍。 “这是你的心里话么?” “当然是,娘子娶回来就是要疼的啊。” 鬼使神差的,楼锦薇倾身一点点靠近那张笑吟吟的脸。 毋庸置疑,杜颜齐是好看的,那双桃花眼弯弯,哪怕没有一丝神采,也被这笑意衬得诱人。鼻峰高挺,但却犹如温润白玉,许是身上没那么疼了,带着棱角的薄唇泛着如同桃花般的粉色,如同…… 就如同一种诱人的点心,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尝。 “少爷,我找了些跌打药,给您涂一涂啊!” 敖木风风火火的冲进来,话还没说完便见少夫人和少爷正叠在一起。他瞬间瞪大了眼,下意识背过身去,平日里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也带着几分慌乱,隐约还带着几分羞喜,“对不起对不起,少爷少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楼锦薇猛然清醒,杜颜齐的脸近在眼前! 和她已然不足一个拳头的距离! 二人的气息甚至已然交融! 楼锦薇你在做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楼锦薇惊得猛然后撤,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蹿下床,朝着门外飞奔而去,那背影里透着落荒而逃的忙乱。 “我去出摊了,木头你好好照顾你家少爷!” “啊,哦,好的。” 敖木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目送楼锦薇走远后才回头望着房里。 床上,杜颜齐摸了摸自己的唇,轻啧道,“有点可惜啊。” 第84章 一百两卖不卖 今日出摊比较晚,但生意也大大不如前些日子了。虽然依旧不停的有人过来,但楼锦薇发现少了不少的熟客。 她其实并不惊讶,举人娘子的身份曝光,世人对她抛头露面多了几分看法,哪怕她之前说得再大义凛然也根本改变不了大家的看法。 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逛逛街是可以的,但抛头露面的做生意是万万不能的。 楼锦薇四处望了望,周边做生意的女子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她这样风华正茂的还真找不出来。不少过路人经过小摊还会刻意打量她几眼,好些个逛街的小姐甚至还对她指指点点,虽然她们都捂着嘴,但眼中的嘲讽根本没有丝毫掩藏。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但为了生计,她只能厚着脸皮忍下来。 而且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女子又如何,举人娘子又如何,她楼锦薇就是药对抗这世界的不公! 生意不好,她便干脆取消了限量,让客人要多少买多少,虽然花得时间多了些,但今日准备的小海兔依旧卖完了,订单也没有比平时少多少。 收了摊,一想到回去要面对杜颜齐,她又红了脸。 她也不知为何会有那样孟浪的想法,现在想来真是鬼迷了心窍! 她现在都不知要如何面对杜颜齐,也不知道杜颜齐会如何看她! 反正她现在不想回去! 她想了想,把摊子交给敖木,“木头你把小摊先带回去,我去给你家少爷抓点药。” 敖木乖巧点头,“好的,少夫人你自己也小心些。” 还没等她离开,却见有人走了过来,领头的正是前几日见过的福顺酒楼的掌柜。 那掌柜的径自走到了跟前,往小摊上瞧了一圈,“哟,小娘子这生意不错啊,居然都已经卖光了。” 瞧着他脸上的笑容,楼锦薇拿不住他的态度,不过他这语气,明显就不是道贺。 楼锦薇不动声色道,“掌柜的有何事?我这已经收摊了,想买东西的话还是明日请早,当然若是要预定,就先付定金。” 掌柜的呵呵一笑,“我今日确实十来买东西的,不知我的提议小娘子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毕竟五十两不是小数目。” 原来这人还是没死心。 楼锦薇敛眸,“掌柜的莫不是健忘,我记得我家相公已然拒绝你了。” 掌柜的仿佛听不明白,抬手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两。” 楼锦薇无语。 见她不说话,掌柜的脸色难看起来,瞧楼锦薇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冷意,“小娘子你别不知好歹,一百两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你们那破方子根本就不值这个价!” 他这副恩赐的模样让楼锦薇更加无语,“你既然觉得不值,那便不买啊,我们并没有强迫你不是。被拒绝了还粘上来做上杆子买卖,我还是第一次见。” “你!” 掌柜的气得直甩袖,脸色又黑了几分,“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这方子你究竟卖不卖?” “不卖。”楼锦薇坚定摇头。 掌柜的咬牙切齿,“你可别后悔!” 说罢又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小摊以后还能不能继续摆下去!我们走!” 掌柜的又一甩袖转身走了,离开时还睨了楼锦薇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深意。 掌柜的态度很是嚣张,敖木担忧的说,“少夫人这人怕是会对我们不利。” “嗯,我瞧出来了,不是个良善的。” 活了两辈子,楼锦薇自认为还是有点眼力的,这个掌柜的长得就不和善,虽不是贼眉鼠目,但双眼耷拉,一脸刻薄。而且就凭着这人拿他们小摊的名声弄虚作假,被揭穿后不仅没有羞意,还顺势提出要买方子,就能看出他心术不正。 他今日又被撅了面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往后他们这小摊,怕是要麻烦不断,不得安宁了。 思及此,楼锦薇道:“万事小心,只要我们不出错,应当就不会有大问题。” 敖木点头应下。 —— 同济堂每日都热闹,进进出出来买药的人不少,楼锦薇到时赵大夫正给人把脉,她也想打扰老大夫,拿着药方去找药童抓了药,想了想又说,“麻烦小童帮我再抓一副跌打损伤的药。” 杜颜齐今日摔得挺重,闷哼都有好几声呢,也不知摔伤没有。 而且若不是杜颜齐,今日要摔伤的就是她楼锦薇了,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多关心关心他的伤势。 虽听敖木说家里有药,但想来同济堂的会更好一些。 “有的有的,药酒和药膏都有,小娘子要哪一种?”药童问。 楼锦薇:“两种都要。” “好嘞,这就给您拿。” 拿了药楼锦薇便离开了同济堂,她心里依旧乱糟糟的,不太想回去,干脆在街上转悠起来,脑海中盘算着这些日子的收益。 他们摆摊也有十来日了,自从开了预定,每日就能赚上不少,除去花销已经存了六十两银子了,若是顺利的话,或许不用一月,还周家的一百两就能凑齐。 也算是有一个好的开端了。 只不过她整日照顾生意,又在杜家呆着,根本就碰不到那楼雨晴,若事不主动找机会的话,她这仇不知究竟何时才能报。 为了不吵醒他人,二人说话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你少爷我的身子骨好着呢,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那太好了!”杜颜齐高兴道,“娘子若是得闲,给为夫做条内裤呗!”于一个姑娘家来说,自己相公三番两次提起另外一个姑娘,还说了些是似而非的话,可不就是别有用心么。 为了不吵醒他人,二人说话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你少爷我的身子骨好着呢,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那太好了!”杜颜齐高兴道,“娘子若是得闲,给为夫做条内裤呗!”于一个姑娘家来说,自己相公三番两次提起另外一个姑娘,还说了些是似而非的话,可不就是别有用心么。 第85章 二爷英雄救美 上辈子,楼雨晴发迹是认识了八皇子之后,但楼锦薇记得那是清明前后,离眼下还有半月时间,也就是说八皇子还未来上津。那楼雨晴今日盛装打扮是为何呢?她又是要见谁? 楼锦薇满腹思量,但却一直盯着楼雨晴没有松懈,见她加快了步子也快走几步,她一心盯着楼雨晴,完全没看到前头有人摇摇晃晃的走来,是个醉汉。 那醉汉喝醉了,也没看到楼锦薇,“砰!”一声,撞在了她肩头。 两人都撞得一趔趄,楼锦薇才站稳就被醉汉一把揪住了手腕,“他娘的,哪个不长眼的撞老子……咦?是个美貌的小娘子?!” 醉汉看到楼锦薇的容貌,便贪婪的盯着她看,语气里更是带上了几分猥琐。楼锦薇厌恶的蹙起了眉头,用力抽回手,但这醉汉哪怕是醉了力气也并非她能比,竟是没能抽回半分。 楼锦薇咬牙:“放开我!” 上津繁荣,这快到晌午了,来往的商旅都出来觅食,所以大街上人不少,他们的动静虽不大但也引起了旁人的注意。见楼雨晴也停下了步子往这边张望,楼锦薇连忙垂下头,也避开了跟醉汉四目相对,哪想那醉汉反而肆无忌惮的笑道:“美人儿?哟!上津还有如此美人儿,我以前怎么不知道?真好看呐,快抬起头来给我瞧瞧!” 楼锦薇心中厌恶,这样的调戏她上辈子临死前听了无数次,只觉得胃里翻涌一阵恶心。 不愿跟这人多费口舌,干脆抬脚狠狠踩在醉汉脚上。 楼锦薇虽是女子,又轻盈,但还是有些分量的。且她踩的是醉汉的脚趾,那里脆弱,哪怕是习武之人都无法承受这一痛。楼锦薇发了狠,自然没有留力道! 醉汉顿时嗷呜一声,疼得一个踉跄,放开了楼锦薇。 “嘶!臭娘们儿!”醉汉被袭击,登时怒气借着酒气冲了上来,恶狠狠的道:“给脸不要脸是不是?!今儿个爷便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马王爷三只眼,我是不好惹的!跟我走!” 说着,又去抓楼锦薇的手腕。 楼锦薇眼底闪过一丝丝阴狠,就在此时…… 啪! 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挡住了醉汉去抓楼锦薇的手。 楼锦薇吃了一惊,侧头去看,竟是一位不认识的红衣男子。 男子长得俊美,且有几分雌雄莫辨的精致,竟是与杜颜齐在伯仲之间。他唇角带笑,可那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 他走过来,拦住那醉汉,轻飘飘的问:“你欲如何。” 那醉汉瞳孔皱缩,俨然是将人认了出来,吓得酒气立刻就散了,双膝一软连忙跪下磕头,道:“二爷!拜见二爷!小人……小人不想做什么,只是,只是看这位姑娘要跌倒,就……就扶了一把,小人,就……就……想帮帮她而已!” “帮?好一个帮啊。”二爷这次可是真笑了,眼里满满都是嘲讽,“不如二爷今日也帮帮你,爷这儿的活计你也用不着做了,爷送你去个好去处。” 他一扬手,后面的随从立马上前。楼锦薇注意到那些人腰间都别着刀剑,体态轻盈,姿态挺拔显然是习武之人,且训练有素,不像是寻常富贵人家家里请的护卫,反而有些像……军人! 楼锦薇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位二爷,哪怕是绞尽了脑汁,也没能将眼前这位二爷与记忆中那些人对上号。 此时,那醉汉已然被吓得屁滚尿流了,正不断磕头求饶,哭喊着道:“二爷小人知道错了,求求二爷大人大量放过小人罢!小人再也不敢了!” 随从已然将醉汉的双手押解到了身后,拉起来就走。他还不死心,见跟二爷求饶没用,连忙又看向楼锦薇,哀求道:“小娘子你醒醒好救救我罢,我再也不敢了!真的真的!就饶了小人这一次罢!求求了!” 楼锦薇别过脸,不看他。 二爷抬手一挥,“带走,送去官府法办。” “二爷饶命啊!” 醉汉的呼喊越来越远,渐渐听不到了,最后消失在视线里。楼锦薇长长的呼了口气,这时那位二爷转过身来,关切道:“姑娘需要帮忙么?你的手需要处理下。” 楼锦薇手上确实有伤,是挣扎时被那醉汉的指甲划伤的,那人指甲又长又利,给她手腕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还往外冒着血珠。她瞥了一眼,垂下手将其掩藏进衣袖里,摇头说:“不碍事,谢谢公子出手相助。” “姑娘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二爷随口说了句,抬头直直望过去,下一秒却是怔住,眸中闪过惊艳,不由笑道:“姑娘果然貌美,往后自己一人出门还是多注意些罢。” 他此生见过的美人无数,或是明媚动人,或是小家碧玉,或是风情万种,或是端庄大方,各种各样,环肥燕瘦的。在这般的环境中,他早就练就了瞧见什么都波澜不惊,但这一次却是真正的被惊艳到了,尤其是姑娘的那双眼,杏眼圆圆仿佛藏着天上的星子,但同样的,也藏着许多看不懂的情绪。 楼锦薇眸光微闪,刚想客套两句,就见前方楼雨晴拐了个弯,她顾不上其他,对二爷歉意道:“抱歉公子,小女子有事儿先走一步,若还有机会遇到,定好好谢谢公子。” 说罢拔腿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诶……还不知道姑娘的……算了。” 瞧着她逐渐融入人群的背影,二爷无奈地失笑,“挺有意思的小娘子。” “二爷二爷!” 卢小六穿过人群直接冲过来,又在二爷面前来了个急停,他跑得气喘吁吁,边喘边道:“二爷我去晚了,那小娘子都收摊了,我没买到。” 他一脸歉意,但二爷却不在意,摆摆手说:“没关系,反正我们在这儿要多逗留几日,总是能吃到的。”他抬手拍了拍小六的脑门,“走罢,你不是饿了。” “嗯嗯,咱们快去吃饭,小六我这肚子都已经饿瘪了。”卢小六摸着肚子嘿嘿直笑。 主仆二人慢悠悠往前走,卢小六是个闲不下来,一路小嘴都没停过,二爷也不嫌他烦人,默默听着,嘴角始终都带着几分愉悦的弧度。 “对了,二爷!”卢小六突然道,“我听闻福顺酒楼找小娘子买过那小海兔的方子,出价出到了一百两,不过被小娘子断然拒绝了。” 他望向自家二爷,“二爷,我们要不要也去试试?若真被福顺酒楼买到了,那咱们就失去先机了。” 二爷轻笑,“不用,一道小食而已,二爷我还不放在心上。” 第86章 楼雨晴的私情 东悦酒楼。 楼锦薇望了眼匾额,毫不犹豫的抬脚走进去。她跟了楼雨晴一路,却没想到居然跟到了东悦酒楼。 在她这两辈子的记忆里,东悦酒楼都是上津最大的酒楼,不仅如此,它还是整个大梁最大最好的酒楼,幕后东家简直富可敌国。东悦并非普通的酒楼,它除了与寻常酒楼一样的厅堂和楼上包厢外,后面还有好几个独立的院落,每一个都有独立且独特的景致。 与其说是酒楼,还不如说是庄园。 楼雨晴一路往里走,竟是穿过了大堂,踏过通往小院的月亮门,走进了其中的一个院落——桃花源。 楼锦薇脚步一错,心中更加疑惑了。 楼雨晴来这里做什么? 她想了想,还是跟了进去。 桃花源里正如这名字一样,曲径通幽,满园春色,层层叠叠的放眼望去全是桃红,风一过便是一场粉色的花雨,让这院子平添了几分缱绻。 院子里有不少人,且多是姑娘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似闲聊,似在吟诗,还有人在一起弹琴作画,总之还挺高雅。 这应当是上津贵女们的一种小聚会,类似诗文会,只要是姑娘都能参加,一起吟诗作画交流交流,不仅能增进彼此间的感情,还有某种意义上的互通有无。上辈子只来过一次,亦是跟楼雨晴一起。但她们楼家早已经落魄,哪怕是念过几年书,学过琴棋书画,也无法跟有专门教习的高门贵女们相提并论。 虽然上辈子不曾被羞辱过,但楼锦薇自惭形秽,于是便再也没来过。 没想到楼雨晴倒是对这方面挺执着。 放眼望去,没有一人眼熟,楼锦薇只是来看看楼雨晴想做什么,也不与人攀谈,所以反而自在了几分。她转悠着,耳边皆是谈笑和诗文朗诵的声音,倒是有几分文人墨客的雅致。 楼锦薇转了一圈,以为找不见人的时候,却意外听到了楼雨晴的声音。 “萧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晴儿好想你!” 楼雨晴的语气里带着娇嗔,与她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完全不一样,听得楼锦薇心头一颤,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只觉得恶心不已。 她四处看了看,寻了个隐蔽的位置将自己藏起来,望了过去。 高大的假山足以将人挡得严严实实,但从楼锦薇的位置却能将藏在里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那里除了楼雨晴,还有另外一位高大的男子,定睛一看,却是惊讶了。 那男子身姿挺拔,生了一张正气的脸,丹凤眼,凝视着楼雨晴时显得格外深情。 是萧睿! 楼雨晴扑在萧睿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似乎要将自己全然嵌进萧睿的身体里。萧睿并没有推开她,反而轻轻拥着她的背。 二人依偎着,很是亲密。 萧睿拍拍她,轻声细语道:“让晴儿久等了,往后我都不走了。” 楼锦薇的手瞬间攥成了拳头,双眼竟是渐渐模糊。 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而那些记忆都与萧睿有关。 她记得了!此人曾经,说过同样的话,只不过她话中的那人从楼雨晴,变成了她。 萧家在上津也是富户,与楼家住在一条街上,两家大人虽然走得不近,但萧睿与她们姐妹两却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萧睿对她们姐妹俩格外照顾,但凡有好吃好玩的必定少不了她们的一份,也护着她们不被欺负。 在楼锦薇的心中,萧睿一直是她的英雄。 年少时不懂情爱,但她对萧睿有种懵懵懂懂的感觉,她也一直觉得萧睿对她亦是如此。 上辈子楼雨晴攀上八皇子,带着全家人去了京都,她便与萧睿分开了。但她试图寻找过他,可一直都杳无音讯。 后来,她被楼雨晴送人,遭人玷污迫害,她便觉得自己再也配不上萧睿。 重生以来,她从未想过要去寻找这个人,因为她觉得错过了,也更不想给萧睿带去麻烦。 可是没想到,一切都早已出乎了她的意料。 原来楼雨晴和萧睿,从这个时候起,就已经背叛了她。 她,就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萧哥哥,我跟杜家的婚约已经取消了,我现在是自由身!只要你愿意,我以后就是你的人!” 楼雨晴的话将她从回忆中拉扯出来,她抹了把脸,却摸到了一片湿意,双眼更是涩得厉害。她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再次望过去,正巧看到萧睿低头吻了吻楼雨晴的额头,凝望着她的眸子简直深情似水。 萧睿道:“晴儿苦了你了。” 楼雨晴连连摇头:“我不苦,我知道萧哥哥还在等着我,我就不觉得苦!” “我的晴儿,真好。” 萧睿捧起她的脸用指腹细细摩挲着她的唇,楼雨晴竟是踮起脚尖抬头吻上去,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一触及离,但却也格外大胆。 她笑吟吟的道:“萧哥哥才是最好的,值得晴儿为你做任何事情! 二人这些小动作实在是太熟稔了,拥抱,亲吻,互诉衷肠,仿佛已经做过了很多次,都已经被刻进了骨血里。楼锦薇只觉得双眼酸涩得厉害,心里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是那种无数看不清的细针,密密麻麻的扎下来,绵延不绝的,让人忽视不了的疼。 之后他们再说什么楼锦薇觉得没必要在听了,楼锦薇转身离开,可步子却比来时沉重万分。 两辈子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刻全然被解开了。 楼雨晴之所以不愿意履行与杜颜齐的婚约,就是为了萧睿罢。 真是,好得很呢! 楼锦薇忽然发狠的攥紧了手,力道大得拳头上的指节都有些泛白。 不知上辈子八皇子有没有发现自己的王妃曾经与别的男子有染,若这辈子在楼雨晴与那八皇子确定心意时,自己将此事公之于众,楼雨晴会如何呢?八皇子又会如何呢? 心里有了主意,楼锦薇勾了勾唇角,笑了。但那笑容却甚是阴鹜,透着冷意。 将心思深藏,楼锦薇便打算离开,却没想到还未踏出桃花源的院门就被人认了出来。 “楼锦薇,你怎么在这儿?” 第87章 阴沟里的耗子人人喊打 楼锦薇满腹心事,所以并未察觉到有人靠近,直到楼雨晴出声,她才回过神来。 她步子一顿,回过头凝着楼雨晴,没有出声,倒是楼雨晴又笑着说:“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原来当时真的是你。” 楼锦薇心头一颤。 所以这人其实早就发现自己了,或许不知是她,就连萧睿也知晓她当时就在场! 既然知晓,还说那样的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么? 他跟楼雨晴在一起,那此刻也在附近么? 思及此,楼锦薇下意识朝四周望了望,楼雨晴跟着瞧了眼,忍不住笑道,“你找萧哥哥啊,楼锦薇我劝你还是死了那条心。” 四周除了景致和姑娘们,并未看到任何男子走过,楼锦薇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失望还是庆幸,但眼眸却是黯淡下来。 这让楼雨晴更加得意了,她道:“以后萧哥哥都不会搭理你了,他答应了要娶我。楼锦薇我不管你有什么心思,现在都得给我收起来,不然我就要你好看!” 想要遗忘的东西再次被提起,楼锦薇只觉得心疼得厉害。她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牙道:“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你们这样私相授受最是不要脸!” 她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本以为楼雨晴会怒不可遏,但她却不怒反笑,“那又如何?我只要萧哥哥是属于我的,而你只能在旁边瞧着干着急就够了!” 楼锦薇的拳头骤然攥紧,恨不得一拳砸烂她那得意洋洋的脸! 楼雨晴这般品行,她以前还觉得她好,简直就是瞎了眼! 眼见她红了的眼眶,楼雨晴心中更加畅快了,她倨傲的昂起下巴,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人心生厌恶,更让人讨厌的是她那质问的语气。 她道:“楼锦薇,认清事实了就赶紧离开,这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认清了她的嘴脸,楼锦薇反而并不生气了,反问道:“你都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嗤,”楼雨晴轻嗤,仿佛听到了甚是好笑的顽笑,“楼锦薇你瞧瞧这桃花源里的豪门贵女们,再瞧瞧你自己,你觉得自己配和我们站在一起么?” 楼锦薇冷下了脸,可楼雨晴仿佛没瞧见,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还鄙夷的勾了勾唇角,讽刺道:“杜家果然是落魄了,居然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不给你置办,首饰也少得可怜,楼锦薇啊,我看你还是早些离开罢,别给我们楼家丢脸。” 因为要出摊,所以楼锦薇这些日子都穿得朴素,今日也是一身素色的棉裙,发髻上更是只挽了一支木簪。这幅打扮可一点都不像是举人娘子,反而像寻常人家的农妇。不过楼锦薇貌美, 哪怕粗布麻衣,披头散发也是好看的。 楼雨晴嘴上讽刺,但心底却是嫉妒的很。 因为是姐妹,她们自幼便被人拿来比较。她虽在家有着万千宠爱,但外人却是更喜欢楼锦薇,她貌美,乖巧,安安静静的。 也正是这份恬静的性子,让人喜欢不已。 萧睿也不例外。 所以她从小就不喜自己这个妹妹,遇上了总是要挑刺。 如今最让她高兴的是莫过于楼锦薇嫁给了杜颜齐那个废物,看她落拓! 她的眼神挑衅让楼锦薇愤怒,眼下可不是上辈子,她与楼雨晴的身份完全对等,她根本无需看忍耐,更不用看楼雨晴的脸色,自然不肯再忍下这口恶气,当即反唇相讥:“真正让楼家丢脸的人难道不是姐姐你么?你与杜家有婚约,却还与萧公子相交,甚至私相授受。楼雨晴,这事儿若传出去,究竟是谁丢了楼家的脸啊!你可有点自知之明罢!” “哒哒哒……” 一阵足音很快到了二人身边,随即伴随着抚掌声,一道如黄鹂般婉转的声音响起:“楼姐姐说得实在是太对了!” 二人虽靠近院落门口,但其实还有些距离,站得也偏僻,几乎没人往这边看。她们都以为不会有人来,但却没想到还是有两人找到了这里,其中一位还是熟人。 “小蔓姑娘!”楼锦薇打了声招呼,目光瞥向她身边人时,却是闪过惊讶。 与萧小蔓一同过来的也是一位貌美的小娘子,与萧小蔓的明媚张扬不同,一身水蓝色长裙显得格外沉静,精致的面容上一双凤眼顾盼生辉,就宛若天上明月。 不过楼锦薇认得她! 上辈子她在京城有幸见过一面,可见到时,这小娘子却是躺在了棺木里,认人祭拜。 她隐约记得,这位小娘子姓顾,是位大人家的千金…… “楼姐姐!”萧小蔓奔过来挽住楼锦薇的手臂,冲楼雨晴哼了哼,“这位没有自知之明的姑娘,你还是赶紧走罢,省得在这儿丢人现眼!” 楼雨晴宛若被踩了尾巴的狸奴,瞪圆的眼里满是怒火,“这是我们姐妹俩的事儿,外人少管!” 萧小蔓:“你吵着我和静凇姐姐了,我当然要管!”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 萧小蔓被她气得够呛,但她也是牙尖嘴利的,立刻反击道:“我是狗没关系啊,只要你是耗子就行,阴沟里的那种,又脏又臭,人人喊打!” “你放屁!”楼雨晴气得脸都扭曲了,双眼更是冒着怒火。她气狠了,但这两位小娘子衣着华丽,又气质不凡,俨然不是她能得罪的。她眼珠子一转,瞧见与萧小蔓亲密无间的楼锦薇,顿时将火气都撒在了她身上! “楼锦薇,你不顾姐妹之情联合外人欺负我!这仇,我记下了!” 她猛然朝楼锦薇冲过去,狠狠一撞! “楼雨晴你要做什么!” 她的袭击来得突然,楼锦薇被撞了个趔趄。为了不连累萧小蔓,她忙松了手,可瞥见右侧时却蹙紧了眉头! 东悦酒楼后院的景致很美,小桥流水皆有,这桃花源里还有一小方水潭,正巧就在她们又侧! “小心!” “楼姐姐小心!” 听着萧小蔓二人的呼喊,电光火石之间,楼锦薇明白了楼雨晴的目的!她故意撞过来,就是为了将她撞进水潭里!她仿佛还看到了楼雨晴眼中无尽的恶意! 你不仁,便别怪我不义了! 第88章 楼锦薇你要杀我 想要站稳已经来不及了,楼锦薇咬牙,伸手攥住楼雨晴的胳膊,二人一起往水潭倒去! “楼锦薇你放开我!” 楼雨晴发觉不妙,瞬间瞪大了眼,她拼命挣扎,但楼锦薇亦是发了狠,那双手就像是一双钳子,紧紧揪着她不放,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眼看着自己要与楼锦薇一同掉进水里,楼雨晴昂起头蓄力朝她撞去! 千钧一发之际,楼锦薇用尽力气抱着楼雨晴转了个身,又将她狠狠一推! “啊!” “楼姐姐!” “噗通!” 落水声响起,萧小蔓闭上眼完全不敢看,她猛然拽住身边小娘子的手,边跺脚边着急道:“顾姐姐怎么办啊!楼姐姐掉水里了!呜呜呜,楼姐姐不会被淹死罢!” 顾姓小娘子原本也是惊慌不已,不过此刻却也松了口气,渐渐平静下来。她望着水潭边拍拍萧小蔓的手,柔声道:“别担心,你楼姐姐没事。你若不信,自己睁眼看看。” “啊?没事?” 萧小蔓睁开眼,将信将疑的偏过头,下一秒,她瞪圆的双眼里满是惊喜,“楼姐姐你真的没事!” 楼锦薇可不就是没事,只见原本纠缠在一起的二人已经分开了,楼雨晴在水中扑腾着,但楼锦薇刚刚好被一块石头挡住了,正挂安然无恙的挂在水潭边上。 “楼姐姐你没事太好了!”萧小蔓惊呼一声,连忙跑过去将她,“快看看有没有磕到哪儿,可有受伤?” 撑着萧小蔓的手站起来,楼锦薇笑着摇摇头,“我没事,让小蔓姑娘担心了。” 她不过是摔了一跤,磕到了石头,脏了衣服而已,并没有大碍,但水中那位可能就不太好。 “咕噜噜!楼,楼锦薇快捞我上去!”楼雨晴似乎不会水,在水中上下沉浮着,满脸惊慌连话都说不完整,“楼,楼锦薇,快救我!快点救我!” 看着楼雨晴越发苍白的脸色,楼锦薇觉得心里一阵畅快。从上辈子她被楼雨晴送到第一个大人床上时,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一幕,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要取了楼雨晴的命! 但,她以为穷极一生都无法完成这个梦想,却没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这么轻易! 她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恍惚! 大仇真的这么容易报么? 呼救声不小,很快桃花源里其他姑娘们都围了过来,还有酒楼里的伙计。众人一看水潭中的情况,纷纷惊得瞪大了眼。 “这是怎么回事?这姑娘怎么落水了!” “似乎是楼家的姑娘,怎会这般惨!” “快,快些救人,可别出事。” “咕噜噜……咕噜噜……救,救我……” 眼见着楼雨晴要彻底沉下去,伙计们连忙扑腾着下了水,手忙脚乱的将楼雨晴捞起来,放到岸边地上。 楼雨晴已然昏过去了,被放到岸上后便躺着一动不动。萧小蔓踮着脚尖望了望,又缩着脖子问:“她不会被淹死了?” 楼锦薇没有回答,她心里巴不得楼雨晴去死,但瞧着楼雨晴胸口还有起伏,必然是还活着。 萧小蔓提议,“不然我们也去看看罢。” 她话音落,楼雨晴就突然咳嗽一声,吐出几口水来,悠悠的睁开了眼。 “醒了醒了!” 有人中有人长舒口气,“可算醒了,没有让这地方沾染上晦气。” 楼雨晴似乎还没回过神来,转动着眸子四处望了望,望见楼锦薇的那一刻,目光瞬间变得阴狠。 楼锦薇呼吸一滞,压低了声音喃喃细语:“真是,祸害留千年。” 她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这里是东悦酒楼的地盘,他们不可能让自家酒楼白白沾染上人命。 “楼锦薇你居然敢推我下水!”楼雨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披着一声狼狈直直朝楼锦薇冲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楼锦薇眼疾手快的扣住她的手腕,楼雨晴不死心又再次挥起另一只手,可再一次被挡住。望着自己被钳住的两只手楼雨晴眼中头一次闪过惊慌,但对楼锦薇的厌恶和的愤怒压过了一切。 她咬牙切齿,那眼神阴毒得仿佛要从楼锦薇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楼锦薇你要杀我!” 此话一出,旁人都惊了,目光惊骇的望着楼锦薇,那神情宛若她就是杀人凶手! 楼锦薇倒是颇为冷静,她抓着楼雨晴的手不放,冷冷一笑,“究竟是谁还未可知呢,楼雨晴,你怕不是忘了你落水之前自己在作什么!” 楼雨晴脸色几经变化,最后发狠道:“你就是要杀我!我要报官!我要让去死!” 于一个姑娘家来说,自己相公三番两次提起另外一个姑娘,还说了些是似而非的话,可不就是别有用心么。他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恼怒,冷战了四天,他亦难受了四天。 上辈子十二年刑侦,他靠着能力和经验成了一把手,他说一不二,队里没人敢质疑他,更没有人会对他阴阳怪气。 于是乎楼锦薇一旦跟他唱反调,他就生气了。 这几日反思下来,他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这里不是他的刑侦队,而楼锦薇也不是他的下属。 而他的处理方式更不对! 这可是相处中的大忌啊! 意识到这一点,他格外懊恼。 这个世界本就无聊的紧,小锦儿再不搭理他,那他岂不是会无聊死?! 不行,一定要找娘子好好谈一谈! 可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这几日他一直都没找到机会,更确切的说,楼锦薇不给他机会! 今日好不容易院里没有其他人,却没想到又来了不速之客! 就很烦! 杜颜齐嘴角都耷拉了,不见两字已经到了嘴边。这人赫然就是在圆月湾有过一面之缘,还同他们一起帮过海生的牛捕快。“这么多!海生你怎么弄到的?” 海生骄傲的昂了昂头,“都是我自己弄的!郭叔叔帮我做了很多小罐子,晚上的时候夹着小船放到海里,第二天就能收获很多很多!” 楼锦薇听得一愣一愣。 第89章 她将从我身边抢走萧哥哥 陈家后院,杜颜齐再次拿起拐杖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问:“眼下什么时辰了?” 敖木答:“回少爷,已经午时一刻了。” “什么?咳咳咳!” 杜颜齐激动得连连咳嗽起来,一口气堵在胸口,脸瞬间被憋得通红。敖木连忙轻抚他的背,安抚道:“少爷放松些。” 将嗓子里的痒意硬生生压下去,杜颜齐挥开他的手问:“木头,她真与你说只是去走走?” 今日收摊本就比较晚,又被那福顺酒楼的掌柜耽误了一会儿,敖木回来时便已然接近午时了,但楼锦薇却没有一并回来,这让杜颜齐有些无所适从。 自他醒后,除了早上摆摊那段时间,他几乎与楼锦薇形影不离,哪怕他看不见,也能感觉到她的存在,久而久之已然成了一种习惯。 而且楼锦薇哪怕是外出,也从未试过这么久不回来! 杜颜齐看不到,于是感官和听觉被放大了好些倍,院子里长久失去了楼锦薇的气息这让他没来由的担忧起来。 楼锦薇是被事情绊住了脚,还是遇到了危险,亦或是……她不愿意再回来了? 敖木不知少爷在想什么,又将楼锦薇之前的交代一字不落的复诉了一遍,道:“少夫人定会回来的,少爷放心。” “这样啊。”杜颜齐垂下眸子,任由长长的鸦羽将最后一丝光亮遮掩。他抬起拐杖在门槛上敲了敲,笃笃笃几声后,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道:“木头,我们去找她。” —— 二爷的出现让场面更加热闹了些,姑娘们都浮躁起来,有些含羞带怯,有些则热烈大方,但她们都凝着二爷,目光灼灼。 “二爷诶,真的是卢二爷!” “前些日子不是说二爷回京城去了么,陈家设宴都没去。” “陈家那种不入流的小家族哪里能让二爷青睐哟,二爷肯收她们的请帖都是给足了面子!” “卢二爷真好看呐,可惜他不常在上津!” “二爷还没娶亲呢,也不知最后便宜了哪家幸运的姑娘,” …… 姑娘们议论得热切,兴奋起来声音也忘了收敛,别说是楼锦薇了,就连卢二爷本人亦是听得一清二楚。这位卢二爷神态自若,楼锦薇想他应该是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早就宠辱不惊了,他甚至还笑着说:“姑娘们先给自己找个好归属,就别操心是二爷我了。” 被调侃的姑娘们纷纷掩嘴笑,不知羞的还囔囔道:“二爷不如把我娶了,我可仰慕二爷许久了!” 卢二爷笑得眉眼弯弯,嘴上却道:“我可配不上许姑娘。” 楼锦薇注意到他说罢往自己这边望了一眼,她顺着视线瞥了瞥,心中有些疑虑。 这位卢二爷在看顾家小姐? 但顾小姐半垂着眸,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发现。 这个发现让楼锦薇更加疑惑了,依着这些高门贵女们对这位卢二爷的推崇,他应当如同杜颜齐一般,是位家喻户晓的人物。但楼锦薇搜刮了自己两辈子以来所有的记忆,竟是都未曾找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哪怕是从别人口中都不曾有一丁点的提起。 而且楼雨晴似乎也并不认识这位卢二爷,从被压制后她便一直在挣扎怒骂,看到还好好站着的楼锦薇,更是气得狞得都扭曲了! 她骂道:“赶紧把我放开,你们这些该死的!” 叫喊声彰显了她的存在感,卢二爷总算是想起了还有一桩麻烦事。他目光轻瞥,轻咳一声,所有的嘈杂便统统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楼雨晴的喊声:“我才是受害者,你们赶紧把我放开!放开放开啊!” “啧。”卢二爷蹙起眉头,不耐道:“聒噪。” “我唔!” 楼雨晴刚想反驳便被一块布头触不及防的堵住了嘴,愤怒得仿佛能喷出火来,“呜呜呜!呜呜呜!” 她双手被反剪,只能被拼命摇头,想将布头甩出来,可发髻都甩散了依旧无济于事。她落水被救起来后,本就狼狈,一身罗裙都黏在了身上,上面还沾染了不少水草。她这模样,再加上散落的发髻,滑稽得让人发笑。卢二爷眼中也闪过几分笑意,“挺好,这样就挺好。” 楼雨晴目眦尽裂,那样子仿佛要吃人。但卢二爷一点都不在意,轻轻一抚掌道,“好了,现在安静了,谁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问得很随意,但目光却落在楼锦薇身上,二人四目相对,这一次楼锦薇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探究和冷意。 她清楚的意识到,这人,远不如他外表看上去这般随和。 她敛眸实话实说:“我是无辜的,是她先冲过来想要将我推下水,我不过是自保。” “呜呜呜呜呜我!” 她话音刚落,楼雨晴又剧烈挣扎起来,哪怕是嘴被堵住了,依旧努力的为自己辩解。 卢二爷轻飘飘的望过去,“你似乎有不同的意见。” “嗯嗯!”楼雨晴疯狂点头。 “那就给你一个机会。” 卢二爷昂了昂下巴,护卫授意取下了布巾。一获得自由,楼雨晴便囔囔道:“楼锦薇就是要杀我!就是她将我推下水的,她就是想要杀我!” 楼雨晴的眸子里满是仇恨,竟有一瞬间让楼锦薇觉得自己与她完全对调了,身负仇恨的那个人宛若是她,而不是自己! “简直荒谬!”楼锦薇冷冷一斥,“你口口声声我要杀你,那我问你,我为何要杀你?” 卢二爷看看楼锦薇又看看楼雨晴,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他将双手负在身上,点头附和:“是啊,为何要杀你?蓄意杀人可是要被砍头的,而且这众目睽睽,所有人都是人证,我想这么貌美如花的姑娘,怎么会自毁前程呢。” 二爷这话让楼锦薇诧异,她没到这位卢二爷还挺明事理。 这时楼雨晴突然道:“谁说她没有理由!她楼锦薇就是忌恨萧哥哥要娶的人是我,她就是想要报复我!杀了我之后她就可以将萧哥哥从我身边抢走!” 第90章 我娘子我自己救 楼锦薇怔住了,这女人喊得声嘶力竭,双眼红彤彤,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宛若真被伤透了心。 楼雨晴咬牙切齿,“楼锦薇,你已经嫁人了!我求你不要再缠着萧哥哥!”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再看楼锦薇时目光中带着异样,就连身边的萧小蔓都不例外! 讥笑,讽刺,鄙夷…… 那一道道目光宛若千万根寒针向她袭来,要将她扎得千疮百孔! “楼锦薇?她就是楼锦薇?” “楼锦薇不是杜举人的夫人么?” “楼锦薇有意中人了?她还与那什么萧哥哥有染?天呐,楼锦薇这般水性杨花?!” “没想到这楼姑娘居然是这样的人,杜举人怎么会娶这样的妻子!” “真是为杜举人而不值!” 有人不屑轻嗤,“像楼锦薇这样的人就该浸猪笼!” 萧小蔓猛然放开她的手,期期艾艾的问:“楼,楼姐姐,这是真的么?” “你认为呢?” “我,我,不知道。”对上萧小蔓闪烁的目光,楼锦薇只觉得可笑又无力,她道:“我说没有,你会信么?” “我……”萧小蔓别过脸,竟是不敢与她对视。她这一躲,让楼锦薇彻底明白了她的态度。 她敛下眸子,讽刺的勾了勾唇角。 果然,嘴上说的朋友,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 听着那些讽刺,楼雨晴半垂下头,湿漉漉的长发披散下来,在发丝遮挡下,她渐渐勾起了唇角,那笑容格外畅快。 楼锦薇,这次,我看你还如何跟我抢萧哥哥! 你已经嫁人,又身败名裂,萧哥哥必定不会再看你一眼! 你永远都抢不过我! 她决定再往里面添一把火! 楼雨晴往后一跌,坐在地上,下一秒却是呜咽着哭出了声,“楼锦薇,我们是姐妹啊,你怎能因为私情就将我们的姐妹之情弃之不顾!你怎么因为萧哥哥就要杀我呢!” 她每一句仿佛都带着抽泣,那伤心的模样宛若随时都会昏厥过去,瞧着让人无比心酸又心疼,落在楼锦薇身上的眼神越发苛责起来。 放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头,楼锦薇慢慢的敛起了眸子,她冷声道:“楼雨晴,你不觉得你很可笑么?你说了这般多,又有哪一句是真的呢?” “我……” “是啊,哪一句是真的呢?” 卢二爷突然出声,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让楼雨晴将话又重新吞了回去,不知为何,被卢二爷这般注视着,她竟是心头一颤,满是恐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这目光下,她有种衣不蔽体的感觉! 她像是被看穿了! 卢二爷歪头看了看她,又背着手绕着她和楼锦薇走了几步,笑着道:“今日这事儿挺有意思啊,有一桩命案差点在我的东悦酒楼里发生了,而且双方都各执一词,都不承认,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诶。”他下巴轻点,瞥向楼锦薇,“两位楼姑娘,需不需要在下帮忙断一断这案子?” 他的桃花眼里全是戏谑,楼锦薇根本分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只为看笑话。她垂眸避开卢二爷的目光,道:“谢二爷好意,我楼锦薇行得正坐的端,做过便认,没做过的事情断然不会稀里糊涂的承认,也不会让人随意栽赃!” 楼锦薇怔住了,这女人喊得声嘶力竭,双眼红彤彤,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宛若真被伤透了心。 楼雨晴咬牙切齿,“楼锦薇,你已经嫁人了!我求你不要再缠着萧哥哥!”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再看楼锦薇时目光中带着异样,就连身边的萧小蔓都不例外! 讥笑,讽刺,鄙夷…… 那一道道目光宛若千万根寒针向她袭来,要将她扎得千疮百孔! “楼锦薇?她就是楼锦薇?” “楼锦薇不是杜举人的夫人么?” “楼锦薇有意中人了?她还与那什么萧哥哥有染?天呐,楼锦薇这般水性杨花?!” “没想到这楼姑娘居然是这样的人,杜举人怎么会娶这样的妻子!” “真是为杜举人而不值!” 有人不屑轻嗤,“像楼锦薇这样的人就该浸猪笼!” 萧小蔓猛然放开她的手,期期艾艾的问:“楼,楼姐姐,这是真的么?” “你认为呢?” “我,我,不知道。”对上萧小蔓闪烁的目光,楼锦薇只觉得可笑又无力,她道:“我说没有,你会信么?” “我……”萧小蔓别过脸,竟是不敢与她对视。她这一躲,让楼锦薇彻底明白了她的态度。 她敛下眸子,讽刺的勾了勾唇角。 果然,嘴上说的朋友,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 听着那些讽刺,楼雨晴半垂下头,湿漉漉的长发披散下来,在发丝遮挡下,她渐渐勾起了唇角,那笑容格外畅快。 楼锦薇,这次,我看你还如何跟我抢萧哥哥! 你已经嫁人,又身败名裂,萧哥哥必定不会再看你一眼! 你永远都抢不过我! 她决定再往里面添一把火! 楼雨晴往后一跌,坐在地上,下一秒却是呜咽着哭出了声,“楼锦薇,我们是姐妹啊,你怎能因为私情就将我们的姐妹之情弃之不顾!你怎么因为萧哥哥就要杀我呢!” 她每一句仿佛都带着抽泣,那伤心的模样宛若随时都会昏厥过去,瞧着让人无比心酸又心疼,落在楼锦薇身上的眼神越发苛责起来。 放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头,楼锦薇慢慢的敛起了眸子,她冷声道:“楼雨晴,你不觉得你很可笑么?你说了这般多,又有哪一句是真的呢?” “我……” “是啊,哪一句是真的呢?” 卢二爷突然出声,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让楼雨晴将话又重新吞了回去,不知为何,被卢二爷这般注视着,她竟是心头一颤,满是恐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这目光下,她有种衣不蔽体的感觉! 她像是被看穿了! 卢二爷歪头看了看她,又背着手绕着她和楼锦薇走了几步,笑着道:“今日这事儿挺有意思啊,有一桩命案差点在我的东悦酒楼里发生了,而且双方都各执一词,都不承认,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诶。”他下巴轻点,瞥向楼锦薇,“两位楼姑娘,需不需要在下帮忙断一断这案子?” 他的桃花眼里全是戏谑,楼锦薇根本分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只为看笑话。她别过脸,挪开目光, 第91章 两组足印 明明是风一吹就倒的瘦弱书生,可冷下脸的那一刻,所有人,哪怕是卢二爷的呼吸都下意识滞住了,哪怕只有短短一瞬,也让卢二爷心惊。 他惊疑不定的凝着杜颜齐,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他卢二爷这些年走南闯北的去过无数地方,从升斗小民到一方霸主,从农民苦力到王侯将相,见过无数,到他从未见过杜颜齐这般气质独特之人。 原以为他外表柔弱,气质平和,就只是个温柔书生,可下一秒这些印象便被全数打破。 他冷静,冷酷,且犀利,那张俊美的脸上温柔尽褪,只剩下了凌厉和肃然。 这一刻,卢二爷觉得杜颜齐甚是熟悉,尤其是这张脸和他所流露出的气质。 可这一时半会儿他竟也想不起杜颜齐究竟像谁。 “啧。”楼雨晴久久不开口让杜颜齐不耐的蹙起了眉头,“就这般难回答么?还是说你之前那些都是信口胡诌,怕到时候说出来的话前后不一?楼雨晴你莫不是在心虚?” 楼雨晴被吓得够呛,神情怔怔,直到被再次点名才回过神来。听到杜颜齐的话,她压下了嘴角,怒目睁圆,“我心虚什么!该心虚的人是她楼锦薇!是她水性杨花,到处勾勾搭搭,不安于室。” 楼锦薇是真要被这女人气笑了,不由轻嗤,“楼雨晴你就是个颠倒黑白的疯子!” “莫气莫气,气坏了为夫该心疼了。” 相比起她,杜颜齐倒是淡定,还安抚的摸摸她的头,但下一秒他便拄着拐杖缓缓往前走了几步,楼雨晴的头顶顿时投下一片阴影,她下意识抬头,对上杜颜齐那双灰蒙蒙,却居高临下的眸子。 楼雨晴心头一颤,“你,你想做什么?” 才刚开口,她便后悔了,这哆哆嗦嗦的,一听便就是心虚! 不行!她怎能在楼锦薇面前露怯! 思及此,楼雨晴挺了挺胸膛,勇敢与杜颜齐对视,可杜颜齐根本就看不到。 “呵。” 杜颜齐笑出了声,嘴角虽微微上扬着,但双眼处却瞧不出任何笑意。他这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得人心里发毛,楼雨晴更是没忍住又缩了缩脖子。 杜颜齐突然道,“楼雨晴,你还是不愿说实话么?” 楼雨晴咬牙支撑,“我说的都是实话。” “好,好的很。楼雨晴,做过的事情都是有痕迹的,不是你一两句话就能栽赃给别人的。你既然冥顽不灵,那今日就让你死得明白。” 楼雨晴没来由慌乱起来,“你说什么?” 但杜颜齐没有搭理她,猛然转身拐杖抬起往地上一指,“水潭边有很多凌乱的脚印,大多数都是从四处赶过来的,但有两组则不同。” 许是他的话太有理有据,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他拐杖所指之处。岸边的脚印果然如他所说杂乱无章,但都轻浅,只有两组脚印比较深,显然在此地停留得时间不短,且是相对的,很显然是两人对立而站了许久。而这二人,正是楼锦薇与楼雨晴。 卢二爷道:“这并非是公子的重点罢?” “嗯?”杜颜齐望了望他,颇为有理的点点头,“我想在场的人只要不跟我一样眼瞎,应该都能瞧出问题来。” 众人脸色变化莫测,他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之前相信了楼雨晴的他们瞎子都不如么! 卢二爷垂头低笑,“公子虽眼盲,但心不盲,确实是心细如尘,但这也无法证明尊夫人没有杀人,不是么?” 楼雨晴双眼一亮,卢二爷开口为她说话让她心里高兴极了,更是瞬间挺直了腰杆,连忙附和道:“没错,卢二爷所言极是!那脚印根本就不能证明她楼锦薇没有杀人,就是她将我推下水的!卢二爷你是明理之人,可千万别听信了他们夫妻二人!” 楼雨晴自顾自的高兴着,并未看到卢二爷那瞬间抽搐的嘴角和甚是厌恶的眼神。 眼瞅着杜颜齐被围攻,楼锦薇心头一紧。 这明明是她与楼雨晴之间的恩怨,可她非但没有处理好,甚至还将无辜的杜颜齐扯了进来,真是不该! 她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望着人群中的杜颜齐,楼锦薇咬了咬牙,走过去。 “少夫人别过去。” 可才走两步便被敖木拦住,楼锦薇蹙紧了眉头,“我不过去难道就这样望着什么都不做么?” 敖木依旧挡在她前面,没有挪动半分,平静的说,“少夫人你要相信少爷,他一定可以的!” 敖木的固执让楼锦薇不悦的抿直了嘴角,她心里着急,可有敖木这么一个大汉在前面挡着,她根本没法脱身,只能就这样干巴巴的看着,干着急。 哪怕是自己被楼雨晴冤枉也都没有这般的不好受! 楼雨晴的话再次将杜颜齐逗笑了,他道:“我没有证据证明锦儿没杀人,但你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她要杀你……” 楼雨晴大喊,“我落水了就是最好的证明!” “呵。”他用拐杖再那对脚印旁重重一划,“看清楚这一排急促的脚印,由慢到快,直直的冲撞过去,急促且具有强烈的目的性,这个角度足以将人直接撞到水中。然后这里,” 他往后退了些,回到楼锦薇身边,“这里脚步更加凌乱,很显然你们纠缠在了一起,然后,你失足落水,是与不是?” 所有人都愣住了,特别是萧小蔓,睁大眼木呆呆的望着杜颜齐,下意识道:“杜公子你真的双目失明了么?为什么你能说得这般精准?就像是你亲眼所见!而且你是怎么从足迹里发现这些的?” 楼雨晴的神情变化莫测,最后黑如锅底。杜颜齐的推测丝毫不差,可她不能就这样承认,一旦承认,之前她所作的那些就都白费了! 她不要这么轻易的就被打败! 尤其是败给楼锦薇! 楼雨晴咬牙否认,“这些不过是你为了楼锦薇编造出来的,根本就证明不了什么!” 杜颜齐勾勾唇角,“楼雨晴你敢让人看看你鞋底么?” 第92章 鞋底莲花印 大梁繁荣,百姓们的吃穿用度也有了很大的改善,尤其是富贵人家,他们在穿着方面做足了功夫,衣衫就不说了,就连鞋子都花了不少功夫。 鞋底多为木质,高一寸至五寸不等,其底形为上宽而下圆,被称之为“马蹄底”,又称“花盆底”。鞋面常以绸缎所制,上施五彩刺绣,高门贵女们有的在鞋面上还镶嵌各种珠宝,穿起来显得身材尤为挺拔。 但穷苦人家和寻常百姓穿的就只是木质平底,或者是葛布一层层糊起来的千层布鞋。便宜,也方便行走。 今日楼雨晴为了见萧睿可是从头到尾的盛装打扮了一番,也换上了新买的鞋,虽是木质平底,但底部也刻上了莲花纹,踩在泥地里,简直一清二楚! 一如,杜颜齐所言的那些足印! 望着泥地上被清晰踩出的莲花印,众人恍然。 萧小蔓大喊道:“是了是了,你们看这个足印,莲花印是冲过来的!这个穿莲花印鞋底的人才想杀人!” 楼雨晴眼底闪过惊慌,竟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脚,还试图用裙摆将其遮住。 众目睽睽下做这个动作,她可不就是心虚?! “嗯……” 杜颜齐将尾音拖得老长,最后还轻轻上飘,宛若一个小勾子,勾得人心里发颤,也让楼雨晴的心上上下下的浮沉。 “楼姑娘,你还有何话要说?” “我,我,我……”楼雨晴彻底慌了神,支支吾吾的好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还狡辩道,“你们凭什么认为那足印是我的!鞋子谁都能穿,说不定楼锦薇鞋底也有莲花印!” “我呸!” 楼锦薇还未开口,就被萧小蔓抢了先,小姑娘狠狠啐了一口,对楼雨晴嗤之以鼻,“我楼姐姐明明穿的是布鞋!” 楼锦薇提了提裙子,配合的将鞋露了出来。 一如萧小蔓所说,她今日穿的确实是布鞋,布鞋底根本就没有花纹! “啪啪啪!” 抚掌声响起,卢二爷边拍手边夸道,“精彩!真是精彩!公子让卢某看了一场好戏,卢某今日可算是大开眼界了。” 有莲花鞋印这个证据,楼雨晴根本就无法再指控楼锦薇杀人,因为二人纠缠中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更何况,杜颜齐说过了,那急切凌乱的足印足以证明她当时的想法! 楼雨晴哑口无言,这时又响起了另外一道声音。那声音清冽,宛若是从雪山上涓涓流淌下的冷泉,动听又悦耳。 “两位楼姑娘发生争执时妾身正好也在,亦目睹了所有的事情。” 是那位一直未曾开口的顾小姐,她的声音如她的人一般的淡雅。 萧小蔓愣了愣,不确定的喊了一声,“静淞姐姐……” 静淞,顾静淞。 正是上津刺史家的千金,也是唐智宸的妻子! 她摸了摸萧小蔓的头,示意她不要说话,又朝楼锦薇笑了笑,道:“妾身虽不知二位姑娘之间发生了何事,但是这位楼姑娘率先挑衅杜家娘子,也是这位楼姑娘先扬言要杀了杜家娘子,甚至已经动了手。独家娘子不过是保护自己罢了,而且楼姑娘亦是自己跌入水中的,根本就不存在杀人一说。” 顾静淞不愧是大家闺秀,每一句都条理清晰,简短的几句话就将事情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了解了事情真相,众人瞬间哗然,看楼雨晴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一如他们之前看楼锦薇! 顾静淞对楼锦薇道:“二人若想报官,妾身可以上堂做证人。” 此话一出,就连楼锦薇都忍不住诧异。 楼锦薇确实想将楼雨晴送进公堂,可她也知晓,这根本就治不了楼雨晴,最多一顿打而已。 更何况,在这众目睽睽下,她若是将自己的亲姐姐送去监牢,就算她没有错,也会被人诟病。 今日在场的姑娘这般多,发生的事情亦然也会成为她们的谈资。为了留下一个好名声,她必须要忍住,今日对楼雨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以德报怨! 但她对顾静淞却是由衷的感谢。 女子在抛头露面本就遭人诟病,更别说是要对簿公堂,让许许多多人看到!对于这位今日才见到的顾小姐,楼锦薇心底充满了感激。 她道谢,“谢谢你顾小姐。” 顾静淞:“杜夫人莫要客气。” 二人相视一笑,颇有些惺惺相惜。 杜颜齐走回了楼锦薇身边,他轻轻抚了抚楼锦薇的肩,将她衣袖的褶皱抚平,“抱歉,为夫来晚了,让娘子受委屈了。” 楼锦薇摇摇头,明明心里有很多话,但这一刻却又说不出口了。 所有的言语都太苍白了,根本就无法表达她心中对杜颜齐的谢意。 这边气氛正好,而那边,楼雨晴已经无法再诡辩。她失去了所有的先机,根本就无力回天!现在正享受着她之前带给楼锦薇的所有痛苦! 她颓然跌坐在地上,面若死灰,满身狼狈,可根本没有人在乎。 “很好,真相大白了。” 卢二爷长长的呼了口气,仿佛松了口气,他笑道,“姑娘们都散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莫辜负了这满园灿烂桃花。” 姑娘们莺莺笑了,打趣了卢二爷几番又三三两两的打算离开。杜颜齐也抓起楼锦薇的手腕,“娘子,咱们回家罢。” 楼锦薇点头,“好。” “诶,” 卢二爷伸出手想要挽留,可有人比他先一步开了口。 “慢着。” 楼雨晴道,“不准走!” 楼锦薇蹙眉,不客气道:“楼雨晴你究竟发什么疯!难不成你还真想公堂上见么?!” 原本打算离去的众人又再次停下了步子,好奇的望过来。 楼雨晴艰难的爬起来,眼里一片通红,似乎马上要落泪。正当楼锦薇疑惑她要做什么时,楼雨晴竟是抽泣起来,“妹妹,姐姐求你了,你都已经嫁给了杜公子就不要再缠着萧哥哥了!求求你将萧哥哥把萧哥哥还给我罢!我做错了,我不该冤枉你,可我那也是没办法了啊!我太在乎萧哥哥了,我不能没有他啊!锦儿,姐姐求你了!” 第93章 锦儿比你磊落 楼雨晴哭哭啼啼的,满脸哀求,“锦儿锦儿,你就行行好,可怜可怜姐姐罢!” 她伸手拽楼锦薇,却被一把挥开,楼锦薇忍无可忍,“楼雨晴你是疯子么!” “我没疯,我只是不想你再缠着萧哥哥!”楼雨晴哭道,“我知你与萧哥哥青梅竹马,但你已经嫁人了,你不能对不起杜公子啊!锦儿,你放过自己,也放过萧哥哥罢!” 一口一个放过,每一句都是控诉,说楼锦薇水性杨花,勾勾搭搭不安于室!都已经嫁人了还缠着别的男子! 楼锦薇心里那股火气,就像是一团火球在胸膛里乱滚,然后一下子蹿到了天灵盖,使得双眼都充血涨红了,那声音宛若泣血,“楼雨晴,你就这么想让我名誉扫地,被万人所指么!” “明明是一母同胞,为何你要对我如此绝情?” 楼锦薇与楼雨晴共同生活了十几载,这些年虽然也有过矛盾,但大多都是小打小闹。更是从未言明,甚至表现出对萧睿有好感,不然她后来也不会被八皇子纳入怀中。 上辈子直到楼雨晴当上了王妃,才渐渐在她面前暴露本性。可是这辈子楼雨晴表现得太急躁了,跟她闹得脸红脖子粗,甚至无论什么罪责都往她身上扣,也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 真是为了萧睿么? 既然如此,上辈子她为何又与萧睿形同陌路呢? 楼锦薇想不明白这其中关窍,此时也不容许她多想。 楼雨晴的每一句话都足以毁了她!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过,但这人却将那些莫须有的污名脏水泼到她身上,众口铄金,她百口莫辩! 她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若非她还知晓杀人犯法,此刻必是豁出性命也要杀了她! “我……” 楼雨晴猛然望进楼锦薇的眸子,那双眼里迸发出的浓烈恨意让她不由心头一颤,这一刻,她仿佛感觉到一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死亡的威胁让她一句话都未能说完整。 她后背发凉,可依旧固执的道:“锦儿,姐姐求你!” “楼雨晴!” 楼锦薇咬紧了后槽牙,仿佛是要将这三个字咬碎,她猛然朝楼锦薇伸出手! “锦儿!” 杜颜齐骤然出声,下一刻楼锦薇便觉得自己的手被一阵温暖包裹,杜颜齐将她拉到身后,自己却往前走了一步。 “你做什么?” 楼锦薇的话到了嘴边,可还未说出口,就被杜颜齐抢了先,他道:“楼姑娘,杜某记得与我有婚约的是你你楼雨晴罢。” 此话一出,余光便瞥见了周围人的诧异目光,楼雨晴瞬间变了脸色,她张口要辩解,但杜颜齐根本就不给她机会。 杜颜齐道:“与我有婚约的是你,但最后嫁给我的人是锦儿,楼雨晴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何?你与你那位萧哥哥又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楼锦薇呆呆的望着杜颜齐,心里满是惊诧。 婚约之事,楼雨晴之举,等同于退婚,于杜颜齐而言其实是耻辱,无异于是狠狠的在他,在杜家脸上甩了一巴掌! 楼锦薇从未想过要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就当这婚约本就是他们。 可没想到今日杜颜齐自己撕破了这层皮! 楼锦薇简直不敢想象往后杜颜齐会遭受怎样的非议! “杜颜齐,你别说了。” 楼锦薇拽了拽他,满脸担忧的摇头。 杜颜齐捏了捏她的手当做安慰,又单:“我不管锦儿以前如何,但与我我成亲后,她便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楼雨晴,我不知你为何颠倒黑白,但,锦儿的为人比你磊落。” 这一句磊落,让楼锦薇心头一颤,她望着杜颜齐,双眼已经迷蒙。 她心中此刻五味杂陈,有很多话说不明白,但却又觉得,嫁给杜颜齐是她这辈子做过最为正确的选择。 桃花源里只剩下了潺潺流水声,所有人此刻都呆住了。而楼雨晴哑口无言,她瘫软在地上,脑子里更是嗡嗡的响。杜颜齐还不留情的掀开了她的谎言,将她那层楚楚可怜的伪装撕得稀碎。此刻的她,宛若衣不蔽体,浑身赤裸裸! 可没有人在乎她的羞耻,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道比一道犀利,一道比一道厌恶! 卢二爷半阖着眼凝着杜颜齐,眸子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兴趣。 今日之事可比戏文还要精彩,但杜颜齐的反应完全出乎了意料。他原本以为像他这般才华横溢的读书人当是迂腐,一板一眼的,却没想到他如此这般的出人意料。虽没有离经叛道,但却意外的什么都敢说。 真是,非常对他胃口啊! 他勾了勾唇角主动打破了沉寂,“好了好了,事儿都说清楚了,杜兄也别为了不知所谓的人的生气。” “杜某并未生气。”杜颜齐道:“杜某平生最恨人说谎,颠倒黑白。更何况,事关我内人,我便有些压不住情绪。” “是呢是呢,换做是我,我也忍不了。”卢二爷笑得眉眼弯弯,一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他这亲和的态度,让杜颜齐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笑容,“杜兄,你我投缘,不知今日卢某能不能请杜兄和嫂夫人坐下来喝一杯?” 卢二爷这话说得相当客气,甚至将身段都放下了些。他这般反而让楼锦薇有些无所适从,下意思攥了攥手。 这时杜颜齐道:“卢二爷的邀约让杜某甚是荣幸,但今日内人受了惊吓,更受了委屈,杜某想带她回家,所以……” “也对,卢某明白了。”卢二爷有些遗憾,但非常理解,他说:“杜兄今日带嫂夫人回家好好休息,我们下次再约。” “好。” 应下了卢二爷的邀约,杜颜齐歪头看向楼锦薇,轻声道:“锦儿,我们回家罢?” 楼锦薇压下心中翻涌的酸意,轻轻点了点头,“好。” 她扶住杜颜齐往外走,没有再给楼雨晴一个眼神,宛若她就是不存在。 待他们消失在桃花源后,卢二爷脸上的笑意尽数收敛。他瞥了眼楼雨晴,勾勾唇,冷酷道:“将这女人架出去,不准她再踏入东悦酒楼一步!卢家所有的商铺,都不再对她开放!” 第94章 顾静淞 “是!” 伙计们目露凶光,一拥而上将楼雨晴团团围住,又操起她的胳膊往外拖,一路招摇过市,被扔出了东悦酒楼的大门! 楼雨晴丝毫没有挣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宛若一条死狗。 跟在后面的萧小蔓狠狠啐了一口,“活该!” 她攥着拳头在楼雨晴头顶挥了挥,“让你欺负人!让你颠倒黑白!还害我误会了楼姐姐,你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恶毒了!” 说着宛若还不够解恨,狠狠踩在她罗裙上,连蹦带跳的,印上了好些个泥脚印。 顾静淞瞥了眼,见她没有做出格的事情便由着她胡闹,目光落在不远处。 杜颜齐和楼锦薇渐行渐远,二人依偎的背影宛若笼罩在了一片光影里,朦胧又美好,一点点震撼了她的心,更让她生出了几分羡慕。 萧小蔓嘟囔着道:“静淞姐姐,你说为何这楼雨晴对楼姐姐那么恶毒呢?明明她们也是亲姐妹啊!” “静淞姐姐?”没有得到回答,萧小蔓又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一遍。 “嗯?”顾静淞回神,冲她露出一个笑容,“我也不知,或许其中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罢。” “什么嘛!”萧小蔓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嘴巴都撅起来了,“楼姐姐瞧着就是好性子的,她肯定不会与人为难!肯定是是这楼雨晴没事挑事!” 她点点头,非常笃定,“没错,就是这样。” 顾静淞无奈摇头,“你如何想,那边是如何。” 二人自顾自的说话,并未注意到趴在地上的楼雨晴微微抬起了头,一只眼从披散头发的缝隙里露了出来。 那只眼阴森森的,宛若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楼雨晴凝着萧小蔓和顾静淞,仿佛是要在她们身上打上标记,死死的将她们的模样和这一刻的奚落都记在心里。 可她们不知道,萧小蔓抿紧了唇,突然道:“静淞姐姐,我今日没有相信楼姐姐,你说她会生我的气么?会不会以后都不理我了?” 她苦恼得眉峰都蹙高了,浑身上下都透着沮丧和忐忑,这生动的模样,瞧得顾静淞想笑。她道:“你不是说你楼姐姐是温和的性子么,说不定你去道个歉,她就原谅你了。” 萧小蔓眼睛一亮,“对,我带礼物去上门请罪!楼姐姐一定会原谅我的!我现在就去准备礼物!” 说罢小姑娘就直接跑了,根本没有管她静淞姐姐是不是也要离开。 顾静淞失笑,“前一秒嘴里喊着静淞姐姐,下一秒就把我抛弃了。这丫头,就是个小没良心的。” “说什没良心呢?” 顾静淞微愣,退后几步转身朝卢二爷行了个礼,“卢二爷好。” “静淞妹妹可别客气。” 卢二爷连忙伸手要将她扶起来,可顾静淞再次退后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卢二爷上扬的嘴角微微往下压了压,但他脸上依旧挂着笑意,“今日都没来得及招待静淞妹妹,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喝一杯?东悦酒楼最近又上了不少新菜,都是我从各地收集来的,不如静淞妹妹去帮我鉴定鉴定?” 顾静淞垂眸拒绝,“多谢二爷好意,不过今日时辰不早了,妾身也该回家了,妾身的相公还在家中等着妾身。” “这样啊。”卢二爷的笑容险些挂不住,可他却没有强求,“好罢,那我们下次再聚。” 顾静淞并未答应,也未拒绝,又福了福身道:“二爷万福,妾身先告辞了。” 说罢直接转身离开。 卢二爷站在原地未动,脸上的笑意更是一点点尽数收敛,他凝着顾静淞的背影,慢慢阖起了眼,嘴角的笑容越发苦涩。 “静淞……” 他低声喃喃着,下一刻却将所有的心思都压在了心底,瞥见楼雨晴的那一刻,眼神更是冷了下来,所有情绪尽数收敛,只剩下了冷戾。 “来人,将这女人拖走,别堵在门口脏了地儿。” —— 顾静淞回到家,却意外发现家中有些安静。她环视一圈,却发现院子里一个仆人都没有。 她微微蹙眉,快走几步,终于在凉亭中看到了唐智宸。 顾静淞瞬间露出了笑容,迎上去柔声道:“相公,妾身回来了。” “啪!” 竹简被狠狠摔在她脚边,唐智宸冷声道:“你还知道回来,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顾静淞微愣,回过神后弯腰将竹简拾起,她迎着唐智宸的怒火上前,歉意道:“抱歉相公,今日诗会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妾身回来晚了。” “呵。”唐智宸冷哼,别过脸根本就不看她。 顾静淞将竹简放下,轻轻握住了唐智宸的手,“是妾身不好,相公等一等,妾身去给相公准备些吃食。” 唐智宸点头,应了。 顾静淞转身进了厨房,她对里面的东西都非常熟悉,做饭时更是麻利,俨然做过无数了。不出一刻钟,她已然做出了三菜一汤,而且菜色并不简单。 她亲自将饭菜端到凉亭,一点点铺好,又给唐智宸盛了碗汤,伺候得明明白白。 唐智宸依旧冷着脸,这丰盛的午膳并未打动他。但他还是端起碗小酌了一口。 顾静淞期待的问:“相公如何?可还合胃口。” 唐智宸猛的将碗放下,眉峰蹙起,“难喝死了,怎么这些年你的手艺没有一点长进?” 顾静淞的笑容已然僵在了脸上,她拿着筷子,有些不知所措。良久后才放下筷子,慢慢垂下眼睑,“抱歉相公,是妾身不够努力。妾身会好好磨炼厨艺的,还请相公莫要生气。” 她语气里满是低落,甚至还夹着几声抽泣。唐智宸轻啧一声,他眯了眯眼,又拉住她的手拍了拍,“好了好了,别委屈了,我今日心情不好,所以说话重了一些。” 他抬手将顾静淞搂进怀里,抚着她的肩道:“娘子,别生为夫的气,晚上为夫有礼物送你。” “真的么?”顾静淞的沮丧瞬间被喜悦取代,她抬头凝着唐智宸,眸子还泛着微红,但却闪烁着微光,仿佛盛着星河。 唐智宸轻笑,俯身吻了吻她的眸子,“娘子真好看。” 这直白的夸奖让顾静淞那张清冷的脸上染上了红晕,这艳丽的色彩让她越发美艳动人。 第95章 小小年纪不学好 午时街道上人不少,楼锦薇搀着杜颜齐慢慢往回走,与寻常夫妻并无二样。不过一路上楼锦薇都未闲着,时不时瞥一眼身边人,在杜颜齐瞧过时又马上缩回去。 杜颜齐忍无可忍,“娘子啊,你瞅什么呢?” 楼锦薇干笑,目不斜视,“没,没什么。”明知杜颜齐看不到,但她还是有种偷窥被抓的心虚。 “哦,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快走几步回家吃饭。” 他这淡然的反应让楼锦薇又是一噎。 这人问的时候她装做若无其事,可这人不问了,她这心里又一阵失落,人可真是矛盾。 楼锦薇心中纠结,瞥着杜颜齐的侧颜,她咬牙,开门见山道:“你怎么来了?” 杜颜齐眨眨眼,理所当然道:“我来寻我娘子啊!” 又无奈笑道,“娘子出门久久未归,为夫这心里就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只好亲自出来寻了。” 他语气中带着些微的揶揄,听着像是一句顽笑话,但无论是何原因,他总归是来了,楼锦薇心里总归是高兴的。 她弯了弯眉眼,道:“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杜颜齐眉头一挑,“不过为夫觉得,唤个称呼更有诚意些。” “称呼?” 楼锦薇微怔,几息后,她张张嘴,可那两个字临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红晕肉眼可见的爬上了她的脸,甚至连耳垂都透着胭脂色。她忙不迭转移话题,话里藏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你今日,为何要帮我?” 从出了东悦酒楼,楼锦薇的情绪平复下来,可这心却怎么都无法平静。 杜颜齐的话犹如在耳,一句一句的,每每想起都能扰乱她的心绪。 他言她磊落,他将她护在身后,替她挡住所有闲言碎语……甚至舍弃自己的颜面,只为证明她清白! 这一桩桩,一种种,皆让她动容。 可她又忍不住怀疑,今日发生的一切是否真实,杜颜齐所做的一切又真是出自内心么? 楼锦薇不知她在期待什么,但总归心里有一个隐约想听的答案。 杜颜齐拄着拐杖稳步往前走,目不斜视。楼锦薇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回答,原本上扬的嘴角慢慢压了下去。这时,她听到了一声轻笑,杜颜齐的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再次点亮了她眸中的星光。 “不为其他,只因为你。” “因为我?” “嗯。”杜颜齐停下步子,微微侧身,楼锦薇仿佛从他那双灰蒙蒙的眸子里感觉到了他的凝视,她的心微微提起,越发期待起来。 杜颜齐柔声道:“你我虽相处仅仅半月,但我多多少少对你有了些了解。我娘子虽然心思重,但为人处世是没得说的,也不是个卑鄙小人,我信你的人品,也信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他所说的话每一句都没有华丽的词藻,一字一句都格外质朴,但却像是一记重锤锤在了楼锦薇心上,锤得她有些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打从心底的欢欣和喜悦。 “谢谢。” 楼锦薇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听杜颜齐话音一转,“不过相信归相信,为夫还挺好奇这位萧哥哥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让娘子你这般念念不忘。” “我没有。”反驳脱口而出,楼锦薇的笑容都垮了,“我与萧睿根本就不是楼雨晴说的那样!” “哦?那是哪样?” “就,”对上杜颜齐的眸子,楼锦薇突然觉得那些解释都成了辩解。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骗杜颜齐。 楼锦薇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拉着杜颜齐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萧公子,名萧睿,与我和楼雨晴一同长大。” “哦~青梅竹马啊!” 杜颜齐将每个字的尾音都拉得跌宕起伏,听不出真正的情绪。楼锦薇失笑,“算是罢,萧公子对我和楼雨晴甚是照顾,嘘寒问暖更是不少。” 杜颜齐:“呵,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这男人不能要。” 楼锦薇:“……他还曾说过要娶我。” “嗯?!”杜颜齐步子一顿,眉头都蹙成了小山峰,嗓门都比寻常大了几分,可他意识到身处何处后又压低了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儿,“怎么回事,你们还私定了终身?!” 楼锦薇练练摇头,“没有没有,我跟他言明了这不合礼数。” 杜颜齐咬牙,“若是合了礼数,你就嫁给他了?” 杜颜齐觉得心里堵了一团大大的棉花,让他甚是气闷。可那股气又生生的堵在那儿,吐不出来,咽不下去,难受的紧! 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但就是不爽,不爽到一刻都不想在这儿待下去! 他冷哼一声,转头就走,拐杖拄在地上,每一下都重得发出了笃笃的声响。 “诶,杜颜齐!”楼锦薇连忙追上去解释道:“萧睿两年前离开了上津,你所说的事情根本就不成立。” “呵。” 杜颜齐猛然停下,楼锦薇一时不察直接撞到了他背上。 “唔!” 她鼻头一酸,疼得呼出了声。 “怎么了?撞到哪里了?”听到动静,杜颜齐慌忙转身扶住她,伸手在她脸上摸索着,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这一刻,他心里哪里还有气,只有满心满眼的担忧,“锦儿,锦儿你说话!撞到哪里了快告诉我!” 此时此刻,杜颜齐恨透了自己这双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 望着焦急的杜颜齐,楼锦薇微微勾起了嘴角,她主动伸手将他握住,摇头说:“我没事,真的,你别担心。” 杜颜齐不信:“真的?你明明都磕疼了。” “现在已经不疼了。”楼锦薇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们回家罢,我都饿了。” “好,为夫这就带娘子回家去。” 杜颜齐松了口气,拉起楼锦薇迈开了步子,楼锦薇乖巧的跟着,望着杜颜齐的侧颜眉眼弯成了月牙。 自两年前萧睿离开,她心中所有的念想都已经消散了。上辈子自她死,萧睿都未曾出现。这辈子,萧睿已然有了别的心思。 所以,以前种种,她皆会放下。 此后,锦书休寄,萧郎是路人。 第100章 银耳莲子羹 ——可有想过真正受委屈的人是锦儿? ——你们把锦儿当外人,但我杜颜齐却是要护她! ——我杜颜齐的娘子,我自己护着! 这一句句话振聋发聩,也让楼锦薇终于明白,杜颜齐不过是借由甜汤一事支开她,由他自己去面对娘亲,和她无理的要求。 她靠着门,手上那杜颜齐轻拍时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消散,但她心中却像是被人点上了一簇小火苗,正慢慢的升温,一点点暖到了她心窝里。 这人不不仅要护她,还将避免了她在的娘亲面前难做。 良久之后,她摸了把脸,却是一手湿意。她此刻才知道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擦干净眼泪,在厨房里走了一圈,不一会儿手中便多了不少食材。 杜颜齐既然要喝甜汤,那就做一碗甜汤给他! 屋里屋外,宛若两个世界。 楼夫人满目愁容,双手紧紧纠缠在一起,透着无尽的纠结。杜颜齐的话犹如重锤,狠狠砸在她心头,也砸得她脑子嗡嗡响。她想为自己辩解,但却发现自己词穷得厉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更让她在意的是杜颜齐的态度,他的不怒自威让她这个长辈竟是有几分胆寒。 她半垂着头,偷偷用余光打量,对上那双灰蒙蒙的眸子时,又心中一骇,连忙收回去。 明明知晓他看不到,可她依旧有种被看光的感觉! 杜颜齐拄着拐杖走了走,往石凳上一坐,又拿过杯子为自己满上一杯。他端着茶杯慢悠悠的轻啄,气氛沉闷得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楼夫人刚想离开,又突然杜颜齐问:“岳母今日来找锦儿,究竟是想要她如何做呢?” “啊?” 楼夫人没想到杜颜齐将话都说得如此明白了,还会有这一问。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抿了抿唇道:“我,我,我……” 支支吾吾了好半晌,她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却是干脆愣住了,她愕然自己根本就没想好要说什么,不,更应该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想好,她心中根本就没有任何章程,她只是单纯的以为女儿会帮自己! 她懊恼的咬紧牙关,无言以对。 杜颜齐已然将她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不由失笑:“岳母啊,往后有事儿想好了再来。当然没事儿你也可以来坐一坐,我和锦儿都会欢迎你的。” 他的态度和善,可楼夫人却像是被狠狠甩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好的好的,谢谢杜公子了。”她随意的敷衍了几句,心里不得劲,脸上更是无光,一刻也不想再此呆下去。她起身道:“时辰不早了,老身也该回去了。” 说罢便快步往外走,连杜颜齐的挽留都当作没听到,很快便消失在了院门外。 “诶,岳母,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啊!欸,真是。” 他收回手,轻啧,脸上带着遗憾,可语气却满是嘲讽。 没了楼夫人,小院似乎又恢复了温馨,春风拂过,花瓣落下的声响宛若都成了一首动听的乐曲。杜颜齐仰着脸静静聆听了一会儿,神情渐渐放松下来,嘴角也渐渐勾出了愉悦的弧度。这时一股清甜从厨房里飘出来,在小院里萦绕了一圈,像是给所有东西都染上了甜腻。 杜颜齐:“是银耳莲子羹,怎么办,娘子还没出来呢,我就馋了。” 敖辉凑过来道:“少爷想吃的话,奴才去东悦酒楼给您端一碗。” “嗯?”杜颜齐不解,“为何要去外面端?我等娘子做好不就成了么?” 敖辉笑道:“东悦酒楼的厨子是从京城来的,听说还是宫中出来的御厨,那手艺自然是没法说的。” “来头这么大啊。” “是啊,少爷若想尝尝,奴才这就去给您端一碗来。” 敖辉刚要走,杜颜齐就叫住了他,他转身就见少爷似笑非笑的凝着他,“敖叔啊,你觉得少爷我如今能喝得起东悦酒楼的甜汤么?咱们身上还负债累累呢,吃御厨做的东西是不是太奢侈了一点?” 敖辉:“偶尔也要改善改善伙食,少爷不用担心银子问题,奴才可以为少爷分忧的。” 杜颜齐眉头一挑,“那周家的一百两你也能帮着解决么?” 似乎问道了关键点,杜颜齐哪怕看不见也感觉到敖辉瞬间站直了身子,整个人透着一股胸有成竹的自信。 他道:“少爷若是想,也不是不可以。” 杜颜齐笑了,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也不由心。 从敖辉一家留在这一贫如洗的小院开始,他便觉得这一家人不对劲,尤其是敖辉。 这人的存在感比他儿子更低,平日里都是默不作声的做一些粗活,若他不主动出现,就宛若是个透明人。 他也曾想过这一家子究竟是何种身份,也曾想过要不要将他们赶走。可,他们并未做出伤害他和楼锦薇的事情,所以此事就这般放下了。 他原本以为敖辉能一直隐藏下去,却没想到这人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也不知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规律的敲击着,杜颜齐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无声的眸子凝望着他。 敖辉莫名心慌起来,他想起了丽蓉说过的话,被这一双眸子凝视着,宛若被看透! 他此刻也有衣不蔽体的感觉! 敖辉突然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还没有到与少爷摊牌的最好时机! 他垂下头,退后几步,弯腰弓背整个人谦逊起来,“是奴才口不择言,不知天高地厚了。还请少爷责备。” 这转变之快让杜颜齐都有些错愕,他嗤笑:“怎么?不帮我还债,不给我买甜汤了?” “奴才只是一个护院,一个下人,没有那个能力。” 听着他的狡辩,杜颜齐都快气笑了,“话都被你说完了。” 敖辉谦卑垂头,“请少爷责罚。” “罚?罚什么?”杜颜齐起身,敖辉想要扶他,却被一把推开。他愣在原地,看着杜颜齐一步一步走向厨房,听他道:“少爷我哪怕是罚你将事情跟我讲清楚,你也会编故事搪塞我。主动权都在你手上,我还罚你什么呢。说到底我现在不过就是个残废的落魄户,眼睛又瞎,哪里斗得过你们哟!” 敖辉心头一跳,惊愕得眼睛都睁大了。他下意识往前一步跟上去,想问问杜颜齐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可迎上他的只有一扇关闭的门。 第101章 郭木匠杀人了 “发生了何事?” 这一嗓子差点将楼锦薇吓得丢了魂,她忙提开杜颜齐站起来,不解道:“听着像是海生的声音,似乎还有姚娘子。” 失去了香香软软的怀中人,杜颜齐有些可惜,但他也没表现出来,点点头说额:“是他们,开门看看罢。” 叫喊还在继续,院门甫一打开,姚诗画和海生便跌了进来。 “杜公子求求你救救郭叔叔罢!” 海生顾不上狼狈,冲进来便扑腾一声朝杜颜齐跪下去,重重磕了好几个响头。他这模样再次把楼锦薇吓到了,连忙伸手去扶:“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不!我不起来,求求你们救救郭叔叔!” 小孩儿绝倔强的很,楼锦薇拉扯了好几下,都没能将他拽起来,还差点被他弄得差点跌倒。海生又重重的给杜颜齐磕头,不一会儿脑门上就粘满了泥土。小孩儿显然是哭过,楼锦薇瞧着他双眼通红,脸上更是挂着泪痕。 她劝不住海生,只好道:“海生你这样也不是办法,有何需要帮忙的先冷静下来,不说清楚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若是要帮也无从下手啊。” 她说这话时,目光不由瞥向了姚诗画,这一瞧就瞧出了不对劲。 这段日子她跟着海生也来送过几次货,虽然是农家妇人的打扮,但也是体面的,衣裳整整齐齐,发髻更是一丝不苟,冷静温婉又自持。但今日的姚娘子发髻散乱了不说,衣裳也皱皱巴巴的,脸上更是多了些淤青,最让人瞩目的是右脸颊上鲜红的巴掌印。 她这幅模样让楼锦薇想到了上辈子死前的自己,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更让她在意的是姚诗画的神态,从进门起她就没有开口说过话,海生在一旁又跪又磕的哭喊都没让她动容半分。她就这样木呆呆的望着前方,宛若丢了魂。 楼锦薇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从他们的神情中窥探一二。她想了想将事情与杜颜齐严明,又吩咐丽蓉将银耳莲子羹给他们备上一碗后,将他们请进了堂屋。 不知是不是楼锦薇的劝解起了作用,海生终于冷静了一些,可进屋后他依旧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眼巴巴望着杜颜齐二人:“杜公子,杜夫人,求求你们帮帮郭叔叔和婶婶!” 以前喊姐姐,眼下就是杜夫人,海生这称呼的改变让楼锦薇看到了他的决心。 她刚要开口,就被杜颜齐拍了拍胳膊,她会意,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杜颜齐主事。 杜颜齐道:“小孩儿你喊着让我救命,但我从始至终都不知你们究竟有什么难处,你让我怎么救?先把事情讲明白罢。” 这样平淡的一句话,却是让海生宛若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眼神都亮了几分。他又朝杜颜齐磕了个头,再次开口却语出惊人。 “郭叔叔他杀人了!” “什么?” 楼锦薇惊讶,骤然提高的嗓门带着几分尖锐,“郭木匠杀人了?!” 她下意识攥紧了杜颜齐的胳膊,看向海生和姚诗画的目光更是警惕起来。 杀人,在楼锦薇心中那是天大的罪恶! “不!夫君他绝对不会杀人!绝对不会!” 许是楼锦薇下意识的动作刺激到了姚诗画,她总算是有了反应,双眸直直凝着楼锦薇,不断解释着。楼锦薇静下心来原本还想听她的解释,但她来来回回的重复着一句话,格外执拗。 “夫君不可能杀人的!夫君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人不是他杀的!他不可能杀人!” 这样子像是又要发疯,海生连忙抱住她的腿,呜咽的安慰:“姨姨没事的,我知道郭叔叔没有杀人,凶手肯定不会是郭叔叔!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救郭叔叔的!姨姨你振作一点!” 说着说着,二人便抱头痛哭,好不凄惨。 场面有些混乱,海生他们二人俨然被吓得不清,如此的不冷静想必也问不出什么来。杜颜齐干脆把敖木叫过来询问情况,还想到敖木还真了解一些。 敖木道:“昨日城南朱员外家死了一个家丁,听说凶手当场就被抓住了,正是圆月湾的郭木匠,而且还是人赃俱获。” “这么巧?”杜颜齐挑眉,“那郭木匠就站着让人抓?” 敖木顿了顿:“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到底只是个下人,也不是官府公门里的,这些消息还都是民间百姓口口相传听来的,有这些已经非常不错了。 杜颜齐也知道这一点没有再追问,而是拉拉楼锦薇的手问:“娘子你觉得呢?” 楼锦薇回想着郭木匠这个人,不确定道:“我们与郭木匠接触得少,对他的本性也知之甚少。所以我不敢断,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这话有些推诿的意味,就差没有直接告诉杜颜齐让他少趟浑水了,聪明如杜颜齐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不过,他对此事,还真有点兴趣。 他安抚的拍拍楼锦薇的手,对海生他们道:“若真想要寻求帮忙就先冷静下来,然后将你们所知的事情都一一告诉我,这般哭闹非但无济于事,惹烦了我,我还会将你们赶出去。” 杜颜齐这番话说得不客气,也带着威胁,海生立刻便止了哭,宛若抓住最后一个稻草般的将事情和盘突出,杜颜齐听后只觉得头疼。 其实他们二人知晓得也不多,今日照常给杜家送了货后他们就去朱员外家等着下工的郭木匠回家,可人未等到,等来的却是官府的捕快,郭木匠正被押解着出来。二人顿时傻眼了,着急忙慌的去打听,没想到听到的却是郭木匠杀人的噩耗! 他们一个是郭木匠的妻子,另一个是当成自己儿子养的孩子,自然不肯相信他们信赖的人会杀人! “就这些?” 海生瘪着嘴角,“我知道这些,可是我知道郭叔叔肯定是被冤枉的!” 杜颜齐听后,似笑非笑的问:“若真有冤情,你们大可以去找官府伸冤。为何要来找我呢?杜颜齐虽然是个举人,可身上并没有一官半职,官府办案我可管不着。” “不!”海生突然坚定道,“我相信你可以的!除了你,我想不到谁能帮帮我们了!” 第102章 娘子口嫌体正直 小孩儿的眼神带着哀求和希冀,还有无尽的信任,可杜颜齐看不到。他轻笑着问:“你为何这么肯定?” “因为你曾经帮过我!”海生道:“在我被人诬陷的时候是杜公子你帮了我,你找到了我被人污蔑的证据,帮我洗脱了偷窃的罪名。我相信杜公子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也相信您绝对不会让无辜的人平白被冤枉!” 杜颜齐听得哑然失笑,他倒是没想到这小孩儿每一句都能说到他心坎上,这么了解他也是难得。而且这般着急的情况下还能条理清晰,思维不混乱,也算是非同一般了。 杜颜齐的笑容给了海生更大的勇气,他深吸口气继续道:“杜公子,海生知道这要求有些强人所难,更是有些不知好歹,您没有义务帮我们,您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可您这般正义的人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人被冤死么?” 杜颜齐觉得自己都快被说服了,但他并未表现出来,而是问出了此事最致命的问题:“你又如何能确定你郭叔叔是真被冤枉的呢?” “他就是被冤枉的!” 杜颜齐不疾不徐道:“事发之时你们都在外面,对此事根本就没有亲眼所见,你对郭木匠的信任不过是基于他予有恩,宛若亲人不是么?可官府办案讲究的是证据,郭木匠被抓之时正好是人赃并获,罪证确凿。海生,都这样了,你还信他?” “这……” 之前还信誓旦旦的海生此刻也茫然了,可也仅仅只有一瞬。短暂恍惚过后,他的眼神再次坚定起来,直视着杜颜齐目光灼灼,“我相信郭叔叔,他绝对不是一个残暴的人!我用我的性命保证,他绝对没有杀人!” 杜颜齐看不到,但他却欣赏这孩子的心性。 他早就了解到,海生跟郭家除了住在同一个村外,没有任何其他亲戚关系,就算双方关系好,遇到这种掉脑袋的事儿,大多数人的选择必然是明则保生,与郭家断绝一切来往。但海生并没有,他不仅没有抛下姚娘子,还在她六神无主时想法子寻求帮助。 这孩子知恩图报,脑子也聪明,他喜欢。 杜颜齐摸了摸下巴,在海生巴巴的目光下,终于点头道:“我可以帮你调查此事,若郭木匠是被冤枉的,那我竭尽全力的救他。倘若,他真是杀人凶手,那很抱歉,我估计会送他一程。海生你明白了么?” 海生冷了几秒,又红着眼跪俯下去,“海生明白!若郭叔叔杀人了,那海生不会怪任何人!” —— “真惨啊,我听主朱员外家的人说,那护卫是被割了男根活活疼死的!” “天呐这是多大的仇怨啊,手段居然这般歹毒!我光听着都觉得下身一凉!” “那个郭木匠是圆月湾的人罢,我听闻这段时间他还在朱员外家做工呢!” “对对对,就是他!他家里有个貌美小娘子!” “诶你们说是不是那护卫惦记着他家小娘子,然后郭木匠气愤之下把人给杀了?” “有可能啊!不然的话他做什么要用那么残忍的手段。” …… 朱员外在城郊有两个农庄,手下佃户就有百来位,是上津的大户,他家死了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护院也造成了轰动,更何况上津今日来一直都非常太平,别说是这样恶劣的杀人案,就连偷盗的案子都少有发生,所以这个案子引起了上津百姓们百分百的关注,将楼雨晴不守女德的言论都压下去了。 听着这些言论,楼锦薇蹙起了眉头,有些担忧的道:“我们真的要帮忙么?这案子已经人赃并获了,并不好查。” 这案子听着就是一个大麻烦,楼锦薇这辈子只想报仇,然后安安稳稳的生活,其他的事情一点都不想沾染。可事情发展却并不能如她的意。不是楼锦薇冷血冷情不愿意帮忙,她只是担心他们贸然插手官府办案,会让自己和杜颜齐遭受危险。 她想起之前杜颜齐对姚娘子的评价,不由嘟囔道:“果然是个大麻烦。” “是啊,我早说过的。” 杜颜齐突然应和了一声,楼锦薇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听到了自己碎碎念。听他承认,心里不由升起了几分怨怼,“既然你都知晓,为何还要答应下来!这事儿与我们根本就无关!” “怎么无关呢,娘子你是不是忘了咱家在郭木匠那儿还订了一个轮椅。”杜颜齐挑眉,说得理直气壮,“若郭木匠真的杀人了,那可是要被砍头的,咱们不仅轮椅拿不回来,那定金也都泡汤了!为了不让咱们损失惨重,咱们还真得管管这事儿。” “都是歪理!” 楼锦薇又不傻,哪里会听不出这只是杜颜齐找出来敷衍自己的借口。她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倒是杜颜齐厚着脸皮凑了过来,“娘子啊,那轮椅咱们必须拿到,这可关乎着周家的债咱们能不能还上呢。” 楼锦薇愣了愣,想说不用那轮椅周家的债也能还上,可话到嘴边又变了:“行了快走罢,你不是想去看看郭木匠么,也不知官府会不会放我们进去。” 说着还往前快走了几步。 感受着楼锦薇的步伐,杜颜齐勾勾唇角,在心里哎哟一声。 娘子真是可爱啊,嘴上说着不帮,但其实心里比谁都软,比谁都着急。 真是口嫌体正直。 上津设有县衙,州府,刺史府,但像这类的案子都是县衙在管。二人到了县衙还未进去就被门口的衙役拦住了,“衙门重地,闲人免进。” 杜颜齐拱手自报家门:“在下杜颜齐,有事求见县老爷。” “杜举人?”衙役惊讶,隐晦的将二人打量了一遍,重点瞧了瞧杜颜齐的双眼和腿。 杜颜齐出事前名声响亮,出事后更是不遑多让,整个上津都知晓他双目失明,更是瘸了一只腿,要靠拐杖才能行走,实在是非常好辨认。更何况,杜颜齐还娶了一个貌美的小娘子。 “杜举人,杜夫人里面请。”确认身份后,衙役们恭敬回礼,将二人迎了进去。 第103章 我杜颜齐来讨债了 衙役把二人领进门后恭敬地奉了茶,才坐了不到半刻钟堂屋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县令步履匆匆地走进来,瞧着杜颜齐打招呼道:“杜举人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他边说边戴官帽,态度有些散漫。楼锦薇不由蹙了蹙眉头,俯身在杜颜齐耳边低语了一句,“县令衣冠不整,瞧着不像是干实事的。” 杜颜齐耸了耸鼻子,眉头一挑,心里有数了。灰蒙的眸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开门见山道:“大人,在下今日来是想见见郭木匠。” “郭木匠?”县令疑惑。 杜颜齐提醒道:“就是郭林,今日被抓到县衙的,那位在朱家杀了人的凶手。” 县令瞬间眉头紧蹙,目光在杜颜齐和楼锦薇身上扫视了一圈又一圈,狐疑的问:“你们二位找他做什么?那郭林可是朱家一案里的凶手!”杜颜齐歪头道:“倘若郭林并不是凶手呢?” 此话一出,县令便大声嗤道,“怎么可能,郭林杀人证据确凿,被捕时他手里还握着刀,那是他做工时用的工具,也是杀人凶器!” 他双手背在身后,昂着下颚睥睨着杜颜齐,眼里满是不屑。他这自信的模样几乎要把楼锦薇说服了,撞了撞杜颜齐的胳膊。 “娘子别闹,在大人面前给我点面子。”杜颜齐拍拍她的手,满脸无奈但语气里满满都是宠溺。楼锦薇听得一愣,随即涨红了脸。 杜颜齐在说什么鬼! 她刚刚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啊! 感受到县令大人落在自己身上那打量的目光,楼锦薇只觉臊得厉害,忙道:“你少胡说八道,赶紧办正事!” 杜颜齐宛若妻管严,连连点头:“好的好的,都听娘子的。” 瞧着二人,县令眯了眯眼,道:“杜举人县衙不是你的府邸,还请多多注意这言行举止。而且你也是个读书人,别把礼乐给忘了。” 楼锦薇微愣,脸上红晕又深了几分,不过这次是羞愧难当。 杜颜齐脸色却微冷,这县令语气不善,话里话外都在挤兑他们夫妻二人不懂礼数。 他同样眯起了眼睛,漫不经心道:“县令大人的礼乐怕是记得很牢啊,这大中午,官帽都是临时戴上的,脂粉味也很足,看来确实是日理万机。” 众所周知,日是个动词。 县令大惊,下意识抬起袖子闻了闻,眼神瞬间阴鸷起来,楼锦薇看得有些心惊。就在她以为县令要对他们发难时,他又抬头,一甩袖轻咳着道:“杜举人今日来,只是为了见一见那郭林?” “是。”杜颜齐点头后又补充了一句,“还要见见那位死者。” “也不是不可以,但衙门有衙门的规矩。” 县令这态度的转变让楼锦薇都觉得惊讶,但他自己一点都不尴尬,对于杜颜齐这后面的要求也应了下来,不过也有条件。 杜颜齐老神在在:“大人请讲。” 县令道:“今日你见我的事情不要与他们人说起,一个字也不准透露。” 杜颜齐哈哈笑了,“大人不用这么谨慎,您在自个家休息又有谁能指摘呢。” “呵呵。”县令干笑几声,脸色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他也懒得跟杜颜齐废话,叫来衙役领着他们去大牢,自己又快步离开了,与来时一样的步履匆匆。 杜颜齐轻笑:“看来大人是真的‘忙’得很啊!” 楼锦薇听不懂他话里的深意,只是望着县令消失的方向奇怪道:“县令大人的态度怎么转变得这么快?他不是不同意我们见郭林么?” 杜颜齐边走边慢悠悠的道:“大梁律法有言,凡是有官身者不得入娼寮,更不得女票女支,违者罚俸不说重则丢官。” 楼锦薇张了张嘴,“那县令刚才是……” “嘘!” 修长手指抵在楼锦薇唇上,她下意识闭上了嘴。杜颜齐凑近在她耳边轻轻道:“娘子小心一些,这里可是县领的地盘。若是被他们听到了,咱们别说去大牢了,怕是要被赶出去。” 楼锦薇眨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还煞有其事的抿了抿唇。 大牢在县衙的西边,越是靠近周围的景致越是荒芜,最后更是只剩下了高高的石墙和关得严丝合缝的大铜门,每十步还驻守着一个衙役,时不时还有人巡逻,真真是守备森严。 领路的衙役跟看门的狱卒交涉了几句,后者将两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这才点头将门打开放杜颜齐二人进去。 踏进大牢,楼锦薇的脸色渐渐沉下来,眼神也越发阴鸷。 牢里出乎意料的安静,走进去的那一刻楼锦薇仿佛感觉到了一股阴风吹来,宛若刺骨,冷得她连连打了好几个哆嗦。那些在黑暗中闪烁的火把,就如同地狱里催人性命的鬼火,如同记忆中一般的让人胆寒。 “可是冷了?”杜颜齐倏地出声,“不如娘子去外面等我。” 这份关心让楼锦薇回神,她摇头拒绝:“我没事,我陪着你。” “那你握紧我的手。” 看着杜颜齐伸出的手,楼锦薇愣怔,随机笑着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杜颜齐顺势将手紧握,她搀着他,他牵着她,二人一同跟在狱卒身后走进大牢深处。 上津素来太平,小偷小摸也少,这牢里关的人也少。但今日进来了个郭林,还是杀人辱尸的恶徒,让狱卒们格外重视。 一直走到最深处,狱卒才停下来,“就是这里。” 楼锦薇好奇的往里瞧了瞧,就见郭木匠蜷缩在角落里,木着一张脸闭目养神,一动不动的宛若并未听到外面的动静。 狱卒用佩刀棒棒棒的敲敲牢门,不耐道:“郭林有人来看你了!” 郭林依旧没有动静,若非他胸口还有起伏,楼锦薇都怀疑这人已经死了。 杜颜齐不在乎他的态度,只道:“能打开让我们进去么?” “这……行叭,但时间不能太长。” 狱卒有些犹豫,又凝了杜颜齐几眼这才答应,打开了牢门。 杜颜齐牵着楼锦薇迈进去,朗声道:“郭木匠,我杜颜齐来找你讨债了!” 第104章 人是我杀的 杜颜齐的声音低沉又洪亮,回荡在大牢里经久不衰。 楼锦薇都惊呆了,张着嘴不敢置信的望着杜颜齐,“我们……” 她有满肚子的疑问,但杜颜齐并未给她开口的机会。他往前走了几步用那双灰蒙蒙的眸子居高临下的凝着郭林,又问道:“郭木匠你不会不认账罢!” 郭木匠总算有了反应,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向杜颜齐勾勾唇角,歉意的说:“杜公子抱歉了,那轮椅本来只剩下收尾了,但如今我身陷囹圄,怕是再也完不成了。那轮椅您若是还要就去家里搬,这银子我也不收了,定金我退给您。” 郭林将态度放得很低,而且也合情合理,但杜颜齐并不满意,直接开口拒绝:“不行,我不同意。没了那轮椅我要如何陪娘子出门逛街!” 楼锦薇:“……”就算没有那轮椅,他现在不也满大街乱跑么? 郭林颇为无语,只道:“在下能想到的法子只有这个了,杜公子不满意在下也没办法。要钱没有,要命,就只有这一条了。” 郭林的态度让楼锦薇从杜颜齐的胡说八道中抽离出来,她歪着头,凝着郭林,心头隐约升起几分怪异感。 这郭林与其说是神态自若,但楼锦薇觉得他是心如死灰,仿佛已经认命了,与姚娘子和海生那般心急火燎完全不一样。 “有点意思啊。”杜颜齐哈哈笑出声,下一秒笑意又尽数收敛,他道:“郭林你杀人了么?” 杜颜齐的声音在次攀高,宛若一道惊雷在郭林耳边炸开,炸得他脑子嗡嗡的。 “我没……”他下意识开口,可又倏地闭上嘴不再开口说一个字,脸色更是如锅底一样的黑。 可那两字杜颜齐已经听到了,他追问道:“你没什么?没有杀人?还是没有残忍的割了那护卫的男根?” 他问得太直白,楼锦薇听得有些头疼。可郭林又再次靠在了墙上,垂头闭眼,不再说话。 没得到回应,杜颜齐也不恼,拄着拐杖在狱中慢慢踱步,边走边道:“郭林啊,你这态度是要认罪啊?” 郭林还是不说话。 杜颜齐又道:“你可知你娘子为了帮你申冤带着海生跪地求我,就差哭爷爷告奶奶了。” 许是姚娘子触动了郭林,楼锦薇看到他眼珠子动了动,平直的嘴角也垂了下去,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没有开口。 “啧。”杜颜齐有些不耐,“为了见你本公子还受了那县令的气。郭林你说,你今日不开口,是不是对不起我们?” 大牢里的气氛因的杜颜齐怒意而有些僵,可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郭林依旧死气沉沉的样子,不睁眼也不开口,宛若一尊雕像。 杜颜齐彻底失去了耐心,摆摆手:“算了算了,你郭林果然是根木头,你没有心。” 说罢边朝楼锦薇招招手,边往外走。 楼锦薇跟了两步又回头对郭林道:“郭木匠,姚娘子不太好,若你真心疼她,就不该这样一言不发。你也知晓,杜颜齐他心细如尘,若你真是被冤枉的,他说不定真的可以帮你。” “娘子快来扶我,为夫要撞墙上了!” 杜颜齐的喊声从走道里传来,楼锦薇应了一声,又回头看郭林,“郭木匠你自己想想罢。” 说罢提起裙摆追了出去,这时身后终于传来了声音,郭林哑着嗓子,仿佛正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他道:“人,是我杀的。” 楼锦薇步子一顿,眉头蹙成了小山川。她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再次迈开步子,追上杜颜齐后搀拄他的胳膊带着他往前走。 杜颜齐偏头看她,“娘子啊你跟他说什么秘密呢?” “随便说了两句。” 楼锦薇没有隐瞒将自己说与郭林的那些话又复叙了一遍,杜颜齐摸了摸下巴,突然问:“娘子你觉得郭木匠是个什么样的人?” 楼锦薇没想到他会问自己,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木讷,但是不蠢,瞧着是个老实忠厚的,他对海生很好,瞧着是个重情义的。” “既然你这样,你觉得他会因什么而杀人呢?” “这……” 楼锦薇被难住了,这世间要杀人有很多的理由,有些人哪怕只因为一个轻蔑的眼神就能怀恨在心,有些人杀人则是为了一己之私,更多的则是跟她一样,为了报仇。 总之仇恨五花八门,若是靠猜,这人的杀人动机还真能猜出千千万万种。 于是楼锦薇摇头:“我不知道。” 杜颜齐沉吟道:“像他这样的人,最在乎的是什么呢?” “是他娘子罢。” 说一出口,楼锦薇便顿住了,她倏地想起了早晨姚娘子的神态,那时候的她与郭林一样,面若死灰,颇有些生无可恋的味道。 而且姚娘子脸上还有伤! 若姚娘子受到了伤害,郭木匠护妻心切,盛怒之下,也有可能作出杀人的事儿! “娘子聪明。” 杜颜齐啪啪啪的抚掌,满脸的骄傲,“姚娘子受伤,那么郭林就有杀人动机。不管他是不是杀人了,那么此事必定跟姚娘子的有关。” “那还等什么,我们去找姚娘子问清楚。” 楼锦薇拉着杜颜齐就往外走,步子快得杜颜齐都跟不上,他连忙道:“娘子啊娘子你慢点啊,为夫我跟不上了!” “哦。”看着后头一瘸一拐的杜颜齐,楼锦薇尴尬的抓了抓脸,又退回来再次扶住他。杜颜齐歪头看她:“娘子啊你此刻怎么这般着急了,之前不是还不想管这事儿么?” 楼锦薇眨眨眼,嘴硬道:“这,这不是怕你查不出来,不好跟姚娘子他们交代么。” 杜颜齐呵呵:“如果此事真如我们猜测的那样与姚娘子有关,那么此案的凶手就有百分八十是郭林,这样不是更无法跟姚娘子他们交代么?” “这……” 楼锦薇哑口无言,半晌后才道:“总之我就是好奇!” 她拉着杜颜齐往外走,“快走啦!这事儿还是早些解决的好。” 她急着去找姚娘子,但杜颜齐却摇头说:“不,我们先去看看尸体。” 第105章 乱葬岗抛尸 楼锦薇对这位朱公子没有了解,也猜不到。不过今日他们的目的是看尸体,朱公子去了哪儿可以暂时放到一边。不过要进朱家,他们还得再想办法。 楼锦薇问:“眼下我们怎么办?” 杜颜齐睁着他那双瞎眼四处望了望,指着右边道:“这大门大户的应该不止一个门罢,咱们绕着这院墙走一圈。” “啊?”楼锦薇张望了下,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朱家也是家大业大,这院墙长长一串,跟以前的杜家也有得比了。二人说是有目的,也没目的,就这样溜溜达达的走,还真让他们在不远处找到了一个偏门。 “诶!门是开的!” 楼锦薇惊喜的想跑过去,可才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察觉到她的动静,杜颜齐忍不住问:“怎么了?” “有些不对劲。” 说罢楼锦薇拉着杜颜齐躲进一旁的巷子里,边探头查看边道:“有人出来了,鬼鬼祟祟的。” 杜颜齐轻笑:“我们现在这样难道不是鬼鬼祟祟么?” “闭嘴!”楼锦薇不耐的挥了挥手,杜颜齐挑眉,倒还真安安分分的靠墙站着不动了。 偏门里,一连走出好几个人,皆与那门房穿得一样,显然是朱家的伙计。他们左右看了看,似乎在确定周围有没有行人。其中一个朝里头招了招手,楼锦薇便看到两人抬着一个麻布袋走出来。 那麻布袋上还有血! 楼锦薇心头一颤,倏地拽住了杜颜齐,“朱家的人像是要毁尸灭迹!” “什么?” 杜颜齐瞬间站直了,目光也锐利起来,“确定带走的是尸体?” “那麻袋两个人才抬得起来,重量不轻,瞧着是个人。” 听楼锦薇说明后,当机立断道:“我们跟上去!” “好。” 那些人一路都挺谨慎,而且专门挑小路走,显然是要避讳着旁人。楼锦薇扶起杜颜齐小心翼翼的坠在他们后面,竟是渐渐的出了城。 杜颜齐问:“我们到哪儿了?” “出城了。”楼锦薇道,“他们像是要毁尸灭迹。” 杜颜齐严肃道:“不能让他们得逞,不然这案子的难度就要增加了。” 楼锦薇又何尝不知,可是他们就两个人,杜颜齐更是可以忽略不计,而对方有五人之多,贸然冲上去他们暴露了不说,说不定还会一并被抓! 楼锦薇压了压心思,严肃道:“我们再找机会。” 一路兜兜转转,周围的景色却是越来越荒凉,不仅树木丛生,楼锦薇竟是看到了好些个坟堆! “哇哇!哇哇!” 突如其来的声响把楼锦薇吓了一跳,她抬头一瞧,却是看到一群乌鸦在头顶天空上盘旋。她突然福至心灵,“我们到了乱葬岗。” 话音落,拐进一片树林,果然看到了一大片无主的坟包,还有无数暴露在外的尸骨! “嗬!” 楼锦薇惊得连连后退,又连忙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杜颜齐拽了她一把,二人双双躲到了树后。好在乌鸦的叫声足够洪亮,掩盖了其他的声响。 靠在树上,楼锦薇后怕的拍拍胸口,长长的呼了口气。 今日的事儿,怕是她重生以来做得最刺激的事儿了,竟是让她有了上辈子逃跑时的紧迫感。 她刚想探头再看看那些人,就听身边突然传来了声响,一声声沉重的呼吸,犹如野兽的粗喘在她耳边炸开! 楼锦薇惊恐万分的望过去,下一秒却更加惊慌起来,只见杜颜齐脸色煞白,一手按压着胸口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气,他双目紧闭,唇色更是褪了个干净。 “杜颜齐你怎么了?”楼锦薇扶着他慢慢坐下,拍着他的背帮忙顺气,眼中的焦急已然溢了出来,“你要不要紧?难受得厉害么?” 杜颜齐头抵在树干上久久没有回话,瞧着他痛苦得近乎扭曲的脸,楼锦薇懊恼不已。 杜颜齐的身子就像个漏斗,一天比一天更差,赵大夫说过他应该静养,但今日不仅操心郭林的案子,还跟着她奔波了这么久! 长时间的劳累,杜颜齐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了! 可眼下她除了眼睁睁的看着,根本就没有法子缓解他的痛苦。 楼锦薇咬紧了唇,满心自责,但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轻柔起来。 杜颜齐喘了口气,摆摆手说:“别管我,你快去看看那些人,可别让他们把尸体毁了。” “可是……” 杜颜齐厉声道:“锦儿听话!” 听话听话听话! 楼锦薇忿忿松开手,转头看向不远处。朱家那些人已经停下了步子,他们将麻袋放到树枝上,正在往上面倾倒着什么,楼锦薇闻了闻,竟是脸色大变! “他们在倒油!他们打算将尸体烧了!” 来不及多考虑,楼锦薇直接冲了出去,“住手!” 清脆的声响在这阴气森森的林子里显得格外骇人,朱家那些护卫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火折子都掉在了地上。 楼锦薇没有贸然冲过去,她在五步之外就停下了步子,目光落在那麻袋上,见还没烧起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护卫们已然回过神来,瞧着楼锦薇眼睛越发亮了。他们打量着她,笑容渐渐猥琐,“哟,没想到这乱葬岗里还有如此貌美的小娘子啊,可真是让人瞧着欢喜啊!” “小娘子一个人?是不是找哥哥们有事儿啊,尽管说,哥哥们高兴了绝对会帮你的!” “这荒郊野外的,哥哥们送小娘子回家罢,顺便讨一杯水喝。” “哈哈哈你小子不老实啊,喝茶是假,尝鲜是真罢!” 护卫们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淫邪的目光在楼锦薇身上游弋着,宛若要将她的衣裳扒光。 楼锦薇脸色沉如锅底,胃里更是一阵泛起恶心。这些人俨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般恶心小娘子了,他们的言语粗鲁举止更是猥琐。 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攥紧拳头,虽然后悔这样冲出来,但同时也在想破局之法。 与此同时,那些护卫嘿嘿笑着朝楼锦薇靠近,其中甚至有一人张开双臂朝她冲过去! “小娘子,让哥哥来闻一闻你身上香不香啊!” 第106章 哥哥保你荣华富贵 楼锦薇心下慌乱,但面上却没有露出认出任何惬意。她连连后退,但却根本就没能拉开与护卫的距离。 “小娘子别走啊,跟哥哥们玩玩嘛!” “小娘子别怕啊,哥哥们都是好人!我们是朱家人,上津朱家你知道么?跟了我们那就是荣华富贵一辈子都不愁啊!” 楼锦薇倒是没想到这些人会自爆身份,步子竟是慢了下来。她干脆停了下来,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问:“你们是朱员外家的人?” 护卫们拍拍胸口,“那是那是,我们可都是朱家大少爷的护卫!大少爷上哪儿可都带着我们。” 另一个护卫咧嘴笑道:“小娘子啊,你要是把哥哥们伺候好了,我们就把你介绍给少爷,说不定你还能成少爷的第十八门妾室,到时候你可就得感谢哥哥们了。” “第十八门妾室?”楼锦薇啐了一口,“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有啥啊,如今哪个郎君不风流啊,我家少爷能娶那么多,那是他有本事!” 说话间楼锦薇已经退到了树旁,她的手突然被攥住,一点点分开她的拳头。楼锦薇愣了愣,站在原地没动,嘴上却道:“你们那麻袋里的是什么?” “小娘子你别问,问了会被吓到的。”护卫们又嘿嘿咧嘴笑,“不过小娘子被吓到了也挺好,哥哥们的怀抱给你敞开着!” 朱家护卫跟在朱少爷身边也见过不少貌美的小娘子了,可第一眼瞧见楼锦薇还是觉得惊艳,她那一颦一笑都宛若有魔力,勾得他们心痒痒。他们都想好了,等他们玩够了就把这小娘子献给少爷,少爷一高兴,定少不了他们的赏! 到时候金银珠宝,美女娇花可不都手到擒来! 思及此,他们的笑容越发的荡漾猥琐了。 楼锦薇眼中闪过厌恶,但很快又被她掩去。她眺望着了下远方,突然道:“诶?那个麻袋上有血呢,里头不会是装了个死人罢?” 护卫们此刻心思都在她身上,听她问起下意识道:“是啊,不过是个不听话的家伙,被少爷教训了。” 楼锦薇睁大眼,露出一副好奇模样,“那他是怎么死的?” “被杀了呗。” 护卫们俨然失去了耐心,随意的敷衍了一句,又目光灼灼的凝着楼锦薇,“小娘子你若真好奇就跟哥哥回府,回去了就什么都知晓了。” “不过现在,还是陪哥哥们好好玩一玩罢!” 护卫们说着直扑过来,楼锦薇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慌乱,拔腿就跑! “小娘子别跑!” 护卫们追上去,甚至还有策略的分开来,竟是对她包抄而去! 楼锦薇一个女子,哪里能跑得过他们,眼看着要被追上了,她突然啊了一声,指着他们身后惊恐万分的喊道:“你们快看!那个麻袋不见了!” 护卫们步子一顿,表情都已经僵硬了,几人下意识回头,还未等他们看清楚,一旁的草丛里就传来沙沙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朝这边走过来。 “什么东西!” 乱葬岗本就阴森,这动静突如其来,诡异得让人心里发毛。护卫们被吓了一跳,瞬间警惕起来。 “出来!” 他们死死盯着那处草丛喊了好几声,回应他们的只有沙沙声和被压倒的草丛! 这般诡异的情景把护卫们吓得够呛,此刻他们还哪里顾得上楼锦薇,不约而同的靠在了一起,报团取暖。 “啊!” 这声尖叫把护卫们吓得够呛,一个个不满的瞪过去,“鬼叫什么!闭上嘴!” 楼锦薇宛若被吓得够呛,哆哆嗦嗦的蜷缩成一团,下一秒又惊恐的瞪大了眼,呜咽着打着磕巴,“这里是乱葬岗!是不是有鬼!” “鬼!这世上哪里来的鬼!” 护卫话音刚落,便有一阵阴风吹来,卷起地上的草叶打在他们身上!乌鸦们仿佛收到了惊吓,一个个扑扇着翅膀扑腾起来,哇哇哇的叫声渗人又诡异。 “鬼!真的有鬼!” “鬼啊!快跑!” 护卫们顿时乱做了一团,四散逃开了去,至于尸体和小娘子,在性命面前都不重要! 乱葬岗瞬间安静了下来,楼锦薇望了望四周,确定没人后长长的呼了口气。她连忙提着裙摆跑回树后,杜颜齐正倚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她蹲下来与杜颜齐轻视,“他们已经走了,你的法子还挺好用。” 哪怕是闭着眼,杜颜齐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高兴。杜颜齐笑道:“那是娘子演技好,不然我这小伎俩也吓不走他们。” 楼锦薇弯了弯眉眼,攥了攥手。她掌心里还留着一些温度和别样的痒意,那是杜颜齐在她手心里写字时留下的。 她也没想到这般情况下,杜颜齐还能想出法子帮她脱困。不仅如此,还从那些护卫的口中打听到了不少朱家公子的情况。 杜颜齐不愧是闻名上津的大才子,心思果真是缜密。 “我们去看看那尸体。” 杜颜齐挣扎着要站起来,楼锦薇连忙扶住他,二人搀扶着走向麻袋。 楼锦薇道:“你在旁边站一会儿,我去把麻袋打开。” “你小心一点。”杜颜齐嘱咐道。 “嗯。” 楼锦薇点头后蹲下来,小心翼翼的将系在上面的麻绳打开,血腥味混着油味扑面而来,熏得楼锦薇蹙了蹙眉头,但她还是鼓着勇气将麻袋往下一扯,将尸体完完整整的露出来。 杜颜齐问:“如何?” 楼锦薇并不认识死者,但从这死者的衣着来看也确实是朱家的人,衣裳与那些逃走的护卫一模一样,而且下身的位置还有大片的血迹。 楼锦薇说:“应该就是他了。” “你帮我看看他身上可有什么异常。” “什么样的叫异常?”楼锦薇不解。 杜颜齐解释道:“看看除了已知的致命伤外,还有没有我其他的伤口,或者身上有没有青紫发黑的地方。” “哦。”楼锦薇表示自己明白了,可手伸过去时又愣住了。 她是个女子啊,而死者哪怕是死了,那也是个男的,如果要检查就要扒开死者的衣服! 第107章 中毒 “娘子?” “夫人?” “锦儿?” 久久没听到楼锦薇的动静,杜颜齐不由担心起来,连连喊了三声。 “我还在。”楼锦薇应道。 “那就好。”杜颜齐长松了口气,又问:“怎么样?瞧出什么了?” 楼锦薇的手伸出去又收回来,又伸出去,来来回回,反复试探了好几次。 “嗯?”杜颜齐动了动拐杖,对楼锦薇的速度有些微词。 楼锦薇叹气,“他是男子。” “啊?”杜颜齐没能明白她的意思,“我知道啊,但又有什么关系?” 楼锦薇深吸口气,耐着性子重复:“他是男子,我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 杜颜齐脱口道:“没关系我不介意,干大事者要不拘小节。” 楼锦薇深深看了眼杜颜齐,再别过头时神色已经冷了下来,迅速的扒开死者的衣裳,露出他的大半个胸膛,那动作是带着一丝火气的利索。 “七窍流血,脸也浮肿,脸上和四肢都泛着青紫。” 话音落就听杜颜齐嗤笑了一声,楼锦薇忙问:“怎么了?” 杜颜齐答非所问:“你看看他的口鼻。” “哦。” 楼锦薇听话的打开了死者紧闭的唇。 “唔!” 一股恶臭袭来,楼锦薇没来及捂鼻被熏得脸都绿了!她连连退后,却忘了自己正蹲着,双腿绊了个正着,直接跌坐在地上,臀部顿时传来一阵钝痛! “怎么了?怎么了?” 听到动静,杜颜齐连忙摸索着凑过来,“娘子你怎么样?” “没事,死不了。” 心里不痛快,在加上这一而再的变故让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语气也沉了几分。她拨开杜颜齐的手,自己爬起来,又往前走了几步,道:“死者口中有一股恶臭,而且他嘴里一片糜烂。” 杜颜齐握了握自己的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楼锦薇在疏远自己,而且正在发脾气,那火气显然还是冲着他来的。 自己哪里得罪娘子了么? 杜颜齐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根本就没听到楼锦薇的话。 “杜颜齐,你有何想法?” 楼锦薇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回答,一回头,见他一面神不守舍,心中的火气又往上蹿了蹿,嗓门也尖锐了几分,“杜颜齐你究竟有没有在听!” 她又是扒男子,又是探人口鼻,更被恶臭熏得头昏脑涨的,而这人竟然还在悠哉悠哉的发呆! 她做这些到底有没有意义! “你既然不想办这案子,我们就赶紧走,这天都快黑了,我没功夫在这儿耗着!” 说罢,直接甩袖就走。 “锦儿别走!”杜颜齐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身边,低声道:“我错了。” 楼锦薇一怔,沉着脸问:“你为何道歉?”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我就是错了。”杜颜齐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娘子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楼锦薇:“……” 她其实也不知自己为何生气,反正自杜颜齐说完那句“不拘小节”后,她心中就有一股无名火,将她的理智都烧没了。这会儿看着杜颜齐委屈又一本正经的道歉,那点火气又稍稍淡了一些。 杜颜齐试探着喊了一声:“娘子?” 楼锦薇深吸口气,岔开话题:“你看出了什么?” 仔细判断了一番她的语气,杜颜齐也松了口气,严肃道:“这人不是死于失血过多,而是中毒。” “中毒?” 楼锦薇想了想,“那是不是证明郭木匠是无辜的?” 杜颜齐奇怪的看她一眼,“那如果是郭木匠下的毒呢?” 楼锦薇想了想嘴,不说话了。 杜颜齐说得确实有道理,她随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可县衙那边给郭林定罪就是因为他用刀子割了这人的下身,然后导致他失血过多而亡。县衙的判断是错的?” 杜颜齐冷笑:“县衙根本就没有验尸,他们不过就是听了朱家的一面之词。” 他总结道:“这个案子必有蹊跷!谁!” 杜颜齐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吼把楼锦薇吓了一跳,“怎么了?” “到我身后来。”杜颜齐把楼锦薇护在身后,明明灰蒙的目光犀利的瞪向树林深处。他这般谨慎,让楼锦薇也跟着紧张起来,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裳。 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那些护卫的感受,这乱葬岗,配着哇哇叫的乌鸦,着实有些诡异。 啪啪啪。 伴随着抚掌声,不远处的草丛动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从树后走出来。 那人朗声道:“杜举人不愧是杜举人,这一段分析非常有见解。” 楼锦薇惊讶出声,“牛捕快?!怎么是你?”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县衙的牛捕快,他朗声一笑:“真是难为杜夫人了,跟着折腾了这么久。” 他表达出了善意,但杜颜齐却没有放松警惕。他笑着问:“牛捕快怎么在此?” 楼锦薇也有些好奇,他们今日是跟着朱家的护卫才找到了乱葬岗,那牛捕快呢?又是怎么找到了这里? 牛捕快道:“我今日原本也是想去朱家再检查检查死者,却没想到碰了壁。原本我都打算放弃了,却看到了杜举人和杜夫人。这可不巧了么,我原本想打招呼来着,但瞧着二位有事要忙,出于好奇就一路跟来了。” “这样啊~” 杜颜齐将尾音拖得老长,也不知对牛捕快这番说辞究竟是信了还不信。他弯弯眉眼岔开了:“牛捕快也想查这个案子?” 牛捕快深深叹了口气,“我对那郭木匠有所耳闻,是个老实忠厚的,在姚娘子的带领下也乐善好施,我实在是想不通他为何要杀人,也觉得他干不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儿。” 他看向二人身后的尸体,“今日二位验尸让我知晓了案子的蹊跷,那么牛某就必然要将案子查清楚!若郭木匠是被冤枉的,那必然要还他一个公道!” 他这番话说得正义凛然,倒是让杜颜齐高看了几分。牛捕快朝二人一拱手,“杜举人是有大才的,对办案也有独特的见解,还请杜举人助我一臂之力!” 第108章 娘子说的都是道理 回到上津时,已然日落西山了,楼锦薇三人背着一个尸体进城引来了大量的关注,不少人瞅了一眼,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飞奔而走,一时间三人周围除了狗再也其他。 牛捕快一点儿也不恼,还笑着跟认识的人打招呼。楼锦薇瞧得一脸惊奇,不由问道:“牛捕快不觉得心里不痛快么?” 牛捕快哈哈笑道:“哎呀,这场面我都习以为常了,现在被嫌弃,以后等案子破了,这些人就会感谢我们。” 杜颜齐笑了笑,“牛捕快倒是看得开。” 他拍拍胸口道:“没办法,我是捕快嘛,早就有这个觉悟了。” 杜颜齐朝他一拱手:“牛捕快高意。” 三人一路寒暄,聊了聊案情,不知不觉的便已经走到了长宁街尾。牛捕快道:“杜举人,牛某还要带着尸体就不送二位进去了,免得让院里沾了晦气。” “客气了。”杜颜齐嘱咐了一句,“尸体可别弄丢了,这可是关键性的证据。” 牛捕快咧嘴笑:“我办事,杜举人放心!” 目送牛捕快离开,楼锦薇这才搀着杜颜齐回家。 这一日她可算是过得惊心动魄,那颗心此刻才平静下来。她问:“明日有何打算?” “明日跟牛捕快一会儿去会会那位朱公子。” 听他说是朱公子,楼锦薇瞬间蹙是了眉头,“那姓朱的是个好色之徒,嘴上说着要给死者办葬礼,可实际上却让人带去乱葬岗毁掉,他定然不是个好人!而且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我们明日一定要小心一些。” 她说了不少,可杜颜齐却一点也没觉得烦闷,还主动握住了她的手,“多谢娘子提醒,为夫一定会注意的。不过……” 他话音又一转,“明日娘子还是别去了。” “为何?”楼锦薇蹙眉,“尸体是我检查的,我也有参与这案子,为何不让我继续跟着?” 听出她语气里的不高兴,杜颜齐主动停下了步子。他面相楼锦薇语重心长道:“今日那些护卫的言行娘子你也看到了,他们跟那朱公子一样是好色之徒。娘子生得这般好看,我可不想让你再次被惦记上。更重要的是,今日那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经历一次,我腿瘸眼瞎,根本就护不住你。” 楼锦薇怔怔,眸中闪过微光,良久后她才道:“你今日不也护住了我么?” “那不一样,今日是你自己激灵。” 楼锦薇不这么认为,反驳道:“那也是你出的主意!若不是你,当时那种情形,我根本就逃不了,我可能会跟他们拼命!” 她咬牙切齿,心里更是发狠。 就算没有上辈子的悲痛经历,她也恨透了朱家护卫的那些猥琐行为!看他们行事那般熟稔,不知道害了多少无辜的姑娘!她现在甚至觉得,那凶手断了死者的根,简直就是大快人心! 最好是把那有十七门妾室的朱公子也一块儿切了! “锦儿……” “不用劝我了!”楼锦薇打断杜颜齐,倔强的一锤定音,“这案子我要跟你一起查,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杜颜齐满脸无奈,楼锦薇又道:“而且你也说了自己是个瞎子,没有我帮你看着,这案子你要怎么破?” 杜颜齐扶额,认了:“好好好,锦儿说的都是道理,我不拦着你了” 楼锦薇顿时笑得眉眼弯弯,“那就这般说定了。” “是,说定了。锦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杜颜齐也跟着笑,语气里藏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二人回了家,担心了一整日的丽蓉总算是放下了悬着的心。她伺候着二人净了手,又将饭菜张罗上了,满满一桌,有鸡有鱼还有肉,瞧着非常丰盛。 杜颜齐耸着鼻子嗅了嗅,“这般丰盛,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儿?” 楼锦薇也好奇,丽蓉道:“今日少夫人将奴婢的刺绣卖了好价钱,奴婢便想着给少爷和少夫人多补补身子。” 楼锦薇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看着她的脸色,丽蓉有些惶恐忙问:“可是不合少夫人的胃口?少夫人想吃什么可以跟奴婢说,奴婢……” “我不是这意思。”楼锦薇打断她,眉头舒展开来,笑道:“蓉姨,今日的食材花了多少银子你整理好报给我,我将银子补给你。” 丽蓉不解:“啊?少夫人这……” 楼锦薇解释道:“那些绣品蓉姨你的辛苦绣的,卖了银子那也是属于你自己的,不用花在我和少爷身上,你自己留着。” “这怎么行呢?”丽蓉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奴婢是杜家的下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杜家的,这银子奴婢本该要给少夫人的,不过一直未等到少夫人。奴婢这就上交!” 说罢她直接掏出钱袋递过来,楼锦薇连忙拦住,“别,可不能这样。” 丽蓉:“不行不行,这银子少夫人一定要收下!” 楼锦薇摇头:“我不能收。” 两人来来回回的推拒着,都不肯将这银子收下。杜颜齐瞧不过去了,放下筷子道:“好了好了,别争了,争来争去的可别伤了和气。” 楼锦薇顺势将问题抛给他,“那你说怎么办?” 杜颜齐用下巴点了点那钱袋,“银子蓉姨你收回去,至于以后我和锦儿的吃穿用度都由我们房里出。虽然蓉姨你和敖叔是杜家的下人,我如今无法给你们发月钱,总不能连你们自己的劳动所得都占为己有。若我们真收下了,我杜颜齐可不就成了压榨员工的周扒皮,这我可不干。” 虽然听不懂何为员工,何为周扒皮,但楼锦薇知晓杜颜齐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了笑容。她拿起那钱袋,郑重的放到丽蓉手中,“蓉姨好好收着,往后还要给敖木娶媳妇呢,那银子可不能少。” 丽蓉看了看她,又看看杜颜齐,终于握紧了钱袋,真心欢喜道:“是,谢谢少爷和少夫人。” 晚饭后,楼锦薇便嘱咐丽蓉烧水沐浴。今日在外跑了一天,又去了乱葬岗,还扒拉了尸体,楼锦薇觉得自己这一身都不能要了。 丽蓉动作很快,待她收拾好衣裳,水便已经送到了房中。 她轻身道了谢,确认屋里除了她没有其他人后,褪去衣裳迈入浴盆中。 第109章 小裤裤 水汽氤氲,整个屋子仿佛都笼罩在了一片雾气中。入水后,楼锦薇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不过这份舒适也让她的思绪沉了下来,重生之后的点点滴滴也清晰的浮现在了她脑海里。 从死亡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被仇恨填满了,所以考虑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开楼家,远离楼雨晴,于是她代替楼雨晴嫁进了记忆中地位不凡的杜家。 原本以为是复仇的开始,却没想到杜家也是一地鸡毛。 她不仅没有摆脱麻烦,反而又将杜颜齐这个麻烦揽到了自己身上。 别说复仇了,她现在得想办法帮杜家把债务还清! 还有杜颜齐此人。 楼锦薇每每想起都有些一眼难受,这人真的太出乎她的意料了,性格完全捉摸不透不说,行事更是如此,每一次她都有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格外无力。 不过…… 这些日子以来,楼锦薇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维护。 她抿了抿唇,觉得被热气氤氲得有些烫,脸更是烧得厉害。 从嫁给杜颜齐起,她便从未想过要与他发生些什么,甚至想过待时机成熟与他和离。 可是现在,楼锦薇不清楚自己对他究竟是何种感情,但,对于和离之事,她心中却隐约有些不舍。 不……舍? 楼锦薇怔住了,也不知是震惊,还是被热气熏得,脸上被染上了一层胭脂红! 她竟然会不舍得跟杜颜齐和离! 这简直就荒谬! “娘子?锦儿?”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杜颜齐的声音传来,楼锦薇倏地站起身,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她又连忙坐下,整个人都埋进了水里。 水花随着她的动作哗啦啦的响,动静颇大,惹得杜颜齐又问了一句,还挺担忧,“娘子怎么了?可需要帮忙?” 帮忙! 楼锦薇顿时瞪大了眼,连连摇头:“不,不用,我没事。” 她的声音里明显有些慌乱,杜颜齐不太相信,“真的没事么?娘子你洗澡洗了这么久为夫有些担心啊!” “没事没事,我只是想了些事情。” 她起身扯过绢巾草草把自己擦干净,连忙穿好衣服走出来,瞧着杜颜齐空茫的眼睛,她又不由失笑。 她在担忧什么,杜颜齐明明什么都看不到! 她扶住杜颜齐道:“你也洗洗罢,今日在外奔波了一天。” “听娘子的。”杜颜齐顺从的点点头,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撞了撞楼锦薇的胳膊,“娘子啊,我的小裤裤好了么?” “小裤裤?” 楼锦薇一怔,还未等她回想起是什么,房门再次被敲响。 “进来。” 门被推开,丽蓉走进来,手里还端着好些衣裳。她道:“少爷,少夫人,奴婢用唐家送来的布料给您二位做了些衣裳,您二位试试合不合身。哦,对了,还有少夫人前些日子让奴婢做的小衣裳也做好了。” 丽蓉拿起最上面那块布料歪了歪头,“不过这小衣裳真的能穿么?瞧着怪模怪样的。” 瞧着那东西,楼锦薇福至心灵。 那可不就是杜颜齐心心念念的小裤裤么。 不过那东西的布料少得可怜,楼锦薇都怀疑究竟能不能穿上。 她从丽蓉手中接过,又塞到杜颜齐手里,“呐,你要的小裤裤。” 杜颜齐摸了摸,又将其展开来抖了抖,点头道:“是这个没错了。不过……” “有问题么?” 听他话音一转,楼锦薇便以为他发现了错处,却听杜颜齐长叹一声:“如果是娘子亲手做的就好了,毕竟这种贴身衣物,还是娘子做得能让为夫穿得更开心。” “贴身衣物?哪里贴身?” “这里。” 楼锦薇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望过去,脸顿时通红,“你!不知羞!” 她羞得不知该说什么,忿忿的骂了一句,跺着脚转过身去,干脆眼不见为净! 杜颜齐慢慢收回手,挑眉一笑,“哪里不知羞了,这种私密的事情为夫不是只跟娘子你说了么?这是闺房乐趣啊!” “呸!” 杜颜齐愣了愣,随即哈哈哈大笑出声。 他这白得来的娘子实在是太可爱了,特别是这害羞的模样,没能亲眼看到,真是可惜。 杜夫人刚踏进院子就听到了杜颜齐的笑声。 爽朗又畅快,带着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步子一顿,望着那亮着烛光的房子眼神逐渐迷离。 自从家中出事,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杜颜齐这般放肆的笑容,这一瞬间,她宛若回到了阖家欢乐的日子,那一张张被她压在心底的脸再次浮现在了眼前。 从鲜活,到死寂…… “嗬!” 杜夫人捂住了心口,她只觉心口一阵钝痛,让她差点直不起腰来。 “夫人?!” 丽蓉从杜颜齐房中退出来,瞧见杜夫人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担忧的问:“夫人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杜夫人疼得差点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摆摆手道:“没事,莫要着急。” 丽蓉望着她苍白的脸色依旧不放心,“可是夫人你的气色很差……” “我说了没事。”杜夫人打断她,目光看向听到动静跑出来的楼锦薇和杜颜齐,直起身子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明白,莫要为我担心。” 她挣开丽蓉的手,往前迎上楼锦薇夫妻二人,“来了啊。” “娘。” 楼锦薇乖乖叫人,杜夫人瞥了眼她身边的杜颜齐,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她,道:“这里面有些补品,都是些温和的药物,你平日若闲着便多将它们放进汤里熬给齐儿喝。” 这盒子不大,但还真有些秤手,楼锦薇顿时感受到了她对杜颜齐满满的心意。 她连连点头,“锦儿知道了,定不会让相公辜负了娘的心意。” “好,好,好。”杜夫人拍拍楼锦薇的手,笑得格外满意,“娘就知道你定能照顾好齐儿。” 注意到杜颜齐一直未开口,楼锦薇不着痕迹的撞了撞他。这暗示太明显,杜颜齐想忽略都难,他终是勾了勾唇角,客气道:“谢谢娘,娘给我娶了个好媳妇。” 第110章 杜夫人的药 杜夫人似乎只是来送个药,说不到两句话便离开了,楼锦薇目送她走远,直到瞧不见她的背影这才搀扶着杜颜齐回房。 她将木盒放在桌上,打开看了看。 里面满满当当的放着油纸包,药材特有的味道扑鼻而来。 杜颜齐问:“都有些什么?” 楼锦薇一一将油纸包打开,“参,枸杞,黄芪,天麻,其他我都不认识。” 她对药材根本就没有涉猎,只能分辨出最常见的一些,而她发现,杜夫人送来的这些药材很多她都没见过。 杜颜齐手托腮,挑挑眉道:“你觉得她安的什么心思?” “嗯?”楼锦薇不解,“杜夫人不是想给你补身子么?” “呵。”杜颜齐轻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天真!” 楼锦薇往后仰躲开他的手,被他这评价弄得犹如丈二和尚,“哪里天真了?难道不是这样么?” 杜颜齐反问:“我体内的毒从何而来?” 楼锦薇答:“赵大夫说是有人长期给你下毒。” 她不傻,回答完便觉出了不对劲。她的眉头瞬间蹙起来,张张嘴,好半晌才发出声音,咽了口唾沫道:“你怀疑杜夫人?” 说罢未等杜颜齐反应,她便自己摇摇头将自己的回答否定了,“不可能不可能的!杜夫人是你娘啊!虎毒尚不食子,她怎么会害你呢?!杜颜齐,她生你养你,你不能有这样的想法,不然会遭天打雷劈的!” 她神情里带着慌乱,还拉着杜颜齐的手让他将那句话收回。可杜颜齐却连敷衍她都懒得做,拍拍她的手道:“娘子啊,我是杜家大少爷,杜家人口更是简单,能从小给我下毒的人少之又少,必然是我亲近之人,而且还得照顾我的饮食起居。符合这些要求的,除了杜夫人,我想不出其他来。” “还有杜老爷和杜家二少爷,或许还有奶娘。”楼锦薇巴巴的凝着杜颜齐,只希望杜颜齐能明白她的意思。 杜颜齐微微一笑,“你说的都对,所以我现在也只是怀疑。” “可……” “娘子。”杜颜齐打断楼锦薇,将那盒药往她面前推了推,“这些先别吃,找个空闲请赵大夫检查检查。到时候你我就知道结果了,若是误会了杜夫人,我定会真挚道歉。” 杜颜齐的决定不容置噱,楼锦薇又找不到词来劝说他,只好先应下。杜夫人送药来时她心里有多高兴,此刻便有多纠结,再看那盒药时,也觉得充满了罪恶。 楼锦薇将油纸包整理好盖上木盒,又将其藏到了衣柜里。 她关上柜门,长叹了口气,“希望,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 听着她这一连串的动静,杜颜齐失笑的摇摇头,“娘子还是心太软。” 心太软? 楼锦薇并不觉得自己心软。 毕竟上辈子她经历过的黑暗早已经将她的心磨得坚硬如铁。 可此刻她也不知该如何反驳杜颜齐,她不愿意相信杜颜齐的判断,只是因为她曾经失去过亲情,所以也不想杜颜齐遭到亲人的背叛。 她暗暗叹气,看杜颜齐的眼神也复杂起来。 —— 清晨的杜家小院是忙碌的,杜颜齐的案子要查,家里的生意也不能丢。不过今日来送笔管鱼的队伍里没有海生,笔管鱼的数量也少了不少。 一村民道:“姚娘子病倒了,海生要照顾她所以没来。” 想着姚娘子昨日的神情,楼锦薇表示理解。 不过…… 楼锦薇问:“只是海生一人没来,货怎会少这么多?”居然连平日的一半都不到。 村民们面面相觑,良久后有人站了出来了,边搓手边道:“杜夫人啊,这货,我们今日确实送来的比较少,但这并不是我们的错啊!是有人高价在收笔管鱼!” “嗯?” “是啊是啊!比杜夫人你的价格高了两倍不止。村里不少人都将货卖给那位老板了,我们劝过的,但是没用!” 村民们连连点头,七嘴八舌的补充道:“听闻那个老板是咱们上津大酒楼的掌柜,出手甚是大方。” “码头上的货也被他收了不少,咱们这些都是好不容易才留下来的。” 这些信息很零碎,但楼锦薇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分辨不出背后是谁在捣鬼。 出摊这些日子,与他们有矛盾的只有那福顺酒楼。那日那位掌柜的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威胁她! 大酒楼的掌柜,可不就是他么! 楼锦薇眯了眯眼,心里升起了火气。 他将集市上所有的笔管鱼都高价收走了,可不就是想从源头上断了她的生意呢! 到时候订单交不出,她必然要付出一大笔赔偿。 钱未赚到,又要付出去一些,等她没银子,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不就只能去找他! 那掌柜打的就是她主动服软将方子送出去的主意! 瞧着她脸色不愉,村民们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问:“杜夫人,这些货您还要么?” 楼锦薇回神,压下火气点头道:“要的,你们称重。” 她扫了眼村民,又说:“既然外面那掌柜的提高了收购的价格,那我这边也给你们提价,就按那掌柜的来。” 村民们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可高兴了一会儿他们又冷静下来,连连摆手摇头说:“不用不用,杜夫人不用这样。我们这价钱都是订好的,若现在也学着提价可不就是坑了杜夫人么。” 瞧着一张张质朴又真诚的脸,楼锦薇眼中终于有了笑意,她道:“你们想着我,我也不能让你们吃亏不是。我是老板,这事儿我说了算。”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略显矫情了。而且哪有人会将到手的银子往外推呢。 村民们忙不跌应了,拿到银子后一个个高兴得宛若过年,临走前还朝楼锦薇鞠了好几个躬,客气话更是说了一箩筐。 送走他们,楼锦薇的笑容瞬间垮下来。 敖木问:“少夫人,这些笔管鱼只够交付今日的订单,我们怎么办?” 楼锦薇咬了咬唇,深吸口气,“先把订单交了,其他我再想想办法。” 第111章 我娘子人美心善 长宁街街尾每日都有人对杜家的小摊翘首以盼,见主仆俩渐渐走过去,好心人都欢呼起来,可瞧见主仆二人手中的东西又疑惑起来。 “怎么回事?今儿小娘子没有搬桌子出来?” “今日的盆都比平时少啊!” “今日的量又减少了么?” “啊!不要啊!家里孩子还等着吃呢!” 有些急性子等二人还未站定就问出了口:“小娘子今日的小海兔呢?不会没有罢?” 楼锦薇饱含歉意道:“没有收到足够的笔管鱼,所以今日我这小摊可能要歇一歇了。” “啊!”所有人的脸都垮了下来,人群瞬间有些骚动。 “小娘子你这意思是今日我们买不到,吃不了了?” “我们辛辛苦苦排队什么都捞不到?” “这都什么事儿啊!既然要做这份生意那就把食材准备好啊!” “就是,这不是白白浪费我们时间么!这小娘子做生意就是不靠谱!” 听着这一声声的指责,楼锦薇原本因为那食材问题而掉到了谷底的心再次往下落了落。 上辈子未出事前,她的生活只在家中闺房那么一小方天地里,每日要管的事情便只有家中的账目和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生意,是她重生后为了生活才鼓起勇气做的,她没有经验,只会按照本能来做事。 前些日子的一帆风顺让她以为做生意跟做女红一样的简单,可没想到从的福顺酒楼出现开始,她就遭遇了危机。 而眼前这些熟悉客人的指责让她更加难受。她找不到理由反驳,偏偏昨日下了订单的人也跟着着急起来,“不是罢?小娘子收了钱交不出货了?” 瞧着他们带着怒意的脸,楼锦薇一惊,连忙道:“有的有的,昨日的订单都能如期交货。木头!” 客人们狐疑,脸上依旧带着不信任。 敖木上前一步,将带来的食盒按照订单一一分发到客人手中,客人确定后也终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小娘子做生意果然讲诚信,东西没错,那我们就放心了。” 楼锦薇抿唇笑了笑,“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让客人们满意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她这态度让客人们舒适极了,心中那些小疙瘩也消散了不少,有人不由问:“小娘子,不知今日还能不能下订单?” ——当然可以。 楼锦薇将这话咽下去,勉强笑了笑道:“今日就算了罢,这一时半会儿我还不知去哪儿弄食材,为了不让各位失望,今日我这儿就不接订单了。” “那什么时候再重新出摊呢?”有人又问。 楼锦薇抿唇思考起来,不过只有短短几息,但她思虑良多。 这些日子她忙里忙外的,忽略了杜颜齐的身体,昨日乱葬岗他脸色苍白的无力模样着实将她吓到了,也让她明白,哪怕赚钱再多,杜颜齐没了也就失去意义了。 而且杜颜齐答应了要给海生帮忙,这几日外出她定是要作陪的。 这样就更抽不出空了。 她最后无奈一笑:“这段时间我想多休息休息佩佩姐家人,所以暂时不考虑。至于何时再出摊,恐怕还得另则时间。不过我这小摊一直在这巷口,出摊了大家自然也就看到了。” 客人们虽失望,但小娘子已经做了决定,他们也只能接受了。 客人们散了后,楼锦薇也不打算多呆,但还未转身就见一人架着牛车在不远处张望。二人四目相对,那人立刻咧嘴笑了,架着牛车走到近前。 那人囔囔道:“杜少夫人!我来送货了!” 楼锦薇认得他,是那位总比别人慢上几步的圆月湾的村民。 瞧着他身后牛车上那五个满满当当的木盆,楼锦薇的笑意终于漫上了眼底,她道:“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走,跟我进去。” “好嘞!” 回家卸了货,敖木将人送走后望着那些笔管鱼不解的问:“少夫人,我们明日不是不出摊么?为何还要将这些笔管鱼收下?” “人家都已经送来了,若是我们不收可不就让他白忙活一场么。”楼锦薇的眉眼弯弯,那笑容温和得宛若这春日的暖阳,“都是乡里乡亲的,能帮就多帮一点。这些我们就算不摆摊,也可以自己吃不是么。” ——啪啪啪 杜颜齐倚着门窗抚掌,笑得那叫一脸骄傲,“我娘子果然人美心善,是这世上最最好的娘子!” 楼锦薇:“……” “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出发去与牛捕快汇合了。”这直白的夸赞让她红了脸,脑海中又闪过昨夜与他相处的画面,热意再次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轻咳一声别过脸道:“这些笔管鱼先养着罢,等我们回来再处理。” “走罢。” 说完她转身便走,杜颜齐却是没动,冲着她伸出手囔囔道:“娘子啊,为夫行动不便,你来扶我一把呗。” 敖木立刻上前,“少爷我背您。” “不!”杜颜齐拒绝,伸着手巴巴的望着楼锦薇,“我就要娘子!” 楼锦薇脚步一错,他这声音委屈巴巴的,像是自己欺负他了一样,特别是这人话落还呜咽了一声。 实在是太“可怜”了! 楼锦薇轻叹一声,又转身走回他身边,挽住那只伸得直直的手,“我扶着你,走罢。” “娘子真好。”杜颜齐立刻蹭蹭的挨上去,将那委屈一收,换成了盈盈的笑脸。 敖木连忙跟上,“少爷少夫人我陪你们。” 还未等他靠近,杜颜齐便伸手一拦,“不要。” “少爷?” 杜颜齐不满的又将他往后推了推,不让他靠近自己,“别跟来,我要跟娘子过二人世界!” 敖木一脸呆滞的立在原地,脑子里嗡嗡的。 为何少爷说的每个字拆开来他都认得,但怎么合在一起他就听不明白了呢?也不知少夫人能不能听懂。 少夫人表示她也听不懂,不过这些日子,她听多了杜颜齐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多多少少也能联系前后猜到他的意思。 这,二人世界…… 楼锦薇抿抿唇,觉得耳朵有些烫。 第112章 真正死因 昨日杜颜齐夫妻二人与牛捕快约好了在朱家门口碰头,等他们到时,牛捕快已经在了,他那健硕的身形和号衣格外好认。 “牛捕快!” “牛兄。” “杜举人,杜夫人来了啊!”牛捕快迎上来,朝二人拱了拱手,“我们进去罢,尽快将这案子破了。” 杜颜齐点头:“好。” 今日朱家的大门倒是开着,那位昨日见过的朱家门房正站在门口巴巴的等着。牛捕快走过去,楼锦薇扶着杜颜齐紧随其后。 牛捕快对门房道:“带我们去出事的地方。” “是,大人。” 楼锦薇注意到门房的脸色很难看,极不情愿,但碍于牛捕快是官府的人只能应了下来,转身时还恶狠狠的瞪了眼楼锦薇夫妻二人。 楼锦薇没搭理他,紧紧跟在牛捕快身边,轻声细语的将一路的见闻说与杜颜齐听。 朱家很大,院子也多,但这院落里的景致与杜府要完全不一样。杜府精致,每一处都透着主人家的秀雅。而朱家处处透着金碧辉煌,就像是用金银堆砌出的一样,就连花园都透着一股俗气。 这朱家连附庸风雅都不屑做,将自己的粗俗暴露无疑。 不过一路走来,楼锦薇发现朱家除了护卫之外,就属美人最多,十步一个,而且美得都各有各的特色,没有相似之处。 牛捕快冷冷一笑:“你们这老爷少爷艳福不浅啊,这府上的美人怕是比上津青楼里的姑娘加起来还多。” 门房哼哼,“这些姑娘都是我家少爷做主留下的。” 牛捕快追问:“都是自愿的么?” “那当然!”门房一脸骄傲,“我家少爷出银子好吃好住的养着她们呢,被少爷看上了还能做院里的主子,那身份就又不一样了,她们可愿意了!” 这话让楼锦薇又忆起了昨日乱葬岗那些护卫们的言行,不由蹙起了眉头。 那些人猖狂又熟稔,显然不是第一次做那样强抢民女的事情了,而且他们那样子与朱公子也脱不了干系! 看着那些低眉顺目地姑娘们,楼锦薇绝不相信她们都是自愿的! 牛捕快也不信,他冷笑一声,但没有置噱。倒是杜颜齐勾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位朱少爷看来还真有点意思啊。” 牛捕快耳朵动了动,感兴趣的问:“杜举人可是查到了什么?” 楼锦薇也好奇的看向他,在他们二人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杜颜齐却是卖起了关子,“时机未到,容我暂时保密。” 楼锦薇失望的嘟了嘟嘴,“神神秘秘的。” 门房领着他们莫约走了一刻钟,且越走越偏,直到进了一个几乎荒废的院落才停下来。他指着院子道:“就是这里了,当时我们发现朱四的时候他就躺在这院子里,身下全是血,下身那玩意儿都被割下来了。” 说到此他咬紧了牙,那一脸痛苦仿佛与那死者朱四感同身受。 他又忿忿道:“都怪那个郭林!牛捕快我不晓得你们还查什么,郭林明明就被人赃俱获了,为什么还不给他定罪!” 牛捕快轻描淡写道:“案子的事情就不需要你一个下人操心了。” 门房似乎有些不甘,但还是老实下来,安安静静的站到了一旁。 三人踏进院子,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还未被清洗掉的血迹,杜颜齐问:“血迹范围有多大?” 楼锦薇不知如何描述,干脆拽着杜颜齐蹲下,那些他的手指在血迹边缘一点点的描绘。杜颜齐愣了愣,随即露出了笑容,他娘子果然心细,也懂他,是他的左膀右臂! 美了几秒他又收敛了心神,仔细感受描绘出的范围,不过他渐渐的蹙起了眉头,“这失血量有问题啊。” “哪里有问题?”楼锦薇问,牛捕快也看了过来。 杜颜齐没有回答,而是问那门房:“不知你们府上是何时发现朱四的尸体的?” 门房下意识回答:“是辰时三刻。我们要跟少爷出门了,可朱四一直没来,少爷便让我们寻人,我们找到这儿就看到了朱四躺在这儿,郭林当时就在他身边,手里还拿着刀子!” 门房的每一句话都在给郭林上眼药,像是恨不得立刻就让官府把他就地正法。 可没有人搭理他,杜颜齐拍拍手站起来,让楼锦薇带着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问:“这院子是做什么的?郭木匠为何会在这里?” 门房忿忿不平,“那郭林是我家少爷请回来做工的,工钱还不低呢!这院子就是郭木匠在府上的住处!我家少爷对他那么好,谁知道他发什么疯居然杀人!总之那郭林就是丧心病狂!不是个好人!” 楼锦薇打量着这院落,确实发现了不少木工用的东西,还有刚刚打造出的床榻柜子之类的用具。她去郭木匠家看过,他有个小习惯,便是在自己的作品上刻上专属于自己的印章,是一只小勺子。楼锦薇在这些用具上也看到了,所以这点能证明门房没有撒谎。 她将这发现说与杜颜齐听,后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牛捕快总觉得他的笑容充满了智慧,忍不住道:“杜举人可是发现了了什么?” 杜颜齐往门房的方向一瞥,牛捕快会意,朝他挥挥手,“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下去罢。” “这……” 门房不乐意,但被牛捕快瞪了眼后只好灰溜溜的退出了院子。 “好了闲杂人走了,杜举人有什么就说罢。” 牛捕快的期待哪怕是杜颜齐眼瞎都感觉到了,他问:“县衙的仵作应该已经验过尸了罢?” 牛捕快点头:“没错,昨晚已经验得明明白白了。” “那死亡时间呢?” “是辰时二刻又五十分。”牛捕快摸摸下巴,突然福至心灵,“这不对啊,刚刚那门房说什么来着?他是辰时三刻发现的朱四的尸体?” 杜颜齐勾起嘴角,“这短短一刻钟,这点失血量可不致死。” “而且朱四根本就不是死于失血过多,而是死于砒霜剧毒!” 楼锦薇蓦然瞪大眼,惊呼出声:“所以,朱家的人真的在撒谎?” 第114章 姚娘子来了 朱公子走后,楼锦薇从杜颜齐身后转出来,轻啧道:“这个朱公子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牛捕快冷笑:“杜举人是上津城的骄傲,光风霁月,一表人才,人人称赞。这朱瀚文正好相反,好色,强抢民女,无恶不作,是上津最有名的纨绔。许多姑娘远远见着他就要绕道走,怕被他糟蹋了。” 听他说起朱瀚文这个名字,楼锦薇倏地记忆回笼。 上辈子她曾被娘亲耳提面令,听到朱瀚文这名要远远的躲着,哪怕是出门也不能往城南这边走,不能跟朱员外家的任何人有任何的接触! 她曾问过娘亲为何如此紧张,娘亲虽未多说,但也提过一嘴,那朱瀚文不是个好东西! “这样啊。”杜颜齐猛然又将楼锦薇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娘子你赶紧往我身后躲一躲,可别被人瞧见了。” 楼锦薇:“……他已经走了。” “那也不行!”杜颜齐认真严肃的点头,“我娘子这般好看,我怕他瞧见你的秀发都会产生想法,那我可不答应!” 楼锦薇:“……你都没见过我,我怎知我好看。” 杜颜齐理直气壮:“我杜颜齐的娘子那必须好看!” 瞥见牛捕快那因为憋笑而涨红的脸,楼锦薇不耐抽回自己的手,“别闹了,我们还是说说案情罢。” “好的叭。”杜颜齐眨眨眼,失落的很。 按照杜颜齐和牛捕快的查证结果,朱四的死因根本就不是失血过多,而是死于砒霜中毒。可昨日朱家报官时一口咬定是郭林用刀伤了朱四,还让县衙这般给他定罪! 是故意,还是真不知? 楼锦薇心中疑惑,就直接问出了口。 “好问题。”牛捕快挑眉问杜颜齐:“杜举人你觉得呢?” 杜颜齐一脸高深莫测,“那就要问那朱公子了。” 牛捕快想了想,长长叹了口气,“也不晓得那郭林是怎么想的,问他什么都不肯开口,真是个死脑筋!” 他叨叨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对郭林的态度更是恨铁不成钢!这不由让楼锦薇想起昨日郭林的态度,也叹口气,可思及他昨日的话,楼锦薇又道:“我总觉得郭木匠隐藏了些什么,他心如死灰,像是故意承认杀人。” 牛捕快将她的话一琢磨,“难道他是想给人顶罪?” 他与楼锦薇面面相觑,二人眼神交汇时,已了然对方都有如此猜测。 可楼锦薇并不愿意下此结论。 能让他心甘情愿顶罪的只有两种情形,一是他与那凶手有利益关系,二呢,则是那凶手与他是亲近之人,他自愿代人受过。 这亲近之人…… 楼锦薇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赫然便是姚娘子! 想着她那日失魂落魄的模样,楼锦薇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她拽了拽杜颜齐,“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好好问问姚娘子,那朱瀚文不是说,朱四的死是与姚娘子有关么,或许她会知道些什么。” 杜颜齐点头:“也对,该去找找那位小娘子了。” 三人又结伴往外走,途经朱家大堂时楼锦薇却是步子一顿。 “怎么了?”杜颜齐问。 “我们不用刻意去找了。” “嗯?” 楼锦薇的目光直直的落在那大堂上,而他们要找的姚娘子就在那里,垂眸顺目,她虽是坐着,但以往挺直的背脊在此刻却弯了下来,整个人宛若被抽走了那刻在骨子里的清贵。 而堂屋主位上正坐着那朱瀚文,他虽长得俊秀,但目光却直勾勾的落在姚娘子身上,那眼神,楼锦薇上辈子见过无数次! 占有!侵略!猥琐又龌龊! “嘶!” 牛捕快牙又牙疼了,“这姚娘子怎么自己送上门来了!姓朱的可不是好东西!” 她咬牙问:“姚娘子这是想做什么?” 杜颜齐道:“与其在这儿猜,不如直接去问问。走罢。” 他拄了拄拐杖,带了楼锦薇一把,三人一块儿往前走,慢慢靠近了大厅。 这时楼锦薇就见姚娘子站了起来,竟是直直朝朱瀚文跪了下去! 楼锦薇顿时睁大了眼,忍不住出声道:“姚娘子你在这儿做什么?” 姚诗画猛然回头,看到楼锦薇的那一刻她脸上闪过屈辱,不由咬紧了唇,“杜少夫人……” “你在这儿做什么?”楼锦薇上前欲将她扶起来,但一伸手竟是没能成功。姚诗画的膝盖半曲着,感觉到楼锦薇手上的力道,她又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压在腿上。楼锦薇眉头紧紧蹙成了小山峰,“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为何要跪他!” 姚诗画垂头,将所有的情绪掩藏起来,“少夫人您就别管妾身了,妾身不过就是贱命一条,这双膝之下亦没有黄金,跪下去如果能救了夫君,妾身愿意。” “糊涂!” 楼锦薇被她这自暴自弃的话气得火冒三丈,朱瀚文是什么人,他若答应帮忙必然会要姚诗画的付出代价,至于那代价是什么,楼锦薇不信姚诗画她不清楚! “你不能这样作践自己!”楼锦薇用力将她拽起来,劝说道:“要救郭木匠就必须靠官府,牛捕快在这里,我和相公也在帮你,姚娘子你好好想想,你若是真这么做了,郭木匠将怎么办!” 姚诗画神色一怔,浑身的力道瞬间松了。楼锦薇顺势将她搀扶起来,还往后拉了拉与朱瀚文拉开距离。 见她神色间有了犹豫,楼锦薇再接再厉,“等他出来了,若知道是你用这种方式救了他,他怕是会生不如死!姚娘子,你若心里真的有他,就爱护好自己!” 姚诗画眨眨眼,眼神终于在楼锦薇脸上聚焦。她抿了抿唇,下一秒却是泪流满面。 “少夫人……我错了。” 她这一声呜咽听得楼锦薇心痛无比,她轻轻一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姚娘子坚强一点,若郭木匠无辜,我们一定可以救他出来的。” “好,谢谢你少夫人。” 姚娘子又呜咽着,楼锦薇摸摸她的头。她刚想把人带走,朱瀚文一个健步冲到了她们前面,“慢着,别走!” 第115章 敢问小娘子芳名 “遭了!” 牛捕快低咒一声,顾不上杜颜齐健步冲过去挡在楼锦薇和朱瀚文之间,“朱公子啊,在下还有些事儿要问你,咱们去旁边好好聊聊!” 他扒拉着朱瀚文往一旁走,还不断给楼锦薇使眼色。 楼锦薇会意,垂下头带着姚诗画错身往外走。可才走两步,又被朱瀚文拦住。面对牛捕快,他不为所动,还用巧劲儿挣脱了牛捕快的手。 他道:“该说的本公子都已经说过了,牛捕快可别耽误了本公子会朋友。” 他朝楼锦薇微微一笑,“这位小娘子,我似乎没在府上见过啊!不知我是否有幸能知晓小娘子的芳名?” 楼锦薇和牛捕快不约而同的蹙起了眉头,明明他的声音很温柔,也没有很冒犯,但楼锦薇却是从心底里涌上一阵恶心感。 她注意到了这人打量的视线,而那种打量让她觉得自己就是被摆在看台上的货物,衣不蔽体,甚至任人亵玩! 反胃! 恶心! 楼锦薇的脑子甚至开始嗡嗡作响,许久没有再冒出来困扰她的记忆再次涌上来,让她忍不住颤栗! 她的眸子一点点开始泛红,充斥着戾气! “怎么?小娘子不会说话?” 久未等到回答,朱瀚文也不恼又笑着靠近了些。他微微倾身往前一靠,那双眸子勾着笑意和委屈,“小娘子,你为何不说话?讨厌我么?我是个好人,只想跟你做朋啊!” 该死的朱瀚文! 又开始勾搭人了! 瞧着朱瀚文这人畜无害的样子,牛捕快在心里咒骂一声! 从楼锦薇冲出去劝解姚娘子的时候,牛捕快就知道事情要遭! 杜少夫人的容貌不必说,平常心的人瞧着也要道一声惊艳,更别说本就好色的朱瀚文了! 果然,这人在看清楼锦薇的容貌后,双眼都发直了!就像是黄鼠狼看到了鸡,饿狼瞧见了肉,绿油油的,充满了猥琐的渴望! 他盯上了杜家少夫人! 眼瞅着朱瀚文朝楼锦薇伸出手,牛捕快猛然一抬腰间的配刀狠狠敲下去! “嘶!”朱瀚文倏地抱住手发出一声痛呼,“牛捕快你做什么!” 看着自己通红的手背,朱瀚文脸都扭曲了,双眸恶狠狠的瞪着牛捕快,那凶狠的样子像是要吃人。 牛捕快收回刀,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朱公子,我都说了还有一些关于案子的细节想问你,你这般无视我,本捕快也非常不高兴!” “不高兴就滚!” 朱瀚文瞬间翻脸! 瞧着楼锦薇第一眼他便觉得惊为天人,仿佛又一股热流从脚底一直冲到了头顶,他满心满眼的叫嚣着要将眼前的小娘子占为己有! 可牛捕快三番两次的打断他! 思及此朱瀚文更加不高兴了, 他不耐的囔囔,“这是我朱家,不是你那狗屁衙门,你也不过就是个捕快没有跟本公子说话的资格!” “呵。”牛捕快不怒反笑,睨着他道:“就凭你这些话,本捕快就能把你带回县衙开堂审问!朱瀚文,在大梁律例面前,哪怕你是当今圣上也要配合调查!” 朱瀚文丝毫不惧,甚至还伸出了手,“来,抓我!” 他的嚣张让牛捕快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在就拿绳子给他绑了!但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目前为止没有证据证明朱瀚文是本案的疑凶,所以他不能以权谋私! 牛捕快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角,“别急,若你真与这案子有关,我会亲手把你抓进去!” 朱瀚文冷静回应,“我拭目以待。” 二人的对峙给楼锦薇和姚诗画提供了机会,她们俩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往外走。 出了大堂,姚诗画长长的呼了口气,这一瞬间她有种自己死而复生的感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若非楼锦薇突然出现制止她,她简直无法想象这事若进行下去,她将要承受怎样的后果! 姚诗画握紧楼锦薇的手,低声道:“谢谢你,少夫人。” 楼锦薇抽回手深深凝了她一眼,走回杜颜齐身边,“姚娘子,往后不管你做什么,多还请多考虑考虑,也为身边的人多考虑考虑。” 姚诗画一愣,红着眼点头道:“好,我记下了。” 没有再理会她,楼锦薇搀扶住杜颜齐的胳膊,“走罢。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她迈开脚却发现杜颜齐没动,不由看过去,愕然发现杜颜齐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他那双灰蒙的眸子直勾勾的落在朱瀚文身上,宛若闪烁着寒光。 “杜颜齐。” 没有反应,楼锦薇蹙了蹙眉,又喊了一声,“相公?” “嗯?”杜颜齐回神,也收回了视线。他瞥向楼锦薇,“娘子怎么了?” “我们回去。” 楼锦薇拉着他的手就要走,可杜颜齐却摇头说,“不。” “嗯?”楼锦薇不解,“为何?” 杜颜齐往姚诗画的方向看了看,“既然与这案子有关键的人都在这里了,那不如现在就问清楚。” 楼锦薇当然也知晓这个道理,但一想到朱瀚文的眼神,她便一刻都不想待! “可是……” “娘子,机会难得。” 杜颜齐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又放开她拄着拐杖径自往前走进大堂,朗声道:“朱公子,不知在下能否问你和姚娘子一些问题?” 他的出现打断了大堂里的对峙,牛捕快一见他,还有外面的楼锦薇眼睛都瞪圆了。他快步走到杜颜齐身边,扯着他低声问:“怎么回事?杜举人你怎么还没带着少夫人离开?我跟你说过这朱瀚文的人品的,他刚刚都看见少夫人了!” “不碍事。” 杜颜齐这轻描淡写的态度让牛捕快大吃一惊,那表情简直一言难尽。他张张嘴,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杜举人你就不怕朱瀚文对少夫人做些什么?” 杜颜齐与楼锦薇虽然一个在内,一个在外,但他们也仅仅不过十步之遥,里面的对话楼锦薇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望着杜颜齐平静的神情,一时间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第116章 我只是胃疼 楼锦薇与杜颜齐成亲刚过半月,他们之间虽然没有感情,但这些日子的相处,杜颜齐的举动让楼锦薇清楚的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维护。 那般小心翼翼的护着,三番两次在关键时刻为她出头,甚至还记得带她回门……这些点点滴滴,让楼锦薇一度有些沦陷在这样的温柔里。 可,今日,楼锦薇被猛然敲了一棒槌! 牛捕快已然给他们讲过朱瀚文的为人,而他的举动亦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牛捕快费心将她拉出那个沼泽,她原本以为能马上离开,可杜颜齐却又自己主动走回去了! 甚至还说“不碍事”! 他为了案子,根本就没有将她的安危放在心上! 他其实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罢,平日里那亲昵的称呼,还有那些撩拨的话和举动,都是假装的罢! 是啊,两个陌生人被迫成了夫妻,他又刚刚清醒,心中不满却又无法和离,所以就努力制造一副夫妻和睦,举案齐眉的假象! 平日里那些逗弄,都是他无聊时为自己找的乐子罢,看她不知所措,看她心慌意乱,他很开心罢! 这个人纯粹就是把她当乐子! 楼锦薇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心里更是疼得厉害。 那种钝痛,就像是有人在用一把生锈的刀子缓缓的不断的,来回的切割,一下一下,疼得她呼吸里都泛着血气。 “你怎么了?” 姚诗画被楼锦薇面若金纸的脸色吓了一跳,她虚弱得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她小心翼翼的扶住楼锦薇,焦急的问:“少夫人你可是哪儿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馆!” 楼锦薇摇头拒绝,“我没事,你别担心。” “可是你看上去不太好。” 楼锦薇垂下眸子,“姚娘子放心,我只是胃有些难受。” 姚诗画:“……” 她眼中闪过诧异,胃疼?少夫人的手明明是捂在心口的,胃疼的话不应该是捂住腹部么? 姚诗画满心疑问,但也是懂事的,明白楼锦薇的意思后,她干脆就闭上嘴不问了,但她依旧搀着楼锦薇没有放手。 被姚诗画一打岔,楼锦薇脑子里那些纷杂狂乱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她若无其事的垂下眸子,但那双眸中原本闪烁的星光却在此时此刻一点点暗淡下来,只剩下一片冷寂,和复仇的疯狂。 大堂里,朱瀚文慢条斯理的揉着自己的手,斜眼睨着杜颜齐,轻哼一声,“怎么回事,堂堂杜举人,杜家大少爷现在是官府的走后了?还跟在一个捕快身后?怎么,帮着破案县衙给你钱啊!” “不是罢杜颜齐,你都已经落魄到这份上了?” 朱瀚文的语气夸张,但却带着满满的嘲讽。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贬低杜颜齐,故意要将杜颜齐踩在脚下! 可杜颜齐不怒反笑,还大方的承认了,“没错,我还真缺钱。毕竟身上还有一大笔外债要还呢,我日子不好过,只好来找点新的赚钱思路了。” 朱瀚文眼珠子转了转,咧嘴一笑,“本公子给你提供一个赚钱思路如何?” 说着他眼神往外飘了飘,落在楼锦薇身上满脸垂涎。 与他四目相对,楼锦薇厌恶的蹙紧眉头,但却没有挪开目光,反而恶狠狠的瞪回去。 楼锦薇生了一双杏眼,平日里都水盈盈的。这般生气,眼里更像是亮起了两簇悦动的小火苗。 她这般生动的模样,让朱瀚文更兴奋了,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唇,那模样更加猥琐了。 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没安好心,牛捕快甩了他一个眼刀,“不如何,收起你那些坏心思!而且杜举人帮官府办案,官府自然有奖赏,用不着你操心。” 朱瀚文嘁了一声,“官府的奖赏,五文还是十文呐?养得起你那貌美的小娘子么?” 杜颜齐微微一笑:“我们夫妻二人的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他话音一转,直接岔开了话题,“朱公子,姚娘子为什么来求你?” 他问得很是突然,朱瀚文下意识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救她相公咯!” 说完他便意识到什么,垮着脸抿直了嘴。 杜颜齐又问:“门房说死者朱四觊觎姚娘子,他有没有对姚娘子做过什么?他是什么时候跟郭林发生冲突的,这件事发生多久了?”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但朱瀚文却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张口,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不回答。 杜颜齐蹙了蹙眉,又没忍住嗤笑道:“看来朱公子你是打算装傻到底了,没关系我可以去问姚娘子。姚娘子也是当事人,想必她比你这个少爷更清楚细节。” “呵。”朱瀚文冷笑,“杜举人不是厉害么,不是要帮官府破案么,那就别问我,自己去找线索。” “你!你这简直就是在妨碍公务!” 牛捕快被朱瀚文的态度气得够呛,撂着袖子就想打人,但被杜颜齐制止了。 杜颜齐拍拍牛捕快,“别急别急,跟这么一个混不吝没必要置气,多掉价啊!” 牛捕快看他一脸平静,还有心思调笑,脑瓜子嗡嗡的,“杜举人你都不生气?” 杜颜齐挑眉,“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的心态确实平和,上辈子他在警局见过审过的犯人数都数不清,各种各样脾气的都见过,比朱瀚文更贱,更欠揍的也有很多,所以他早就被磨炼得心平气和了。 灰蒙的双眸凝着朱瀚文,杜颜齐勾勾唇角笑了,“朱公子,你们一口咬定朱四是失血过多而亡,但实际上,他真正的死因是中毒。砒霜你知道罢?” “诶?”牛捕快喊了一声,他不懂杜颜齐为何将这么重要的事情说出来。但看着他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又乖乖闭上了嘴。 “那又如何?” 杜颜齐耳朵动了动,全神贯注的聆听着周围的动静。朱瀚文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是听到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可听到朱瀚文的下一句话,杜颜齐眯了眯眼。 “就算死因跟我们说的不一样,但凶手就是郭林没错。他好几次来上工的时候手里都提着药包,鬼知道里面放的是不是砒霜。” 第117章 乱葬岗风水好 杜颜齐嗤笑:“朱公子对那郭林倒是熟悉的很呐,平日就在关注着罢。” 牛捕快原本觉得朱瀚文的回答没有问题,可听了杜颜齐的话后他下意识去看朱瀚文的表情,却见他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又被他不屑的轻笑掩盖过去,“本公子聘他来上工,自然要先打听打听这个人。前些日子他都在本公子府上,他需要什么,买了些什么,本公子都清清楚楚。” 他在撒谎! 牛捕快心道,想当面拆穿但又寻不到有利的证据,只能暂时按耐不动。倒是杜颜齐点点头,认同道:“倒也合情合理。” 牛捕快:“……” 就很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朱瀚文显然也被自己的理由说服了,脸上的僵硬和心虚消失不见不说,还带上了几分惬意。 他道:“你们别在这儿耽误时间,若真想结案就赶紧去审郭林,本公子还等着拿他的人头来祭奠枉死弟兄呢!” 他的这番“兄弟情深”让众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涌上了恶心感,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怕还真没人能比得过。 想到躺在乱葬岗,还差点被毁尸灭迹的那位朱四,楼锦薇没忍住讽刺道:“去乱葬岗祭奠你‘兄弟’,朱公子还真是别有心裁啊。” 她不说话还好,她这一开口朱瀚文便是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甚至一点儿都不在乎嘲讽。那兴奋的模样看在楼锦薇的眼中就宛若吸食了五石散一般。 “小娘子,我还有很多别出心裁的玩意儿你要不要跟我去见一见?我保证你会喜欢的!” 他往前走了几步,那意识明显是想靠近楼锦薇。 楼锦薇警觉退后,断然拒绝:“朱公子的玩意儿还是留给自己罢。” 与他拉开距离,楼锦薇拉着姚诗画转身,也不管杜颜齐和牛捕快,直接迈步离开。 “诶!小娘子别走啊!”朱瀚文连忙追上去。 “糟糕!朱瀚文你站住!” 瞧见这一幕,牛捕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连忙也往前追了几步。 杜颜齐完全被忘在了后面,他也不恼,不疾不徐的跟着声音往前走,平静的脸上根本瞧不出一丝担忧。 “少爷!少爷!” 一叠急切的喊声由远及近,穿过拐角直接到了眼前,五个护卫蹿出来恰好挡在了楼锦薇面前,她步子倏地一顿,这才避免了自己和姚诗画直接撞到对方怀中。 她刚想往后退,朱瀚文便已经到了她身后! “小娘子别急着走,我朱家还有不少好吃的,眼瞅着都到饭点了,不如留下来让朱某一尽地主之谊?” 明明是询问,但下一秒朱瀚文却已经伸出手搭在了楼锦薇肩头! 楼锦薇眉头紧锁,大力将那只胳膊甩下去,“松开你的脏手!” 骤然拔高的语气里带着冷厉,竟是瞬间将朱瀚文喝住了,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都呆愣起来。 楼锦薇虽背对着他,可他依旧能瞧见她的侧脸。原本就美艳动人的小脸此刻布满了冰霜,那圆圆的眼尾半眯着,透着万分戾气。 咻! 朱瀚文只觉得有一支箭狠狠的扎进了他心里! 先前的冰雪美人让人心动,这会儿的凌厉更是美艳得让人无法自拔! 朱瀚文觉得自己沦陷了! 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眼神更是带上了几分侵略性,“小娘子……” “是你!” 护卫指着楼锦薇惊愕不已,打断了自家少爷的话也不自知,“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万分惊讶的语气让楼锦薇以为自己遇到了熟人,定睛一看,却是蹙紧了眉头。 竟是昨日在乱葬岗的那几个护卫! 想着他们昨日的所作所为,楼锦薇心里一咯噔。 前有狼,后有虎,今日想要走出这朱家怕是有些难了。 楼锦薇浑身难受,此刻更是头疼的厉害。 朱瀚文没有在意护卫们的态度,自顾自的补上未说完的话,“小娘子,我朱瀚文诚心诚意的邀请你共进午膳,还请小娘子赏脸。” 五个护卫将楼锦薇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满脸惊疑不定。其中一个突然指着楼锦薇就囔囔道:“少爷,就是她!昨日在乱葬岗破坏了咱们计划的就是她!” 朱瀚文:“……” 朱瀚文的眼神骤变,所有的邀请和心动在这一刻都成了不合时宜。护卫凑过去俯身与他耳语几句,他眯了眯眼,凝着楼锦薇道:“小娘子,没想到你还喜欢去那般脏乱晦气的地方。” 楼锦薇抿直了嘴角,不说话。 朱瀚文眼神闪烁,又问:“你昨日看到了什么?” 他的语气没了之前的游刃有余,带上了几分冷厉的胁迫,可朱瀚文早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楼锦薇感觉不到任何压力,她回眸冷冷瞥了眼朱瀚文,刚要开口,落在后面的杜颜齐已经追上来了。 “怎么了?这乱葬岗也成了你朱瀚文的私人领地,只准你们朱家人去抛尸,不允许别人路过了?” 杜颜齐的语气慢悠悠的,可嘲讽却已经拉满。伴随着拐杖笃笃笃的声音他已经走到了楼锦薇身边,将护在自己身后,双眸虽然一片灰蒙,但却气势十足,“朱公子,不如你来解释解释,你兄弟的葬礼还没办呢,凶手还未伏法,为何你就让人把你兄弟扔去了乱葬岗呢?” 朱瀚文的脸色变了,一阵青一阵黑,俨然被杜颜齐拿捏住了。他发现自己平日里转得飞快的脑子在此刻竟是生锈了般,一句合理的解释都想不出来! 他拼命给护卫们打着眼色,可哪些人一个个都跟木头般,傻站着不动。 都是废物! 一点用都没有! 他正绞尽脑汁,就听有人道:“怎么?朱公子想不出理由来?总不能是乱葬岗风水好,把你兄弟扔在那儿,是想让他下辈子投个好胎罢?” 朱瀚文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没错,就是这样!我要我兄弟下辈子投身富人家,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瞧着自家护卫那满脸的一言难尽,朱瀚文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消失在杜颜齐的似笑非笑里。 他突然明白,刚刚那些话是杜颜齐说的!这个人就是在看他的笑话! 朱瀚文羞愤,想用针缝住杜颜齐那张嘴,但杜颜齐不让他如愿,轻哼一声,“希望往后到了公堂之上,朱公子你依旧能这般机智。” 第119章 姓名年龄职业 问话的是杜颜齐,他收敛了笑容,天生的笑唇都透着几分严肃,竟是衬得这小酒楼的大堂都有了衙门公堂的味道,让人也不由跟着严肃起来。 杜颜齐:“姓名。” “姚诗画。” 杜颜齐:“年龄。” 姚诗画:“……年芳十八。” 杜颜齐:“职业。” 众人脸上都闪过茫然,姚诗画更是双眼发直,完全没懂。牛捕快斟酌着问:“杜举人啊,这个职业是何意?” 杜颜齐想了想,解释道:“就是你眼下在做什么,是种田务农,还是在外做工,或是自己做生意,若是在家相夫教子也可以说全职太太。” 众人:“……”这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词? 姚诗画踌躇了一会儿才道:“全,全职太太。” 杜颜齐点点头,又问:“你与死者什么关系?你们之间可有冲突?” 这个问题似乎问到了点子上,姚诗画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她抿直了嘴角,放在腿上的手也攥成了拳头,凸起的指节泛白,青筋甚至都一根根的爆起了。她脸上的青肿还未消,瞧着触目惊心。 “算了,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楼锦薇心有不忍,伸手握住她。 姚诗画却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不,我若有所隐瞒定会害了夫君。” 她咬牙,再次开口时神色已经平静了许多。 姚诗画是秀才女儿,下嫁给了圆月湾的郭木匠。郭木匠虽然木讷,但对她很好,她身体不太好,只能做轻松的家务,郭木匠从不抱怨,甚至还一手揽下了屋里屋外所有的活力,赚钱养家还给她抓药调养身体。二人虽然过得不太富裕,但也是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可夫妻二人都没想到,姚诗画会因为相貌被人盯上。 她前段日子出门被好些个泼皮无赖缠上了,那些人也不知盯了她多久,她一出门,必有人跟踪纠缠,前些天她被闹得心神不宁,不堪其扰。 就四天前,她再次被纠缠,身边也没其他人,差点就被那群无赖强行带走了,是朱公子突然出现救下了她。 听到这儿,楼锦薇俨然明白了故事的走向。朱瀚文在危机时刻出手相救,姚诗画对他必然是感激涕零,又意外得知自家相公在朱家做工,对朱瀚文的印象那自然又上了一个台阶。 她这般想,姚诗画也如是说。 她还道:“得知妾身是郭木匠的娘子后,朱公子便格外高兴,还与妾身说可以去府上看相公。妾身想着相公辛苦,便做了些吃食送到了朱家……” “然后那朱四也纠缠你?甚至想要羞辱你,还被郭木匠撞见了?” 虽然难以启齿,但姚诗画还是咬牙说:“是。” 笃笃笃…… 杜颜齐一手托腮,歪头听着,修长的手指在桌面敲击成一个个节奏,那规律的声音惹得楼锦薇侧目。 他神情悠然,嘴角也勾着笑意,似乎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楼锦薇下意识将目前已知的信息捋了捋。 朱四死于砒霜中毒,但他也确实身残。 朱家人一口咬定凶手是郭林,甚至还想毁尸灭迹。 从朱家门房和姚诗画的口中,他们可以确定郭林有杀人动机! 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子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娘子受辱,失去理智时杀人是可能发生的事情。 只是砒霜中毒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点楼锦薇想不通,她干脆就问:“姚娘子,你的药是郭木匠帮你买的么?” 姚娘子点头:“是,妾身所服用的药都是相公亲自去抓,然后亲自煎给妾身的,他从不假他人之手。” “那你的药里可有砒霜?” “怎么可能!”姚诗画错愕几秒,蹙着眉头道:“砒霜是毒物,妾身那是补身子的药,喝了搀砒霜的药,岂不是雪上加霜?” 楼锦薇想了想又道:“那是不是郭林为了帮你出气,特意去买了砒霜?” “不可能的!”姚诗画骤然大声反驳,“那朱四死的时候相公根本就不在那院子里,那天目睹他死亡的是我!相公,相公他,他是为了帮我!” “什么!” 牛捕快惊出了声,眼睛瞪得像铜铃,“是姚娘子你……” 楼锦薇心中亦是诧异,姚娘子的话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想。 郭林心如死灰,一口咬定了是自己杀了人,其实是一心想给姚娘子顶罪! 姚娘子已经忍不住掩面呜呜哭了起来,她悲痛欲绝,但还是抽抽噎噎将当时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朱四要辱我,我自是不肯,更奋起反抗,便随手拿起了身边的刀朝他挥过去。” 如此听来,楼锦薇若觉得朱四若真是死于姚娘子之手,那姚娘子也没错。她能想象得到当时的凶险,若姚娘子没有动手那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看着泣不成声的小娘子,楼锦薇叹了口气。她拍拍姚诗画的肩,张张嘴想安慰,但却发现此时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能把帕子递过去。 “谢谢少夫人。” 姚诗画接过,轻轻道了声谢。她擦了擦眼泪,续而道:“妾身不过是一个女子,何时遇到过这般事。挥刀子时也很慌乱,一不小心便撞到头昏了过去。” 听到这儿,楼锦薇下意识锁紧了眉头,事情好像有点不对。 这时,杜颜齐终于开口了,“你昏迷过去,待你醒时朱四已经死了。你发现周围一片狼藉,郭木匠手里拿着刀站在朱四尸体旁,是不是?” 姚娘子惊愕的望着杜颜齐,这人说的与那日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就宛若亲眼所见一般!她声音里都掺杂着几分哆嗦,“你,你怎么知道?” 牛捕快也追问:“我也想知道!杜举人你这是看到了?” 杜颜齐:“猜到的,都是常规操作。” 楼锦薇摸了摸下巴,突然福至心灵,“所以郭木匠以为你杀了朱四,为了救你,他自愿顶罪。而你则以为是他杀了朱四,才去求朱瀚文帮忙。” 所以昨日姚诗画才魂不守舍的。 姚诗画神情悲切,点头道:“是,少夫人和杜公子说的都对。” 楼锦薇啼笑皆非,朱四的死根本就与他们无关,是他们自己慌了手脚!而且按照朱家的态度,他们就是一心想要郭林的命! 第120章 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呵。”杜颜齐轻笑,“这就是一个针对你们夫妻俩的局。” 牛捕快想问清楚,但杜颜齐已经岔开了话题,严肃道:“牛兄你去上津所有的药铺打听打听最近都有谁买了砒霜,记住,一定要打听仔细了!还有,去把郭林这几日买的药也一并拿过来查清楚,要快,别给朱瀚文机会。” 牛捕快啪啪的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杜举人放心,我老牛必定将你吩咐的事情都办好!绝对不会让朱家有机可乘!” 他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离了桌。还没等他拔腿,杜颜齐又道:“去派人守着朱四的尸体,别让任何人靠近。” “啊?”牛捕快不解,“为何?” 杜颜齐没解释,只道:“别问那么多,信我就照我说的做!” 牛捕快果然不问了,应了声好便冲出了酒楼,很快便消失在了视线中。 案情虽有了进展,但听完姚娘子的陈述,几人却也没心思吃饭了。随意应付了几口,楼锦薇放下筷子,“吃饱了么?” “嗝……” 杜颜齐吃完碗里最后一块肉,放下筷子打了个嗝,随后拍拍肚子笑道:饱了饱了,肚子都吃撑了。” 随着他的动作,肚子发出咚咚的声音,配着他的笑容莫名有些憨厚。 楼锦薇无语:“吃不下了不知放下筷子么?硬撑什么?” “不不不。”杜颜齐连连摇头,“那都是娘子给我夹的菜,都是娘子的心意呢,剩下了多可惜。” 楼锦薇:“……” 又是好听的话,可楼锦薇已经不会因为这一两句甜言蜜语而心动了。 她别过脸,岔开话题,“吃完了就走罢,别耽搁了时辰。” 楼锦薇说完就想走,想起杜颜齐如今的情况又转过去将他扶起。杜颜齐顺从的起身,边跟着她的步子边问:“娘子的胃还疼么?不如我们也去医馆找大夫看看?” 这声关心让楼锦薇步子一顿,她下意识看了眼杜颜齐,正好瞧见他也冲着自己,空茫的眸子里似乎闪烁着担忧。 楼锦薇垂下眸子与他错开目光,继续往前走,“我没事了,就是有些累,先回罢。” 杜颜齐连忙加快了步子:“累了那就回家,定要好好的休息!” 姚诗画默默跟在二人身后往前走,望着他们二人的背影,她有些疑惑。 相公的事有杜举人全力帮忙,她心中安定了不少,这会儿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她并非第一次见杜举人夫妇,她自己是过来人,所以能清楚的看到他们二人的关系。之前虽不如那两情相悦的恩爱夫妻,但也颇为暧昧,相处之间总有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氛围。 可是现在,少夫人像是将杜举人推开了,隔绝在了她的心之外。二人虽和以前一样相处着,但少夫人总透着几分疏离。 不知不觉到了城门口,姚诗画主动开口道:“杜公子少夫人请留步,妾身可以自己回圆月湾,可别因为我耽误了二位休息。” 楼锦薇嘱咐:“路上小心一些。眼下这情况你多找一些人同路会更安全。” 姚诗画点头,“多谢少夫人提醒,妾身会注意的。” 又嘱咐了几句,楼锦薇和杜颜齐转身欲走,姚诗画张张嘴,突然道:“少夫人!” “嗯?”楼锦薇回头。 姚诗画瞥了眼她身边的杜颜齐,斟酌着道:“虽然这话不该是妾身来说,但妾身不愿少夫人日后后悔。” 楼锦薇脸上闪过疑惑,就听姚诗画意有所指道:“若是误会便要说开了,藏在心里是最不合适的。” 她眨眨眼,若有所思,良久才道:“多谢姚娘子提醒,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姚娘子露出了笑容。 送走姚诗画,楼锦薇二人往家走,她发现身边人的步子越发的慢了下来,显然是故意的。 楼锦薇拉着杜颜齐快走几步,但不一会儿他又故技重施,拉着她一步化成了三步。 她不耐的松开手:“杜颜齐你怎么回事?还回不回去了?” 杜颜齐扒拉着她的胳膊,握住她的手,“回的回的,但是我想跟娘子多待一会儿嘛!” 楼锦薇沉下脸,“我累了。” “好好好,我们这就回去!娘子你别生气!”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愉,杜颜齐忙不迭示好,反过来搀着她快步往前走,“我们回家休息,娘子你本就不舒服可别气坏了身子。” 楼锦薇不想跟他闹,也就顺着快步往前走。眼瞅着大门就在眼前,杜颜齐又突然闹幺蛾子了。 他停下来,突然问:“娘子,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楼锦薇又是一顿,她垂眸问:“为何这么说?” 杜颜齐摸了摸下巴,琢磨着道:“怎么说呢就觉得不对劲啊,娘子你对为夫冷淡了,还对为夫发脾气,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说着说着他委屈上了,嘴角都瘪下去了。 楼锦薇诧异于他的敏锐,只是一点点不同他都能感觉得到。又想到这人之前还说姚娘子是个大麻烦,又觉得杜颜齐能察觉到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人心细如尘。 不过楼锦薇并不打算明说,有些话说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人更加不堪。 姚诗画说得确实有道理,但那并不适用于她和杜颜齐。他们二人本就是陌生人,杜家不过是她暂时落脚的地方。她此生只为复仇而活,其他一身都将是过眼云烟。等时机成熟她便与杜颜齐和离,或者让他休妻! 她与杜颜齐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没有她,或许杜颜齐能过得更好一些。 没有她,或许他能更早的遇到自己真正心爱的人,而不是在这儿每日每夜的与她演郎情妾意的戏码。 “娘子娘子!” 杜颜齐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楼锦薇忽略他先前的问题,迈上台阶,“进去罢。” “诶?娘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杜颜齐不甘心,不过这门才刚打开,丽蓉就急急忙忙的冲过来囔囔道:“不好了少爷少夫人,那些笔管鱼都死了!” 第122章 第122章 “好吃罢?” “嗯。” 楼锦薇下意识点头,下一秒瞧见杜颜齐得意的笑容又顿住了。她望着手里的豆腐饼,莫名有些气弱,干笑道:“你,点子不错。” 杜颜齐戳戳了自己的头,“你相公这脑子里的点子多得很,你以后会慢慢发现的。” “咔嚓。” 楼锦薇动作一顿,垂下眼帘,忍不住心道,以后这个词,于她而言太沉重。而且要了解杜颜齐的人也不是她。 杜颜齐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楼锦薇的声音,忍不住撞了撞她的胳膊,“娘子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 杜颜齐瞪眼,“怎么就没有话说了,咱们是夫妻俩,应该无话不说才对。”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突然一亮,又往楼锦薇身边挪了挪,“娘子我们来聊聊彼此的兴趣爱好罢?” 楼锦薇并不想搭理他,可杜颜齐那期待不已的模样又让人实在不忍心拒绝。她斟酌着问:“兴趣爱好是何意?” 杜颜齐扶额,“我忘了娘子你不懂那些了。兴趣爱好就是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爱吃些什么。” 喜欢做什么? 爱吃什么? 楼锦薇愣住了,她上辈子的人生一半困在楼家的小院子里,另一半却被关在无尽的黑暗折磨里。以前没想过,以后却是已经没法想了,她将所有的精力都花费在了如何脱离苦海。 现在被杜颜齐问起,她才赫然发觉自己的无趣。 “娘子?怎么,不愿意告诉我么?” 楼锦薇道:“没。” “没?”杜颜齐眨眨眼,“没什么?没有不愿意?” “没有兴趣爱好。” “嗯?”杜颜齐惊讶,不解道:“不能?人怎么会没有兴趣爱好呢?就连猫猫狗狗都会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更何况是人。” 楼锦薇眼底的光彻底暗淡下去,眼前的豆腐饼仿佛都蒙上了一层灰暗。她慢慢放下筷子,手渐渐攥成了拳,她轻笑:“我连阿猫阿狗都不如。” 听着她的自嘲,杜颜齐眉头轻蹙,“娘子你不能这么说。” 他绞尽脑汁的思考着措辞,最后却还是没将那些大道理讲出来,而是摸索着握住了楼锦薇的手,轻声道:“娘子没关系,兴趣爱好以前没有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培养,一辈子那么长,我们可以慢慢找,直到找到为止。” 手背上的温度很暖,跟他的话一样,暖到了楼锦薇的心里。 从小到大,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也是第一次有人问起她喜欢什么。 楼锦薇想,杜颜齐真是智多如妖,他总是能找准人心底里那最软弱的地方,然后攻略城池。 楼锦薇觉得自己又再一次被攻陷了,可下一秒她又清醒过来。 杜颜齐最擅长的便是甜言蜜语,现在的一切不过都只是他的温柔表象。 楼锦薇,你不能动心! 将自己劝服,楼锦薇收回手,岔开了话题,“厨房里的东西你不管了么?我闻到气味了。” 她倒是没有说谎,一阵别样的浓香从厨房里传来,而且格外霸道。但那香味又与之前的油淋小海兔不一样,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药材混合在一起的奇妙感。 楼锦薇不由好奇,“药材的味道不是都很难闻么?怎么你这完全不同?” 杜颜齐要喝药,所以他们这小院里每日都充斥着药香,但那些味道都带着苦意,与这全然不同。 杜颜齐耸着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咧开嘴笑了,“差不多了,等会把小海兔都放进去,再等个几分钟就好了。” 守在厨房门口的敖木立刻按照他的要求将小海兔下进了锅里。 “呵。”杜颜齐轻笑,“这就是一个针对你们夫妻俩的局。” 牛捕快想问清楚,但杜颜齐已经岔开了话题,严肃道:“牛兄你去上津所有的药铺打听打听最近都有谁买了砒霜,记住,一定要打听仔细了!还有,去把郭林这几日买的药也一并拿过来查清楚,要快,别给朱瀚文机会。” 牛捕快啪啪的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杜举人放心,我老牛必定将你吩咐的事情都办好!绝对不会让朱家有机可乘!” 他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离了桌。还没等他拔腿,杜颜齐又道:“去派人守着朱四的尸体,别让任何人靠近。” “啊?”牛捕快不解,“为何?” 杜颜齐没解释,只道:“别问那么多,信我就照我说的做!” 牛捕快果然不问了,应了声好便冲出了酒楼,很快便消失在了视线中。朱瀚文的脸瞬间黑如锅底,那眸子里充满了怒火,“杜颜齐你什么意思!” 杜颜齐微微一笑,“字面上的意思,朱公子不会脑子不好使,这耳朵也聋了?”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剜朱瀚文的心,把朱瀚文弄得气血翻涌,他此刻就恨自己手里没有针! 楼锦薇掀着眼皮,轻飘飘的瞥了眼杜颜齐。这人清隽的面容上一派从容,嘴角含笑,但说出的话却足以把人气得七窍生烟。 对谁都这样。 思及此,楼锦薇收回视线,她的心里一片冷硬。 “好了好了,二位公子也别争锋相对了。” 眼见着朱瀚文要发飙,牛捕快连忙上前拦在他们二人之间,搅和道:“也忙活大半日了,别说是我了,少夫人的肚子应该也饿了。杜举人咱们不如先去找个客栈吃些东西?” 杜颜齐往楼锦薇的方向瞥了瞥,点头应下,“好叭,娘子最重要。” 这句话与平日一样,带着亲昵和宠溺,但楼锦薇眸也不抬,拉着姚诗画径自转身离开。许是楼锦薇的神情太冷,那些朱家的护卫竟是没有阻拦。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杜颜齐疑惑的歪了歪头,娘子居然没有过来扶他? 可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已经容不得他仔细思考了,他收了心思连忙拄着拐杖追上去,“娘子你等等为夫!” “告辞!”牛捕快冲朱瀚文一拱手也转身快步跟上。 朱瀚文凝着他们的背影渐渐的眯起了眼,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 他咬牙切齿道:“杜颜齐,当初怎么就没有让他也一起死在海里!这人果然如陈子由所说,是个让人膈应的东西!” 护卫被他这嗜血的模样吓得够呛,但还是凑上前小心翼翼的问:“少爷,现在尸体肯定落在官府手里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他们会不会都已经查出来了?” “废物!” 第123章 吃播卢二爷 将卢二爷他们迎进来,楼锦薇才尴尬的发觉他们这个小院连招待人的椅子都不够,从里到外都透着寒酸。 好在卢二爷是个不拘小节的,在院里石凳上也坐得自在,而且他对桌上那叠海鲜豆腐饼格外感兴趣,径得同意了后,一口一个,吃得很是开心。 见他喜欢楼锦薇又去厨房做了些,卢二爷感叹道:“嫂夫人这手艺也是绝了,别人瞧不上的零碎东西都能做成美味,当真是化腐朽为神奇。” 楼锦薇不愿居功,“卢二爷客气了,这些都是相公的点子,可不是我的功劳。” 卢二爷看杜颜齐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惊奇,“没看出来啊,杜兄对吃还有这般地道的研究呢。” 杜颜齐一拱手,“可比不上卢二爷你这个老饕。” 卢二爷哈哈一笑:“谬赞了谬赞了。” 寒暄了几句,卢二爷却有些坐不住了,目光频频往厨房里瞥。萧小蔓更是直接,一个健步就蹿到了厨房门口往里面探头,“楼姐姐这厨房里煮了什么啊,太香了罢!” “我也不知,都是相公弄的。”楼锦薇看向杜颜齐。 厨房里的飘出来的浓郁香味勾得人口齿生津,而且那味道是他们都不曾闻过的,所以就更吸引人了。 卢二爷干脆抛下了矜持道:“杜兄啊你这灶台上煮着的美味呢,不知卢某今日有没有幸尝一尝?” 杜颜齐眯眼笑:“卢二爷太见外了,只要你不嫌弃,我这灶台上的东西你随意吃。” 也不用杜颜齐吩咐,丽蓉便捞了两碟送到石桌上,还特意备了四副碗筷。 卢二爷迫不及待的举箸,好奇的问:“杜兄,这菜有何名头?” 杜颜齐慢条斯理的说:“热卤而已,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热卤?” 这对于在坐的人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词,就像杜颜齐把笔管鱼叫小海兔一样。卢二爷琢磨了一下就放下了,对于老饕来说名儿不重要,新奇又好吃就行了。 他试探的夹了一只送进嘴里。 萧小蔓可一直注视着他,忍不住问:“二爷怎么样?” 别说她了,楼锦薇也想知道味道如何。 笔管鱼此刻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晶莹粉嫩了,呈现出一种酱红色,反倒是有些其貌不扬,光是瞧着还真让人提不起食欲来。 不过那香味着实勾人! “娘子你也尝尝。” 杜颜齐摸索着在楼锦薇碗里放了一只,还没等到楼锦薇的回应,却听卢二爷兴奋大喊道:“色泽红润,口味浓郁,酱香四逸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好!好吃!” 那双风流的眸子锃亮,脸颊染上了红晕,那模样竟是有几分金榜题名,洞房花烛的幸福和满足感,瞧得其他人皆是没忍住咽了口唾沫。 卢二爷的语气兴奋,“海味的鲜,酱料的香,完美融合在一起,一口咬下去汁水在唇齿间爆开,这便是极致的享受!” 杜颜齐都听愣了,良久后才朝他竖起大拇指。 这卢二爷的品鉴水准放在他们那儿可是百万粉丝的大吃播啊,而且是商家喜欢能带货的那种! 真是实力不容小觑啊! 有了卢二爷做表率,其他人也就放心大胆的开吃了,萧小蔓更是抛开了所有姑娘家的矜持与卢二爷抢夺起来,卢二爷竟也不礼让,二人争锋相对,这一方小桌俨然成了战场。 作为主人,楼锦薇和杜颜齐夫妻俩,干脆就不掺和。 别说,瞧着他们为了吃食挣来抢去的还挺有意思。 一碟一碟,再接一碟,卢二爷二人把今日卤的笔管鱼消耗了大半才放下筷子。 “嗝!” 卢二爷摸着肚子张嘴打了个满足的饱嗝,“真舒服。” 他瞥向杜颜齐瘪了瘪嘴,“杜兄怎么办,我想扎根在你这小院了。” 杜颜齐直接拒绝:“不行。” 卢二爷的眼角瞬间耷拉下来,楼锦薇骤然间想到了被抛弃的小狗,眼底也有了几分笑意。 初见卢二爷,楼锦薇以为他是个矜贵的人,虽然有些不着调,认真起来也贵气十足。但今日这相处,倒是将那些既定印象都打破了。 卢二爷是个吃客,为了一口吃的,还能装可怜。 就,挺随和。 楼锦薇不由拿此人与上辈子所见过的豪门贵子比了比,无论是在气度还是样貌等等方面,赫然是眼前这位卢二爷更胜一筹。 她刚想说两句软话,就听杜颜齐语气一转,“让卢二爷扎根在我这儿不行,但让卢二爷把方子带走却可以。” 楼锦薇怀疑自己耳背了,她似乎听到杜颜齐说要将方子给出去。就连卢二爷也不确定道:“杜兄这话是何意?” 杜颜齐开门见山:“油淋小海兔和今天这热卤的方子都可以卖给你。” 卢二爷哦了一声,瞬间来了兴致,“这方子杜兄不是卖么?福顺酒楼那位掌柜可是出了一百两。” 卢二爷听说过这件事,那掌柜的当街出一百两杜家都没卖,这会儿居然松了口。这其中缘由,他实在是好奇。 而这原因,楼锦薇也想知道。 杜颜齐端着茶杯轻酌一口,目光瞥向楼锦薇。 叹气:“娘子说我整日不务正业,也不事生产,这家里的事儿什么都不管。我想着自己好歹是个男人,怎能让娘子每日劳心劳力呢。” 楼锦薇怔住,呆呆望着杜颜齐。 她思来想去,在心中立了不少可能,却没想最后让杜颜齐决定卖方子的竟然只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 现在想来,有些啼笑皆非。 她拉住杜颜齐的手晃了晃,“你别,若真不想卖就算了。我那些话……” 楼锦薇原本想让他莫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杜颜齐却是打断了她。 他肃着脸道:“我觉得娘子说的有道理,以前是我太想当然,没有考虑到各种突如其来的变故。表现得太差没有给娘子安全感,让娘子焦虑了,是我的错。” 穿越而来,地方陌生,又身带残疾,他颇有些得过且过,醉生梦死的念头,所以将一切都想得太过简单,甚至觉得自己反正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又何必废那么多心思去经营生活,每日能吃饱喝足不就够了么。 他我行我素,从未考虑过身边人的感受。 可今日楼锦薇的话却是狠狠将他敲醒了! 第125章 替罪羊 夜,万籁俱寂。 今日月光惨淡,时不时被飘来的乌云遮挡,瞧着不太安生。 县衙里各房的烛火也早就熄灭了,只有衙役巡逻时举在手中的火把发出一点点光亮。 铛铛铛! 更夫敲响了铜锣,衙役们步子一顿,打着哈欠往衙门后院走去。 “三更了,都回去歇着罢。” “走咯,睡觉去咯!” “明日发月钱了罢?” “怎么?你想念翠香楼的莹莹了?” “哎哟死鬼,你难道不想?” 插科打诨的声音渐渐远去,一刻钟后整个衙门彻底静下来。 簌簌簌…… 细弱的声响突然想起,在黑夜里显得格外诡异,不一会儿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从墙后冒出来,抻着脖子四处张望,摆着胳膊小声道:“快来快来,没人了。” 随着他话音落,四个黑衣人利落的翻过墙头重重落在院子里,发出碰一声闷响。他们身材臃肿,瞧着就不够轻盈。 “轻点轻点,别被人发现了!”最后那人抱怨了一句,穿过花草树木快步走到廊下,把扒着房门往里看了看,“就是这儿,快点行动起来!” 随着他话音落,其他人将背上的东西卸下来整齐的摆放在房门口,惨淡的月光照过来,洒在房门口,那些被放下的东西露出真面目来,赫然是一捆捆干燥的稻草。 火折子的光在黑暗中就像是萤火瞬间亮了起来,黑衣人手上力道一松,火折子脱手直接落在了稻草堆上,一点点火星就瞬间将其点燃! “呼!” 一阵风吹来,火势见大。黑衣人满意的点点头,互相对视一眼拔腿就往院墙跑去! “哪里跑!” 伴随着一声呵斥,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黑衣人急了,连忙往墙上蹿,许是太急切,有些手忙脚乱的,瞧着很是滑稽。可当他们到了墙头,以为能顺利逃脱时,墙外却亮起了火把,一连十个穿着号衣的捕快一手举着火把一手举刀老神在在的等着他们。 “跑,继续跑。” 黑衣人们一回头,牛捕快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他身后那些点燃的稻草堆已经被熄灭了,而仵作房,根本就没有任何损失,只有门窗被熏黑了一点点。 牛捕快一挥手,“给我通通抓起来!” 捕快衙役们一拥而上,五个黑衣人立马被包围,反抗无能,逃跑无门,很快被押解到了牛捕快面前。 牛捕快一把扯下眼前黑衣人的面巾! —— 有黑衣人夜闯衙门的事一早上便传遍了整个上津城,与此同时另一个消息更让人震撼,衙门今早天不亮就包围了朱员外府,那架势,竟是有些风雨欲来的味儿。 百姓们议论纷纷,都好奇朱家人犯了什么事儿,事儿也不做了,一个个在朱家门口抻着脖子往里望。 不一会儿就见牛捕快带人押解着一个妇人从朱家走了出来。 好事者好奇的问:“牛捕快这是抓的什么人啊?” 牛捕快望了眼熙熙攘攘的人群,又看看那妇人冷冷一哼,“这就是杀死朱四的凶手。” 众人一阵哗然! 朱家的案子在上津可以算得上轰动,又因为朱家人一口咬定,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凶手就是被人赃并获的郭木匠,可现在牛捕快又抓出了一个凶手。 众人一瞧那妇人,都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牛捕快没管那些百姓,随意说了几句便押着人回了衙门。县令即刻升堂审理此案,那妇人俨然被吓住了,杀威棒一敲响便将事情都招了。 砒霜是她买的,毒被她下到了甜汤里,被朱四喝了。她交代说那甜汤原本是要给郭木匠喝的,却阴差阳错的害死了朱四。 她见朱四死了,又很害怕,瞧见郭木匠后又心生一计,干脆割了朱四的下身,嫁祸给郭木匠。 那些黑衣人也是她派去的,就是为了毁掉朱四的尸体。 真相大白,郭林这个无辜受害者也被无罪释放。可是牛捕快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更是拉长了脸,烦躁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牛兄喝茶。”杜颜齐亲自斟了杯茶送到牛捕快面前,劝道:“别愁眉苦脸的,案子破了应该高兴。” 牛捕快端着杯子一口闷,将茶水喝出了酒的豪迈。他沉声道:“我就是不甘心!明眼人都能瞧出这案子有问题,那个妇人不过是朱家的厨娘,她哪里指挥得动朱瀚文那几个护卫!简直就是荒唐!而且她跟郭木匠都没有交集,她为何对他那么大仇恨,居然要杀他!” 杜颜齐慢悠悠的喝茶,“她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提起这个,牛捕快更加不痛快了,脸更是扭曲了几分,“她说,她说郭木匠抢了她家弟的活,她气不过。” 杜颜齐:“……” 这个理由确实是槽多无口,他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他垂下眸子问:“朱瀚文那么可有什么动静?” 牛捕快回忆了一番,“我去抓人朱瀚文表现得格外惊讶,仿佛什么都不知晓。” “呵。”杜颜齐冷冷一笑,“我说过了,那妇人不过是朱家推出来的替罪羊。” 牛捕快不怀疑杜颜齐的话,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更加不高兴了,嘴角都抿直了,“那妇人一口咬定是她自己鬼迷心窍,跟朱家,跟朱瀚文都没关系,衙门也没找到与朱瀚文直接相关的证据,我们根本拿他没办法!” “碰!” 牛捕快一巴掌狠狠拍在石桌上,力道大得竟是将石桌都震动了。 “难道就这样让朱瀚文那恶人逍遥法外么!” 听着他咬牙切齿的抱怨,杜颜齐也暗暗叹了口气。 这大梁就是他曾在历史书上的瞧过的封建社会,皇权至上,有钱有权便有话语权,更是能操纵律法。 人命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而官府,像牛捕快这样一心为正义的捕快少得可怜。 不过,他杜颜齐也是满心愤怒啊! 他是个警察,为维护正义而生,也为正义而死,这案子草草了解,他又何尝不愤怒,何尝不心痛。 可他也清楚的知道,那些负面情绪对案子,对现状没有一丝一毫的作用。 如今他们只能忍,等待时机,做到一击必杀! 第126章 郭木匠报恩 朱四的案子破了,牛捕快并没有居功,而是将杜颜齐对此案做的贡献和对衙门的帮助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不止衙门上下对杜颜齐感谢不已,百姓们更是赞叹有加。 而这案子直接受益人郭木匠一家更是对他感恩戴德。 这不翌日清晨,杜家的院门才刚打开,郭木匠便带着姚娘子和海生上门了。 三人齐齐往地上一跪,重重朝杜颜齐磕了三个头,“多谢杜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此生必将衔草结环,涌泉相报!” 杜颜齐不闪不避的应下了,只道:“起来罢,报恩什么的话就不用说了,只要你们把我那轮椅送来就行了。” 话音落,郭林这八尺大汉不由红了眼眶。 他原以为此次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峰回路转,不仅洗脱了罪名,甚至还得到了官府的一些赔偿。 银子不值一提,他的命不值一提,最让郭林在意的是杜颜齐没有让他娘子受罪,这便足以让郭林将这份恩情牢牢记在心里,这辈子做牛做马! 他压下心头的情绪道:“杜公子,您的轮椅我已经做好了。” “真的?” 杜颜齐高兴不已,“带来没有?带来了就快给我看看!” “杜公子稍等。” 郭林出门,不过一瞬又扛着一个庞大的东西走进来放到杜颜齐面前。楼锦薇牵引着他走过去,满脸惊奇。 她也瞧过那张图纸,不过那上面都零零碎碎的,根本瞧不出究竟是什么。当这东西完整摆在面前时,她才发觉有多精巧,又有多震撼。 “这,就是轮椅?” “是啊,娘子,我让你瞧个稀奇的。”杜颜齐将拐杖一扔,抬着腚坐了上去,他转动着轮椅上的把手,竟是连人带椅子的往前行进了几步,没有丝毫的停顿! 楼锦薇惊愕不已,“这椅子能自己了动!” 大梁并非有没这东西,但都需要别人在后面推着,或者是抬着,若无人帮忙依旧是寸步难行。可眼前这个不一样,有了它,如同杜颜齐这般有腿疾的便能出入自由,不用被永远困在一小方院落里! 杜颜齐甚是高兴,拍着扶手道:“郭木匠这手艺真是让人惊叹啊!娘子快把尾款给郭木匠结了。” “好。”楼锦薇从袖袋里掏银子,却被姚娘子拦住,“少夫人不可!妾身与相公商量过了,少夫人与公子对我们有二人,这轮椅我们不收银子,权当是送给公子和少夫人的礼物。” “这……” 楼锦薇拿不定主意,不由看向杜颜齐。 他挑眉,“真白送?” “是。”郭木匠点头。 “这可是你忙了半月的心血,材料也费了不少,真心甘情愿送我?” 郭木匠再次点头,“为恩公做这点小事是应该的,我还觉得这不够。恩公以后有何需要只管开口。”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的话就矫情了,杜颜齐将这继续收下,话音却又一转,“别在说什么为了报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话。若非你们本就无罪,我也不能将你们救出来,所以你们该感谢的是自己。” 郭木匠听了,但却一点都不当回事,他心中已经认定了杜颜齐是恩公,认定了要报恩! 送走郭木匠一家,杜颜齐回了房,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封书信。 “木头。” 听到少爷的叫唤,敖木放下手里的活三两步到了他身边,“少爷有何吩咐。” 杜颜齐将书信交给他,俯身耳语了几句。敖木听着却蹙起了眉头,有些不赞同,“少爷东西送出去了,你该如何?” 杜颜齐不在意道:“东西可以再做,但这机会不能错过。” 敖木妥协:“好,我听少爷的。” “这才对嘛。”杜颜齐拍拍他的肩,笑逐颜开,“快去快回啊,别耽误了事儿。” —— 杜颜齐的腿该换药了,楼锦薇便去请了赵大夫上门。赵大夫利落的拆了木板,捏了捏他的腿,“恢复得不错,这木板可以去掉了。” 楼锦薇问:“会留下隐患么?” “当然不会。”赵大夫摇头道:“杜公子这腿自己照顾得好,这段时间再注意些别用力过猛磕着碰着了便不会有问题。少夫人放心罢,再过些时日,杜公子就能健步如飞了。” 赵大夫的保证让楼锦薇松了口气,杜颜齐总算是好了一点,不然腿瘸眼瞎身中剧毒,是真的没有半点活路。 赵大夫又给杜颜齐把了脉,楼锦薇一直注视着他,见他挑眉不由紧张了几分,忙问:“赵大夫可有发现什么问题?” 与她的急切相比,杜颜齐倒是淡定,“生死有命,娘子可别因为我的身体而上火。” 楼锦薇白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而是执拗的看向赵大夫。 赵大夫却是哈哈一笑,“少夫人莫急,老朽只是奇怪杜公子体内的毒没有再增加了,而且隐隐有被压制的迹象,这是好兆头。” 好兆头! 楼锦薇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她下意思握住了杜颜齐的手,轻声喃喃:“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感受到她真心的喜悦,杜颜齐也勾起了嘴角,他拍拍楼锦薇的手,柔声道:“娘子咱们往后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赵大夫捋着胡须笑眯眯的望着小夫妻两,目光慈祥又和蔼,虽然不忍打断,但他还是咳嗽一声问:“二位,老朽想听听这段时间杜公子都吃了些什么,好确认杜公子是因何而中毒。” 楼锦薇想了想,“没有什么特殊的,都是些寻常的菜色,而且都是从外头买来的食材。哦对了,我们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吃陈家的东西了,他们也没有再送。” 说到此,楼锦薇忆起了杜夫人送来的那些药材。她连忙起身从柜子里将那盒子拿出来,送到赵大夫面前,“老先生,还请帮忙看看这些万药材。” “好。” 赵大夫打开木盒,将药材一包包拿出来,神色却是一点点沉下来。瞧他拿着一包未见过的药材沉吟,楼锦薇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第127章 药性相克 “怎么样?” 楼锦薇或许自己都未察觉自己的声音有多颤抖,她揣测着赵大夫的每个神情,他眉头蹙一分,她的心便跟着往上提一分,整个人都紧绷了。 “这……” 赵大夫沉吟,楼锦薇见他面露难色,心里又咯噔一声,“就这般难以启齿么?” 赵大夫未答,而是瞥了瞥杜颜齐。 后者感觉到他的视线,不在意的笑了笑,“老先生不用顾虑,有话直说便可,无论结论是什么,我们都不会怪罪到您头上,还要感激您。” 杜颜齐的保证似乎给了他底气,赵大夫从木盒子拿出两包药材摆在桌上。 “白芨,贝母,这两种虽然是常见的温补药材,平日里都是用来补身子的,所以没有毒性。” 楼锦薇顺着望过去,耳边响起赵大夫的解释,她刚要松口气,赵大夫却是话音一转,那口气又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堵得她心闷发慌,两眼发黑。 “但行医开药也讲究十八反十九畏,主要的内容就是有十八种药物或十九种药物,它们之间如果配合应用会使原来的作用消弱或者产生毒副作用。这贝母白芨就是十八反其中之二,它们与人参不能同时服用,否则会产生剧毒!” 赵大夫又再次看向杜颜齐,“作为提精气救命的药材,人参是必不可少的。杜公子,老朽不知这药材是谁送来的,但这人或许就是一直在你身边给你下毒的人。” 人参是补物,并非一定要做药用,平时里炖个汤什么的都能用,而且在其中加一些相克的药材一般人也瞧不出来。这样下毒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而且让人防不胜防,一如杜颜齐。 “碰!” 赵大夫被突如其来的吓得一哆嗦,颤颤巍巍的望过去,就见一阵风刮过,楼锦薇已然冲向了门口。 杜颜齐问:“娘子做什么去?” “我去找她问清楚!”楼锦薇声音里都带着颤抖。 杜颜齐反问:“去问了又如何?你这样贸然去问,你以为她会承认?” “怎么就不会!我们有证据!”楼锦薇梗着脖子,嗓音又尖锐了几分,她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咬了咬唇回头看杜颜齐,“不应该问清楚么?这么多年,作为……亲人,她对你的身体不应该是最清楚的么?你的吃穿用度她都有管啊!” 她原本想说娘亲,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换了。 杜颜齐轻笑:“哪怕你将这药材拿到她面前她若不想承认也就不会承认,甚至可以编纂出许许多多的理由故事来撇清关系,锦儿乖一点。” 楼锦薇的手蜷缩成一团,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杜颜齐没有听到脚步声,本以为她打消了念头,却听楼锦薇咬牙嘟囔了一句,操着桌上的药包冲出了房间! “不行,这般憋着我不甘心!我一定要问清楚!” “诶……” 杜颜齐收回手,无奈的摇摇头,“明知不会有结果,何必呢。” 赵大夫笑了笑,不做评价,他将药材又重新包好放回盒子里,“一会儿我写几个药膳方子留下,相克的药材也给你们写清楚,往后能避免些误食。” “谢谢老先生。”杜颜齐道谢,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 这老先生也是通透,明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能打听,什么不能。 —— 楼锦薇顶着一股气直接冲到了前院,一路上遇到不少下人,瞧她怒气冲冲的竟是不敢拦,眼睁睁瞧着她进了杜夫人的院落。 “诶?楼锦薇?” 敖水仙端着水刚踏出房门,就见楼锦薇迎面走过来,她惊讶过后眉头紧锁,直接拦在了门口,“楼锦薇你来做什么?” “与你无关。”楼锦薇错开她继续往里走。 敖水仙的火气瞬间被挑了起来,连忙跟上,嘴上囔囔道:“什么叫与我无关!这不是你的院子,你给我出去!” 楼锦薇没搭理她,甩开敖水仙抓过来的手在厅中转了一圈。敖水仙一直跟在她身后,“楼锦薇你听到没有给我出去!这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楼锦薇步子一顿,猛然转过身:“夫人呢?” “你找夫人做什么?”敖水仙质问,她上下扫了一眼,瞧着她脸上的怒火也锁紧了眉,“你这什么表情?带着火气来找夫人?楼锦薇你究竟想做什么?夫人是你的婆婆,更是长辈,你态度放尊重一点!” 楼锦薇的手再次蜷缩,手中的药材被紧攥,那力道大得划破了油纸包,一颗颗贝母白芨洒落下来。敖水仙瞅着她,莫名心头一颤。 黏糊糊的,阴冷感从脚底升上来,她觉得自己被一条毒蛇盯上了,而那条蛇正用睁着复眼,吐着舌头蓄势待发! 敖水仙下意识退后几步,“你……” “咳咳!”咳嗽声骤然响起,敖水仙连忙迎上去,“夫人!” 来了! 楼锦薇手攥得更紧了些。 敖水仙搀着杜夫人到厅里椅子上坐下,又奉上茶。杜夫人端着茶轻酌一口,“水仙你先下去罢。” 敖水仙眼睛都瞪圆了,满脸都是抗拒,“夫人她来者不善,我怕她对您不利。” 杜夫人垂眸轻笑,“你这丫头哪里来的担忧,锦儿可是我儿媳妇,怎么可能对我不利呢。” “可是……”楼锦薇的神情可不像! 注意到杜夫人的眼神,敖水仙闭上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外走,临出门还不忘狠狠瞪了眼楼锦薇。 敖水仙离开后,厅中便只剩下了楼锦薇与杜夫人二人。后者端着杯子慢悠悠喝茶,态度友好的拍拍旁边的椅子,“锦儿别站着了,过来坐。” 楼锦薇此刻已然冷静下来,咽了咽口水往前走过去坐下。 杜夫人瞥了她一眼,咦了一声,“锦儿你脸色不好,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她的关心让楼锦薇脸色一僵,颤抖着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小桌上。杜夫人好奇望过去,眨眨眼,“这不是我送过去的药材么?怎么了?这些药材有问题么?” 第128章 虎毒不食子 楼锦薇的目光一直凝在杜夫人脸上,她这话说得尤其自然,好奇疑惑都像是由心而发,一时间竟是让她疑惑了。 难道是他们猜错了么? 可是…… 不行,这事必然要弄清楚! 楼锦薇侧身面对杜夫人,严肃道:“娘,有件事我今日一定要说。” “何事,你说。” 她这副肃然的模样让杜夫人也下意识认真起来,她放下杯子直视楼锦薇,“在我面前锦儿可以畅所欲言,娘肯定知无不言。” 她眼神温和,嘴角上扬勾出了几分笑意,这瞬间让楼锦薇想起了自己的娘亲,总能给你最大的包容和爱护。 到嘴边的质问突然有些说不出口,她竟是觉得自己的问题会伤害到眼前这个眼神温柔的婆婆。 久久没有等到楼锦薇的问题,杜夫人歪了歪头,轻声喊了喊,“锦儿锦儿?” “嗯!”楼锦薇回神,望着桌上那两包药材目光坚定起来。她将其往前推了推,“娘,相公的身体您知道得可还详尽?” 杜夫人眉头一蹙,肉眼可见的紧张,“怎么了?可是齐儿那边发生了什么?我听闻你们今日请了赵大夫。” 楼锦薇眼神锐利起来,“娘,赵大夫说相公身中剧毒,而且毒素是从小累积的。若非如此,他的双眼也不会瞎!” 杜夫人的神情骤然惊愕,瞳孔更是宛若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浩劫。她的嘴开了又合,不断颤动着,良久才哑着嗓子道:“你,说得都是真的?” “是,我不可能拿相公的身体说笑。”楼锦薇认真点头,“而且赵大夫说想相公的身体每况愈下,怕是时日无多!” “碰!” 茶杯倒在桌上又咕噜噜的滚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还带着热气的茶水四溅而出,打湿了杜夫人的裙摆,但她宛若没有发觉,浑身都颤抖着,满脸不敢置信又伤心欲绝,呼吸都沉重了几分,似乎随时都会昏厥过去。 她红着眼,不断喃喃:“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怎么会如此?我的齐儿!究竟是谁要害我的齐儿?!” 楼锦薇将她所有的神情尽收眼底,心里的怀疑越发站不住了。 若给杜颜齐下毒的人是她,她会如此伤心欲绝么?她所有的神情都不似作假,对杜颜齐的关心亦是如此。 凶手,真的是她么? 楼锦薇压下那些纷乱的思绪,拍拍杜夫人的手示意她冷静,“娘,凶手我们一定会找出来,而现在就有一条线索。” “线索?!”杜夫人急忙道,“什么线索?锦儿你快说来听听!” 楼锦薇再次将药材推进,冷着脸问:“娘,这药材是你送给我们的,你让我们炖汤喝。可是今日赵大夫说贝母和白芨与人参相克,它们放在一起会产生剧毒!” “这是何意?” 杜夫人呆住了,宛若木头般的僵着脖子,垂头望了望那些药材,又看看楼锦薇,“我送去的药材是让齐儿中毒的罪魁祸首?” “这怎么可能!”杜夫人倏地回过神来,她一拍桌站起身,双眸里胜芳着怒火,“齐儿身体便不好,从小就喝这些药膳,从未出过问题。楼锦薇你今日带着药材上门可是在质疑我?你怀疑我给齐儿下毒?” 楼锦薇紧抿着唇没有说话,但神情已然说明了所有。 杜夫人颤抖得更厉害了,眼中的怒火宛若要喷出来,“齐儿是我儿子!我生养他这么多年,又怎会害他!楼锦薇你怎么可以怀疑我!” 楼锦薇深吸口气,眼神依旧锐利,“不是您那又是谁呢?能给杜颜齐神不知鬼不觉下毒的人只有他身边人。而且药材也是您送过去的。” 对上她冷静的双眸,杜夫人也稍稍冷静了一些。她微微蹙了蹙,思考了一会儿道:“这些药材虽是我送的,可我并不知道它们药性相克。而且药材都是在药铺买的,大夫说过没问题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有毒呢?” “我的齐儿!” 杜夫人呜咽一声眼泪落了下来,她掩面哭泣,整个人瞧着无助又慌乱。 楼锦薇静静站在一旁陪着,呜咽的哽咽听得她心里发酸。她想,或许真的是她和杜颜齐猜错了罢,作为母亲,杜夫人怎么会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呢? 虎毒不食子,更何况是人! 杜夫人应该也是被人骗了罢? 她没忍住起身揽着杜夫人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娘您别难过,有赵大夫在,杜颜齐的身子一定不会有问题。自己找到毒物源头,我们也一定能将下毒的人抓出来!” 杜夫人坚定点头,“好,一定可以。” 婆媳俩相互安慰了一会儿,楼锦薇便以要照顾杜颜齐为由离开了。目送着楼锦薇的身影消失在院外,杜夫人抬手抹了抹脸,所有的凄苦愤怒都全然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片冷然。 她又再次坐会椅子上,目光瞥见小桌上的药材时顿了顿,朱四的案子破了,牛捕快并没有居功,而是将杜颜齐对此案做的贡献和对衙门的帮助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不止衙门上下对杜颜齐感谢不已,百姓们更是赞叹有加。 而这案子直接受益人郭木匠一家更是对他感恩戴德朱四的案子破了,牛捕快并没有居功,而是将杜颜齐对此案做的贡献和对衙门的帮助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不止衙门上下对杜颜齐感谢不已,百姓们更是赞叹有加。 而这案子直接受益人郭木匠一家更是对他感恩戴德朱四的案子破了,牛捕快并没有居功,而是将杜颜齐对此案做的贡献和对衙门的帮助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不止衙门上下对杜颜齐感谢不已,百姓们更是赞叹有加。 而这案子直接受益人郭木匠一家更是对他感恩戴德朱四的案子破了,牛捕快并没有居功,而是将杜颜齐对此案做的贡献和对衙门的帮助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不止衙门上下对杜颜齐感谢不已,百姓们更是赞叹有加。 而这案子直接受益人郭木匠一家更是对他感恩戴德 第129章 京城卢家 嘴上说着暂时放下了,但楼锦薇依旧不甘心。趁着有闲暇,她寻访了上津大大小小所有的药铺。 杜家在上津人尽皆知,以往外出采买的人各个铺子的掌柜伙计也都认识,所以要探查杜家的有关消息还是挺容易的,而且药铺都有自己的账本。 可即便是这样,楼锦薇还是没能问到自己想要的线索。 以往杜家每月都有人固定去药铺采买各种补品药材,但查不出任何异常。杜家出事后,那些不必要的采买就停下了,也只有同济堂一直在给杜家供药,而他们的账目上根本就没有杜家采买贝母,白芨的记录。 那两种药材就像是凭空出现的。 当然,也不排除是在外地采买运过来的,可这么大费周章就是想害杜颜齐么? 想要杀他的话,在他年幼时不是更容易么? 一个孩子警惕心不高,哪怕是楼锦薇都能想出无数种让他意外生亡,又让人抓不出错处的法子。 下毒,还是下这种慢性的毒药,在她看来太麻烦了! 这不像是要害死他,反而像是要折磨他。 有什么人会这般嫉恨一个孩子,要从小就折磨他呢? 楼锦薇实在想不明白,更让她想不通的是为何会有人针对杜颜齐? 杜家不过是商贾人家,虽说有钱,但也并非富可敌国。而那时的杜颜齐还只是孩子呀,正是天真浪漫的时候,怎么会有仇人呢? 谁会这么狠心对一个孩子动手呢? 难道是杜家的仇人? 楼锦薇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又去寻了杜夫人。 “娘,杜家可有仇人?” 杜夫人垂下眸子沉吟了许久才道,“这生意场上哪有不得罪人的,老爷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温和,也不愿与人结仇,但总也会有一些磕磕碰碰。更何况,很多事情你根本就无法掌控,例如你不把人当仇人,不愿意得罪了,可就是有人小心眼的针对你。” 杜夫人这话让楼锦薇想到了自己与楼雨晴。明明上辈子关系变化的节点还未到来,可楼雨晴已经展现出了对她的敌视,她甚至都猜不出这其中缘由。 这,应该跟杜夫人说的是同一个道理。 这般想着,楼锦薇又蹙起了眉头,“那岂不是连个怀疑对象都没有?” “也并非没有。” 楼锦薇瞬间睁大眼:“是谁?” 瞧着她这迫不及待的模样,杜夫人轻笑,“齐儿有你这般关心,为娘是打从心底的高兴。我们锦儿真是贤惠又懂事,是我们齐儿的好贤内助。” 突然被夸,楼锦薇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喊道:“娘,我们先说正事。” 她虽然无奈,但脸却也无意识的红了。 “好好好,说正事。”杜夫人捂唇轻笑了一会儿,见她脸色越来越红连忙咳嗽一声正色道:“一直跟我们杜家不对付的有朱家和卢家。” “朱家?是朱瀚文的那个朱家?” 杜夫人点头。 杜家独揽了上津的船运,既造船又运货,上津很多商贾的买卖都与杜家挂钩,也都是杜家负责将货物运进运出。眼看着杜家崛起,而且越来越富有,自然有人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朱家在上津也是大户,在郊外拥有大量的田庄,做的是粮食生意,他们跟杜家这么多年来一直有合作,朱家的粮由杜家的船队运出去,然后杜家再从中抽取利润,可以说是双赢。可后来两家生意越做越大,朱家野心随之膨胀,他们要求参与杜家的生意,而且态度强硬,不过却被杜家拒绝。朱家之后又试着自己造船,开辟航线,可贸然踏入不熟悉的领域并不是明智的决定,朱家不仅没能赚钱,反而损失惨重。 朱家认为这都是杜家的错,怪杜老爷不顾兄弟情,没有拉他一把。 朱家也就这样把杜家给恨上了。 “原来是这样。” 楼锦薇听得啼笑皆非又觉得莫名其妙,朱家失败皆是因为他们自己的贪婪无能,不反省自己反而怪罪他人。 可这怎么也不能是他们伤害杜颜齐的理由罢? 而且前几日看朱瀚文,他虽然也有针对杜颜齐,但看不出仇恨的模样。而那位朱老爷,楼锦薇也未曾见过,不知其性格,不懂其为人。 她未做评价,又想起了杜夫人话中的另一个人,怕她忘了连忙提醒,“娘,你说还有卢家,是哪个卢家?” 杜夫人垂下眼眸,轻轻吐出四个字,“京城,卢家。” 楼锦薇脑子里有根弦在听到这四个字后终于连上了。 京城,卢家! 这四个字比上津杜家更有分量,卢家是宦官之家,曾在朝堂上封王拜相,甚至出过好几任皇后,是名副其实的百年世家! 虽然卢家如今已经退出了权利中心,成为了商贾,但如今朝中最受宠的嫔妃还是出自卢家。 所以卢家如今依然势大,哪怕起在京城,依旧没人能招惹。 楼锦薇疑惑:“可是卢家在京城,我们在上津,怎么可能与他们结仇呢?” 杜夫人凄惨一笑,“你不懂,卢家的生意做得很大,京城那边的船运都把持在他们手中。老爷一直想把生意往京城那边发展,接触过程中难免会有摩擦。” “可……”楼锦薇的不解全都写在了眉宇间,“这点摩擦是正常的罢,卢家对我们应该没有恨到要伤害孩子的地步?若只是这样,卢家可就是丧心病狂了。” 瞥见杜夫人的表情,楼锦薇的话音又一转,“娘,这其中不会还有隐情罢?” 杜夫人眉宇间染上忧色,她咬了咬牙,“我尤记得二十年前,卢家在老爷手里吃了亏,有一笔生意卢家明明胜券在握,可最后却被我们拿下了,我记得当时卢家非常气愤,还出手整治了我们一番。老爷当时并不理解卢家为何那般在意,后来经过打听才明白,那笔生意让卢家损失不小,而且差点误了卢家那位贵妃的事儿。” 楼锦薇的嘴张了又合,最后只化成了一声轻轻的哦。 杜夫人收起了苦涩,拍拍她的头,“好了好了,锦儿别想这么多,这件事交给我罢,锦儿只要好好照顾齐儿就好了。” 看着她眉宇间的疲惫,楼锦薇点头应下,“好。” 第130章 锦儿真天真 “回来了。” “嗯。” “娘子你这一天天,比摆摊时还忙啊!你是不是忘了家里还有一个我呢?”杜颜齐准确找准自家娘子的位置望过去,满脸幽怨。 “我在办正事,而且你也可以让木头带你出去走走。”楼锦薇在杜颜齐身边坐下,环视四周不由咦道:“你的轮椅呢?” “娘子你果然不关心我!”杜颜齐往桌上一趴,嘴角都耷拉了下来,一脸的生无可恋,“呜呜呜,我是不是要被抛弃了?娘子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得狗了?” 他这一呜咽,倒是让楼锦薇始料未及,刚想安慰几句,后面这句她又听不懂了,到嘴边的话一转,“什么叫在外面有别的狗?” 杜颜齐撑起脖子,面向她勾唇一笑,“就比如你那个萧哥哥。” “我跟萧睿已经没关系了。”楼锦薇下意识解释,下秒她又回过神来,眉头一蹙,“杜颜齐,你别阴阳怪气的。你明知道我是去做什么了!” “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一听她语气不对,杜颜齐立马投降,双手都放在了耳朵旁,还连忙转移话题,“轮椅我让木头拿去送人了。” “送人?”楼锦薇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你自己不要用么?怎么就送人了?那轮椅你都等了半个月。” “有人比我更需要它。” “可是……” 杜颜齐一手按在她脑袋上,楼锦薇瞬间像是被扼住了命脉般哑了喉,直接就不说话了。 杜颜齐手指微动,拍了拍:“没有可是,我的腿都能丢拐杖了,不需要轮椅了。” “哦……” 杜颜齐笑:“过几天娘子就能看为夫正常行走了,还能健步如飞。” 楼锦薇眨眨眼,对于他的自信嗤之以鼻,“那我等你飞给我看。” 杜颜齐龇牙:“比心。” 反正轮椅是杜颜齐的,他要送人楼锦薇也没有好指摘的,干脆也就将此事放过不再提。杜颜齐倒是对她今日的行踪感兴趣,直接问道:“今日你都忙些什么呢?” “我去找了杜夫人问杜家仇人的事情。”楼锦薇也干脆,直接开门见山。 “杜夫人,呵。”杜颜齐垂眸轻笑,他总觉得楼锦薇对自己婆婆格外客气,每次私下提起必然是疏离的,杜颜齐回想了下,好像在他们二人单独相处时,楼锦薇从未喊过一声婆婆。 杜颜齐用手指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 楼锦薇并未察觉杜颜齐的情绪,将今日与杜夫人的谈话又一五一十的转述给杜颜齐,说完她瘪了瘪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 杜夫人那些故事说详尽也详尽,可楼锦薇听完后心里有种莫名的怪异感,杜夫人说的朱家和卢家听上去都跟杜家有仇,可商场上的仇恨哪里值得杀人?而且还是报复到一个孩子身上? “父辈的仇恨,扯上一个孩子,而且一连几十年,没有这般离谱罢?” 听着她的自言自语,杜颜齐又没忍住在她头顶拍了拍,“你呀,还是太天真。” 楼锦薇一顿,嘴角都抿直了,“天真?” “挺好的。”杜颜齐续儿道:“锦儿保持这个劲儿,有事儿放着让我来。” “什么啊?你在说什么?” 楼锦薇听得一脸莫名,但杜颜齐已经不想多说了,他推推楼锦薇,“娘子我饿了,我想吃海鲜饼。” 楼锦薇想拒绝,可看到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儿又不忍心。她应了声好,起身进了厨房。 听着厨房里的动静,杜颜齐嘴角的弧度渐渐落下,被拉平成了直线。 杜夫人啊,杜夫人,言多必失这四个字怕是还没有参透啊! 楼锦薇都能察觉到不对劲,他怎么可能听不明白呢? 朱家,卢家? 杜颜齐垂眸轻笑,只是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 —— “就是前面了,那里就是周家。” 楼锦薇顺着敖木的手望过去,前方不远处有一扇门,虚掩着,那张门瞧着还挺新。 “我们过去罢。”她收回视线扶着杜颜齐往前走,步伐却是放慢了许多。 取下木板的杜颜齐走路轻松了许多,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一些问题来。他应当是还没适应,走路时还有一瘸一拐,虽然轻微,但仔细看还是能瞧出端倪。 楼锦薇有些担忧,但杜颜齐自己却是高兴的,挺着劲儿往前走,甚至还想甩开楼锦薇的手自己走。 楼锦薇不得不加快步子,甚至拽紧杜颜齐的胳膊,语气都比平时严肃了,“你慢一点!” 杜颜齐预感不好,下意识停下了步子,“好了好了,我慢慢来。” 他老实了,楼锦薇松了口气。 三人走到周家门口,楼锦薇抬手刚要敲门,就却里头传来了声音,而且提到了杜颜齐的名字。 杜颜齐食指抵唇,“嘘!” 楼锦薇会意,轻轻的收回了自己的手,门里的声音逐渐清晰。 “这日子快到了罢?杜家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他们那个小摊前些日子生意不错,赚了不少钱呐。” “呵。”一声嗤笑传来,“一个小摊子能赚什么钱。而且这几天不是没出摊了么。” “哈哈哈,还是老二厉害啊,知道去找福顺酒楼的掌柜。这几天那笔管鱼都被福顺酒楼收走了,他们那生意根本就做不下去了。” “哈哈哈,等到了日子我看他们怎么还钱!杜颜齐要是拿不出钱来还给我们,我们就让他身败名裂!” “诶诶诶,圆月湾那些村民,真是给点钱就能让他们倒戈。也不晓得他们看到那些死鱼,有没有惊喜。” “哈哈哈,杜家活该!” 原来是他们从中作梗! 楼锦薇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心里的怒火更是一波一波往上蹿,几乎要烧掉她的理智! “你们!” “不错不错。”杜颜齐猛然推开门走进去,抚掌声也接二连三的响起,“笑得挺好的,以后不准再笑了。” “杜颜齐?”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把周家兄弟俩吓得蹦了起来,那模样跟见了鬼一样! “杜颜齐你来做什么!” 第131章 我要卖身 楼锦薇跟在后面走进来,清凌凌的眸子里此刻还盛放着火焰,“是你们在背后捣鬼!是你们让圆月湾的村民卖给我们死鱼!” 周家兄弟俩的神情出现了一瞬的慌乱,看着楼锦薇和杜颜齐他们却又镇定下来。周家老二梗着脖子道:“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你们少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楼锦薇冷笑,“敢做不敢当,你们算什么男人!” “你!” 周家兄弟被气得够呛,眼睛都瞪圆了,那模样像是要将楼锦薇给吃了,甚至还抬起了手。 察觉气氛不妙,杜颜齐往楼锦薇身前走了走,敖木一见少爷要做肉盾也步子一错,直接将夫妻二人都护在了身后。一个护一个的,面对人高马大的敖木,周家兄弟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怂了却又不肯认输,梗着脖子道:“你们究竟来做什么?我周家不欢迎你们!” “我们也不愿意踏进你们这腌臜地!” 楼锦薇今日火气格外大,说话也一点都不客气,把周家兄弟气得够呛。 周家老二翻着白眼啐道:“果然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二弟!休要胡言乱语!” 厨房门被推开,周家大娘子站在门口训斥着,又瞪了二人一眼才对楼锦薇三人道:“公子夫人冒犯了,我们都是粗鄙之人,说话也不过脑子,还请多担待一些。” 楼锦薇对这娘子本就不喜,听她这话里话外不着痕迹的讽刺,更是打从心底的厌恶。楼锦薇挪开视线,连一眼都不想瞧。杜颜齐发出一声轻嗤,亦没搭理。 没人理,周家大娘子颇为尴尬,她咳了两声,掩唇道:“公子与夫人降临寒舍可是有何要事?” 杜颜齐道:“来兑现承诺。” 此话一出,周家兄弟俩又喜又惊,互相看了眼后周家老二道:“你们来还钱?银子呢?拿来!” 楼锦薇眼皮一掀,“借据,借条,二者出其一。” 周家兄弟又蹙起了眉头,老三更是沉不住气大声喊道:“你什么意思?你们杜家是不是不想还钱?!” 楼锦薇冷笑,“与你们这种人有银钱往来自然要仔细些,免得到时候我们钱还了,你们却倒打一耙。” 周家兄弟愣了一瞬,不满的囔囔:“你别污蔑人,我们才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楼锦薇歪头,“这话你们自己可信?” “我,我们……” 被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凝着,周家兄弟竟是往后退了退,还下意识的别开了眼。 这副神情,不是心虚是什么? 周家老二咳嗽一声,“总之一百两是你们答应要买的,你们不能赖账!” “不赖账。”杜颜齐在楼锦薇之前开口,说着话音又一转,“不过我娘子说得对,凭证你总得给我们一个。” 周家兄弟原本还得意呢,听闻这后面一句又垮下了脸。楼锦薇一见,便觉得有猫腻,“怎么?你们没有凭证?” “有!当然有!”周家兄弟立马道,“没有凭证那我们不就是讹钱么。” 凭证他们有,但却不想给。 他们早就想好了,只要有这凭证在他们便可以无穷尽的找杜家要钱,哪怕每次一百两,都足以让他们周家过得红红火火! 现在让他们把凭证交出去,岂不是要断他们财路! 这就是从他们身上割肉啊! 楼锦薇没管他们心中那些官司,从袖袋里拿出一张银票。周家兄弟抻着脖子望了眼,瞬间心动。 一百两! 楼锦薇扬扬手,“要么?” 周家兄弟咽了咽口水,眼里尽是渴望,“要!” 楼锦薇伸手,“凭证。” 周家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他们刚要开口,周家小娘子却问道:“少夫人就这般信不过我们?” 楼锦薇勾勾唇角,不屑,“跟你们这种下三滥的人讲不了信任。” 周家小娘子脸色黑如锅底,但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她望了眼楼锦薇和杜颜齐,咬牙道:“小叔,给他们!” —— 楼锦薇又将凭证拿了出来,翻来覆去的看。 杜颜齐不解:“娘子还瞧呢,都凭证都快被你翻薄了,有啥好看得?” 楼锦薇道:“我瞧着那周家不像是老实的,怕他们作假。” 这时敖木突然道:“不会的少夫人,老爷和夫人发出去的凭证都有杜家独有的印章,不可能造假的。” 楼锦薇顺着他的意又仔细看了看,果然在签名处找到了一个印章,那印章上刻着“杜家船运”四个字,还有一艘小小的船,确实难以伪造。 楼锦薇放下心来,将凭证叠好放回袖袋里,她问杜颜齐:“今后有何打算?” “杜家的债务高达一千多两,而我们身上的银两于这庞大的债务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如今我们小摊的生意也停下了,你打算如何赚钱?” 杜颜齐眯了眯眼,慢悠悠的道:“娘子你说我去卖身怎么样?” “嗯?”楼锦薇步子一顿,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你说什么?卖身?” 杜颜齐咧嘴笑:“是啊!就是卖身。” 楼锦薇都震惊了,满脸不敢置信,“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你要卖给谁?” 大梁民风开放,有青楼也有南风馆,许多文人墨客豪门权贵都爱这一口风流。若杜颜齐真要卖身,以他的容貌,上津所有南风馆的头牌怕是都要被他比下去。 可杜颜齐是读书人啊,身上更有举人功名,他要卖身,那绝对会成为整个上津的笑柄! 杜家的脸那可就真的被他丢光了! 楼锦薇深吸口气拽住了他的手:“杜颜齐事关名誉你可别任性!入了那地方你可就没有后退了!” 杜颜齐罔若未闻,摸着下巴琢磨道:“娘子你觉得都东悦酒楼怎么样?那卢二爷看着像是个好老板,应该不会苛待员工。” 楼锦薇:“……你说,卖给谁?” 杜颜齐瞥向她,“卢婧卢二爷啊。” 楼锦薇脑子里嗡嗡的,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她张张嘴,但最后又闭上。她有满肚子的话,但瞅着杜颜齐的脸又不该如何开口了。 杜颜齐这人总是让她无语! 第132章 给本少爷搜 “嘭!” 院门被猛然推开,狠狠砸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陈家家丁鱼贯而入,瞬间就将不大的后院都填满了,陈子由紧随其后的走进来,厉声道:“搜!给我仔仔细细的搜,每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是少爷!” 家丁们大声应好后立刻分散开来,直接闯进各房间。 这一出来得太突然,敖辉与丽蓉都未反应过来,待他们回神,陈家家丁都已经在屋里翻找起来。 “你们做什么?住手!” 丽蓉奔过去阻止却根本就没人搭理她,见有人要进杜颜齐的房间,她惊得瞪大了眼,“住手!那是我们少爷和少夫人的房间,不是你们这些个粗鄙的奴才能进的!” 她冲过去将人拉开,张开双臂直接挡在了门前,“你们走开!不准过来!” 陈子由慢慢踱过来,半眯着眼盯着她,“你不过也就是个奴才,凭什么阻碍少爷我的人办事!赶紧给本少爷滚开,不然本少爷叫人把你这老货扒光了!” 丽蓉脸色瞬间苍白,她心中怕极了,但却依旧梗着脖子挺直了背脊拦在门前,“奴婢不走!奴婢不会让外人污了少爷的房间!” “呵。”陈子由冷笑,抬手一挥,“去给本少爷把人扒了扔出去!” “是!” 家丁们一拥而上,丽蓉惊得直接闭上了眼! “住手!” 楼锦薇踏进院子,脸色阴沉。 她才靠近自家大门就听到里头闹哄哄的,而且还有陈子由的声音。她快走几步,越过家丁走到丽蓉身边站定。 “陈子由你到底在干什么!” 院子里一片狼藉,几个房间的门都被打开了,桌椅都被推到在地,床上被褥,柜里的衣服都被翻出来不客气的扔在了地上,还被踩了好几脚。厨房里更是被弄得一团糟,根本就没有下脚之地。 楼锦薇环视一圈,杏目里坠满了愤怒,“陈子由你在这儿耍什么威风!” 陈子由冷冷的看她,“陈家丢了银钱,本少爷正在追查这贼!楼锦薇识相一点就赶紧让开,小心本少爷把你当成了那贼。” “哒哒哒。” 杜颜齐在敖木的搀扶下慢慢走进来,他双眼看不到,但耳朵能听,感知还在,他眉头一挑,乐呵呵道:“怎么回事?咱们这院子今日挺热闹啊!” 敖木抬起眼皮扫了眼,“少爷,陈子由来了。” “嗯,少爷我听到了。”他拍拍敖木的手,“扶少爷我去坐下。” 敖木领命,旁若无人的扶着杜颜齐在桃树下坐下。他四处望了望,灰蒙的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到陈子由身上,将他忽视得彻底。 陈子由心中气恼,但此次却学聪明了没有当场发泄出来,瞥了眼杜颜齐又冷哼道:“今日无论如何本少爷都要把这贼抓出来,楼锦薇你真要拦?” 楼锦薇的声音也冷,“你们陈家失窃关我们杜家何事。陈子由你要追贼就是报官,没有资格搜查我家!” “呵。”陈子由冷笑,“楼锦薇你怕不是忘了这后院也是我陈家的,只不过是让你们暂住罢了。” “我陈家的院落,本少爷想来就来,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他昂起了下巴,用鼻孔瞪着楼锦薇,一副傲然模样。 楼锦薇的理直气壮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眼底的怒火也一点点熄灭。 是啊,她不过是寄人篱下,有何资格阻止这宅子的主人?在这片土地之上,他陈子由就是规则! 她垂在身侧的手蜷缩成拳头,整个人都僵直了。丽蓉察觉到她纷乱的情绪,不安的喊了一声,“少夫人……” 她久久未开口,也没有离开,陈子由等得有些不耐,斜睨着她,“楼锦薇你阻止我的人进去,不会是心虚罢?” “心虚?”楼锦薇轻嗤,“可笑。” 陈子由刚想问哪里可笑,就听身后又传来了声响,是杜颜齐的笑声。他的声音本就低沉,这一笑竟是让陈子由觉得心底发毛。 陈子由不由蹙眉,回头狠狠瞪他,“杜颜齐你笑什么?” 杜颜齐的手在石桌上摸了摸,团了一手的桃花瓣,然后随手一扬。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遮住了杜颜齐的面容。 陈子由不明白他这举动的深意,刚要询问,杜颜齐就开了口,“陈子由啊,你这人还真喜欢贼喊捉贼啊,怎么就这么不会吸取教训呢,不知道你这头顶的头发长出来没有。” 贼喊捉贼! 头发! 陈子由犹如被人狠狠的踩了尾巴,怒火直冲脑门。 “你!”他手指直接点着杜颜齐的鼻子,咬牙切齿道:“是不是你!我头发是不是你捣的鬼!” “嗯?” 杜颜齐歪歪头,满脸疑惑,“怎么回事,陈少爷你又打算把污水泼到我身上了?” 陈子由怒目喷张,那样子恨不得把杜颜齐给吃了。哪怕是杜颜齐瞎着眼都能感觉到他的怒火,可就在他以为陈子由要开口狂啸之时,他居然收敛了,甚至还笑着说,“杜颜齐你在转移话题啊,你说这么多不会就是为了阻止我搜查罢?那贼在你们屋里?还是说贼本来就是你们?” 他摸了摸自己才长出了毛茬子的头,咧嘴一笑:“杜颜齐你能随意出入我院子,那整个陈家对你来说也没有难处罢?” 陈子由每一句话里都藏着深意,更是明明白白的将矛头指向了杜颜齐。 杜颜齐本人也不恼,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还耸了耸肩,“嘴长在你身上,你想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来搜!” 楼锦薇听得怒火中烧,她打断杜颜齐的话,在他的惊讶中冷哼一声:“陈子由你不是要搜么,那就让你搜。倘若你没有搜出来,那今日我楼锦薇必要你付出这侮辱我和相公的代价!” 她眼神阴冷,陈子由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但此刻他却不能露怯,硬撑着挥挥手,“去,给我进去查!” 丽蓉不安的望了眼楼锦薇,还想说什么,但却被她拽到一旁。楼锦薇主动将门让出来,“请罢,陈子由陈少爷!” 第133章 你给卢二爷提鞋都不配 事情到这地步,陈子由已经骑虎难下了,他站在院子里,双手背在身后,目不斜视的望着那洞开的房门,努力忽视着从旁边传来了的动静。 杜颜齐殷勤道:“锦儿饿不饿?饿的话让木头去东悦酒楼叫上一桌菜,都叫锦儿你喜欢的。” 楼锦薇已经坐到他身边去了,陈子由的余光瞥见风吹着花瓣从她如花似玉的脸颊上滑落,真真是人面桃花相应红。 陈子由心痒,不断用余光去看。 楼锦薇也不知有没有察觉,反正就是不理,她回应着杜颜齐,在陈子由听来语气都如春风般的温柔。 “别光顾着我,你多点些自己爱吃的,你那身子比我金贵。” 这话里透出的关心让杜颜齐眉头一挑,顺着意道:“在我眼里,锦儿比什么都重要。” “呵。” 楼锦薇垂眸浅笑,陈子由的手倏地攥紧,他看到了楼锦薇脸上那一抹娇羞的薄红! 他杜颜齐凭什么能娶到如此明媚动人的女子! 就在陈子由在心中愤慨时,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少爷,找到了!” “找到了?!”陈子由复述一遍,声音因为兴奋而尖锐了几分。 家丁们冲出来交给陈子由一个盒子,他打开一看,笑容逐渐猖狂。 “这是什么!你们果然是贼!” 他得意又阴鸷将盒子狠狠甩在桌上,里面的铜板银锭借着力道飞溅出来,砸得到处都是。 楼锦薇紧锁起了眉头,下意识将石桌上散落的银钱拾起来。 陈子由睥睨着二人,“杜颜齐楼锦薇,你们还有何话要说!” “有什么好说的?” 杜颜齐格外淡定,眼皮都不抬一下,“陈子由你若一心想给我们定罪,哪怕是白你也能给说成黑的。反正只要你在我们这儿找到了银子,无论多少你都会说是我们偷的。” 陈子由脸上闪过被说中心事的心虚,但很快他又镇定下来,半阖着眼阴鸷的盯着他,“你牙尖嘴利我自认为不是你的对手,但我陈家失窃是真,从你们房里找到银子也是真,无论你怎么辩驳这都是事实!” “你们二人跟我去见官!” 楼锦薇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发出一声冷笑,“简直是笑话,陈子由你有何证据说明这些银子是你们家的?” “你们杜家哪来的银子!那个下九流的摊子还能让你们赚上这几百两的银子!” 陈子由说得理直气壮,对他们的鄙视溢于言表,也把楼锦薇气得够呛! 他这意思可不就是他们穷,就该穷一辈子,甚至赚不到银两!若哪一天发达了,那银子也开局不正! 楼锦薇忍下了将水泼到他脸上的冲动,冷声道:“这些银子是我们赚的,跟你们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的解释听在陈子由耳里就是狡辩,他不屑道:“不管你们怎么说,反正我不信。” 楼锦薇咬牙狠狠瞪他,“你……” “锦儿。”杜颜齐打断她,安抚的拍拍她的手,“锦儿跟他争辩什么,脑子里一般都是海水的人你怎么讲得通。还是等官府的人来罢。” —— 楼锦薇以为陈子由是故意找事儿,不管报官,但没一会儿牛捕快还真带人来了。她一打听才知道陈家真丢了银子,而且还不少,足足五千两! 牛捕快说:“陈家老爷想历练历练陈子由所以最近陈家是陈子由掌家,这五千两是货银,一旦丢失,那他这过失可就大了。” 原来如此,难怪他会这般急切,不管不顾的想要抓到那小偷。 “可这不是他随意诬陷人的理由!”楼锦薇冷声,“我和相公何其无辜,要遭如此污蔑!” 牛捕快拱拱手,“少夫人消消气,牛某懂的。” 楼锦薇翻着白眼别过头去,懒得搭理了。倒是陈子由跑过来囔囔道:“牛捕快你赶紧查!今日一定要找到那小贼!喏,这是我们找出来的脏款。”说着还往楼锦薇夫妻二人的方向瞧了瞧,那意思不言而喻。 牛捕快从陈子由手里接过盒子,他也没打开而是问楼锦薇夫妻,“敢问杜举人这盒子里有多少银子?” 楼锦薇道:“二百两银票,还有七十多两零散碎银。” 牛捕快打开检查了一番,点头:“没错,大致数目是对得上的。那这银子又是何处得来的?” “赚的。”楼锦薇很是配合,事无巨细的说,“碎银是前些日子摆摊赚来的,你们应当都知道。而那二百两是相公卖方子得来的,总共三百两,今日我们还了一百两给周家。” “方子卖给了谁?” 楼锦薇答:“东悦酒楼卢二爷。” “嗤!” 牛捕快还未开口,旁边就传来了一声嗤笑,陈子由斜着眼道,“可真会说大话,东悦酒楼的卢二爷那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楼锦薇你撒谎也要寻个攀得上的,以杜颜齐现在这身份,连给卢二爷提鞋都不配!” 他看杜颜齐的眼神就像是看地上一只蚂蚁,充满了轻视,别说是卢二爷,他甚至觉得自己在杜颜齐面前都高高在上! 楼锦薇心里不痛快,反驳道:“我说的皆是事实,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逼着你相信。但陈子由,你自己犹如尘埃,别以为全天下人都与你一样低贱!” 尘埃! 低贱! 这两个词犹如两把利剑直直的插进了陈子由心里,气得他差点呕血。他红眼瞪着楼锦薇,可后者根本不搭理他,径直对牛捕快道:“事情我都已经说明白了,牛捕快可还有何疑问?” “没有了没有了。”牛捕快摇头,“少夫人放心,你们这银子来路明晰,怀疑不到你们头上……” “牛捕快!”陈子由倏地一声大吼,愤怒道,“牛捕快你怎会这般草率下结论,他们二人明显最有嫌疑!” 他耷拉着眼皮,斜,“你不会因为与这二人私交甚笃就徇私罢?这可不是你们这些遵循律法的衙门捕快干的事儿!牛捕快,下结论之前可要想想你身上这身号衣。” 第137章 女装没有第一次只有无数次 县衙。 牛捕快将红柳押送回了衙门,五千两银子是大数目足以定罪,陈子由也不愿放过这个自己枕边的贼,所以便让牛捕快将人带回了衙门。 让人将红柳关进大牢,牛捕快亲自去见了县令。 “县令大人,陈府的案子破了。” 县令惊讶,“这么快?” 他瞅了眼日晷,“你出去不到一个时辰,这五千两失窃的大案就这样被破了?” “不是属下破的案子,是杜颜齐杜举人。”牛捕快没有居功,而是将当时情形一五一十的道与县令听,末了还称赞道,“杜举人真是大才,且心思缜密,虽然目不能视,但却宛若有一双心眼能瞧见这世间所有的谎言和欺骗。” 县令听得嘴都张大了,“没想到你对他有如此高的评价。” 牛捕快笑道:“属下说的都是事实。”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双眸一亮,连忙道:“大人,杜公子有如此洞察力,又嫉恶如仇,更是有功名在身,我们何不将他招入县衙,成为我们的助力?” “是个好主意啊!”县令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可又有了新的烦恼,“可他来了,咱们将他安置在什么位置上呢?” “咱们县丞之位不是还空缺着么?属下觉得刚刚好!” 县令听得直抚掌,“牛捕快不亏是我们县衙最厉害的捕快,这心思活络得大人我都不得不赞一声机敏!” 牛捕快笑着拱手,“大人谬赞了。” “行,这事儿就按你说的办。”县令拍拍他的肩,对他付以重任,“你与杜颜齐关系不错,这事儿就由你去说,务必要说服了那位惊艳才绝的杜举人加入我们!” “是!属下定会将此事办好!”牛捕快大声领命,也发自内心的高兴。 —— 上津城内出现了一个奇景,有一和尚日日穿着姑娘家的衣裳在街头巷尾的闲逛,且一脸凶神恶煞,脸色沉如锅底,每每有人好奇围观,便会被恶语相向,哪怕只是轻轻的瞥一眼都讨不得好。 一连三日后,这和尚在上津百姓心中俨然成了失心疯。 “该死的杜颜齐!该死的楼锦薇!别让我抓到把柄,不然我一定要将你们大卸八块!” “他娘的这些个人还故意来看本少爷笑话!等日子到了看本少爷不把你们揍得满地找牙!” 陈子由垂着头几乎没有停留快步从大街上蹿过,他身上还跟着好几个看热闹的人! 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跑过来主动挑事的人特别多,好些人都往他脸上瞅,若不是他及时捂住脸,都已经被认出来了!那些人甚至还不断用言语调戏,存心要看笑话。 “前头那位小娘子别走那么快啊,停下来咱们好好聊聊么!” “小娘子啊你这头发怎如此别致啊!是那庙里的比丘尼还是大和尚啊?” “小娘子别走嘛,我们就是有些好奇,让我们瞧一眼就不跟着你了,说话算话啊!” “小娘子你这几日都出来游荡,不会是想钓个金龟婿回庙里罢!” “哈哈哈,有趣有趣!” 有个屁的趣! 陈子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转身一拳捶死这些人!更可恶的是这几个口花花的公子哥他大多都认识,都是平日里一块吃酒逛窑子的好哥们! 他平时与他们在一起当街调戏姑娘时没觉得不妥,现在轮到自己了才发觉是有多欠揍! 陈子由咬牙切齿的捂脸狂奔,在心里把这些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特别是那个杜颜齐! 杜颜齐说了,让他穿女装游街七日,需在人多的时候,不能捂面,要让所有人都看到! 若做不到的话就要给他和楼锦薇磕十个响头,还得唤他们爷爷奶奶! 杜颜齐想让他在其面前卑躬屈膝,不可能!他宁愿丢尽了脸面也不愿在杜颜齐面前服软! 陈子由骂骂咧咧的继续狂奔,他瞥见前方不远处有个无人的巷口,正打算进去躲一躲,一伙人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直接挡在了他面前。陈子由压着嗓子骂道:“走开!好狗不挡道!” “诶诶诶,姑娘家家的别出口成脏啊,多不像话!” 一听这带着戏谑的嗓音,陈子由脸又黑了几分,居然是朱瀚文! 他将脸捂严实了,只露出两只眼睛狠狠瞪过去,“不想招骂就赶紧给老子滚蛋!” 可没人敢对他朱瀚文这么不客气。 他眨眨眼,不怒反笑,“你这样让本公子更感兴趣了。虽然你长得丑,但就这脾气,弄回去应当很好玩,我有点心动啊!” “朱瀚文你心动个屁!”陈子由猛的放下手,一巴掌直接烀到他肩头,直接给朱瀚文打懵了,眼睛差点脱窗。 “陈,陈兄?!” “闭嘴!”陈子由狠狠瞪他一眼,拽着他直接冲进一旁的巷子里。 吩咐人将巷子口守好,朱瀚文将陈子由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越看越心惊,这脖子也往后面抻,离得越来越远,若杜颜齐在这里,一定会用三个字来概括眼前的陈子由——辣眼睛! 陈子由虽长得不难看,但也算不上多好看,最多也就是五官端正罢了,身材更不用说了,套上女子衣裳不伦不类的。他的脑袋更绝,被剃掉的头发还没长出来,只有一节小指长的毛茬,还跟真和尚没有差别。 他脸色黑沉,举止更是粗鲁,这一条条的列出来,堪称一个灾难现场。 朱瀚文适应了好一会儿,压下了心中的恶心感这才开口:“陈兄,你怎么会搞成这样?” 不提还好,一提陈子由就更气闷了,“都怪那杜颜齐!” “哦?”朱瀚文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陈子由跟朱瀚文本就是朋友,他也正心烦意乱,被他这么一问就干脆一股脑全说了。 “我也后悔,明明就没有从他们手里讨到过好,还巴巴的上去招惹,我这就是自讨苦吃!” 别问,问就是后悔! 瞧着他满脸的懊恼,朱瀚文眼神闪了闪,“那杜颜齐也坏了我的好事。” 陈子由一顿,警觉的抬起眼皮瞅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瀚文点了点他身上的粉红粉红的罗裙,“你甘心?” “当然是不甘心。”陈子由说完又顿了顿,斜眼睨着他,“你不会是想做些什么罢?” 朱瀚文直言不讳:“实不相瞒,我瞧上杜颜齐家那小娘子了,想要弄过来。” 第138章 唐智宸的心思 陈子由眼神骤然阴冷,没忍住在心里咒骂了一声,楼锦薇是他先看上的!朱瀚文这狗贼居然要跟他抢人! 陈子由没回答,朱瀚文也不急,又绕着他走了一圈,“你瞧瞧你现在这模样,要是被认出来你陈子由陈少爷还脸在上津混儿?以前你处处比不上杜颜齐,现在他落魄了你还在受他掣肘,陈子由你不觉得憋屈么。” 憋屈啊!怎么能不憋屈啊! 但朱瀚文是什么人他清楚的很,跟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他可不想陈家成为第二个杜家! 似乎明白陈子由心中所想,朱瀚文又回眸一笑,“陈兄你知道罢,那楼锦薇还是处子之身啦。” 陈子由的眸子瞬间放大,一股没来由的欣喜涌上心头。朱瀚文那充满了诱惑的声音继续在他耳边响起,“你我若是联手扳倒了他杜颜齐,那愚兄可以让陈兄先尝尝小娘子的味道。” 陈子由只觉得口干舌燥,双眸放光。良久后才咽了咽口水道:“瀚文兄说得都是真的?” 朱瀚文弯弯眉眼,“你我不是亲兄弟,但胜是亲兄弟啊,我朱瀚文怎么会骗自己弟兄呢。咱们两可是要一起享福的!” 陈子由舔舔唇,勾勾嘴角,抬眸望向朱瀚文。二人相视而笑,那猥琐和淫邪之气根本就没有半点隐藏! “瀚文兄若是有机会了就告诉老弟,老弟我百分百配合!” “好说好说。”朱瀚文拍拍他的肩,“等我想出了万全之策就通知你,到时候咱们俩可就都得偿所愿了!” —— 与陈子由的狼狈逃窜相比,杜颜齐这些日子颇为风光。 牛捕快借着县衙的名义一路敲锣打鼓的到了杜家,还大张旗鼓的在门口将杜颜齐帮着衙门接连破了两个案子的事儿大事渲染了一番,还亲手奉上了衙门的赏银。 只有三十两,但这并非钱多钱少的问题,对于百姓来说,这是荣耀! 一时间杜颜齐名声大噪,他靠鼻子闻一闻就确定了偷银小贼这件事更是广为流传,让人叹为观止。 “嘭!” 关上门唐智宸的脸色变阴沉下来,顾静淞瞧见了忍不住问:“相公怎么了?不高兴么?” “高兴?”唐智宸冷嗤,“我怎么能高兴得起来!那些人没一个是来真心给我道贺的!” 谢师宴在即,最近来拜访他的学子同窗特别多,他原本以为这些人都是给他道贺的,热情的招待了,却没想到这些人最后的话题都能转到杜颜齐身上,讲他的事迹,讲他的文采,讲他帮衙门破了两个案子……各种各样的溢美之词都往他身上堆,话语间更是满是敬佩! 这让唐智宸宛若又回到了以前求学之时,杜颜齐满身光环,万众瞩目,而他,被压制得无人所知。 什么双子星,不过都是一句空话! 瞅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顾静淞小心翼翼道:“相公有心事可与我说,静淞愿意为相公排忧解难。” “你能让那些人都不再提杜颜齐?” 被唐智宸黑沉沉的眸子望着,顾静淞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良久后她才道:“相公,若你不喜,可以与他们说明的。” “说明?怎么说明?”唐智宸反问,“我与杜颜齐是同门,所有人皆知他和我关系亲厚,他落魄时我没有落井下石,如今他又再次名声鹊起,他们都来出自真心的道贺,我如何能开口让他们闭嘴!我若开口,他们又将会如何看我?” “名声难道比你心中痛快更重要么?” “什么都没有我的前途重要。” 顾静淞怔在原地,愣愣的望着唐智宸。他的神情陌生得让她不敢认,那眼神里的冷漠更是让她胆颤心惊。 她眼睁睁看着唐智宸甩袖走来,与她擦肩,走过时轻轻的落下一句冷哼。 “刺史之女也做不到的事情。” 这一瞬,顾静淞只觉又回到了那三九寒天里,冷风一吹,仿佛呼吸的都是冰渣子,冻得她浑身发冷。 是啊,她是刺史之女,她原本以为自己嫁与唐智宸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可事实上,坊间多传言是唐智宸高攀,更是将他说成赘婿,说他有如今的一切都是靠着顾家。 那些话无疑是在唐智宸的尊严上来回践踏,甚至将他踩到尘埃里。可唐智宸却从未抱怨过一句,对她亦是始终如一! 相公如此之好,她怎么能让相公过得不顺心呢? 顾静淞回头,唐智宸的身影已经渐渐隐入房间看不到了,她深吸口气,垂眸笑了笑,“相公,你想要的,一定都会有的。哪怕静淞办不到,也一定求着人帮你办到。” 顾静淞握了握拳头,“相公只要做自己做喜欢的事儿就好了,其他的都有我呢。” —— “恭喜啊杜举人,这次你可是风头无两,风光无限呐。” 杜颜齐无奈摆摆手,“别了别了,我可享受不了。这风头,我忌讳。” 牛捕快不解:“怎么说?” 杜颜齐露出了满脸苦恼,“现在的我适合做个闲人,清净。那些风光啊名声啊,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罢。” 牛捕快回头,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了那边来来回回走动且张望的人,立马就懂了。 杜颜齐这小院原本门可罗雀,但被宣传了几日又变得门庭若市了,借故找上门的人格外多,他今儿在这仅仅坐了不到半个时辰,杜颜齐就送走了十波来攀关系送礼的人。牛捕快光是看着都觉着累。 牛捕快道:“你曾记得杜举人颇爱交友,杜府曾经也是各路白才子最喜欢去的地方,怎么这会儿对应酬这般反感呢?” 杜颜齐垂眸轻笑,“那时候的我意气风发,现在的我潦倒消停,人生境遇不同了,待人处事亦就不同了。”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啊。” 杜颜齐笑:“我这人一惯都喜欢自己走路,自己踩出来的才最踏实。” 牛捕快看着悠哉悠哉喝茶的杜颜齐,不由在心底道了声佩服,就杜颜齐这副淡定的心境都是他这辈子都难以达到的高度。 见他这番,牛捕快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把事情说出来,好几次都已经开口了,最后却又闭上,纠结的很。 杜颜齐虽然看不见,但听力好啊,就在牛捕快又一次张口时,他幽幽笑道:“牛兄有话便直说好了,我把牛兄当兄弟,在我这儿你可以畅所欲言。” 牛捕快心中感动不已,却站起身朝杜颜齐鞠了个躬,“杜公子大才,帮着衙门连破了两个案子,县衙上下对您非常敬佩。大人让我来邀请杜举人做咱们县衙的县丞。” “县丞?这是个什么官?” “啊?” 杜颜齐的问题瞬间将他给问住了,杜颜齐可是举人,怎么会不知县丞这官职呢? 一时间牛捕快脑海里思虑繁多,最后他想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杜公子可是嫌县丞职位太小?没关系的,这不过是个虚名,杜公子办案之时无论有何需求衙门上下都会全力配合!” 杜颜齐知道这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垂眸轻笑,他道:“牛兄别着急说这些,可否将县丞的之务和需要尽的义务都说与我听听。” “啊?好的好的。”牛捕快连连点头,“牛某这就给杜公子解释解释。” 第139章 只要见你一面死也无憾 县丞是知县的辅佐之官,主管全县文书档案、仓库、粮马、征税等,也是朝廷命官,秩正八品,泛称其为“左堂”“二公”“少尹”等,手下设有攒典一人协助其办公。 在县衙里算得上是一人之下,其他人之上了。 杜颜齐恍然,“也就相当于副县长。” “啊?”牛捕快没听懂,“杜公子说得是何意?” “没什么。”杜颜齐摇摇头将话题岔开,“邀请我加入县衙,是牛捕快你的主意罢?” “是,是我。” 牛捕快丝毫不隐瞒自己对他的欣赏,又将在县令面前夸过的话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光听语气就非常诚恳,且诚意满满,让人想拒绝都难。杜颜齐张口了好几次,最终摇头失笑,“牛捕快真是太看得起杜某了。我这人没有你说得那般好。” “怎么没有!” 牛捕快大声反驳,这动静还把楼锦薇吓了一跳,托盘都差点儿脱手飞出去,“这是怎么了?可别吵架啊!” 见到她,牛捕快仿佛找到了强援,将她拉到桌前急忙道:“少夫人你来说说看,杜公子担不担得起一声惊艳才绝?担不担得起满腹经纶这四个字?又是不是心思缜密,智多如妖?” “担得起担得起。”楼锦薇连连点头,听到这最后一句时却有些疑惑,“这最后一个形容,我怎么听着不像是好词儿?” “那就换一个,是智多星!” 牛捕快还真是能屈能伸,非常机智。 瞧着杜颜齐那满脸的无奈,楼锦薇没忍住笑出了声,“所以今日牛捕快是来夸他的么?还是别太过了,小心他自满,而且过犹不及呐。” 杜颜齐一愣,伸出手指不客气的点点她,但表情却写满了宠溺。 牛捕快也笑了,“少夫人,县令大人想邀请杜公子去县衙做县丞,不知少夫人意下如何?” “县丞?” 楼锦薇一愣,她之前在厨房忙着,注意力也都在灶台上,所以没有听到外头二人的对话,这会儿听牛捕快说起县丞,还有些懵,“县令想要请杜颜齐去做县丞?” “是。”牛捕快点头,“杜公子,少夫人,我们真的非常有诚意,还请二位考虑考虑。” 牛捕快没指望杜颜齐能马上给出回答,他今日的目的就是把话带到,现在任务已完成他也便起身告辞。 他拱手道:“杜公子,县衙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杜颜齐微笑:“谢谢了。” 送走牛捕快,杜家也正好开饭了。也不知是不是被杜颜齐那两个美味的方子勾起了做菜的兴趣,今日的饭是楼锦薇做的,还有几个叫不上名字的创新菜,都是用便宜海味做的,一道加了辣子的炒贝类就让杜颜齐格外喜欢。 “好吃好吃!娘子这手艺真是绝了。”杜颜齐边吃边夸,还朝她竖起了大拇指,“点赞。” 楼锦薇道:“怎么不留牛捕快吃饭?” 杜颜齐解释道:“公务员么,常在老百姓家吃喝不好,会遭人诟病的。不留他是为他好。” “你总是有道理。” 明明楼锦薇的语气很平静,但不知为何杜颜齐却是从中听出了几分娇嗔。他夹了个贝壳放到楼锦薇碗里,笑着道:“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不想让别人晓得我锦儿的手艺,我自己都还没吃够呢。” 楼锦薇:“……吃饭!有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她将一根青菜塞进杜颜齐嘴角,语气凶巴巴的,但只有她自己知晓,她的心因为杜颜齐的话而又悸动了几分。 汤足饭饱,扯了桌子后,丽蓉又将茶水送了上来。楼锦薇一口口慢慢品茶,心思却飘远了。 越是相处,楼锦薇越发现自己看不透身边这位与她拜了堂,成了亲的人。 杜颜齐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从中可以抽出无数的丝线,每一条都让人捉摸不透。 每当她认为自己已经了解他的时候,他总是能将其打破。 而他们之间亦是如此。 这人明明已经将她推开了,而她也明明已经将心门紧闭,可这人却又一而再的用行动和言语来将她拉近,让她悸动,就像是猫儿逗弄一只老鼠,无聊的时候拨弄一下,一旦没兴趣了便丢开。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不争气,不够坚定。 总能被撩拨到。 思及此,楼锦薇深深呼出口气,垂头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进眸子里。 听到这声叹息,杜颜齐忍不住凑了过来,“娘子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没有。” 她回答得很快,杜颜齐却听出了欲盖弥彰,但他尊重的没有追问,而是说,“娘子想不想去看看那个陈子由?” 说着他自己哈哈笑了起来,前俯后仰的,笑红了眼尾,眼泪都笑出来了,“这几日可把人家陈少爷为难坏了,顶着那和尚头,还要穿一身罗裙。我听牛捕快说这几日他一上街就有人追在他身后,想要一窥究竟。哈哈哈,我光是想象都觉得辣眼睛!” 杜颜齐是看不到,楼锦薇是真的还没看到,不过一旦比着陈子由的模样在脑海中将他此时的形象便噗嗤笑出了声。 她眉眼都弯成了愉悦的弧度,嘴角上扬,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桃花的红宛若印拓在了她脸颊上,粉粉嫩嫩,如同熟透的蜜桃。 那笑声更是悦耳,与风缠绵在一起,宛若在杜颜齐心里投下了一道光,让他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渴望。 渴望自己这双眼能恢复光明,好让他能准确无误的将这声音,这笑容都抓在手中。 “锦儿。” “嗯?” 杜颜齐抬起手探了探,楼锦薇下意识将其握住,她听到杜颜齐说:“锦儿,你说这辈子我还有机会看你一眼么?” 不仅是笑容,楼锦薇哪怕是身子都僵住了。她木然的转动脖子望向杜颜齐,就见他唇角上扬,眸子依旧灰蒙蒙的,但却看不出一丝失落,他仿佛就是随意的提了一个问题,如同那一桌家常便饭一样。 久未等到回到,杜颜齐先笑了。他半阖着眼说,“其实就是有点遗憾而已,我这么可爱的锦儿,若是到死都没有见上一面,那我哪怕在棺材里也会觉得可惜。” “说不定我到时候都不舍得喝孟婆汤,想着下辈子能再找到你,哪怕是让我看一眼都行。” 一句句,温柔的话语像是一根根针齐齐扎在楼锦薇心里,泛起一阵阵细细密密的疼。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落在杜颜齐脸上,慢慢抚上的眼。杜颜齐配合的闭上眼,长长如鸦羽般的睫毛划过她的指腹,痒意直接从指腹传到了心底。 “杜颜齐。”她红唇轻启,“你真想见我么?” “当然,你是我娘子啊。”杜颜齐歪歪头,笑得一脸灿烂,一脸的理所当然,“这辈子若是能在死之前见你一面,那也算是无憾了。” 无憾了么? 楼锦薇捧住他的脸,半垂下眸子,“我知道了,我不会让你带着遗憾离开的。你相信我。” 杜颜齐愣了愣,随即睁大了眸子,瞳孔里倒映出了楼锦薇的身影,虽然灰蒙,却又像是蕴藏着光彩。 他重重点头:“锦儿,我信你。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外,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 楼锦薇的手紧攥成拳,好半晌才说:“既然你信我,那我必然就会找人治好你的眼睛!绝对会!” 第140章 薇儿我们一定要这般生疏吗 “你好好休息。”将杜颜齐摁倒在床上,楼锦薇帮他掖了掖被角。 杜颜齐睁着眼巴巴的说:“可是我睡不着啊。” 楼锦薇依旧摁着他,不让他起身,“你说过要相信我的,那就听我的。你现在的身体最好是躺着静养,听话。” 听话两个字像是有魔咒,杜颜齐瞬间就老实了,双手放在两颊旁抓着被子,老实得不得了。 他说:“好的我听话,都听锦儿的。” 他这样子又把楼锦薇逗笑了,她将杜颜齐散落在旁的发丝梳理好,又拍拍被子说:“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 “嗯嗯。”杜颜齐点头。 既然答应了要将杜颜齐的眼睛治好,那就要想办法。而她那上辈子的记忆俨然就成了一个“信息库”。 上辈子除了被囚禁的那段日子,她很少伤病。但去京城后,楼雨晴倒是生了几次病,而且病得还挺严重,八皇子为她广求名医,王府的门槛都差点被大夫们踩烂了。 现在想来楼雨晴或许不是生病,而是中毒。毕竟八皇子位高权重,又有夺权之心,所以他身边的人都被当成了软肋,楼雨晴这位八皇妃正好成为了靶子。 其中有一位大夫让楼锦薇印象深刻。 那大夫很年轻,瞧着年纪比他们还小。但八皇子对他却客气有加,住在府上时的吃穿用度足以跟八皇子比肩。 当然,那位小大夫的医术也非常了得,治好了楼雨晴不说,还将她亏损的身子调养得与常人无意。 楼锦薇想找他来给杜颜齐解毒,但她除了知道小大夫的名字叫龙晏清外,其他一概不知。 不知他从哪里来,不知他师承何处,也不知他在哪里,此刻又在何处。 人海茫茫,她不知该去哪里找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是,为了杜颜齐她不能放弃。 她与杜颜齐虽然只有夫妻之名,但杜颜齐对她的好,楼锦薇也是能清楚的感受到。这段时间承蒙他的照顾,楼锦薇想在离开之前为杜颜齐做些什么。 让他复明,成了最理所当然的事情。 楼锦薇站在巷子口彷徨四顾,许久后才定下了目标,迈开步子走出去。 她走进一家家药铺医馆,询问龙晏清,但这小大夫不知是没有闯出名气,还是未出山,居然没有任何消息。她不死心一家家的问,满怀希望的进去,但最后却都失望而归。 宝芝堂,楼锦薇走进去,“大夫,您可认识一位名为龙晏清的小大夫?” “不认识。”大夫头也不抬,“小娘子去别处问问罢。” “谢谢。” 楼锦薇礼貌道了谢,无数次无果后,她的笑容都恹恹的,走出药铺时,就连步子都透着无力。 “薇儿。”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楼锦薇一愣,她抬起眸子,眼里闪过惊讶。 居然是萧睿! “你……啊!” 她话还未说完,脚步一错,竟是踩踏了台阶,直直朝旁边歪了过去。 “薇儿!”萧睿一个健步冲过来扶住楼锦薇的胳膊,语气里满满的担忧,“薇儿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靠在萧睿怀里,楼锦薇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她连忙抽回手退后几步跟他拉开距离。她垂眸道谢,“多谢萧公子。” 手中空空如也的触感让萧睿愣了几秒,他回过神望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露出苦笑,“薇儿,我们一定要这般生疏么?” 楼锦薇声音渐冷,“萧公子还请放尊重些,我们之前没有其他关系,你可以叫我杜夫人,或是楼娘子。” 萧睿僵在了原地,唇角抽动,良久才道,“薇儿这是要跟我划清界限么?”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虚弱,像是被伤得颇深。双眸里更是泛出了水光,幽怨的望着楼锦薇,宛若他才是被背叛被伤害的那一个。 楼锦薇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头一次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的很,完全无法将幼时那时刻保护她的萧哥哥重合。 不过楼锦薇也并不觉得奇怪。 人总是会长大,样貌在变,性子也在变,心中的情感亦然也在变。 从萧睿一声不响离开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变了。 从那日在东悦酒楼,他与楼雨晴拥在一起时,便注定了他们回不到从前。 没有丝毫转圜之地。 楼锦薇不欲与他说这些,仅仅只是看着他。而这复杂的一眼却不知给了萧睿何种错觉,他眼睛一亮又往前走了几步,“薇儿,我们还没有生疏对不对?你还是我的薇儿,我还是你的萧哥哥,我们……” 望着干净利落转身离开的楼锦薇,萧睿所有的话都被噎在了嗓子口,如鲠在喉,他感受到了楼锦薇的绝情,这让他痛苦万分! 萧睿咬咬牙又追上去,“薇儿你等等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楼锦薇头也不回径直往前走,可不管她的步子怎么快,都敌不过萧睿。很快她就被追上,萧睿又再次朝她伸出手。 “薇儿你听我说!” “你个登徒子你要对我姐姐做什么!” “唔!” 身后传来的异常响动让楼锦薇停下步子,她下意识回头,就见一个小少年挡在她和萧睿之间。萧睿正捂着手,满脸怒气的望着少年。 小少年背对着她,楼锦薇看不见他的容貌,却不知为何心底隐约升起了几分熟悉感。 这个少年,她一定认识。 萧睿咬了咬牙,“你让开,我有事要跟你姐姐谈!” “我不!”小少年义正辞严的拒绝,“姐姐都已经成亲了你何必还来纠缠她!还有你跟大姐私定终身了,为何还要来纠缠姐姐!你这样做把姐姐置于何地!” 大姐,姐姐! 楼锦薇的瞳孔骤然放大,她一寸寸打量着少年的背影,张了张嘴,轻轻吐出一个名字,“砚声?!” 楼锦薇眼睁睁看着小少年僵直了身子,就连脖子都梗了起来。他僵着头,没有出声,但也没有离开。 楼锦薇的眼里渐渐蓄上了几分泪意,她伸出手轻轻搭在小少年的肩上,笑着问:“砚声,是你来看姐姐了么?” 第141章 刀子嘴豆腐心的楼砚声 楼砚声穿得并不薄,但他也依旧从肩头感觉到了楼锦薇手心里灼热的温度,穿透了锦缎,印在他肩头又烙在了他心上。 被姐姐认出来,他心里热开了花,但一开口便是,“是我是我,别喊了。楼锦薇你怎么回事,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还被人缠上了,长点记性啊,以后这种人不准出现在你八尺之内!” 一口气将训斥说完,楼砚声自己都呆住了。 楼砚声你怎么回事!跟姐姐好久没见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么! 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楼砚声懊恼的瘪了瘪嘴,想要找补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怎么办? 姐姐不会讨厌他罢? “噗!” 这一声轻笑让楼砚声彻底僵住了,他感觉自己的右手被包裹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楼锦薇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姐姐知道了,以后都会听砚声的话,绝对不会让其他的男子接近我八尺之内。” “记,记住了?” 楼砚声没注意到自己声音都在抖,还带着磕巴。不过楼锦薇并没有嫌弃他,重重点头说:“嗯,记得牢牢的。” “那就好。”楼砚声长呼口气,松懈了不少。他想了想又说,“放心好了,我会保护你的。” “嗯,姐姐知道,砚声最好了。” 楼锦薇听出了自己声音里的哽咽,她别过脸抹了脸后这才又转回来,拉了拉楼砚声的手道,“砚声,我们去找个地方坐一坐罢,姐姐有很多话想跟砚声说。” “好的。”楼砚声反过来握住楼锦薇的手,拉着她就要走。 “薇儿等等!” 一直被二人晾在一旁彻底忽略的萧睿连忙阻拦。他再次拦在二人前面,望着楼锦薇急切道:“薇儿……” “闭嘴!不准你这样喊我姐姐!” 萧睿的话被楼砚声厉声打断,小少年跳脚愤怒的瞪着萧睿,“萧公子你搞清楚一点,你跟我姐姐没有关系,我姐姐的闺名也不是你能随意喊的!你不要脸我姐姐还要呢!你别败坏了我姐姐的名声!” “你!” 萧睿被他气得够呛,可瞥着他身边的楼锦薇又将所有怒意都压了下去,再开口时也听话的换了称呼。 “楼姑娘,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误会,我想跟你好好聊一聊。” 萧睿眼巴巴的望着,眸子里满是渴望,“可以么?我只是想跟你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他看上去很可怜,但楼锦薇却不想谈。她摇头说:“萧公子我想你可能弄错了,我们之间没有误会,同样也没有什么可以聊的。” “楼姑娘!” 萧睿不敢置信,他完全没想到楼锦薇会这般绝情,可事情正是如此。她道,“你也看到了,我还要与家人叙旧,空不出时间来。” 放下这句话,楼锦薇拉拉弟弟的手,垂眸一笑,“走罢,我们去东悦酒楼,姐姐请你吃他们的新菜品。” 楼砚声唇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嘴上却说,“去什么东悦酒楼啊,那里太贵了,姐姐你要学会勤俭持家啊!” “知道了小老师,就吃这么一次。” 眼见着两人越走越远,萧睿心中涌上浓烈的不甘。 不应该是这样的! 楼锦薇不该对他这么冷淡的! 楼锦薇也不该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嫁给了别人! 不! 他不允许楼锦薇就这样将他甩下!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萧睿突然大喊道:“楼锦薇你不是要找人么?龙晏清是不是?你怎么就不问问我能不能帮你找到他!” 楼锦薇步子一顿,竟是再也迈不开腿。感受到姐姐的情绪,楼砚声蹙了蹙眉头,“姐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肯定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让你跟他说话。这个萧睿坏的很!你可别上当!” “可是……”楼锦薇抿了抿唇,“这个龙晏清对我来说很重要。” 楼砚声不高兴的攥紧了姐姐的手,嘟囔,“我也能帮你找!” 楼锦薇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姐姐知道,但是多一条路也不错。” 看着楼锦薇转身,萧睿眼中光芒闪过,他勾勾唇角对姐弟二人道:“楼姑娘和楼公子一起罢,今日东悦酒楼吃席,我请。” —— 东悦酒楼二楼雅间,萧睿完全取代了店小二,亲自领路,亲自开门,还殷勤的搬出凳子请楼锦薇落座。 “楼姑娘想吃什么,尽管点,不用跟我客气。”他将菜牌递过去,目光灼灼的望着楼锦薇,“对了,新上的招牌菜要每样来一份,还给楼姑娘你点一盅燕窝如何?姑娘家食燕窝好。” 许是心境变了,明明萧睿还是像以前那样对她,但楼锦薇竟是觉得不适应了。非但没觉得他体贴,反而觉得这种殷勤是一种负担,她有些无福消受。 她摇摇头说:“不用了,点几个小菜就好。” “这怎么行呢?”萧睿觉得不妥,不高兴的落下了嘴角,“这是我回来后请楼姑娘吃的第一顿饭,不可以草率的。” 他干脆了喊来了店小二将东悦酒楼的招牌菜都点了一份,还好爽的给姐弟两都点了燕窝。不一会儿桌上就被菜碟摆得满满当当,瞧着琳琅满目。 “动箸动箸,”萧睿热情的招呼着,“薇儿你多吃些,还有砚声,平日里都在书院苦读,这营养必须要跟上,别跟我客气,只管吃,不够的话继续点,我不是外人。” 刚拿起筷子的楼砚声听到这最后一句又将筷子放下了,冷声呛了回去,“你怎么就不是外人了?你姓萧,不姓楼,也不姓杜,跟我们扯不上半点关系!别套近乎!” 楼锦薇望着楼砚声,眉宇间的欢喜越发藏不住了。 小少年还未长开,两颊还肉嘟嘟的,但这一本正经的模样还挺有气势, 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半昂着头,用下巴睨着萧睿,“你不是说有法子帮我姐找人么,赶紧说什么法子,别耽误我们的时间。” 萧睿没有搭理楼砚声,而是将目光投向楼锦薇问:“那龙晏清是你什么人?你为何要找他?” 第142章 薇儿我想娶的是你 萧睿这质问的语气让楼锦薇觉得莫名,甚至觉得有被冒犯到。 她眉头轻蹙,“这与你无关。” “怎就与我无关了!薇儿你别忘了你同我可是,可是……” 说到最后,那几个字如何都说不出口,萧睿肉眼可见的急躁。 聪明如楼锦薇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不由在心中冷笑,反问道:“你我是什么?” “我,我……” 萧睿又支支吾吾的好半晌,急得眼睛都红了,最后干脆一咬牙朝楼锦薇伸出手,“薇儿你听我说,我与雨晴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离开上津之时就想好了,等事情了了,将爷爷接回,便让他给你我二人正婚……” 手骤然被握住,楼锦薇愣了几秒后连忙往后缩。但萧睿又加重了力道,楼锦薇挣扎无果,脸色骤然冷下来,“放开!” “薇儿!” “萧睿你放开我姐姐!” 啪一声,楼砚声的巴掌落下,萧睿的手背刹那间泛起了红,可见这一下有多狠。但萧睿却还是死死握着楼锦薇的手,无视了他们姐弟俩的愤怒,急切道:“薇儿,我想娶的只有你!” 恶心感再次翻涌上来,楼锦薇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只剩下了一片煞白。那只被握住的手像是被泔水秽物附着着,黏腻,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脏死了! 脏死了! 怎么办? 怎么办? 好脏啊! 他把我的手弄脏了! 雅间里突兀响起的絮语将萧睿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他愕然的望着楼锦薇,就见她神色恍惚,宛若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中。 他沉着脸问:“薇儿你怎么了?” 楼锦薇没有回答,依旧在喃喃自语,“好脏啊!我的手好脏!你把我弄脏了怎么办……” “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姐姐你看看我,我是砚声!”她这副模样把楼砚声都吓到了,小少年想拥抱姐姐,可伸出手又收了回来。他红着眼手足无措,瞧见萧睿还握着姐姐的手忍不住大吼:“你还抓着姐姐干什么!赶紧放开啊!我姐姐都这样了你为何还要抓着她!” 楼砚声一边呜咽着一边扒拉着他的手往外拽,萧睿却纹丝不动,甚至还抬手抚向楼锦薇的脸…… “萧睿!” 小少年的嗓音尖锐得仿佛要炸开,瞪着萧睿的眼中透着怒火,像是要将他点燃焚烧! “我脏了怎么办?” 楼锦薇倏地抬起头,一双眼直勾勾的,萧睿猝不及防的与她对视,竟是心里发耗,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 “薇儿……” 他喃喃着,还未回过神来就见楼锦薇突然抬手操起了一旁的水杯对着他的手倾倒下来! “嘶!” 所有的话都化成了一声痛呼,萧睿猛然收回手!他望着楼锦薇眼里闪过惊恐,水是刚上的滚水,还冒着热气,就这么瞬间他的手背就已然红肿,甚至泛起了手泡,瞧上去格外凄惨! “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楼砚声愣了几秒,回过神来连忙执起楼锦薇的手,左右看了看。 楼锦薇虽然失神,但也知道不能伤害自己,大多的水都倾倒在了萧睿手上,其他都溅在了桌上,她自己只沾染了一点,所以手上除了几个小红点再无其他伤。 而那些小红点,连烫伤都算不上。 “姐姐没事真是太好了。”楼砚声长长松了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轻轻搂住楼锦薇的肩拍了拍,“姐,没事了啊,那个坏蛋不会碰你了。”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楼砚声的声音,楼锦薇眨眨眼回过神来,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松了口气又瞥见了萧睿。她猛然收回手抱在胸前,目光警惕。 她这惊弓之鸟般的模样把萧睿气笑了,可见她这样,又将怒火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苦笑道:“薇儿别怕,我不会再冒犯你了。都是我的错让你受惊了,我孟浪我活该。” 萧睿的手还放在桌面上,红肿和晶莹的水泡都格外惹眼。此时楼锦薇已然清醒过来,她望着萧睿的手,眼中闪过一抹歉意。 “抱歉。”她真诚的致歉,还起身退后几步朝萧睿矮身福礼,“望公子海涵。” 她的客气与疏离让萧睿恼火,“楼锦薇你就非得这么跟我说话?” 他抬手执起自己的右手把烫伤指给她看,“我伤成这样我怪罪你了么?楼锦薇我只是想要跟你好好谈一谈,我不需要你的歉意!” 萧睿咬牙切齿,每个词都透着无力和心酸。楼锦薇的身子再次僵硬,她垂眸不自在的捏了捏手,心想自己对萧睿到底还是有些心软,毕竟这人曾经陪伴过她不少岁月,不说其他,单单是小时候这人对她的维护,都让无法对萧睿真正狠下心来。 楼锦薇对自己妥协,张张嘴刚要开口,楼砚声却抢先一步道:“你怎么回事!对姐姐发什么脾气!她并非有意啊!再说是你先对姐姐动手动脚的!” 小少年叨叨的说教一通,理直气壮的将所有错处都归结到了萧睿身上,末了还冲他哼了一声,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他拉住楼锦薇将她往外带,“宴无好宴,姐姐咱们走,回家吃!” 楼锦薇眼中闪过笑意,顺着他的意往外走,“好,我们回家,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眼见着他们就要走出雅间,萧睿着急了,又好忙追上来,“薇儿你听我说,我真的没责备你!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我们之间的误会必须要说清楚!” 他伸手去拽楼锦薇的胳膊,她侧身躲过,脸色也落下来,但萧睿显然没看到,依旧欺身靠近。 “萧公子,你我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就此别过。” “薇儿,这事儿过不了!” 萧睿又近一步,与楼锦薇俨然近在咫尺! 这样的距离让楼锦薇感到不适,眉头也紧蹙起来。她刚要开口,雅间的门骤然被人从外面撞开,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冲进来。 “砚声我来了!欺负小娘子的坏蛋在哪儿呢?敢欺负砚声的姐姐,我袁绍一定揍死他!” 第143章 小爷打得你满地找牙 小胖子打头,领着五六个拿着木棍的家丁冲进来,若非楼砚声及时拽了楼锦薇一把,她就被撞到了。 姐弟俩站在一旁望着那些人在雅间里转了一圈,然后在他们面前排成一排,背对着他们用棍子对着萧睿。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欺负楼家小娘子!”小胖子怒目瞪着萧睿,拿棍子直指他的脸,“我告诉你谁都不能欺负砚声的姐姐!你要敢动手我就把你揍得满地找牙!” 望着前方威风凛凛的小胖子,楼锦薇呆滞过后又有几分惊讶。 那小胖子居然是袁公子,而且他这架势像是特意来保护自己的!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这位袁少爷跟楼砚声还挺熟稔。 楼锦薇不由往右看了看,就见弟弟虽板着一张脸,但嘴角抿直了,眼里还透着几分羞赧,耳朵更是通红通红。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萧睿也有些懵,他回过神望着前方六个拿着武器的孔武大汉下意识退后几步,“袁公子?我们是不是有何误会?” 萧睿不愿意激化矛盾,所以表现得很客气,但袁绍不领情,还翻着白眼呸了一口:“哪里来的误会?本少爷早早就瞧见了!你,就是你一直跟在杜家娘子身后,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安好心!小爷跟楼砚声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绝不冤枉你!” 楼锦薇又看向楼砚声,后者轻咳一声道:“今日书院休沐,我本来就是想去找姐姐的,袁公子是我同窗,他听说过后便死皮赖脸的要跟着。我们走到半路就瞧见了姐姐,也瞧见了萧睿。” 楼砚声此时连萧哥哥都不愿意喊了,可见他对萧睿今日的行为有多厌恶。 楼砚声说,“怕姐姐被欺负,袁公子让我拖着,他自己跑回去搬救兵了。” 说及此,他的声音还有些闷闷的,瞧着前头威风凛凛的袁绍更是郁闷,“明明是我姐姐,凭什么让他来保护!” 楼砚声虽然嘀咕得挺小声,但他身边的楼锦薇却听得一清二楚,她眉眼弯弯,嘴角都上扬了,心里更是甜滋滋的,就像被灌了好些好些蜜糖。 她拍拍弟弟的肩柔声说:“没事,姐姐知道砚声是最好的,砚声会一辈子保护姐姐。” 楼砚声怔了怔,这次不止是耳朵,就连脖子都红了。楼锦薇瞧着又笑出了梨涡,心想,这便是杜颜齐常说的可爱罢。 那边姐弟俩岁月静好,那边萧睿还在跟袁绍对峙。他无奈又无力解释道:“我并没有想过要伤害楼锦薇,而且我与她是旧时,我许久没回来了,我们之间存在一些误会,所以我想跟她解释清楚。” 他往前走了几步,袁绍棍子又挥过去,逼得他不得不停下,“别动,你就站在这儿!” 萧睿深吸口气,强硬将漫上来的怒火压下去,抿直了嘴角对他假笑道:“袁公子,我想过去与楼锦薇说几句话,你先让开。” “就在这儿说。”袁绍昂了昂下巴,“不准越界,我也要听。” 萧睿脑子里嗡嗡的,额角的青筋更是凸起了,像是随时都会爆开。 今日他真是出师不利,接连遇到了两个难缠的小鬼! 他道:“这是我与她的私事,不足以与外人道。” 袁绍撇撇嘴,“那就别说了,反正我看小娘子也不想跟你讲话。” “你!” 萧睿气得讲不出话来,只能甩袖来表达自己的愤怒。他透过人墙望向楼锦薇,大声喊道:“楼锦薇你真这般绝情,也不顾以往的情仪一句话也不愿跟我说么?我萧睿都这般低声下气了,就不能换得你一点短暂的时间么!” 他声音低沉,透着无尽的失落,那双眸子已然红了,虽然未哭,但却比落泪更让人心酸。 楼锦薇抿了抿唇,往前走了几步。 “姐姐!” 楼砚声想拦她,但楼锦薇却摇摇头,“没事儿,我应该与他把话说清楚。” 见她心意已决,楼砚声只好噤声,陪着她一起走到袁绍身边。 楼锦薇站定,勾了勾唇:“萧公子,你想要说什么?” “说说我们俩的事情!”萧睿语速飞快,“薇儿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倾慕你,我相信你对我也是同样。两年前也离开,是为了我们的往后,是我想要给你更好的生活!” 萧睿的双眸一直都未从她脸上挪开,他原本以为听到这话,楼锦薇会感动,可他一直未从楼锦薇眼中看到想要的情绪,她神色淡淡,仿佛已经心如死水,那些话在她心里掀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萧睿更加急躁了,“是不是你听说了什么?是不是楼雨晴对你说了什么?是,你被逼给楼雨晴替嫁之时我没有回来,更没来得及阻止是我的错,但那是有原因啊,当时我的事情正到紧要之时,我若离开那就是前功尽弃了!薇儿你要理解我,我那是为了我们的往后!” 楼锦薇静静听着,萧睿的话她辨不出真假,只觉得可笑。 这辈子在她成亲之时,这人没有出现。 而上辈子,哪怕是她到了京城,这人亦没有出现过。 为了他们的往后,为了他们的未来,这些不过就是一句空话罢了,若真是这样,上辈子她又怎么可能等不到呢! 萧睿不过是在哄她! 清楚的认知到这一点,楼锦薇再看萧睿时便觉得他像极了伪君子,只会惺惺作态! 楼锦薇勾勾唇角没有拆穿他,而是反问:“那又如何呢?萧公子你现在与我说这些又有何用?” 萧睿仿佛看到了希望,急忙道:“我可以等的!” “等?”楼锦薇歪了歪头,“我成亲了,已嫁作他人妇,难道你还想要我和离?” 萧睿点头:“我可以等你的!真的,薇儿你要相信我!” 楼锦薇笑了,“然后你娶我做正妻么?” “我……”萧睿一时语塞,他望着楼锦薇的笑容张了张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楼锦薇的笑容越发灿烂了,“所以萧睿,你现在与我说任何话都没有意义了。我们之间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关系。各自安好罢。” 第145章 弟弟 “进来罢。” 楼锦薇推开虚掩的院门将楼砚声他们迎进去,“家里略微有些简陋,你们别介意。” 袁绍咧嘴一笑:“不介意,怎么会介意呢,我都来过一次了。” 他一点也不见外,还主动拽着楼砚声的胳膊将他带进来,“砚声你别拘谨啊,杜兄可好相处了。” 楼锦薇听得发笑,而楼砚声一阵无语,袁绍这话说得像极了他才是亲弟弟,是这个家的主人。 他懒得搭理这人,环顾四周,将院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院子跟楼家都无法比,甚至都比不上姐姐在楼家自己的小院落,唯一能入得了楼砚声眼的只有那棵盛放的桃树。 楼砚声望着厨房门口,正跟下人交代事情的姐姐抿直了嘴角,眸中闪过心疼,但更多的则是愧疚。 说到底,这场错误是由他而起的。若不是杜家那五十两给他交了束修,姐姐也不会被迫代嫁,也不会为了生计抛头露面。杜家的重担如今都压在她瘦弱的肩头,看着姐姐身上的素净衣裳,楼砚声心中的难过简直快要满溢出来了。 “想什么呢?” 袁绍的声音将他从暗自心伤中拉出来,楼砚声闷闷不乐的哼了一声,“我有心痛恨我自己,若不是为了我,姐姐也不会过得这般辛苦。” “诶?我觉得你这话不对。”袁绍不赞同的说,“我觉得楼姐姐过得挺好的,杜兄虽然身体有疾,但性子好,没有为难过楼姐姐。虽然吃穿用度比不上以前罢,但院子里人少也安生不是么。楼姐姐过得好不好需要她自己来说,而不是你单方面的自以为。” 楼砚声愣了愣,目带惊愕的望着袁绍。 袁绍有被吓到,缩了缩脖子,“干嘛?你怎么这样看我?这眼神怪怪的。” 楼砚声完全没想到平日里吊儿郎当混不吝的袁绍居然会比他看得更透彻。不过瞅着他这犹如惊弓之鸟般的神情,他又笑了。 “谢谢。” “嗯?”袁绍惊得瞪眼张嘴,那嘴更是张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楼砚声你脑子烧坏了罢!居然会跟我道谢!” 楼砚声:“……” “你说得对,我病得不轻。” 眼见姐姐走过来,楼砚声收了声朝姐姐迎过去。楼锦薇望着弟弟笑得眉眼弯弯,“我让蓉姨去买菜了,一会儿姐姐做几道新菜色给你们尝尝,都是杜颜齐给的菜谱。” “谢谢姐姐。”楼砚声又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疑惑道:“杜……姐夫呢?” 他原本想直呼其名,但考虑到楼锦薇与杜颜齐已然成了夫妻,所以还是改了口。不过那一瞬间的停顿还是非常明显的,不过楼锦薇并不在意。她指了指紧闭的房门,“他身子虚,在房里休息呢。” 身子虚? 楼砚声蹙了蹙眉,心里又有些不痛快。但看到楼锦薇眉宇间的轻松笑意,他又将那份心思压下,道:“那我们小声一些,别打扰了他。” 楼锦薇拉着二人在石桌坐下,又道了茶递过去,看看楼砚声又看看袁绍,“所以你们二人是早就认识了的。” 小少年们对视一眼,楼锦薇注意到弟弟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了,抿了抿唇,不说话了。与其说他是面无表情不高兴,还不如说是害羞了,不知该如何开口。 袁绍见不得他这样子,翻着白眼撞了撞他的胳膊,“我跟砚声是同窗啦,关系还不错的那种。楼姐姐你出来摆摊砚声担心了许久,怕你受欺负,又怕你生意做不下去,经常借着放学了在附近转悠,变着法的打听你的消息。” “是这样么……” 楼锦薇诧异,她竟然完全都没有察觉到!感受到弟弟的关心,楼锦薇心里暖得一塌糊涂,再看向楼砚声时,眼中甚至闪着盈盈泪光。 “别说了。” 楼砚声有些恼,大力的拍了下袁绍的肩,语气也格外凶。但袁绍哪里肯听他的,哼哼两声又道:“还有呢,他怕你生意不好,就来求我,让我关照关照你的生意。” 楼锦薇恍然,第一次见袁公子时他的热情总算是能解释清楚了。 原来都是砚声在背后帮忙。 楼锦薇的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望着楼砚声,有无数话想说,但最终都只有两个字,“谢谢。” “不用不用。”楼砚声连连摆手,“能帮上姐姐的忙,我也很开心。” 这是楼锦薇第一次觉得弟弟长大了。 两辈子了,楼锦薇一直以为楼砚声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爹娘将他保护得很好,他的生命里没有忧愁,只有念书,上进,然后将来高中。他的心思太单纯,单纯到有些冷漠。 上辈子楼锦薇被困时,唯一为她争取过自由的是他,在她面临死亡时,唯一的遗憾也是他。 因为哪怕是死,她都没有再见到过楼砚声。 重生以来,楼锦薇很忙,忙得来不及去想其他。但其实,她只是不敢去想,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楼砚声。 怕听到他的消息,怕再见到时已经是物是人非。 可今日一见,她发觉弟弟长大了,与印象里的完全不同。原来他也并非一心只读圣贤书,原来他也在偷偷关注着姐姐,想法子帮助她。 小秘密被一股脑的拆穿了,楼砚声板着脸生无可恋,若忽略他通红的耳垂话,那表情还挺糊人。 楼锦薇没忍住握住了他的手,笑着道:“谢谢砚声,姐姐很开心。” “不,不用谢。都是,都是应该的。” 楼砚声磕磕巴巴的说完,耳垂更红了,那红晕甚至还蔓延到了脖子上。看得袁绍噗嗤笑了,用手指点着他,嫌弃道:“楼砚声你瞧瞧你这出息样儿,不就是被姐姐夸了么,这脸还能红成猴子屁股啊!” 楼砚声顿时恼了,站起身就抬着手往小胖子身上招呼,“袁绍你真是欠!今个儿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袁绍拔腿就跑:“你来呀!略略略,书呆子你能追到我再说罢!” 楼锦薇望着在院子里你追我赶的少年们渐渐弯起了眉眼,勾勾唇角轻轻吐出两个字,“真好。” 第146章 弟弟的彩虹屁 吱呀——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杜颜齐出现在门口,张嘴喊了一声:“娘子?” “嗯,你醒了。”楼锦薇迎上去,扶上他的胳膊,“我扶你到院子里坐一坐。” “好。” 杜颜齐俨然是刚睡醒,脸上还带着几分热意的潮红。刚坐下就迷迷糊糊的问:“娘子,家里来客人了?” “嗯。”楼锦薇眼中闪过笑意,“是砚声来了,我弟弟。” “哦,砚声,好名字啊!”杜颜齐恍然,他看不到只能凭感觉招了招手,“砚声来,坐我身边来。” 原本还活泼的楼砚声在杜颜齐出现的这一刻却是拘谨起来,绷着身子一动不动。 “诶,喊你呢。” 袁绍撞了撞他,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干脆在他背上一推! “你作甚!” 楼砚声被推了个猝不及防,脚下踉跄着朝前扑过去,楼砚声脸色大变,他直直扑向了杜颜齐! “小心。” 杜颜齐及时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撑着他站好,笑着道,“小心一点,别摔着。” 他的温柔让楼砚声红了脸,忙稳住身子站好,冲杜颜齐规规矩矩的问好:“谢谢姐夫。” 杜颜齐笑容更灿烂了几分,显然对楼砚声的称呼非常满意。他又拍拍旁边的位置,“过来坐,都是一家人别拘谨。” “哦,好的。” 落座后,楼砚声一直用余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杜颜齐,眼里有探究,崇拜,还有难言的复杂。 袁绍瞅他这样,忍不住道:“杜兄,楼砚声其实可崇拜你了,你是他这辈子的奋斗目标!” “袁绍!”被揭了老底的楼砚声恼羞成怒的瞪向袁绍,那眼神凶的很。后者吐了吐舌头,非但没闭嘴,还添油加醋的继续道:“我说的是事实啊,你书架上收录了不少杜兄的诗集文章,那书册都磨出毛边了,你敢说你不是天天看唔!” 袁绍话音还未落就遭到了楼砚声的捂嘴攻击,他通红着脸让袁绍闭嘴,又拿余光去看杜颜齐,那副小狗巴巴的模样看得楼锦薇和袁绍弯了眉眼。 杜颜齐也笑,满脸兴趣盎然,“哦,是么?” 袁绍扒拉开楼砚声的手,“是的!” 杜颜齐朝楼砚声拱了拱手,“多谢小舅子厚爱了。” 楼砚声满脸通红,后脖子都未能幸免。事已至此,他干脆也不掩饰了,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还夸道:“姐夫文采斐然,惊世绝艳,不止是我,书院里许多同窗都拜读过姐夫的诗集文章,我们痴迷是因为值得。那日陈家宴席上姐夫的诗,都已经被广为流传了!姐夫就是大才!” 楼砚声原本还有些害羞,以后却越说越理直气壮,但最后更是大声喊了出来,挺着胸膛,那一脸的与有荣焉把众人都逗笑了。 杜颜齐拍拍他的肩,“冲你这番话,姐夫我一会儿一定多吃两碗饭!” 楼砚声嘿嘿两声,笑得有些憨厚。 晚饭是楼锦薇亲自下厨,杜颜齐坐在门口做指挥,两口子合作,竟是和谐又美好。不出半个时辰就做出了一桌子菜,惹得袁绍哇哇大叫,满脸惊喜。 “来罢,吃饭了。”楼锦薇送到最后一碟菜,又给杜颜齐盛了饭送到他手里,招呼道:“都动筷子罢,一家人不用拘谨。” “我先开动了!我馋着小海兔好些天了,今儿一定要吃够本!”袁绍可不知客气为何物,拿起筷子直奔目标,也一点都不注意形象,吃得直唧嘴。那样子看得楼砚声直摇头,“粗鲁。” “嗯嗯嗯,我粗鲁。”袁绍说,“再粗鲁我也要吃!” 楼砚声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目光落在了楼锦薇和杜颜齐身上。 杜颜齐目不能视,所以吃饭都需要人伺候着,他姐姐将其照顾得格外细致,杜颜齐碗里一旦没菜了,她便给添上,未曾让杜颜齐吃一口白饭。 而杜颜齐甚至还摸索着夹了菜放到楼锦薇碗里,“娘子你也吃,做饭那般辛苦应该多吃一些。” 二人自然而又温馨的相处让楼砚声怔怔,心底不由有些艳羡。 杜颜齐的才学在上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仅是明德学院的学子,就连刚启蒙的小孩儿都听过。与杜家作为未来姻亲的楼砚声更是从小听着他的事迹长大,甚至还特意去打听,收集过他的文章诗集。 越是了解,他对杜颜齐的敬意就越深,甚至期待着他们真正成为姻亲的那一日。 可杜家遭逢大难,那时候杜颜齐昏迷不醒,生死不知,楼砚声也曾惋惜。但惋惜归惋惜,崇拜归崇拜,他也不希望姐姐能嫁入火坑,特别是为了他爹娘才收下聘礼,姐姐不得不嫁! 好在,杜颜齐醒了,楼砚声也亲眼目睹了他们的相处。 他不过十四岁,平日里见过的夫妻也就是爹娘。在他的印象里夫妻都应该是爹娘那样的,相敬如宾,互不打扰,凡是以夫为主。楼砚声从未见过爹娘同桌吃饭,更别说爹给娘夹菜。 他以前从不觉得这样不对,可眼下瞧着姐姐与杜颜齐的相处,楼砚声心中对于夫妻有了更深的认识。 或许,姐姐和姐夫这般的,才是真正的夫妻相处之道。 或许,此次,姐姐真的嫁对了人。 “发什么愣?”楼锦薇敲敲他的碗,“若再不吃,好东西都让袁公子给吃完了。” 见袁绍吃得头也不抬,楼砚声连忙回神,“我好不容易吃一回姐姐做的菜,袁绍你给我留点!” “不!都是弟弟凭什么给你留!咱们各凭本事!” 小少年们各凭本事,筷子在桌上飞舞得极快,动静闹得挺大。楼锦薇瞧着不由失笑,又怕杜颜齐不喜,忙问,“都是少年心性,杜颜齐你介意么?” 杜颜齐摇头,“介意什么,我反而想让他们多来。这样闹腾给院子带来了生气,人也有活泼劲儿,挺好。” 他脸上带笑,不似说谎,楼锦薇也跟着笑了起来。 汤足饭饱,楼砚声摸着自己鼓起的肚皮,看看一旁优雅品茶的杜颜齐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格外粗鲁,连忙完把手放下坐直了身子。 他想了想问:“姐夫,唐公子的谢师宴你会去么?” 杜颜齐点头,“去的。” 楼砚声眼睛一亮,“太好了,我也会去!” 第147章 好一对金童玉女 唐智宸的谢师宴定在了清明前三日,上津的杏花槐花也都相继开放了,可惜天公不作美,月底便开始飘起了绵言细雨,一连三日都未停歇。 不过与雨相提并论的还有一件大事。 已经许久未曾露面的冯夫子最近出门了,且没有人跟随,他一个人撑着伞在大街上溜达,去东悦酒楼吃过饭,去千味斋买过糕点……好些地方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众人诧异不已! 众所周知,冯夫子不良于行,且已经卧病在床好几年了,他的腿早就没了行走能力,以前出门都是靠人抬着,背着。 可如今竟是能独自一人出门! 简直神奇! 关于坊间的那些惊叹传言,楼锦薇也听到了,帮杜颜齐穿好衣服后,她忍不住道:“所以你将那轮椅送给了冯夫子?” 杜颜齐没有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等咱们到了那谢师宴你就知晓了。” “神神秘秘的。”楼锦薇刚吐槽了一口又顿住了,她望向杜颜齐不确定的问:“你要带我去谢师宴?” “是啊。”杜颜齐点头,“为何不带你?锦儿你可是我娘子啊。” “我……”楼锦薇迟疑,“我一个妇人,还是不去掺和罢。” “不行。”杜颜齐握住楼锦薇的手,“锦儿你不去谁照顾我啊,我可不想到时候吃喝还要拜托不认识的人。而且,锦儿你舍得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么?” 楼锦薇本想说有木头,可他低沉的嗓音里透着无尽的委屈,就连那双空茫的眸子都让人泛起了莹莹的水光。楼锦薇一瞧,还真不忍心让他自己一个人。 她叹气,妥协:“好,我陪你去。” 杜颜齐顿时高兴了,冲外面大喊一声,“蓉姨快进来,给你家少夫人选一套好看的衣裳,再梳妆打扮一番,少爷我要带你们少夫人吃席去!” —— 唐智宸不仅是与杜颜齐齐名的大才子,更是新晋的举人老爷,再加上他刺史女婿的身份,今日这宴席,与其说是谢师宴,还不如是给了各方人马一个巴结他的机会,所以格外盛大。东悦酒楼的前楼,大厅和雅间都被包了下来,马车更是一辆接着一辆停在门口又离开,客人们络绎不绝。 唐智宸一身华服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容温和有礼,将道访的客人都迎进去。 伴随着门口不断传来的恭喜声,一辆朴素的牛车缓缓驶过来,最后停在东悦酒楼门口,那牛车在一众马车里显得格外惹眼,好些客人都忘了说话直直望过去,看清楚牛车上的人,纷纷闪过诧异。 “少爷,少夫人我们到了。” 敖木将车停稳,又连忙接过少夫人手中的伞撑在二人头顶。楼锦薇扶着杜颜齐下了车,目光轻轻扫了眼酒楼大门,在杜颜齐耳边轻声道:“唐公子在门口,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客人。” 杜颜齐拍拍她的手,“锦儿我们过去。” “好。” 二人缓缓走近,待看清楚他们的容貌,众人眼中的惊讶缓缓变成了赞叹和惊艳。 世人皆知杜颜齐光风霁月,容貌不俗。今日他一身紫色深衣,黑色绣银纹的束腰点缀其间,外面还套着黑色的薄纱罩衣,瞧着竟是无比矜贵。他已加冠,如今三千青丝一半被一顶玉冠束在头顶,另一半披散在脑后,若仔细看就会发现那玉冠竟是一张狐狸脸。 今日的杜颜齐与众人见过的都不同,他不笑时竟是含着几分不怒自威! 以前的杜颜齐不过就是商贾之家出来的大才子,而如今,众人却觉得他更像是——贵人? 众人说不清这究竟是何种感觉,只觉得他身上的气质与东悦酒楼那神秘的卢二爷异曲同工! 看着他,唐智宸眼神微闪,他嘴角的笑容僵硬了半刻又很快恢复。他主动迎上杜颜齐夫妻二人,笑盈盈的拱手道:“杜兄,嫂夫人,你们可算来了!” 杜颜齐抱拳回礼,“唐兄的谢师宴,杜某哪怕是爬也要爬过来啊!” “杜兄如此重视,唐某真是受宠若惊了。” 恭维了两句,唐智宸目光微移,落在楼锦薇身上时竟是微微一怔,眼底深处的泛起几分自己都为察觉的9艳羡。 好一对金童玉女! 好一对神仙眷侣! 杜颜齐果然好命! 唐智宸在心底感慨着,哪怕他成了个废人都有如此美娇娘相伴左右! 他觉得楼锦薇与上次他所见时完全不一样了,之前她虽说也长相出众,但唐智宸并未有多余的感慨。可今日再见,他却觉得,楼锦薇比寻常多了几分灵动,一身鹅黄的广袖流仙裙衬得她本就如凝脂般的皮肤更加白皙。他不过十四岁,平日里见过的夫妻也就是爹娘。在他的印象里夫妻都应该是爹娘那样的,相敬如宾,互不打扰,凡是以夫为主。楼砚声从未见过爹娘同桌吃饭,更别说爹给娘夹菜。 他以前从不觉得这样不对,可眼下瞧着姐姐与杜颜齐的相处,楼砚声心中对于夫妻有了更深的认识。 或许,姐姐和姐夫这般的,才是真正的夫妻相处之道。他不过十四岁,平日里见过的夫妻也就是爹娘。在他的印象里夫妻都应该是爹娘那样的,相敬如宾,互不打扰,凡是以夫为主。楼砚声从未见过爹娘同桌吃饭,更别说爹给娘夹菜。 他以前从不觉得这样不对,可眼下瞧着姐姐与杜颜齐的相处,楼砚声心中对于夫妻有了更深的认识。 或许,姐姐和姐夫这般的,才是真正的夫妻相处之道。他不过十四岁,平日里见过的夫妻也就是爹娘。在他的印象里夫妻都应该是爹娘那样的,相敬如宾,互不打扰,凡是以夫为主。楼砚声从未见过爹娘同桌吃饭,更别说爹给娘夹菜。 他以前从不觉得这样不对,可眼下瞧着姐姐与杜颜齐的相处,楼砚声心中对于夫妻有了更深的认识。 或许,姐姐和姐夫这般的,才是真正的夫妻相处之道。他不过十四岁,平日里见过的夫妻也就是爹娘。在他的印象里夫妻都应该是爹娘那样的,相敬如宾,互不打扰,凡是以夫为主。楼砚声从未见过爹娘同桌吃饭,更别说爹给娘夹菜。 他以前从不觉得这样不对,可眼下瞧着姐姐与杜颜齐的相处,楼砚声心中对于夫妻有了更深的认识。 或许,姐姐和姐夫这般的,才是真正的夫妻相处之道。 第148章 齐儿最贴心 “齐儿啊,还是你最贴心!” 不过杜颜齐一如既往的谦逊,“老师太客气了,一个小东西不值什么,能用得上是最好的。” “用得上,当然用得上!”冯夫子拍着轮椅扶手道:“这可是我这些年收到的最称心的礼物!” 冯夫子拉着杜颜齐的手丝毫不吝啬表达自己对他的喜爱。众人瞧着他,不由在心里感慨。 冯夫子名声在外,更是出了名的严厉,以一张冷脸示人,明德学院里的学子们对他都又敬又怕。但今日他一改往日形象,笑得格外灿烂,看杜颜齐的眼神宛若自家亲子侄! 众人心中顿时架起了一杆秤,又重新开始掂量杜颜齐的价值。 不少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凑上前将两人团团围住了,一脸和善的七嘴八舌。 “冯夫子怕是咱们上津最幸福的人了,学生一个比一个出息,又一个比一个贴心!” “我都有点羡慕冯夫子了,不知何时才能跟冯夫子一样,拥有一个如同杜公子这般出色的学生喏!” “杜公子这礼物真是新奇的很,不过也足以证明他对恩师的心啊,不愧是芝兰玉树的杜举人!” “杜举人是出了名的尊师重道,是我们上津的好儿郎!” …… 这一句句的恭维就跟糖衣炮弹般的将杜颜齐包围了,唐智宸眯起了眼,脸色越来越沉,宛若天上的乌云,随时都能滴出水来。 他们言笑晏晏,而他这个主角却被遗忘在外,如同一个边缘的路人! 又是杜颜齐! 都是因为杜颜齐! 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攥成拳头,唐智宸咬牙切齿了好一会儿,最后却还是抿唇让自己笑出声,“这外头风大雨大,老师,杜兄咱们还是进去说罢,杜兄这身子骨弱,可别又染了风寒。” 众人一听,连忙点头,“对对对,冯夫子,杜举人咱们还是进去坐着聊罢,里头有酒有肉,咱们好好喝一杯!” 杜颜齐哈哈一笑,“这酒是要喝的,不过应该是敬唐兄,他才是今日的主角啊!” 经他一提醒,众人总算是又想起了唐智宸,他们哈哈干笑两声又忙唐智宸拱手行礼,簇拥着他一起与杜颜齐他们进了酒楼。 客人有些多,不过什么人该坐什么位置,唐智宸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而轮椅到底不能爬楼唐智宸放下架子二话不说将冯夫子背上了二楼雅间,惹得众人纷纷拍手夸赞。唐智宸将杜颜齐与明德书院里的夫子们被安排在了一起,至于楼锦薇则被安排在了同一雅间的屏风后。 唐智宸解释道:“嫂夫人,那边都是男子,你坐那儿不合适。这边我会让内人来陪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杜兄的。” 唐智宸很客气,而且他说的也非常有礼,所以楼锦薇并不觉得冒犯。而且唐智宸显然是早就安排好了,她与杜颜齐也不过就是隔着一个屏风,楼锦薇微微侧身就能看到他。 楼锦薇坐下朝唐智宸笑着道谢:“谢谢唐公子,唐公子不用特意招呼我,去忙你自己的罢。” 她话音刚落,一女子绕过屏风走进来,冲唐智宸微微一笑,“相公,楼下的客人都已经安排好了,后厨那边等相公你开口遍能上菜。” 是顾静淞! 楼锦薇一眼就将其认了出来,正是之前在桃花源里见过的那位顾姑娘! 她竟是唐智宸的娘子,那位刺史府的千金小姐! 唐智宸摸了摸顾静淞的头,勾勾唇角:“辛苦娘子了,坐下歇歇罢,也帮我照顾照顾嫂夫人。” 顾静淞点头保证,“相公放心。” 唐智宸轻轻拥了拥顾静淞,然后转身离开,不过楼锦薇注意到顾静淞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温柔又虔诚,自至他彻底离开。 顾静淞收回目光,一转头,二人四目相对,顾静淞将楼锦薇的探究尽收眼底。 她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悦,而是笑道:“楼姑娘又见面了。” 楼锦薇也笑了,“这话该我说才是,没想到顾小姐是唐公子的夫人。” 顾静淞落座亲手斟了杯茶送到楼锦薇面前,“嫂夫人喝茶,之前那些礼物是我们失礼了,还请嫂夫人莫怪罪。” 楼锦薇倒是没想到顾静淞会提起这茬,愣了愣才接话,“顾小姐别这样说,俗话说了礼轻情意重,而且那些东西于眼下的杜家才是最好的。所以礼物并非要贵重,合适才是最重要的。” 雅间不大,总共也就两桌,屏风能隔绝视线,但却不能隔绝声音,所以当二位姑娘开口,屏风后的交谈就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 楼锦薇话音落,冯夫子便笑出了声,他拍拍杜颜齐的肩赞道:“齐儿这媳妇儿娶得不错,明理又懂事,是个贤内助。”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杜颜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仿佛被夸奖的是自己一般,与有荣焉道:“锦儿是真的助我良多,若没有她,今日我恐怕都无法坐在这里。”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应酬,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不喜欢,哪怕他看不到也依旧能感觉到身边隐晦的风起云涌。所以他哪怕是跟这群人插科打诨,情绪也依旧淡淡的。直到听冯夫子夸起了楼锦薇,他心里才隐约有了轻松,那笑容也真诚了几分,只是他自己并未察觉。 冯夫子颇为欣慰,“我齐儿吉人天相!这一劫过了,往后必定是前程似锦!” 杜颜齐朝他拱了拱手:“借老师吉言。” “抱歉让老师和各位久等了。” 唐智宸再次走进雅间,拍拍手店小二便端着菜碟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就将桌子摆得满满当当。他端着酒杯站起身走到冯夫子面前,“老师,智宸有今日的成就全是您的栽培,这一杯,我敬您!” 他弯腰朝冯夫子行了个大礼,冯夫子连忙道:“可别这样,我一个教书匠只能教你四书五经,无法给你铺路,你能中举是自己的努力和能耐,跟我这个教书匠可没关系。” 唐智宸不赞同,摇头道:“老师就是老师,我这一生所学都是老师教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这杯酒我一定要敬您!” 第149章 老婆孩子热炕头 唐智宸的谦逊获得了所有夫子的好感,一时间整个雅间里全是对他的称赞。 “智宸不愧是冯老教出来的高徒,这一番话可是说到了我们心坎里啊!” “唐举人有今日的成就与冯老的教导有关,但也脱不开本身的优秀。唐举人虽出生寒门,但却不自卑,不自艾自怜,也不抱怨这世道不公,这份心性便是很多人都不曾拥有的!” “大梁有唐举人这般的人才,真是大幸啊!我们期待着唐举人在朝堂大展宏图,为百姓谋福利的那一日!” “我们大梁有福了!” …… 这一声声的恭维让唐智宸心花怒放,下意识看了看一旁的杜颜齐。 之前杜颜齐被众星捧月又如何,同为举人,以杜颜齐如今的身体早就绝了入朝为官的路子,这辈子都只可能是举人。 而他则不同,他有刺史举荐,如今又有举人功名,正如这些人所说,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往后大梁朝堂上必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这一点他杜颜齐哪怕是骑着马追都赶不上! 想到往后能将杜颜齐踩在脚下,唐智宸这心里比放榜时还高兴,但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甚至还连连摆手,“各位夫子真是抬举小子了,小子自认为身上有很多不足,这入朝堂还差得远,不过想要为百姓谋福利的心确是真的。” 冯夫子点头:“有这份心,那你以后便是好官,老师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唐智宸再次拱手行礼,“定不辜负老师的信任。” 一阵寒暄过后,这谢师宴总算是开始了,唐智宸确实将杜颜齐照顾得很好,添菜倒酒,无微不至,还惹得旁人夸了几句。 “两位不愧是师兄弟,感情这般好。” 冯夫子甚是欣慰,“该是这样,兄友弟恭,以后互相扶持着。” 酒过三巡,因为高兴,冯夫子喝得满脸通红,他抹了把脸道:“你们喝着,我去喝杯茶醒醒酒。” “冯老我帮你。”有人起身想帮忙,但被冯夫子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 冯夫子说着自己转动着轮椅退到了茶桌前,那顺畅自如的模样惹得众人大呼惊奇,话题又拐了回来。 有人问:“这轮椅是真的神奇啊,可是给了有腿疾之人行动自如的希望啊!不知杜举人是何处寻来的?” 杜颜齐解释道:“我这腿不是伤了么,所以就想着给自己做个代步的工具。这个是我画图然后找圆月湾的木匠做的,是郭木匠的手艺好。” “杜举人画得?”有人惊叹,“杜举人真是多才多艺啊,这心思也太巧妙了!” “这轮椅真是精巧绝伦!” 杜颜齐,“我也不过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算不得是我自己的成就。” 他的实话听在众人耳中就成了谦虚,满桌人看他的眼神更加欣赏了。 这时有人突然咦了一声道:“郭木匠?是不是就是前些日子那个差点被冤枉杀人入狱的郭木匠?” 杜颜齐点头:“是他没错,那不过是一场蓄意的陷害,郭木匠是老实人,手艺也好。我那轮椅图纸已经交给他了,他也没有私自打造出成品去赚钱。” “听着人品确实不错啊,以后家里缺个什么可以试着找找他。” 这时又有人突然想起了什么,点着杜颜齐道:“我可记得那案子就是你杜颜齐破的,前些日子上津都传开了。杜举人这心思缜密的,连衙门都想招你去做县丞是与不是?” 杜颜齐倒是没想到连这些整日在学院里教书育人的夫子们都听说了此事,而且还挺八卦。 他失笑,“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还在考虑。” 这就让夫子们不懂了,毕竟去县衙做县丞就等于是入了官场,那可是举人功名可不能比的。这对于杜颜齐来说可是绝顶的机会! 就连冯夫子都看了过来,“齐儿你为何不答应?” 杜颜齐端起杯子沿着杯沿抿了抿,喝口水润了润喉才道:“我这身体一直不见好,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所以也没了唐兄的那些抱负。如今的我只想好好跟锦儿过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足以。” 他这话听着萧瑟,但语气却带着笑意,一副满足的模样。众人听后不由将杜颜齐打量了一遍,那消瘦的身形,那灰蒙的双眼都让人唏嘘不已。 冯夫子深深叹气,“知足常乐,挺好的。老师也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杜颜齐弯弯眉眼,“能好好的,我自然会把握住的,老师别担心我。” 许是想到了杜颜齐的身体,酒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唐智宸握着酒杯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好半晌才平复了心情,他道:“老师放心,我往后定会好好照顾师兄的,断不会让他有难处。” 冯夫子再次欣慰,“智宸也是好孩子,老师老了,往后能帮你师兄的也就只有你了。” 他话音落,雅间门就被笃笃笃敲响了,伴随着一声轻笑,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真是热闹啊,听闻今日是唐举人的谢师宴,各位不介意卢某人来蹭一杯酒罢!” 满屋子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了,杜颜齐耳朵动了动,笑道:“卢二爷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卢二爷眼睛一亮,“哟,杜兄也在呢!” 卢二爷! 上津的人都听说过东悦酒楼的幕后东家,但却很少有人能见到其真容。因为卢二爷一直非常神秘,又出自京都,总让人有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可今日卢二爷不仅主动献身了,还语气熟稔的与杜颜齐说话! 卢二爷这般平易近人?! 杜颜齐与卢二爷认识?! 屏风后,楼锦薇下意识看了眼顾静淞,见她神色如常,眨了眨眼,“顾小姐,你与卢二爷认识么?” 顾静淞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会儿才道,“认识的。卢家与顾家也是故交,所以我们自幼就认识。不过男女有别,所以我们也不算太熟。” “这样啊。”楼锦薇又问,“卢二爷是出自京都卢家么?” 第151章 二爷怜惜怜惜我 还未等楼锦薇琢磨明白这二人之间的关系,杜颜齐便摸索着走了过来。 “娘子啊!” “嗯?”楼锦薇看他。 杜颜齐贴着她的手臂叹了口气,“娘子我没吃饱,我讨厌这样的应酬。” 这话一出,楼锦薇惊得下意识看了眼顾静淞,可她神色如常,根本看不出情绪,倒是卢二爷哈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后还夸道:“杜兄果然真性情,卢某真是交了一个样样都称心意的朋友。” 楼锦薇原本以为这话题就这般过去了,却没想到杜颜齐又问:“卢二爷不觉得冒犯么?” “冒犯什么?”卢二爷反问,“今日这宴席上,除了那位冯夫子,每一位都是抱着目的来的,包括今日的主角。谢师宴谢师宴,早就没了那份读书人对老师的虔诚了。” 卢二爷说得太直白,楼锦薇担忧的看向顾静淞,她的脸色俨然比之前苍白了几分,眼神闪烁。 楼锦薇有些看不过去,刚要开口缓和缓和气氛,顾静淞便已然站起了身,“诸位奴家先失陪了,想来相公那边还有要事,奴家去帮忙。” 这话将所有的挽留都堵住了,楼锦薇分明看到了卢二爷眼中的失意。 可下一秒他又道:“静淞去找唐智宸的话就帮我带句话。” 顾静淞步子一顿,卢二爷摇动着手中的折扇,慢悠悠的说:“今日这这谢师宴就当是我送静淞的礼物罢。” 顾静淞愣了几秒,蹙起了眉头,“卢二爷这是何意?” 卢二爷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但语气却如常,听不出任何端倪,“你与唐智宸成亲时我没能赶回来,礼物虽送了,但我这个做兄长的总觉得亏欠。所以今日这宴席就当是我送你们二位的,聊表心意。” “我……” “不容许拒绝。” 卢二爷霸道的将顾静淞的话堵死了,她几次张张嘴都没能说出话来,最后无奈笑了,朝卢二爷福礼道:“那妾身就代相公谢谢二哥哥了。” “静淞妹妹不用客气。” 顾静淞离开后,卢二爷深深叹了口气,楼锦薇瞧着他垂眸耷脑的模样,无声失笑。 虽然他表现得无比自然,但眼中流露出的情绪却是骗不了人的。 卢二爷对顾静淞的感情绝对不简单。 可她虽然明白,却没有揭穿的打算。 毕竟这是他们之间的私事。 —— “相公?!” 唐智宸眼神发直,听到顾静淞的喊声这才猛然回神。他别过脸收起所有心思,迎上顾静淞,“娘子怎么了?” 顾静淞的目光轻飘飘的从女子身上扫过,便又收回,她盈盈回望着唐智宸道:“二爷将今日宴席送我们当礼物了。” 客人还未走完,听到这话后不由露出了万分的羡慕,今日宴席可不是几两几十两就能办下来的,百两千两的买卖卢二爷一句话就送了,可见这关系有多亲厚! 卢二爷是谁啊,唐智宸能被他如此看中,往后必定前途无量! 众人心中有了决断,看唐智宸的目光又热切了几分。 唐智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暗喜,可面上却眉头紧锁:“这怎么行呢,这太让卢二爷破费了!不行,我得去跟卢二爷好好说说。” 他甩袖欲走,顾静淞却道:“相公,二爷做下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 “可……” 顾静淞拉住唐智宸的手,“相公,往后有机会,我们再请回来罢。” 唐智宸想了想,最终点头妥协,“那好,听娘子的。” 顾静淞浅浅一笑,目光轻瞥不经意问道:“这位姑娘是?” 唐智宸也望了过去,目光微闪。他微微侧身,朝那姑娘拱了拱手,显得格外彬彬有礼,“是在下唐突撞到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 小娘子退后几步,脑袋低垂着掀着眼皮怯生生得望了一眼又再次垂下,像极了一只胆小的兔子。她微微启唇,“公子严重了,奴家没有受伤,公子不用介怀。” 这姑娘如同弱柳扶风,纤细又娇小,但却眉目如画,生得一副好相貌。她这怯怯的模样格外招人。 顾静淞侧了侧身,不着痕迹的将唐智宸挡了挡,道:“错了便是错了,就应该我们道歉。姑娘,若是有何想法只管说。” 姑娘又瞥了眼二人,将怀里的琴抱得更紧了些。她连忙摇头,“不用,真的不用了,奴家还有要事就不打扰公子与夫人了。” 她说完便飞快冲进了酒楼,顾静淞都没来得及开口阻拦。 唐智宸道:“算了娘子,我们去见见卢二爷罢,他送了这么一份大礼,我们总该去道一声谢。” 顾静淞点头,“好。” 二人再次踏进酒楼,却发现酒楼中间不知何时搭起了台子,白纱轻扬,悠扬琴声倏地响起,赫然是一位姑娘端坐在白纱后抚琴。 顾静淞道:“是那位姑娘。” 未得到回应,她下意识回望,只见唐智宸沉沉的望着高台。 那目不转睛的模样看得顾静淞蹙起了眉头,她想离开这里,一刻都不想多待。这般想着,她拽了唐智宸一把,“相公走罢。” “哦。” 唐智宸的目光依旧没有收回,她不自觉的加大了力道,直接拽着唐智宸上楼。 雅间里,杜颜齐听到楼下传来的琴声哟了一声,“卢二爷,你这酒楼还玩儿高雅的呢,吃饭还配乐。” 卢二爷透过窗子往下望了望,笑道:“不过是个可怜的姑娘,她求生计,我便给她提供一个地儿。” 杜颜齐揶揄道:“这姑娘的容貌想必不错罢?” “嗯?”卢二爷睨了他一眼,“我可是正人君子。” 杜颜齐垂眸低笑,话音又一转,“那不知道这位正人君子愿不愿意帮帮我这个可怜虫呢?我也求一份生计。” 卢二爷诧异不已,将杜颜齐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遍,奇怪道:“杜兄今日还真是让卢某摸不着头脑啊。” 杜颜齐笑容未变,“你就说帮不帮我罢。还是说你卢二爷一颗爱心只给姑娘家?” 卢二爷也笑了起来,他一拍桌,“帮,你杜颜齐的事儿,我卢婧上赶着帮!” 第152章 为了吃我可以断袖 “什么?你要卖身给我?” 卢二爷这一嗓子不仅吓到了自己,还吓到了杜颜齐,他尴尬扶额,“卢二爷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 “不是,你!”卢二爷有些语无伦次,指着杜颜齐望向楼锦薇,“这,他,说得是真的?” 楼锦薇哑然。 这事儿杜颜齐提过,但好几日过去了,楼锦薇只当是他随口一说,才没有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杜颜齐今日不仅旧事重提,还当着卢二爷的面说出了口。 对上卢二爷的眸子,楼锦薇点头,“相公他确实提过。” “嘶!” 卢二爷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衣襟连连退后了好几步,惊恐万分的望着杜颜齐,“杜兄,我没有龙阳之好啊!” 杜颜齐勾勾唇角,“知道一品豆腐这道菜么?这一品豆腐,说是豆腐,其实更重要的是其中的内容,干贝,海参,口蘑,冬笋,肥瘦肉,荸荠,火腿切丁,同虾仁一起焯水控干。加料酒,精盐腌制,肘子切片,豆腐干去皮,再片一块做盖,中间挖个洞填入那些馅料。盖好盖子,四周铺上肘子片放进砂锅里,放入高汤加调料……” “咕噜!” 口水吞咽的声音骤然响起,杜颜齐停顿了一下,就听卢二爷催促道:“之后呢?快说呀。” 杜颜齐歪了歪头,笑道:“卢二爷可听过鱼饭?” “诶?怎么又说到鱼饭了?咱们把那一品豆腐说完啊!” 杜颜齐丝毫不搭理他的抱怨,自顾自道:“这鱼饭啊其实也没多少讲究,就是各种海鱼而已,不过海鱼多,味道也鲜美,每一口都是惊喜。” 卢二爷的口水已经泛滥了,一连吞咽了好几口,心里更是犹如猫抓般的痒,不管是那一品豆腐还是这猫饭他都想吃! “杜兄啊!杜兄!”卢二爷扒拉着杜颜齐的手,也不知究竟是想让他闭嘴还是想要继续听。 杜颜齐看不到,但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的急切,暗自好笑。对于一个好吃的饕餮来说,他说的那些菜,于他而言那就是满满的诱惑。 可他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还笑道,“这些在碳烤响螺和佛跳墙面前都不值一提。” “什么是碳烤响螺?什么是佛跳墙?杜兄你就别卖关子了!” 卢二爷猛然拽住杜颜齐的手,眼巴巴道,“杜兄,我断袖了!” 噗! 楼锦薇一口茶直接喷出来,好悬没有呛死。她不可思议看向卢二爷,就见他深情凝望着杜颜齐,那双桃花眼里的情绪还真像那么回事。 “不,我不是断袖,我还有锦儿呢。”杜颜齐拍开他的手,还拖着凳子后退几步,完全复刻了之前卢二爷的举动。 卢二爷哀怨了,垂眼瞅着杜颜齐,那样子像是被抛弃的怨妇。 楼锦薇实在看不下去了,拽了拽杜颜齐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杜颜齐咧嘴一笑,“赚钱给咱们家还债啊!等还完了钱,咱们就能实现真正的自由了。” 楼锦薇怔怔看着他,脑海里思绪万千。 油淋小海兔的生意黄了后,楼锦薇也曾想过生计的问题,但她没有头绪,而杜颜齐只说了要卖身。 她原本以为只是玩笑,却没想到杜颜齐是真的有这打算。 “卖身”更是为了还债。 为了他们这个家。 楼锦薇心情复杂,有满肚子的话想说,最后却只汇聚成了一句,“你不用这样的,想要赚钱还有其他的法子。” 杜颜齐弯弯眉眼,“娘子放心,我这人从不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楼锦薇想了想,最终还是闭上嘴。 半晌后,卢二爷狠狠一拍桌,“杜兄,只要你能把你说的那些菜都做出来让我尝一口,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楼锦薇:“……” 为了一口吃,卢二爷还真是豁出去了。 杜颜齐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他对卢二爷一挑眉,“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不知卢二爷想不想听。” “说!” “我俩合作。” “合作?”卢二爷沉吟,“你意思是要入股我的东悦酒楼?” “不不不。”杜颜齐摇头,“我的意思是主题酒楼,只卖与海鲜相关的菜品。” 卢二爷浸淫商海多年,杜颜齐话音落他便明白了其意思,随着他的思考,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杜颜齐又道:“整个大梁对大海中生物认知都非常少,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这么多年也没有全然摸清楚。而我就不一样了,我脑子里不说几千种,几百种海货的做法那肯定是有的。而我们的酒楼,不仅有达官贵人们吃的昂贵的鲍鱼海参,还有平明百姓们能吃的小海兔扇贝,我们可以让全天下人都尝尝这海鲜的滋味!” 楼锦薇愕然,原来他所说的“卖身”是这个意思。 “啪!” 卢二爷手掌重重拍在桌上,一双眸子锃亮,“干了干了!我就知道你杜颜齐对我胃口!这合作我答应了!杜兄你要多少银子,只管开口。” “不不不。”杜颜齐又摇头。 “怎么?不要银子?” 杜颜齐往楼锦薇那边挪了挪,倚着她胳膊道:“我这个人啊懒得很,不想操心,而且在做生意方面我肯定不如卢二爷你,所以按照我的想法,我只出菜谱,其他一切都交给二爷你来。” 看着他这懒懒散散又理直气壮的样子,卢二爷无奈失笑,“你倒是会做甩手掌柜,你知道一个酒楼要开起来需要废多少功夫么?光是培养厨子就是一个大问题。” 杜颜齐抿唇笑,“我相信卢二爷你一定可以的。” 说着,他还握着拳头冲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卢二爷扶额,“杜兄啊杜兄,你可真是……” 这未尽的话里满是笑意,让杜颜齐的笑意也深了几分。卢二爷话音又一转,“行,这买卖我应下来,你杜颜齐往后就是我卢婧的亲兄弟,有钱一起赚!” “好说好说,我杜颜齐定不会让卢兄吃了亏。” 杜颜齐朝卢二爷伸出手,后者毫不犹豫的伸手握住。在靡靡的琴音中,二人相视一笑,还真有兄弟之间的惺惺相惜。 第153章 我们搬家吧 卢二爷对这个新的海鲜酒楼俨然非常上心,选铺子,挑食材,他全都一手包办了。东悦酒楼也有海味,所以食材渠道是有的,但海味毕竟不是东悦酒楼的招牌,所以食材零碎。如今要开起杜颜齐口中的“主题酒楼”那光是海味就需要大量。以前还能找杜家合作,但如今杜家船运已经不复存在,卢二爷只能再找别人。 毕竟食材量大,光靠上津周边这些零零散散的渔民根本就满足不了。 而且在确定合作的第二日就送了一批厨师到家里做学徒,其中还有一味是东悦酒楼的大师傅。杜家的小院子成日都飘扬着浓郁的香味,比以前更加浓郁了,勾得人走动道。 那张隔离着前后院的门每天都有不少人驻足,有些人甚至趴在墙头,抻着脖子往里望,楼锦薇觉得若是将他们的口水收集起来,绝对有一盆之多! 不过即便是这样,陈家也没人过来,哪怕馋得要命也只是眼巴巴望着,还算有眼力见。 不过杜颜齐也没有把事情做绝,每次出新菜,除了留下一些自己吃外,其他都让丽蓉送去给了杜夫人和他的外婆。 杜颜齐问:“娘子,为夫我这么做对不对?” 楼锦薇点头,“应该的,毕竟都是长辈。” 杜颜齐轻哼,“不管怎样,这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转眼清明,楼锦薇醒来后望了望窗外,连日来的阴雨未停,今日好像还大了些,空气里都散发着潮气。她捏了捏被子,一手的湿润。 她听见丽蓉在屋外抱怨道:“这天也不知究竟何时才能放晴,我感觉被褥都湿了。若是再不天晴,咱们就都要长霉了。” “这地儿也不好,太潮了。” 楼锦薇下意识望了望墙角,湿乎乎的一层,还泛着青绿色,是青苔。 确实太潮了,若是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人肯定是会生病的。 门外,敖辉道:“少说两句,少爷都未开口,你抱怨什么。” “我怎么就不能抱怨了,这也事关少爷和少夫人的身体!” 丽蓉反驳,“少爷身子本就不好,若又惹得风邪入体,可真是大罪过!你难道想看着少爷受罪?!” 敖辉自然不想,可住在哪儿又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好了好了,大早上的可别吵起来。”杜颜齐的声音响起,那语气里还带着笑意,“蓉姨说得没错,这个问题确实该考虑考虑了。不为别的,也该为锦儿的身子想一想。” 将屋外的对话真真切切的落到了楼锦薇的耳里,她抱着被子微微一怔,杜颜齐考虑的是她的身子?可是,为什么? 他应该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才对。 吱呀—— 杜颜齐推门走进来,房间内的陈设他早就已经摸清了,所以径直走向了床边。 “锦儿醒了么。” 虽是疑问的语气,但他非常肯定。 楼锦薇没有回答,目光怔怔的望着他。 杜颜齐也不在乎她的回答,摸索到床沿坐下,状似随意的问:“锦儿我们搬家罢。” 锦儿? 楼锦薇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她回忆着这段时日的过往,赫然发现杜颜齐不知何时改了口,如同玩闹般的“娘子”被正儿八经的“锦儿”取代,仿佛还透着几分认真。 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杜颜齐又为何会有这样的改变呢? 楼锦薇细细打量着杜颜齐,却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锦儿锦儿?” 久久未得到回应,杜颜齐又连连喊了好几声。 “啊!”楼锦薇回神,掩住眼中莫名的情绪,“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搬家。”杜颜齐不厌其烦的又重复了一遍,“搬出这里。” 楼锦薇不知他怎么突然有了搬家的想法,“为何,这院子不也是你的家么?” “呵,整个大宅都卖给陈家了,这里也不过是人家让我们借住的,哪里算得上家。” 杜颜齐轻嗤了一声,虽然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但楼锦薇却觉得这人其实是委屈怨恨的。她想了想问:“银子从哪里来?” 她可没忘他们肩头还压着债务呢,周家那边虽然还了,可其他的还没有。再说他们虽然已经跟卢二爷合作了,哪怕卢二爷答应了给他们四成的分红,但酒楼还没真正开起来,还没有开始盈利,他们就一分钱都拿不到。 他们手上只有二百两了,要在上津买一套像样的宅院根本不可能。 将这些分析给杜颜齐听,楼锦薇道:“我们哪里有条件搬出去,又搬去哪儿?” 她的原意是打消杜颜齐的念头,让他知难而退,可杜颜齐却一点都不担心,还眨巴着眼问:“娘子你觉得圆月湾怎么样?” 圆月湾? 提到这个地名,楼锦薇下意识蹙了蹙眉头。 她对这个地方的印象好坏参半,那里有郭木匠和姚娘子这般的好人,也有跟周家勾结卖给他们死鱼的坏人。她虽然知晓每个地方都有这样的人,可想起自己曾对他们毫无保留的信任就觉得膈应。 “你是想在圆月湾买房子么?”楼锦薇问。 “还不知道呢。”杜颜齐说,“我就想听听娘子对那个地方的看法。” 楼锦薇斟酌了一会儿才说,“好大过坏罢,我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就打翻了一船人,毕竟还是好人多。” 她想了想,脸上露出了笑容,“圆月湾的海滩挺美的,还有那两颗相互依偎的大榕树。” 杜颜齐看不到楼锦薇的表情,但从她话语里细微的笑意还是察觉到了她心情的转变。他弯了弯眉眼,“行,为夫记住了,我家锦儿喜欢那两棵大榕树。” “嗯?你记住什么?” 楼锦薇不解,可还没等到杜颜齐回答,房门外又传来了丽蓉的声音。 “笃笃笃。” 丽蓉道:“少爷,少夫人,夫人来了。” 楼锦薇连忙下床快步走到门口,杜夫人瞧着她这衣衫不整的模样蹙了蹙眉,“快去洗漱,随后跟我去祭拜老爷。” 祭拜老爷?! 楼锦薇下意识回头望了眼杜颜齐,想着今天的日子恍然大悟,连忙应了声好又快速转身回了屋内。 第154章 老爷没福分 雨声和车轱辘声混在一起,滴滴答答,咕噜噜的,规律得让人昏昏入睡。 楼锦薇察觉肩头一重,杜颜齐俨然靠着她睡着了。清隽的脸磕在她肩上,灰蒙蒙的眸子藏在了长而浓密的鸦羽之下。少了平日里的精明,多了几分温柔。 马车前行着,不知究竟要去往何方,而小小的马车里坐了三个人,杜夫人屈于正中,楼锦薇和杜颜齐坐在右侧。车厢里安静异常,楼锦薇能听到杜颜齐清浅的呼吸声,带着热意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瞬间将那一片皮肤都染上了胭脂色。 楼锦薇轻轻碰了碰杜颜齐,他动了动。楼锦薇的脸更红了,身子都僵硬起来。杜颜齐非但没醒,反而将脸埋得更深了些,楼锦薇能清楚感受到那张落在自己肩颈上的薄唇,带着凉意,让她浑身颤栗。 她想将人推开,但这个姿势,所杜颜齐醒了,她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 她抿紧了唇,整个人都紧绷了。 今儿要去祭拜先人,杜颜齐却半路睡着了,多少有些不尊重。 她在心里抱怨着,却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那目光带着探究和试探,甚至让她觉得如芒在刺! 她倏地回头,与杜夫人四目相对。 杜夫人一愣,目光从杜颜齐身上轻轻瞥过,“睡着啦。” “嗯。”楼锦薇手指动了动,想要把人叫醒。但杜夫人却摇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别,让他睡罢。他这身子要养着。” 楼锦薇点点头,放下了手。 可此时此刻,她心中却充满了疑惑。 杜夫人太矛盾了,她不认为自己的判断会出错,明明在她没有抬头前,杜夫人的目光明明带着无数恶意,可一转眼却又温和无比,变成了一位关心儿子的慈母。 太奇怪了! 这让楼锦薇心中有浓浓的割裂感。 楼锦薇不知她是针对自己还是杜颜齐,总之感觉非常不好。 她垂眸将情绪收藏,所以也并未发现埋在她颈窝处的杜颜齐勾了勾唇。 马车里又静了下来,车外的雨声越发清晰,杜夫人突然道:“把窗子打开些。” 楼锦薇愣了愣,意识到马车里只有他们三人,杜颜齐睡了,唯一能听到夫人说话的就只有她。 她借势抖了抖肩膀,将杜颜齐的轻轻靠在车壁上,确认他没有被吵醒后这才起身打开了对面的窗子。 雨声瞬间大了起来,楼锦薇往外瞥了瞥,他们已经出了城,放眼望去周边皆是农田,大雨中还有不少百姓在田间劳动着。 杜夫人说带他们出来祭拜先人,却并未说究竟去哪儿, 楼锦薇茫然得不知目的地在哪儿。 她坐回去,就见杜夫人望着窗外,双目无神,满目愁容。她张张嘴,最终却又什么都未提。 一刻钟后马车慢慢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一处乱石滩上。 “到了?”杜颜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楼锦薇没有回答,而是望向杜夫人。此时她已然收回视线,望着二人道:“到了,下去罢。” “终于到了,这马车坐得我腰都快散架了。”杜颜齐抻着腰扭了扭,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楼锦薇听着他的抱怨,默不作声的扶住他的手往外拉了拉。杜颜齐会意,顺着她一起下了马车。 入目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滩上更是乱石林立,雨幕之下,整个天地仿佛都是朦胧的。楼锦薇接过伞撑在杜颜齐头顶又将杜夫人接下来。 杜夫人环顾四周,轻轻叹了口气,“没错,就是这里。” 楼锦薇不解,“这里是?” “是齐儿被救起的地方。”杜夫人轻声道,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楼锦薇惊讶不已,她将四周打量了一遍也慢慢熟悉起来。这里确实是她将杜颜齐救回的地方,还未等她询问为何来这里,杜夫人又道:“齐儿能飘到这里,老爷或许也能,只是他没能坚持到上岸。” 她的语气平静,可楼锦薇却心头一颤,整个人都沉重下来。 原本以为杜夫人带他们来祭拜先祖,却没想到是杜老爷。 那一个庞大的船队,除了杜颜齐被救起,其他人全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人知晓他们究竟是生是死,连一句尸体都没有,生者的哀思也无从寄托。 杜夫人能找到的祭奠法子,就是回到这里。 看着冒雨将祭品拍在平滑石头上的杜夫人,楼锦薇心里一阵发堵,她将伞塞到杜颜齐手中连忙走过去,“娘,我帮你。” 她刚伸出手就被杜夫人拍开,“不用。” 瞥着杜夫人的脸色,楼锦薇放弃了争取。她站到一旁,将伞举到杜夫人头顶。 不知是不是楼锦薇的错觉,雨势似乎小了些,杜夫人在伞下点燃了香烛。 她喃喃道:“老爷,妾身来看你了。妾身不知你究竟在何方,也不知你究竟是否还活着。若你真去,还望给妾身拖个梦,让妾身再见你一面。倘若……” “倘若你还活着,无论你在何方,都请你好好的。” 楼锦薇鼻尖一酸,杜夫人的期盼太卑微,她不奢求丈夫能回来,只希望他的好好的,哪怕这一辈子也见不着。 她摸了下眼回头冲杜颜齐道:“相公,你也来拜一拜罢。” “好。” 既然占据了人家的身体,拜一拜人家父亲也是无可厚非的。而且也该拜一拜这身体的原主人。 杜颜齐寻着声音走过去,扔掉伞双手合十,屈膝跪下去。 “不用了。” 杜夫人突然道,还伸手架住了杜颜齐的胳膊。她的力道很大,杜颜齐弯了两次居然都没能成功的跪下去。 杜颜齐脸上闪过一抹深思,他干脆没有再强求,顺着杜夫人的力道直起身,“既然娘说不用,那就不用了罢。我给他们作个揖。” 他试探着,刚双手合十却又被杜夫人阻拦,这次连楼锦薇都面露疑惑,“娘,相公祭拜公公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儿子拜父亲,根本就没有拒绝的道理不是么? 杜夫人眺望着远处汹涌的大海,幽幽道:“老爷没那个福分。” 第155章 味鲜居 叮叮当当,咚咚锵锵的声音不断,整个长宁街都被渲染得热闹非凡。 海生跟在圆月湾的车队后进了巷子,没忍住朝前头的方向望了望,忍不住道:“真热闹啊!” 郭木匠拍拍他的头,“去看看罢,这里大家伙都忙得过来。” “不用了,我还是留下来帮忙。” 他拒绝得干脆,拍着胸脯保证,“这些货不卸完,我海生就不走。这是恩公给我们争取来的生计,可不能因为我的好奇而误了事儿。” 他这副认真的模样看得郭木匠失笑,不过海生说的也确实是实话。 圆月湾的村民多是靠捕鱼为生,但都是小打小闹难成气候,虽然镇上酒楼还收笔管鱼,但杜家的小摊不摆后,这价格也就降了下来,他们的进项要比之前少了三分二。 这一次,新酒楼要货,杜颜齐只是随意提了句圆月湾,卢二爷便找上了门,观察过后与圆月湾签订了契约,圆月湾村民往后打的鱼不论是何种类,他都收下! 这可是笔大生意,而且稳定,圆月湾的村民都高兴不已,一个个都将杜颜齐奉做大恩人,特别是郭家和海生,恨不得这辈子就给杜颜齐做牛做马! 牛车上卸下来的木盆称重过后一个个被搬进后厨,海生凑到门口又忍不住哇了一声。 这后厨都有他家院子大了,却是一半做成了半人高的大池子,里头灌满了海水。村民们送来的海味都被倒进池子里,一尾尾活灵活现,宛若在海里般的自在。 “海生,走了,去前头瞧瞧!” “好!” 听到郭木匠的喊声海生连忙跟上去,二人刚踏出巷口便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海生一把拽住郭木匠拔腿狂奔,“郭叔快一点啊,不然就看不到舞龙舞狮了!” 长宁街今日可比庙会时还热闹,从街头到街尾,各处都是人,甚至还有不少人从远处赶来。 “舞龙舞狮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欢呼着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条道来,很快锣鼓声便由远及近,两头舞狮一个翻腾跃进了长宁街,灵动的眨巴着大眼睛,惹得周围的百姓拍手叫好。 百姓们跟着舞狮往里走,最后汇聚到了中间一个铺子前。 “诶?这里新开了一家铺子啊!” “是卢二爷开的,瞧着又是一个酒楼。” “卢二爷又开酒楼?这不是自己跟自己竞争了么?” “听说这酒楼是卢二爷与杜举人一块儿开的,酒楼里的菜色都是杜举人拍板定下的呢!” “杜举人?那个杜颜齐?他还擅长理膳?这可真是稀奇了!” 人们议论纷纷,对眼前这新铺子好奇极了,可铺子门虚掩着,牌匾也被红绸遮盖着,让人无从窥见。 铺子三楼雅间,卢二爷推开窗子往外环视了一圈,咧嘴一笑,“怎么样?我这位置找得不错罢?” 雅间里,楼锦薇坐在另一个窗口,她从此处眺望能清晰的看到他们家的小院,而且从此处回家只要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挺好的。”楼锦薇点头,“只是为何会选这里?” 长宁街在上津算不上繁华,并非是开铺子的首选,以卢二爷的财力哪怕是在最繁华的街道也能盘下合适的铺子。 在楼锦薇看来,在长宁街开酒楼真不是明智之举,而且这里还有福顺酒楼,竞争有些大。 真不是明智之举。 卢二爷却并不这样觉得,他摇晃着手中折扇,瞥了杜颜齐一眼,“我得为我兄弟考虑考虑啊,他这腿也好了,可以经常出来走走,离得近一些,他来往也方便。” 杜颜齐愣了愣,随即噗嗤笑了,“那我可就要好好谢谢卢兄了,这份情兄弟我记下了,当以身相许。” 卢二爷连忙摇扇子,“别别别,我还想找娘子呢,你可别祸害我。” “你这么说我更要粘着你了!” 他们在闹,楼锦薇在一旁看着看着便笑了。 自从嫁给杜颜齐后,她的生活围绕着杜家,与外界接触得甚少。她都是如此,更别说杜颜齐了,他与唐智宸的来往过于客套,与牛捕快虽然开心,但楼锦薇却依旧感觉他未放开。直到卢二爷的出现,从这些来往中,她感受到了杜颜齐发自内心的开心与愉悦,像是伯牙遇到了子期。 人生难得一知己。 挺好的。 楼锦薇偏头看向窗外,唇角的笑意一直未能消散。不过看着楼下拥挤的人群,她突然又蹙起了眉头,不由有些担心,“下面人太多了,这般拥挤真的没问题么?” 她的语气有些严肃,让二人停止了玩笑。卢二爷又往外头扫了几点,下头人群里有穿着劲装的壮硕男子倏地抬头,与卢二爷四目相对。 他的折扇在半空中虚点了几下,男子们纷纷点头,又继续掩在了人群中。 卢二爷笑道:“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今日新店开张,老天爷都作美,断然不会出任何问题。” …… 楼下的舞狮伴随着鼓点或翻腾,或飞跃,舞得那叫一个精彩。一盏茶后鼓点越发急促密集起来,一头舞狮跃身而起,衔着红绸往下一扯。 红绸慢悠悠飘下,牌匾暴露在阳光之下。 “味鲜居?!” “味道鲜美固所宜,一念可忍百忧非。好!这个名好!” 叫好声中,味鲜居虚掩的门终于被打开,一身锦袍的卢婧手持折扇晃晃悠悠的走出来,他展颜一笑,“哟,真热闹啊!欢迎大家啊!” 他挥了挥手,人群里又传来无尽的呼喊,热情得像是要将他淹没。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淡定的很。 “各位父老乡亲们,今日卢某的新店开张,以后还请乡亲们多多关照啊!” “卢二爷你这新店卖什么啊?” 人群中有人大喊,卢二爷目光一扫,笑盈盈道:“各位也看到我们的牌匾了罢,没错,味鲜居,这是一个酒楼。但这酒楼又与寻常的不同。” 卢二爷已然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他。卢二爷笑容更灿烂了几分,“味鲜居里所有的菜品都与海味有关!” 第156章 筹备了将近一个月,味鲜居终于在四月底开业了,长宁街热闹非凡。 卢二爷简短的说了几句就将大门让出来,客人鱼贯而入,四处打量后,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哇一声惊叹。 大梁已经有琉璃了,但多数都是酒杯瓶子之类的小器物,但味鲜居却用琉璃在酒楼两边造了两个高达两米的巨型透明的鱼缸,鱼缸里一片蔚蓝,底下是一层白白的细沙,不仅如此,鱼缸里还有各种小型的假山,珊瑚丛,还有各种各样的海藻,还有一艘格外逼真的沉船! 不仅如此,鱼缸中被放入了许许多多的海洋生物,有很多是人们所熟知的,但更多他们从未见过。 这鱼缸就是一个大海! 卢二爷居然把大海装进了屋子里! “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卢二爷这是如何办到的?” 卢婧并未离开,听到这问题后,他下意识往楼上看了看,“这东西可不是我造出来的,而是杜颜齐的巧思,琉璃,这鱼缸里的景色全都是按照他的想法造出来的。” 所有人都震惊了,都没想到杜颜齐杜举人还能有这样的奇思妙想! “杜颜齐?那个书呆子还挺有能耐啊。” 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卢二爷回头,朱瀚文和陈子由联袂而来,朱瀚文扫了一圈,语气轻佻,“这酒楼可是花了大价钱啊,光是这琉璃就要花上万万两啊,不知这笔花销能不能赚回来。” 卢二爷轻笑:“这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 他客气的说:“二位若是吃饭可以找位置坐,楼上也有雅间。” 朱瀚文和陈子由对视一眼,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卢二爷去忙,我们能自己照顾自己。” 卢二爷颔首,慢慢悠悠的晃到了别处。这时店小二走过来,递给朱瀚文二人。 陈子由抢过来,一把翻开,“这什么?” 店小二道:“这是我们店的菜本,客人们可以根据上面的图片来点菜。” 厚厚的一本册子,翻开以后陈子由二人便睁大了眼,入眼便是一副精美的图画,画工精湛,色彩更是明媚。 可那图画得却是一道菜! 二人急切的往后翻,每一幅都是同样的画风,但每一幅都是不同的菜! “真是菜本啊!这画手是谁啊?这是一位大师啊!如此手艺居然给酒楼画菜本!简直暴殄天物!” 陈子由满脸惋惜,攥紧了菜本道:“画这菜本的人是谁?我要见他!” 与杜颜齐打赌的时间已经过了,陈子由又换回了男装。不过他的头发还未能全部长出来,为了不丢人,他戴上了帽子。可他这瞪圆了眼,急切的样子还有些凶恶,把店小二吓得直接结巴了。 “我,我不,我不知道。二位公子可要点菜?我们味鲜居的菜品都是各酒楼没有的,二位可以尝尝鲜。” “我……” 陈子由还想说什么,但被朱瀚文阻止了。朱瀚文拿过菜本翻看起来,选了几个感兴趣的,“还是先点菜罢,其他事儿不着急。” 陈子由看了眼朱瀚文,暂时将心思放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菜就全部上齐了,二人拿着菜谱对了对,赫然发现这菜与图画一模一样,还真没有半点掺假,二人瞧着对这一桌子菜期待起来。 陈子由轻啧一声,“听说这些都是杜颜齐提供的菜谱,可我真的从未听说过他会理膳,这杜颜齐自从生病醒来后太奇怪了,我总觉得他像是完全变了个人。还有这些鱼缸……” 他往左右看了看,那些犹如海中世界的鱼缸实在是太神奇,杜颜齐怎么会这般复杂的琉璃工艺? 若他真掌握了这门工艺,那之前怎么没有拿出来?有了这工艺,那杜家怎么会落魄到如此?或许杜家那次的海难根本就不会发生。 朱瀚文在桌上扫了眼,拿起筷子,“不管如何奇怪,他只要是杜颜齐就行。” 陈子由一愣,明明这话他已经听过不止一次了,明明朱瀚文的语气也平平无奇,可此时此刻,他却打从心底的冒上了几分凉意。 他下意识看了眼朱瀚文,见他神色如常,不由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他敛眸也同样拿起了筷子,“吃罢吃罢,也尝尝这杜颜齐给出的菜谱究竟怎么样。诶,佛跳墙是哪一道呢,这名字听着挺有意思的。” “应该是这个。”朱瀚文打开桌上瓦罐的盖子,热气伴随着鲜香扑面而来,浓郁得几乎是要将他们笼罩在其中! 朱瀚文和陈子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咽了口吐沫,然后又倏地回头,两双眼睛紧紧凝着那瓦罐,还同时朝其伸出了汤勺! “哇!这是什么神仙汤!太好喝了!” “这是神仙才能喝的琼浆玉露罢!简直太好喝了!” “味鲜居这名儿真是名不虚传!每道菜都非常美味啊!今日果然没有白来!” “小二拿菜本来,我还要继续拍照!” —— 楼下热火朝天,楼上雅间却安静。卢二爷推开雅间门走进去,笑着道:“二位确定不下去看看么?楼下可是热闹的很,客人们对菜都赞赏有佳呢!” 前院三楼雅间,卢二爷推开窗子往外环视了一圈,前院三楼雅间,卢二爷推开窗子往外环视了一圈,前院三楼雅间,卢二爷推开窗子往外环视了一圈,前院三楼雅间,卢二爷推开窗子往外环视了一圈,陆太医原本因为她出言而平复了许多的脸色再次垮了。她急急忙忙的为自己找补着,唐清渠眼底闪过笑意,配合的摇头:“哥哥也不知,或许是她瞧不上我家晴晴。”唐清渠眼底闪过笑意,配合的摇头:“哥哥也不知,或许是她瞧不上我家晴晴。”眼前这姑娘如果不是年纪大了一些,她都以为看到了自己,不过是山寨版的。 衣服发饰都是同款,但不够精致,对比下来就多了几分廉价。 唐望晴瞥了瞥她头顶,愕然发现这小系统的人物介绍又先进了一些。 ——堂姐唐婉凝 唐婉凝目光盈盈,瞥见唐清渠后连忙福礼,“婉凝见过二哥哥。” “嗯。” 唐清渠应了一声,不冷不热的,她却丝毫不在意又冲着唐望晴责备道:“晴儿妹妹这是怎么了?我听闻你丢了连忙赶过来,你都病了怎能乱跑呢!小叔和二哥多忙啊还得未你操心,晴儿妹妹你也不小了,得多为家里考虑啊!” 唐望晴:“……” 怎么的?你在教我做事? 第157章 能不能有点男人的担当 楼锦薇早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人脸上一点点变化仔细点能看出来,自然也就没有错过。 就算卢二爷不知龙晏清在哪儿,也绝对知道些什么! 这对楼锦薇来说太重要了! 她一定要弄清楚! 她揪着卢二爷的衣袖,眼巴巴望着他:“卢二爷你是不是知道?你是不是认识龙晏清此人?” 卢二爷眨了眨眼,倒是没有否认,而是反问:“你找龙晏清做什么?” “他是大夫,他能治好……” “你们在做什么?” 萧睿大喊一声,冲过来将二人拉开,他的力道极大,楼锦薇被拽得直接撞到围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卢婧连忙伸手想要扶她,但还未靠近,萧睿便一把挡在了他面前,“别靠近她!” 卢二爷眉头都蹙起来了,“萧公子你做什么?” 萧睿不答,还怒目瞪着卢二爷,“这话应该我问你,卢婧你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可知!你这般是会坏了薇儿名声的你知不知道?!” 这一番指控让卢二爷更加莫名了,“萧睿你究竟在说什么?” 萧睿瞪了他一眼,转身去拉楼锦薇,“薇儿我们走!” “走什么?”楼锦薇捂着腰躲开他的手,甚至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要走你自己走。” 她不等萧睿回应,绕开他走到卢二爷跟前,“卢二爷……” “楼锦薇!” 萧睿厉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可有考虑过自己的名声。” “与你无关!” 楼锦薇此刻满心满眼都是龙晏清, 她一定要从卢二爷口中问出消息来,但萧睿两次三番的阻拦让她格外恼火,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她冷冷道:“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发生了何事?萧哥哥!” 这般激烈的争吵打扰到了其他人,紧闭的雅间门纷纷被打开,楼雨晴跑出来,看到楼锦薇她下意识蹙起了眉头,忙上前拉住了萧睿,“萧哥哥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她又瞪向楼锦薇,“楼锦薇为何又是你!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萧哥哥是我的,你离他远一点!” 楼锦薇嗤笑,转过脸没有搭理他们。 而这一声直接把萧睿气得目眦尽裂,脑子里已然一片混乱,只剩了愤怒。 “楼锦薇!” 他一把拽住楼锦薇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同样是男子,是我就不可以靠近你,你要跟我划清界限!而他卢婧你就主动靠近是不是!楼锦薇你怎么能这般不知检点!不知廉耻!!” 她不知检点! 她不知廉耻?! 楼锦薇一口血堵在嗓子口,她看了看楼梯,手指微动,恨不得此刻直接将人推下去! 她心中愤怒翻涌,但也清醒的知晓现在不是将自己送进大牢。她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凝着萧睿,眼中尽是冷意,“萧睿我不知你发什么疯,但请你离我远一点,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没有资格管我任何事儿。萧睿,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谢谢你!” 楼锦薇这是要彻底跟他划清界限! 不可以! “我不同意!”他死死拽着楼锦薇,眼冒火光,“竟然你能跟卢婧好,为何不能跟我!你若执意要如此,那我萧睿绝对不放手!” 不止楼锦薇,楼雨晴皆被他这番话惊到了,双眼瞪得宛若铜铃,“萧哥哥你在说什么!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萧睿罔若未闻,望着楼锦薇,双目执拗。 “萧哥哥!”楼雨晴气得跺脚,双手捧着萧睿的脸不断往自己这边撇,“萧哥哥你别看她了,你看看我!我不准你看她了!萧睿!啊!” 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呜咽,下一秒又惊叫出声,抱着自己的手不敢置信的望着萧睿! 刚刚萧睿直接拍开了她的手,力道重得这短暂时间内,她的手背就红肿起来! 楼雨晴的双眼彻底红了,晶莹的泪花不断在眼眶里打转。可她硬生生忍住了,愤恨的瞪着楼锦薇:“都是因为你!楼锦薇,都是因为你!你为何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她这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随时都要扑过来将楼锦薇生吞活剐。 楼雨晴于楼锦薇而言本就是仇人,她的出现更是直接点燃了她的怒火! “你们……” 她刚要骂人,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这出戏可真精彩啊。” 杜颜齐边抚掌边往这边走,慢悠悠踱步到了楼锦薇身边。他伸手挽住楼锦薇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娘子莫怕,相公来了,定不会让他们再欺负你。” 楼锦薇眨了眨眼,心底的怒火竟是硬生生的被压制了许多。她拉了把杜颜齐,眼神默然,“不用管这些不知所谓的人,我们回雅间。” 她拉着杜颜齐要回去,可后者却不同意。杜颜齐将她拉回来,笑眯眯道:“锦儿别着急,就这么离开了他们必定会以为我们心虚。为夫可不能让娘子背负着那些莫须有的骂名。” “你待如何?我们没必要跟他们理论,秀才遇到兵是说不清楚的。” 杜颜齐示意她稍安勿躁,将她的拳头包裹进自己的掌心。灰蒙的眸子倏地凝向萧睿,冷冷道:“既然都已经选择了别人,就别来纠缠了。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永远都不要再出现。” 萧睿听了个半懂,但他也清楚的明白杜颜齐嘴里没有好话。 他咬牙要反驳,可杜颜齐却根本没有给他机会,“萧睿是罢,你知不知道你这般凑过来的模样跟舔狗一模一样,而且让人非常厌烦!你口口声声说我娘子不检点,那么你自己呢?明知锦儿已经嫁人了,却还两次三番的凑上前,你不会是想勾引锦儿罢?” “我没有!我只是……” 萧睿下意识反驳,可话说到一半却发现那解释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的支支吾吾惹来了杜颜齐一声轻蔑的笑,他道:“怎么,解释不了?萧睿你说你贱不贱呐,锦儿都已经拒绝你了,你还死皮赖脸的。你能不能有点男人的担当啊!” 第158章 你们绝配 走廊里寂静无声,杜颜齐那些话犹如就如同刀子般直接割在了萧睿的脸皮上,剥开了他一直以来的体面,鲜血淋漓不说,还丑陋不堪。 感受到不断传来的打量目光,萧睿 只觉得无地自容。他喘着粗气,像一只愤怒的公牛,那眼神简直要把杜颜齐生吞活剥。 可惜杜颜齐眼瞎根本就看不到,他依旧用那双灰蒙的眸子看着萧睿满脸鄙夷。 “杜颜齐你欺人太甚!” 楼雨晴红着眼对杜颜齐怒目而视,下一瞬却憋起了嘴,委屈道:“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不能因为我当初不愿意嫁给你就迁怒于萧哥哥,他是无辜的,你不能这样针对他!有事儿你就冲着我来啊!” 众人默,杜颜齐丈二和尚般的挠了挠头,问楼锦薇:“锦儿她说什么,为何为夫听不懂?” 楼锦薇:“或许是脑子坏了,胡说八道罢。” “楼锦薇!”楼雨晴泪雨涟涟,带着哽咽的语调里充满了委屈,“都是我不好,你们若有怨言就冲我来,不要将无辜的萧哥哥扯进来。锦薇算姐姐求你了,放过我们罢!” 他实在是理不清楼雨晴这人的脑回路,但转移话题和恶心人的本事倒是挺厉害的。跟楼雨晴比起来,楼锦薇只能说单纯。 思及此,杜颜齐不由庆幸。他摸索着握紧楼锦薇的手,唏嘘道:“锦儿啊,还好我娶的是你,不然的话你此刻怕是要见不到了。” 这感慨让楼锦薇想起了前世,她刚要说不一定,楼雨晴就呜咽的哭出了声,“你们,你们当众羞辱人,实在是太无理了!” 杜颜齐再度无语,他干脆道:“是,我无理,我杜颜齐就是瞧不上你们二人。” 他指着萧睿,“之前还叫嚣,现在却只会躲在女人背后让她为你出头。而你,假惺惺,面容姣好,但心口不一。面上哭得凄凄惨惨,指不定心里把我们骂得多惨呢。楼雨晴你说是不是?” 楼锦薇听到了周围不断传来的抽气声,她看向楼雨晴二人,果然脸色黑沉得如同用了十来年的锅底。 他们二人已经领教过杜颜齐的直白了,让人非常难以招架,但他们没想到还有更让人难堪在等着他们!这话一出,他们二人的面子里子可全丢了,这比之前在桃花源那一次更让楼雨晴难以接受! 想到一连两次让她如此狼狈的人都是杜颜齐,楼雨晴心中便闪过无限的恨意! “杜颜齐你何苦为难我一个女子!我不过是想息事宁人罢了!你说我心口不一的假惺惺,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楼锦薇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在诋毁别人之前,先认清楚自己!” “啪啪啪!” 杜颜齐不仅自己热烈的鼓掌,还拉着楼锦薇一起,“锦儿快鼓掌,你不觉得这段话说得极其有水平么!” 楼锦薇:“……” 她也不知为何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但楼雨晴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让她一言难尽。她实在是不想再跟他们掰扯,拽了拽杜颜齐道:“相公走罢,不搭理他们。” 杜颜齐瞥了瞥那两人,不情不愿的说:“行叭。我都听娘子的。” 二人也没打算回雅间,沿着楼梯往下走,可才刚走两步,萧睿又再次蹿了出来,“等等!” 萧睿从斜刺里冲出来挡在二人面前,满脸的愤怒和不甘。他死死瞪着二人,咬牙道:“为何要走,难道你们心虚了么?你们回答不了晴儿的问题么!楼锦薇你难道不要为自己的水性杨花解释解释么?” 这人的胡搅蛮缠让楼锦薇格外恼火,脸色和眼神同时冷了下来,攥成拳头的手刚刚抬起便听到了杜颜齐发出了嗤笑。 那笑声轻蔑,浓浓的不屑丝毫不掩饰的倾泻而出。 “萧睿你果然是个废物,自己先放弃了锦儿如今又后悔跟个狗皮膏药般的粘上来,得不到就要编造那些不实又肮脏的谣言来毁掉她,这便是你作为男人的风度?萧睿,你可真让人觉得恶心。” 萧睿眼神微闪,也没能马上反驳,竟是有些心虚。 杜颜齐再次嗤道:“你这种人,果然跟楼雨晴是绝配。” —— 出了味鲜居楼锦薇没忍住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杜颜齐听后不由笑了,“怎么了,心情是不是好很多了?” 楼锦薇侧眸看他,此刻的他笑容灿烂,唇角的弧度都是愉悦的,让人如沐春风,与在里面时用词犀利,每句话都跟刀子般割得人生疼时完全不一样。这般宛若颠覆般的转变让楼锦薇一时间难以接受。 杜颜齐又喊了一声:“锦儿?” 楼锦薇回神,垂着眸道:“今日的事儿,谢谢你。” 杜颜齐摆手:“你跟我道什么谢啊,我们夫妻俩可是一体的,你被人欺负了,我定然是要帮你出头,不然枉为人夫。” 夫妻…… 楼锦薇微愣,不断在心中念叨着这两个字,一时间心绪却是越发乱了。 杜颜齐又久久没等到楼锦薇的回应,也没在意,拉着她的手道:“走罢,回家去。我瞧着起风了,回去晚了怕是要下雨。” 他寻着方向往前走了几步,楼锦薇顺从的跟上。 这时卢二爷追了出来,“杜兄,嫂夫人!你们等等!” 二人同时停下了步子回头望过去,卢二爷已经到了跟前,眼神复杂。他也没多说废话,直接问楼锦薇:“嫂夫人你找龙宴清想做什么?” 被这么一提醒,楼锦薇总算是想起了正事。她瞥了眼身边的杜颜齐道:“我听闻龙宴清医术精湛,能医死人活白骨,所以想找他帮杜颜齐看一看。” 卢二爷惊诧:“杜兄除了这双眼看不到外,还有其他的事儿?” 楼锦薇垂下眸子,一脸黯然,“他身中剧毒,若是再不解毒,怕是时日无多了。” 杜颜齐却是哈哈一笑,“哪有这么夸张,锦儿言重了些,我的身体其实没那么严重。” 他说得轻松,但卢二爷却没信。他对楼锦薇道:“我确实认识龙宴清,但他行踪不定,我如今也不知他具体在哪儿。” 楼锦薇原本希冀的眸子再次变得黯然,卢二爷瞧着于心不忍又道:“我试着帮你们联系联系,放心,我会当第一要事来办!” 楼锦薇眼睛锃亮:“谢谢卢二爷!” 第159章 锦儿肯定是害羞了 “所以,说到底还是为了我。” 听着杜颜齐的叹息,楼锦薇手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继续绣花,像是没听到一般。 杜颜齐又感慨:“锦儿对我真是太好了,你的心里有我!” 楼锦薇:“……没有,你别瞎说。” 她反驳得飞快,不但没有说服力反而透着几分心虚。 杜颜齐直言:“我不信,锦儿不愿意承认肯定是害羞了。” “不是!我只是不想欠你!” 脱口而出后楼锦薇就后悔了,针头扎进了指腹,血珠瞬间晕了出来。她顾不上这些连忙为自己找补道:“这段时间你照顾我繁多,自然要多为你考虑考虑。而且,你的身体不能再拖了,有你在,杜家才有可能重现往日的辉煌。” 她等着杜颜齐的回应,紧张得浑身都紧绷起来。她明明可以就着这机会跟杜颜齐说清楚,跟他商量好和离的事情,可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 她竟是有些不舍! 楼锦薇暗暗长呼口气,让自己纷乱的情绪平复下来。这时,杜颜齐突然道:“锦儿为了我真是操碎了心,让为夫非常感动,所以为夫决定,这辈子都黏在锦儿身边,也为锦儿遮风挡雨。” 楼锦薇:“……甜言蜜语。” 轻轻啐了一口,楼锦薇转过身去,她没有发现自己脸上已经如秋日的枫叶林,层林尽染,满山红遍,耳朵更是如同一只通透的血玉。 杜颜齐心情甚好又往她身边凑了凑,用胳膊一点点蹭着她,“锦儿啊,我实在是太期待了。” “期待什么?” 被蹭得无法正常做绣活,楼锦薇木着脸往旁边挪了挪,杜颜齐蹭了个空,又跟进了一些,”当然是期待眼睛复明的那天。锦儿这般可爱,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一见了。” 楼锦薇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容貌出众,不然上辈子楼雨晴也不会拿她做筹码,可她此刻却也不自信起来,自己在杜颜齐心目中是何模样呢?这幅样子与他心中所想是相符的么? 若不一样,他会的失望么?她所思繁多,心也一点点沉下去,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或许,她该在杜颜齐复明前离开! …… 卢二爷虽然答应了帮忙找人,但龙宴清行踪不定,所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寻到的,没有消息传来时,楼锦薇只能耐心的等待。不过味鲜居的生意却出奇的好,味鲜居的装潢在整个大梁都是独一份的,而且百姓们哪怕住在海边,也不曾亲眼看过海底的景色,所以味鲜居的鱼缸让他们趋之若鹜,每日都座无虚席,就连楼上的雅间也全都被订满了。 更重要的是味鲜居不仅做达官贵人,豪门富绅的生意,就连寻常的小百姓也能在其中点上一两家价格合适的菜品,例如油淋小海兔,花螺,扇贝之类的小东西。 所以味鲜居俨然成了上津百姓们最想去的地方,让卢二爷和杜颜齐赚了个盆满钵满,仅仅是半月,味鲜居就送来了一份账本和盈利,仅是三成利就让杜颜齐赚了一千五百两! 这卸下一身债务的那日,就在不久后的将来。 可这日子长了,有些矛盾也渐渐显现出来。 今日楼锦薇巡店,才刚走到门口便看到味鲜居门口围着一群人,不远处还挺着好几辆马车。四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哥蹙眉站在门口,正与店小二争辩着,此外还有几名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脚下的布鞋上还沾染着泥点子,与那些公子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楼锦薇想,那些汉子应该是附近的农户。 公子哥指着那些农户道:“知道我们是谁么!少爷我在上津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居然让本少爷跟他们这些泥腿子坐在一个地界上吃饭!这是对我少爷我的侮辱!” 公子哥满脸轻蔑,大声诉说着自己的不满,那斜到瞥到脑门顶上了。 几位汉子脸色非常难看,这些公子少爷根本就没将他们放在眼中,甚至是想将他们踩在脚下!虽然这样的情形并不是第一次遇到,可今日却格外让人难堪! 店小二是经过培训的,也都是从东悦酒楼挑出来的好手,对这样的事情已经熟悉且习惯了,所以神色未变,甚是淡定。他不卑不吭道:“踏进味鲜居的,不分贵贱都是我们的客人。客人们若是用饭便随我来,今日我们味鲜居又有新菜……” “我呸!” 公子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这不雅的举动让店小二一顿,眉头也蹙了起来,“这位少爷,这是味鲜居门口,来来往往的皆是客人,还请收敛一些。” “你一个仆役也配跟本少爷谈尊重,说出去可真是要笑掉大牙!” 公子哥又啐了一口,惹得同伴哈哈大笑起来,那鄙夷根本就没有半点收敛!店小二的镇定俨然快要维持不住了,那些汉子的手更是已经攥成了拳头。 而他们这么一闹直接堵住了味鲜居的大门,里头的客人出不来,外面的也进不去。 眼看局面有些控制不住,楼锦薇走上前,“几位客人,请跟我来。” “你?” 她的突然出现让众人都愣了愣,汉子们更是莫名,指了指自己道:“我们?” “是。”楼锦薇点头:“味鲜居从来都不在乎贫富贵贱,只要踏上这台阶便是我们的客人。三位不用在意那些言论,直接随我来就好。今日味鲜居让你们受委屈了,所以我们会赠送一份佛跳墙作为补偿。” 汉子们眼睛一亮,相互看了眼后喜不自胜的跟在楼锦薇身后。 “慢着!” 还未等他们跨进味鲜居的门槛,那公子哥的叫嚣又再次响了起来,他直接跑过来拦在楼锦薇面前,瞪着眼倨傲的问:“你是谁?你凭什么带他们进去!本少爷说过了,有本少爷在这些泥腿子就不能进去!跟他们在一个地界吃饭,本少爷嫌脏!” “你待如何?” “你让他们进去,那本少爷以后就再也不来了!” 第160章 你就是楼锦薇啊 “本少爷不跟泥腿子下九流的货一个屋里用膳,只要你们把人放进去,那本少爷从今日起不再踏入你们味鲜居一步!” 公子哥堵在门口,倨傲的昂着头,话里话外都是赤裸裸的威胁,而且他囔囔得很大声,里里外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好些已经坐在大厅里头的平民百姓都放下了筷子,脸上一片肃然,他们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更要命的是,公子哥这般无礼的话居然还有人附和! “张公子说得没错啊,咱们什么身份,那些泥腿子又是什么身份?他们配和我们坐一处吃饭么?” “这话我早就想说了,味鲜居的膳是好吃,可也太不讲究了,什么人都往里面迎,什么人都当客人,也不想想有些人究竟配不配!” “照我说这味鲜居就该设置个门槛,只有像咱们这种家世显赫,身份尊贵的人才能进!” …… 他们说得理所当然,摆出了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看向那些衣着普通的食客时眼里更充满了鄙夷。原本愉悦的进食氛围慢慢凝固,食客们的愤怒简直要凝成实质了。店小二们更是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办?事情闹成这样要如何收场?” 离得近得小二们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听到这问题,其中一位跺跺脚道:“我哪里晓得现在要怎么办!” “二爷呢?快去把二爷找来啊!” 有人这般提议,但很快便被否决了,“二爷今儿根本就在不在店里!” 店小二们只觉得晴天霹雳,更加手足无措了。 门外,直面威胁的楼锦薇却是没有丝毫慌乱,她只是轻轻瞥了眼这位张公子,随后又收回视线对身后的汉子道:“请跟紧我,我带你们去雅间。” 汉子们再次愣住:“你要带我们进味鲜居,还是去雅间?” “是。”楼锦薇点头,“这是味鲜居给你们的补偿。” 汉子们不敢置信的同时又惊喜异常,事情闹成这样,他们原本以为味鲜居会为了留下那些财大气粗的客人,而从此将他们拒之门外,却没想到峰回路转!他们不知眼前这位小娘子究竟是何身份,但她底气十足,且完全没必要骗他们! “好好好,谢谢小娘子!”汉子们喜不自胜,连忙又跟紧了一些。 以张公子为首的少爷们此刻都惊呆了,瞪着眼直到楼锦薇真绕过他们将泥腿子领进了大厅这才回过神来。 “诶!怎么回事!你这小娘子怎么回事!你有什么资格带人进去!” 张家掌管着官盐,在上津也是有头有脸的,作为大少爷他出门那可是前呼后拥,走到哪儿都有人追捧。没想到今儿在这味鲜居碰了壁,而且这不给他面子的居然还是一位小娘子! 这让他如何能忍! 他伸手要去拽楼锦薇,但还没碰到她的胳膊就被一旁的店小二拦住了,他一个箭步插进二人之间,户的额额“诶你干什么呢!别碰我们杜夫人!” “杜夫人?哪位杜夫人呐?这上津哪里还有一户姓杜的有钱人家?” 楼锦薇察觉到这位张公子的语气不对,下意识不想搭理这人。可还未等她开口,店小二就已经代替她回答了,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店小二:“是杜颜齐杜举人的娘子,更是我们味鲜居的二东家!我们东家说了,杜举人和夫人有权利管店里上上下下的所有事情!” …… 张公子打量着楼锦薇,那眼神渐渐染上了鄙夷和轻视,这时一声嗤笑从马车里传出来,带着无尽的轻蔑和恶意。 “原来你就是楼锦薇啊,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呢。” 这位姑娘的声音如黄鹂鸣叫般的悦耳,但这语气却是阴阳怪气,听得让人不由蹙起了眉头。 “我导师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能成为味鲜居的二东家,卢二爷当真是没人合作了,还是你本事不赖呢。” 汹涌的恶意扑面而来,楼锦薇彻底停下了步子,她回头直直望向马车,“还请姑娘告知,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马车车帘轻轻晃动,里头的人似乎动了动,楼锦薇听到了一声差异的轻呼:“怎么?你自己不知道么?” 她应该知道什么? 还未等楼锦薇问出口,那姑娘又开口了,“楼锦薇,身为举人娘子却不守妇道,成天勾三搭四,每日辗转在各位少爷公子之间,水性杨花的很。更过分的是,她不以为耻反以荣,真真是我们女子的耻辱!” 她每说一个字,楼锦薇的眼色便冷却一分,心中更是如同被人浇了一壶油般的,怒火不断升腾,几乎要将她燃烧! 可她尚存的理智让她没有立刻发难,而是眯着眼反问:“我是女子中的耻辱败类,那么你呢?嚼舌根就是一个自诩出生世家的小姐做的事儿么?” “我不过实话实话罢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楼锦薇踩到了痛脚,那姑娘显然恼了,语气里都带上了几分急切。 “实话?”楼锦薇冷笑着再次反问:“你从哪里听来的实话?你所说的那些可又曾亲眼看到过?” “这还用看么?这可是整个上津城都知道的事情!”姑娘不屑轻哼,“味鲜居开业那日,你周旋在萧公子和卢二爷之间,左右逢源,还闹得他们为你大打出手的事儿可是已经传遍了,楼锦薇你就别否认了。” 楼锦薇的眼神越发冷了,她想过那日的纷争会惹来非议,却没想到竟会传得这般离谱! 什么周旋,什么左右逢源,什么大打出手全都是颠倒黑白的假话! 她清楚的明白那日的真相,可瞧着周围所有人投过来的鄙夷目光,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百口莫辩! 她竟是不怒反笑,轻笑着道:“这位姑娘,我们虽没能面对面,但我也知晓你此刻的模样。” “啊?你在说什么?” 姑娘被笑得有些莫名,甚至心里发毛,以至于声音都尖锐了几分,“楼锦薇你耍什么花招!” 楼锦薇又笑了,“我真想看看啊,看看你那副嫉妒的嘴脸。” 第161章 恳请少爷休妻 上次的事情过后,楼锦薇就知道息事宁人并不能将事情解决,当人欺负到头上的时候,她只有像杜颜齐那样狠狠还击才能获得尊重,所以这次她没有选择忍气吞声。 她昂起了下巴,犹豫一只高傲的孔雀,杏眸半眯着,看向那马车时竟是鄙夷。 “这位姑娘,别以为躲在马车里我就看不到你嫉妒的嘴脸,你难道就没闻到一股酸味么?都从你那马车里溢出来了!” 这话一出,长宁街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落针可见。张公子眼睛瞪得如同牛眼,竟是惊讶多过愤怒。这时,马车里又传出一声嗤笑:“嫉妒?我嫉妒什么?我可是张家大小姐,整个上津的盐都归我们张家管,从小到大我要什么便有什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更是样样不缺,我用得着嫉妒你楼锦薇?” “你楼锦薇有什么啊?” 这句反问宛若将军,张小姐自信的认为楼锦薇根本答不上来,因为在她看来,楼锦薇不过是个落魄户嫁给了另一个落魄户,只是空有举人娘子的头衔罢了。 哦,这么说也不对,楼锦薇的相貌还是过得去的,不然也不会惹得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不过,这也是她最为不屑的。 总之,楼锦薇没有一处能比得上她! 想及此,张小姐也昂起了头:“楼锦薇,你拿什么跟我比,难道我要嫉妒你一个一无所有的落魄户么!” 说完后,她便得意洋洋的晃了晃脑袋,心想着这会儿楼锦薇肯定会暴跳如雷,她都想掀开车帘好好欣赏欣赏了。可下一秒,她再度听到了楼锦薇的笑声,那声音很轻,却与想象中的恼羞成怒完全不同,带着无比的轻松,甚至还带着几分高高在上! 下一瞬,楼锦薇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她道:“张小姐,你心悦卢二爷。百般讨好,死缠烂打,可卢二爷却从未正眼瞧过你。张小姐,你嫉妒卢二爷对我另眼相待。” 她是如此的肯定,没有任何犹豫和怀疑,惊得张小姐忘了反驳,也无从反驳! 因为楼锦薇的每句话都是真的,而那些话也像是一把把尖刀插进了她的心里,疼得她几乎要窒息! 味鲜居门口再次安静下来,楼锦薇垂眸笑了笑,她没有再管这位被戳中了心事的张小姐,而是眸子轻轻扫了眼围观的众人,朗声道:“从我相公与卢二爷决定开这家味鲜居时便就说过,要让天下所有人都尝一尝这来自大海的美味。而且美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要是人便能品尝。所以我们味鲜居不会拒绝任何一位上门的客人!” 楼锦薇再次看向大厅内的食客,掷地有声道:“若有人不满味鲜居的这个决定,大可离开。哪怕是你们真的不再踏进这里,不再光顾味鲜居,这决定也不会改变!诸位,请便。” 短暂沉默后,味鲜居里里外外都响起了剧烈的欢呼,原本就跟在楼锦薇身后的汉子更是疯狂抚掌起来,激动得面红耳赤。 “说得好!不愧是举人娘子!” “就冲这番话,我以后都只来味鲜居吃饭!” “小娘子大义!” 此刻的热冲淡了之前的一切不堪,那些原本落在楼锦薇身上的鄙夷目光,此时此刻都转变成了纯粹的敬意。楼锦薇将那些目光尽收眼底,不由在心底嗤笑。 她想起了杜颜齐曾说过的话,这世上很多人早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判断力,人云亦云,听到什么便是什么,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可他们也是最容易被煽动的,只要给他们一点点好处,他们便能彻底倒戈。 人呐,就是这样,充满了不确定和劣根性。 …… 楼锦薇虽然成功化解了食客间的矛盾,但坊间关于她的各种流言却是越演越烈,甚至传出了好些版本,一个比一个离谱,一个比一个不堪入目。有些人提起楼锦薇甚至不自觉的露出淫邪的笑容,像是有一只手在背后推波助澜。 而那些声音越传越广,哪怕是在宅院里不常出门的敖辉和丽蓉都有所耳闻。 丽蓉愁得头发都落了不少,成日里愁眉苦脸忍不住跟敖辉抱怨:“那些人怎么能那般说少夫人呢,简直太无礼了!” 敖辉亦是眉头紧锁,他本就因为此事而心烦意乱,丽蓉的话又宛若在上面浇了一壶油,将他压抑在心底的想法都点燃了。 他骤然起身:“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要去跟那些人理论么?” 丽蓉并不觉得这个法子能奏效,她刚想劝自己男人冷静一些,就听他咬牙道:“理论什么,没有必要!做错事情的人是楼锦薇,只要将她赶走就行了!我现在就去找少爷让他写休书!” “诶!” 丽蓉还未来得及阻止敖辉便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房间,瞧着他气势汹汹的背影,丽蓉心中隐约有些不安连忙一咬牙追上去。 敖辉已经走到了杜颜齐房门前,他敲敲门冲里面喊道:“少爷,我有话想说!” “进来。” 房门并未关上,杜颜齐就坐在桌前,他身前还放着一本书,敖辉忽视了他抚摸书页的动作,大步走上前,开门见山道:“恳请少爷休了楼锦薇!” …… 房门外,刚踏进院子走到了房门口的楼锦薇步子一顿,听到敖辉的话,她眸中闪过一抹异色,还下意识看了看提在手里的纸包。 门里,杜颜齐的动作凝滞了几秒随即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他问:“给我个理由,” 敖辉道:“楼锦薇犯了七出!她与少爷成亲也有些时日了,但却一直拒绝与少爷圆房,这便是有失妇徳!而且她不守妇道,在外与其他男子有染!少爷,她楼锦薇不配做您的妻子!” 这说得也太严重了! 丽蓉听得心惊胆颤,她拉了拉敖辉的衣袖想让他改一改用词,委婉一些。可敖辉非常激动,恨不得将笔墨纸砚都伺候好,让杜颜齐马上就写下休书。 “哒!” 一声清脆的敲击骤然响起,敖辉下意识望过去,就见杜颜齐用修长的手指重重的敲击着桌面,那频率越来越快,宛若与他的心跳何二唯一。 下一瞬,他听到了杜颜齐的质问:“楼锦薇是我的娘子,你有何资格去评判她?” 第162章 我是谁 敖辉错愕,望向杜颜齐的眼里带上了几分不敢置信,言语间又激烈了几分:“少爷你听我说,楼锦薇她真的不是您的良配,她根本就配不上您!” 杜颜齐看不到他狰狞的表情,但敖辉的语气却足以让他清楚认知到这人是打从心底的看不上楼锦薇。他眯了眯眼,脸上闪过不耐,“敖叔,我出于礼貌叫你一声叔,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插手我的私事……” “少爷!” 一声厉喝打断了杜颜齐的话,敖辉瞪着双掉出眼眶了,“少爷你何必要护着那楼锦薇!她不过就是一个落魄户家的闺女,更不是当初与你有婚约的那一位!她无才无德,对您根本就没有任何益处!如今她又闹出了丑闻,更是与好几个男子纠缠不清!少爷您听听外头都在说什么!” 他目眦尽裂,咬牙切齿:“他们都在说楼锦薇水性杨花,人尽可夫!” 最后四个字被咬得极重,宛若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 他的愤怒让门外的楼锦薇都产生了错觉,仿佛自己真的做了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真的就是他话中那样的人。 楼锦薇垂在眸子,再一次紧了紧手。 她说不出此刻心里是何滋味,但失望是难免的。 她嫁进杜家的时日虽然不长,但对杜颜齐的照顾也是尽心尽力,更是主动承担起了杜家的债务,还有一家子的生计,她自认为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杜家的事情! 没有对不起杜颜齐,更没有对不起敖辉! 可是现在,仅仅凭着外面一些没有根据的流言,这敖辉便在杜颜齐面前诋毁她,更唆使着他休了自己! 楼锦薇苦笑,人心果然是隔着肚皮的,有些人永远都养不熟。 她觉得自己没必要继续站在这里自取其辱了,她应该做的是自请休书,自觉离开杜家,自觉的离开杜颜齐。 她脚步一错刚要转身,杜颜齐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再问一句,你用什么身份来跟本少爷说这些,你有何资格让我休了楼锦薇?锦儿是我的妻子,是你的少夫人!敖辉,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了么?” 楼锦薇的步子再次顿住,她透过虚掩的门缝看到了杜颜齐,他的眸子落在敖辉身上,虽然灰蒙但却格外锐利。平日里总是上扬的唇角此刻拉成了一条直线,他明显不高兴了,脸上透着火气。 敖辉也察觉到了他的怒意,下意识收敛了些,可还是不甘心的劝道:“少爷你不能被楼锦薇拖累了名声啊,早点将人甩开才能早些止损!少爷您就听我一句劝罢!” “名声?”杜颜齐反问:“我杜颜齐现在也不过就是一个落魄户,又不做官,我要什么名声?” “少爷你怎么能这样想,你可是……” 敖辉明显着急了,但说到一半却又戛然而止,杜颜齐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职业本能让他察觉到了异样。 以前的敖辉是何种性格,何种人他不清楚,但从这段日子的接触来看,敖辉此人沉默寡言,干活也尽心尽力,瞧着是个老实人。但杜颜齐也早早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喧嚣与肃杀,他虽隐藏得很好,但有些东西是刻进骨子里抹不掉的,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来。 杜颜齐猜测他们家这位护院有故事,但那是人家的私事,只要没有对他和家人产生危害,他都不打算管。 而且他觉得不管这人究竟是何身份都与他无关,可现在,杜颜齐却不这般确定了。 敖辉对他的事情表现出了过度的关心!他表现出了对楼锦薇极大的排斥,将他的名声看得极重,像是他无能沾染上半点污名! 杜颜齐思绪万千,但暂时还未能理出头绪。他轻啧一声,不动声色道:“我是?敖叔啊,我不就是一个小小举人,难不成还有其他要命的身份啊!” 看着他脸上泛起的微微笑意,敖辉心中一动。 他眼神闪了闪,刚向前迈一步就被人拽住。 “你做什么?” 敖辉不解的望向拽着他手臂的妻子,眸中闪过怒火。如今这局面于他而言是难得的机会,他可以顺着少爷的话将一切都说清楚。他相信只要少爷听了他的话,定会明白他的苦衷!到时候休妻就会成为顺理成章的事情! “松开!”敖辉挣扎,但丽蓉此刻不知从哪儿冒出了大把的力气拽得死死的,他竟然没有挣脱!敖辉对她怒目而视,“你做什么?为何要阻止我?” 丽蓉对他摇摇头,无声的张了张嘴。 看清楚她的嘴形,敖辉下意识往外瞥了瞥,竟是真的冷静了下来。他再次动了动手臂,发现丽蓉已经放松了力道,他轻松的将手臂抽了回来。他看向桌后还等着他回答的杜颜齐,眼神再次闪了闪,开口道:“少爷您是举人,受人尊敬,若还将楼锦薇这样的女子留在身边定会受人白眼,遭人非议!少爷,人言可畏啊!” 他没说实话。 杜颜齐在心中认定,不免有些失望。但他没有拆穿只是说:“锦儿在杜家危难之时嫁给我,甚至因为她的出现我才醒过来,她于我而言,不仅是妻子,还是救命恩人。敖叔啊,如今杜家的日子越发好过了,这一切都是锦儿带来的,可你却让我在这时候抛弃她。敖叔,你可曾线过我这个抛弃糟糠之妻的人又会遭受怎样的非议呢?这可不是君子所为,更不是大丈夫所为啊!” 敖辉察觉自己快要被说服了,急忙道:“少爷这不对!是楼锦薇先对不起您的,她不守妇道,您休了她没有错!” “她哪里不守妇道了?你看到她与萧睿还有卢二爷,甚至与我之外的男子搂搂抱抱了?你看到他们上床了?” 一句一个不守妇道彻底把杜颜齐惹火了,一连三个问题就像是三记重锤,砸得敖辉哑口无言。他还嫌不够,翻着白眼斥道:“抓贼还要拿脏,抓犯人也要有证据,不过就是有心人散布的几句流言你就深信不疑,甚至怀疑主人,敖辉,你这样的下人我们杜家要不起!” 第163章 少爷不能有弱点 夜幕渐临,各家各户都点上了烛火,无数炊烟带着香味飘散出来,充满了人间烟火。但杜家不同,厨房里的火早就熄灭了,只剩下了冷锅冷灶,整个院子都透着一股让人不安的寂静。 敖辉蹲在厨房门口,半张脸都隐藏进了黑暗中,显得格外阴沉。 杜颜齐的最后一句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每一次循环都让他的神色又阴沉几分,心情越发的暴躁。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他所做的所有考虑所有决定都是为了少爷好,可他的少爷却要因为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将他赶走!甚至还说他不配!这不是往他心窝子上插刀么!他如此尽心尽力最后竟是要换回一个不被认可,被赶走的结局?! 这让他如何甘心! 丽蓉举着油灯凑近,被敖辉吓了一跳,“嗬!你坐这做甚?快起来!” 敖辉没动,抬头瞪向她:“我不能再等了!我必须将事情说出来,我必须要让少爷休了楼锦薇这个女人!少爷身份尊贵,在大事未成之前,少爷的名声受不得任何损害!” 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丽蓉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她连忙拽住又要往外冲的敖辉压低了声音道:“当家的你莫要冲动!少爷的态度你也瞧见了,这节骨眼上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你这样强硬只会让少爷更加厌恶你!当家的,为了大事,咱们可一定要冷静啊!” “冷静!我冷静不了!”敖辉狠狠摔开她,“你难道忘了么,只有少爷好了,咱们才能好!为了我们自己,我都必须要让楼锦薇离开!” 丽蓉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可她觉得现在并非是摊牌的最好时机。望着敖辉几乎狰狞的面容,丽蓉语重心长道:“当家的你可有想过,你将那些告知了少爷,可少爷依旧不肯休了少夫人呢?” 敖辉一顿,脸上闪过几分迟疑。但很快又恢复了坚定,“我相信少爷,少爷不会为了一点儿女私情而不顾大义的!少爷必定会明白我的苦心!”l 看着执拗的他,丽蓉张张嘴,最终还是放弃了劝说。敖辉挣脱她的手毅然决然的冲向房间。 吱呀! 房门打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敖辉冲到一半,看清楚走出来的人步子猛然一顿,硬生生停了下来。他双目赤红的望着楼锦薇,满脸厌恶。但楼锦薇却视而不见,径自与他擦肩。 “楼锦薇!” 敖辉突然充满恶意的开口,猛然伸手朝楼锦薇抓去。 “你做什么?” 感觉到背后的异动,楼锦薇敏锐转身躲开了他的手。她退后几步警惕的望着敖辉。 后者阴沉着脸,那双鹰目与平日里完全不同,楼锦薇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猛禽盯上的猎物,随时都会被一口咬死。 “你如今名声狼藉,若真为了少爷好,就请你离开。” 楼锦薇是想与杜颜齐和离,但前提是她是出于自愿,而不是这般被人胁迫,更不是在这般情况下!敖辉对她的指控全都莫须有,她此刻若是离开,那便坐实了外面那些肮脏的流言!往后只会有更多莫须有的罪名扣到她头上! 杜颜齐的名声重要,她又何其无辜!凭什么为了保全杜颜齐的名声,她就要为了那些欲加之罪而牺牲掉自己呢!心中思虑百转,但楼锦薇脸上却依旧一片淡然,她瞥着敖辉轻飘飘的说:“若要我离开也不是不可以,但,除非杜颜齐亲自来跟我说。” 敖辉眼睛一亮,但下一秒楼锦薇话音又一转,将他那股气硬生生堵在了胸口,不上不下的,难受的紧。 “你!”敖辉眼神更加凶恶了,口不择言道:“就你这般人尽可夫的女人根本配不上我家少爷!你比如那青楼里的女支子都不如,就应该浸猪笼……” “敖辉闭嘴!” 突如其来的怒斥让敖辉一颤,下意识闭上了嘴。他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房门的方向,杜颜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明明隔着一丈的距离,但敖辉依旧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摄人寒意。他害怕的同时又激动兴奋! 就该是这样! 他的少爷,他的主人就该是这样! 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谦和书生,亦不是满身铜臭的仁德商人! 而是现在这样,强大,令人生畏,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还不够! 要成大事,主人就不该有污点,更不应该有弱点! 敖辉眼里闪过执拗的光芒,一切将成为主人弱点的人或事情,他都会将其赶走! 一定! 没人知晓敖辉心中那些疯狂的想法,杜颜齐虽然双目失明,但那双眸子却依旧锐利的锁定在敖辉身上。 他道:“敖辉看来你并未将我的话放在心里。” 与之前愤怒不同,杜颜齐此时的语气非常平和,可这种平静却让敖辉心头一慌,他从杜颜齐的语气里听出了无尽的失望,心中俨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少爷……”敖辉下意识开口,但却被杜颜齐再次打断,“敖辉,你的所作所为已经逾矩了,失去了作为下人的本分。我不需要一个对主人充满恶意的人伺候,更不敢将你留在身边。先是你的女儿,后有你,我不敢保证你们还有没有下次,所以明日你们一家便离开罢。我杜家这个小院已经容不下你了。” 敖辉的眸子随着杜颜齐的话越瞪越大,最后所有的情绪尽是,只剩下了震惊和慌乱! 他心中的不安被证实,可他却不敢面对! 而楼锦薇脸上也满是差异,她未想到杜颜齐竟然要将敖辉一家赶走!这人虽然对她不敬,也言语恶毒,但他对杜颜齐无疑是忠心的,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扑通!” 听到声响楼锦薇回眸,竟是丽蓉跪在了地上。她拽着敖辉的手狠狠将他往下拉,敖辉呆愣着不知在想什么,竟是硬生生被拽了下去,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地上。 丽蓉边磕头边呜咽道:“少爷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少爷您别赶我们走!少爷,求求您了!求求了!” 第164章 到底谁是主子 丽蓉苦苦哀求,“少爷求求您别赶我们走!我们再也不敢插手您的私事了!少爷求求您了!” 她拉着敖辉不断给杜颜齐磕头,因为力道大很快便磕破了额头,血溅溅将那一小块青石板染红。可她宛若感受不到疼,不停重复着动作。 杜颜齐道:“起来。” “少爷若是不答应我们便长跪不起。” “你是在威胁我?” 杜颜齐怒了,脑子更是嗡嗡响,“先是逼着我休妻,现在又来威胁我!你们夫妻俩可真是好样的啊!” 他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紧攥的拳头狠狠砸在门框上,发出剧烈的声响,丽蓉还不怀疑若自己再离得近一些,那些拳头怕是要落在他们身上! 杜颜齐咬牙切齿,“敖辉,丽蓉,你们夫妻俩可真真是极好的!你们这架势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才是少爷呢啊!” 丽蓉的额头已经血肉模糊,但她却执拗的不肯起来,那样子像谁杜颜齐不松口她就要磕死在这儿!而敖辉匍匐在地上不言不语,但他不停颤抖着,披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脸,以至于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这一切事情的发展都已然完全失控,原本和谐的杜家此刻就像是一颗被点燃了引线的炸弹,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而引发这一切的楼锦薇此时此刻仿佛一个局外人,她对这一切冷眼旁观,丝毫没有要帮他们求情的想法。 杜颜齐暴躁得像是一只受了伤的狮子,“你们多威风啊,因为一些莫须有的谣言就要求你们的少爷我休了自己的发妻!你们多厉害啊,本少爷要赶你们走,你们还威胁我!真是让我大惊失色啊!” 丽蓉抽噎着道:“少爷,您就看在我们一家在杜家这么多年,一直尽心尽力户的份上……” “怎么?一直尽心尽力就能替我做决定了?”杜颜齐突然暴怒,声音骤然拔高,吓得丽蓉一哆嗦。杜颜齐冷然:“你们也说了,在杜家这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这并不代表你们可以越俎代庖!这么多年的尊卑你们都忘了么!” 丽蓉哆嗦着嘴角,许久才道:“我们不敢忘。” “那就滚!” “少爷……”丽蓉倏地抬头不敢置信的望向杜颜齐,眼里全是泪水和悲痛,可杜颜齐看不到依旧冷声道:“从哪里来滚哪里去,我杜家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 丽蓉整个人都呆滞了,额头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想不出法子来说服杜颜齐留下他们,脑子里甚至出现了悲观的念头。 他们说服不了少爷了,他们改变不了被赶走的结局了! 丽蓉的膝盖俨然已经抬起来了,可下一秒她手臂上传来一阵巨痛。丽蓉骤然清醒,她瞥了眼旁边的敖辉,突然灵光一现。 她就着跪地的姿势挪了几步猛然抱住楼锦薇的腿:“少夫人!少夫人您行行好帮帮我们罢!奴婢求了少夫人!是我们不对,是我们不懂规矩插手您和少爷的事情!少夫人我们真的再也不敢了!少夫人求求您,让我们留下来罢!我们在杜家做了大半辈子的奴才,出了这大门我们就真的没活路了啊!” 这哭诉来得太突然,让楼锦薇有些不知所措。 她垂眸,与丽蓉四目相对。 丽蓉的脸被血糊得都看不清原本的相貌了,但她还是能看清那双眼。 那双眼里充满了祈求和对被赶出去后的恐慌,那一瞬,楼锦薇仿佛看到了上辈子沦陷在绝望中的自己。 “你……” “这是做什么呢?怎么闹成这样?” 杜夫人的声音倏地响起,她穿过院门走进来,瞧着这情形惊讶得瞪大了眼,“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丽蓉,敖辉你们怎么跪在地上?” 她的出现打断了楼锦薇的话,她再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已经失去时机了,干脆又将那些话都收回了肚子里。她轻轻挣开丽蓉的手退后几步,与她拉开距离,又再一次置身事外户。 杜夫人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将每个人都看了一遍,最后望向杜颜齐,蹙着眉问:“齐儿你们这是闹什么?你蓉姨和敖叔怎么这幅样子?” “夫人没事,我们没事,是我们做错了事情,少爷罚我们是应该的!” 没等杜颜齐回答,丽蓉便先一步开口将所有的错误都揽在了身上,“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不懂规矩。” “不管怎么样你们先起来。” 丽蓉额上的伤实在是让人触目惊心,杜夫人心疼不已:“快起来,别跪着。” 杜夫人弯下腰要将他们扶起,但丽蓉却躲开了她的手,摇头拒绝道:“夫人不用管我们,这是我们的惩罚。我们要求得少爷的原谅。” “这,也不能这样跪着啊,地上凉,你们怎么受得了!” 杜夫人坚持,连拉带拽的,丽蓉敛下眸子顺势抬起了一起腿。 “呵。”这声冷笑响起,丽蓉又再次跪了下去。 看着丽蓉那满脸的惶恐,杜夫人眼神闪了闪。她大概是明白杜颜齐不开口,他们便回长跪不起了,干脆不再劝。 杜夫人松开丽蓉直起身望向杜颜齐,“齐儿,丽蓉和敖辉这些年一直对咱们杜家忠心耿耿,没有半点二心,也尽心尽力的照顾了我们这么多年。在杜家落难后更是对我们不离不弃,他们这般用心待我们,有什么错误是不能原谅的呢?齐儿,咱们杜家只有这么多人了,可不能为了一点点错误而把人折磨得没了啊!” 杜夫人出现得太及时了,直接打破了眼前的僵局。她没有问为什么,直接为他们求情,可谓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按照她的说法,杜颜齐如果现在依旧要将他们二人赶走,那绝对是不义! 思及此,她不由看向杜颜齐。 不知为何,她有些期待杜颜齐的反应,想看看他究竟能做到哪一步,又将如何化解眼前的局面。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杜颜齐往这边望了望,下一刻 他又眯了眯眼道:“母亲,希望我怎么做?” 第165章 休了我 杜夫人微愣,她倒是没想到这球会踢回来。她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眼里闪过隐晦的情绪。知道还有人在等着她的回答,也就笑了笑说:“当然是留下他们,毕竟我这么多年也习惯丽蓉的伺候了。” 她走到杜颜齐面前,“齐儿啊,咱家就这么几个人了,可不能再少一个了。还有啊……” 杜夫人执起他的手拍了拍,轻叹道:“齐儿啊,你如今正是需要人照料的时候,把丽蓉他们赶走了,就只剩下了锦儿一人, 你难道要她一个人照顾你啊,这里里外外的事儿都她一个人管着,锦儿岂不是要累死了?” 杜夫人的话直切软肋,杜颜齐僵硬的神情终于软化了几分。他朝丽蓉夫妻二人的方向看了看,但依旧没有开口。 杜夫人再接再励,“齐儿你想啊,把锦儿累倒了心疼的也是你自己对不对?丽蓉他们做错了,那你就狠狠惩罚他们啊,扣掉月钱,不许吃饭这些都可以。齐儿,听娘一句劝,人咱们还是别赶走了,让他们留下来好好做事,将功补过。” 楼锦薇觉得自己都快被说服了,杜夫人所言还真是句句在理,她不由看向杜颜齐,就见他慢慢抽回了手,一言不发的转身回了房间。 “碰!” 房门被重重关上,巨大的声响把杜夫人都吓得哆嗦了一下。她拍着胸脯,“这孩子,真是毛毛躁躁的。” 她噌怪了一句又连忙对丽蓉和敖辉道:“好了好了,没事了都起来罢。” “可是……”丽蓉迟疑的瞥向紧闭的房门,杜夫人摆摆手道:“没事没事,齐儿就是嘴硬,他没有再开口让你们离开那就是同样你们留下了。起来罢,以后说话做事都注意些,别再触他眉头了,不然就齐儿的性子,我也不敢下次还能不能成功将你们留下。” 这话里带着几分笑意,让院子里的气氛终于放松了下来,丽蓉往后一坐,整个人都瘫在地上,浑身汗津津的,宛若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般。她勾勾唇角,冲杜夫人笑了,“谢谢夫人,以后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服侍少爷和少夫人,绝对不会再犯今日的错误。” “好好好,可要记住了。”杜夫人摆摆手道,“下次休息罢,把这额头上的伤也处理处理。” 丽蓉应了一声,和敖辉搀扶着回了自己房间,院子里只剩下了杜夫人和楼锦薇二人,从事情发生到解决,她总共就说了一句话,但事情也确实是因她而起,感受到杜夫人的目光,她不自在的揪了揪自己的手。 她可以不管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也可以不去听敖辉的那些无理的要求,但却有些在意杜夫人的看法,毕竟她是长辈,也是杜颜齐的娘。 “哎。” 杜夫人轻叹着上前揽住楼锦薇,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外面那些话我都有听说,我也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但人言可畏,众口铄金,那些流言足以杀了你。” 鸦羽轻颤,楼锦薇抬起眼眸瞥向了院门,透着那扇紧闭的门她仿佛看到了那些包围在她身边的丑恶嘴脸,他们说出话就像是一把把刀子从四面八方毫无死角的扎过来,让她千疮百孔。 楼锦薇心头泛起一丝无力感,此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连累到了杜颜齐。 “娘知道你也受委屈了,但很多事情不是坚定清者自清就能解决的。” 说到这儿,杜夫人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不仅拍在了楼锦薇身上,也重重的拍进了她心里。她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好,你和齐儿都是好孩子。”杜夫人又轻叹了一声,放开楼锦薇笑了笑,“夜深了,去休息罢,别在外面着凉了。” “好,娘也早些休息。” 送走杜夫人,楼锦薇深深叹了口气。 味鲜居顺利开张后,她以为这日子会越过越顺利,但事实却告诉她,麻烦总会找上门来,让人触不及防。这一次的谣言她不知是谁放出来的,但背后人的意图非常明显,用流言毁了她!当真是其心可诛! 而且还连累到了杜颜齐。 看着那扇房门,楼锦薇咬牙做了个决定。 她推开门走进去,杜颜齐已经躺下了,老老实实窝在被子里,身边还留出了大半的位置给她。 楼锦薇走到床榻前,倏地开口:“杜颜齐,你休了我罢。”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原本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杜颜齐用那灰蒙的双眼紧紧瞪着楼锦薇,这一瞬间,她竟是深刻感受到了丽蓉他们之前感受过的恐惧。 她既然有些怕,一时间竟是不知该不该开口。 “说啊!”杜颜齐似乎失去了耐性,脸色也越发难看了起来,“刚刚你是还说得很好么?这会儿怎么就哑巴了!我没听清楚你说了什么,再说一遍给我听!快点!” 杜颜齐难得像今日这般暴躁,楼锦薇脑海中不由闪过隔壁那只被吓到后炸了毛的猫,简直与现在的他一模一样。思及此,她不由笑了。 杜颜齐:“……你还笑!” 他觉得自己肺管子都要被气爆了,声音也尖锐了几分,“楼锦薇你怎么回事!我今日为了你差点就把丽蓉他们赶走了,把他们当成了敌人!我要留下你,可是你却倒戈向了敌人!楼锦薇,没有十年的脑血栓都干不出你这样的事情!” 看着他暴跳如雷,楼锦薇也无奈极了,她道:“何必呢,杜颜齐我不值得的。” “什么不值得!你在说什么屁话!” 杜颜齐骂骂咧咧,全然不顾形象,楼锦薇头疼得嗡嗡响,耐着性子道:“如今外面的流言愈演愈烈,我无所谓,但你不一样,你是无辜的,你不该被我连累……” “我相信你!” 楼锦薇的瞳孔骤然紧缩,她望着义正词严地杜颜齐,话竟是被堵在了嗓子眼。 杜颜齐道:“外面那些流言我重来不信,我杜颜齐清楚的知道你楼锦薇是什么人,那些流言根本就影响不了我!” 第167章 张家人的阻挠 此刻已经临近戌时,因着大雨的原因,街道两边的铺子都关门了,只有零星两个归家的路人。张家却是烛火通明,从里头隐约传来几声嚎啕大哭。 马车停下,牛捕快亲自把杜颜齐扶下来,“杜举人,脚下小心。” 他满脸焦急,但杜颜齐却兴致不高,磨磨蹭蹭的:“我累了,不然今天就算了罢。” “嗯?”牛捕快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连忙劝道:“杜举人你可不能这样啊,盐官死了这可是大事,咱们得早日破案啊!” 杜颜齐轻啧:“牛兄啊,杜某并不是你们衙门的人,没有义务帮你们破案呐!” “诶!”牛捕快一听觉得大事不妙,连忙抱住了他的胳膊,“别别别,杜兄杜兄,你行行好,这案子不破上津县衙就真的要出大事了。而是事关官盐呐!” 见杜颜齐不为所动,牛捕快又补充了一句,“杜兄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案子破了县令大人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杜颜齐虽然看不到,但牛捕快的眼神太热烈,他想忽略都难。他装模作样的沉吟了一会儿才勉为其难的应道:“行叭。” 牛捕快刚双眼一亮,杜颜齐的话锋便一转,“但,他们如果对锦儿有半点无礼,我便转身就走。” 牛捕快:“……”这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啊! 楼锦薇微愣,惊诧的看向杜颜齐。 她以为杜颜齐只是拿乔想要更多的好处,但没想到他居然是为了自己。 楼锦薇又一次想起了之前那没有结局的争吵,心里的滋味越发复杂。 牛捕快看了看天色,摸了把脸无奈道:“行,老牛我会注意的,绝对不会让夫人被欺负了去。” 有了这句保证,杜颜齐终于满意了,在牛捕快的指引下牵着楼锦薇进了张家。 …… 当家人死了,张家顿时方寸大乱,整个府邸乱糟糟的,下人们更是犹如惊弓之鸟,看到有人走过来只是惊慌的瞥一眼后立马离开,俨然是将规矩都忘了。 牛捕快一路上嘴都未停,将张家的情况给杜颜齐二人详细说了一遍,听他介绍完这张家宅子,杜颜齐连连乍舌,“这盐官油水挺大啊,张迁这些年没少敛财罢,这宅子建得比以前的杜家还要好啊!” 牛捕快眼神一闪,脸上的笑意也敛了几分,“是啊,盐官是肥差,没有一个不贪的,张迁在上津当盐官十年,也是我见过最清廉的了。” 这话说得真够讽刺啊,杜颜齐没忍住嗤笑出声。 说话间已经进了主院,悲戚的哭声不断传来,伴随着越下越大的雨听得让人心里发酸。 “书房在这边,张家夫人和少爷小姐都在隔壁小厅里候着。” 楼锦薇随着牛捕快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县衙的衙役已经将附近都把控起来,小厅里此刻坐着不少人,前几日在味鲜居门口见到的那位张家公子赫然就在其中,不过完全没了那日的嚣张跋扈,哭红了眼耷拉着脑袋,像极了一只失宠的兔子。 杜颜齐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先去看看尸体罢。” “好的好的。”牛捕快巴不得立马进入正题,也歇了跟张家人打招呼的心思,径自领着他们往书房走去。 楼锦薇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却没想到那张公子还停敏锐,猛然望了过来,瞧见她立马瞪圆了眼大声囔囔着冲过来:“楼锦薇你来做什么!你来我家做什么!” 张少爷直接横挡在了他们前面,展开双手不让他们过去,“你们干什么去!楼锦薇你想干什么!” 他这么一闹小厅里所有人都瞧了过来,其他人只是微微诧异,但其中一个姑娘却蹙起了眉头,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黑沉了几分。 来了! 看着眼前这斗鸡般的张少爷,牛捕快只觉得头疼,连忙上前一步将他与杜颜齐夫妻俩隔开,“张公子你别激动,杜举人夫妻俩是我请来的。” 张公子瞪眼:“你请他们来干什么!我张家不欢迎阿猫阿狗!” 一瞧见楼锦薇,张公子就想起了那日在味鲜居门口所受到的屈辱,他下意识觉得楼锦薇就是来看他们家笑话的!不管牛捕快说什么他都不听,一心只想把人赶出去!“走走走!我们张家不欢迎你!赶紧给我滚出去!‘张公子伸手就要推搡,但被牛捕快的拦住。瞥着杜颜齐已经沉下的脸色,他脑子里嗡嗡响,真想把眼前这人抓起来狠狠揍一顿。 他压下火气正色道:“张公子你莫要无理取闹了,杜举人在帮衙门查案,今日他们来就是为了令尊的案子,将他们赶走,我们就少了一份助力。我想,张公子你也不想令尊含冤罢。” 张公子愣住了,看看楼锦薇又看看杜颜齐,满脸惊疑不定,”他们来帮忙破案?真的假的?” 牛捕快点头,懒得再跟他扯掰,侧身挡住他对楼锦薇二人道:“杜兄和夫人先去书房看看罢,别耽误了破案。” 这话他说得有些忐忑,因为他拿不住有了张公子的事儿,杜颜齐还愿不愿意帮忙。但杜颜齐显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小气,虽然沉着脸非但没有转身离开,反而扶着楼锦薇的手往书房走去,可还没走两步又被人喊住了。 “慢着!”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楼锦薇不由挑了挑眉。她偏头就见小厅里又走出一个人,听声音正是那位在味鲜居门口躲在马车里跟楼锦薇呛声的姑娘。楼锦薇不动声色的打量她,在心中哂笑。 这位张姑娘长得也算是小家碧玉,但与顾静凇比起来却就差远了,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比不上。难怪卢二爷会瞧不上她。 姑娘已经走到了跟前,她没有看楼锦薇二人,而是问牛捕快:“牛捕快,我父亲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盐官但也是朝廷下了任命文书的官员,身份不用说,你们想尽快破案的心情我了解,但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参与进来的,我父亲是朝廷命官,哪怕他死了也不容许满身污秽的人来玷污!” 第168章 我是个外人 糟了! 牛捕快暗道不妙,下意识看向杜颜齐。 可下一秒他却诧异了,杜颜齐脸上并没有怒意,反而是满脸平静,像是没有听到般。而楼锦薇亦是如此,无悲无喜,宛若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 牛捕快拿不准他们二人现在的情绪,但也知晓不能就这样放任下去,不然的话这案子就真的没法破了。 他肃了肃神色:“张小姐,饭不可以乱吃,话也不能乱说。” 张小姐眼神淡淡的从楼锦薇身上瞥过,神色依旧肃穆:“我可没有说错话,哪怕我父亲没了,身为他的女儿,我也要维护他的名誉!这女人水性杨花,你怎能保证她不会对我父亲作出什么事儿来!” 说着故意瞥了眼楼锦薇,这话在影射谁一目了然。 牛捕快简直被气笑了,脸色沉如水,“张小姐你也是女子,又何苦为难别人。” 张小姐轻轻一笑,“正因为我是女子,所以才不能让一个败类坏了风气。” “你!” 牛捕快今日算是清楚的理解了“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这句古话了,简直不可理喻! 他想骂人,但理智还在,依旧压着脾气好言相劝,“张小姐,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相信杜夫人的为人,她并非你口中那样的人。还有,他们二位是我们县衙的贵客,也是我们请来的帮手。张小姐,我相信你也想弄清楚令尊的死因罢。” 楼锦薇淡淡观望着这一切,从牛捕快看到张公子,再是这位满身敌意的张小姐,还有那些在小厅里不断张望的人。嘤嘤的哭声依旧悲戚,小厅里众人的伤心不似作伪,但眼前这位张小姐不着急找凶手,却在这儿跟他们纠缠。她不知道这算不算疑点,但这行为着实不孝。 张小姐读不懂楼锦薇的眼神,听到牛捕快的话后还轻嗤了一声,“上津县衙的官员就这么点本事,一个命案还需要找外援。你们这样子,我建议还是别在县衙当差了,直接回村里种田罢!” 牛捕快被气得一口血涌上了嗓子眼,费了不少劲儿才压下去,他沉着声道:“人命关天,为了破案,我们可以做任何牺牲。” 张小姐又笑了,“我还是那句话,牛捕快你可以带着衙门的人去查案,但这两位不行。” “你……” “牛兄,算了罢。” 牛捕快还想争辩,但杜颜齐却出声阻止了他。他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人家不愿意就不要强求么,强扭的瓜不甜呐。” 他说得轻松写意,一点都没有因为张小姐的轻慢而生气。他还捏了捏楼锦薇的手,“我杜某人可没有上赶着帮人做事的习惯,而且这架势哪怕我找到了凶手也得不到一声好,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可不做。” 要说阴阳怪气,杜颜齐可不比任何人差。张小姐脸上得意的笑瞬间僵硬,这句话直接影射了他们张家人不知好歹,不懂感恩!她气得咬牙,“杜颜齐你说话客气……” “锦儿我们走罢。”杜颜齐根本就不搭理张小姐,牵着楼锦薇的手转身:“锦儿困了罢,咱们回家睡觉,以后别人家的事儿咱们都别管了。” “好。”楼锦薇点头应了。 看着相携往外走和谐的背影,张小姐不知为何心里泛起了一阵怒意,口不择言道:“杜颜齐你眼瞎了心也瞎了么?楼锦薇这样的……” “婉儿闭嘴!” 小厅里传出一声呵斥,张小姐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不甘的退后几步,回头朝后望。小厅里走出一位一身素衣的夫人,她虽然不年轻了但依旧风韵犹存,眉宇间带着几分严肃。整个张家只有她在鬓间插了一朵祭奠用的白棉花。 她走过来狠狠剜了眼张小姐,“平日里教你的那些礼仪都被你吃了么?我何时教过你如此刻薄的对待客人?你口口声声说为了你父亲的名誉,可你现在做的这些就是在给他抹黑!” 张小姐低下了她高昂的头颅,面对这些训斥,她根本无法反驳。可这些也让她脸色黑沉,垂在身侧的手都紧紧攥成了拳头。 “娘,我……” “好了,你不要再开口说话了。” 张小姐的话再次被打断,夫人又剜了她一眼径直走向了杜颜齐夫妻二人,她朗声道:“杜公子杜夫人请留步!” 杜颜齐侧了侧头,牛捕快在一旁补充道:“这位是张迁大人的结发妻子,张夫人。” 张夫人已经走到了近前,她绕到他们前头,福了个礼,“杜公子杜夫人,老身为小女还有犬子的冒失还有不敬道歉,不奢望二位的原谅,二位如需要补偿可以提,我们张家必定能做到。” “不需要。” 楼锦薇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便脱口而出,她直直望向张夫人的眸子,“你们张家没有管教好儿女,我们这些外人没有义务帮忙,若你真心觉得他们错了,也不需要我们提便已经惩罚他们了,而不是在这里询问我们。” 张夫人眨眼思考了一瞬,点头说:“有道理。来人啊,将少爷和小姐关进柴房,凶手没找出来之前不准出来!” 张家二位小主同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们心中有万般不愿,但事实根本就容不得他们反抗,在张夫人的命令下那些家丁一拥而上扣住他们二人的胳膊直接将人带了下去。 知道二人消失在眼前,张夫人这才又开口:“杜公子,老身听说过你帮衙门破案的事情,也知道你有真本事,还望杜公子不计前嫌帮帮我们张家!” 张夫人说着又要弯腰福礼,可这一次却被杜颜齐拦住。他架住张夫人的手,脸上虽然有笑意,但说出口的话却格外无情,“张夫人,我杜颜齐并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抛开今日不谈,你们张家这位小姐之前也侮辱过我妻子,这口气我咽不下。” 张夫人有些着急,“杜公子你若有气可以说出来,这事儿如何解决你也可以提!” “不用了。”杜颜齐拒绝,“你们张家的案子有衙门管,你们张家的小姐也不欢迎我,我这个外人就不插手了。” 第169章 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转眼便到了端午,郭林夫妻俩带着海生一大早就送了粽子来。 是他们农家自己种的糯米,再加上五花肉和咸鸭蛋,也不知是谁的主意,粽子里还放了些贝肉瑶柱,混合在一起滋味格外的好,杜颜齐唱了一个后觉得不过瘾,又唧唧的吃了三条这才放下筷子,就连楼锦薇也没忍住多吃了一些。 姚诗画道:“喜欢就多吃一些,不够我们还可以做。”杜颜齐摇摇头:“好吃的东西可不能一次性吃个够,不然就没意思了,细水长流比较好。不过你们这个粽子口味还真是不错。” 郭林看了眼姚诗画笑得眉眼弯弯,“是内人做的,她的手艺或许比不上恩公,但我觉得也不错。” 杜颜齐哈哈哈笑了一会儿又道:“我说真的,你们这粽子挺有新意的,口味独特味道又好,可以试着多做一些卖给味鲜居,我觉得应该会卖得不错。” 郭林和姚诗画还没反应,倒是海生先蹦了起来,·“真的能卖出去么?味鲜居真的会收?” 杜颜齐点头:“会的,你们应该相信我的口味。” 海生眼睛一亮,期待无比的握住姚诗画的手:“姨姨,我们可以的!” 姚诗画摸摸他的头,“家里现在不缺钱,海生不用这么着急的。” 她这话并未说错,自从冯夫子坐着轮椅出席了唐智宸的谢师宴,杜颜齐又说明了轮椅的来历后,她相公的木匠摊子生意就变好了,常有人上门来订轮椅,而且一开口便是五十架以上,顺带的也会带些其他的东西回去,他们可是赚得盆满钵满,若是有心连青砖瓦房都能盖起来了。 更别说味鲜居在他们圆月湾收海货了,海生和郭林没事儿就出海撒两网,虽然不多但也足以补贴家用。别说是海生了,就连姚诗画都换上了新衣裳,海生比初见时更是胖了一圈。 郭家三人都知晓他们有这一切都归功于杜颜齐。 姚诗画又摸了摸海生的头,“我们的生活已经非常富足了,要学会知足。” 海生虽然不甘,但非常懂事听话,当下便歇了心思,点头道:“晓得了,我听姨姨的。” 姚诗画笑弯了眉眼,“真乖。” 楼锦薇又听到杜颜齐笑了,她发现这人今儿的心情格外好,从郭林他们进门后脸上的笑意边没有落下过。楼锦薇猜不透,也干脆不猜了。不过杜颜齐这主意倒是没提错,她想了想道:“包粽子不是什么费事儿的活计,姚娘子还真可以试一试,如果自己忙不过来可以叫上圆月湾的村民一块儿,毕竟打鱼也都是汉子们的事儿,小娘子大娘子们闲着也是闲着么。” “最重要的是都是一个村的,你们一家脱颖而出了容易遭人嫉妒,只有大家一块儿发财了才能皆大欢喜。” 姚诗画听得都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还未开口郭林便倏地站起身,双手抱拳朝楼锦薇深深鞠了个躬,“多谢夫人提点!我们知道该如何做了!” 他又看向杜颜齐同样鞠了个躬,腰折得几乎与地面持平了,“郭某和全家有今日全都是恩公照顾,你们对我们恩同再造,值得我们一辈子敬重!” 他话说得真心实意,但杜颜齐却不爱听,甚至可以说听腻了。 上辈子他破了太多的案子,救了不少人,许许多多的被害者或者被害者家人都来对他表达过感谢,锦旗都挂了好几面墙。他原先会觉得非常有成就感,但渐渐的他明白过来,他拼命破案拼命救人不是为了那声感谢,而是想要对得起身上的警服,还有心中的誓言。 郭林于杜颜齐而言跟那些被害者一样。 他摆摆手,“以后别说这些了,我做得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郭林看着杜颜齐,见他真的不在意也就收起了这一套,还聪慧的转换了话题,“恩公,你让我办的事儿我都办好了,只等你开口那边便可以动工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 楼锦薇对杜颜齐的事儿从来不感兴趣,但见郭林说完后直接喜上眉梢的杜颜齐又忍不住好奇起来,她问:“什么事儿?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动工?” 杜颜齐这会儿却是表情一收,“暂时保密。” 楼锦薇:“……算了,我也并不是很想知道。” 杜颜齐歪头用那双茫的眸子瞥她,“再等等,等办好了,我一定给你一个惊喜。” 楼锦薇呵呵,“不稀罕。” 自从那次谈话被打断后,楼锦薇心中就一直很别扭。都过好几日了但外面的谣言并没有散去,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哪怕是在院子里楼锦薇都经常听到从外面传来的那些恶毒评论,关于她的,关于杜颜齐的,每一句都让人非常闹心。 可想跟杜颜齐和离,甚至被休都无所谓,可这几日她每每提起这个话题都会被杜颜齐打断,这人经常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正面回答。而那日将她压在榻上的事儿也宛若没有发生过般,杜颜齐没有再提起,可她心里却总有一个疙瘩,不上不下的,难受的紧。 “杜……” 楼锦薇忍不住想开口询问,但还未说完院门就被推开,牛捕快骂骂咧咧的从外面走进来:“这是愁死人了,张家人没一个配合的!每个都只知晓哭哭哭,全都在推卸责任!真不知道他们究竟想不想找凶手!” 说完他往杜颜齐身边一坐,哀怨的瞅着他。 杜颜齐歪歪头,“怎么了?案子很棘手?”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牛捕快的语气更哀怨了,眼巴巴的瞅着他,“杜举人,杜公子,杜大老爷,你就不能行行好帮帮我?” 杜颜齐坚定摇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杜某人做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 牛捕快嘴巴张了张,但又什么都没说就闭上了,他深深叹了口气,“这样罢,你不帮我查案,但帮我分析分析总可以罢?你若不帮我梳理梳理,我这头真的要炸了!算老哥求你! 第170章 张大人与纤柔 杜颜齐没说同意,但也未开口拒绝,牛捕快就当他答应了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杜兄你还记得么,我跟你讲过的,张迁是吊死在书房里的,我又仔细询问过发现死者的张家管家,他说那日张迁吃完饭后便去了书房,还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 牛捕快叹气,“晚上张夫人发现他没回房便差人去喊,结果喊了许久没人开门,撞开门才发现张迁上吊了!” 郭林一家三口想离开,但却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好几次想开口告辞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听着牛捕快说案情,渐渐的有些坐立不安。 杜颜齐一直没开口搭话,直接靠在桌上闭目养神,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再听。 牛捕快也不在意,唉声叹气,“书房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张大人却是被人谋杀的,这怎么可能呢?这凶手是如何办到的?” 他苦恼的很,眉头紧锁着都快形成小山川了。他暗自寻思着,就听楼锦薇突然问:“张大人遇害那日,见过哪些人?” 牛捕快愣了愣,下意识瞥了眼杜颜齐,见他依旧没动静。他心中有些失望但还是答道:“我仔细询问过,张大人把自己锁在书房时没有其他人靠近书房,更没有访客,更确切的说他拒绝了任何人的靠近。” 楼锦薇都愣住了,“这,难道没有凶手?难道真的是张大人自杀的?” 说着她望向杜颜齐,这人明明说是他杀,难道他判断错误了么? 或许是楼锦薇的眼神太热烈,杜颜齐睁开眼睛忘了过去,“锦儿你在看什么?难道你不相信我么?” 楼锦薇没回答,杜颜齐嗤笑,“根据我的经验,所有看似合理的密室自杀都是他杀,而且凶手多半都是熟人。” 楼锦薇问:“你什么都没看到,怎么会这么笃定?” 杜颜齐一挑眉:“因为经验。” 楼锦薇不知他哪里来的经验,但见他这般干脆也就懒得再问了。牛捕快却仿佛看到了希望,又往他身边蹭了蹭,“杜兄,你看这事儿……” 这未尽的话里包含了深意,哪怕他不说明杜颜齐都听明白了,他似笑非笑的瞥了牛捕快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那姓张的可有什么仇人,最近跟人起冲突了么?” 牛捕快顿时喜上眉梢,嘴巴突突的往外冒话。 “张迁这人挺谦逊的,而且又是盐官,多是人巴结他,没听说他与人结仇,而且他平日里也挺低调的,这些年我甚至都没听张大人去过风月场所。” 说到这儿牛捕快都想感慨一句张迁是个好男人,可话还没出口,旁边就有人迟疑着道:“张迁?盐官张大人么?我前些日子在味鲜居看到了他,他与一个姑娘起了冲突。” 牛捕快一愣,看向郭林,“姑娘?什么姑娘?” 他语气急切,眼神更是闪烁带着几分压迫感让郭林倍感压力,说话都不利索了。 “就,就是在味鲜居弹琴的姑娘,我听人说名叫纤柔,之前是在东悦酒楼弹琴卖唱的。” 他说完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四周围安静的很。他下意识扫了一圈,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就连他家娘子都不例外。 郭林打了个磕巴,“怎,怎么了?” 杜颜齐勾了勾唇,“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郭林明白过来,顶着自家娘子的目光连忙道:“我去送货的时候看到的,我跟那姑娘可没有交集,真的,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郭林是个老实人,就连被抓进大牢里撒谎时也都是那么一两句话。他的慌乱里还带着几分委屈,巴巴道:“娘子你要相信我!” 姚诗画轻笑的握住他的手,“我自然是信你的,恩人在说笑呢。” 杜颜齐摇头,“我可没说笑。” 郭林哽住了,“恩公……” 杜颜齐抬手往下压了压,“别着急,我的意思是让你说说那日的情况,说说张迁与那位纤柔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白他的意思后郭林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回忆了下道,“就是四天前,我去味鲜居送货然后想带一盅汤回去给娘子,却瞧见门外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人拉拉扯扯,我定睛一看才知道是张迁张大人。” “他们拉拉扯扯?”杜颜齐疑惑,“你的意思是他与那位纤柔姑娘认识?” “嗯,像是认识的。”郭林努力回想着,“纤柔应该是被张大人拦住的,张大人像是在纤柔说些什么,他的样子还挺激动,可纤柔却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杜颜齐摸了摸下巴,“牛捕快你怎么看?” “啊?”牛捕快像个丈二和尚般的摸不着头脑,“我听着没什么异样啊,或许张大人不过是认错人了呢,又可能是那位纤柔先冒犯了他。”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杜颜齐发出了一声轻笑,牛捕快忍不住道:“怎么了?我说错了么?” 杜颜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不如你去问问那位纤柔姑娘。” 牛捕快顿了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站起来就往外面跑:“我现在就去问!杜公子你等我的好消息!” 杜颜齐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行,我等着。” 牛捕快走后郭林他们也告辞了,楼锦薇看着丽蓉悄无声息的收拾东西无声的叹了口气。 自从那日后,敖家与他们虽还住在一个屋檐下,但碰面的时候却几乎没有,他们依旧把院子打理得紧紧有条,依旧帮他们准备好一切,但却会主动避开他们,哪怕是非出现不可,也会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敖木甚至都比以前更沉默了。 这样的气氛压抑得楼锦薇并不觉得这是个家。 看着丽蓉闪身回了厨房,楼锦薇也收回了视线。她垂下眸子,想了想慎重开口,“杜颜齐,我……” “薇儿,薇儿,在家么?”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楼锦薇的话,她微微一愣,连忙起身打开门:“娘,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楼夫人举了举手里的篮子,勾勾唇角。她在笑,但楼锦薇却觉得这笑容有些勉强。 第171章 锦儿没有半点不好 楼夫人进门,首先冲杜颜齐笑了笑,“杜少爷。” 杜颜齐点头打招呼:“母亲来了。” 楼夫人手颤了颤,嘴角的弧度也有些别扭。她眼神闪烁着道:“我给你和薇儿带了些东西来,不值钱,别嫌弃。” “不,不,不,怎么会嫌弃呢。”杜颜齐连忙摆手,“母亲送到的哪怕一把青菜我这个做女婿都不会嫌弃。” 楼夫人捂嘴笑了,“你这张嘴真是贴心。” 两人简短的寒暄了几句,楼夫人便找借口拉着楼锦薇回了房间。 楼夫人:“把门关上。” 她严肃的语气让楼锦薇愣了下,随后听话的关上了门。她刚往前走了两步便听嘭一声响。 “楼锦薇你怎么回事!”楼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巨大的声响把楼锦薇吓得一哆嗦。她倏地抬头,对上楼夫人那张充满怒意的脸,心又一点点沉下去。 “我怎么了?”楼锦薇问。 “你还问我怎么了!外面那些传言怎么回事!”楼夫人破口大骂,“楼锦薇你已经嫁人了,不要在外面勾三搭四的!” 看着那根几乎杵到了自己眼睛上的手指,楼锦薇的眼神阴郁起来。她看向母亲,一字一句的问:“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要怎么相信你!”楼夫人红着眼咬牙切齿,“你听听外面那些人在说什么,那些话你听着难道不羞愧么?楼锦薇你还若无其事,还要不要脸了!” 楼锦薇瞪大了眼,眼里全都是不敢置信,“娘,你不信我?!” “你让我如何相信?!”楼夫人瞪她,“难道你与那些人接触都是假的么?” 楼锦薇张张嘴不知,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今日被母亲指着鼻子骂,让她总算是明白了杜夫人口中的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而最让她伤心的是母亲的怀疑。 这些日子以来被压制的委屈在这一刻全然爆发,她只觉得自己快要被酸楚包围了,泪意再也憋不住夺眶而出。 “你怎么能不相信我,怎么可以不相信我!娘,从小到大我是怎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么!” 她的声音带上了哽咽,听得楼夫人愣了愣,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儿,她的心也跟着抽痛。但一想到外边那些肮脏的传言和异样的目光,心肠又硬了下来。 她别过脸不让自己去看,硬下心肠道:“楼锦薇我管不着这些!楼家从未有过这般败坏名声的人!” 她的这般义正辞严让楼锦薇只觉得讽刺,她双目猩红,忍不住嗤笑:“我败坏名声?那楼雨晴呢?你莫不是忘了她死皮赖脸的时候!楼家的名声怕是早已经被她和萧睿弄没了罢!他们俩早已经私定终身了!” “那是你姐姐,她怎么能一样!” 听着她下意识的反驳,楼锦薇冷笑着反问:“怎么就不一样?” “她……她……” 对上楼锦薇的眸子,楼夫人竟是一时语噻,支支吾吾的一句话都没说出来。意识到自己心虚了,楼夫人的眼神闪躲起来,哽着脖子道:“她是姐姐啊,她还没有嫁人。而且,而且晴儿跟萧公子是要成亲的。” 说到这儿,楼夫人觉得自己格外的有道理,又再次挺直了腰杆。 楼锦薇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所以,在你看来她楼雨晴做什么都是对的,我明明没做错事,但也是我做错了么? ” 楼夫人再次语塞,她试图解释,又试图跟女儿讲道理,但将肠子都搜刮尽了都没能找出合适的词句来。 楼锦薇发出一声惨笑,“所以她楼雨晴才是你女儿,我什么都不是。母亲,都是您的女儿,为何您如此偏心!” 楼夫人心头一颤,再次别过了脸。她嘟囔着,“这怎么能算偏心呢,这不一样……” 吱呀—— 伴随着房门打开的声音,杜颜齐出现在门口,灰蒙的眸子望进来,准确的锁定了楼夫人。 他问:“哪里一样?您对锦儿和楼雨晴分明就不一样,明明锦儿什么都没错您为何要怪她呢?” “您是母亲,不应该是最相信自己女儿的么?” 杜颜齐每说一句,楼夫人便心虚一分,最后竟是垂下了头,如鲠在喉一句话都没出口。 杜颜齐搂住楼锦薇拍拍她的肩,“锦儿,莫伤心,哪怕是天下人都不相信你,我对你依然信任。” 第150章 楼锦薇只是心血来潮随意一问,也没想过要顾静淞回答,却没想到她竟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顾静淞点头,“不知你是从哪儿听来的,不过卢二爷确实是京都人,他们卢家可是世家,规矩严的很,也只有二爷性子不同,就爱东奔西跑。” 顾静淞话里的熟稔让楼锦薇诧异,但更在意的是卢二爷的身份。 杜夫人那日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所以她对朱家,卢家非常在意。特别是这个京都的卢家! 楼锦薇上辈子虽去过京城,但她自由的时日并不多,所见所闻所接触的人也都是在楼雨晴的掌控之下,所以她并不清楚京都究竟有多少个卢家,又是杜夫人口中的卢家究竟是哪一家。 可随着顾静淞的讲述,楼锦薇一点点将它们对上了号! 卢二爷所在的卢家,正是杜夫人所提及的那一个! 也就是说,卢二爷背后的家族可能就是给杜颜齐投毒的人! 思及此,楼锦薇下意识偏头,目光落在屏风的另一边。 卢二爷不客气的坐在了杜颜齐身边,与他称兄道弟,言笑晏晏。看着推杯换盏的二人,楼锦薇心中一阵发毛。 察觉到她的异样,顾静淞不由问:“你怎么了?” “没事。”楼锦薇摇头,又收回了视线。她斟酌了一会儿问,“你对卢家了解么?他们都是怎样的人?” 她这问题问得着实奇怪,顾静淞看她的眼神都带上了打量和质疑。楼锦薇若有所觉,连忙找补道:“相公想跟卢二爷合作,所以我想打听得清楚一些。毕竟杜家已然禁不起折腾了。” 说到此,她垂下头,眼神都暗淡了几分。 第172章 倾盆大雨 绵延的雨一直下,像是要将这世间所有的污垢都洗刷干净,可流言未止,张盐官家的凶案亦未破。 牛捕快头疼得要命,案子没破,但消息却泄露了,满上津城都陷入了恐慌中。 张迁虽是没有品级的盐官,但也是朝廷认命的官员,而现在朝廷官员都被杀了,凶手是何等疯狂和强大!而且凶手连朝廷命官都敢杀,那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呢? 担忧自己安危的百姓们将张府和县衙都围得水泄不通,积极探听着关于案情的消息,遇到衙门的人进进出出还主动打听,牛捕快为人仗义又没有架子,所以找他询问的人非常多,严重干扰了他办案,更是让他不堪其扰。 而且更让他忧心的是这已经是案发后第六日了,可案子除了确定如杜颜齐所言是他杀外就再也没有一点线索。郭林提供的纤柔他倒是审问过了,可根本毫无价值。 整个县衙焦头烂额。 “这案子已经引起了上面的重视,咱们必须要尽快破案!” 县令着急,牛捕快怎么会不急,他囔囔道:“可案子没有线索要怎么破?我总不能找个人来顶罪!” 说完他顿了顿,不敢置信的看向顶头上司,“不是罢大人,你真有这样的想法?” 县令掀开眼凉凉的看他一样,“是你傻还是我傻,这找人顶罪也是要一个可以拿得出手的对象啊!咱们连张大人跟谁有仇都不知道……” 县令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但又马上恢复寻常。他摆摆手说:“把这事儿忘了,以后别再提了。咱们做事儿也要凭良心。” 他本来就什么都没想!牛捕快腹诽了一句,转移了话题,“大人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县令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样?当然是赶紧去查啊!” “是。” 牛捕快刚要走又被喊住,县令道:“你去请杜颜齐帮忙,你跟他说这案子破了,每月的俸禄多给十两!” 牛捕快脸色变了变,艰难的开口:“我去请过了,但他不肯。” 县令震惊:“为何?” “张家的少爷小姐把杜举人得罪了。”牛捕快叹气,“杜举人毕竟不是咱们衙门的人,他没有义务查案。” “该死的!” 县令暴躁的一拳锤在了案桌上,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走走走,别在这儿碍眼。” 牛捕快顺势出了书房,还帮着把门关上了门。 他朝外走,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衙役,但合个都满脸凝重,行色匆匆。 他刚走到前衙,就见一个衙役冲过来,“牛哥牛哥,张夫人来了!” 牛捕快一愣,下意识蹙起了眉头,“她怎么来了?走,去看看。” …… 杜家,杜颜齐站在屋檐下望了望天。他看不见,但这耳边却是绵延的雨声,好像一直都没停过,仿佛这个世界只有雨天,见不到太阳般。 听到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问:“这雨下多久了?” 楼锦薇也望了望黑沉沉的天,“有一个多月了罢,天还阴着,怕是这一两天还不会停。” “上津靠海河又多,这雨下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出什么事?”楼锦薇不解。 杜颜齐拍拍她的头,“雨一直不停,河水必定暴涨,更会有冲垮河堤。河堤两岸是农田罢,到时候河堤撅了,河水海水倒灌,遭殃的就是百姓。” 楼锦薇听得愣神,下意识便去寻找以往的记忆。 上辈子楼雨晴退婚之后,他们与杜家便再也没有瓜葛了,楼雨晴更是已经开始赚钱计划着要离开上津。他们虽然每日都忙碌着,但楼锦薇记得那时的天气如他们的心情一样艳阳高照,与现在完全不同。 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而导致了天气的变化么? 思及此,楼锦薇沉下了脸,可那些曾经的记忆又让她觉得杜颜齐口中的事情不会发生。 楼锦薇道:“会不会太危言耸听了?我记得上津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许是听出了她话里的质疑,杜颜齐低头浅笑,“嗯,或许锦儿你是对的,是我杞人忧天了。” 他揉了揉楼锦薇的发顶,笑道:“锦儿别跟着担心。” 看他这轻松写意的模样,楼锦薇非但没有轻松下来,反而将此事埋在了心里。 她突然道:“如果你双眼能看到就好了。” 杜颜齐愣了愣,将楼锦薇搂紧了一些安慰道:“锦儿已经很努力了,别担心,我的眼睛一定会好的。” 楼锦薇抿嘴,“也不知卢二爷那边有没有消息。” “会有的,耐心等等。” 许是他的平静感染了,楼锦薇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她和杜颜齐肩并肩站在廊下望着遮天的雨幕。二人的身影虽然一高一矮,但却格外相称,丽蓉怔怔的看着,不由道:“其实少夫人没什么不好的,我们又何必呢。外面那些流言根本就不可信。” 她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道厉喝:“不可以!少爷身边绝对哭可以有这样的人!她绝对不可以成为少爷的正妻!” 丽蓉脸色变了变,她张嘴想要反驳,但看到敖辉的脸色又将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 笃笃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丽蓉连忙去开门,“三位……” 她愣了愣,看着门外不该出现的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怎么了?谁来了?” 楼锦薇从后面跟上来,看到跟牛捕快在一起的二人也愣住了,“张夫人,张小姐,二位这是?” 摸不清他们二位的意图,她眉头都蹙了起来,“你们来是想做什么?” 张夫人面带愁容,往门里张望:“老身还想努力努力,请杜举人帮忙找出谋害先夫的凶手!” 她言语诚恳,拉着张小姐直直的拜下去。没有了雨伞遮掩,二人全都暴露在雨幕中,不一会儿就将两人打湿,雨水顺着脸庞滑落,将二人弄得狼狈不堪。 楼锦薇于心不忍,深深叹了口气,“你们先进来罢,至于其他,等会儿再说。” 第173章 我有条件 身为盐官的家眷,张夫人和小姐自诩高人一等,是被人追捧的,何时遭过这样的罪。 她们母女俩狼狈不堪,精致的妆发都被雨淋得糊在了脸上,哪里还有平日里盛气凌人的模样,哪怕是随着楼锦薇进门也不敢坐下。 楼锦薇走过去碰碰杜颜齐的胳膊,轻声道:“张夫人他们来了。” 杜颜齐瞥了眼,道:“她们来做什么?” 他显然是故意的,说得格外大声,楼锦薇下意识回望,果然在张小姐脸上看到了几分屈辱。 她暗暗叹了口气,又碰了下他的手,“人命关天。” 杜颜齐冷哼,“现在跟我说人命关天,那在大庭广众之下造谣生事,为难你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后果。众口铄金,若你受不住出了事怎么办?那时候还会不会有人想过人命关天?” 他语气里怨气冲天,楼锦薇眨眨眼却笑了,她听出杜颜齐话里对自己打从心底的维护。 什么拿乔,什么傲娇,不过都是为了她不受委屈而已。 楼锦薇感受到了这份心意,虽然天还阴沉沉的,但她的心情却明朗起来。 “婉儿跪下!” 张夫人突然开口,一手搭在张小姐肩头狠狠按下去,张婉儿腿一弯,径直跪了下去。 张夫人的手按着她,手背爆起的青筋彰显了她此刻的力道。张婉儿低垂着头,散落的发丝挡住了她的面容,可楼锦薇还是从她绷直的嘴角中看到了她的不甘。 张夫人沉声道:“婉儿乱嚼舌根,虽还未造成大错,但也给二位带来了麻烦。这是我们的错,婉儿今日来负荆请罪,亦不求原谅。” “不求原谅那你们求什么?”杜颜齐嗤笑:“她这般跪着,若是无所求那我可就要怀疑你们的用意了,也更不敢跟你们来往。” 这话让张夫人一时语塞,好半晌才吭哧吭哧道:“杜举人,还请出手帮忙找出谋害先夫的凶手!只要你肯帮忙,小女任凭处置!” 张婉儿猛然抬头望向张夫人,眼里满满全是不敢置信。 “娘……” 她张嘴想要说话,但接触到张夫人的眼神又闭上了嘴,失神的垂下了头。 杜颜齐灰蒙的眸子从母女二人身上扫过,明明知晓什么都看不到,但张夫人和张婉儿却感觉到了压力,下意识避开了与他对视。气氛瞬间变得奇怪起来,楼锦薇左右看了看 ,主动握住杜颜齐的手,楼锦薇道:“我也不劝你什么,但你也要为自己想想,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呵。” 杜颜齐轻笑,捏了捏她的手,“我只后悔那日我没有在场。” 那日? 楼锦薇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她无奈浅笑。她干脆不管这事了,拍拍杜颜齐的胳膊转身去了厨房。 直到楼锦薇的身影彻底消失,杜颜齐才收回视线。他眉目低垂看向张夫人,“想让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条件。” “你说!”张夫人急切道:“无论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那就让她去把谣言澄清了。” 杜颜齐口中的她是指谁在场的人都知晓。 就连张婉儿也垂下了头,张夫人再次点头:“可以,我们一定还杜夫人一个清白。” 杜颜齐没有回答,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马车破开绵延的雨幕停在县衙门口,牛捕快率先头跳下去,带着几分神采飞扬。门口的压抑看到了,还有些奇怪,忍不住问:“牛哥,什么事儿这么开心?”这状态跟之前那颓废样儿完全不同。 牛捕快一扫之前的烦躁,整个人仿佛都明朗了起来,他哈哈一笑:“咱们的帮手来了!” 衙役们愿本还没明白,瞧见从马车上下来的杜颜齐后瞬间恍然大悟,脸上也带上了几分喜意:“确实该高兴!牛哥你可得把杜夫人招呼好了啊!” 牛捕快又是点头又是拍胸,“那是当然!” 寒暄了几句,牛捕快领着楼锦薇和杜颜齐往衙门里走,“咱们先去看死者么?” “嗯。”杜颜齐点头,“仵作已经验过尸了罢,怎么说?” 边走牛捕快道:“仵作的检验报告说,张大人确实不是自杀。他是从后面被人勒死的,后颈处还有六个比较清晰的手指印。” 杜颜齐点头说知道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仵作房,牛捕快推开门,“杜举人请罢。” 牛捕快不知不觉就对杜颜齐客气起来,也少了之前的随意,这感觉跟他对县令大人差不多。他也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却又突然觉得这样的态度才是对的,杜颜齐值得被这样恭敬对待。 杜颜齐其实察觉到了这样的态度转变,但他只是挑挑眉,未做他言,在楼锦薇的搀扶下走进仵作房,轻声问,“会不会怕?” “怕什么?”楼锦薇反问。 杜颜齐回想了几秒,随机笑了:”是了,你已经看过一次了。” 何止是看过一次,她自己也早已经经历过了死亡。所以只是一个死人而已。这话她只是在心里讲了讲,没有说出来。她已经扶着杜颜齐靠近了停放尸体的床,张迁正仰面朝天躺在那里,睁圆着眼,大张着嘴,一脸惊惧。 牛捕快主动将张迁的头左右偏了偏,楼锦薇果然看到了牛捕快所说的那些青紫色的手指印。左右两边分别是三个,总共是六个。楼锦薇拿手指比了比,却发现那手指又细又长。 “这些手指……” “怎么了?”听出了她话里的迟疑,杜颜齐问:“锦儿,发生了何事?” 楼锦薇执起杜颜齐的手在尸体颈边比了比。杜颜齐的手好看,修长又有劲,但也是一双男人的手,而尸体上的手印却比杜颜齐的手细短一些,楼锦薇眨眨眼:“这不像是一双男人的手。” 杜颜齐挑眉:“哦?仔细说说。” 楼锦薇将自己看到的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杜颜齐看不到,探案也是根据楼锦薇的复述来分析。可这次听她说完,杜颜齐却没有马上下定论。牛捕快忽然就紧张起来,一双虎目紧紧凝着二人,见他们二人都没有言语,忍不住开口问:“可是出了什么问题?这手印是凶手留下的么?看着不像是男子的手印,会不会凶手是个女人?会是那个纤柔么?” 第174章 刺史大人 杜颜齐绕着尸体走了一圈,又询问道:“死者的舌头没有伸出来,颈部的淤痕是向下的,所以,他并不是自杀,对与不对?” “对。”牛捕快点头,“仵作检测过后,断定张迁是死于窒息,而且是死后被挂在了房梁上,伪造成自杀的假象。” 牛捕快有些着急,“杜举人这案子上头关注着,咱们耽误不得了。” “我知道。”杜颜齐应了一声,又伸手摸了摸张迁的手。 张迁的遗体都运回来好几日了,该检查的早已经检查完了,里里外外都没有东西落下,他手里更是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牛捕快不知道他这摸一下是何意思,也不敢多问只能眼巴巴的望着。 可楼锦薇却不怕,“他手里有东西么?你在摸什么?” 杜颜齐回道:“什么都没有才是最奇怪的。” “哈?” 牛捕快表示自己不懂,“为何这么说?什么线索都没有反而是线索么?” 杜颜齐道:“这就证明张迁死得猝不及防,且根本就没有挣扎就被勒了。那么问题来了,是什么导致了他在死亡关头还不反抗呢?他难道是甘愿赴死么?” 牛捕快张张嘴,“不,我不相信有人会甘愿赴死,而且以张大人如今的身份地位,他肯定不会想死的。” 杜颜齐微微一笑,“所以为什么呢?” “是啊,为何会这样,我也想知道。” 突兀的声音把仵作房里的人都吓了一跳,牛捕快哦豁一声,连连退后了好几步,惊恐万分的望着门口。这时从外面拐进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县令,而另一位则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紫色深衣。男子一手背在身后,气势很足。楼锦薇望了望,却觉得这人有些眼熟,特别是那双眼睛,似乎在哪儿见过。 县令拼命朝牛捕快眨眨迷茫的眨眨眼,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正手,喊道:“大人!” 县令轻咳两声,介绍道:“这位是刺史顾大人。” 刺史?姓顾? 楼锦薇随即明白过来,这位就是顾静凇的父亲,也就是唐智宸的那位岳父/。 县令道:“刺史大人非常关心张大人的案子,有进度的话赶紧跟大人说说。” 牛捕快连连点头,眼中惶恐一闪而过,“好的好的,大人想了解些什么尽管问,小的肯定知无不尽。” 顾钦明的视线从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杜颜齐身上。 “杜公子,久闻大名。” 杜颜齐眨眨眼,“那我是不是要深表荣幸。” 顾钦明愣了几秒随即笑了,“比起这个我更想看看你的本事。” 杜颜齐也笑,“本事什么的都是别人抬举,我不过是想还世间一个公道。” 这话一出楼锦薇便看到顾钦明有一瞬间的愣神,他似乎完全没想到杜颜齐会是这样的态度。而楼锦薇自己也有些疑惑。 顾钦明比之张迁,县令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他是上津刺史,是上津最大的官员,整个上津的百姓都在他的管辖之下,说难听点,他便是掌管着上津百姓生杀大权的土皇帝,得罪了他,绝对不会好过。 若顾钦明是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那么今日,杜颜齐这般不尊敬,那必然会被怀恨在心。 思及此,楼锦薇有些担心,下意识往杜颜齐身边靠了靠。 但顾钦明却出人意料的未语先笑,原本严肃的面容都祥和了不少。他道:“有意思有意思,杜贤侄这也算是否极泰来了。这大病醒来后的性子倒是又是有趣了不少。” …… 县衙大厅,牛捕快殷勤的给杜颜齐四人送上茶,又极其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顾钦明坐在主位上,端着茶幽幽的喝了口,杜颜齐也是如此,他的神色比顾钦明更悠然,明明是客方,但他此刻却比县令还像个主人。 县令左看看,右看看,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试探着问:“刺史大人跟杜举人认识?” 顾钦明点头,“我与杜老爷也是至交好友,他的离开于我而言甚是悲痛。” 他垂下眸子深深叹了口气,还偏头抹了抹眼睛,真真是如他所说的悲痛欲绝。 杜颜齐挑眉,他倒是没想到这位刺史大人认识原来的他,眼珠子转了转,也垂下了眸子,他道:“刺史大人节哀,请对家父的这份情意家父泉下有知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顾钦明摆摆手,又深吸口气道:“此言差矣。你父亲出事时我回京述职,并不在上津。得知消息后更是已经来不及赶回来了,乃至连他的葬礼都没有参加,对于此事我一直耿耿于怀。更觉得无颜面对你们母子,所以回来之后一直没有上门拜访。” 说到此,他已然红了眼。 杜颜齐看不到,但是声音听得真真切切。他在心里冷冷一笑。 别看顾钦明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但根据杜颜齐这么多年辨人经验,顾钦明每一句都是假话,他的伤心都是假的,那些话不过是客套罢了。那些装模作样的抹眼泪,都是做给他看的。 至于他一个刺史为何要这样,杜颜齐暂时不知晓。 他张张嘴,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顾钦明连忙道:“贤侄莫要安慰我了,不然我这心里会更加不安。” “好。”杜颜齐叹气。 顾钦明抹了一会儿眼泪终于情绪稳定下来,他深吸口气后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好了好了,我们来说说案情罢。这案子已经耽搁好几日了,张迁毕竟是朝廷官员,又掌管上津的盐场,他的死事关重大。” 顾钦明道:“你们之前在仵作房的讨论我听到了,我现在非常想听听你的判断。” 杜颜齐摸不准这位刺史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对于案情也没有隐瞒,毕竟他不觉得顾钦明会害一个盐官。因为他是刺史,盐官的死于他而言也是麻烦。 他道:“人只有在彻底失去知觉后才不会反抗,我怀疑张迁在被人掐死之前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楼锦薇蹙眉,“可这样凶手不是多此一举么?” 顾钦明问:“为何这么说?” 楼锦薇道:“张迁已经昏迷了,凶手完全可以直接把他挂在房梁上,等他醒来时势必会自己踹了凳子,然后勒死自己。凶手把张迁昏迷,掐死,再伪装成他自杀的样子,这不是多此一举么,而且还浪费时间。” 第176章 人心隔肚皮 唐家。 顾静凇把最后一碗菜端上桌,将碗布好后,亲手将筷子递给唐智宸,“相公吃饭了。” 唐智宸低垂着眸子,没有反应。 顾静凇又说了一遍,他这才恍然回神。 “嗯,哦。好的。” 唐智宸接过筷子,扫了眼桌上的菜,脸色一变,“这都是些什么?” 顾静凇愣了愣,“都是你平日里喜欢的,东坡肉还有豆腐,这道鲍鱼炖鸡还是我在味鲜居学来的,炸小黄鱼也是,我看你之前在味鲜居时挺喜欢的。怎么了,有问题么?” 唐智宸沉着脸把筷子往桌上一板,“味鲜居味鲜居,又是味鲜居,你到底是喜欢味鲜居的菜还是喜欢那里的人!” 顾静凇愣住了,脸上闪过不敢置信,“相公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难道自己不清楚?”唐智宸脸色黑得犹如锅底,眼中更是带着愤怒,“自从味鲜居开张之后你都提过多少次了,你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怕是味鲜居的老板?真当我不知道你与那位卢二爷的关系?他对你那般关心,你难道心里没有半点触动?” 顾静凇怔怔看着唐智宸,双眼渐渐变得猩红。图双手颤抖着,心中更是悲哀又愤怒,有一股火气正直冲冲的往外冒。但却又很快被她压了下来,顾静凇放下筷子,艰难的扯出一丝笑容,“相公你误会了,我与卢二爷真的世交而已,我们并没有其他关系。你若不喜欢这些菜,我便撤下去重新做,不碍事的。” 看着她麻利的动作,唐智宸冷笑:“跑这么快?怎么你心虚?” 顾静凇深吸口气,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不是心虚,只是想让相公你心情好一些。” “呵。” 回应她的是唐智宸的一声冷笑。 顾静凇的动作很快,不出一柱香时间便重新作出了一桌菜来,这一次果然没有一道与海味有关的菜,唐智宸扫了眼脸色终于缓和了不少。不过虽然是这样,他吃得依旧非常挑剔,顾静凇默默听着,默默忍受着。 待唐智宸再次放下筷子,顾静凇道:“爹爹回来了,我们晚上回去吃饭罢。” 她的声音渐尖弱下来,有些忐忑的看着唐智宸。她话还没说完,唐智宸的脸色便肉眼可见的沉下来。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果不其然就感受到了唐智宸的怒意。 “回家?”唐智宸质问道:“顾静凇到底哪里才是你的家?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姓什么?” 顾静凇没有回答,只是垂下了眸子,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 可她这样子并未浇熄唐智宸的怒火,放在桌上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上头青筋一根根都凸起了,看上去莫名有些可怕。 “顾静凇你已经嫁给我了,你是我唐家的人,不是刺史家的大小姐!你要弄清楚一件事我唐智宸这里才是你的家!” “怎么,你不说话?你不认同?” 唐智宸怒火中烧,“顾静凇你是嫌弃我唐家这茅草屋么?” 顾静凇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这意思!” 她努力为自己解释着:“我已经嫁给你了,自然是向着你的,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贵,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嫌弃!相公你要相信我对你绝对没有二心!” “没有二心?”唐智宸冷冷的斜她,“人心隔肚皮,我可不敢断定你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相公你听我说,我……” 顾静淞话还未完唐智宸便已经起身,毫不留情的出了门。顾静淞神色黯然,不知不觉便已经泪流满面。 今日唐智宸的句句质问都让她心如刀绞,她只觉得一阵窒息,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她不知好好一顿饭为何会变成这样,唐智宸的每一句话都在不断暗示着她的错误。可她明明什么错都没有! 顾静淞心中一片迷茫,浑身上下都写着不知所措。 她抹了把眼泪,默默将桌上的狼藉都收拾好,她望了眼紧闭的书房门,深深叹了口气。 …… 县衙,楼锦薇和杜颜齐就听到了期期艾艾的哭声。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与想打人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他!我根本就没有进过张大人的书房啊!” 县令吼声接着传来,“怎么就不是你!都有人看到了,你在味鲜居门口与张大人拉拉扯扯,若非没有矛盾张大人怎会与你纠缠!” “我根本就不认识张大人!” 楼锦薇走过去一看,跪在公堂之上的果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纤柔姑娘。她哭得梨花带雨,发髻都乱了,衣裳更是被扯破了一些,看来衙役们抓她时费了一番功夫。 虽然目前纤柔嫌疑很大,但回想起杜颜齐的那些分析,楼锦薇并不觉得她就是凶手。可看县令这会儿的架势,他像是要将纤柔定罪,早日结束这案子。 楼锦薇想了想,不太确定的问:“真的是她么?” 杜颜齐眨眨眼:“你问我?” 楼锦薇点头,“嗯。” 杜颜齐轻轻一笑,“我跟你想得一样。” 楼锦薇愣了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杜颜齐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我瞧得见呀。” 楼锦薇:“……” 她懒得搭理这人,拉着他走进公堂。牛捕快往这边看了一眼,竟是没有迎上来。楼锦薇瞥过去,却发现这人飞快的挪开了目光,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这个举动让楼锦薇挑起了眉,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他们虽找了个角落站着,但公堂本就只有这么大,不存在看不到,可县令大人却仿佛他们真的不存在罢,冷着脸道:“休要再狡辩了,明明就是你!张府的管家都说过了你去过张大人的书房,尸体上还有你的手指印!就是你掐死了张大人!” 纤柔拼命摇头为自己辩解着,可嘴里来来回回的就只有那么一句话,“不,我没有,不是我,我根本就没有杀张大人!我没有杀人!” 惊堂木一拍,县令问道:“那你如何解释张大人死的那晚曾与你相见!你说不认识他,为何要去见他!” “那日,那日……”纤柔似乎扛不住了,挣扎了一会儿道:“那日我虽然去见了张大人,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将我赶出来了!之后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他,我更是离开了张家!” “谁能证明?” 第177章 纤柔 楼锦薇并不觉得县令的问题有任何问题。 纤柔姑娘想要洗清自己的嫌疑,光凭这两句苍白的辩驳是不可能的。可她却见纤柔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垂下了头。 “堂下人说话!” 县令手中惊堂木又重重响起,纤柔吓得一哆嗦,整个人都团在了一起,“纤柔你说你没有杀张大人,你说你早早就离开了张家,可证据呢!若你拿不出证据,本府就当你是在狡辩!是你杀害了张大人!” “不,我不是凶手,不是我,真的不是……” 纤柔不断摇头,嘴里不断低喃了,看上去格外无助。但她说来说去,依旧是这句重复的话,听得人越发的不耐。牛捕快忍不住道:“你说啊,再不说可就要直接被定罪了!” “不是我,我没有杀人。” “你这样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也不会有人相信你!” 牛捕快着急,颇有点恨铁不成钢,“姑娘你若没做亏心事又有何不可说的,只要你说出来,我们断定此事与你无关后你便可以离开,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你!” 不知是被哪句话触动了,纤柔抬起了头望向了他,牛捕快拼命朝她使眼色。 纤柔呆滞得像是木头,扭着头左右看了看,最后竟是看向了杜颜齐。 “公子……”纤柔薄唇轻颤,双目盈盈,下一秒竟是落下了泪来。 楼锦薇注意到看到杜颜齐的那一刻她眼睛都亮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开心,仿佛落水即将窒息的人突然抓到了一块浮木。 她歪了歪头,心中升起一阵怪异感,就听杜颜齐问:“这位姑娘是在叫我?” “不知。” 也不知为何,楼锦薇竟是不愿意承认。 “哦。”杜颜齐,“那就跟我没关系。” 他话音刚落纤柔就跪着爬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哭腔,“公子,公子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呵!” 杜颜齐踢踏着脚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满是被吓到的惊恐,“这是做什么?她求我干什么?我不认识她啊,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拽着楼锦薇的手,迷茫不已,“娘子你可要相信我啊,我真不认识她。” 纤柔突然找上杜颜齐确实让楼锦薇有些意外,不过她还真没多想,被杜颜齐这般一提醒她才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看看杜颜齐,又看看依旧跪在他们面前的梨花带雨显得格外柔弱的纤柔。 此时公堂上所有人都望了过来,目光不断在纤柔和杜颜齐身上游弋着,那眼神包含深意。 楼锦薇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她清楚明白若再不开口这些人必然会胡思乱想。她轻轻哂笑了一声,“纤柔姑娘,你为何求我相公?” “我……” 纤柔语塞,明明楼锦薇的脸上还带着笑,但她却感觉到了压力,想说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好半晌才重新找回声音,“杜公子是好人,他更是举人,必定能明辨是非还我清白!” 杜颜齐摇头:“不不不,我不行!” 他求生欲满满,根本就不想跟这纤柔扯上任何关系,“求别人还不如求你自己,你自己若是清白那便没人能冤枉你。” “公子你帮帮我!只要你帮帮我,我定会做牛做马的回报你!” 纤柔不甘心,又再一次想要拥上。可这次杜颜齐更加警觉了,拉着楼锦薇连连退后了好几步,差一点就退出了公堂,与纤柔彻底拉开了距离。这样的拒绝等同于侮辱,纤柔竟是直接哭出了声,“公子你为何要这样,难道你也认为是我杀害了张大人了么?我明明什么都未做,你们为何要这般对我!公子,难道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能明辨是非的人了么?” 她说得可怜极了,颓然的坐在了地上,垂着头宛若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都颓废了。 堂上有些衙役看不过去了,竟是小声道:“会不会真是咱们弄错了?纤柔姑娘这般柔弱瞧着不像是会杀人啊!” “可既然不是她,那她为何不愿说那晚的行踪呢?只要能证明,她离开时张大人没死,她之后又没有再回过张家,她不就清白了么?” “她不说肯定有隐情!说不定就是心中有鬼!” 衙役们的议论不出两秒就飘到了县令大人的耳朵里,他也觉得甚有道理,于是惊堂木再次被拍响,他一声令下:“来人啊上刑具!直到她招了为止!” “是!”衙役们齐声喊道。 “上刑?”杜颜齐挑眉,“是要屈打成招?” “应当只是小小的惩罚。” 楼锦薇这话在她看到被抬上来的各种刑具时便有些站不住脚了,声音也带上了几分迟疑,“县令大人可能只是想吓唬吓唬她。” 那些刑具又繁又杂,有钉板,长杖,夹棍,还有拶子等等,那些东西上还残留着深褐色的血迹,瞧着让人眼前发黑。 纤柔也被吓到了,脸色瞬间一片惨白,再次拼命的摇起头来,“不,大人,求你饶了民女!民女真的没有杀人,民女是被冤枉的!” 县令对她的哀求充耳不闻,直接一挥手,”上拶子!“ 两个衙役走上前直接扣住了纤柔的肩背,又有两人抓着她的手直接放进了拶子里。纤柔疯狂的挣扎着,不断扭动身子想要挣脱拶子,可她的力道却根本就不足以挣脱四个孔武有力的大汉。 “啊!” 突如其来的惨叫把杜颜齐吓了一跳,他看不到却也深刻感受到了纤柔的痛苦,忍不住道:“一定要这样?扛不住是不是就承认了?哪怕自己根本没罪,为了结束这样的痛苦也会承认。” 他的语气已经沉了下来,楼锦薇从中听出了愤怒,“这样的屈打成招根本就有违公正!更是对律法的挑衅!不行,不能这样!” 杜颜齐上前几步,刚要开口阻止,县衙外就传来了动静,有人从外面冲了进来,“住手住手!你们怎能这样对一个姑娘家!赶紧住手!” 杜颜齐步子一顿,愤怒中闪过了一丝兴致盎然。 第178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怎么来了? 楼锦薇疑惑的看着冲进公堂的唐智宸,满脸的疑惑。 唐智宸俨然没有看到他们,径自冲到了纤柔身边,奋力去推那些衙役,“走开走开!你们这些家伙给我走开!不要碰纤柔!她没有错!你们走开不要碰她!” 他虽是男子,但到底是个读书人,力道有限根本就撼动不了那孔武有力的衙役。他气得脸色涨红,眸子也红了,看着纤柔红肿的手心疼不已。 “砰!” 惊堂木被拍得啪啪响,县令厉声问:“何人在咆哮公堂!” 唐智宸没有理会他,直接去拽纤柔的胳膊,“起来,纤柔你不许跪着了!你起来!” 纤柔脸上的泪水和汗渍已然混在了一起,整个人都狼狈不堪。她顺着唐智宸的力道想要站起来,但才刚爬起膝盖便一软又重新跪了下去。她步子一错,整个人都望下倒。 “柔儿!” 唐智宸惊恐不已,伸手将纤柔揽进了怀里。 柔儿?!楼锦薇下意识蹙了蹙眉头,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有个念头在心中慢慢升了起来。 她刚想上前一步再看看,就察觉身边有人靠了上来,一股熟悉的温热气息喷在了她的耳后,“锦儿,现在是什么情况?这唐智宸怎的喊得这般亲热?他跟纤柔是何关系?” “……他们拥在了一起。” 斟酌了一会儿,楼锦薇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唐智宸对纤柔姑娘的关心不作伪,他们二人,我觉得不简单。” 其实楼锦薇心中已然有了定论,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而且纤柔的容貌不差,更是一副柔若无骨的模样,唐智宸会沦陷并不意外。 “啧。”杜颜齐轻啧,“这个唐智宸胆子挺大啊!” 他们二人议论着 ,公堂上唐智宸已经怒目瞪向了县领:“赵县令你这是在草菅人命!纤柔只是个姑娘家,你居然对她用刑!” 县令已经将唐智宸认出来了,此时也露出了无奈,“唐举人,这里是县衙,我在审案子,纤柔姑娘是此案的嫌疑人,这是合理的审案流程,还请唐举人不要妨碍公务。” 唐智宸看了眼狼狈不堪又疲惫昏迷的纤柔心疼不已,他咬牙怒道:“纤柔怎么会是嫌疑人!她一个柔弱女子怎么会杀人!她根本就制服不了张大人,更无法将他挂在房梁上!赵县令你不能为了破案就冤枉她!” 被点名了心思,赵县令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但又很快被掩去。他轻咳一声,肃了肃表情,“唐举人,是否冤枉了她并不是你这一面之词就能解释清楚的,本县令自有判断。”唐智宸冷哼,“那你倒是说说看纤柔究竟有何嫌疑!” “你自己问问她!”赵县令一指纤柔,“她死活不肯说张大人死的那晚在何处,她这般隐瞒,让本县令如何不怀疑!” 唐智宸愣了愣,再次望向纤柔,这次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温柔。 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楼锦薇轻哂:“我猜他会说那晚纤柔是和他在一起。” 她话音落,唐智宸的声音更好响起:“张大人死的那晚纤柔和我在一起,而且那日还是我将她从张府接出来的。我们走时,张大人还在书房里,他还活着!” 赵县令追问:“你们在一起做什么?” 唐智宸脸上难得闪过了红晕,他将纤柔搂紧了一些,“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还能做什么,柔儿我是要娶回家的。” 他这话一出,公堂上的衙役们都红了脸,害羞的别过了脸,但还是忍不住往这边瞥,那小眼神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楼锦薇摇摇头,杜颜齐又说:“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啊?”她一愣,“何为大猪蹄子?” 杜颜齐道:“解释不清楚,但锦儿只要知道我不会是唐智宸这样的人就够了。” “唐智宸是哪样的人?”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杜颜齐严肃道:“我对感情,对婚姻都只有两个字,专一。” 专一? 楼锦薇又愣住了,她下意识看向杜颜齐。 这人清隽面容上平日里的吊儿郎当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了严肃和认真,从他脸上她猜不出这人究竟是不是在撒谎。 专一。 一生一世一双人? 楼锦薇的脑海里不断盘旋着这两个词,神情渐渐恍惚起来。 哪个女人不想拥有这样的婚姻呢,上辈子看着楼雨晴和八皇子,她也曾羡慕,也曾幻想。可最后她除了背叛,除了满身伤痕外什么都没得到。 而这辈子…… 她虽然已经嫁人了,但也从来不敢去奢想。 可现在这人却跟她讲一生一世一双人。 楼锦薇惨然一笑,“咱们还是看看审案罢,毕竟这案子你也已经应下了,若没有找到凶手,或是冤枉了人,你的名声怕是要坏了。” 她说完就聚精会神的望向公堂之上,她感觉到了杜颜齐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明明知道他什么都看不到,但她却依稀从那目光里感受到了杜颜齐未言的情感。她垂在身侧的手渐渐紧攥成了拳头,嘴角也紧抿起来。 公堂上,赵县令看看纤柔又看看唐智宸,那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道:“唐举人,你与纤柔姑娘关系匪浅,所以你的证词本县令不能取信,除非你们有其他的证人。” “怎么这般麻烦!” 唐智宸脸色难看起来,他想了想道,“我们是在我的别院里见面的,别院的下人都能作证。而且我们回去得并不晚,也没有遮遮掩掩,邻居也瞧见了,赵县令可以去找他们求证。” 唐智宸毕竟有举人功名,他的话赵县令还不是怎么怀疑,听他这般说也就点点头:“唐举人放心,本县令会问清楚。若纤柔姑娘真的清白,我也不会冤枉了她。” 这话让唐智宸松了口气,脸上的神情终于带上了几分笑意。 他道了谢,轻轻抚摸着纤柔的脸,“柔儿放心,我定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第179章 手印 唐智宸抱起纤柔转身,看到杜颜齐那刻愣了愣。 “杜兄,你们也在。” 杜颜齐咧嘴一笑,“我们一直都在,瞧得清清楚楚呢。” 唐智宸脸色僵了僵,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冲杜颜齐点点头:“我先带人走了,日后我们再找机会聚一聚。” 他带着纤柔要离开,杜颜齐却横插一步拦在了前面,“慢着。” 唐智宸眉头一蹙,眼神也冷了下来,“你有何事?” 杜颜齐宛若没听到他话里的冷意,笑道:“唐兄想帮纤柔姑娘洗清嫌疑么?” 他这问题简直就是多此一举,就连楼锦薇都忍不住怀疑起他的用意。唐智宸蹙了蹙眉,“你这是何意?我自然是要为柔儿洗清嫌疑,还她清白!” “既然如此,那不如跟我去一趟仵作房。” 杜颜齐说完拽着楼锦薇就转身,唐智宸垂眸看了眼怀里的纤柔,抱着她赶紧跟上。 牛捕快望了这边一眼,也不假思考的快步追上去。他落后杜颜齐几步,斟酌着道:“杜公子,这次我们真的鲁莽了。” 杜颜齐瞥他,牛捕快总觉得那双灰蒙蒙的眸子能看透人心。他满肚子的理由在此刻都卡壳了,最后只得垂下头认认真真的道:“抱歉,是我们急功近利了。” “嗯,确实是。” 杜颜齐的语气是难得的严肃,牛捕快下意识挺直背,张大了耳朵,认真听。 杜颜齐道:“我能了解你们想要尽快破案的心,我也不介意你们使用手段,但那些手段必须是正义的,也必须建立在合法上。你们今日,明明可以带纤柔去对比手印,但你们却并未这样做,反而对一个姑娘家动刑。倘若她受不了重刑认下了罪行,你们就此结案将她杀了。之后却又发现凶手另有其人,而纤柔是被冤枉的,你们不仅没有抓到凶手,反而害死了一个无辜人,你们会如何想?午夜梦回的时候难到不会觉得良心不安么?” 别说以后了,牛捕快现在就已经良心不安了。他瞥着纤柔红肿带着血痂的手,只觉得头疼又心疼,愧疚的情绪就像是海藻般的缠绕上来,缠得他都快窒息了。 去仵作房的路在牛捕快看来格外漫长,而对比的过程亦是如此。他看着杜颜齐让唐智宸把纤柔的手放在了尸体脖颈边侧,看着那双即便是红肿残破的手也比凶手留下的手印更长,只觉得又难过又庆幸。 杜颜齐问:“如何?” “不是她。”楼锦薇说,“凶手留下的手印更短更粗,很怪异。” 她蹙了蹙眉,“这手印总给我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怎么怪异?” 楼锦薇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长度像孩子的,可这般粗我觉得不像,除非是个胖子,不然孩子哪有这般粗的手。” “这样啊。”杜颜齐摸了摸楼锦薇的头发,“想不出就别想了,相信我,我会抓到凶手的。” 杜颜齐的自信在唐智宸的眼里格外碍眼。他敛眸,眼观鼻,鼻关心,“我可以带柔儿走了么?” 杜颜齐:“当然可以,你们随时可以离开。不过不要离开上津,也请随时接受传唤。” 唐智宸原本都要离开了,听杜颜齐话音一转又停下了步子,他不解,“我们难道不是已经没有嫌疑了么?为何还要接受传唤?” 杜颜齐还未开口,牛捕快就脸色一肃,“官府办案不需要向你们解释,你们只需要照做就行。” 唐智宸嘴角都拉直了,肉眼瞧着不高兴。他瞥了眼杜颜齐,冷冷一哼这才离开。 他们走后,牛捕快深深叹了口气,他当捕快这么久,从未有过今日这么累。这个案子简直要将她整个人都掏空了。 他按了按额角,小心翼翼的问:“杜公子,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杜颜齐不假思索道:“去张家。” …… 杜颜齐上门,张家人表情各不相同,张家公子的小脸垮到了地上,瞥了眼就转身跑走,那架势,完全不愿意瞅他们一眼。张婉儿却是完全没有出现,躲着不愿意见人。 张夫人迎上来,“杜公子。” 杜颜齐点头,“张夫人,我们今日来是想再仔细问问张大人出事那晚发生的事情。” “好的好的。”张夫人喜出望外,“老身必定知无不尽。” 杜颜齐就喜欢这样的态度,嘴角也勾起了笑容,“还请杜夫人将府上所有人都叫来。” “好。” 张夫人着急忙慌的跑去喊人,从她那亲力亲为的架势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很想抓到凶手。 很快张家上下无论是主人还是下人都站到了花园里,在杜颜齐面前拍排队。张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全府上下都人心惶惶,这会儿望着严肃的杜颜齐,心中更是忐忑。 如牛捕快所言,张大人家里人口确实简单,他就张夫人一个发妻和一个妾室,而且张少爷和张婉儿都是张夫人所生,人口简单,而且那妾室与张夫人紧贴在一起,想来是关系不错的。 整个张家,主人和睦,瞧着不像是会发生弑父,杀夫等内斗的事情来。 楼锦薇摸不清楚杜颜齐的意图,干脆直接问:“你要做什么?” 杜颜齐道:“看看他们的手。” 对啊! 凶手在尸体上留下了一个手指印,那便是铁证!而且张大人是死在自家书房的,管家说的纤柔已经被排除,如果他没有撒谎,那必然就是还有他没有注意到的情况发生,又或者那人原本就是府上的,所以他进出根本就没有人在意。 既然如此,那凶手必然就在府上,只要看手,将手印一对比,就能找到凶手! 楼锦薇恍然大悟,往前走了一步,但杜颜齐却拉住了她,“等等。” “怎么了?”楼锦薇不解。 “你不准去。”杜颜齐噘嘴,一脸不情愿。 楼锦薇更加不解了,她刚想问为什么,牛捕快走了出来,“我去我去,二位好好歇着。” 他拍着胸脯道:“二位放心,这事儿在下一定办好,绝对不会看走眼!” 第180章 张家线索 张家花园里,所有人举起手排排站,牛捕快穿梭其中,没有人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他那锐利的眼神搞得人心惶惶。他每到一处,就有人缩着脖子避开他的视线,没任何一人敢跟他对视,楼锦薇看谁都觉得是在心虚。 她忍不住问:“真的能找出来么?” “我也不确定。” 杜颜齐一开口,楼锦薇就愣住了,“你怎么能不确定呢?这不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么?” 杜颜齐歪了歪头,“但如果凶手不在府中,那我们在这些人中找根本就找不到。” “怎么能找不到呢。” 楼锦薇说完,牛捕快就走了回来,两人一对视,他摇摇头,楼锦薇瞬间失望了。 “怎么会这样呢?” 听着她失望的语气,杜颜齐忍不住笑了。他抬手摸了摸楼锦薇的头发,“没有一个案子是能一蹴而就的,这种无功而返的情况非常多,所以不要惊讶,也别气馁,线索就在那里,只要我们用心一定会破案的。” 楼锦薇笑了笑,但心里却其实并没有被安慰到。张家没有线索也就意味着案子更加复杂了,他们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探寻真相,也需要花更多的精力。 楼锦薇看向杜颜齐,有些担心。 卢二爷那边还未传音过来,龙晏清还没有消息,杜颜齐的身体瞧着挺好的,但她这个身边人却非常清楚。 杜颜齐的身体每况愈下,这样的精力消耗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负担。 这个案子如此复杂,她怕杜颜齐撑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 她想事情时,杜夫人走了过来,“杜公子今日这一出是为何?” 杜颜齐笑而不语,杜夫人看着他的表情,也不知道明白了什么也不问了。 楼锦薇忍不住问:“张夫人,府上的人真的全在此处了么,还有没有在最近离开的,张大人死亡前后都行。” 张夫人回想了一会儿,却是蹙起了眉头,“老身不知,府上的人员变动一直都是管家在处理,老身已经很久没有过问了。” 楼锦薇脸上写满了失望。 杜颜齐又问:“张大人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 “没有。”张夫人想也不想就回答,而且格外斩钉截铁,让杜颜齐都愣住了。 “不可能罢,人怎能不得罪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摩擦都可能会遭人记恨。” 张夫人张了张嘴,满脸歉意,“这老身真的不知道,抱歉了。” 牛捕快提议:“不如去问问管家。” 张夫人果然转眼就把管家找来了。 张府的管家是个大高个,虽然两鬓斑白,但精气神很足。不知为何,跟他站在一起,牛捕快竟是感觉到了压迫感。 管家恭恭敬敬的给三人行礼,“三位大人,有话尽管问,小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牛捕快扭头看了眼杜颜齐这才问:“管家,杜府最近可有突然要离开的仆人?” 管家想也没想又摇头道:“没有,老爷和夫人对府上的下人都很好,我们没有人想离开。还有我们又都与府上签订了契约,轻易是不会离开的。所以府上没有人员变动。” 线索直接就断了,就在管家离开时,杜颜齐突然问:“张大人的饮食是谁负责的?包括茶水。” 管家步子一顿,楼锦薇看到他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虽然只有一瞬间,可依旧被捕捉到了。 楼锦薇眨眨眼,眼神更加专注了些。 管家道:“府上的饮食都是厨房负责的,没有分开。只有茶水是贴身伺候的奴婢和小厮负责的。大人的话,是凝香。” 凝香一听就是个姑娘名儿,牛捕快去把那姑娘找来问一问。” 凝香来得很快,朝众人行了个礼, 怯生生的望着,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了。之前检查手的时候,这姑娘也在,不过牛捕快很快就略过了她,因为这姑娘虽然只是个下人,但手倒是挺好看的,又细又长,跟尸体上的痕迹完全不一样。 “凝香姑娘。”牛捕快咳嗽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些。“姑娘你莫怕,我们就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 “嗯。” 凝香看了一眼又马上垂下眸子,那样子跟小兔子一般无二,看得牛捕快心头颤颤,“那个,张大人的茶水是你送的么?” “一直都是奴婢。”凝香道:“大人喜欢喝奴婢泡的茶,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奴婢送茶水给大人。大人死的那晚也是如此。” 不等牛捕快询问,凝香就将张迁死亡那晚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她道:“大人那日心情并不好,晚饭后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奴婢去送茶水还敲了好久的门大人才让奴婢进去,而且很快就被赶了出来。” 她回忆着,“当时大人的脸色非常难看,手里正拿着一封信。” “信?”杜颜齐问牛捕快,“你们检查书房时可有看到信件?” 牛捕快摇头,“我也不知,当时书房里很乱,感觉书架上所有东西都被掀翻在地,我们根本就不知哪些是多余的,哪些又丢失了。” 说起这个牛捕快就头疼,自从杜颜齐提出了调查方向后,他们就对张迁的书房进行了地毯式的搜寻,可这是个庞而杂的工作,他们这群衙役整整收拾了两日都没有正明白。 现在又要找信! 牛捕快都想撂担子不干了。 信件的事情暂且放下,杜颜齐又问:“你在送水途中可有遇到什么人?或者说,可有人碰过你手中的茶水?” 这个问题似乎把凝香问住了,她想了许久才摇摇头,“我遇到了少爷和小姐,但他们都未碰过茶水。而且少爷和小姐不可能害大人的,大人特别疼爱他们。” 没有从张家得到任何线索,楼锦薇和牛捕快都非常失望。杜颜齐道:“走罢,先回去。” 张夫人没有挽留,三人走到门口。 牛捕快叹气,“今日又没收获,这手印的主人怎么就不在张家呢,这不合理啊。” 他不断挠头,“从我的经验来看,凶手该是在张家才对啊,这是为什么呢?” 第181章 新线索 为何会这样,楼锦薇也不知道,她甚至想不通为何杜颜齐会判断失误。出了门,楼锦薇还有些迷茫,“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感觉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杜颜齐但笑不语。 楼锦薇瞅着他,莫名火上心头。她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把,“杜颜齐你说话啊!” “哎哟!” 杜颜齐夸张的踉跄了一下,乌拉乌拉的喊了一通,还往后退了好几步。楼锦薇都无语了,“你做什么呢,我明明就没用力。” 她话音落,还没等杜颜齐开口一阵脚步声就从身后传来,楼锦薇下意识回头,就见张公子从里头跑出来在门口探头。 瞧见他们三个,张公子缩着脖子又退了回去,不一会儿又犹犹豫豫的再次探出来。 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跟想要亲近人又害怕的小动物一般无二。 楼锦薇瞅着他,“张公子可有事儿?” “呃呃……” 估计是没想到楼锦薇会突然叫他,张公子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那个……” 他磨磨蹭蹭的走过来,用小眼神瞅瞅三人,最后落在的杜颜齐身上。但楼锦薇却觉得他是因为杜颜齐眼瞎看不到才会选择跟他对视的。 “那个,那个……” “你想说什么,小弟弟。” 张公子一直支支吾吾的,杜颜齐或许是等得不耐烦了,主动一开口却把他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圆了。 “你们真的会帮我找出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么?” 杜颜齐道:“不是帮你。” “啊?”张公子圆眼一敛,嘴角都耷拉下来了。 杜颜齐又话音一转,“我们一定会找出凶手,不管你父亲是为什么而死,但杀他并不是正义所为。” 一秒失落,一秒兴奋,张公子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和之前那个在味鲜居门口故意找麻烦的那个娇矜少爷完全不一样,楼锦薇甚至瞧出了几分可爱。 张公子说:“这可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们!” “不用谢,这是职责所在。” 牛捕快的神情冷冷淡淡的,张公子表情僵了僵,又转身看向楼锦薇。 他抿了抿唇,似乎有话要说又说不出口,模样纠结的很。 “我很抱歉!” 楼锦薇刚想问他想说什么,就愣住了。张公子朝她鞠了个躬,情真意切的道:“之前是我们自视甚高,仗着身份刁难你,甚至造谣污蔑你的名声。这些是我们的错,我代自己和姐姐与你赔礼道歉,不望海涵,只谢谢你们能尽心尽力的找出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楼锦薇眼中闪过不可思议,她全然没想到这位张公子会她道歉,先不论是否诚恳,但今时此刻,她心里确实是舒服了,再看他,再面对他们张家时,也总算能平常心了一些。 不过,她也有些不知所措,不晓得该如何去回应。她下意识拉了拉杜颜齐的衣袖,后者挑眉笑道,“不错不错,小少爷长大了。” 张公子红了红脸,神情瞬间扭捏起来,“我,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一步。” 他转身又往回走,刚迈上台阶又被杜颜齐叫住了。 “等等。” “嗯?”张少爷回头,疑惑的眨眨眼,“杜颜齐,还有事儿么?” “有些问题想请教你。”杜颜齐直接开门见山,“管家是个怎么样的人?” “管家?”张公子不解的眨眨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明白过来,“你们怀疑管家?” 杜颜齐笑:“你追出来也不仅仅是为了跟锦儿道歉罢。” 张公子脸色一变再变,他咬咬牙似乎做了什么决定,终于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在找那日进过我父亲的人,管家说没有,但其实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杜颜齐追问。 “除了纤柔后,管家也进去过,当时还有一个人,可我当时隔得太远,又没有在意所以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是谁。” “管家撒谎了!” 牛捕快直接蹦哒了起来,“他为什么撒谎,是他包庇凶手还是说他就是凶手?” “不行,我要抓他去衙门问清楚!” 楼锦薇只觉得有阵风刮过,再定睛一看,牛捕快已经又重新冲回了张家,显然是去抓管家了。 张公子回头望了眼,脸色难看起来,想要离开就听杜颜齐又问:“还有其他么?你与张大人亲厚,最近可有听说张大人得罪了什么人?还是说,最近可有人找他麻烦?” 杜颜齐一直都在思考这案子,奇奇怪怪的不说,甚至一点线索都没有。而且他发现那个管家有意无意的想要阻止他们进书房,说他没问题杜颜齐是第一个不相信。 张公子想了想,突然道:“我想起来了!从上月起,我记得是清明后就有一个人经常上门来找父亲,父亲与那人在书房里单独谈了一盏茶功夫后那人负气摔门离开了。那日我正巧去找爹爹撞了个了正着。之后那人就常来,但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 杜颜齐来了兴致,“你可记得那人模样?又姓氏名谁?” 张公子摇头,“不知道,父亲不让我过问这些,每次我问他都不耐烦的推开我。” “啧。”杜颜齐摇头,“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爹,什么都瞒着儿子。” 张公子嘴角都撇下去了,眼神也带着几分不满,“杜公子,我父亲已经去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了。”杜颜齐换了话题,“以后再想起跟案情有关的事情就跟牛捕快说,可别耽误了破案。” “好,知道了。” 张公子应下,转身走进张家,刚踏进门槛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杜颜齐和楼锦薇二人正说着话,并没有看他,不知说了什么,杜颜齐似乎把楼锦薇逗笑了。看着楼锦薇明媚的笑容,他想,真是他和姐姐狭义了。 …… “那个张少爷的话能信么?”楼锦薇看着张少爷的背影忍不住问,“我觉得这消息来得有些突然。” 杜颜齐弯了弯眉眼,“他的话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调查方向。而且管家有问题应该是真的。” 第182章 八皇子来了 牛捕快抓了管家,不管不顾的将其扔进了大牢。管家在其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仅没人搭理他,还连一点光亮都没有。一夜之后,管家已然萎靡不正,牛捕快再见他时,他神情都恍惚了。 可即便是这样,牛捕快都未能撬开他的嘴,他依旧是之前的那套言论,没有,没见过,不知道,把牛捕快气得够呛。 不过县衙的人顺着张公子提供的线索找到了他口中的那个人。那人是个外地来的盐商,名叫于双。想要跟张迁合作贩盐,可张迁这人别看花花肠子挺多的,平日里也捞了不少,但贩卖私盐这种事儿他还没胆子干,所以就断然拒绝了。那商人不甘心呐,就屡屡上门劝说,但每一次都与张迁不欢而散。 于双阴郁着脸,“张迁死的那天我也确实见了他,但我们才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就赶我走了,他的死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从张家离开后我就去东悦酒楼喝酒了,那里的伙计可以给我作证的!” 于双确实没说谎,他这段时日一直都是住在东悦酒楼的。因为他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出手还大方,所以伙计们对他都印象深刻。张迁死的那晚,伙计们说于双自己喝闷酒喝到了深夜,然后就回房间睡觉了。 如此说来,这条线索又作废了,牛捕快暴躁得像是一头牛。 他狠狠一踹桌子:“这案子怎么就这么复杂!凶手是会隐身罢,怎么就没有人看到呢?” 桌子直接被他大力踹翻了,楼锦薇吓得一哆嗦。她感叹了口气,“冷静些罢,咱们慢慢来。” “慢慢来慢慢来,再慢我们整个县衙都要被问罪了!” 听出他话里的焦急,楼锦薇忍不住问:“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牛捕快沉着脸,“刺史大人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来。听县令大人说那人是京城来的,而且身份不凡。我们不知那位大人来上津的目的,但张迁大人的案子他肯定会过问。咱们迟迟没破案,到时候被那人问责,整个县衙都吃不了兜着走!别说是我们了,怕是县令大人的乌纱帽都保不住。” 牛捕快发了一大通牢骚,原本以为会听到楼锦薇的安慰,但没想到她不仅没接话头,还直接发起呆来,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正泛着无神,连表情都是说不出的复杂。 从京城来的,身份不凡的大人物…… 楼锦薇瞬间就想起了八皇子,她算了算时日,赫然发现楼雨晴与八皇子相遇的时间快到了! 上辈子也是在端午过后,六月之前! 所以,八皇子来了,命运的轨迹又要跟上辈子重合了么? 不,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八皇子和楼雨晴这辈子都别想再伤害她一分! 思及此,楼锦薇的眼神锐利起来,她猛然抬头还把牛捕快吓到了。 “杜夫人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 “没事儿,与你无关。” 楼锦薇一开口,不止是牛捕快,就连杜颜齐都感觉到了冷意,他直接望了过去,摸索着握住楼锦薇的手:“怎么了锦儿?可是有不开心的?” “没有。” 杜颜齐歪歪头,“是谁惹我们家锦儿生气了?说出来,我去帮你揍他。” “你?”楼锦薇打量杜颜齐,自他能自己走动后便每日都在坚持着做那些所谓的运动,人的精气神瞧上去好了许多,但依旧是瘦胳膊瘦腿的。那位八皇子虽然亦是读书人,但骑射也丝毫不逊色,甚至还会一些拳脚,打杜颜齐那是搓搓有余! 杜颜齐昂了昂下巴,“是我啊,当然是我!身为相公保护娘子那是天经地义的啊!” “还是算了罢。”楼锦薇摇着头收回视线,“免得到时候还要我救你。” 楼锦薇不愿意将杜颜齐扯入自己与八皇子他们之间的恩怨中来,他只是一个无辜的人,没有必要跟她一起承受那些。而且她也不想杜颜齐受伤。 现在没办法与杜颜齐和离,那么让杜颜齐置身事外是最好的。 “怎么会呢,我……” “说说案子罢。” 杜颜齐还想据理力争一下,但却被楼锦薇无情的打断。杜颜齐心里憋屈,但楼锦薇显然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跟牛捕快讨论起来。 楼锦薇问:“那封信找到了么?” 你牛捕快哦了一声:“于双说那封信是他写给张迁大人的,信上的内容还是在游说。” 楼锦薇想了想,“是于双自己说的,还是你们已经找到了信?” “于双说的。” 说到这儿,牛捕快自己先感觉出了不对劲,“不对啊,那信咱们没找到,那么于双说什么都可以啊,哪怕他说信里头啥都没有,那咱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他说的就是对的。说不定他就真的撒谎了呢?” 想到这儿牛捕快又急眼了,再次着急忙慌的冲出去,楼锦薇问:“你去哪儿?” “我去找于双,信的事儿我一定要问清楚。” 牛捕快风风火火的往外冲,声音都飘乎了。楼锦薇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回头拽了拽杜颜齐:“我们回去罢。” 一般情况下,她一拽杜颜齐肯定会马上回应,但这一次楼锦薇竟是没有拽动。她下意识望过去,就见杜颜齐坐在椅子上,双手环胸,脸都拉下来了。 “怎么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楼锦薇又重复了一遍,可杜颜齐还是不为所动,甚至还别过了脸。 哪怕是楼锦薇再笨此刻也察觉出问题了,杜颜齐这是在生气呢! 她不解:“你生气了?” “是。”杜颜齐大方承认。 “为何?” 杜颜齐的嘴都撅起来了,楼锦薇觉得上面能挂一个油壶,她听杜颜齐嘟囔道:“还问我为什么,你自己难道不清楚么!明明就是你惹我生气了!” 这控诉让楼锦薇莫名:“我哪里得罪你了?” 杜颜齐扭过头,用那双灰朦的眸子瞪她:“你不信任我!我是你相公,你不高兴也不告诉我!我生气了!我伤心了!” 第185章 唐智宸没来么 雅间里,因为杜颜齐和杜夫人的互动颇有些其乐融融,气氛也刚刚好。 顾钦明没有要介绍年轻男子的意思,招呼着杜颜齐二人坐下,“坐罢坐罢,今日这也算是家宴,别拘谨。” “谢谢顾伯伯。” 二人入座,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二人对面的正好是那位不认识的年轻男子,楼锦薇抬眼就能看到他。 这个位置于楼锦薇而言好又不好,一抬眼她就能看到八皇子,而她所有的情绪都将逃不过他的眼睛,这对于她来说太危险了! 在尔虞我诈中长大的八皇子何其敏锐,楼锦薇知道只要自己露出一丝一毫的敌意,那么绝对会被他察觉。她一旦暴露,别说是报仇了,只怕命都要丢掉。 所以哪怕现在楼锦薇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面上也是一片平静,眼神更是温柔。她半敛着眸坐在杜颜齐和杜夫人中间给二人布菜,安静得像个影子。 顾钦明越看她越满意,“齐儿这媳妇可真是娶得好啊,瞧瞧这,把你们母子二人照顾得真是无微不至。” 他感叹着又看看自己女儿,“我们家静淞如果能有锦儿一般就好了。” 顾静淞愣了愣,随即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爹爹,女儿在您眼中谁都比不上,就是那路边的小草。” 顾钦明哼哼,“可不就是么,你瞧瞧人家小娘子,再瞧瞧你。” 顾静淞抿唇笑了笑应下这声不算埋怨的埋怨,倒是八皇子瞥了眼顾静淞忍不住道:“顾伯伯可别这么说,静淞妹妹挺好的,比京城里许许多多的贵女都优秀。” 八皇子朝顾静淞眨眨眼,后者垂眸,脸上竟是恬淡的笑意。 杜颜齐歪了歪头咦了一声,“唐兄今日怎么没来?” 这话说出口,杜颜齐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不过他却像是没察觉到般还无辜的眨了眨眼, “怎么了? 唐兄最近是找了什么差事么?都不来陪陪岳父大人。” 顾钦明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顾静淞更是垂下眸子,用余光瞥了瞥自己父亲的脸色。 “那小子,真是连齐儿你一半都没有!”顾钦明原本还想忍着脾气,可想到自己回来好几日了,却一直没有见到他人,这火气又涌了上来,话里话外全是对唐智宸的不满,“中了举人后就越发不着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中了状元! 一个农门子弟,如今有了成绩就忘了当初是谁拉他一把!” 顾钦明每一句都是抱怨,对唐智宸非常不满,这满腔的怒火惹得大家都不敢开口。顾静淞瞅着他的脸色抿紧了唇,还是忍不住为唐智宸辩解。 “爹爹息怒,相公他只是太忙了,他有自己的应酬,他并不是刻意忽视您的。” 她斟了杯酒亲手递到顾钦明面前,“爹爹我代相公给您赔罪,您讲解讲解他,他这般努力也是为了让女儿的女子更好过一些,不是么?” 顾静淞低眉顺目的,哪里还有平日里清高的模样。看着她这卑微的模样,楼锦薇不由在心中唏嘘。 唐智宸抱着其他女子诉说深情,而他的妻子却在这里放低了姿态道歉。 楼锦薇想,不知顾静淞得知了唐智宸和纤柔的事情后会是怎样的心情,回想起今日自己为他所做的辩解会不会后悔。 思及此,楼锦薇看她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隐晦的同情。 顾钦明不肯接这杯酒,父女二人就这般僵持着,雅间里原本好好的气氛也被破坏殆尽。 杜夫人渐渐沉下了脸,想要劝慰几句,但他们到底都是外人,根本就没有开口的资格。她不由在心里埋怨起杜颜齐来,若非他多嘴提一句又怎么会闹成这样? 杜颜齐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多嘴,连忙举起了酒杯,“顾伯伯别生气了,来喝酒喝酒,我今日就舍命陪君子,只要您高兴让我怎样都行。” 杜颜齐笑眯眯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还提到了八皇子,“今日还有别的小兄弟在呢,可别让人看了笑话去。” 别的小兄弟?! 楼锦薇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的八皇子,后者挑挑眉,勾唇笑了笑,“这位杜兄说的对。” 杜颜齐哈哈大笑,端着酒杯就要喝,可手不知为何颤动了一下,酒杯脱手,竟是直接洒了出去。 “啊!” 楼锦薇短蹙的叫了一声,看着自己被酒水浸湿的衣领蹙起了眉头。 “锦儿?”杜颜齐慌忙的喊了一声,张着手就朝这边摸了过来,“锦儿怎么了?” “没事。”楼锦薇下意识挡住他的手,摇头说,“只是酒泼身上了,我去处理一下。” 顾静淞忙道:“去隔壁雅间将衣裳换了罢,我正好有带。你我身形差不多,我的衣裳你应该能穿。” 楼锦薇想了想没有拒绝,“谢谢。” 姑娘们相继走出去,雅间里的气氛似乎更轻松了一些。顾钦明幽幽叹了口气,终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酒杯再放下时,脸上也有了笑容。 “咱们今日也不说让人不高兴的事了,喝酒喝酒。” 顾钦明亲手给八皇子斟了杯酒,“公子,可别因为我的家事而坏了兴致。” 八皇子勾唇笑:“自然不会。” 二人相视一笑,共同举杯饮了口酒。他们对面,杜颜齐挑了挑眉。 他虽然瞎,但是不傻。 顾钦明身为一洲刺史,但刚刚对这位年轻公子的态度却让人觉得有意思。他的语气虽然非常正常,但他还是敏锐的听出了几分尊敬。 什么人的身份能让人刺史大人都要小心对待? 杜颜齐思考了一圈,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他不动声色道:“顾伯伯,我听着这位兄台与您甚是亲厚,不会是……” “不,不是。”顾钦明望了眼身边人,哈哈笑道:“我顾钦明此生就两个闺女,可没有福气能拥有李公子这般优秀的孩子。我高攀不起呐!” 杜颜齐眼睛睁了睁,对这位公子的身份更加感兴趣了,“那这位公子可不就是人中龙凤啊!我可太好奇了,也更想结交这位李公子了!” 第186章 委婉告知 隔壁雅间,顾静凇拿出一个包袱,打开后又找出一套衣裳递给楼锦薇,:“你穿这套罢。” 楼锦薇没有接,她又补充了道:“放心,都是浆洗过的,很干净。” 知晓她误会了,楼锦薇连忙解释:“我不是这意思,而觉得这衣裳太好了,顾小姐随意给我拿一件就好了。” 顾静凇递过来的衣裳是绸缎的,还很轻薄,无论是做工还是用料都是上层,显然价值不菲。虽然楼锦薇没想过不还,但还是觉得这衣裳太贵重,她穿不适合。 但顾静凇很随意,“没事,不过就是一套衣裳而已。” 看着她不在意的神情,楼锦薇抿抿唇最终还是将衣裳接了过来。 雅间里除了她们就再也没有其他人,而且湿衣裳贴在身上也非常不舒服,楼锦薇没有再顾其他,直接将衣裳脱了下来,丝毫没有要避讳顾静凇的意思,倒是后者主动转过了身。 不过转身那一刻,她眼前似乎有东西一晃而过,像是一块玉,挂在楼锦薇的脖子上。 可就那么一眼,顾静凇并没有看清楚,所以她也就并未放在心上。 楼锦薇的身量与顾静凇的差不多,所以她的衣裳刚刚好合身。这衣裳是藕粉色,上面绣着花鸟鱼虫,瞧着挺活波可爱的。顾静凇算着时间转过身,眼中闪过惊艳。 这衣裳她平日穿着显得不够稳重,而且唐智宸也嫌弃它轻佻了些,但穿在楼锦薇身上,她却觉得刚刚好,是年华最美好的姑娘。 顾静凇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笑意:“这衣裳还是你穿好看,你若不嫌弃,这衣裳就送你了。” “这……” 楼锦薇犹豫,顾静凇压了压她的手,“别拒绝我,这衣裳我也穿不了。你若拒绝就是嫌弃。” 楼锦薇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份好意,“好罢,谢谢。” “好了我们回去罢,想必你也饿了。” 顾静凇帮她理了理衣襟率先往外走,楼锦薇看看身上的衣裳又看看她的背影,抿了抿唇。 “顾静凇。” “嗯?”顾静凇回头,“怎么了?楼姑娘可还有事儿?” 想着她刚刚为唐智宸求情的模样,楼锦薇又在心中唏嘘了一番,她斟酌了下道:“静凇小姐,你对婚姻怎么看?可曾渴望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静凇听得有些莫名,眼神也带着不解。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道:“当然,每个女子都会期盼这样的感情罢,我嫁与相公时,他也是这般跟我承诺的。” 说到这儿,顾静凇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像极了刚刚与一种意中人成亲的新婚小妻子。楼锦薇却觉得这笑容碍眼极了,更是心酸到了极点。 她不知该不该把唐智宸的事情告诉顾静凇,一时间内心纠结无比。 她张张嘴,又闭上,来来回回好几次,都未能成功把话说出口。 顾静凇望着她依旧不解:“怎么了?楼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楼锦薇眯了眯眼,下定了决心般的道:“你会同意唐智宸纳妾么?” “什么?” 顾静凇被问得一愣,“纳妾?” 楼锦薇道:“我们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还有人却希望能开枝散叶,而且男人有了权力地位后三妻四妾便正常起来,守着一个妻子虽说能得到美名,可还是会受到绝大多数人嘲笑的罢。静凇小姐,倘若到了那一日,你会同意唐公子纳妾么?” 顾静凇彻底愣住了,许久后才勉强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若是他自己要求的,我或许会答应罢。” 楼锦薇的心抽痛得更厉害了,她知道顾静凇说了违心的话,她心里其实有千万个不愿意,可为了唐智宸,可她可以放弃所有,哪怕是曾经的誓言。 楼锦薇深吸口气道:“静凇姑娘,有件事我觉得你还是有权利知晓。” “何事?” “唐公子最近与一位叫纤柔的姑娘走得挺近的,而且甚是亲密。” 楼锦薇话音未落就见顾静凇的脸僵住了,她愣了愣神,“我知道了谢谢楼姑娘提醒。” 她神情有些恍惚,楼锦薇有些担忧:“你没事罢。” “没事。”顾静凇笑着摇摇头:“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儿呢。” 她眉眼弯弯,“自从中了举人后相公就越发忙了,应酬也多了起来,有许多是推不掉的,而且难免要与人逢场作戏,所以楼姑娘瞧见的那些可能有误会。不过还是非常谢谢楼姑娘告诉我这些,我会注意的,也会让相公注意一些的。” 她都已经这般说了,楼锦薇就不好再争辩,眼瞅着顾静凇强撑着笑容走出去,明明若无其事但背影却悲切起来。 她后悔了,或许这件事就该让顾静凇自己去发现。 这样被人告知,可真真是丢了面子也丢了里子。 而且她对唐智宸的感情实在是太深了,即便是这样了依旧在为他辩解,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顾静凇自己的心也滴血罢。 思及此,楼锦薇深深叹了口气。 她走出雅间,伸手将门掩上,一转身眼前却一黑。 “小心!” 楼锦薇下意识往后一躲,手臂却被人拽住,她下意识甩手,动作却是有些大直接扯开了衣领,一直挂在胸前的玉佩直接飞了出来,但她没有在意,警惕的望着眼前人。 “你做什么?” 八皇子眨眨眼,目光从她胸前慢慢挪到她脸上,颇为无辜道:“姑娘你为何这般看着我,我可什么都没做,而且我刚刚是想提醒你。” 楼锦薇的后背已经抵在了门上,但她依旧往后退与眼前人拉开距离,目光锐利:“是公子你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的。” “好好,是我的错。” 他这态度的转变让楼锦薇更加警惕了,她不动声色的望着八皇子,也没有率先开口。 这时八皇子突然问:“姑娘这玉佩挺精致的,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 楼锦薇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一玉佩上,想到这玉佩真正的主人,她下意识将其抓在了手中,蹙眉冷声道:“与你无关。” 第187章 公子请自重 上辈子八皇子于楼锦薇而言是姐夫,亦是仇人。 而这辈子,楼锦薇对八皇子只有仇恨。 他的靠近让楼锦薇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因为身份缘故,八皇子身上总带着一股龙涎香,上辈子楼锦薇对这香味虽然没有过多的情绪,但也是喜欢的。可如今,她只觉得这香味令人作呕!恨不得离他千丈远! 她不愿意在与这人交谈,握紧玉佩侧身往前走。掠过八皇子时那浓郁的气味再次飘来,她下意识握住了嘴,脸色都苍白起来。 八皇子一挑眉,“你怎么了?” 他伸手去扶,但手还没搭上就被无情的拍开! 啪一声,那力道还挺大,那白皙的手背瞬间红肿起来。 八皇子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眼中也泛着冷意,“楼姑娘,你这是何意?” 楼锦薇没有搭理他,敛眸快步往前走。 “楼姑娘!” 八皇子的音调瞬间提高,追上去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楼姑娘!” “你做什么!”楼锦薇惊惧的甩开他的手连连退了好几步,护住自己的胳膊警惕的目光里还带着火气,“公子请自重!” 她的态度让八皇子有些恼火,不耐的啧了一声,“楼姑娘,你是不是把我看得太轻了?我不过是见你脸色难看想送你去看大夫而已。” “不需要你操心!”楼锦薇冷言拒绝,“公子还是管好自己罢。” 她转身又往雅间走,就连背影都透着冷漠的拒绝。八皇子的眼神逐渐附上了寒酸,背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真是有点意思啊。” 他砸么砸么,嘬着牙花冷笑一声,随后收拾好情绪朝雅间走去。 楼锦薇已然落座,八皇子走到门口正巧看到杜颜齐端着杯子送到楼锦薇唇边,后者就着他的手轻轻嘬了一口,虽然脸色还有几分苍白,但笑容却让人炫目。 想到这姑娘对自己的态度,八皇子脸色又阴郁了几分,但又很快恢复寻常。 他摇晃着手中的折扇走回自己的位置,顾钦明问:“怎么了?可是是菜不合胃口?” “没事儿。”八皇子勾了勾唇,“这味鲜居我瞧着哪里都新鲜所以就多看了几眼。” 顾钦明哈哈笑:“还别说,味鲜居在我们大梁还真是头一份,别地儿可见不到这么大的鱼缸,也吃不到这么多的海鱼!” 八皇子微笑点头,突然话音又一转,“听闻这家味鲜居有杜公子的一份啊,而且平日里好像都是杜少夫人在帮着管理?” 听到他提起自己,楼锦薇抬头瞥了眼,就见这人朝自己笑了笑,那眼神落在她眼里有说不出的怪异。 她心中一跳,隐约觉得些人在打什么主意,而且还不是好主意。 思及此,楼锦薇警惕起来。倒是杜夫人却笑着道:“我家这锦儿啊就是贤惠,我这个老婆子不定时,齐儿又身体不好,这个家若不是有她撑着怕是早就垮了。” 八皇子眯了眯眼,唏嘘:“杜公子真真是好福气,我都羡慕了。” 杜颜齐哈哈笑:“羡慕罢,我杜颜齐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娶了锦儿。” 他摸索着握住楼锦薇的手,再攒紧,脸上满是幸福和满足。楼锦薇没有挣扎,静静坐着,杜颜齐手心里的温度渐渐温暖了她的心,让她竖起了坚冰的心也稍稍有了些休憩的空隙。 因为八皇子的存在,这顿饭楼锦薇吃得无比膈应,甚至一度觉得味鲜居的菜都失去了风味。而且这顿饭也毫无意义,虽然名为家宴,但顾钦明和八皇子都算不得他们的家人。 饭局散了后,杜颜齐和楼锦薇将顾钦明和八皇子送到味鲜居门口,然后挥手告别,“顾伯伯,公子慢走。” 顾钦明也挥挥手,“早些回去罢。” 三人相继上了马车,八皇子掀开帘子的手又顿了顿,他回头望向楼锦薇,“楼姑娘,在下姓李,名知许,虽不知你为何会对我有敌意,但我对姑娘是真情实意的,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能做个朋友。” 他这话开始和结束得非常突然,不仅是楼锦薇,就连杜颜齐都没能反应过来。待楼锦薇回神,八皇子已经钻进了马车,随着马车一起消失在了雨幕里。 杜夫人左右看了看,双目仅仅凝着楼锦薇,“李公子这是何意?” 楼锦薇一阵无语:“我也不知。” “你怎会不知道?!”杜夫人眉头都蹙了起来,“席间你出去了一趟,然后那位李公子也出去了,你们俩是不是遇到了?那位李公子回来后还有意无意的探听你的消息,你们……” 杜夫人越琢磨越觉得不对,看楼锦薇的眼神也凌厉起来,楼锦薇觉得自己无辜极了,下意识为自己辩解,“我与那位李公子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过多的交谈。我真的不知他究竟想怎样。” “楼锦薇你可别让我失望!” “母亲!” 杜夫人还想再说什么,但却被杜颜齐喝住。她望着大庭广众下二人依旧紧握的手,张张嘴最终又改口,不耐烦的挥挥手,率先离开了。 “算了算了,我反正是管不了你们了。你们两好自为之罢。” 杜颜齐用手指摩擦着楼锦薇的手背,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楼锦薇的心也泛起了几分痒意,她看着杜颜齐的侧颜忍不住问:“你,就没什么想问的么?” “问什么?”杜颜齐反问,“你和那位李公子的关系么?” 楼锦薇抿紧了唇,一副不愿意开口的样子。杜颜齐看不到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回道:“我是心里不太舒服,但也相信你。我的锦儿这么好受欢迎是正常的,我阻止不了他们,只能让锦儿更信任我一些,更依赖我一些。” 楼锦薇怔了怔,“你……” 杜颜齐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我不问你发生了什么,但我希望你遇到困难的时候能跟我说说,比如说这位李公子是如何让你厌恶的。又比如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你比如的恨他。” 第189章 杜颜齐的疑惑 杜颜齐的确是故意的。 从踏入雅间开始他就开始发挥了自己并不算精湛的演技,跟杜夫人扮演母慈子孝,和顾钦明虚以逶迤。 他不知这次宴席的目的,也不知顾钦明究竟想做什么,但他都记在了心里,且提高了警惕。 不管他们究竟打什么主意,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何阴谋诡异他都接着。 当然,杜颜齐也有疑惑。 一直以来,杜颜齐对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人都充满了怀疑,杜夫人这个母亲总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而敖辉这一家人,自上次发疯的逼着他与楼锦薇和离后,他也看不懂了。 他们不像是忠奴,反而像是有利可图。 还有这突然出现的顾钦明。 第一次见面,顾钦明的一言一行都充满了表演的成分,他极力把自己营造成与杜家关系极好,且非常关心他的世家伯伯。 可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 杜家已经落魄了,哪怕他如今和卢二爷合作,也不可能再让杜家恢复荣光。 顾钦明这般费尽心思的想要跟他拉进关系是为了什么? 他身上难道还有利可图么? 杜颜齐回想着自己的身份,并未发现自己身上有可以被利用的地方。 他摸着下巴喃喃:“难道是因为我魅力太大?” “什么?” 楼锦薇抱着衣服走进来,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下意识问了一句,“你在说什么?” 杜颜齐摆着自己的下巴在她面前左右晃了晃,“锦儿你觉得相公我怎么样?” 楼锦薇莫名,但瞧着他的认真脸,也认真的回答:“挺好的人,长相自然没的说,更是才华横溢,也是个热心肠。嗯,是个好人。” 杜颜齐:“……” 他无奈失笑,没想到自己会从自家娘子手里收到好人卡。不过好在他家娘子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然他可要哭了。 将这心思放下,杜颜齐又问:“那锦儿你觉得我身上有利可图么?” 楼锦薇歪了歪头,不解:“你?图什么?谁图你?是图你的人,还是你做饭的手艺?还是你的脑子?总不能图你是个瞎子罢。”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困惑,杜颜齐没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这么听起来,我好像也一无是处啊。” 楼锦薇反驳,“没有,你听错了,我是说你是个身残志坚优秀的瞎子。” 杜颜齐再次哈哈大笑,整个人都被逗乐了。不过他纷乱的心思也因此安定了不少。 算了,不管图什么,到最后他都会知道的,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了。 楼锦薇将两人的衣服都收进衣柜后回到桌前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忍不住问:“你今日怎么了?” “嗯?”杜颜齐咂嘴,“还记得陈子由弄得那个曲水流觞么?” 楼锦薇想了很久才点头,“有印象,有问题么?” 杜颜齐一手托腮,用那双灰蒙的眸子凝着楼锦薇,“那一天我总觉得有人在远处盯着我,而且我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监视?!”楼锦薇都震惊了,她努力回想着那日站在凉亭内外的人, 除了才子就是各家的夫人小姐,最讨厌的应当数陈子由。她在记忆里将这些人来来回回的又搜寻了一遍,摇头道:“我没有看出异常来啊,你有怀疑对象么?” “没有。” 杜颜齐的摇头让楼锦薇有些着急,她眉头都蹙了起来,“怎会这样呢?你确定不是错觉么?怎会有人监视你呢?这张迁的案子还没破呢,怎么又出现这事儿?!” “好了好了!” 见她上火杜颜齐连忙劝道,他揉揉楼锦薇的头,“别着急,别着急,这事儿我也不确定。我只是觉得自那以后我身边多多少少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楼锦薇张张嘴,“比如?” 杜颜齐举例:“我身体里的毒,还有母亲拿过来的那些相克的药材,母亲对我的态度也很怪异,我觉得她隐瞒了什么,不知是不是敏感,我觉得她对我始终带着几分敌意。” 楼锦薇眨眨眼,“是这样么。” 杜颜齐点头:“还有,你可还记得清明那日母亲带我们祭拜父亲。” “记得。” 杜颜齐抿了抿唇,“我身为人子,父亲去世了去清明时祭拜不是理所当然么,可那日母亲虽然带我过去了,但最后却阻止了我。” 那日清明,楼锦薇也一同去了,她原本以为杜夫人只是担心杜颜齐的身体,现在根据杜颜齐的思路想来,还真瞧出了不对劲。 杜夫人的一举一动,真的不像是个母亲。 楼锦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发现所有的说辞都是苍白的。她无法帮杜颜齐解惑,也无法帮他分析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当然,杜颜齐只是想个人分享,并没有要楼锦薇给他答案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又道:“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 楼锦薇:“……如果我们知道了,那就不是秘密了。” 杜颜齐被怼得愣了愣,随即笑了,“好像是哦。” 见他还能笑出来,楼锦薇着实无奈,想了想叮嘱道:“你平时里多注意些罢,别事情没查出来,自己反而遭到了危险。” 杜颜齐笑容更灿烂了几分,点头道:“锦儿放心,我心里有数。” 究竟有没有数楼锦薇不知道,不过她也相信杜颜齐是个稳重的人,好不容易捡回来的这条命,相信他也不愿意再丢了。这个时候楼锦薇又不由的想起了卢二爷,也不知他有没有联系到龙晏清。 这种不明情况下,她更希望杜颜齐能有一个好的身体。 “明日我去找找卢二爷。” 听出楼锦薇的担忧,杜颜齐轻笑,“锦儿费心了。” —— 还没等楼锦薇去找,好些日子没见的卢二爷却是自己上门来了。 看到他,楼锦薇满是惊喜,“卢二爷你来了!”她往卢二爷身后瞧了瞧,卢小六在。 卢二爷也回头望了眼,“你找什么呢?” 楼锦薇提醒:“龙大夫……” 第191章 手的线索 “杜公子,夫人!” 牛捕快气喘吁吁的冲进味鲜居,还没喘口气就问:“是找到线索了么?” 他眼巴巴的望着,但杜颜齐却招招手让他坐下,“来坐下歇歇,先喘口气,吃点东西,其他稍后再说。” “我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哟。”牛捕快虽然抱怨了一声,但还是依坐了下来还给自己斟了杯茶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杜公子,不如我们来交换线索。” “可以啊。”杜颜齐点头,“你先说说。” 牛捕快道:“张大人书房我们已经整理出来了,书信找到了于双并没有说谎,但还少了两样东西。” 他没有说完,摆明就是想吊胃口。但瞅着一脸平静的牛捕快又有些不爽,“杜公子你就不好奇么?” 杜颜齐挑眉,边吃东西边慢悠悠的说,“有什么可好奇的,丢的不就是一个账本一个制盐的秘方么。” “你怎么知道!”牛捕快惊疑不定的望着杜颜齐,双目瞪得宛若铜铃。他不敢置信的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 衙役来汇报时明明杜颜齐已经离开了,那他是如何知晓这消息的? 若非知道杜颜齐与张迁大人没有任何交集,他都要将杜颜齐列为嫌疑人了。 杜颜齐轻笑:“这很容易猜。” “哪里容易了!”牛捕快觉得很难! 感受到他的暴躁,杜颜齐把茶壶往他面前推了推,“找凶手,首先就是要找杀人动机。那么张迁跟谁有仇呢?目前还没有目标,那么只有从其他方面入手。张迁是盐官,他掌管着上津的盐场,这个时候他死了,说不定就是与盐有关。书房是张迁平时工作的地方,我想他跟大多数人一样,喜欢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哪里。那么对一个盐官来说重要的是什么呢?” 楼锦薇答:“账本和制盐的方法。” “没错。”杜颜齐笑眯眯夸赞,“娘子真聪明。” “聪明聪明,你们都比我聪明!” 牛捕快已经破罐子破摔了,“那还请大聪明告诉我,接下来要怎么查。上津这么大,我根本就没办法一家一家去找账本和制盐方子。” 这也是他的烦恼,明明有了线索但完全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愁得他头发都快白了。 牛捕快眼巴巴,“杜公子啊,指点指点小弟啊!” 杜颜齐歪头一笑,“我还是那句话,张迁是盐官。” “啊?”牛捕快俨然还是没懂,整个人都是懵的。楼锦薇实在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张迁死了,谁获益最大呢?” “获益?” 牛捕快琢磨了一下,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一手握拳砸在自己掌心, “对啊。在没有明显杀人动机情况下,获益最大的那个人最有嫌疑!我知道从哪方面调查了!谢谢,谢谢!” 牛捕快兴奋的站起身连连给二人抱拳鞠躬,完事后转身就想跑,但却被杜颜齐叫住,“等等,话还没说完呢!” 牛捕快步子一顿又坐了回来,双眼噌亮,“二位有什么线索快说来听听!” 杜颜齐更开心了,笑得眉眼弯弯的,“线索是锦儿找到的,你听听就知道了,我觉得会对案子带来巨大的突破。” “是什么?”牛捕快看向楼锦薇,已经迫不及待了。 楼锦薇想了想措辞,才开口,“有没有可能尸体上凶手留下的手指印并非来自于一个正常人。” “啊?夫人这是何意?” 牛捕快表示自己没有听懂,急需楼锦薇来解释解释。 她道:“我今日在后厨看到了一个手部有畸形的男子。那男子身形高大,但是手却只有正常男子的三分之二,而且他的右手只有三根手指。我们并没有在张家找到手印的主人,是因为我们觉得那手指属于正常人,如果凶手也有手部畸形呢?” 她执起杜颜齐的手然后遮住他的一节手指,“你们看,这样像不像那凶手的指印?” 牛捕快的眼睛越来越亮,“像,像,真的很像!不不不,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可是个重大发现,结合之前的那些线索,牛捕快相信这次一定可以抓住凶手! 他又道了谢,疾步冲了出去,连背影都透着欢快,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楼锦薇摇头,“希望这次能顺利。” 她话音刚落,杜颜齐就攥紧了她的手,“嗯哼,锦儿啊相公在你让旁边呢,你居然想着别的男人。” 楼锦薇无语憋嘴,“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嗯?”杜颜齐被转移了注意力,想了想道:“吃完饭然后回去睡觉。” 楼锦薇蹙眉,“你又困了?” 他握紧楼锦薇的手,“困不困都不耽误我睡觉,正所谓枯藤老树昏鸦,空调wifi西瓜,晚饭有鱼有虾,葛优同款沙发,夕阳西下,我就往那儿一趴,舒坦!” 楼锦薇:“……空调歪发是何物?” 杜颜齐被楼锦薇的口音逗乐了,好一会儿才道:“是好东西来着,不过我这后半辈子应该是享受不到了。” 楼锦薇怔怔看着他,不知为何,她竟然从杜颜齐这般轻松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落寞。 明明他在笑,但楼锦薇却觉得他在哭。 楼锦薇疑惑了,那些什么空调,什么葛优沙发的是什么?为何她从未听过,但杜颜齐却那般了解? “你……” 楼锦薇想问,但杜颜齐却先一步开口,“好了好了,快吃饭。卢二爷给咱们准备这么多好吃的,不吃饿话就是糟蹋了他的一番心意。你也不想的哦,毕竟卢二爷还帮咱们找大夫,咱们可要回报他的。快吃,吃了东西咱们回去罢。” 他摸索着给楼锦薇碗里添了菜,温柔的笑着,“锦儿快吃,等天晴了我给你一个惊喜。” 楼锦薇对那所谓的惊喜并不感兴趣,可她也清楚,哪怕她现在追根究底,杜颜齐不想说的话也问不出一句话来。 她干脆顺了杜颜齐的意,拿起了筷子吃饭。 酒足饭饱,夫妻二人离开,卢二爷出来相送,“杜兄,嫂夫人,可慢些走啊,路上小心。” “卢二爷别送了。”杜颜齐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卢二爷,我问你个事儿。” “杜兄只管说。” 杜颜齐抬头看了看天,“往年的大梁可曾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卢二爷顺着他的视线望着从天而降像是永不会断绝的水幕,不由蹙起了眉头。 杜颜齐又道:“卢二爷还是多嘱咐嘱咐船队的人罢,这样的天气还是不要出海的好。” 第192章 我对锦儿的爱意 天仿佛被捅破了,雨一直下,仿佛要下到地老天荒。 只要不是大风大浪,海边的渔民为了生计也依旧会出海打渔,所以味鲜居的海鲜供应一直没有断过。 但在杜颜齐看来,这样的举动非常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自从确定要办味鲜居后,卢二爷就组建了一支自己的船队,店里大部分的海味都是自家船队打捞的,还会来往沿海的合个城市,做做生意。下雨以来,海上作业也依旧没停过。 杜颜齐完全是出于好意提醒,至于卢二爷听不听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他不相信卢二爷是为了钱财不顾及他人安危的人。 卢二爷点头,“多谢杜兄提醒,我知道了,我会吩咐下去的。” “二爷心里有数了那就行。” 杜颜齐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意,这才和楼锦薇手搀着手离开。 …… 难得天晴,虽然没有太阳,但空气中的水汽也散了不少,这让杜颜齐深深吐了口气。 “希望从今日起,这雨就停了。” “我也希望。”楼锦薇将拧干了的帕子递给杜颜齐,“搽搽脸。” 杜颜齐没接,反而是把脸往她面前伸了伸,“锦儿帮我擦。” “手呢?” 他从善如流的将手背到身后,“你瞧,没了。” 楼锦薇被他这动作气笑了,“我看你不应该叫杜颜齐,而是应该叫癞皮狗!” 她笑骂着,但还是拿着帕子往他脸上抹去,仔仔细细的帮他把脸搽干净,“好了。” 楼锦薇要退走,但下一秒却被搂住了腰。 “你做什么?啊!”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身后力道一重,她整个人往前一扑,直接趴在了杜颜齐怀里。她用拳头抵在二人之间,强行拉出些距离来,眉头都蹙了起来,她有些心慌,但从杜颜齐身上散发出的热度让她脑子里更加混乱,连耳朵都红了。 她深吸口气意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杜颜齐你放开我,这样我没办法做事了。” 好不容易将人拥进了怀里,还没抱够呢,现在就放开那绝对是傻子!杜颜齐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收了收手背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杜颜齐在她脸侧蹭了蹭,感受到她耳朵逐渐升高的温度欢喜的勾了勾唇角,“我抱我娘子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楼锦薇眉头蹙得更深了,“我不喜欢这样。” “可我喜欢。” 楼锦薇简直被他这无赖的语气气笑了,她用力推了推,试图将杜颜齐推开。但二人的力气根本就不对等,杜颜齐哪怕是病弱,楼锦薇也没有撼动他半分。 楼锦薇有些急了,动作也大了几分,“杜颜齐你给我放开!这光天化日的别耍流氓!” 杜颜齐轻啧道:“哪里耍流氓了,这是在我家,你是我娘子,你我亲近都是天经地义的!” 说着杜颜齐往前凑了凑,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杜颜齐!” 楼锦薇又羞又恼,猛的将帕子甩在他脸上推开他转身就跑。杜颜齐看不到,但依旧往前追了两步,灰蒙的双眼带着盈盈笑意,“锦儿慢点,可别摔着了!” 楼锦薇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还带着几分恼意,“不用你管!” 杜颜齐没忍住笑出了声,整个院子仿佛都鲜活了起来。 …… 杜颜齐把楼锦薇给惹恼了,哄不好了的那种,虽然楼锦薇还会跟他一起出门,但却一句话都不跟他讲,无论杜颜齐如何哄都不肯开口。 “锦儿锦儿,你理理我呀!” “锦儿,我亲爱的锦儿,可爱的锦儿,美丽的锦儿,你理我一下呗。 ” “锦儿你再不理我,我可要放大招了。” 楼锦薇默默往前走,根本就不搭理他,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依旧没有放开杜颜齐的手,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无情的领路者。 杜颜齐等了一会儿都没听到楼锦薇的回应,他轻啧一声,“那我开始了。” “春江潮水连海平,我爱锦儿永不停!” 楼锦薇:“……”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杜颜齐依旧叨叨:“满园春色关不住,今夜锦儿与我宿!” 楼锦薇的杏眼瞬间睁圆了,另一只手直接攥成了拳头。她极力忍耐着,可杜颜齐还在说,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柳暗花明又一村,锦儿与我感情深!” 今日雨停,街上人自然也多了,听到杜颜齐念诗不少人都驻足仔细听,可却越听越糊涂,怎么这诗听着那么别扭呢,前半句还挺有意境的,可这后半句…… “千山万水只等闲,我与锦儿共缠绵!” 感受到周围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楼锦薇咬了咬牙。 “长河落日孤城闭,锦儿与我……” “杜颜齐你闭嘴!” 楼锦薇的怒目瞪着杜颜齐,可后者却笑了,“锦儿你愿意理我了么!” 楼锦薇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愿意!” “那我继续说。”杜颜齐咳嗽着清了清嗓子,又张开了嘴,他刚要出声一只手就捂了上来,楼锦薇搂进了些咬牙切齿道:“杜颜齐你脑子是不是坏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还没有廉耻之心!” 杜颜齐将她的手扒拉下来,“我说错什么了?我这是在表达对你的爱意呀锦儿,这怎么能叫没有廉耻之心呢!” 他抓着楼锦薇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锦儿你听,这些都是我对你的拳拳爱意!你感受到没有!” “没有!感受不到!” 楼锦薇猛然抽回手,转身往前快走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她远离了杜颜齐,但掌心里还残留着杜颜齐胸口的温度,她甚至还能感受到杜颜齐的心跳。 扑腾扑腾…… 特别的快,快到让楼锦薇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加速了。 那种感觉,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深吸口气,待平复下来后,回头望了望。 没了她的搀扶,杜颜齐根本没有往前走,他站在原地,那双眸子却像是有光彩般的准确落在她身上,他脸上还带着笑。 “真是不知羞,厚脸皮!我上辈子欠你的!” 楼锦薇暗骂一句,却还是走了回来,一把扶住他的胳膊,“赶紧走,别在这大庭广众下丢脸了!” 杜颜齐咧嘴笑得灿烂又得意,“我就知道锦儿不会丢下为夫的!” 第193章 盐 “杜公子,杜夫人!” 县衙的衙役看到相携走过来的二人露出了兴奋又惊讶的表情,“您二位怎么来了?” 楼锦薇没有回答,只轻飘飘的看了一眼。衙役敏锐发现她脸色不对,下意识收了收,茫然的望向杜颜齐,“这是怎么了?” 杜颜齐憋嘴弯了弯眉眼,朝他做了个手势然后跟在楼锦薇身后进了县衙。 衙役跟在二人身后,避开了两人的问题只问:“您二位有什么事儿么?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杜颜齐道:“我们去看看尸体。” “好的,我给您二位带路。” 衙役快走两步赶到二人前面带路。 整个县衙最近都被张迁的案子弄得焦头烂额,他们虽然有些埋怨杜颜齐开始的时候撒手不管,但现在又是打从心底的感谢他。 如果不是他,这个案子怕是会拖得更久。 衙役边走边将最近衙门查到的事情跟杜颜齐进行汇总,以便他思考。 杜颜齐点头说:“辛苦了。” “哪里辛苦哦,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倒是您和夫人费心费力的,才是辛苦。” 这衙役年纪小,嘴也甜,一番话下来还真是把杜颜齐说得心里乱舒服的。 “到了。”衙役打开仵作房的门,又往旁边退了退让出位置,“我就在门口,您二位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找我。” “好,谢谢。” 道了谢,楼锦薇领着杜颜齐踏进仵作房。仵作房里只有张迁一具尸体,摆在正中间,白布将其遮得严严实实。二人一走过去,楼锦薇就放开了手,还往旁边走了几步。 “锦儿?” 杜颜齐若有若所觉下意识喊了一声,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瘪了瘪嘴,眉眼都搭理了:“锦儿你怎么还不肯理我,你都已经一盏茶的功夫没跟我说话了!” 楼锦薇木着脸,依旧不开口。 杜颜齐伸手往楼锦薇的方向抓了抓,但却抓了空。他叹气:“锦儿啊,你不会这辈子都不想搭理我了罢?我给你道歉行不?” 楼锦薇把脸别到别处,不愿意去看他那可怜巴巴的表情。 “哎——” 他这口气叹得更深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萎靡,“我错了,我不该不经过你同意就吻你,不该在大街上说那些有些没的,不该惹锦儿你生气!” 这道歉来得突然,楼锦薇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杜颜齐双手撑在尸体旁,屈膝半跪着,眸子还望着她的方向。 “……你做什么?” 楼锦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就见杜颜齐又把自己往下压了压,“锦儿你不原谅我,我就跪下去。” 楼锦薇哽了哽,“你威胁我!” “不是。”杜颜齐可怜兮兮,“我只是想求得锦儿你的原谅。” 楼锦薇被气笑了,“杜颜齐你可真是厚脸皮啊!” 杜颜齐抿唇不承认,而且还满脸无辜。楼锦薇气不过走过去一脚踹在他腿上,后者哎哟一声,一个没站稳还真跪了下去。 “是你自己跪的,不是我逼你的。” 看他疼得龇牙咧嘴,楼锦薇愣了愣,脸上带着几分热意。她别过脸嘟囔道:“我也不是故意的,谁叫你自己没站稳。而且你就算跪了我也不原谅你。” 她叨叨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听到杜颜齐的回应,一时间心里有些打鼓。 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跪天跪地跪父母,但跪媳妇这事儿还真没听说过,所以杜颜齐刚刚那边说她虽生气但却一点都未放在心上。可现在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是真的跪了。 这对于杜颜齐来说,应当是奇耻大辱了。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瞥他。却见他半趴在地上,正用手摸着地。 “你,做什么呢?” “嗯?”杜颜齐抬头,兴奋的朝她招招手,“锦儿你来,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楼锦薇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但还是走过去依言蹲下来,“看什么?” 她话音刚落,杜颜齐就拽着她的手按在了地上。她眉头一蹙刚要发作,就察觉指腹下传来了凹凸不平的感觉,像是摁在了什么小石子上。 “摸到了么?”杜颜齐问。 “这是什么?” 楼锦薇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捻起来放在手心。 “这是……盐?” 手心里的小颗粒非常细小,而且是白色的,跟平日里厨房里用的盐一样。为了确认她还沾了些在指尖放在嘴里尝了尝。 “确实是盐。” 楼锦薇下了结论。 杜颜齐拉着着她起身往后退了退,“看看周围还有么?” “哦,好。” 楼锦薇依言绕着尸体转了一圈,果然在两边的地上看到了不少白盐。那些盐看着并不是很精细,而且颗粒还挺大。楼锦薇疑惑,“这些盐是从哪里来的?仵作难道没检查出来么?而且我们上次来怎么没看到?” 杜颜齐懒得猜,干脆把门口的衙役喊了进来。看到地上的盐,衙役也是满脸惊讶。 “诶?前些天我们都没看到过啊,这是盐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听他这语气,怕是整个县衙的人都不知道这回事儿。杜颜齐想了想问:“这些天都有什么人来过仵作房么?” 衙役摇头:“本来仵作验过尸这尸体就该还给张家了,但张家说凶手一日不找出来这尸体他们就一日不接回去。我们总不能把张大人的尸体送义庄去,所以就一直在这儿放着了。而且除了杜公子你们也没有其他人来过了。” “没人来过。”杜颜齐摸着下巴沉吟,“那么这些盐就是从死者身上冒出来的咯?” 杜颜齐挑眉:“锦儿,你帮我掀开白布看看,张迁身上还有没有盐。” 楼锦薇知道现在不是使性子的时候,她走过去干脆的掀开遮盖尸体的白布将张迁大人的尸体暴露在自己的目光下。 楼锦薇弯下腰,仔仔细细,一寸一寸的将尸体检查了一遍,很快就发现尸体后脑勺的头发下藏着很多的盐粒,而且那青紫的手印上也浮着一层白白的东西。 楼锦薇碰了碰,居然也是盐。 “盐。” 杜颜齐摸着一把陷入了沉思,这个发现竟是让他觉得诡异。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道:“盐场在哪儿?我们可不可以去?” 第194章 上津盐场 上津的盐场设在东边的海滩上,因为上津又临近京城,要给京城供应盐的缘故,规模还挺大。 盐场是重地,一般来说除了盐官和盐场的工人,其他人是不能进去的。 但杜颜齐并不是其他人,衙役跟县令请示获得批准后就带着他们夫妻二人前往盐场。 马车里,楼锦薇不解的问:“我们去盐场做什么?” 杜颜齐答非所问,“我想错了,之前都想错了。这个案子其实没有那么复杂的!真是浪费时间!” 楼锦薇眨眨眼,“你究竟在说什么?” 杜颜齐猛然偏头看向楼锦薇,灰蒙的双眼透着亮光,“锦儿我们之前都猜错了!凶手的杀人动机根本就是为了排除异己自己上位,他不过就是想报仇!” “啊?!” 楼锦薇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你怎么知道的?就因为那些盐?” “没错,就是那些盐!” 楼锦薇表示不懂,但杜颜齐显然没有要给她解惑的意思,只是勾着唇说,“锦儿你放心,若是我的猜测被证实,然后找到了铁证,那么这个案子就一定能破!” 说话间,已经马车已经到了盐场外头。小衙役率先跳下车辕,“杜公子杜夫人我们到了。” 楼锦薇搀着杜颜齐下车,一眼就看到了前头不远处高大的辕门,还有周围森严的守备。 张迁虽然死了,但显然盐场并没有乱。 衙役领着他们走过去还在门口遭到了拦截,那两把钢刀锋利的很,直到衙役拿出了县衙的令牌才会放行。 踏进盐场,楼锦薇的眉头便蹙了起来。这一脚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粗犷,又贫困。 整个盐场被分成了三个区域,靠近辕门的右边是一排排整齐的房子,楼锦薇看到不少穿着号衣的汉子在进进出出,那边显然是军营。和军营对立的却是一顶顶小小帐篷,帐篷还散落着锅碗盆等东西,看样子也是住人的。 中间的位置更是让人心惊,无数衣衫褴褛的人或蹲或立,但他们身前都架着一个火炉,火炉上还有一口锅。所有人都盯着那口咕噜噜冒着热气的锅,面无表情,甚至好些人都带着麻木不仁。 不止是不是盐场很久没有来外人了,楼锦薇三人的出现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纷纷望了过来,目光还一路追随着他们。 楼锦薇注意到那些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有差不多的特征,皮肤黝黑,而且干瘦异常,所有人脸上都布满了沧桑。 许是感受到了楼锦薇的目光,衙役道:“这些都是盐场的工人,他们这是在干活。看到那口锅了么,那里面煮的就是盐。” 杜颜齐突然问:“煮海水?” “嘘!不能说不能说!” 杜颜齐也没想到这衙役反应这么大,还有些莫名,“怎么了?为何不能说?海盐不就是这样煮出来的么,把海水放锅里煮,直到煮干了,留在锅底的就是盐。” 衙役瞪大了眼,惊讶溢于言表,“这是盐场绝密的制盐法子,杜公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绝密的方子?”这次轮到杜颜齐吃惊了,“就这基础的法子还是绝密?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这种法子在他上辈子那个年代小孩儿都知道,他完全没想到在这儿居然成了一个被人珍藏的秘方! 杜颜齐有些哭笑不得。 “这位公子这方子你是从何得知的?” 一道粗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楼锦薇回头就见一个五大三粗的高壮汉子站在他们身后,一双三角眼如同鹰目般的锁定在杜颜齐身上。 他脸上堆着横肉,手里还有拿着一个马鞭,看上去非常不好惹。 衙役连忙道:“这位是盐场的管事吴奎,吴管事,这二位是帮县衙查案的杜举人和杜夫人。我们今日是来查案的。” 吴奎的目光在他们几个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又落在杜颜齐身上,死死的盯着,仿佛杜颜齐不回答他的问题,他就能这样一直盯下去。 杜颜齐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压迫,歪了歪头,“知道就是知道,我干嘛要告诉你一个外人?” 吴奎冷声道:“这是我们盐场的机密,除了盐场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 杜颜齐不屑的嘁了一声,“把这么一个破方子当成机密,你们这盐场还真是没有前途可言。” “你!” 吴奎气得够呛,双眼都瞪圆了,那样子像是要把杜颜齐给吃了。楼锦薇下意识把杜颜齐往自己身后拽了拽,意图保护他。 气氛有些凝重,衙役连忙出来打圆场,“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杜举人是天才,看书也多,那方子可能是他从书上看到的。吴管事啊,我们是来查案的,县令大人还等着我们带线索回去呢。” 他把话说得很明白了,讲明了杜颜齐是县令大人的人,他一个盐场的管事根本就动不了。 吴奎眯了眯眼,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后,他终于收回了目光,“你们要问什么?” 见他收敛,衙役狠狠松了口气,看向杜颜齐道:“杜公子,吴管事一直都管理盐场,盐场里的工人也都是他负责的,您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他。” 杜颜齐一点都不委婉,也不客套,直接问:“你们盐场可有手部有畸形的人?无论是工人还是士兵。” 吴奎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望着杜颜齐,他虽然没有在发难,但对杜颜齐依旧有敌意。他对杜颜齐的问题置若罔闻,甚至还冷哼了一声。 杜颜齐也不恼,只是朝衙役无奈的耸耸肩。衙役在心里暗叹了口气,不得不放低了姿态道:“吴管事还请顾全大局,张大人的案子已经引起刺史大人的关注了。” 吴奎又嗤了一声,他没有回答,而是将手指曲起放在嘴边一吹。 嘹亮的哨声在盐场响起,楼锦薇注意到忙碌的工人们都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手中的活站了起来,随后井然有序的站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吴奎点了点下巴,“要找人自己去找,我没工夫伺候你们。” 第195章 孩子危险 工人们满脸麻木,完全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他们不知吴奎召集他们做什么,但却安安分分的距离在了一起,沉默着,半垂着头不敢与人对视。 衙役望了望几乎看不到尽头的人群,“杜公子这接下来……” 杜颜齐附耳低声了一句,衙役点点头走向了人群。 杜颜齐将声音压得很低,哪怕是在两人身边的楼锦薇都没听到。她忍不住好奇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杜颜齐歪头:“你猜。” 楼锦薇望向已经开始和盐工们交谈的衙役,“你让他去看工人们的手了,还让他们打听制盐秘方的事儿。” 楼锦薇四处望了望,见那位吴管事并没有关注他们,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你怀疑张迁是因为秘方才死的。” “聪明!”杜颜齐朝她竖起大拇指,“锦儿不愧是我媳妇儿,这聪明劲都跟我一脉相承。” 楼锦薇:“……” 这人就是在变着法儿的夸自己! 她懒得跟杜颜齐贫,换个话题道:“你觉得今日会有收获么?” 杜颜齐勾勾唇道:“一定能。” 看着他那自信模样,楼锦薇挑挑眉,“那我拭目以待。” 工人有些多,衙役没有那么快回来,楼锦薇等得有些无聊。她左右看了看,就见左边帐篷后跑出来一个小孩儿。 那小孩儿瞧着十来岁的模样,亦是面黄肌瘦,一头长发乱糟糟的蓬在头顶。他手中提着一个篮子,兴奋的冲出来,但下一秒又被人群吓得一愣,整个人都僵住了。 吴奎突然大吼一声:“那小孩你过来!” 别说是小孩儿了,楼锦薇都被这大嗓门吓到了,小孩儿手里的篮子更是掉在了地上,整个人瞪着眼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往后退。 吴奎显然被他的举动激怒了,骂骂咧咧的走过去一把将那孩子捞起来夹在了自己腋下。 小孩儿脸色煞白,不断踢踏叫喊着:“放开我!放我下去!” “谁让你乱跑的!”吴奎一巴掌拍在小孩儿臀部,清脆的声响整个盐场都听得见。他下手也狠,瞬间将小孩儿打哭了。 小孩儿嗷嗷哭着,捏着拳头手脚并用的捶打着吴奎。后者脸色越来越差,也越来越阴沉,眉宇间仿佛凝着黑沉的风暴。 杜颜齐看不到,但他听到了动静,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 楼锦薇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吴奎彻底失去了耐心,竟是抓着小孩儿的双腿将他头朝下提了起来。 吴奎手一松,那孩子竟是头朝下往地上栽去! “不好!” 楼锦薇瞳孔放大,下意识朝吴奎冲过去! “石头!” 凄厉的喊声响彻了整个盐场,一道身影不知从何处掠来,直接略过楼锦薇落在小孩儿身边,那人一伸手,离地面不足一个头距离的小孩儿就被扯入了他怀里。 楼锦薇步子一顿,就见那人将孩子放在地上,温柔道:“小孩儿没事罢?” 小孩儿显然被吓呆了,瞪着眼没有反应。 “石头石头!”一个妇人从人群中冲出来紧紧将孩子拥进了怀里,她满脸泪痕,那样子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她着急忙慌的抚摸着小孩儿,确定他没有受伤后,这才泪眼朦胧的冲那男子道:“谢谢,谢谢公子救了草民的孩子。谢谢!草民给您磕头!” “不用了,就是举手之劳。”那男子偏头看向身后,微微一笑,“就算没有我,这孩子也会获救的。” 不远处的楼锦薇眯了眯眼,觉得这人碍眼的很。 她完全没想到八皇子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这人会救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楼锦薇猜不出他笑容里的深意,但却觉得那其中包含了无尽深意。 她只看了眼便收回目光瞪向那吴奎,厉声道:“吴管事你为何要伤害一个孩子?” 吴奎脸色依旧不好,面对楼锦薇的质问却只是冷冷一哼,“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想怎样就怎样。” “你!”楼锦薇被他这无所谓的态度气得仰倒,“这是一条人命,不是你们盐场里的盐沙!你这是草菅人命,是犯法的!” “呸。”吴奎嘬了嘬牙花,别过头干脆不搭理她。 他这态度俨然就是不将将楼锦薇放在心上,甚至不将整个大梁的律法放在心上。楼锦薇懒得跟他啰嗦,走到那对母子面前,蹲下身问:“这位大姐,吴奎企图伤害石头我们都亲眼所见,依照大梁的律法,你可以抓他去告官!我相信县令大人一定会还你公道的。” 楼锦薇注意到自己话音落,整个盐场都静了下来,甚至感觉到有无数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来自于吴奎的那一道更是带着无尽的冷意和嘲弄。 石头妈妈紧紧搂着孩子,她怔怔望着楼锦薇似乎在思考可能性,就在楼锦薇以为她会点头时,她眼神一缩,搂着石头退后了好几步,垂着眸子连连摇头道:“不不,不了。吴大人只是在帮草民管教孩子。吴大人没有错,我们不告他。” “你!” 楼锦薇惊讶极了,还想再劝劝,但还没等他开口,石头妈妈就抱着孩子冲回了人群,瞬间就融入其中不见了。 楼锦薇气得头疼,更怒其不争。恶狠狠的瞪向吴奎,后者耸着肩朝她龇了龇牙,那森白的牙齿透着恶意。那双黑沉的眸子更是带着无尽嘲弄。 “楼姑娘莫生气。”八皇子突然道:“今日这事,本公子全程目睹了,向这样的恶徒我定会禀明顾大人,让他来处理,还工人们一个公道的。” 八皇子说得正义凛然,吴奎脸色骤然一变,目光阴狠的在两人之间游也,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八皇子这么说俨然是想讨楼锦薇的欢心,得到的只有楼锦薇一个小小的余光。她不想搭理这些人了,转身走回杜颜齐身边,“希望你是个君子。” 八皇子眯了眯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楼姑娘放心,我李知许说话最是算话,答应的事儿绝对给你办成了。” 说着手一挥,一直跟在他身未出声的劲装男子猝不及防的扣住了吴奎的肩,捂住他的嘴直接将人拖了下去。 第196章 盐场被接管 吴奎无声无息的被带走,盐场又爆发出了一阵喧哗,却被李知许亮出的刺史府令牌硬生生镇住了。 张迁死了,吴管事又被带走,整个盐场顿时群龙无首,工人们更是面面相觑,衙役也跟着头疼。 他走回杜颜齐身边,叹着气问:“杜公子啊,咱们之后要怎么做哟。” 他可太难了,没想到只是查个案子,居然还弄出这么多波折。 “现在吴管事没了,没人管着盐场怕是会出事。” 他扫了眼工人,眉头蹙得格外深。 杜颜齐道:“既然那位李公子能把吴奎给带走,自然会有后手。放心罢,乱不了。” 这一切来得突然又莫名其妙,特别是李知许抓吴奎,干净又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在他看来,李知许与其说是想讨好楼锦薇,倒不如说他来这盐场的目的就是为了吴奎,与他们不过是误打误撞的碰上了,他也就干脆来了个一石二鸟。 但李知许抓吴奎做什么? 就在杜颜齐思考时,李知许已然笑着走了过来,“放心罢,这盐场还担负着给京城供盐的重任呢,顾大人不会让其乱掉的。” 他话音落,楼锦薇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她下意识回头,就见辕门外又来了一队人马,领头的那一个就是顾钦明。 顾钦明身为一洲刺史,也是有点拳脚的,他骑在马背上,背脊挺直。大氅被风吹得猎猎做响,瞧着威风凛凛。 顾钦明在辕门外翻身下马,领着人走进来。 李知许笑道:“来了。” 顾钦明目不斜视的走到工人们面前道:“本府是上津刺史顾钦明,盐官张迁已死,管事吴奎也因性子残暴不仁触犯了律法被本府收监,今后盐场由本府掌管,诸位放心,一切如旧都不做改变,若有改变也是让你们这些工人过得更好。” 工人们面面相觑,骚动了一会儿最后又安分了下来,一个个老老实实站着,不做任何反抗。 楼锦薇都看呆了,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 杜颜齐压低了声音问:“以前盐官出事,也是这样么?” 衙役一脸懵逼,“这样是怎样?” “由刺史直接掌管盐场?” “不不不!”衙役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这样肯定不行的。”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严肃道:“不行,这事儿必须禀告县令大人!我们现在就回去!” “那走罢。” 有八皇子在的地方,楼锦薇一刻都不想呆,她搀扶着杜颜齐转身要走,可还没走两步,李知许又跟了上来,“怎么呢?楼姑娘杜公子你们怎么就要走了?案子不查了么?线索不找了么?” 杜颜齐微微一笑,“不劳李公子费心了,我心里都有数。” “我娘子累了,我现在要带娘子回去休息。”他摸了摸楼锦薇的手,然后拉紧她听着衙役的脚步声径直走向辕门。 “啧。” 李知许又是一声轻啧,眼里又渐渐染上了冷意。 “这个杜颜齐真是碍眼啊,是不是?” “是。”他身后的护卫点点头,“殿下如果厌烦他,我可以。” 他的话未说尽,手却已经抬起来看放在了脖子上,杀意毕现。 李知许笑着摇摇头,“不用不用,就这么杀了他实在是太没意思了,顾刺史不是说了么,这个杜颜齐有大用,咱们还得笼络他。” “可是那楼姑娘……” 李知许斜眼看他,“想说什么只管说。” 护卫小心翼翼的望着李知许的脸色,斟酌着道:“您对那楼姑娘挺特别的,但楼姑娘却对您有敌意。殿下,您若真对那楼姑娘有兴趣,小的可以帮您把人弄来。” 他话音还未落,李知许就哈哈大笑起来,护卫却干笑着缩了缩脖子,一股恐惧从心底蔓延起来。 李知许笑够了才道:“楼锦薇,也不需要你,我会自己搞定的。” …… 楼锦薇两口子可不知道有人对他们虎视眈眈,他们坐在马车里,正跟着衙役一块儿往城里奔驰。 杜颜齐在给案子复盘:“张迁是盐官,他先被人迷晕,然后被掐死,再被凶手伪造成了自杀。他死的那日纤柔和于双都去找过他,但显然两人都没有作案时间。而他的书房里丢失了账本和制盐的秘方,他的尸体上有大量的盐。账本和制盐秘方对盐场来说至关重要,凶手的目的可能是想自己制盐……” 楼锦薇突然道:“不对!” “嗯?”杜颜齐顿了顿,“哪里不对?” 楼锦薇眉头都蹙紧了,“你说过的,调查的方向错了,凶手根本就不是想从中获利。我们来盐场是想找手指畸形的人,那个人可能是凶手!” 杜颜齐笑了,“我现在说的,跟我之前说的可一点都不冲突。” “不……” “锦儿你等等。”楼锦薇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却被杜颜齐抬手打断,“锦儿你不觉得奇怪么?” “哪里奇怪?” “哪里都奇怪。”杜颜齐道:“我们才刚到盐场,那个顾刺史和李知许就来了。还有吴奎。他听到我说制盐方法后就格外激动,而且对我是如何知道的非常在意。” “还有他突然伤害孩子。”楼锦薇接道,“他那个举动太莫名了,他伤害孩子,然后被刺史府的人带走,像是算计好了般。” 杜颜齐眨眨眼,压低了声音道:“锦儿你真的确定吴奎是被刺史府的人带走了么?那个李公子并不想是给顾钦明做事的,反而像比顾钦明身份更加尊贵。” 对啊! 李知许是八皇子啊! 经过杜颜齐的提醒,楼锦薇恍然大悟。 李知许现在虽然还没有封王,没有获得爵位,但他到底是皇帝的儿子,是皇家血脉,比顾钦明这个朝廷官员身份高贵得多。他根本就不用听顾钦明的,也不用帮顾钦明做事。 吴奎被他带走了,盐场被顾钦明接管…… 楼锦薇瞬间瞪眼,“难道张迁是他们杀的,目的就是掌控盐场么?” “这不失为一个调查方向。”杜颜齐又问,“那他们为何要掌管盐场呢?” 李知许当然是为了造反! 楼锦薇想道。 第197章 简单点 李知许虽是皇子,但其实并不受宠。上辈子他的野心是在与楼雨晴成亲之后才慢慢显露出来。楼锦薇不知他筹划了多久,但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回想着上辈子李知许做过事的,但却没有发现任何与盐场有关的消息。 “这不对!”楼锦薇下意识嘟囔,“上辈子李知许虽然来过上津,但没有来过盐场啊,明明上辈子张迁没死,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嘟嘟囔囔的,杜颜齐一句话都没听清楚,什么李知许,什么没死的。他很好奇,下意识问:“锦儿你在说什么?” “啊!”楼锦薇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猛然闭上了嘴,小心翼翼的瞥着杜颜齐,“你听到了什么?” 杜颜齐歪头:“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听到我才问啊。” 楼锦薇悄悄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她抿唇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揣摩案情。” 杜颜齐直觉她在撒谎,但又没有拆穿她的证据。这时候他格外怀念上辈子那些先进的仪器,手里如果有个录音笔那就真的不用愁了。 思及此他也叹了口气,条件太艰难了,他的破案效率大打折扣。 生活不易,探长叹气。 楼锦薇问:“做什么叹气?” “先回去看看牛捕快有没有查到什么罢。” …… 事实证明牛捕快还是有些效率的, 待二人回去后,牛捕快果然已经查出了不少东西。 盐官可是个肥差,许多人绞尽脑汁的想要上位,而且候补人还不少,牛捕快列了个名单,把那些人的背景都写得清清楚楚。不少是上津人,还有些是京官。不过楼锦薇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她碰了碰杜颜齐的胳膊,“杜颜齐,名单上有吴奎。” “吴奎?”杜颜齐皱眉,“盐场那个吴奎?” 楼锦薇点头,“是他。” 瞅着二人同时紧蹙起的眉头,牛捕快摸不着头脑,“怎么了?这个吴奎有问题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说到此,他眼睛一亮,声音都提高了不少,“是不是凶手锁定了?是不是就是那个吴奎?” 瞅着满心满眼盼着破案的牛捕快,楼锦薇实在是心有不忍,但还是狠着心将盐场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牛捕快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变得难以形容。 他薅了把头发,整个人都透着生无可恋,“怎么会搞成这样?这案子我到底还查不查啊!这要怎么查啊!” 楼锦薇想了想,“这事儿会不会有刺史府插手?” 毕竟盐场现在落在顾钦明手里,说不定这一切都是顾钦明和李知许下的套。 牛捕快不愿意这么想,连连摇头,“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呢?顾大人一定是为了稳住盐场才不得不做这样的决定。” 赵县令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道:“顾大人最是正直,张迁不在,新的盐官又没有上任,盐官无人管理势必会乱,顾大人这般做肯定是为了大局考虑,待新的盐官上任,他定会交权的。” 他说得非常笃定,还叮嘱道:“此事不要再提了,顾大人对圣上最是忠心,休要诋毁他!” 如果是以前,楼锦薇或许会赞同赵县令的说法,但现在,她不置可否。 顾钦明是否对大梁皇帝忠心耿耿她不知道,但他的为人就…… 一切都在杜颜齐的抿唇轻笑中。 “知道了。”牛捕快嗡声嗡气的应了,又整张脸都皱起来,“那这案子我们要怎么查?” 看他这样,楼锦薇叹了口气。这时杜颜齐突然说:“或许我们都把事情想复杂了。” “啊?”楼锦薇眨眨眼:“怎么复杂了?” 杜颜齐将那些名单放下,灰色的眸子扫过两人,“抛开其他,只说张迁的死,还有他的账本和秘方。” 楼锦薇和牛捕快二脸懵逼。 “凶手或许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秘方,那么与秘方有关的人是谁?” 楼锦薇和牛捕快异口同声:“是谁?” “于双。” 杜颜齐吐出的这个名字让他们二人同时愣住了,甚至还有些疑惑,“怎么会是于双呢?他不是没有嫌疑么?而且也没有作案时间啊?” 杜颜齐笑:“如果他有同伙呢?” 楼锦薇再次提出疑惑:“同伙?会是谁?于双是外地人,他在上津能有同伙?会有人想要跟他一起做案?这毕竟不是盗窃,杀人是死罪啊!” 牛捕快也问:“还有他的同伙怎么可能自由出入张家,甚至还能给张迁大人下迷药?” 杜颜齐想了想,“张府的管家现在何处?” …… 案子没破,凶手没找到,整个张府依旧白绫高挂,白色灯笼高悬,在风雨中不断飘摇。 管家出来接人时眼里还有些惊讶,“杜公子,杜夫人。” 楼锦薇礼貌的点头问好,“管家好。” 将他们领进门,管家边走边道:“因为大人不幸过世,夫人很是伤心。这段时日更是茶不思饭不想,熬坏了身子。” 杜颜齐痛心的叹了口气,关心道:“夫人没事罢?可有请大夫?” “多谢杜公子关心,大夫给开了些安神药,不过大夫也说了夫人需要静养。” 管家的话说得很明白,张夫人身体不适所以不方便见客。 杜颜齐点点头,但话音又一转,“我们不找张夫人,而是找你。” “找我?”管家顿了顿,眼神微闪,“杜公子,我知道的在县衙已经都说过了,而且没有半点隐瞒,我不知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了不一定。” 杜颜齐笑了笑,不知为何他的笑容让管家的表情有一丝凝滞,他许久才道,“杜公子有话就问罢,我肯定知无不言,不做任何隐瞒。” 他语气里带着无奈和纵容,仿佛他是在向小辈妥协。 杜颜齐笑:“谅解一下啊,都是为了查案。毕竟我们要找的可是杀了你家大人的凶手。” 管家叹了口气,“是,是我狭义了。此时此刻找出凶手才是最重要的。杜公子问罢!” 管家等着,但杜颜齐却道:“不如管家先带我们去书房看看罢。” 第198章 门栓上的线索 管家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但杜颜齐却话音一转,不问问题要去书房,他整个人都懵了,好半晌才回过神,瘫着一张脸在前头带路。 杜颜齐和楼锦薇并不是第一次来张家,但回想起来他们还真的没去过张迁的书房。 第一次被张公子和张婉儿打断了,第二次主要是为了寻找畸形手。 楼锦薇想,这人还探案呢,却把案发现场都忘在了脑后。 而且张迁的书房早已经被衙役们搜查过了,一些线索怕是早已经被破坏了。楼锦薇有些担心,他们现在去书房真的还能找到线索么?而且她还有这顾虑,毕竟杜颜齐看不到,她作为他的眼睛,需要将所有看到的一切都说与他听。楼锦薇自认为没有杜颜齐的敏锐与细心,她怕自己有漏掉的线索。 有这担忧,她也就直接说了出来。杜颜齐脸上的笑容依旧,像是从未落下过。他这样的笑容在办丧事的张府其实并不合适,但却没有人指责他。 他拍了拍楼锦薇的手,“别担心,有些证据是破坏不了的,只要有心就一定能找到。而且我相信锦儿,锦儿一定可以的。” 看着他自信的笑容,楼锦薇也渐渐将心放回了原处。 管家一直默默的领路,到书房后还主动将门打开,恭敬道:“辛苦二位了。” 他目送杜颜齐和楼锦薇踏进书房,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下一秒书房门却猛然关上,直接将他关在了门外,杜颜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管家就在外头等着罢,有需要我们会叫你的。” 管家:“……好的,我随时恭候。” 书房里,杜颜齐和楼锦薇已经分开了。楼锦薇四处看了看,如她所料,书房已经被整理过了,一切东西都已经被还原。别说找线索了,楼锦薇只觉得头疼。 “我根本就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这书房干净的很。” 她抱怨了一句,原本以为会得到回应,但身后却一点回声都没有。她不高兴的回头,就见杜颜齐还是站在门口,手搭在门栓上细细的摩挲着。 “你在做什么?” 楼锦薇抿唇走过去,探头望了望,“你……” “嘘!”杜颜齐以指抵唇,楼锦薇下意识闭上了嘴,但那双亮晶晶的杏眸却还是凝着他,充满了好奇。 杜颜齐看不到,但却仿佛已经看到了。他执起楼锦薇的手放到门栓上,轻声道:“摸摸看。” 楼锦薇依言摸索起来,下一秒又蹙起了眉头。 她的手碰到了无数痕迹,门栓根本就不平整,上面有一条条划痕,像是被刀刻出来的。 “这,意味着什么?” 楼锦薇不懂。 门栓这种东西很容易被忽略,而且楼锦薇并不觉得上面有划痕是问题。 杜颜齐道:“这就是刀痕,而且这些痕迹看似不规则,但你仔细看。” 楼锦薇凝神望过去,那些痕迹很杂乱,像是一团乱麻般的缠绕在一起。但很快楼锦薇就找到了杜颜齐让她关注的点。 那些杂乱的划痕里有一条笔直的刻痕,而且划得很深,它隐藏在乱麻中,又融入其中,很容易让人忽略。 楼锦薇凝着它许久,突然咦了一声。 杜颜齐下意识的问:“怎么了?” 楼锦薇没有回答,而且凑过去伸出两根手指在刻痕上捻了一下。 她慢慢抬起头来,把手指放到了眼前。她看到了一根极细的丝线,白色的,甚至还带着几分透明。她看看丝线又看看门栓,眼睛亮了亮。 这根丝线极细,而且如果不是杜颜齐,根本不可能会有人发现。 楼锦薇兴奋,“这是凶手留下的么?是不是凶手逃跑时没注意撞上了门,然后被门栓上的划痕勾到了衣服,所以留下了这丝线?” 杜颜齐听着她的分析但笑不语。 楼锦薇急需他的肯定,“杜颜齐我说得对不对?” 听到她的催促,杜颜齐这才道:“或许是罢。” “或许?”楼锦薇不满,“你就回答是与不是啊!” 杜颜齐歪头,又没说话。 楼锦薇被他这态度气得够呛,没好气的嘟囔道:“神神秘秘的,算了,我不问你了。” 这生气又傲娇的小语气实在是太可爱了,让杜颜齐发出了愉快的笑声。楼锦薇朝他甩了个眼刀后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合适的东西,干脆直接拿出自己的帕子小心翼翼的将丝线放了上去,然后又将其包好,谨慎的放到了胸口的衣襟里,末了还拍了拍。 这可是重要证据,可不能有任何的纰漏。 做完这一切,她的气也消了,转头问:“书房里的东西你还要看看么?” 杜颜齐道:“没什么好看的了。” “啊?”楼锦薇觉得自己听错了,可杜颜齐就是这样说的,“重要的线索已经找到了,其他就没有必要了。” 楼锦薇眨眨眼,“所以你就是为了找丝线?” 杜颜齐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打开门冲外门道:“管家。” 一直候在外面的管家没反应过来,过了许久才啊的应了一声。 别说管家了,楼锦薇都有些愣,这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做的事情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管家抹了把脸正对着杜颜齐,“杜公子何事?” 杜颜齐歪了歪头,“管家在张家当差不少年月了罢,这些年忠心耿耿的,张家对你应该非常不错罢。” 管家听不懂他这话里的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是的,大人和夫人都对我非常好。” “那吃穿用度呢?” “吃穿用度那些虽然比不上家中主子,但却比其他下人要好很多。大人和夫人也会经常赏赐一些东西给我,吃穿用度都有。” 管家的话没有问题,有钱人家对这种忠仆都非常大方。杜颜齐点点头又突然道:“我能看看你的衣服么?” 管家愣了愣,下意识皱了皱眉。 楼锦薇突然明白了杜颜齐的意思,他在怀疑管家!瞥见管家的表情,她不由道:“怎么?不可以么?” “可以的。”管家回神,立马点头,“我知道的,配合调查。一些衣服而已,没有什么不能看的。我这就带二位去。” 管家说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顾虑,瞥了瞥楼锦薇道:“我是个男子,杜夫人是女子,是不是应该避嫌。” 第199章 枯树 管家虽然是王,是家仆,按理来说应该是猪住在主家的,但王管家的家却在张府外,穿过巷子走到街尾一个一进小院就是了。 “寒舍简陋,唐突杜公子了。” 王管家打开门将杜颜齐夫妻两迎进来,又道:“内子不在,犬子也在外做工,这会儿家里应该没人。也不知有没有热水,我去烧一点给二位上茶。” “辛苦了。” 杜颜齐没有拒绝,被王管家领进堂屋后由楼锦薇左右看了看。 “怎么样?” 楼锦薇道:“挺清贫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不过这院子挺荒的,地上连个草根都很难看到。” “这样啊。”杜颜齐琢磨了一下,又问:“有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东西么?” 楼锦薇的目光投向院子,“有一棵树。” “树?” 楼锦薇道:“一棵枯树。” 枯树…… 这就很奇怪了。 已进仲夏,树木应该是枝繁叶茂,枯树很难见到。 杜颜齐想了想道:“锦儿带我去看看。” “好。” 楼锦薇将杜颜齐扶到院子里,那棵枯树在院子的右下角,正巧对着厨房的窗子。杜颜齐伸手,刹那间就摸到了跟前的枯树。他往上摸了摸,抓住一根树枝狠狠用力。 只听咔哧一声脆响,一根树枝直接被掰了下来。 杜颜齐用手指撵了撵,楼锦薇就见无数木屑从他手里落下来,漱漱的落在地上。 杜颜齐突然道:“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楼锦薇不解,“枯死的树枝不都是这样的么?” 杜颜齐轻啧一声,他思考了一会儿,张口刚要解释王管家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两杯茶,热情道:“杜公子,夫人,来喝杯茶罢。我去把衣服拿出来,咱们坐下来慢慢看。” 杜颜齐的思路被打断,但也想起了今日来的目的,二人干脆顺着意回到了堂屋,坐下来慢慢喝茶。王管家动作很快,半盏茶的功夫就搂了一大堆衣服出来。 他将衣服放到椅子上,“我也不知二位要看什么,不过我的衣服都在这里了,都是洗过的,很干净,二位慢慢看。” “给王管家添麻烦了。”杜颜齐先道了谢,然后才道:“锦儿你去帮我看看。” 这话音刚落,王管家又发出了一个囫囵的声音,惹得杜颜齐看了过去,“怎么了?王管家可还有什么问题?” 王管家看看衣服,又看看楼锦薇迟疑着道:“我虽然有些年岁了,但到底是个男子,夫人看我的衣服,是不是不太合适?” 又再次提到了这个,楼锦薇虽然知道他是好意,但还是莫名觉得又被冒犯到。不过还没等他开口,杜颜齐就道:“没关系,我和锦儿都不是迂腐的人。而且为了案子可以不拘小节。” “这样啊,那行罢。” 王管家无话可说了,人家自己和相公都不在意,他也就没有再劝阻的必要。 他将位置让出来后,楼锦薇便走了上去检查衣服。她的目的很明确,想要找出有破损的,与他们发现的那一根丝线能匹配的衣服。但楼锦薇发现,王管家到底还是个家仆,不论他有多获得主家的喜爱也是要做事的,所以不管衣服料子有多好,但多多少少都有些破损。 不过楼锦薇没有放弃,又拿起衣服来仔仔细细的查看起来,而且比上一次更加细致,一寸一寸的看,那认真的样子,仿佛在淘金。 王管家瞅着她,实在没忍住好奇的问道:“杜公子,夫人这是在找什么?” “找证据。” 王管家愣了愣,他完全没想到杜颜齐会如实相告,他喉头微动刚要说话,杜颜齐又再次道:“来你家之前,我和锦儿在书房里找到了一个重要证据,在书房的门栓上有一根极细的丝线。王管家知道的罢,你家大人不是自杀,那么丝线是谁留下的呢?那就必然是凶手啊!” 王管家颤了颤,眼神闪烁显得格外激动,“杜公子是在怀疑我么?我为张家劳心劳力这么多年,大人待我如兄弟我怎么会害他呢!” 他颤抖着嘴,满脸的悲伤。可杜颜齐看不到,他脸色平静,丝毫没有受到王管家情绪的影响,淡定如常:“王管家别激动,我这只是合理猜测,张大人死亡那夜所有进过他书房的人我们都会去查。王管家你不过是第一个而已。” 这话可算不上安慰,王管家瞥着依旧还在翻衣服的楼锦薇,苦笑道:“真的只能期盼着夫人能还我一个公道了。” 他话音落,楼锦薇便放下了手里的衣服回到了杜颜齐身边,“我看完了。” 杜颜齐握住她的手,“如何?” 楼锦薇摇头:“没看到。”她有些失落,不知道是自己不够细心,还是真的没有线索。 杜颜齐也没失望,捏捏她的掌心,“锦儿辛苦了。” 王管家倒是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容,“二位辛苦了。”他脑筋也转得快,真诚道:“时辰也不早了,二位不如留下来吃个便饭?” “不了。”杜颜齐拒绝,“我们也打扰王管家你这么久了,是时候回去了。而且王管家你到底是张家的家仆,出来这么久,张家的事情应该也耽误了不少,我可不想连累了你挨骂。” 王管家感动不已,还有感叹道:“杜公子果然体贴。” 王管家将他们送到门口,郑重的挥手道别,见他们二人渐渐走远这才深深的松口气。 他没有急着关上门,而是等了一会儿,很快隔壁院子紧闭的门被缓缓打开,一个脑袋从里头冒了出来。 “咋回事?那两人是谁?瞧着不是张家的人。” 男人问得有些没头没脑,但王管家知道是在问自己,他道:“是杜颜齐,他在查张迁的案子。” 男人脸色变了变,“官府怀疑你了?” 王管家没有回答,只是眼神有些阴郁。男人却非常暴躁,“听说那杜颜齐特别聪明,这案子他不会真能查出来罢?” “王管家有件事我忘了问你。” 王管家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杜颜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一愣,半天没回过神来。 第200章 狗咬狗 王管家完全没想到杜颜齐会杀个回马枪,直接愣在了原地。他下意识想将靠过来的男人推走,但杜颜齐夫妻二人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 在楼锦薇的注视下,他此刻做任何事情都会非常突兀! 而男子的脸色此刻已然一片煞白,他在心里谩骂了几声,但却也不敢动。 “王管家?还在么?” 没有听到王管家的声音,杜颜齐又问了一遍,后者这才回神,连连道,“在的在的,杜公子你想问什么?” 杜颜齐歪了歪头,“我就想知道王管家在张家做工多久了,这应该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罢?” “不是不是,可以说的,”王管家摸了把脸,扬起嘴角扯出一个僵硬无比户的微笑,“我在张家也有十多年了,当初大人才刚来上津,我也算是看着张家繁荣的。” 他望了望天,像是在回想,“仔细想想应该是十八年了,我记得我到张家伺候的第二年,小少爷就出生了。” 杜颜齐哦了一声,颇为感慨,“王管家记得真清楚啊,可真是对张家忠心耿耿,而且对张迁的案子又这般上心,凶手若是抓住了,我一定在王夫人面前多提提你的功劳,让张夫人重重赏你。” 王管家连连摆手,“不敢担不敢担,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哪里能要夫人的赏哟。” 杜颜齐不赞同,“怎么不敢担了,我觉得王管家值得!别的不说,一定要给你换一个好一点的院子,那种有花园的,鸟语花香的,可不能再让枯木作伴了!” 王管家的笑容有些僵,哈哈哈的干笑了好几声,才朝杜颜齐一拱手:“那我可就多谢杜公子了,这院子也确实荒芜了一点。” 杜颜齐笑眯眯的应下,就在王管家以为没事了的时候,他那灰朦的目光慢慢挪到了另一边,疑惑问:“这位是?也是张家的人么?我怎么像是没见过?” 你个瞎子见过才怪! 王管家在腹诽着,但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他道:“杜公子误会了,这位就是我的邻居而已,跟张家没有关系。我们两家就隔着一堵院墙,他应当是听到了动静所以出来瞧瞧。” “是是是,是这样没错!” 男人连连点头,还摆出了一副激动的模样,望着杜颜齐时眼中光芒闪烁,他往前走几步,大声道:“你是不是杜颜齐杜举人?我听说过你的!你为官府办案,找出杀人凶手,还上津百姓安宁,你是我们心中的英雄!” “我一直想找机会瞧瞧英雄,可一直没寻到机会,没想到今日却在家门口碰到了,我真荣幸啊!” 他那崇拜的样子确实挺像那么回事,而且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杜颜齐先是惊讶了一会儿,然后才受宠若惊般的道:“客气了客气了,言重了言重了,我不过是为自己找点儿事情做,可当不得英雄。我跟你们一样就是个普通人。” “怎么能这么说!”男人不满,“你在我们心中可是守护神啊!只要上津有你在,我们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 杜颜齐都被夸得震惊了,指着自己张大了嘴:“我,守护神!我天!这也太夸张了!” “不夸张你就是!” 男人非常执拗,一定要将这“守护神”的称号盖在杜颜齐头上,弄得他尴尬无比。男子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兴奋道:“今日有幸遇到是我的幸运,不如趁着这机会我请杜公子去喝一杯!我特别想听杜公子说说那些查案的故事,我特别感兴趣!” 男子一直都很激动,让楼锦薇和王管家根本就插不上话。见男子还想伸手扒拉杜颜齐,真要拽他去喝酒,楼锦薇连忙伸手拦了下。杜颜齐自己也像是受不了这样的热情,抬手摸了摸额头道:“我们还有事儿,就先告辞了,下次若有机会,我们可以再约。” 他这般拒绝,男子自然是明白了他的态度,虽然有些失望但却没有再强求,“好罢,那我们约下次啊!一定要约啊!” “好说好说!” 杜颜齐勉强应下,拉着楼锦薇转身快步走出了巷子。男子跟着走了几步,直到确定了他们的身影真的彻底离开了这才又往回走,不过在转身的那一刻,他脸上所有的激动崇拜都一点点龟裂,最后只剩下了冷漠和厌烦。 王管家探头望了望:“走了么?” 男子点头,冷声道:“走了。” 他厌弃的瞪着王管家,语气又急又冲,“你怎么把杜颜齐招来了!他那么难缠,如果真让他查到了,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面对指责,王管家的脸上也难看起来,“你以为我愿意么!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做事不干净给人留下了线索!” “什么?留下了线索?”男子愣了几秒后,断然反驳,“不可能的!我做事怎么可能会留下线索!我明明看过了,什么都没留下!” “怎么不可能!”王管家呸了一口,盯着男子的眼神格外阴鸷,“杜颜齐他们在门拴上找到了一根丝线,你敢说不是你留下的!如果你真的谨慎就不会留下这么重要的线索!我也就不会被他们找上门来!” “所以你这是怪我咯?”王管家气愤,男子此刻却冷静了下来,一双鹰目死死盯着王管家,冷笑道:“我记得善后的事情归你管罢,你自己没办好事情现在来怪我,王全你是不是想过河拆桥,想一个人独吞了好处!” 他眯眼道:“或许我可以理解为那线索是你故意留下的,就是为了让县衙抓到我,然后你全身而退,不仅还能继续留在张家做管家,还能得到那些东西!” 王管家,也就是王全瞪大了眼,“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何时这般说过!你这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呵。”男子冷笑,“我不是你,你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不过……” 他话音一转,望着王管家阴测测道:“若是我出事了,那么你也别想独善其身!我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的!” 第201章 心绪不宁的王管家 顾刺史莅临,让整个张家都忙碌起来,虽然随处都挂着白绫,但张家还是肉眼可见的热闹起来。 手里的托盘中各种精致茶点,的小厮,女仆穿梭在各亭廊之间,脚步细密,却每一步都非常稳,生怕有任何差错。 厨房内,管事正点着菜。 “金玉满堂,翠柳啼红,玉树挂金钱,凤凰喜迎春,节节高升,财源广进,王管家,您看看还缺些什么?顾大人可有特别喜欢的菜?夫人交代了,可一定要将顾大人伺候好了。” 这位是厨房的管事,以前张家虽然也接待了不少达官贵人,但不知为何他今日格外紧张,这菜单已经反反复复的确认过好几次了,明明厨房里其他人都说没问题,可他就是有点瞻前顾后。 “王管家,你快帮我看看。” 管事把菜单递给王管家,但却发现没人接。他一回神,就见王管家盯着窗外发呆,根本就没有听他说话。他往前凑了一下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王管家?王管家?” “嗯?” 王管家猛然回神,瞧见眼前放大的脸惊得退后了好几步,眉头都蹙了起来,“你做什么?” 他的语气不好,把管事也搞得挺莫名的,“我还想问你做什么呢,我喊你好几声了你都不搭理我。” 王管家按了按发疼的额角,勉强扬了扬嘴角,“抱歉,在想事情。” “哦。”大家一起共事很多年了,没有必要一直揪着不放,管事点点头将这事放下又重新将自己的诉求说了一遍。王管家接过菜单看了看,点头说:“这些就行了,府上毕竟还在办丧事,再加一些素菜,别让人找出错来。” “对对对!”管事恍然过后连连点头,又连忙去安排后厨重新配菜。 王管家被抛下了也没有生气,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走出了厨房。 离杜颜齐去他家已经过去两日了,但自那日过后他就开始心绪不宁,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这两日,他工作时也经常走神。 “王管家!” 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王管家停下步子,转身,“红绸?何事?可是夫人有事儿找我?” 红绸是张夫人身边的丫鬟,此时来找他,只能是夫人有事安排。果不其然,红绸点头道:“王管家夫人有情。” 王管家立刻迈开了步子,“好的。我这就过去。” 顾大人还没来,但张夫人却已然收拾好等在了前厅里。虽然她依旧穿着一身素白,但是却依旧显得郑重,没人能挑出任何错处来。 王管家踏进堂屋,先给张夫人行了个礼,“夫人。” 张夫人放下手中的杯子,指了指身边的椅子说:“来坐。” “不了。”王管家拒绝,“夫人有事只管吩咐。” 张夫人抬眸深深望过去,那眼神却与前些日子与杜颜齐他们接触时完全不同,当家主母的气势暴露无遗。就在王管家揣摩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时,张夫人突然开口,“这几日你心神不宁的,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王管家愣了愣,垂下了眸子。他倒是没想到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居然连夫人都看出来了。 王管家说:“抱歉夫人,我会调整好情绪。” 张夫人笑了笑,“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今日情况特殊,顾大人要来,无论是为了什么,我都不希望今日有损失。” “好的。”王管家点头,“我知道了。夫人放心,今日我一定会把控好,绝不会出任何错处。” “行,有王管家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张夫人笑得眉眼弯弯。 出了前厅,王管家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今日顾大人要来,他必须帮着夫人把所有的一切都把控好,甚至不能露出任何的破绽。 张家全员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顾钦明上门。 门房翘首以盼,一点点数着时辰,瞧到从不远处驶来的马车时眼睛一亮,“来了来了!顾大人来了!” 他大喊一声,哗啦一声后身后涌出来不少人,一个个按照事先预演好的站到大门两边,而王管事整理好衣襟走出来站到了最前面。 马车渐渐近了,然后停在张府门口。王管家连忙迎上去,“顾大人!” 车帘被掀开,顾钦明的身影从里头冒出来,王管家连忙上手要扶,却被顾钦明挥手阻止,“别忙别忙。” 顾钦明自己下了车,他站定后半阖着眼看向王管家,那眼神有些莫名,却让王管家觉得毛骨悚然。 顶着那目光挺直背站在原地,但是心里却莫名恐慌起来。 他突然听顾大人问:“你就是王全。” 王管家愣了愣,点头承认,“禀告大人,正是奴才。” 那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了,他额角都已经冒出了汗,顺着脸颊流下来,他想抬手擦一擦,却又不敢。 不知为何,他此时此刻觉得眼前这位顾大人或许是来者不善! “呵。” 顾钦明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中的冷意却是让王管家察觉到了一阵凉意。随后他便听到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有无数人正朝这边走过来,训练有素,他甚至听到了兵刃碰撞的声音! 王管家猛然抬头,眼前一阵寒光闪烁,十来个衙役那些刀剑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他们身上黑红色的号衣与泛着寒光的刀剑都让他浑身发颤。 完了! 王管家心中打了个趔趄,下意识往后退。但他的身后就是台阶,一不小心就直接磕到了,他脚步不稳直接往下栽过去! 顾钦明眼神闪了闪,“王全你跑什么?” 王权狼狈的趴在地上,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他垂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同时又怕自己开口暴露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这时张夫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瞧见王管家趴在地上,而顾钦明站在门口一直没动。她脸上闪过莫名,“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顾大人,可是觉得老身哪里招待不周?” “那到没有。”顾钦明笑了笑,目光又落在王管家身上,“本府今日是为王全来的。” 第202章 堂下何人 “王全?王管家?” 张夫人更加不解了,目光来回在二人身上游弋,之后又察觉不合礼数连忙收回。她看向那些穿着号衣面容严肃的衙役,薄唇轻启:“顾大人,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顾钦明笑而不语,这时另一道声音从马车里穿出来,“张夫人,还是由我来为你解释罢。” 是杜颜齐的声音! 张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蹙起了眉头。还未等她开口,杜颜齐在楼锦薇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用那双灰朦的眸子扫过她,最后准确的落在王管家身上。 “王全,又见面了。” 王管家的头垂得更低了,浑身也颤抖起来。看到这一幕,张夫人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是他?” 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此刻带着颤抖和哽咽,甚至还有几分不敢置信。 杜颜齐点头,“我想张夫人还是问你家这位王全管家比较好罢。” 张夫人猛然看过去,“王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全缓缓抬起眸子,他此刻很平静,一点都不像是被质问的人。他沉沉的望向张夫人,低声道:“夫人你为何这么问?从始至终我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飞快扫了眼杜颜齐和顾钦明又收回目光,又道:“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摔倒了而已啊!顾大人的话真的让我摸不清头脑。” 张夫人狐疑的看看他,又看看杜颜齐,“是这样么?” “是,只是这般简单。”王管家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上前见将他扶起来。他扶着人站定,还因为疼痛发出了一道轻呼,可下一秒又拿出了他身为管家的气质道:“既然杜公子来了,那就进府里坐坐罢,和顾大人一起。只不过别嫌弃我们张家招待不周就行。” 他的波澜不惊让杜颜齐觉得有意思极了,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惹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杜颜齐置若罔闻,灰蒙蒙的目光落在王管家身上,感慨道:“王管家这心理素质真不错啊,真是让人佩服!” 王管家的笑容格外得体,“王某不知杜公子再说什么。” 杜颜齐也笑了,“看来这话还真还要挑明了讲才能让王管家你死心啊!” 看着杜颜齐的笑容,王管家心中一咯噔,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他开始警觉起来,整个人身子都绷紧了。 杜颜齐骤然开口,“王管家还记得你家老爷书房里我找到的那根丝线么。” 王管家眼神微闪,“当然记得,杜公子你还去王某家找过线索不是么,可惜,老爷的死跟王某无关。” “怎么就无关了,那根丝线可是铁证。” “既然是铁证那杜公子就领着衙役去抓凶手啊!”王管家催促道,“大人的死我们都非常悲怆,夫人更是每日以泪洗面,若是杜公子真的抓到了凶手,对我们张家来说那必是好事一桩,杜公子你也是大功一件。” 杜颜齐赞同的点头,“是罢,我原本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想到你也认同,那可太好了。” 杜颜齐挥挥手,“来,把王管家带回衙门!” “诶?” 王管家瞪大眼,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早已经准备好的衙役们便一拥而上,直接扣住了他的肩。 “做什么?你们做什么?” 王管家不停反抗,但之前的摔倒让他脚受了伤,他的反抗根本就带着无力,直接被强迫着压着往前! 张夫人已然完全摸不着头脑了,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要抓王管家?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顾大人,我,这,王管家他……” 一直未说话的顾钦明这时道:“我也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张夫人不如跟我一起去衙门看看。” “好好好。”张夫人忙不迭点头,此刻她已经六神无主了,任何人给她一个主意她都会应下! …… 县衙,王管家被押进了公堂,因为反抗过他比之前更加狼狈了,一身考究的衣服此刻都被撕烂了,原本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现在也散了下来。他被押着跪在公堂上,面无表情,眼神更是阴郁。 他不知道自己被押着跪了多久,但膝盖的疼痛和酸麻,还有脚踝的伤痛也在时时刻刻的提醒他今日遭遇的一切。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心里打鼓,但却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慌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堂外终于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渐渐近了。王管家张大耳朵听着,一步步的数,随后他听到那些脚步声进了公堂。他的余光瞥见那些人的衣角从自己身边掠过,然后渐渐走上了主位。 王管家看到了赵县令,顾钦明,还有张夫人。 最后便是楼锦薇和杜颜齐! 王管家藏在衣袖里的手攥成了拳头。 “咳!都来了啊!” 赵县令咳嗽一声,朝顾钦明拱了拱手,“顾大人您上座。” “不了。”顾钦明拒绝,“我今日就是一个看客坐堂下挺好的,看得清楚。” 赵县令干笑两声,喘了口气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其他人也依次落座,就连楼锦薇县衙也给安排了座位。 “啪!” 惊堂木一响,赵县令便道:“堂下何人!” 王管家抬起头来直直的望过去,“盐官张迁大人家管家王全。” 赵县令又问:“为何跪在堂下?” 王全目光微移落在杜颜齐身上,“此事还是问杜公子比较好,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被押来这里。” 王全这语气里还带着怨气,竟是让赵县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杜颜齐。 “那就由我来说一说罢。”杜颜齐轻笑着站起来,他轻轻推开楼锦薇想要搀扶他的手,慢慢踱步到王全面前。 “王管家,今日我们来聊一聊你家老爷的案子。” 王全沉下眼,刚想说话,便又听杜颜齐道:“王管家,给张迁下药,偷走账本和秘方的,都是你。” 王管家整个人都怔住了,不,应该是彻底僵住了,就连嘴角都绷直了。 杜颜齐歪头侧耳听了听,“怎么不说话?” 王全喉头微动,“杜公子你冤枉我,要我如何说?我喊冤,你们可会听?” 第203章 王全受审 担惊受怕过后,王全很冷静,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任何波动。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是申诉无门的被冤者,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写着冤枉。 杜颜齐笑了,“王全,本公子真是小看你了啊。” 王全挺直了背,虽然半垂着眸子,但下巴却昂着,无时无刻不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和不屈。 杜颜齐看不到,却能感觉到他的态度,他挑挑眉,这就叫做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王全你当真以为我没有证据么?那根丝线你没忘了罢。” 王全不为所动,“杜公子怕不是忘了你早就查证过了,那根丝线与王某无关。你没有从我衣服上找到任何线索。” 想到这儿,王全就自信起来,他不相信杜颜齐能找到有关于他的任何破绽。 杜颜齐突然叹了口气,灰色眸子里都仿佛透着同情,“王管家啊,这么年你在张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现在自首的话,还能得到一些体面。” 杜颜齐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着张迁大人的死,书房账本和秘方的失窃都与王全王管家有关。听到这里,张夫人不由颤抖起来,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悲怆还是麻木,总之让人瞅着格外揪心。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会是王全呢,他在张家足足有十多年,这么多年情谊,怎么就……” 听着张夫人无意识的絮叨,楼锦薇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自己上辈子的经历,也深深叹了口气。 于张夫人而言,王管家是信任之人,被信任之人背叛的那种痛苦她深有体会。 可体会是体会,她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毕竟背叛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无论她如何舌灿莲花,都已经无法改变了。 王全完全当自己是聋子,没听见没看到。 “冥顽不灵。” 杜颜齐叹了口气,似惋惜,又似嘲弄,却只换来了王全的一个轻轻抬眸,他无比淡定的道:“杜公子要指控王某,那就请拿出证据来。如果要拿王某的衣服也随意。” 他胸有成竹,根本不认为杜颜齐能抓到自己的把柄。 可下一秒他却听杜颜齐轻笑道:“我可从来没有说过那丝线是从衣服上挂下来的。王管家,你太心急了。” 他怔了怔,随即又敛眸说:“王某不知你在说什么,杜公子还是别故弄玄虚了。” “是啊。” 顾钦明倏地开口,“就别卖关子了,咱们这么多人都还在等一个真相呢。” 刺史大人都已经发话了,杜颜齐也就干脆不在跟王全绕弯子。他走到公堂正中间,朝赵县令一拱手,“县令大人,首先让我们来回顾一下整个案子。” 盐官张迁被王全管家发现掉死在了自己的书房之内,同时书房内一片混乱,而且书房门是反锁的,形成了一个密室空间。经过仵作验尸和杜颜齐的调查,张迁并非自杀,而是被迷晕之后被人掐死的! 同时,张家的账本和制盐秘方失窃! “经过调查,我发现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凶手的目的便是张家的制盐秘方!” 顾钦明提出疑惑,“既然是密室,你又如何判定张大人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呢?” “据我所知,张大人死的那一晚去过张大人书房的二人都没有嫌疑,甚至没有作案动机和时间。” 顾钦明显然对案子非常了解,话都说到了点子上。不过杜颜齐却没有丝毫慌乱,他道:“其实并没有所谓的密室,不过就是凶手在杀完人制作了这么一个密室来给自己弄一个不在场证据。” “哦?”顾钦明显然来了兴趣,“这密室也能制作?门栓是从里面挂上的罢?这凶手是如何制造出密室的?” 不仅是顾钦明,公堂上的人对这手法都非常感兴趣,一个个睁大了眸子凝着他。 “不如我给大家做个演示?” 他虽然是这么问了,但已经行动下来。他慢慢踱步到公堂门口,然后朝楼锦薇招了招手,“锦儿来帮帮我。” “好。” 楼锦薇刚刚走过去就被杜颜齐塞了一把匕首在手中,楼锦薇和其他人都吓了一跳,“这……这是做什么?给我匕首做什么?!” 杜颜齐眉眼弯弯,拍拍她的手:“莫怕莫怕,相公我不会让你拿着匕首伤人,也舍不得。” 楼锦薇愣了愣,随即无奈回神,“那要我做什么?” 杜颜齐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话,楼锦薇眨眨眼突然退开几步走到公堂侧边然后抽出匕首朝门栓狠狠划下去。 一条清晰的刻痕出现在门栓上,随后捣鼓了一下,一根丝线被绑在了上面。公堂上不知他们夫妻二人在忙些什么,但却没有阻止。但当楼锦薇抬起匕首的那一刻,王全的表情便僵硬了,随着那跟丝线被绑上,他眼神闪烁得更加厉害了些,藏在衣袖里的手已然紧紧攥成了拳头。 伴随着吱呀一声,公堂厚重的大门被关上,而同样的,杜颜齐也被关在门外。 “诶?”顾钦明诧异,“怎么将人关外面了?” 楼锦薇退后几步,众人随后听到咔哒一声,他们眼睁睁看着一根丝线一点点拉动了门栓,然后将门栓紧紧扣住了! 门,从外面被锁上了! 顾钦明猛然起身,“所以丝线根本就不是凶手离开时不小心被挂在门栓上的,而是凶手的作案工具!” 他话音落,就见那根丝线从门缝中被抽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妙啊!”顾钦明一拍手,“有了这个手法,凶手完全可以杀了人之后从容离开!” 楼锦薇重新将门打开,搀着杜颜齐的手将他扶进来,“这个法子说妙是妙,但说简单也简单,有眼力的人一眼就能瞧出来,王全你说是不是?” 王全被他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是什么?” “你这样的脑子都能想出来,确实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哦?!” 杜颜齐的尾音上扬,嘲弄一点都没有收敛,“能在张家任何地方自由出入且不会被怀疑的人,也就只有你王管家了,更别说你还是第一个发现张迁尸体的人,这样就更不会有人怀疑你了。” 第204章 真凶 公堂里一片寂静,只剩下了杜颜齐从容淡定的声音。 “王管家在张家十几年,早就已经相当于张府半个主人,对张家上上下下都非常熟悉,而且这么多年你对张家的贡献也都被人看在眼里,自然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你对张家的心。” “张大人死的那一晚,你送了好几波人去书房,有纤柔姑娘,有那位盐商于双,当然更重要的是那一壶茶!” 杜颜齐看向王全,“张大人作为盐官,要管理那么大一个盐场自然会有些拳脚。你怕自己打不过他,所以提前在茶壶里下了蒙汗药。” 张夫人已然瞪大了眼,看看杜颜齐又看看王全,满脸的不敢置信。 她摇摇头,“不,不对啊!这不对啊,你们不是说老爷脖子上有手指印么?那指印证明凶手的手部有畸形!王管家他没有啊!他怎么可能是凶手!” “对啊!” 听愣了的其他人都反应过来,赵县令还道,“杜公子啊,这线索也是你自己查出来的,而且那指印也是真实存在的啊,这总不能不认罢?” “呵。” 杜颜齐还没回答,一声轻笑就在公堂上响起,楼锦薇寻着声音望过去,就见王全笑了,而且特别得意。似乎察觉到了楼锦薇的注视,王全望了过去,朝她勾勾嘴角。 楼锦薇一愣。 王全的笑容充满了隐晦的恶意,竟是让她瞬间想到了上辈子的楼雨晴! 王全道:“杜公子你说了这么多,对我做出了这般恶劣的指控,但证据呢?” 他又再次昂起了下颚,哪怕是跪着,但却依旧用眼神睥睨着杜颜齐,“杜公子我知你想在顾大人面前表现表现,但你也不能随意的找个无辜人来定罪罢,为了你自己的利益草菅人命,那你与杀害张大人的凶手又有何区别?!” 面对王全的质问,杜颜齐不怒反笑,“倒是挺会狡辩,这么多年在张家看来是没白呆啊。” “论嘴皮子,论心计,王某可比不上杜公子你。” 被王全讽刺着,杜颜齐却一点都不生气,脸上依旧还挂着笑容。 这般互相指责争吵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赵县令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他看向杜颜齐,“杜公子你若是有证据就赶紧拿出来,咱们衙门是看证据办案的,绝对不会冤枉了一个好人。而且之前你说要抓王管家,我没有任何迟疑,你可不要辜负了我的信任!” “还有啊,王管家这张家这么多年,张家人也对他不薄,他为什么要杀了张大人?仅仅是因为那制盐秘方还构不成这么大的杀机罢,且他也是张家人,想看秘方与张大人说一声不就可以了么?我相信张大人是不会吝啬让他看一眼的。” 这话又惹得杜颜齐笑出了声,“看一眼那怎么能够呢,王全可是想要跟于双一起贩盐呐,没有那份秘方,他可根本就不够出货。” 赵县令蹙了蹙眉,“这是什么意思?” 杜颜齐扫了王全一眼,“王家的院子里寸草不生,就连那一棵唯一的树都枯死了,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赵县令下意识的问。 “因为盐!” 回答赵县令的并不是杜颜齐,而是张夫人。她的目光落在王全身上,面无表情,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她慢悠悠的为众人解惑,“诸位去过海边罢,最靠近大海的地方总是只有滩涂和沙滩,没有一花一草一树,海水中带着盐分,而那片土地在海水常年的浸泡下也揉杂了许多盐分,已经长不出任何花草树木了。” 杜颜齐啪啪鼓掌两声后才道:“张夫人说得没错,而王家院子的情况应该是常年有煮海水制盐造成的。王家院子并不临海,想要制盐就必然要先弄海水,而在这运输过程中难免会造成泼漏,常年累月下来,王家院子里的土地自然就被污染了。王管家,我说得对不对。” 王管家目光闪烁没有回答,但唇角却拉直了。 赵县令问:“可有证据?” “有。”杜颜齐点头,“王家的邻居都知道此事,我已经让牛捕快将他们都请过来了。” 赵县令眼睛一亮:“快传上来!” 公堂外脚步声再次传来,不一会儿好几个人被带上了大堂,被押着在王全左右两边跪下。王全下意识的望过去,却是看到了两张无比熟悉的脸!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嘴角哆嗦了一下,“你,你们……” 杜颜齐的脸倏地在王全眼前放大,“怎么样?可还认识?” 王全哽了哽,垂下了眸子,“认识,于双,还,还有……” 他支支吾吾了许久,那个名字却始终没有说出口,杜颜齐已经没耐心等了,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王全,“认识的罢,于双,你的合作伙伴,另一位是你的邻居,也同样是你的弟弟,王福。” “而那天真正将张大人掐死的凶手,就是……” 杜颜齐弯腰突然抓住了王福的右手,一把拽掉了那只漆黑满是赃污的手套! 一支只有半截手指的手在众人面前暴露无遗! 张夫人拍案而起,嘴角激动得颤抖起来,“是他!是他杀了老爷!他的手是畸形的,是他杀了老爷!” 赵县令也激动不已,“快,快将他拖下去对比手印!这次绝对不能出错!” 王福被连拖带拽的拉走了,杜颜齐继续道:“张大人死的那一晚,在确认张大人昏迷后,王全就带着自己弟弟王福去了张府,那时候夜已经深了,门房又多次见过王福所以对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怀疑。他们二人顺顺利利户的进了张大人的书房,然后寻找账本和秘方,你们对那日的行动已经计划很久了,但却你们的目的原本并不是杀张大人,直到你们看到了那张秘方。” “没错。” 王全突然开口,不仅打断了杜颜齐的讲诉,还自嘲的笑了笑,“杜公子果然料事如神啊,什么都能被你猜到。” “什么意思?为何看到了那秘方就要杀人?” 顾钦明不解,王全又是冷冷一笑,眸子里闪过阴狠,“因为那秘方原本就是我家的!那是属于我的东西!是张迁从我父亲手中抢走的!”? 第205章 大梁要乱了 “精彩精彩!我都后悔昨日没有去县衙亲眼见证那密室形成的过程!” 卢婧是真后悔,他不过是出门了两日,没想到张迁的案子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昨天那案子还破了! 听下头人说起昨日的精彩之处后,卢婧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去赴约了,一个什劳子的锅包肉哪里有破案吸引人! 后悔,就后悔! 非常之后悔! 杜颜齐被他的唉声叹气打扰,这饭吃得直接没心情了,直得放下筷子道:“哪有你这么夸张的,不过就是个小把戏,你若想看锦儿都能给你演示。” “真的么?” 卢二爷瞬间支棱起来,万般期待的看着楼锦薇。后者无奈,只得起身又找到工具将密室的形成又还原了一遍。谁让卢二爷不仅是朋友,还是合作伙伴呢。 卢二爷看得目光闪烁,连连感慨,“原来是这样,这么看来的还是挺简单的。” “确实不难。”杜颜齐点头,“只是当时张家人太慌乱,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这一点,如果他们足够冷静,或许会在第一时间内发现这其中的猫腻。” 卢婧也是聪明人,一点拨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他突然感叹:“谁能想到一个忠心耿耿的管家最后居然会联合外人杀了自己的主家老爷呢,当时那情况就算张夫人再冷静,也不会怀疑他罢。” 也确实是这么个理。 杜颜齐挑眉道:“不过这杀身之祸也是张迁自己惹来的,怨不得别人。” 王全是贪心不足,那张迁又何尝不是呢。 根据调查,张迁原本不过是京城一个守城的小小武官,却因缘际会得到了制盐之法,然后才被任命为盐官,驻守上津的盐场。那时候大梁正缺盐,所以没人在意张迁的制盐之法从何而来,却也没想到张迁这官位是用人命换来的。 据王全所言,他父亲当时就是盐场的一名普通盐工,当时的制盐方法非常粗糙,制作出来的盐也不够精细,更是需要花费很多的人力物力。王全因为接触得多,想得也多,终于有一日他研究出了一个更加便捷出盐率更高的法子。全家人满心欢喜,王全父亲甚至决定带着方子上京,直接将方子进献给当朝皇帝! 全家人都等着父亲带着荣誉和奖赏过来,可他们等了好几个月却只等到了父亲的死讯! 消息传来,是父亲在去京城的路上遇到了劫匪,父亲在负隅顽抗中被杀死,甚至死无全尸,身边所带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 王全当初不死心还询问过过程和父亲的行李,但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他们预想中的荣华富贵成了泡影,不仅丢了一条人命,啥都没有得到。 王全虽然觉得自己父亲的死有蹊跷,但却从未想过他是被人害死的,直到他在张迁书房里看到了那份制盐秘方! 张迁或许是太自信了,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将秘方重新誊写一份,以至于王全一眼就认出了秘方上的笔记! 那份秘方当年是他誊写的,每一个字他都熟悉无比! 他不知张迁与当年的劫匪是何关系,但在那一刻,他断定父亲的死与张迁有关,所以怒急攻心下让弟弟王福直接掐死了张迁! 在杜颜齐看来张迁死得不冤,但王全用错了方法。 他完全可以报官,让官府去彻查当年的案子,而不是因为愤怒私设刑法。 这样的正义失去了公允。 案子破了,杜颜齐又是大功一件,这一次不仅是赵县令,就连顾钦明都对他赞赏有佳,今早也送了奖励过来,别说银两了,笔墨纸砚珠宝都送了不少。 不过卢二爷瞅着杜颜齐的表情,挑了挑眉,“怎么了?案子破了你也不见得高兴。” 杜颜齐道:“有何好高兴的,案子破了,但那是两条人命。” 卢二爷喝了口茶又道:“我听说这案子还有疑点?” 杜颜齐眨眼,倒是没有隐瞒,“是,王全三人承认杀人,承认拿走了秘方,但却不承认带走了账本。县令在他们三人的住处也没有收获。” “账本?”卢二爷蹙起了眉头。 作为一个豪门出生的人,他自然明白账本的意义,这账本中或许藏了很多秘密,弄不好就是要闹出人命来的。 卢二爷轻啧一声,“上津,不,大梁怕是要变天了。” 这话一出,杜颜齐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也紧蹙起来。 卢二爷只是感慨了一声又换了话题,“后日我在味鲜居设宴,杜兄你可要来。” 杜颜齐嫌弃,“你设宴我去做什么?你请的那些人我可都不认识。” 账本的事情让杜颜齐多了心眼,同时也做了个决定,在目前这情况下,他不愿意去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卢二爷哎哟一声,拍着他的肩道:“不要急着拒绝啊,这宴会跟那些达官子弟虚情假的交换利益不一样,来得都是跟你我差不多的吃货,你不是说过么,天下吃货是一家啊,跟兄弟姐妹们吃顿饭怎么了。” “还有啊,对于这吃海味,我可没你专业,你还得帮我撑撑场子,别让我被问得哑口无言。” 卢二爷都卑微到这份上了,杜颜齐若是再不答应,就有点伤情分了。杜颜齐无奈的将他的手挥开,“好好好,我应下了,后天一定会去的。” 卢二爷瞬间高兴了,目光投向楼锦薇,“带上嫂夫人一起啊。” “我?” 楼锦薇突然被点名,还有点懵。 “我去做什么?”楼锦薇摇头拒绝,“你们都是男子,我一个妇道人家去不太好,总归还是要避嫌的。” 卢二爷神情有些微妙,他舔了舔唇道:“嫂夫人还是去罢,后天静淞也会去,嫂夫人帮我多照顾照顾她。” 楼锦薇愣了两秒,随即笑了。想到唐智宸和那位纤柔姑娘的事情,抿唇在心里叹了口气,点头应下:“好,我去。” 无论如何,顾静淞都是个可怜的姑娘,她也不希望她难过,能照顾就多照顾一些罢。 第206章 这是缘分 卢二爷结识的人到底是身份不同的,楼锦薇哪怕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既然要去,也不能让杜颜齐失了颜面,所以她打算给杜颜齐置办些东西。 而且天气渐渐炎热,他们也将添一些凉爽的衣裳。 味鲜居的生意兴隆,他们的分成自然也多,一番结算下来,竟是将那些欠下的债务都还清了,甚至还剩下了不少的余钱。再加上杜颜齐每月的例钱和衙门送来的奖赏,他们竟是逐渐富裕,所以用钱也不需拮据了。 楼锦薇想了想,还是带着丽蓉出了门。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将院子里的事情安排得仅仅有条外,敖家这三人还真是如同透明人般,能不出现便不出现,绝对不在她和杜颜齐面前碍眼。 楼锦薇哪怕自己想要离开杜颜齐,但对敖辉那日的指控还是心有怨气的,所以平日里也不会主动搭理他们。不过今日,她需要一个人帮着参谋。毕竟丽蓉照顾杜颜齐多年,对他更熟悉更了解一些。 出了门,楼锦薇问:“你家少爷平日里有习惯的料子和常穿的款式么?可有熟悉的布庄?” “有的。”丽蓉老老实实的回答,“府上的料子以前都是在锦绣坊买的,不过衣裳是奴婢亲手做的。” 楼锦薇道:“明日便要赴宴,买料子做衣裳已然是时间不够了。锦绣坊可有成衣?” “有的有的。”丽蓉想了想又道:“买成衣也行,若是少夫人和少爷有哪儿不满意的,今夜奴婢也能改改。” “再说罢。” 楼锦薇不置可否,快走几步带着丽蓉踏进了锦绣坊。 锦绣坊不愧是上津最大的布庄,光是铺子就有三层,各种各样的布料,摆满了整面墙,另一边还挂着不少成衣,男女的款式都有。 坊里人还不少,基本都是姑娘夫人在挑料子衣裳,训练有素的店小二穿梭其中,热情的招待每一位客人。 楼锦薇带着丽蓉走进去,便有小二迎了上来,“欢迎光临本店,夫人想要看些什么,只管与小的说。” 楼锦薇:“我想看些清透凉爽的料子,还想看看成衣。” “好的,夫人跟小的来。”店小二边将她们领进去边问:“夫人喜欢什么颜色的料子呢?颜色深些还是颜色浅一点的?我们锦绣坊近日到了一批轻羽纱,夫人要不要看一看?” 轻羽纱? 楼锦薇一愣,又再次想起了上辈子所发生过的事情。 楼雨晴不知为何对轻羽纱有种执着的喜爱,热夏的衣裳都是用轻羽纱做的,其他料子都不愿穿。八皇子得知后买下了京城所有的轻羽纱,然后命宫中织造做成了衣裳送给楼雨晴。 这一段曾在京城被传成了佳话。 楼锦薇曾有幸被送过一件,她欢欢喜喜的收下,可那件衣裳也正式将她推入了深渊! 她穿上轻羽纱的那日,就被楼雨晴和八皇子送给了别人! 楼锦薇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换别的,不要轻羽纱。” 店小二不知她为何突然变脸,但还是从善如流的改了口,将楼锦薇领到了另一边,“这是仅次于轻羽纱的,流云纱,夫人能看看喜不喜欢。” 流云纱其实并不比轻羽纱差,在楼锦薇看来料子的颜色更加柔和一些,而且没有那么清透,楼锦薇接受良好。她挑了两匹月牙白,又看到了一匹黛色和玄色。 丽蓉突然道:“少夫人也给自己挑一挑罢,那匹杏黄就适合少夫人。” 她看了看,指着旁边道:“彤色也好看,配少夫人。” 无论是杏黄,还是彤色都亮眼又鲜艳。楼锦薇已然很久没有穿过这般靓丽的颜色了,一时间有些犹豫。可还没等她想好,李知许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为何要犹豫,这两种颜色都配你。” 楼锦薇猛然回头,就见李知许从衣架过后慢慢踱出来,手中依旧握着他那把素面的折扇。他显然听到了自己与丽蓉的对话! 这种被人窥视着的感觉让楼锦薇蹙起了眉头,她又转过头来摇头说:“不用了,我不喜欢。” 她让店小二将挑好的料子包起来,又转身走向成衣架,一番行动下来直接将李知许无视了。 李知许也不恼,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还主动道:“楼姑娘这是给自己挑衣裳么?也对,天气逐渐炎热了,也该换换衣裳,别把自己闷出病来。” 楼锦薇步子一顿,她有些怀疑李知许脑子不好了,她明明看的是男装。 没有搭理他,楼锦薇问丽蓉,“少爷平日里喜欢哪些款式,你去挑出来。” 丽蓉点头:“好的,少夫人。” 李知许往前走了一步,“给杜公子挑衣服呢,需不需要我帮你试一试?我与杜公子身量差不多,我能穿的,他必定也能穿。” 楼锦薇不知这人想做什么,但此时此刻却只觉得恶心。她回头冷冷望过去,“不劳烦李公子了,我相公的身量我自己清楚。而且我买给相公的衣裳也不喜欢外人碰触,脏。” 脏! 最后这个字,仿佛被咬重了一些,听得格外重,李知许神色一变,眼神都冷了下来。他抬高手臂用折扇挡了挡脸,弯着眉眼道:“楼姑娘这话说得有点难听啊,不过没关系,我不生气,谁叫我对楼姑娘有好感呢。” 锦绣坊里今日有不少人,李知许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依旧显得格外清亮。楼锦薇只觉得整个布庄都安静了下来,身边的其他人也都朝她偷来了奇异目光。 探究,又带着一丝丝的鄙夷。 李知许绝对是故意的! 楼锦薇心中闪过愤怒,但依旧冷静,“李公子,我们只是陌生人,我不过才见过李公子两次,跟你可没有任何关系。” “三次!”李知许反驳她,竖起三根手指道,“今日是我们见面第三次了,这难道不是缘分么?” 楼锦薇胃里开始翻腾了,只觉得恶心透了。 她咬牙切齿道:“李公子请你自重!我跟你没有缘分可言!” 第207章 萧睿来了 有没有缘分可不是楼锦薇说了算,李知许执拗的要跟她扯上关系。被她这般无情的拒绝,他露出了受伤的表情,俊朗的面容染上了愁绪,“你怎能这般说呢,我只想跟楼姑娘你做朋友。” 男女之间,哪里有单纯的朋友可言! 她不知道李知许究竟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但他这般三番两次的靠近,必定是有所图谋。 所以,他说的每一句话,楼锦薇都不相信! 她凝着李知许警惕的退后几步,然后转身绕到了衣架后,李知许下意识抬腿就跟,可下一秒一道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萧睿不过是路过,却无意在锦绣坊里看到了被人纠缠的楼锦薇。他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身边的楼雨晴拦都没拦住。 “你要做什么!光天化日的纠缠娘家女子是何居心!” 李知许一愣,良久后才察觉到自己被指责了,他神色莫名的抬眼,看清楚眼前人不由挑了挑眸,“你在责备我?” “当然!作为一个男子,你怎能……” 萧睿的声音戛然而止,双眼一点点放大,瞳孔甚至已然失神,不敢置信的抽了抽嘴角:“你……” “萧哥哥你怎么了?” 楼雨晴跑进来打断了萧睿的话,她挽住萧睿的胳膊娇嗔道:“萧哥哥你做什么呢,我叫你你都不回我,还丢下我!” 生气的楼雨晴露出了几分娇憨, 若是以前萧睿此刻已经开口安慰了,但她却发现今日萧睿有些不对劲,他的目光完全没在自己身上,那表情更是让她有些恼火。 楼雨晴真的生气了,一巴掌拍在萧睿胳膊上,“萧睿你做什么呢?你看看我!” 听到楼雨晴和萧睿的声音,楼锦薇已然停下了步子。她在衣架之后,萧睿背对着她,她瞧不真切,但却可以清楚的看到李知许。从他的神情来看,楼锦薇可以判定这两人肯定认识! 萧睿认识李知许! 这个认知让楼锦薇愣了愣,脑海中瞬间闪过很多念头。 萧睿跟她虽是青梅竹马,但她却从来不清楚萧睿的家世,他不曾提过,楼锦薇也不曾,这曾经是他们的默契,但此刻楼锦薇却想明白了,萧睿能一声不吭的消失那么多年,上辈子又不曾在她最无助时出现,或许,是因为在他的心中,自己没有那么重要。 思及此,楼锦薇自嘲的笑了笑,随后又收回了视线。 那边,楼雨晴气不过再次抬手,“萧睿!” “别闹!”萧睿握住她的手,低喝了一声,“看看场合!” 楼雨晴怔了怔,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因为萧睿的表情更加生气了,“你凶我!萧睿你居然凶我!” 她骂骂咧咧的,一拳一拳的砸在萧睿身上,“你忘了今日是你把我叫出来的么!你说要陪我,现在却凶我!” 她目光乱晃,下一秒瞳孔骤然一缩,脸都气红了! “楼锦薇!”楼雨晴猛然看向萧睿,瞪着眼咬牙切齿,“我说你怎么跑来这锦绣坊了,原来是楼锦薇在这儿!萧睿,她已经跟别人成亲了你还这般惦记着,你唔!” “闭嘴!” 萧睿额角直跳,俨然被气得够呛,一手钳住了楼雨晴的胳膊,一手捂住了她的嘴,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他不断用余光瞥着李知许,瞧见他的眼中的轻蔑,只觉得无比难堪! “呜呜呜!” 楼雨晴不甘心的扒拉着萧睿的手,试图挣脱。可萧睿此刻正在气头上,又有些怒火攻心,不管不顾的,甚至还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被捂住了口鼻的楼雨晴呼吸更加句困难,脸上也渐渐褪去了血色,甚至翻起了白眼。 “哎呀!这不会闹出人命罢!” “掌柜的呢!快去把掌柜的叫来报官啊!” 不知是谁囔囔了一声,锦绣坊里其他客人也都如梦初醒,七嘴八舌的叫嚷起来。店里的小二更是寻着木棍围上来,将萧睿三人包围在其中,手中的木棍甚至都已经抬起,随时都可能朝萧睿头上砸过去! 李知许轻啧一声,用折扇敲了敲萧睿的手,“萧公子适可而止罢,可别闹出人命来。” 李知许的力道很重,但却也敲回了萧睿的理智,他垂眸,瞧见楼雨晴的脸色,惊呼一声骤然放开了手。 “咳咳咳!” 重获自由,楼雨晴边咳嗽边大口大口的喘气,那撕心裂肺的动静听得萧睿有些胆寒,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扶一把,却被楼雨晴躲开,那警惕的眼神让他面色僵了僵,眼中闪过不自然。 他满怀歉意道:“晴儿抱歉,我太激动了,差点伤害了你。你若想出口恶气,随打随骂,我定不会还手。” 他说得诚恳,但楼雨晴显然受到了惊吓,连连退后了好几步,甚至还躲到了李知许身后,那漠然的眼神,让萧睿瞬间想到楼锦薇之前的拒绝,额角顿时又蹭蹭跳了两下。 可即便是这样,萧睿还是对楼雨晴伸出了手,“晴儿你过来,这般对公子太失礼了。” 他心里还有几分焦急,他清楚知晓李知许的身份,虽然这位八皇子以温柔和善示人,但他到底是皇子,身份尊贵不说,更是喜怒无常。之前楼雨晴的态度已然算得上冒犯,他怕楼雨晴不知好歹再闹出什么事儿,更怕李知许不高兴,直接要了她的命! 可他的这一番好心楼雨晴没有感受到,她依旧躲在李知许身后,探着头狠狠瞪着萧睿,“我不过去,你不是要找楼锦薇么,我这个做姐姐的成全你们!” 萧睿再次被气得够呛,脸色黑沉的咒骂了一句:“你简直不可理喻!” 姐姐? 李知许耳朵动了动,目光轻轻飘向了不远处的楼锦薇。他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突然道:“姑娘,这位公子既然如此不怜惜你,那你又何必还在这里受气呢。” 楼雨晴愣住,下意识望向他,不知他这是何意。 手中折扇轻摇,李知许道:“我要离开了,姑娘走么?若你想走,我护着你,定不会让这位萧公子伤害你!” 第208章 姐姐可是有心上人了 楼锦薇原本以为自己能看一场好戏,却没想到这事情的发展越发的出人意料。眼见着李知许主动护下楼雨晴,她心中涌上不安。 她不知上辈子楼雨晴和李知许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但也正是因为他们的结合才有之后她所遭受的一切罪恶!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好不容易回到了一切悲剧还未开始之前,绝对不能让上辈子的悲剧再次发生! 绝不!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楼雨晴和李知许在一起! 不能让他们有任何接触的机会! 思及此,楼锦薇从衣架后走了出去,“姐姐,你要走了么?” 这一声姐姐让楼雨晴步子一顿,目光狐疑的望了过来。之前发生了好些事情,她与楼锦薇的关系早已经闹僵了,她不把楼锦薇当妹妹,楼锦薇自然也不会把她当姐姐。平日里两人碰到对方都会直接将对方忽略,可今日楼锦薇竟是主动开口打招呼了! 这让楼雨晴觉得疑惑。 “做什么?”楼雨晴不待见她,又在萧睿户那儿受了气,于是乎语气有些冲,“我要回家你还要拦着我不成!” “不拦你。”楼锦薇不恼,只是为难的看着她,“姐姐,我不拦着你回家,但你与萧公子不是已经有婚约了么,你把他丢在这儿,却跟其他男子走会落人口舌的。谣言的苦,我吃过,我不希望姐姐你也遭人非议。” 楼雨晴听着听着疑惑了,“楼锦薇,你在关心我?” 这话问出来,楼雨晴自己都觉得可笑,楼锦薇会关心她?这可天上下红雨还让人觉得荒谬。 可楼锦薇居然还点了点头,“姐姐,你还是跟萧公子一块儿走罢,若有误会解开就行了,可别跟陌生人离开,特别是陌生男子。” “是啊是啊!”萧睿连忙帮腔,还走向了楼雨晴,“晴儿你不是想买首饰么,我带你去,咱们买多些,挑你喜欢的,等爷爷回来我带你去见他。” 瞥见萧睿眼里的关心,楼雨晴神情有些松动。这时李知许突然道:“楼姑娘你怎么能说我是陌生人呢,咱们都一桌吃过饭了,我把杜公子当兄弟,你就是我的弟媳,都是一家人。” 李知许脸上的笑容,让楼锦薇的胃里再次翻涌上一阵恶心的酸意。她强压着不适,皮笑肉不笑道:“这声弟媳就免了罢,我们可高攀不起李公子,而且你今日的举动已然冒犯到我了,我不希望你再骚扰我姐姐。” 李知许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在楼锦薇的眼中就是洪水猛兽,这般凑上去套近乎只会让楼锦薇更加讨厌,他也绝对讨不到好! “看来,楼姑娘是真的不待见我啊!”李知许轻啧了一声,“算了算了,我就不在这儿讨人嫌了。” 李知许似无奈,又是迁就,深深的看了楼锦薇一眼,竟是真的转身离开了。 瞧着他的背影,楼锦薇眯了眯眼,眼中闪过深意。 她主动跟楼雨晴打招呼,主动说那些粘粘乎乎的话,就是想要清楚的告诉李知许,楼雨晴已经有了心上人,已经有了婚约,这样的女子是配不上他这样一个皇子的,哪怕再喜欢,皇家也不会允许她进门。 要阻止他们在一起,就必须要清楚的让他们知晓这份不可能! 这一步做完,她还要尽快让萧睿和楼雨晴成亲!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彻底的断决! 思及此,楼锦薇再次看向楼雨晴和萧睿,他们二人还没走,楼雨晴还在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似乎是在探究着什么。二人四目相对,楼雨晴道:“楼锦薇你怎么回事,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楼锦薇无辜,“你我毕竟是同胞姐妹,应该相互扶持,不该别苗头的。” 楼雨晴嘶了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想问问楼锦薇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但楼锦薇并为给她开口的机会。她看向萧睿,轻轻一笑,“萧公子打算何时与姐姐成亲?大梁虽不禁止未婚男女接触,但你们二未成亲,在这大庭广众下亲密出游始终不太好。” 楼锦薇的语气有些严肃,他下意识看了看四周。锦绣坊里客人多,之前闹的那一出并为将他们吓走反而时不时将目光投过来,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好奇。此刻楼锦薇并未降低声音,店里所有人都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萧睿感觉到那些打量的视线只觉得窘迫。 他想了想刚要说话,楼锦薇又道:“这本来不是我这个小辈管的,但……” “我知道,我知道。”萧睿忙道,“你是关心晴儿,我们都知道。” 他诚恳道:“你放心,等爷爷回来,我一定跟爷爷禀明我与晴儿的事情,然后就上门提亲!我绝对不会让晴儿受委屈的。” “好,我相信萧公子是个说到做到的君子。” 楼锦薇这声君子让萧睿汗颜,他甚至不敢与她对视,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后,轻轻拽了拽楼雨晴的衣袖,“晴儿我们走罢。” “哦。” 楼雨晴难得乖巧的应了一声,任由着萧睿带自己离开。踏出锦绣坊时,她回头望了眼,又对上了楼锦薇的眸子,不知为何,她莫名觉得心头一凉,竟是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目送着他们离开,楼锦薇终于笑了,竟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收回视线,往店里头点了点下巴,冲丽蓉道:“走罢,衣裳还没挑好呢。” 挑了五套衣裳,楼锦薇带着丽蓉去结账,掌柜的却道:“不用了,已经有人付过了。” “嗯?”楼锦薇错愕,“是谁?” “是一位姓李的公子。”掌柜的又将旁边放着的两匹轻羽纱放到她们买的东西上,“还有这些,都是那位李公子买下来送给小娘子的。” 楼锦薇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姓李的公子,刚刚又在锦绣坊的,可不就是李知许么! 她倒是没想到,都已经离开了,这人居然还给她找麻烦! 她将轻羽纱拿出来放回柜台,“我不需要,掌柜的帮我结账!” 第209章 出了锦绣坊,楼雨晴甩开萧睿的手,还狠狠瞪过去,“你怎么回事,心里还惦记着人家?” “没有。”萧睿矢口否认,“换做任何一位姑娘被人骚扰我都会帮忙的。” 楼雨晴冷冷一笑。对这回答不置可否。不过她也没过多纠缠,换了个话题,“那位公子是谁?” 萧睿脸色一僵,随即变得苍白起来。他想到了自己和楼雨晴对那位的冒犯就浑身泛冷,下意识握住了楼雨晴的手。 “啊!” 楼雨晴痛呼一声,倏地把手抽回来,怒目瞪着他,“萧睿你弄疼我了!” “晴儿这次我们真的得罪人了!”萧睿答得驴头不对马嘴,一把握住了楼雨晴的胳膊,神情格外慌张,“我们闯祸了!真的闯祸了!那位立肯定不会这样放过我们的!” 楼雨晴有些懵,全然不知他在说些什么,但许是被萧睿的情绪感染,她也慌乱起来,“你究竟在说什么?那位公子到底是谁?!” “他是……” 萧睿突然发现这是在大街上,周围人来人往,而且因为他的慌张已经有不少人看了过来。他左右看了看,抓着楼雨晴的手腕将她拽进旁边的巷子里。 “萧睿你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想说什么,那位公子到底是谁?你为何那也怕他啊!” 楼雨晴的疑问就像是炮弹般的突突突的往萧睿身上砸,砸得萧睿一阵头昏脑涨。 “等等!”萧睿揉了揉发疼的额头,“我们慢慢来!” 他深吸口气,认真严肃道:“刚刚那位公子,是京城来的。” “然后?” 对上楼雨晴催促的目光,萧睿咽了咽口水,艰难道:“他是八皇子!” 楼雨晴呼吸都顿住了,不敢置信道:“皇帝的儿子?八皇子殿下?” “是。” 萧睿点头,就见楼雨晴脸色千变万化,一会儿青一会儿绿的,萧睿刚想问怎么了,就听她咬牙切齿的说:“楼锦薇她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八皇子的青睐!她,明明都已经嫁人了,为何还要招蜂引蝶!她难道不知这样会给楼家丢脸么!” 看着楼雨晴狰狞的指责,萧睿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试图帮楼锦薇辩解,但楼雨晴根本就不听。 “晴儿,我们现在要关注的是我们把八皇子得罪了!” “那还是因为楼锦薇!如果不是她,你又怎会冲上去维护!我又怎会误会!如果八皇子怪罪下来,那都是因为楼锦薇!我就说楼锦薇是个祸害!” 萧睿怔住了,目光一眨不眨的望着楼雨晴。他觉得眼前的姑娘此刻都疯魔了,明明是他自己冲上去的,明明是楼雨晴自己不冷静,才得罪了八皇子,可现在楼雨晴将所有的罪过都怪在了楼锦薇身上。 被她如此怪罪的楼锦薇又何其无辜! 他发现几年不见楼雨晴完全变得陌生了,她的疯狂,她的不明事理都让他觉得难以接受。 萧睿的头更疼了,这些事情压在他身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深吸口气,“别说了,我们暂时将这些放下,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去买首饰好么?”萧睿拉住她的手,“今日你想买多少就买多少。待我爷爷回来马日,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见他。” “不要!” 楼雨晴根本不听,直接甩开他的手冲了出去,“你自己去买东西罢,我有事儿先走了!” “诶!” 萧睿没来得及喊,楼雨晴已然没了踪影。他的神色终于冷下来,带着几分怒意。 …… “小娘子,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锦绣坊掌柜的看看被退回来的轻羽纱,又看看楼锦薇递过来的银子,满脸纠结,“布,那位公子已经买下了,是指名道姓要送给小娘子的,你若不收,我无法跟那位公子交代啊!” 楼锦薇不为所动,“你可以将银子退回去。” “可是我也不知那位公子住在哪里啊!” 掌柜的为难道,“小娘子啊,那位公子瞧着非富即贵,我做的不过是小本生意,我不想得罪他啊!你行行好,也体谅体谅我?” 楼锦薇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但她不想跟李知许扯上任何关系,所以强迫自己对掌柜的诉苦视而不见。她道:“掌柜的,并不是我想为难你,而是我去那位公子根本就不熟悉,我若收下他的东西,这世人如何该如何看我,又会如何编排我,掌柜的你也是女子,你应当明白我的苦。” “这……” 掌柜的对楼锦薇这番话感同身受,也干脆不劝了。她摆摆手,“好好好,是我想岔了,为难小娘子了。小娘子放心,那位公子的银子我会想法子还回去的。” 楼锦薇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她还颇为不好意思,“给掌柜的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掌柜的摆摆手,又拿起算盘重新给她结算,“都是女子,你的难处我也明白,更明白这众口铄金,人言可畏。今日的事儿也让我明白了一个礼儿,有些生意不能做,做任何事儿都要凭良心!” “掌柜的大义!” 出了锦绣坊,楼锦薇长呼了口气。 她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出来买个衣服会惹来这么多事,李知许比她想象中的难缠。 不过,她想李知许现在应该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然的话今日他没有那么轻易离开。 既然这样,那就更好办了。 李知许到底是皇子,而皇家最看中的不仅是血脉还有颜面,若下次,李知许再次纠缠过来,她不介意帮着他在上津扬名。 丽蓉看着楼锦薇嘴角扬起的弧度,忍不住问:“少夫人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么?” “嗯。”楼锦薇点头承认了,但却没有细说的意思,她站在街头左右看了看,“走,去买些其他东西,衣服有了,总得要有配得上的玉器。” “好。”丽蓉连忙跟上,“少夫人也给自己买一些,这样走出去才不会落了下风。” 楼锦薇原本想说不需要,可想到明日的场合,还是应下了。 无论明日来的是什么人,她都将以杜颜齐的妻子身份出席,杜家虽然落寞了,但好歹是个举人。她这个举人夫人可不能太磕碜。 第210章 求见八皇子 顾家别院,楼雨晴在门口徘徊着,还时不时往紧闭的大门望一眼,脸上有激动,还有忐忑。 她花了大价钱才找到这里,就是想见那位八皇子一面,可到了这里她又犹豫了,更是后自后觉的感到了害怕! 萧睿说得对,皇家的人不是他们这种平民百姓可以高攀的。 楼雨晴脚步一顿,再次望了眼紧闭的大门。 “算了。” 她咬咬牙,转身。 吱呀—— 楼雨晴猛然回头,紧闭的门竟是一点点被打开了,一个小厮从里头探出头来,“楼姑娘是罢,我们殿下说要见你。” 八皇子要见她! 楼雨晴眼睛瞬间一亮,整个人都明亮了。她提着裙子连忙踏上台阶,激动不已,“殿下真的答应见我了么?没有骗我?” 小厮嗤笑:“姑娘也是好运气,我们殿下正好心情好,不然你今日还这真见不着。” 楼雨晴得意的笑了,“也是我的福气。” 小厮转过身再次嗤笑,不过还是尽心尽力的在前头带路,“一会儿见了殿下规矩点,别乱说话,不然惹恼了殿下谁都救不了你。” 楼雨晴连连点头,“我知道,放心罢。” 李知许来上津后一直住在顾家的别院里, 这院子带着几分江南的风情,倒是让李知许住得挺顺心。 这会儿正坐在水榭里钓鱼吃葡萄,身边还有貌美的侍女打扇扇风好不惬意。 护卫踏进水榭,顿了顿,斟酌着道:“殿下,锦绣坊那边来人了,还将银子都送了回来。” 李知许手一顿,又听护卫说道,“东西楼姑娘没要,掌柜的说服不了她,只得把银子退了回来。” 李知许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片冷意。 “别扇了。” 他突然起身往旁边一踹,侍女扑倒在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但又很快闭上了嘴,颤颤巍巍的缩到了一旁,不敢多说一句话。 “楼锦薇,楼锦薇,真是有骨气啊!” 李知许边走边低低咆哮,“好一个不为金钱所动,好一个不想跟别人扯上关系哈!真是好样的,本殿下的面子是一分都不给!” “她楼锦薇把本殿下当什么人!” 他心不顺,看所有东西都不顺眼,操起桌上的酒壶狠狠摔出去。 酒壶砸在墙上发出清脆声响,又落在地上摔得稀碎,一个碎片还飞溅起来,楼雨晴正迎面走过来,她根本没注意,那碎片直接冲到面前,狠狠从她身边差过! “啊!!” 楼雨晴只觉得脸颊一痛,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再摊开手一看! “血!流血了!”楼雨晴惊恐的瞪大眼,“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我是不是毁容了!” 楼雨晴激动得大叫,整个人如同疯魔了般。她惊慌失措,左右看了看,随后朝着水边冲过去! 水面倒映出了她的影子,只见他脸上有一条划痕,那划痕很深,正往外汨汨的冒着血珠。 楼雨晴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怎么办?我的脸怎么办?我的脸被毁了么?” 她慌乱的去抓身边的人,“快帮我找大夫!我要大夫!快点帮我找大夫啊!” 护卫扯了扯衣摆,但却发现楼雨晴力道还挺重,竟是没能拽出来。他蹙了蹙眉头,冷声道:“松手!” 楼雨晴倔强摇头,还攥得更紧了,甚至还伸出双手直接抱住了他的腿。 护卫的脸更黑了,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等等。”李知许阻止他,眯着眼望着趴在地上哭得狼狈的姑娘,“你,是楼锦薇的姐姐。” 楼雨晴抬头望向他,愣怔了一会儿双眼又亮了,“你是八皇子!您帮我请大夫!求求你了,帮我请大夫!我不能毁容!我不要毁容!” “你帮我请最好的大夫!” 李知许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冷声问:“本殿下凭什么要帮你。” “我的脸是你造成的!你一定要负责!” 楼雨晴说得理直气壮,那双眸子丝毫不惧怕的与李知许对视。 她在上津长大,这辈子都被护着宠着,胆大又任性,哪怕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当朝皇子,也没有意识到这人究竟有多大的权利。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死完全掌控在他的一念之间。 李知许不知是不是被她这份无惧打动了,脸上的阴鸷尽收,甚至还笑出了声,“挺好挺好,你们两姐妹还真是像极了。” 他走回去又重新躺回贵妃榻上,捻起一颗葡萄扔进嘴里,“起来罢。” 楼雨晴眨眨眼,撑着护卫的腿从地上爬起来。她问,“八皇子殿下,你何时帮我请大夫?” 李知许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你问!”为了她的脸不毁容,她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说! 李知许勾了勾唇角,“你知道楼锦薇有一块玉佩么?” “什么玉佩?” 楼雨晴表示不知道,“她玉佩挺多的,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块。她嫁到杜家以后的事我就更不知道了。” 李知许轻啧一声,“一块雕刻着麒麟的玉佩,上面还有一朵辛夷花。见过没有。” 他描述得非常详细,楼雨晴瞬间就怔住了。一直观察着她表情的李知许神色暗了暗,无比肯定道:“你见过。”我抗旨拒婚,我奔赴边关,只因我不信你会就此离开! 天佑十六年,齐国大军再次压境,我在慌乱人群中回望,你拉弓射箭纵马而来,那一箭击散了我所有的喜悦。天佑十四年,你言不愿此生囹圄,望能投身军营,守卫边疆。 我信了,忍着分别不舍,送你投军。 你说让我等你,待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时,你便来娶我。 我信了! 我日日期盼,夜夜祈祷,可换来的却是边关一战,百万将士全军覆没,无一生还!我抗旨拒婚,我奔赴边关,只因我不信你会就此离开! 天佑十六年,齐国大军再次压境,我在慌乱人群中回望,你拉弓射箭纵马而来,那一箭击散了我所有的喜悦。我抗旨拒婚,我奔赴边关,只因我不信你会就此离开! 天佑十六年,齐国大军再次压境,我在慌乱人群中回望,你拉弓射箭纵马而来,那一箭击散了我所有的喜悦。 第211章 她的话一句都不信 水榭里一片寂静,顶着八皇子的目光,楼雨晴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良久,八皇子突然开口,“你在撒谎。” 楼雨晴一怔,莫名有种被看穿了心思的感觉。她努力让自己疯狂跳跃的心脏平静下来,努力压着嘴角不暴露自己的心虚。 她反问:“八皇子你不相信我?” 李知许把玩着手里的葡萄,半敛着眸用余光斜着她,“凭你的片面之词,本殿下为何要相信。” 楼雨晴咬了咬牙,无比笃定道:“你是皇子殿下,我不过就是一介草民,我若是骗你,你定有千百种方式惩罚我。可是我惜命。” 她并不傻,虽然八皇子没有明说,但能被一个皇子这般记挂着,那枚玉佩必定非常重要。她不知八皇子要玉佩有何用,但只要玉佩在她手中,那么她就有跟八皇子说话的筹码! 所以无论如何,她必须让玉佩成为她的! “有道理啊。”李知许挑着眉头,点了点下颚,“你的生死都在本殿下的一念之间,你应该不敢骗本殿下。” “给我一千个一万个胆子我都不敢。” 楼雨晴连忙表忠心,却换来李知许一声嗤笑,“可本殿下还是不相信,毕竟玉佩现在并没有在你手里。” 楼雨晴脸上刚出现的笑容又凝固了,李知许揶揄的凝着她,“想要本殿下相信你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你能把玉佩要回来。” 楼雨晴迫不及待点头,“可以。” 下一秒她又蹙起了眉头,为难道:“玉佩我可以去要,但楼锦薇其实并不待见我,她肯定不会让我近身的,而且也不会让我进她家门,我接触不到她。” 她疯狂给楼锦薇上眼药,一是想让八皇子给自己撑腰,二呢则是想要抹黑楼锦薇,绝对不能让八皇子对楼锦薇有好印象。 李知许也不知有没有听出她话里话外隐藏起来的那些意思,只是轻轻斜了一眼,坐直了身子道:“这事儿简单,明日味鲜居有个宴席,杜颜齐夫妻俩都会参加,你同本殿下一块儿去。” 楼雨晴眼睛一亮,忙不迭答应了。 达到了目的,李知许没了再跟她说废话的闲情,挥挥手让人将楼雨晴带下去,还没忘让人找大夫给她看看脸上的伤。 楼雨晴早已经忘了今日来找八皇子的目的,不过她却很满意。 直到楼雨晴彻底离开,水榭里这才发出一声轻笑,“挺有意思的。” 李知许把手中几乎快要烂了的葡萄扔进水中,看着一群锦鲤扑上来将葡萄分食,他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但眼中的冷意却越发让人胆寒。 护卫眨眨眼,突然问:“殿下相信楼雨晴的话么?” 李知许轻声道:“一句都不信。” 护卫疑惑:“那……” 李知许躺倒在贵妃榻上,闭上眼轻笑着道:“市侩,虚假,满身心眼,没有一句真话,和楼锦薇根本无法比。” 护卫喉头微动,但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可李知许像是明白他要问什么,回道:“我需要一个棋子,而她又正好送上门来。她既然这么想贴上来,我若是拒绝,岂不是显得不够有人情味么。我八皇子还是非常体贴的。” 护卫看着哪怕是在闭目养神,却因为阴沉的脸,微微疑惑,他实在是看不出哪里体贴了。 …… 今日,天晴,难得艳阳高照。 长宁街的店家食客们发现今日味鲜居的生意格外好,一辆辆精致的马车来了又走,打听后才发现,有不少马车是从京城慕名而来。 一时间,味鲜居的大名火到了京城这件事传遍了整个长宁街。 楼锦薇和杜颜齐今日来得早,卢二爷一见他们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哎呀呀,我觉得今日我这风头都要被你抢光了啊,杜兄!” 他拍着杜颜齐的肩,转着圈把他打量了一遍,“啧啧啧,平日里见你不修边幅的还不觉得,没想到这一整理整理,还真应了上津第一美男子的说法啊!瞧瞧,这面冠如玉,这身姿挺拔,芝兰玉树,哪个姑娘见了不动心啊!” 说着还朝楼锦薇眨了眨眼,“楼姑娘可要把他看好了,别被其他小娘子抢了去。” 楼锦薇轻笑,“被人抢走了更好,省得我操心。” “哦豁!” 卢二爷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还手的撞了撞杜颜齐,“杜兄你这地位堪忧啊!” “知道你还挑拨,能不能做个人。”杜颜齐笑骂着拉住楼锦薇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拽了拽,“应该是我要把锦儿看紧点,不让你这样的登徒子靠近!” “嘿呀!你这话说的!” 卢二爷不高兴的提高了嗓门,不过瞥见楼锦薇时又顿住了。他之前并未注意,这才发现楼锦薇今日穿了一身齐胸大袖襦裙,门襟处绣有奇花异草的纹饰,袖口天青色面料拼接,蝴蝶兰花纹样点缀其上,裙身是粉蓝渐变,荷叶边的裙摆,粉荷蜻蜓点缀其中,清爽又带着几分活泼。 卢二爷第一次见楼锦薇这般穿,眼中闪过惊艳,他又撞了把杜颜齐,“我说杜兄,你怎么能让嫂夫人穿这身出来,我真怕你们今日出不了味鲜居的门呐。” 杜颜齐问:“穿什么样啊,说给我听听。” “你自己瞧啊!”卢二爷说完又立马意识到了什么,望了望杜颜齐的双眼,捂着脸歉意道:“抱歉抱歉,忘了。” “没关系。”杜颜齐表示不介意,还追问,“快给我讲讲我锦儿今日有多漂亮。” 他那期待的语气让楼锦薇有些受不了,瞥见从马车上下来的顾静淞和唐智宸连忙转移了话题,“静淞姑娘来了。” 卢二爷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直接抛下他们二人朝门口去了,他虽然步子不快,但从背影来看依旧带着几分雀跃。 楼锦薇无奈叹了口气,原本也想去迎一迎,可下一秒又硬生生顿住了。 又一辆马车停在味鲜居门口,黑衣护卫跳下车辕又掀开了帘子,李知许从车厢里走出来。他刚被搀下马车,后头又跟出一个女子。 那女子打扮艳丽,脸上蒙着一层轻纱,让人看不真切。可她一抬头,楼锦薇就将人认了出来。 ——居然是楼雨晴! 第212章 因为玉佩 楼雨晴跟李知许乘坐一辆马车! 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又再次上演了! 她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么? 楼锦薇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紧紧凝着相携而来的两人,后槽牙都绷紧了。 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又将重新上演么? 不! 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她重活了一世,一是想要报仇,二是要过更好的生活,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楼锦薇狠狠咬牙,她绝不允许! “怎么了?”杜颜齐突然问,“可是发生了什么?” “没……” 楼锦薇一愣,她下意识垂眸,杜颜齐不知何时摸索了过来,那只宽厚的手将她紧握,温热从手心一直传到了心底,竟是让她渐渐平静下来。 楼锦薇瞥了眼门口,又看看杜颜齐,收敛了心中的凌厉,“李公子和楼雨晴一块儿来了。” “嗯?”杜颜齐也愣住了,“他们怎么一起了?” 楼锦薇和楼雨晴不对付他是知道的,而她不待见那位李知许,杜颜齐也知道。现在这两个人凑到了一起,难怪楼锦薇情绪波动这么大。 他轻啧一声,“这两人到一起指不定会闹什么幺蛾子,一会儿锦儿你若不想搭理就别理会了,只管自己吃好喝好就行。” 楼锦薇眨眨眼,她倒是没想到杜颜齐居然会这般体贴。不过,他也说的对,现在不宜跟他们直接起冲突,能避就要避着点。 …… 卢二爷请的客人陆续到了,三楼的雅间很快便坐满了,来得人从衣着打扮来看都是非富即贵,且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一群公子哥倒是没什么架子,说说笑笑的,简直要把楼顶给掀了。 卢二爷格外照顾杜颜齐,拉着他跟人认识了一遍,一杯杯酒喝下来,着实给他添了不少人脉。 为了避嫌,女眷们都被安排在了角落里,不过这次省去了屏风,楼锦薇哪怕是坐着不动都能看到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特别是李知许。 李知许没有丝毫皇子架子,脸上的笑容得体,有人敬酒便喝,对于行酒令也来者不拒,而且玩得异常熟稔,还真瞧不出是深宫大院里出来的皇子殿下。 顾静淞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突然道:“你对那位李公子格外关注。” 楼锦薇愣了愣,意识到自己太明显了。她收回视线,垂眸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和,谦逊,是个好人。” 顾静淞最后这两个字让楼锦薇没忍住笑出了声,“好人?装得挺好啊。” 她低声喃喃了一句,顾静淞没听清楚,下意识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楼锦薇矢口否认。 所有人都已经李知许是个好人,但只有她知道,李知许的虚假和阴狠。 见顾静淞依旧凝着她,楼锦薇往她碗里添了菜,“吃罢,别糟蹋了这一桌的美食。” 知道她不想说,顾静淞也没有死缠烂打的习惯,也就干脆顺了她的意。不过这顿饭注定没法吃好,饭吃到一半,纤柔抱着琴走了上来,楼锦薇注意到顾静淞的手一顿,随即放下了筷子,原本还算放松的神情,瞬间紧绷了。 纤柔,顾静淞……还有……唐智宸。 楼锦薇下意识往旁边桌望了望,唐智宸果然已经看了过来,望向纤柔的眸子里闪着柔光。 楼锦薇张张嘴,压着声音问:“你都知道了?” 顾静淞没有回答,但她放在桌下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苍白的指节凸出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碾碎。 楼锦薇心中不忍,抬手覆上去轻轻握住,“冷静些。” 顾静淞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随后握紧了楼锦薇的手。 纤柔今日穿着一身素白,但那素衣料子却是极好的轻羽纱,款式也独特,抱琴而来时大袖飞舞,竟是有些飘飘欲仙。 她目不斜视,寻了个角落坐下,将琴放在琴桌上,抬手轻抚,宛转悠扬的琴声顿时响起 ,绵绵不绝,回味悠长又余音缭绕。 宾客安静了几分,不少人沉浸在这份悠扬中。楼锦薇目光轻瞥最后落在纤柔身上,不得不说,纤柔琴技斐然,这一身素衣也衬得她如桃花,如扶柳,真真是吸引人。她的柔美与顾静淞的清冷完全不同,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唐智宸才会对纤柔另眼相待。 楼锦薇又看向顾静淞,她怔怔的望着唐智宸,眼里的悲伤没有任何隐藏,哪怕她什么都没说,楼锦薇都能感觉到她心里的苦。 “顾……” “楼锦薇!”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楼锦薇的安慰,她瞥了眼不客气的坐在她身边的楼雨晴,下意识蹙起了眉头。 楼雨晴脸上依旧蒙着白纱,但楼锦薇能清楚的看到她的不耐。楼雨晴瞪着她,“把那块麒麟玉佩给我。” 她非常不客气,口吻里甚至还带着命令。可楼锦薇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即撇过了头。 她的无视让楼雨晴格外恼火,“晴晴三哥来看你了!” “什么?晴晴中毒了?!” “不说只是风寒?怎会中毒!” 中毒的消息传出去,不到一盏茶功夫许多凌乱脚步声渐近,且响起了嘈杂声响,这大呼小叫尤为突出。 随即复又传来陆太医的声音:“三公子稍安勿躁,小姐中毒不深……” “放屁!中毒不深难道就不是中毒!就是你这庸医说只是风寒,耽误我家晴晴治疗!” “不是在下才疏学浅,而是小姐所中之毒特殊啊!三少爷……” “放屁!你就是在推卸责任!”陆太医话还未说完就被对面毫不留情的打断,那清朗的声音夹杂着无限的怒意,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庸医本少爷告诉你,若是晴晴出事本少爷就揪了你的脑袋!” ”你、你、你!”陆太医被气得够呛,你你你的说不出一句话完整的话。 唐望晴抻着脖子往外望,又被唐清渠按回床上裹进被子里,他不在意的道:“你躺好了别管外边的事儿。你三哥心里憋着火儿让他发泄发泄,且那陆太医也是该。” 唐望晴:“……” 很好,相府家的公子果真是底气十足! 她算是瞧出来了,不仅外面的三哥火气大,屋里这位二哥心里也憋着火呢。 唐望晴乖巧的哦了一声,躺好。房门吱呀被推开,一群人鱼贯而入,走在前头的少年风风火火直接闯到了里间。 少年年纪约莫十四五岁,身着交领箭袖玄衣,两肩皆用银线绣着锦鲤图样,宽厚玉石点缀的腰封将他的劲腰勾勒得淋漓精致,腰间更是只坠着一个象牙的牙签筒。他还未到加冠的年纪,长发在头顶梳成 马尾,黑色锦带缠绕其上,又垂在耳边,尾部还坠着两柄银色小剑。 这一身虽不繁杂,却也干净利落,布料绣花和处处的细节都透着精致,价格不菲。 少年与唐清渠生得极像,但却少了二哥的温文儒雅,多了几分豪爽侠义,英姿勃发。 这少年便是她三哥——唐清渝。 唐清渝扑到榻前,急切的囔囔:“晴晴你怎样了?身子可还爽利?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我……”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唐望晴头昏脑胀,只觉得耳边有无数蜜蜂在嗡嗡嗡的响。还未等她开口,便听一道威严的声音呵斥道:“肃静!唐清渝你这般咋呼如何让晴儿休息!” 唐清渝顷刻间闭上了嘴,却还忿忿不平的瞪了眼跟进来的陆太医。 耳边清净下来,唐望晴这才抬起眼眸看向出声的人,随即浑身一颤! 第215章 你姓什么 小孩儿劫后余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孩子母亲又哭又笑,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楼锦薇看着紧紧相拥的母子俩也露出了笑容,虽然这二人与他们毫无关系,但此时此刻,她也感受到了生的喜悦。 “走罢,回家。”杜颜齐道。 “好。” 楼锦薇应了一声,搀扶着他转身。二人刚走出人群,身后便传来了喊声。 “恩人请留步!” 周围的人散了些,空出位置来。妇人带着孩子追了过来拦在他们面前。 “乔儿给恩人鞠躬!” 妇人拍了拍小孩儿的背,后者顺从的弯下了腰,“谢谢恩人救我!” 这般郑重其事的让楼锦薇二人猝不及防,特别是小孩儿格外真诚,这头都快垂到地上了。 楼锦薇连忙伸手去扶,“别,不用这么客气。” 孩子眨巴着大眼睛瞅瞅楼锦薇,又看向妇人有些不知所措。 “这不是客气,而是我们应该做的。若没有你们,乔儿就危险了,我们无以为报。” 妇人这会儿已经缓过神来,脸色也恢复了红润。她摸摸孩子的头,笑容得体又大方。楼锦薇这才注意到,二人的衣料都是上好的锦缎,款式也很新颖,瞧着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出来的。 这二人显然身份显赫。 “二位恩人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必定会满足。” 妇人这般说着看向杜颜齐,可下一秒又顿住了,脸上闪过惊疑不定,“你……” “怎么了?”妇人的语气有些奇怪,听着像是见到了一个认识的人,但却因为年代久远而不确定。杜颜齐忍不住问,“夫人你认识我?” 妇人此刻已经忘了救命这回事,目光直勾勾的凝着杜颜齐,“你叫什么名字?” 杜颜齐眨眨眼,“我姓杜。” “姓杜……” 妇人愣住了,表情更加怪异起来,像是失望,又仿佛松了口气,这两种情绪在脸上变换着,显得格外矛盾。她没有在这问题上过多纠缠,抿唇笑了笑,“杜公子,乔儿是我家相公的心头肉,不容有半点损失。今日你救了乔儿,就是我们张家的恩人。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满足的,杜公子请相信我们的诚意。” 这位夫人虽然是笑着,但态度却有些强硬。她急于报恩,更像是要早些将此事了解,然后不与他们扯上任何关系。 杜颜齐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眨着眼道:“既然如此,那不知道令公子的命值不值一千两。” 妇人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点头,“乔儿的性命无价,但这一千两我也觉得值。” 她说着从袖袋中拿出一张银票递了过来,楼锦薇看了杜颜齐一眼,最后还是将其接过,叠好收了起来。 杜颜齐问:“夫人,我们可以离开了么?” 妇人点头,“请便。” 这次没有人再阻拦,楼锦薇和杜颜齐顺利的离开了味鲜居,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妇人才收回视线,那名叫乔儿的小孩子突然道:“娘亲,刚刚那个大哥哥跟姨姨好像啊!” 妇人愣了愣,随后惊疑不定的捂住了她的嘴,“乔儿乖,这话以后不能再说了!” 小孩儿眨眨眼,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 回了家,楼锦薇把银票拿出来塞到杜颜齐手里,“这个你自己收着。” 杜颜齐又塞回给她,“锦儿你拿着,家里的开销不都是你在管么,你拿着我放心。” 楼锦薇被哄得心里高兴,又将银票收了回去,不过她想起那位夫人的态度又蹙了蹙眉,“你不觉得那个夫人奇怪么?她好像认识你。” “我也奇怪。”杜颜齐摸了摸自己的脸,“锦儿你觉得我是大众脸么?” 楼锦薇问:“什么是大众脸?” “就是长得很普通啊,具有普遍性特点的脸。” 长得普通? 楼锦薇看着杜颜齐只觉得可笑极了,如果杜颜齐是大众脸的话,那这上津,不,应该是整个大梁怕是都没有长得好看的人了。 不过这些楼锦薇并未明说,她只是笑了笑,随后转移了话题,“或许你长得像她认识的人,不然她也不会问你的名字。可那夫人非富即贵,认识的应当都是达官贵人罢。” “那跟我有何关系呢?”杜颜齐往椅子上一坐,挑眉道:“我不过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小百姓。” 楼锦薇哽了哽,随即又笑了。 杜颜齐这话还真没错,不管对方是何身份,不管是不是真的认识他,在没有找上门来之间都与他没关系。他们没有必要庸人自扰。 她干脆也将这件事放下,换了话题,“渴了么?我去给你泡茶。” “等等。” 杜颜齐握住她的手腕,拍拍身边的椅子,“过来坐。” “不坐了,我不累。” 杜颜齐歪歪头,“锦儿你还有事没告诉我呢。” 楼锦薇刚想问什么事就回过神来,她眼神暗了暗,最终还是在杜颜齐身边坐下。她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把玩着,杜颜齐也不催促,两人都没说话,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下来。 良久后,楼锦薇深吸口气,缓缓道:“李知许是八皇子。” “八……皇子?”杜颜齐惊疑了一会儿,“皇帝的第八个儿子。” 原本还有些烦闷的楼锦薇被逗笑了,“确实是,这个老八,看似挺温和不争不抢的,但其实野心很大,他隐藏的很深。” “你怎么知道?” 杜颜齐的追问让楼锦薇呼吸一滞,下意识看向杜颜齐。明明是一双什么都看不到的灰蒙眸子,但此时此刻她却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杜颜齐没听到楼锦薇的回答,又问了一遍:“锦儿啊,你对这位八皇子貌似很了解的样子。但你是在上津长大的,也就是一个老百姓,你是怎么认识八皇子的呢?锦儿啊,这非常不符合常理啊!” 楼锦薇直接被问得哑口无言,她在心里编排了不少答案,却又一一将其推翻了。她知道以杜颜齐的精明,那些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脚,还可能会被揪住小辫子。 没法解释,楼锦薇也就干脆不解释了,直言道:“我不能告诉你。” 第216章 玉佩事关身世 这次轮到杜颜齐无语了,他愣了一会儿,抚额轻笑,无奈又宠溺,“好好好,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 “真的?” 楼锦薇的迟疑让杜颜齐不爽,他斜眼瞪过去,“你还不相信,我之前难道有逼迫过你么?” 看着眉头都竖起来的杜颜齐,楼锦薇怔了怔。杜颜齐的不追问真的出乎她的意料,以常人的思维来看,遇到这种事儿肯定会追根究底,不问出个所以然来不罢休的。像杜颜齐这样,放弃追问的是真的少见,所以楼锦薇有些始料未及。 不过楼锦薇也发现,除了在和离这件事上,眼前这个男子还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逼迫过她。 望着杜颜齐,压在她心头上的石头也慢慢落下了,她笑了笑,“谢谢你。” 杜颜齐也笑得眉眼弯弯,“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将会是你最好的听众,不仅不会打岔,还会帮你保守秘密。” 他往前凑了些,笑嘻嘻的说:“就当是我们俩的秘密。” 楼锦薇突然发现,长得好看的人无论是什么表情都是赏心悦目的,此刻此刻,换做其他人,这样子肯定是獐头鼠目难看无比,但杜颜齐却不一样。明明是同样的神情,可他瞧着却让人赏心悦目,甚至让楼锦薇有一种,阳光冲破乌云的温暖。 楼锦薇情不自禁的望着许久,直到杜颜齐自己收起了笑,才收回视线。 杜颜齐道:“锦儿,你再给我说说那玉佩罢。” “好。”楼锦薇把玉佩从脖子上取下来放到他手里,虽然知道他能自己摸索明白,但依旧将玉佩详细的描绘了一遍。 杜颜齐问:“麒麟叼着辛夷花,这二者若是有指向性,你会想到什么?” 楼锦薇想了想道:“信物,而且是一男一女的。” “还有么?” “嗯……会不会是家族的族徽?”楼锦薇猜测着,上辈子在京城时她就有幸见过几个官员家的族徽,而那些家族无一例外都是百年世家,族徽于他们而言是身份的象征,同时也是一种荣耀,而且那些族徽也大多是动物和花草,和这玉佩还挺像的。 “族徽?”杜颜齐蹙眉,“杜家好像没有这东西罢?” 这个问题楼锦薇无法回答,她毕竟只是嫁进来的媳妇儿,对夫家的事情根本就不理解。 杜颜齐似乎也并未想过要从楼锦薇这里得到答案,他又喃喃了一句,“这玉佩真的是我的么?怎么确认呢?” 楼锦薇一愣,随即也疑惑了。 是啊,当时娘将玉佩拿出来给她时只说了这玉佩是杜家送过来的定亲信物,并未明说它究竟属于谁。有可能这玉佩只是一个物件,它就是杜家随手拿的,根本跟杜颜齐没关系! 楼锦薇这般想着,就感觉房间里的光线暗了一些,她一抬头便看到敖辉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目光落在杜颜齐手中的玉佩上,直勾勾的,神情竟然有些狂热。那一瞬间楼锦薇觉得,敖辉像是看到了自己毕生所追求的信仰,那般热烈,那般疯狂。 “敖叔。” 楼锦薇下意识喊了一声,敖辉应了,回过神避开了她的目光,“少夫人。” 楼锦薇没有在意他的态度,直接问:“你认识这玉佩?它是杜颜齐的东西还是杜家的?” 敖辉目光游离,也不知在犹豫什么,最后又仿佛下定了决心般直直看向杜颜齐,“玉佩是少爷的,跟杜家无关。它,只属于少爷。” 这话让楼锦薇有些别扭,特别是最后那一句,敖辉咬得很重,像是在强调。不仅如此,他还撇清了玉佩与杜家的关系,可楼锦薇却感觉敖辉更像是在撇清杜颜齐和杜家的关系。 撇清杜颜齐与杜家的关系! 这个猜测让楼锦薇大惊,她瞪着眼望向敖辉,“敖叔这话是什么意思?杜颜齐和杜家……” 楼锦薇的未尽之话三人都明白,可敖辉显然没有要明说的意思,他深深看了眼玉佩,又对杜颜齐道:“少爷,这玉佩无论如何您都要收好,且不要给任何人!任何人都不可以!” “任何人?”杜颜齐轻笑了一声,歪着头问:“为什么要?这玉佩难道还有通天之能?等它发光的时候就能让我上天入地,还是说能值个万万两让我这辈子都衣食无忧?” “哦,还有,她是不是能救我的命啊?比如说我要死了,它突然变成灵丹妙药什么的。” 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天方夜谭,杜颜齐自己都被逗笑了,可敖辉脸色却依旧严肃,其中隐约还带着几分怒意,“少爷您不能拿这玉佩说笑,它至关重要。” “那你就告诉我它为什么重要。” 杜颜齐的语气骤然严肃,声音也冷了下来,“敖辉,我讨厌这样的语焉不详,而且这不能让我信任。” 敖辉瞳孔震了震,俨然放大了几分,不知是不是错觉,楼锦薇觉得他看了自己好几眼,莫名有种有外人在不好开口的意思。 楼锦薇挺自觉,刚要起身离开,手腕却再次被杜颜齐拽住,他道:“锦儿别走,谁都不能把你赶走,任何理由都不行。而且咱们之间,没有什么内人外人之分,你本来就是我内人!” 这话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说了,虽然每次的措辞都不同,但意思是完全一样的。不管最后会不会跟杜颜齐分开,但此刻楼锦薇心里是熨帖的。她顺势坐下,给自己和杜颜齐分别斟了杯茶,慢悠悠的喝着,不疾不徐,颇有些巍然不动的感觉。 敖辉并没有马上开口,他似乎在思考,也在权衡。良久良久,久到楼锦薇喝完了茶打算给自己再倒一杯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少爷,这玉佩跟你的身世……” “少爷,外头有人找!” 敖木的声音正好将敖辉打断,他一惊,宛若大梦初醒又急忙闭上了嘴,然后转身离开。瞧着他匆匆的背影,楼锦薇有些可惜。 这时杜颜齐啧了一声,“这次没问出来,下次再让他开口就难了。” 第217章 八皇子有请 看到来人,楼锦薇觉得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李知许对玉佩那般在意,得知主人是杜颜齐,没有不上门的道理。不过她倒是没想到李知许这般沉不住气,他们才刚从味鲜居回来,李知许就让人找上门来了。 楼锦薇不动声色的问:“这位公子你有何事?” 黑衣护卫目光远眺,落在院子里,“我家公子请杜先生喝茶。” “你家公子是谁?” 楼锦薇问得他嘴抽了抽,他一直跟在自家主人身边,早已经跟楼锦薇夫妻俩见过好几面,杜颜齐瞎,可她没有。他有理由相信,楼锦薇这是在明知故问。 他笑容僵在脸上想转神离开,可想到主子的交代又硬生生忍下来,“我家公子姓李,与杜先生和夫人有过几面之缘的。” “哦,是他呀。”楼锦薇摆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又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李公子找我相公何事啊,要紧么?相公刚刚才回来,他体弱需要休息。若不是要紧事,还是下次罢。” 黑衣护卫直接哽住了,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要紧。” 楼锦薇状似不满的蹙起了眉头,不情不愿道:“好罢,你且等等,我去叫相公。” 房间里的杜颜齐其实什么都听到了,等楼锦薇进来后忍不住笑道:“锦儿就不怕把人得罪了?” “不怕,反正也没什么交情。我给你找身衣服换了。”楼锦薇打开衣柜找衣服却被杜颜齐阻止。 他道:“不用,既然都已经得罪了,那就没有必要做这些表面功夫了,这样挺好的。” 楼锦薇歪头想了想,随即点头:“有道理,换了衣服反而更像是抬举他。” 杜颜齐笑眯眯抬手,“来,我们去会会那位,李公子。” 最后三个字被咬得很重,但他的表情却很诙谐,直接把楼锦薇逗笑了。她扶起杜颜齐的手,和他并肩走了出去。 …… “话说那位张迁张大人,一朝风云得势,从一个小小武将成为了上津把持盐场的盐官,虽说算不上平步青云,但也是高升了罢,虽是盐官,但却无比重要。张大人在上津这些人可谓是春风得意,作威作福十几年,却没想到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里竟是残死家中!” “当真是人生无常呐!” “密室,自杀假想,毫无线索,没有嫌疑人,衙门因为这案子焦头烂额!” “啪!” “在衙门毫无头绪,不知这案子该如何查时,杜先生出现了!” 惊堂木一响,先生捋了捋胡须,他话音刚落,茶楼里便响起了无数叫好声! “好!只要杜颜齐出手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杜公子大才啊!有他在是我们上津之福!” “只要有杜公子在,那些藏在我们上津的罪恶就无处遁形!” 那些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到李知许的耳里,他端起茶杯又放下,动作粗鲁又带着戾气,像是要拿眼前的一切发泄! 杜颜齐在上津的声望很高,说书先生将他事迹经过夸张化的再加工编纂成了故事在茶楼里讲述,让茶楼每日都座无虚席,热闹可见一斑,整个上津颇有一种世人只知杜颜齐而不知官府衙门的感觉。 杜颜齐,还真是好本事啊!当真是深受敬重。 越想越气,李知许一拳狠狠砸在桌上,眼神逐渐阴鸷! 门外传来脚步声,李知许脸色一变,唇角弯弯,瞬间有了笑意。不出两息,敲门声便响了起来,“主子,杜先生来了。” “快请进来!” 话音落,门就被打开,黑衣护卫将门口让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楼锦薇目光轻扫,看到笑容可掬的李知许,轻轻掐了掐杜颜齐,后者勾了勾她的手指,那调皮的动作弄得楼锦薇心痒痒。她轻咳一声搀着杜颜齐走进雅间。 “杜先生,杜夫人快坐。” 杜先生?! 夫妻二人双双挑眉,他们这才注意到李知许对杜颜齐唤了称呼,称之为先生,显然是给出绝度的尊重! 楼锦薇在心里忍不住一哂,能被皇帝儿子称之为先生,那可是天大的面子了。李知许为了达到目的还真是能屈能伸。 二人落座,李知许亲自斟了茶,“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杜先生尝一尝。还有这些茶点,都是这家茶楼的招牌,二位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茶点合不合胃口,楼锦薇夫妻俩不知道,李知许这态度还挺让人胆寒的,他们都不知这人究竟再打什么主意。 杜颜齐喝了口茶,又放下杯子,“李公子咱们还是开门见山罢,你这般大人物怕是时间宝贵,咱们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李知许被他的直白弄得一愣,楼锦薇甚至看到了他嘴角轻微的抽搐,但那也是短短的一瞬,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甚至还笑着说:“我喜欢杜先生的直白,同时也喜欢杜先生的头脑。” 他坐直了些,端着茶杯轻轻一笑,“不知杜先生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嗯?李公子什么身份?”杜颜齐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不就是顾伯伯的客人么。” 李知许似乎被这个答案都笑了,哈哈笑着,显得心情格外好。笑完后他放下杯子凝着杜颜齐,轻轻勾起嘴角,“杜先生大才,我对杜先生非常欣赏,是真心想跟杜先生交个朋友。” 杜颜齐喝了口茶,笑而不语,对他这些话更像置若罔闻。 李知许并不在意,自顾自道:“先生这般大才只在上津这一隅岂不是可惜了么,而且以杜先生你的聪明才智,除了破案其他事情应当也能信手拈来罢。先生有没有想过去京城呢,那里可是我们大梁的国都,是更大的平台!你的才能再那里毕定能更好的施展!到时候,平步青云,成为达官显贵指日可待!” 李知许说着说着便激动起来,像是已经看到了自己描述中的场景,双目放光,若是杜颜齐双目能视,定会觉得李知许这样子跟他上辈子见过的,搞传销被洗脑的人一模一样。 不过与他的激动相比,杜颜齐却格外冷静,“李公子,你说的那些跟我又有何关系呢,我从未想过要去京城。” 第218章 只想混吃等死 李知许呼吸硬生生一滞,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杜颜齐。 看着他的神情,楼锦薇偷笑,杜颜齐真是好本事,这完全是在戏耍眼前这位皇子殿下! 杜颜齐的神色平静,李知许打量了许久才真正确定他没有说谎,他内心如同他的神色,他真的没有想过要去京城。 李知许没来由的烦躁起来,但他也知道此刻不能发火,只得在心里啧了一声,随后扬起虚假的笑脸道:“怎么会有人不想去京城呢,那里可是所有人的向往之地啊!” 杜颜齐还是一样的态度,“哦,我就不想。我这人喜欢偏安一隅,喜欢安稳安逸的生活,能吃饱穿暖,有老婆孩子热坑头就行了。那些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必要过度追求。” 李知许:“……” 他的这份淡然让李知许无语又吃惊,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声,怪胎!哪里会有人这般清心寡欲的! 李知许懒得再兜圈子,神色一肃,坐直了身子。楼锦薇虽然没说话,但却一直隐晦的观察着他。见他如此这般神情,心中一动,知晓这是要进入正题了。果不其然,下一秒李知许便肃然道:“杜颜齐,我是本朝八皇子。” “八皇子?” 杜颜齐脸上适当的表现出了惊讶,那样子像极了刚刚才得知这个消息。李知许果然没有起疑,他昂了昂下巴,高傲的轻哼了一声,“本殿下不过来上津散散心,却没想到遇到了你这么个大才。本殿下求贤若渴,更有一颗爱才之心。今日只要你杜颜齐一句话,本殿下便可以带去你去京城,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原来今日这一出,是为了招揽。 杜颜齐心里已然有数,不过他还有疑问。 这位八皇子这般拉拢他,到底真是看上了他所展露出的才华,还是想间接拿到那块玉佩呢?这时,李知许又说:“杜先生,本殿下是真心诚意的邀请你,你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 “啊?” 李知许显然没想到会遭到拒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良久后才蹙起了眉头,“为何要拒绝我?” 他语气里显然已经带上了怒意,那些伪装出来的温文尔雅在这一刻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似乎忘了楼锦薇还在场,仗着杜颜齐看不到,脸色黑沉得可怕,“杜颜齐,你可知本殿下从未如此真心诚意的招揽过一个人,你是第一个,你居然拒绝我!你可知把你拒绝了什么!” 楼锦薇猛然起身护在杜颜齐身边,她想把二人隔开,但却被杜颜齐拉到了身后。杜颜齐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又将她护在身后,自己直面李知许的暴戾。 “殿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凡人,那位你所看到的才能,也不过就是比普通人聪明一点表现。我并没有说书人故事里描绘的那些神,我不过是经验比较多罢了。我去京城做什么?破案么?” 说到这儿杜颜齐笑了,“京城是天子脚下,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穷凶极恶之徒呢。倘若因为我去了,案子反而多起来,那我这个衰神还不是要被赶出来。” 李知许刚想反驳不会,杜颜齐的笑容便收敛了,他用那双灰朦的眸子凝着李知许,歪头道:“我想殿下身边也不会要我这么一个只会查案的废物罢。” 李知许真的哽住了,根本找不出话来反驳。 杜颜齐是有才华,他看到了他的心思缜密,看到了他的算无遗漏,可那又怎样呢? 在杜颜齐是那块玉佩的主人时,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 今日所说的的一切不过是试探,杜颜齐若是答应了,他或许还会网开一面。 可现在…… 李知许眯了眯眼,眼里闪过一抹阴鸷,他压着声音道:“杜颜齐,本殿下再给你一次机会。” “抱歉。”杜颜齐回答得非常迅速,直接扶着楼锦薇的胳膊站了起来,他直言道:“殿下,我还是那句话,我多你说的那些都不感兴趣。草民只是个胸无大志,只想混吃等死的咸鱼,注定要辜负殿下你的美意。” 他拉着楼锦薇退后几步,朝李知许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多谢殿下的款待,我们先离开了。” 真是好大的脸,好大的胆子啊! 李知许咬牙,这二人每次都让他看他们的背影,居然让他一个皇子只能凝视背影,可真是胆大包天!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顺风顺水,虽然不是诸君,不是父皇最爱的孩子,但如今也和储君有了一争之力!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亲和无往不利,但却接连在杜颜齐和楼锦薇这儿碰了壁! 他的脸色阴沉得宛若要滴水,倘若眼神能化成利剑,那么此刻杜颜齐和楼锦薇都已经千疮百孔了! 雅间里一阵沉默,只有李知许身上的戾气在疯狂流转,像是随时都会形成风暴摧毁这一切! 黑衣护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李知许身后,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殿下。” 凌厉的气势骤然一收,李知许的脸色慢慢恢复平静。他似乎还有些委屈,“本殿下就这般不值得交心么,这般不值得这般辅佐?” “不,殿下很好。”护卫斩钉截铁道,语气里满是坚定和狂热,“殿下是最值得追随的,在属下心中殿下无可取代!” 李知许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他勾了勾唇角,“杜颜齐眼瞎心也瞎。” “是的,没错。” 李知许心里终于熨帖了,他拍拍护卫的肩,“还是你最贴心。” 护卫垂眸顺目,良久后问:“殿下,杜颜齐如何处理?” “杜颜齐啊,是个人才。” “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李知许轻轻喟叹了一声,垂下的眼睑渐渐合拢,对着不远处比划了一个手势。这是动手的标志,窗外竹林里一道身影闪过,很快又消失了。 与此同时,一只信鸽飞进了陈家院子,最后落在了杜夫人住的院子里。 水仙走过,抱起那只鸽子,刚要询问其他侍女,房门便被打开,杜夫人道:“把那鸽子给我。” 第219章 卢二爷出事了 出了茶楼,楼锦薇和杜颜齐没急着回家,而是拐去了一盘的糕点铺子。茶楼的茶点确实不错,可楼锦薇不敢吃李知许送来的任何东西,所以一点都没碰,没想到出了茶楼便馋了。 糕点铺子里的点心无非就是那几样,红豆糕,绿豆糕之类的,楼锦薇每种都买了一点,还分给杜颜齐尝了尝。 楼锦薇问:“怎么样?” 杜颜齐当时没回答,出了铺子才道:“一般般罢,等寻摸着时间我弄些材料给你做更好吃的。” 如今楼锦薇已经不怀疑他这话的真实度了,这是感慨,“哪怕你不是举人,也不会查案,去当个厨子也不会饿死罢。”杜颜齐弯弯美眼,“那不一样。当你面都灶台每日机械重复的做着那些菜后,你就会发现自己对任何美食都提不起兴趣来了。只有当做饭是一种爱好时,才能真正尝到其中的乐趣。” 楼锦薇张张嘴,“……你总有道理。” 杜颜齐不否认,只是微微笑。 二人回家时,在门口看到敖辉,他像是特意在等着他们,见他们回来后还明显松了口气,不过他总是往他们身上乱飘的目光让楼锦薇有些膈应。 她直接了当的说:“你若想看玉佩就直言。” 敖辉脸色僵了僵,随后道:“玉佩很重要,还请少爷别交给任何人。” 杜颜齐歪歪头,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为何重要呢?跟我的身世又有何关系,难道我还不是杜家人不成。” 敖辉脸色彻底僵住了,他转身跑进房间,然后关上了门,那样子像极了心虚后落荒而逃。 杜颜齐轻啧一声,“不会是被我猜中了罢。” 说不定还真是这样,楼锦薇在腹诽着将杜颜齐拽进来了屋。 …… 破烂的天似乎被补上了,不仅停了雨,还有一缕阳光冲破乌云撒了下来。楼锦薇寻思着将被褥拿出来晒一晒,那般长时间的阴雨天,被褥都被染上了一层水汽,摸上去湿漉漉的,人躺在上面都仿佛躺在水里。 湿气太重对身体不好,特别是杜颜齐。 可她才将被褥抱出来院外就传来了一阵喧哗,像是有许多人在往一处奔走,脚步声凌乱,显得格外着急。 “快快快,快去看看!” “味鲜居出事了!咱们快去瞅瞅!” “怎么呢?味鲜居怎会出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死人了!味鲜居的菜吃死人了!” 那些语焉不详的话穿过围墙传到了楼锦薇的耳里,她一惊,手中的被褥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身后传来动静,她回头一看,是杜颜齐走了出来。他神情有些凝重,显然也听到了。 “锦儿。” “我在。” “我们去看看。” 楼锦薇没有拒绝,放下东西扶起他就往外走,身后敖木默不作声的跟上,在后面紧紧护着二人。 出了家门才知外面究竟有多乱,似乎所有人都在往一个方向赶,那些人脸上挂着的不是焦急,而是兴奋,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像是去赶赴一场盛会。 可楼锦薇和杜颜齐却没有这样的兴致,他们赶到味鲜居时两边的道路已经被围观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了,透过人群他们看到了把守在门口的衙役。衙役们面无表情,手握刀柄不让任何人靠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味鲜居怎么死人了?” 不清楚情况的人直接问到了夫妻二人的心坎里,他们不约而同的竖起了耳朵。 有人道:“是吃死了人!味鲜居的东西不干净!” 这话一出马上就有人反驳,“不可能,我上味鲜居吃过的,那些海螺贝壳里一点沙都没有,鱼虾也处理得干干净净的,不可能不干净!” “你也就吃那么一次,啷个晓得那么多啊,说不定就是你运气好呢!” “就是啊!这海里捞上来的不知名的东西都敢弄上桌子,敢吃的也就是你们这些不怕死的了!” “我就知道卢二爷这么弄迟早要出事,瞧瞧,还真让我给说中了!” “卢二爷这次可惨咯!”周围响起了哄笑声,全都是不怀好意的幸灾乐祸。楼锦薇扫了一眼,暗暗摇头。 上津繁华,酒楼自然也多,卢二爷的东悦酒楼本就是最大的酒楼,但东悦酒楼价格昂贵,多是富家子弟去光顾,所以对其他酒楼的生意并为造成什么影响。但味鲜居的出现却给上津的整个酒楼局势造成了冲击,它新奇,价格又分好些档次,不管是何种身份的人都能在其中找到合适的菜品。它开张后,抢走了不少酒楼的生意,有些没什么特色的酒楼甚至都已经赔光了本钱关张了。 上津不少老板对味鲜居都抱有恶意,但味鲜居堂堂正正做生意,在卢二爷和杜颜齐的把控下更是干干净净,他们找不到错处,又忌惮卢二爷的身份,所以哪怕再嫉妒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不过现在,味鲜居自己出事了,卢二爷出事了,他们高兴得恨不得去放几挂鞭炮庆祝,在这儿说几句风凉话那都是客气的。 杜颜齐道:“我们进去看看。” “好。” 楼锦薇收回视线,在敖木的护卫下搀着杜颜齐挤进人群,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杜举人来了, 人群便哗啦一下散开来,正好空出了一条路。二人行至味鲜居门口,衙役伸出手阻拦,“杜公子,现在还不能进。” 这阻拦让杜颜齐有些始料未及,他不解:“我为何不能进?照理来说我也是这味鲜居二东家。铺子出了事,我这个做东家的进去看看是理所当然的罢。而且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劳烦你们跟我说说。” 他有些着急,但态度和语气却没有丝毫错处。 衙役坚持,还避开了他们的眼睛,“抱歉,现在不能进。” 看出了他们为难,楼锦薇捏捏杜颜齐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又拉着他退后几步,站到了旁边。 这时里头传来了动静,牛捕快压着一个人走出来。楼锦薇定睛一瞧,却是大吃一惊。 “卢二爷!”? 第220章 唐智宸死了 卢二爷早已经没了初见时的意气风发,红色锦袍上满是赃污,头上羽冠都歪了,双手更是被反剪在了身后。他被牛捕快押解着走出来,脸上是说不出的失魂落魄,双眼呆滞没有丝毫神采。 “卢二爷。” 楼锦薇失神的惊呼似乎将他唤醒了,他抬头瞧了过来,看到杜颜齐的刹那眼眸动了动,“杜兄……” 二人连忙迎上去,杜颜齐忙不迭问:“卢兄,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卢靖似乎还想安抚杜颜齐,勾勾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死人了。” 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但失败了。他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似乎是害怕极了。 “卫科和唐智宸都死了,他们死在了宴席上!” “怎么会!”楼锦薇倒吸一口凉气,全然没想真的死人了,而且还是两个!唐智宸不用说,虽然来往不多,但却也是熟悉的。而那卫科,是卢二爷今日的客人,听闻是京城来的,跟卢二爷关系不错。 卢二爷似乎缓过来了,满额头都是汗,但此刻他双手被控制着无法动,只能任由汗珠滚落下来。他道:“楼上雅间里一片狼籍,我暂时是无法管事了,这段时间味鲜居只能靠杜兄和嫂夫人看顾。” 杜颜齐蹙眉,“你……” 卢二爷没等他说完就苦笑道:“我现在是嫌疑人。” 说话间里头又传来动静,牛捕快领着衙役押解着一大群人走出来,那些人赫然都是今日来参加宴席的客人。他们有些激动的骂骂咧咧,有些则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有些甚至在反抗。这些人的身份都不简单,衙役们不敢对他们下重手,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看到这么大一群人被拉出来,群众里发出一声哗然。上津从未发生过波及这么广的案子! 楼锦薇瞪大了眼:“这是……” “都是此案的嫌疑人。”牛捕快回答,又看向他们夫妻二人,“还请杜公子和夫人一会儿也跟我们走一趟。” “我们?”楼锦薇又惊讶又不解,“为何我们也要去?” 牛捕快肃着脸,“二位今日也参加了宴席。” 楼锦薇懂了,唐智宸他们死在宴席上,然后今日在雅间里的所有人都有嫌疑。她看了眼杜颜齐,后者虽然点头答应了,却又问道:“牛捕快,究竟发生了何事?唐兄和卫公子是如何死的?” 牛捕快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我们也不知,还得仵作验过尸之后才能知道结果。” 他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二位跟我走一趟罢。” 杜颜齐点头,任由着楼锦薇扶着跟在了衙役身后。走出人群时,楼锦薇回头望,正巧看到衙役关上了味鲜居的人,然后拿出封条将门给封上了。楼锦薇心头一颤,这一封,不知何时才能解开。 人群外,一个孩子指着杜颜齐的背影囔囔道:“爹爹娘亲,是那个大哥哥!大哥哥被带走了!”她身边的妇人连忙握住他的手,“小声些,别指指点点的。” 若楼锦薇此刻回头便会认出,这一对母子就是先前他们离开味鲜居之前救下的人,不过此刻他们身后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年约四十,嘴上有两撇小胡子,瞧着亦文亦武的。他有一双与杜颜齐如出一辙的桃花眼,而那双眼睛此刻正凝着杜颜齐的背影若有所思。 妇人注意到了这些,忍不住道:“那位公子姓杜,体弱,双眼有疾。坊间传言说他有不世之材,更是帮着衙门破了不少案子,如今在上津名声显赫。” 男子唔了一声,“想来那人不会让那孩子这般招摇,看来真的只是人有相似。” 他收回视线望了眼自己的妻子,问道:“听闻他今日救了乔儿?” “是。”妇人点头,“不过妾身给了他一千两作为报答。” 男子满意点头,“此事你做得不错。” 妇人脸上刚浮现出笑容,又听男子话音一转,“乔儿无价,一千两不过就求个心安。你让人关注着这案子,若是那杜公子与此事无关,你且帮帮忙,别让他受了牵连。” 妇人怔了怔,随即顺从的应了下来,“好。” …… 一次性押回这么多人,衙门的大牢还装不下,县令干脆大手一挥,都关一起!于是乎一间牢房被挤得满满当当,里头充斥着不甘的叫喊和各种不爽的谩骂。 “凭什么关我!我没有杀人!” “本少爷不过就是来吃个席,跟死的那两个根本就不认识,你们凭什么把我抓起来!”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啊!” 可无论他们如何叫喊都没有人搭理,牛捕快只是道:“各位放心,等我们查明了案子,确定你们无辜自然会放你们走的。” 失去理智的人哪里会听,边用脚踹着牢门边骂道:“你们知道本少爷是谁么,我要让我爹革了你们头上的乌纱帽!” 卢二爷看着这闹剧无奈的叹了口气,“都消停消停罢,只要我们没杀人,就一定有出去的那一天,安心的等等罢。” 他本着好心劝人,可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反而成了众矢之的,所有人都怒目瞪了过来,好些人眼中还带着愤怒,那样子似乎要吃人。 “卢靖!”其中一个男子直冲冲的奔过来,一拳直接砸在了卢靖脸上。卢靖没有防备被打了个瓷实,疼得发出嘶一声气音,瞬间红了眼。可那男子置若罔闻,又是一拳头砸下来,愤怒的囔囔道:“都怪你!卢靖都是你的错!你若不办这宴席我们又怎么会来!我们不来卫兄就不会死!我们这一大群人也不会被关在这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你!是你害了我们!” “放屁!这跟我有什么事儿!我的酒楼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 卢靖边反抗着边往后退,他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错,而且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现在下结论实在是太早了。他靠在了木头栅栏上,偏头看到了另一间牢房里的女眷。 对上顾静凇的双眼,卢靖停下了所有动作,怔怔的愣在了原地,拳头再次砸过来他也没有理会。 第221章 杜颜齐有嫌疑啊 出事时,杜颜齐和楼锦薇都不在现场,所以他们二人受到了优待,没有一同被关进牢房,不过例行的审问还没去掉。 二人被带到了公堂之上,不过有人已经比他们先到一步,赫然就是八皇子李知许。 像是之前被撅面子的事情没发生过一般,李知许笑着与他们打招呼,杜公子楼姑娘又见面了。” 无论他笑得有多和善,在楼锦薇的眼中都透着阴谋,所以她没有理会,只是扶着杜颜齐安静的站在一旁。倒是杜颜齐友善的跟他问了声好,“李公子也来了啊,这可真是罪过了。” 李知许手中折扇轻摇,“没什么罪过不罪过,这发生了命案,查到头上了,哪怕是圣上也得配合不是么。” 杜颜齐感叹:“李公子大义。” 楼锦薇没忍住瞥了他一眼,也不知他这一句究竟是夸奖还是暗讽,不过她听着倒是觉得有几分讽刺之意。她稍稍留意了下李知许的表情,被折扇遮挡的嘴角果然都已经拉成了直线。 “咳咳!” 上方赵县令轻咳两声,挥挥手道:“好了好了,寒暄就免了罢,咱们还是先来说正事。” 他扫了眼台下的三人,在心里叹了口气,换了个语气道:“今日你们可都去了味鲜居卢二爷的宴席?” “去了。”三人异口同声,不过李知许又说,“但本公子早早就离开了,毕竟那里鱼龙混杂,菜也不见得合本公子口味,便先行离开了。” 李知许口气挺大,但赵县令只是干笑两声便过了,他不知这位李公子的身份,但知他是顾刺史带来的,身份不简单,所以也不敢多言,便是他说什么信什么,其他一概不想。 又看向楼锦薇二人,“杜公子你们呢?” “李公子了离开后,我们便也走了,毕竟在宴席上跟人闹了点不愉快,不想留下扫了卢二爷和各位公子的雅兴。” 杜颜齐不疾不徐的说,“之后我们就回家了,但李公子又派人请我们去茶楼坐了坐。” 听到这儿,赵县令诧异的看了看他们三人,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出呢。 李知许笑了笑,当作默认。 赵县令又问道:“这意思,味鲜居出事时,你们三人都不在?” 杜颜齐没有回答,只是问:“敢问大人,味鲜居时何时出事的?” 从味鲜居出事到现在,杜颜齐只是死了两人,如何死的,死之前发生了何事都一概不知。他们想要打听,但卢二爷他们被押走,衙役也是一问三不知,所以至此都是一脑子浆糊,哪怕是想办忙都没法子。 赵县令刚要回答,李知许却突然笑了,“杜公子这是又要发挥才能帮着赵县令破了这案子?” 听闻此言,赵县令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万般期待的看向杜颜齐:“杜公子,是真的么?你真要帮忙?” 杜颜齐点头,“义不容辞。” 赵县令大悦,刚想将此事全权交给杜颜齐,那李知许又开口了,“这恐怕不妥。” 赵县令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为何不妥?” 李知许笑了,这人明明俊秀非凡,芝兰玉树,可楼锦薇总能从他身上看到阴狠,总觉得他的笑不怀好意。她有预感,李知许绝对会针对杜颜齐!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笑着道:“本公子记得这位杜公子也是味鲜居的东家,如今这人死在了味鲜居,身为东家的杜公子是不是也有责任呢?说不定他也是嫌疑人。赵县令,你让一个嫌疑人办案,难道就不怕他故意混淆视听,故意办错,好自己脱身么?” “这……” 赵县令已经不知该如何反驳了,因为他觉得李知许说得也有道理。一时间他目光游弋,看看杜颜齐又看看李知许,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将赵县令的举棋不定看在眼里,达到了目的的李知许愉悦的笑了,甚至挑衅般的斜视了杜颜齐一眼。可被这样指控,杜颜齐并未恼,甚至连神色都没变。 他道,“我不过是一番好心,既然大人不相信我,那案子我不插手就是了。” “但。”他话音又一转,“诚如李公子所说,我身为味鲜居的二东家,应当是有权利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的罢,毕竟这等骇人的事情发生在了我店里,而我这个做东家的从头到尾一无所知,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赵县令愣了愣,忙说,“有理有理。” 随后他又苦笑道:“可是具体发生了何事我也不知道啊!” 杜颜齐:“……” 他抹了把脸,“不知大人能否让我见一见卢靖。” …… 再次踏进大牢,楼锦薇有种别样的心情。 上一次来是见郭林郭木匠,那时候她事不关己,对于有杀人嫌疑的郭林没有丝毫恻隐之心。今日则不同,卢靖不管怎么说都是朋友,难免会心里会有些打鼓。 人多,大牢里闹哄哄的,充斥着吵闹声。他们到时正好看到好几个人拉着卢靖在吵,原本就狼狈的卢二爷此刻脸上更是多了淤青,显然是被揍了。 牛捕快看到这情形,用刀柄敲了敲牢门,“别吵了,哪怕你们把这牢门给吵翻了,没查清楚前你们也出不去!” 他这话带着威胁,可却根本就没人放在心上,吵闹依旧,甚至还更加变本加厉了,楼锦薇瞧着都不由叹了口气。 不过杜颜齐像是早已经习惯了般,脸上平静的很,没有其他的情绪。他用稀疏平常的语气道:“诸位,你们还想出去么?如果想的话安静下来咱们聊一聊,如果不想,我就走了。这大牢里湿气重,你们在这里呆个十年八年的没问题,我这身子骨可跟你们耗不起。” 他话音一落,那些人仿佛被定身般的都停了下来,一个个闭上了嘴。好些人还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又整理了衣襟,几息之间那些个打架的街头混混又变成了高高贵的公子哥。 杜颜齐哪怕是看不见也能猜到那些人的德行,他在心里嗤笑了一声,冲里头喊道:“卢二爷,劳烦你把事情经过给我讲一讲啊!” 第222章 卫科 牢房里太乱,为人多耳杂,并不是说事情好地方,牛捕快干脆把卢靖接了出来,带到了另外一间牢房里。 牢房里有桌椅,牛捕快还主动让他们坐下。卢靖叹了口气道:“我长话短说罢。“ “可不能长话短说!”杜颜齐反对,“事关两条人命,更关乎那么多人的性命,还有我们味鲜居的名声,你若是漏掉了任何细节,案子查不出来,或是查错了,那么我们都得完蛋。卢靖,你承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么!” 卢靖愕然,随即喉头滚动,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我承担不起。” 杜颜齐叹了口气,又拍拍他的肩,“卢兄你也别着急上火,牛捕快和县令大人一定会将事情查清楚的!他们断然不会愿望了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卢二爷望了眼牛捕快,见后者点点头,压在他心上的那颗石头这才松动了一些。 他道:“事情还要从你们离开之后说起。” …… 送走杜颜齐夫妻二人后,众人又喝上了。今日来的都是卢靖的朋友,虽然也有出生寒门的书生,但更多的是权贵子弟,喝高兴了自然也就放肆起来,嘴上也开了几句黄腔。 卫科好酒,喝得也多,脸红红甚至有些上头,听闻桌上人聊起了家中妻妾美女,就把目光落在了一旁抚琴的纤柔身上。 他起身走到纤柔面前,笑眯眯的道:“姑娘好琴艺啊!” 纤柔并非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合,也并不慌乱,认下了这声夸奖还道了谢,“多谢公子夸赞。” “今日高兴,不如姑娘陪本公子喝一杯。” 看似询问,但卫科已经把手中的酒杯递了过去,纤柔犹豫了几息,最终还是将酒杯接过,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多谢公子。” 卫科紧紧凝着她,目光从脸游弋到她的手上,舔舔唇笑得意味深长,“姑娘这双手如此会抚琴,不知还会不会别的?” “什么?”纤柔被问得一愣,但下一秒却被扣住了手,卫科扣住着她的手腕,拉着直接往自己下身探去,“不知被这双手伺候着是何种滋味!本公子有些迫不及待了!” “啊!” 纤柔惊得大喊一声,像是摸到了什么脏东西般的骇得猛然抽回手,因为力道太大,身子不稳直接仰倒在地。她很害怕,脸色苍白的瑟瑟发抖,可这样子更是激起了卫科的欲望,他不管不顾的往前一扑! 在坐大多数人都知晓卫科的德行,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有些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何况纤柔不过就是个玩物,根本不被人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人鼓掌起哄,只有卢二爷看不过去说了几句,“行了行了别闹得太难看,要发情你回家去,别弄脏了我的地方!” 可能是他的语气太过于温和,卫科充耳不闻,伸手朝纤柔的衣带勾去,还兴奋得粗喘起来,“躲什么躲,你这种人乐颠颠跑来献艺可不就是为了这么一个机会么,今日你让本公子爽了,明日本公子就带你回家做陪床丫头!” 这话简直就是赤裸裸的侮辱,纤柔瞬间涨红了脸,她拼命挣扎着想要脱离卫科的桎梏,但皆是徒劳,最后只能苦苦哀求。 “公子求求你放过我,你放过我罢,我只是卖艺的,求求你公子……” “卫科!”卢靖实在是瞧不下去了,连忙阻止,可有人比他更快。 “砰!” 还未等人反应过来,卫科就已经被人提着后衣领扔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大声响。卫科愣了一会儿明白自己的处境后怒不可遏,“唐智宸你干什么!” 唐智宸没有搭理他,动作轻柔的将纤柔扶了起来,关切的问:“可有哪里受伤?是不是被吓到了?” 卫科是个混不吝的,下手也没轻重,拉扯间直接把纤柔的衣裳给拽开了,露出了大片莹白的肌肤。唐智宸双眼瞬间便红了,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她披上。 他的无视让卫科怒火中烧,爬起来指着唐智宸破口大骂,“唐智宸你怎么回事,你他妈居然夺人所好!今日这事你若不给本公子说清楚,本公子跟你没完!还有你这贱蹄子,本公子能瞧上你是你的福气,既然是出来卖的就别当了女表子立牌坊!你他妈装给谁看呢!” …… 牛捕快都无语了,“感情这两个死者还发生了矛盾呢,他们不会是互相殴打致死的罢?” “不是。”卢靖恍惚了一瞬,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他抿了抿唇,狠戾道:“唐智宸那个混蛋,打死了他太便宜了!” 他表现出了对唐智宸的强烈恨意,咬牙切齿的仿佛要将他碎尸万段。他这情绪把楼锦薇吓了一跳,不由问道:“发生了何事,卢公子你为何这般生气?” 而且他对唐智宸的恨意已经引起了牛捕快的警觉,迟疑着道:“卢二爷你不会就是杀害唐智宸和卫科的凶手罢?” 卢二爷咬牙:“我确实想杀他!” 牛捕快坐不住了,猛然站起身,“卢靖你这是认罪了?” 卢靖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牛捕快已经拿出了手铐。杜颜齐若有所觉,他敲敲桌子,“牛捕快且慢动手,卢二爷对唐智宸有恨,但也不致于在那么多人的面杀人,而且卫科是他的朋友,二爷没有理由杀朋友。“ 他问卢二爷,“是不是唐智宸做了什么?” 卢二爷深吸口气,沉声道:“那个畜生居然说纤柔是他的妻子!他把静凇放在哪里!他简直就是个混蛋!” 楼锦薇也哽住了,脸上闪过错愕。她虽然知晓唐智宸与纤柔有私情,但却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明目张胆!甚至为了纤柔,直接不承认顾静凇的地位!楼锦薇记得当时顾静凇也在那里,听到这话她该他有多吃惊,多难过啊! 卢靖是真的气狠了,眼睛都是红的,“唐智宸那个畜生根本就不能算是男人!静凇棒了他那么多,到头来换来的只是他的无情!当时我真的很生气,恨不得拿起筷子扎死他!” 第223章 纤柔是我妻子 与此同时,原本那个牢房也在例行询问。 有人迟疑着道:“其实今日除了卫科和唐智宸,卢靖也跟唐智宸发生了冲突。他特别生气,还打了唐智宸一巴掌。”话音刚落就立刻有人附和,“对对对!是这样没错!卢靖恨不得吃了唐智宸!那眼神我现在想起来还害怕呢!” “那个唐智宸不会就是卢靖杀的罢?然后还连累了卫科?”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满脸的惊疑不定,有些人甚至已经后悔来赴宴了,味鲜居这菜虽然好吃,但小命更重要啊! 询问的衙役对视了一眼,同时在心中将卢靖列为了第一嫌疑人。 其中一个衙役还想再多了解一些,他敲敲桌子,“还有什么?把你们今日的所见所闻都给我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不要漏掉任何一点,知道么?” …… 一个半时辰前,味鲜居三楼雅间。 纤柔泣不成声,哆嗦着攥紧了唐智宸的衣角,显然被吓坏了。 唐智宸心疼不已,他没有搭理发疯的卫科,紧紧搂着纤柔小声安慰着:“没事了,我在这里,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纤柔抽泣着依偎进他坏里。 他们两人相偎相依更是把卫科气坏了,他冲过去拽住纤柔的胳膊,大力往自己怀里一拽! “啊!” 纤柔没有防备,又疼又惊又怕,疯狂大叫起来。唐智宸全然黑下了脸,厉声道:“卫科你到底想做什么?!” 卫科轻蔑的斜视着他:“我玩个女人而已,你唐智宸着急什么?难不成本公子玩了你的女人?” 在卫科看来,纤柔不过就是个可以随意玩弄的女表子,而出生寒门靠着妻子和岳家才有如今成就的唐智宸也不配跟他在一桌吃饭,更不配和他叫板抢女人。 他冷哼一声,手已经攀上了纤柔的脸,“本公子想要的女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卫科你够了!” 唐智宸宛若忍无可忍了拽开他的手,再次将纤柔抢回自己怀里,“纤柔是我的妻子!你不能碰她!” 雅间里一片肃静,所有人或惊讶,或错愕,或不解,但更多的则是愤怒! 卢靖下意识望向女眷那一桌,顾静凇整个人都呆滞了,怔怔望着唐智宸,那双清冷的眸子已经被水汽覆盖,带着不解,疑惑,愤怒还是无尽的失望和恍然! 卢靖知道,顾静凇这是受伤了! 这么多年,他从不舍得让静凇受半点委屈,不舍得让她受丁点伤害!可是现在唐智宸却将她的脸面和心一块儿狠狠踩在脚下! 卢靖怒火中烧,手已然攥成了拳头! 可唐智宸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紧紧搂着纤柔,一边轻拍着她安抚,一边斥责卫科,“卫科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难道就没有一丝羞耻之心!朋友妻尚不可戏!” 卫科看看唐智宸,又看看埋在他怀里的纤柔,没忍住笑了,“她?你的妻子?唐智宸你把我们这群人都当傻子呢,谁不知道你是上津刺史的女婿啊,怎么,你怀里那个女表子是顾家二小姐啊?” 唐智宸脸色微变,眼中已然带上了几分难堪,但他依旧梗着脖子道:“纤柔就是我的妻子!” “唐智宸你这个畜生!” 随着一声暴怒,卢靖的拳头狠狠砸在了唐智宸脸上,他根本没有防备被那带着怒火的力道砸得往后仰,鲜血瞬间从鼻腔嘴角里溢了出来! “唔!”唐智宸捂着脸退后了好几步,露出的眼睛里满是痛苦。 “智宸你怎么样?”纤柔惊慌的凑上去查看,拿开他的手这才发现唐智宸的半张脸都肿了,那惨状吓得她手都哆嗦了,“智宸你的脸,你留血了!” 唐智宸歪头吐了口血沫,将纤柔扒拉到自己身后,瞪着卢靖:“卢靖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我他妈看你才是在发疯!”卢靖火气上头捏着拳头再次欺上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你的妻子是顾静凇,不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唐智宸有了防备自然不会再被动挨打,他往旁边撤了撤躲开卢靖,又架住卢靖的手,理直气壮道:“能不能冷静点,我从未说过静凇不是我的妻子!顾静凇是我的妻子,同时纤柔也是,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情,再坐的各位跟我一样的怕是大多数!” 他目光扫过众人,好些人都下意识垂下了眸子,颇为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可见唐智宸说得没错。 “这不是偷换概念么?”杜颜齐没忍住嗤笑了一声,“这个唐智宸,学问不错,脑子转得也快啊。” “小心思更多,不是好男人!”牛捕快做总结,语气里带着对唐智宸的满满鄙夷。 楼锦薇脸色很差,哪怕她上辈子遭遇了那么多恶心的事情,但却也未曾碰到过这么一个让人憎恶的男人。唐智宸就像是一只臭虫,一边吸着顾静凇的血,一边又唾弃着她,去找合心意的新欢。 她没忍住嘟囔了一句,“唐智宸就是该死,这凶手咱们别查了,他这是在替天行道。” 一个卫科,一个唐智宸都不是好人,凶手这是做好事!楼锦薇没有收着声音,其他三人自然也都听到了,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杜颜齐摸摸她的后脑勺道:“锦儿这不一样的,而且这也不是正义。哪怕他们再坏,再人渣,也不是动用私刑的理由。正义是要让他们接受到律法审判。” “哦。”被说教了一通,楼锦薇有些蔫,耷拉下了脑袋。杜颜齐又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问卢靖,“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你打了他?把他打死了?” “没有!”否认之后,卢靖脸色又暗淡下来,他叹了口气道:“我是想打他,甚至还想把那对狗男女赶走,但静凇阻止了我。静凇那个傻姑娘,居然还跟我求情,让我放过他!让我别伤了和气!” 卢靖惨笑一声,“她太傻了,明明唐智宸伤她那般深,她却还要护着他!”? 第224章 嫌疑人顾静凇 “这么说来,其实顾静凇也有杀人动机啊!” 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却是惹得众人焕然大悟,眼神不约而同的往隔壁牢房瞥去。 顾静凇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这句话,总之她被关进来后就一直靠墙坐着一言不发,原本就清冷的面容上更是一点表情都看不到,活像是一个呆呆的木偶。哪怕现在被他们提出质疑,也依旧没有情绪波动,瞧得众人忍不住唏嘘。 顾刺史虽然一直驻守上津,但顾家的根基还是在京城,所以今日在坐的很多人都认识这位顾家二小姐。顾家有钱有权,顾静凇又是出了名的才貌双全,所以当年很多人求娶,竞争还挺激烈,直到顾家传来消息说顾静凇嫁给了一个穷书生,那股明争暗斗才结束。 京城里大多数人对顾静凇的选择都不看好,毕竟门不当户不对的,在他们眼中,这位唐智宸除了学识好一些外,就没有其他优点了。可这段不被看好的婚姻也和和睦睦的过了两年,着实让人惊讶。 今日见唐智宸和顾静凇一同来参加宴席,他们都还在唏嘘二人的感情好,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自己的丈夫当着自己的面,在大庭广众下搂着一个风尘女子,还让那风尘女子跟自己平起平坐,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忍不下这口气,不是么。 顾静凇偏偏忍住了,还劝住暴怒中想要杀人的卢靖。 当时顾静凇主动站出来结束了这番争吵,她道:“卢二爷停手罢,我知你的好意,也心领了,但还请你给我留下最后一点颜面。” 当时众人仿佛听到了卢靖打碎牙齿活血吞的声音,只觉得他们二人都心酸又悲戚。 以卢靖对顾静凇的感情,他绝对是有理由杀了唐智宸的,特别是今日受的刺激格外多,毕竟人脑子一热就容易做出脱离掌控的事情来。 而顾静凇也并非没有可能,毕竟被丈夫当众羞辱,对于一个自以为嫁给了爱情的天之骄女来说实在是太绝望了。 …… 卢靖疯狂的摇着头,坚决不肯相信顾静凇有嫌疑,“不可能的,绝对不会是静凇,她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又怎么可能会杀人呢!而且她心里满满都是唐智宸,断然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来!真的,你们相信我,凶手不可能是静凇的!” 也不知究竟是在说服杜颜齐他们,还是在说服自己,他的声音发颤,竟是隐约透着几分恐惧。杜颜齐无声叹了口气道:“你冷静一些,我们现在只是在分析案情,然后整理嫌疑人,并没有要给人定罪。若顾静凇真的无辜,衙门定然不会冤枉了她。” “是,衙门从不冤枉好人。”牛捕快附和。 卢靖没有说话,回应他们的是一声苦笑。不过就目前卢靖所讲的事情经过来看,杜颜齐还是客观的认为顾静凇有嫌疑。 唐智宸和纤柔在一起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哪怕唐智宸的保密措施做得再好也会有纰漏的时候,而且顾静凇并不蠢,她跟唐智宸相处了两年,不可能一丁点苗头都没发现。 或许她早就已经发现了,但她顾念旧情,便一直隐忍。而今日唐智宸对纤柔的态度成了压倒她心中幻想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失去理智杀了唐智宸。 思及此,杜颜齐自己先愣了,他意识到不对连忙问:“唐智宸二人是如何死的?” 卢靖这才发现事情还没讲完,干咳一声后道:“我尊重静凇,所以没有将唐智宸赶走,之后又有人说别伤了和气,众人就当没事发生过一样继续喝酒了。酒过三巡,赤鲑上来了,大家对鲜美的赤鲑赞不绝口,正吃得高兴呢卫科和唐智宸就突然倒下了,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还未等我们大家反应过来,他们二人就已经没气了。” 没有丝毫征兆,口吐白沫,突然死亡! 杜颜齐第一时间想到了赤鲑,也就是河豚。 他们莫不是中了河豚毒? “不可能罢,”卢靖不信,“赤鲑是陈师傅一个人做的,没有经过别人的手。而且陈师傅做赤鲑的手艺一流,根本就不可能出错。而且并非只有他们二人吃了赤鲑,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倘若真是赤鲑有毒,那为何只有他们二人出事了呢?” “有道理。” 杜颜齐敲敲桌子,陷入了沉思。 诚如卢靖所说,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愤怒,甚至对唐智宸起了杀心,但却不会仓促下手,动手之前肯定会制定一个万全的计划,以确保自己不会被牵连。更何况,味鲜居是他自己的生意,他花了那么多心血,怎么会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 那么顾静凇呢? 因为接触不深,所以杜颜齐拿不准她的心思。 杜颜齐问:“他们二人死前是什么状况?” “吃了赤鲑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发作了。非常突然,把众人都吓到了,我上前去查看还吐了我一身的污秽。” 卢靖身上确实狼狈,一身衣裳都快瞧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杜颜齐虽然没有查看尸体,但却已经可以断定唐智宸和卫科都是死于河豚毒。但有一点他想不明白,在场所有人都吃了河豚,为什么却只有他们二人出事? 那河豚难不成死了之后还会选择性的攻击人么? 卢靖想起当时的慌乱和一片狼藉就头疼,“这事儿是真的蹊跷,若是不弄清真相,我们的味鲜居怕是要开不下去了。” 杜颜齐原本想让他放心,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案子太蹊跷,这个保证他还真的给不了。 他想了想问:“顾静凇知道今日有赤鲑么?” 卢靖怔怔的看着他,心里明白此时杜颜齐还未打消对顾静凇的怀疑,他有些气闷,但很快又泄气了,垂着脑袋道:“她知道的,请他们来时我就说过有赤鲑。静凇口味和我相近,她也喜欢这个。” 他话音落,就听杜颜齐笑了,没来由的更加气恼了,“你笑什么!” 杜颜齐揶揄:“我以为你会为了洗脱顾静凇的嫌疑而撒谎。” 卢靖狠狠瞪他,“我相信静凇,我也想为静凇做点什么,但不是用撒谎的方式将她摘出去!” 杜颜齐又哈哈大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起身往外走,“行,我知道了,我们卢二爷对静凇姑娘爱得深沉呐!” 第225章 衙役们的怨 送卢靖回到牢房时,这边的审讯也结束了,牛捕快对比了两边的口供发现除了都带着点主观臆想外,其他基本一致。 所有人都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卢靖和顾静凇,毕竟只有他们二人跟唐智宸矛盾最深。 杜颜齐道:“我想问静凇姑娘几个问题。” “好。” 牛捕快点头答应,可等他准备打开牢房门时却遭到了阻止。有衙役道:“头,你是不是忘了杜公子身上还有嫌疑呢,大人说了他不能调查这个案子,他自己也要接受审讯的!” 那衙役看杜颜齐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显然不相信他无辜。牛捕快不悦的蹙起了眉头,“你怎么能怀疑杜公子,死者死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在味鲜居,他怎么杀人?而且他和那两位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们?” 衙役有些不服,小声的嘟囔,“不在场怎么就不能杀人了,提前下毒的话根本就不需要在场!” 他瞥着杜颜齐,“再说他跟唐智宸也不是没仇怨啊。之前他是上津的天才,人人追捧,是上津最年轻的举人老爷。可是现在呢,杜家落寞了,他更是这副模样。以前比不上他的唐智宸却如日中天,他心里怎么可能不怨啊!” 牛捕快眉头越蹙越深,火气也越发重了。他低喝:“闭嘴!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会嚼舌根!” 衙役更不服了,“我又没有说错,头儿你去问问,咱们县衙里哪个不是这么想的啊!” 牛捕快一巴掌拍在衙役脑门上,“可闭嘴你!杜公子帮我们破了那么多案子你难道就忘了么!没有他,咱们还在上个案子里摸鱼呢!懂不懂得感恩!” “以前没他的时候咱们案子不是一样的破,有他没他根本就没有区别!” “你简直不可理喻!” 牛捕快简直气炸了,抬手又要打人,却被杜颜齐拦住,“消消气,消消气,都是同僚么,别伤了和气。” 正在气头上的牛捕快根本不听,“杜公子你别管,今天我就是要打醒这帮小兔崽子!” 杜颜齐拽着他的手腕不放,歪歪头笑道:“别这样,我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的。” 牛捕快哽住了,不敢置信的望向杜颜齐,“杜公子你……” 杜颜齐一挥手,示意他先别急听自己说,“我呢也闲着没事儿才想着给你们帮忙,没有想到你们其实自己有能力,根本就不需要我。” 其实杜颜齐心里比谁都明白。 他帮衙门破了这么多案子,百姓们看到的都是他的丰功伟绩,讨论的也是他多么多么厉害,于是乎在外人眼中,那些案子能破都是杜颜齐的功劳,衙门里这些衙役被遗忘在了脑后,所有的光芒全都被掩盖了,甚至有人觉得衙门没了他杜颜齐就破不了案子,衙门的那些衙役就是摆设,是废物! 被人遗忘,没人看到他们的好,长久以来可不就心生怨气么。 对他这个罪魁祸首有敌意,有抵触心理是再正常不过的,所以杜颜齐一点都不生气。 他这般一分析牛捕快也冷静下来了,眼神闪了闪,讪讪的收回手,叹道:“要怪也是怪我,最开始是我提议找你帮忙的。” 杜颜齐轻笑,不置可否。 牛捕快却坚持说:“是我的问题,是我考虑不周。杜公子你帮了我们那么多忙,县衙上下所有人都没有资格怪你!” 牛捕快是真性情,怎么说心里就是怎么想的。但很显然衙役们很固执,心中自有一杆秤。楼锦薇见那衙役不满的翻着白眼便知道,这些衙役根本就没有跟牛捕快站在同一战线。 这么一闹,杜颜齐也不好厚着脸皮留在这儿,他道:“牛捕快,接下来的调查我就不参与了,你们好好询问询问顾静淞。还有看顾好这些人,唐智宸二人应该是死于赤鲑毒,他们所有人都吃了,我怕会再出意外。” 牛捕快听着他的交代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想问杜颜齐是不是真的撒手不管了,又因为有旁人在而生生止住了,只能艰难的滚动喉结,吐出一个字:“好。” 杜颜齐笑着道:“好好干,这案子其实并不复杂,弄清楚了下毒方式,就差不多能迎刃而解了,我相信牛兄一定可以的。” “杜公子……” 牛捕快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凭什么他们在需要的时候眼巴巴的把人请来,不需要了又卸磨杀驴的把人赶走,他们凭什么这么做! 他还想劝几句,想强硬的把人留下来,但杜颜齐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锦儿我们走罢,今日这么来来回回的跑,我也累了。” “好。” 看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牛捕快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令他恐慌的念头,会不会以后杜公子都不会帮他们了!会不会他们没有下一次的合作了! 这般想着,他毫不犹豫的追了出去! “杜公子等等!” 牛捕快跑得气喘吁吁,直接拦在二人面前,真心实意道:“杜公子你就再帮帮我们罢,这个案子牵连甚广,我们真的没有把握。之前我们合作得非常愉快不是么,再帮我们一次!下面那些人我一定会好好管教的,绝对不会让他们再乱嚼舌根!” 杜颜齐都无奈了,牛捕快诚意很足,一个铁血的强硬汉子都露出了乞求,让人真的不忍心拒绝。 可杜颜齐依旧有顾虑,“牛兄,我身上毕竟也我嫌疑……” “有个屁嫌疑!你要是有嫌疑那个李公子就也有嫌疑!”牛捕快骂骂咧咧的,“你别听那些人瞎咧咧,他们就是嫉妒你!上个月县令大人还给咱们涨了俸禄呢,都是你的功劳!” 牛捕快拍着胸脯说,“杜公子,谁要是再说你有嫌疑,阻止你查案,我就揍他!” 杜颜齐被他逗笑了,还颇为无奈。 “牛捕快,有嫌疑之人应该回避,这是律法,并非是我意气用事。” 他试图劝阻,可牛捕快就是不听,“我没有听过这条律法,而且我不信杜公子你会杀人。” “你不相信不代表不会发生,知人知面……” “杜颜齐。” 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了杜颜齐的话,楼锦薇顺着声音望过去,“是刺史大人。” 顾钦明凝着他道:“我不管你有没有嫌弃,也不管什么律法,我只要你把凶手找出来,还我女儿一个公道!” 第226章 廉价的茉莉香 顾钦明站在牢房里的不怒自威,竟是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他一双虎目死死盯着纤柔,那眼神就如同利剑般的,顷刻间就能把她杀死。纤柔害怕极了,她拼命想躲,可女眷们将她视为蛇蝎,纷纷躲开了,不肯给她哪怕是一丁点庇护。 “姐姐……” 纤柔没有办法只得凑到顾静凇身边,小心翼翼又可怜巴巴的道,“姐姐你帮帮我。” 这声姐姐喊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女眷们更是鄙夷的撇了撇嘴。 可顾静凇却依旧平静,她脸上还是瞧不出任何表情,双目轻轻从纤柔脸上扫过,随后又恢复成了一片死寂。可她没赶纤柔走,甚至没有表现出嫌弃,这让纤柔松了口气的同时,胆子也大了些,又往她身边挪了挪,甚至紧紧贴着她。她想,顾静凇到底是顾大人的亲生女儿,哪怕现在顾钦明火大得想吃人也绝对不会对女儿动手,那她只贴紧了顾静凇就绝对是安全的。 果然如她所料,顾钦明虽然依旧生气,但却收敛了一些。他瞪着眼凝着顾静凇看了好一会儿后,最终一挥袖,退到了旁边。 “杜颜齐你来好好问问顾静凇,今日一定要有个结果!” 听着顾钦明这明显带着怒意的话,杜颜齐无奈摇摇头,“好的大人,我想静凇姑娘也想早日找到真凶的。” 杜颜齐话音落,楼锦薇便注意到顾静凇掀起眼眸看了过来,她终于有了反应,这也让楼锦薇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一直觉得顾静凇的状态不对劲,唐智宸的背叛侮辱,甚至他的死都在同一天,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足以在瞬间击溃一个人,楼锦薇就怕顾静凇哀默大于心死,然后不管不顾的认下一切。 杜颜齐往前走了几步,在顾静凇面前站定,又蹲下身,用那双灰蒙蒙的双眼直视着她,“顾小姐,我希望接下来无论我问什么,你都如时回答我。”他特意顿了顿,可是没有等到顾静凇的回应,她只是静静看着,眼中毫无波澜。 此时隔壁牢房的卢靖默默走了过来,他挨着栏杆蹲下,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望向顾静凇的眸子里满是关切。他这举动让顾钦明眸光闪了闪,无声叹了口气。 杜颜齐没有再等,直接问:“顾小姐,你是何时知晓唐智宸出轨的。” “出轨?”楼锦薇对新鲜名词感到疑惑。 他望着纤柔意有所指的解释道:“就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纤柔脸上闪过一抹难堪,她张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但最后又闭上了嘴。 顾静凇眨了眨眼,终于开了口,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了般的,带着磨嗓子的沙沙声,听得卢靖心疼的蹙起了眉头。 “半月前,他常不回家,我便有所预感。且他身上常有一种淡淡的熏香味,是廉价的茉莉香味,家里没有的。” 廉价二字一出,纤柔便僵住了,脸上更是转变了好几个颜色,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但又赫然发现在场没有一个人反驳顾静凇,且对她的言论非常认同。 杜颜齐不管这些又问:“你当时知道纤柔么?” “不知道。”顾静凇摇头。 “没有跟踪过唐智宸?没有想过看看对方是谁,自己为何会被比下去么?” “想过。”顾静凇笑了,那笑容清浅又淡然,“但没有付诸行动。” “为何?” 她一字一句道:“因为我是顾静凇。” “因为这个人是我选的,怨不得任何人。” 两句简简单单的话却是道尽了她的无奈和心酸。她是顾静凇,哪怕嫁人了也是刺史府的二小姐,她所代表的是不仅是她自己,更多的则是顾家的颜面,所以当知道唐智宸背叛自己时,她哪怕是伤心欲绝,哪怕是怒火滔天,也硬生生的忍了下来。为了顾家的颜面,她不允许自己作出任何有损顾家颜面的事情! 正如今日,唐智宸当众羞辱她,她也依旧求那么一点颜面! 更重要的是,唐智宸是她自己的选择,当年她义无反顾的嫁了,如今各种问题就该自己面对! 楼锦薇心里就像是堵了千万斤的石头,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了,鼻头酸胀,双眼发涩。她偏过头不忍去看顾静凇的神情。 牢房里静得可怕,角落里隐约传来了一声抽泣,不知是哪位姑娘忍不住心疼得哭了出来,不一会儿又传来了几声,绵延不绝。 咯锦薇想,顾静凇心里其实比谁都苦,她只是太坚强了。 这时,杜颜齐又再次开口,那问题显得格外残忍又铁石心肠。 “那你有想过要杀了唐智宸么?” “杜颜齐!’顾钦明暴怒的吼出了声,又小心翼翼去观察女儿的脸色,见她只是恍惚了一瞬又恢复寻常,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杜颜齐不管顾钦明的怒火,又再次问了一遍:“唐智宸背叛你,羞辱你,甚至在那么多人面前让你难堪,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要杀他么?你知道今日有赤鲑,而赤鲑的毒素很强,可以瞬间要了一个人的命,以你跟卢靖的交情,你若开口他肯定会帮你,甚至造成意外的假象。顾小姐,这么好的机会,你就没有动心过么?” 随着杜颜齐一句一句的问出口,所有人都不知觉跟着张大了嘴,脸上仿佛纷纷挂着好有道理,还能这样的字样。只有卢靖着急了,他气得直接跳起了起来,“杜颜齐你少胡说八道!静凇根本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我们根本就没有合谋!” 他指着杜颜齐破口大骂,如果不是有栅栏隔着,此刻他已经冲过来爆揍杜颜齐,“杜颜齐枉费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这样陷害我和静凇!你这个卑鄙小人!我,我要跟你绝交!” 受到卢靖的绝交警告,杜颜齐一点都不慌,还弯弯眉眼笑了,“顾小姐,看到了么,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不然有个人要跟我拼命的。” 顾静凇目光在卢靖身上一扫而过,神情微动,她道:“我从未想过要杀人。” 第227章 陈师傅 哪怕再愤怒,顾静凇也从未想过要杀人,特别是唐智宸。 哪怕现在失望了,但她对唐智宸会恨会怨,但唯独不会下杀手。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这么多年所读的圣贤书也不允许。 顾静凇瞥了眼父亲,又看向杜颜齐,“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没有杀人,甚至对任何人都没有起过杀心。” 这个任何人,包括纤柔。 杜颜齐粲然一笑:“我信你,能被卢二爷放在心上这么多年的人,不可能做出那么恶毒的事情来。” 暴怒中的卢靖就像是被人泼了一桶冰水,不仅浇熄了怒火,还有点莫名。 他怔怔望着杜颜齐的笑容,良久后低声咒骂了一句,也不知是在骂自己还是骂别人。 “该死的蠢货!” 顾静凇的自述让众人都松了口气,顾钦明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他咳嗽一声问道:“那唐智宸究竟是怎么死的?总不能是意外罢?” 这位刺史大人提起已故的女婿时还咬牙切齿,明显是带着怒意的。 怎么能不生气呢,自己的女儿遇人不淑,还被羞辱,任何一位做父亲的都咽不下这口气。倘若不是唐智宸已经死了,楼锦薇敢肯定顾钦明一定要亲手整治他! 顾静凇抬眸回忆道:“当时的情形根本就没有任何异常。我将卢二爷劝下后,众人便继续喝酒了,因为相公……” 她顿了顿,再开口时已经改了口,“唐智宸与卫科和卢二爷都发生了冲突,所以大家有意无意的将他们隔开了,之后倒是相安无事,直到陈师傅端着东西上来,给我们送鱼。” “陈师傅?” 杜颜齐脑中灵光一闪,他觉得自己抓到了重点,“所以除了你们,雅间里当时还有别人在?” “是啊,陈师傅和他的徒弟,不都是味鲜居的伙计么?杜公子你不知晓?”杜颜齐突然想起了这位陈师傅,他离开味鲜居时卢靖跟他说过,陈师傅做赤鲑的手艺是一绝,说他不吃会后悔。他当时只想着离开,所以并未多想。现在想来这位陈师傅在他的印象里陌生极了,他自认为记忆力不错,味鲜居后厨的那些大师傅姓氏名谁,每人又擅长什么他都非常清楚,但却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位陈师傅! 杜颜齐猛然站起身直勾勾的望向卢靖,语气又重又急,“卢靖这位陈师傅你是从何处请来的?” 许是杜颜齐的语气太严肃,卢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回道:“是卫科介绍的啊,卫科这人口味奇怪的很,专吃稀奇古怪的东西,各种厨子搜罗了一院子,陈师傅就是其中之一,还是他来上津时自己带来的。” 杜颜齐立马转身问:“陈师傅被关在哪儿,快带我去见他!” “应该是跟味鲜居的人关在一起,我带你去!” 牛捕快在前头领路,楼锦薇连忙扶着杜颜齐跟上,到了另一间牢房楼锦薇果然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都是他们味鲜居的伙子和厨子。 牛捕快在门口大喊:“陈师傅在么!做赤鲑那个陈师傅!” 牢房里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应答,牛捕快又再次喊了几句,这时有人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手,楼锦薇刚以为找到了人,却听那人道:“陈师傅根本就没在这里啊,他午间做完赤鲑就带着徒弟离开了,出事的时候他都走半盏茶的功夫了。” 牛捕快顿时傻眼,“杜公子,你看这……” 杜颜齐当机立断,“牛捕快你派人去找那位牛师傅,我去味鲜居看看,如果我没推断错误的话,这个案子今日就可以破了!” 最后这句话让牛捕快喜出望外,连连点头跑了出去,那步子带着几分轻快。 杜颜齐握住楼锦薇的手,“锦儿我们也走。” 跟顾钦明打了声招呼,二人便离开了大牢,之前那位衙役自觉跟上,亦步亦趋的,似乎感觉到了楼锦薇投来的视线,不好意思的别过了脸。他之前对杜颜齐怨气颇深,甚至不愿意让杜颜齐插手案子,但却被顾钦明打了脸。他心里更气闷了,根本就不想见杜颜齐,可案子要查,牛捕快去忙了,总不能让杜颜齐自己去案发现场,衙门一个人都不去,这样的话可不就真的成了酒囊饭袋! 避开楼锦薇的目光,他想,这一次就算了,下次,下次他们衙门肯定可以独自破案的! …… 拆了门上的封条,夫妻二人直接上了三楼雅间,才刚走到门口一股难闻的气味就铺面而来,带着秽物的恶臭,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屎臭味,熏得楼锦薇差点昏过去。、杜颜齐也没见得有多好,猛烈的咳嗽起来,那架势仿佛要将肺给咳出来,被楼锦薇喂了一杯水,缓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还好么?” 杜颜齐扶着楼锦薇的手站起身,“好多了,锦儿别担心。我们进去看看。” “等等。” 楼锦薇凑到杜颜齐面前,拿出帕子系到他鼻子上。杜颜齐愣了愣,只感觉到一股特殊的清香幽幽的钻入鼻孔,宛若一股清风瞬间洗涤了那些污浊之气带来的头疼脑胀,整人宛若被沁入了凉水中,深吸一口,神清气爽。 杜颜齐不由笑了,顺着这个姿势往前一凑,“我感受到了锦儿的拳拳爱意,这辈子都不想离来锦儿了呢。” 温热的气息喷在楼锦薇脸上,让她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她把杜颜齐往雅间里推了推,“你快一点,帕子只有一条给你用了,你若真舍不得离开我,就赶紧看,免得我撑不过去直接被熏死了。” “呸呸呸!”杜颜齐重重点了下她的额头,“少说不吉利的话,快呸掉!” 楼锦薇觉得幼稚,不愿意。可杜颜齐却执拗得跟不愿意和离时一样。楼锦薇拗不过他,只得往外吐了一口唾沫,然后道:“这下你满意了么?我们可以进去了么?” “满意了,可以了。”杜颜齐点点头,笑着握紧楼锦薇的手,两人一起踏进了那雅间。 第228章 下毒手法 雅间里一片狼籍,地上满是菜肴和污秽的混合物,还有倒地的椅子和砸碎的瓷器碎片,下脚的地方都难找。 楼锦薇扶着杜颜齐小心翼翼的往里走,还不忘提醒:“小心些,地上有尖锐的东西。” “你也小心,别光顾着我。” 杜颜齐此刻多多少少是有些后悔的,这地方这般脏乱又危险就不该带楼锦薇来,熏得一身臭哄哄不说,还有被扎到的危险。 更让他懊恼的是自己的眼睛,若不是双目不能视物,他又怎么会让锦儿跟他冒险呢! 敖辉还说是锦儿耽误了他,但其实都是反的,明明是他这个身体不好,眼睛又瞎的废物在处处麻烦着锦儿,一直都是锦儿在照顾他啊! 杜颜齐在心里感慨了许久,然后暗暗决定,往后一定要对锦儿再好一点,如果他有命活的话,就照顾锦儿一辈子! 两人在雅间里走了一圈,然后走到了主桌。 根据卢靖他们的描述,卫科和唐智宸是分别坐在相邻的两桌,怕他们再次闹起来。中间还隔着不少人。楼锦薇根据描述把两人的位置找出来,发现他们那个位置的碗碟都被打翻了,椅子倒在地上,周围有不少秽物和碗碟碎屑。 楼锦薇将这些都告诉杜颜齐,后者道:“看看桌上还有赤鲑么。” 楼锦薇往桌上瞧了瞧,发现了每个位置上都有一个小汤盅,有一些里面还有奶白色的鱼汤。那种小盅楼锦薇很熟悉,味鲜居的佛跳墙就是用这个装的。 “奶汤河豚,倒是挺会吃。” 杜颜齐感慨了一下,又说:“找找卫科和唐智宸的汤盅。” 楼锦薇将所有汤盅都找出来放在一起,白瓷青花的汤盅是卢靖定制的,几乎一模一样,找不出分别来。楼锦薇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只道:“这根本就没有区别啊,你要找什么?” “我只是不明白。”杜颜齐说,“毒如果真的是混在汤里的话,那么陈师傅是怎么办到只毒死两个人的呢?你看,汤盅都是一样的,他如果提前下毒的话只要有人挪动了一下,就根本就无法正确分辨,精准的送到他们手里罢。还有,为什么是他们两个?” 杜颜齐随意的调换着汤盅的位置,很快楼锦薇就真的无法分辨出它们之前的位置了,甚至根本就找不出究竟哪两只汤盅是属于卫科和唐智宸的。 楼锦薇歪了歪头,“那,在送汤的瞬间下毒呢?” 她突然眼睛一亮拉着杜颜齐道:“送汤的是陈师傅和他徒弟罢,他们完全可以自己把握送汤的 顺序啊,比如说把卫科和唐智宸留到最后,大家都在品尝美食,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于是他们就在最后两碗汤里下毒!汤是一样的,别人喝了也一点事儿都没有,所以卫科和唐智宸对汤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怀疑!” 这是目前来说能推理出唯一行得通的法子,楼锦薇跟高兴,那样子就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儿,笑得分外满足。 可杜颜齐无情的打击了她,摇头说:“店里的伙计不是说了么,唐智宸他们是在陈师傅他们走后半盏茶功夫才出事的,陈师傅他们走了,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有毒的汤会真的到他们俩手里。” 楼锦薇:“……好。” 才支棱起来的耳朵又耷拉下来了,楼锦薇想,自己果然没有破案的天赋。 下毒手法推测不出来,杀人动机也完全不知道,案子直接进入了瓶颈。楼锦薇忐忑,“这样的话,即便是我们找到了陈师傅,他也不会认的?” 杜颜齐也有这担心。 毕竟破案,定罪都讲证据,就算抓到了凶手,但却没有证据也无法真正定罪结案。 两人在雅间里转了一圈,最后也没什么收获,只得退了出来。 出了味鲜居大门,楼锦薇深深呼吸了一口,大街上虽然也充斥着许许多多的味道,但她却依然觉得比那雅间里好闻多了,她终于是活了过来。 她看向杜颜齐,就见他自己把挡鼻子的帕子取了下来,然后仔仔细细整整齐齐的叠好,轻柔的放进了自己袖袋里,那动作,就好像他手里的不是一块随手可以扔的帕子,而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楼锦薇:“……” 不知为何,她的脸有些烫,心里更是没来由烧了起来。她强迫自己别过头不再去看,不再去想,更是咳嗽一声转移话题,“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根本就没有线索。” 杜颜齐思考了下道:“先回衙门,我要再去问问今天那些人。” 楼锦薇自然没有异议,她扶着杜颜齐刚要转身,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往这边探头,对上楼锦薇的视线,那人一僵,下一秒又拔腿就跑! “卢小六!你站住!” 楼锦薇吼出声,往前追了几步。才刚起跑的卢小六步子一顿,又硬生生的退了回来。他在楼锦薇的注视下,慢吞吞的走回来。站定之后他朝二人讪讪一笑,“杜公子,杜夫人。” 楼锦薇睨着他:“你跑什么?” 卢小六抓了抓脑袋,苦着脸道,“我担心自己也被抓进去。少爷现在在牢里,如果我也进去了,那就没人帮少爷打点了。牢里那环境太差了,少爷肯定住不习惯的,我想送些东西进去。” 卢小六对自家主子那是忠心耿耿,这时候还想着让他过得舒服一些。杜颜齐没纠结这个,而是问:“那你在这附近做什么?” “来打听消息啊!”卢小六嘟囔,“店里死人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怀疑是少爷干的,我就想来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我要为少爷洗冤的!” “你不错。”杜颜齐拍拍孩子的头感慨了一句。 被夸奖了,但卢小六并不开心,还哭丧着脸:“少爷也太倒霉了,原本想好好吃一顿赤鲑,没想到还吃出事情来了!我就说那东西有毒,要少爷别用那么多,可他偏偏不信,这下好了,出事了罢!还好是别人,不然我可怎么活哦!” 楼锦薇被他这一句庆幸逗笑了,她刚想告诉他卢靖不会有事,就听杜颜齐问:“小六,今日宴席上赤鲑做的菜不止一道汤么?” “当然不是啊!”卢小六说着又生气了,“少爷准备了好多赤鲑,让陈师傅一共做了六道菜,还要确保每个人都能尝到!少爷有时候就是太好客了,对朋友太大方了!今日这宴席,光是赤鲑就吃掉了味鲜居半月的盈利!陈师傅说碗不够,还带人去采买了一批呢!” 卢小六后面说了什么杜颜齐根本没听,他一直琢磨着那六道菜。一点灵光突然在脑海中闪现,杜颜齐扣住楼锦薇的手,拽着她转身又往味鲜居里跑。 “锦儿我们再上去一次!这次肯定有收获! 第229章 碗底凹槽 再次回到三楼雅间,杜颜齐打开门就道:“卢小六赤鲑使用哪些碗碟装的你应该知道?” 卢小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头说:“知道啊,宴席的时候我在后厨帮忙来着。” “去把那些碗碟找出来,然后底部朝上摆给我看!” “啊?” 卢小六望着这满屋狼藉有些不愿意。 杜颜齐加重了语气,“你还想不想帮你家主人了!” 卢小六神色一凛,“当然想,我这就去了!” 说完,深悉口气,雄赳赳气昂昂的踏进雅间。 看着里头那如果小山般的碗碟,又看看卢小六那瘦小的身影,楼锦薇撩起袖子,“我去帮忙。” “别。”杜颜齐拦住她,“让小六自己来,你也不清楚有哪些。” “可是那些太多了。” 楼锦薇还是想去帮忙,但杜颜齐意外的固执,最后她说服不了杜颜齐,只能放弃了,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辛苦了。 碗碟是真的多,卢小六整整弄了两刻钟才全部清理出来,然后按照杜颜齐的要求摆在了走廊上的空地上。 “好了。”卢小六直起身,锤了锤酸疼的腰,不解又期待的望向杜颜齐,“杜公子,你到底要做什么啊?这样真的能帮我家少爷么?” 杜颜齐没有回答他,而是对楼锦薇道:“锦儿你去瞧瞧,那些碗底有没有东西?” “碗底的东西?”楼锦薇抱着疑惑走过去,却只看到统一的碗底印花。她怕自己错过线索,干脆蹲下来一个个的摸过去,“没有什么异常啊,都是瓷器庄印花,咦?” 听出她语气里的突然变化,杜颜齐嘴角挂上了几分笑意,他问:“锦儿你发现了什么?” “等等,等我确定一下。” 快速扔下这句话楼锦薇就没空搭理杜颜齐了,她也顾不上碗碟上的油污直接拿起来用手一个个仔细摸索,随即她的眼睛越来越亮,嘴角也露出了跟杜颜齐如出一辙的笑容! “有东西!杜颜齐碗底真的有东西!”她拿起一个碗冲到杜颜齐面前,执起他的手带着他朝碗底摸上去,“是不是有个小小的凹槽!我都确定过了,只有十二支碗碟有,其他都没有!” 楼锦薇格外兴奋,再次试图还原整个下毒过程。 “陈师傅先是以餐具不够的理由购置了一批碗碟,然后在菜里下毒,因为这些碗碟下都有一个这样的凹槽做记号,所以送餐的人能准确的把有毒的菜送到唐智宸和卫科的手里!有这些凹槽记号,他们根本就不会弄错!” “是不是这样?杜颜齐,我说得对不对?” 杜颜齐虽然看不到,但靠着她的语气足以想象出她此刻有多兴奋。杜颜齐伸手搂住她的腰,偏头在她脸上蹭了蹭,“没错,就是这样,我家锦儿真聪明,相公特别自豪!” 楼锦薇捧着碗笑嘻嘻,她正高兴着呢,一点也都没在意杜颜齐的举动。 杜颜齐心想,我家锦儿真可爱啊,如果能亲眼看到就好了。 他现在对这双瞎眼真是越来越怨念了。 …… 确定了杀人手法其他就好办了,杜颜齐让衙役去陈师傅买碗的瓷器庄取证,听闻牛捕快将陈师傅带回来了,又连忙和楼锦薇赶往衙门。 楼锦薇一踏进公堂就看到了那位陈师傅。, 这位被卫科和卢靖一同吹捧欣赏的大厨瞧着还真有几分高人姿态,四十来岁的年纪,·两鬓却已经斑白了,头发全都被梳到了过头顶上,用一块布巾包着。他的衣服也是白色,虽是粗布,但洗得很干净。楼锦薇的目光落在他背到身后的双手上,他的手上留着常年握刀的茧子,手指甲剪得很干净,是个爱干净的厨子。 听到动静,他回头看了过来。 这一刻,楼锦薇疑惑了,不由开始怀疑,这样一个人真的会杀人么? 陈师傅有一张圆圆的脸,看上去非常有喜感,而且他笑眯眯的,眼神非常和善,楼锦薇决定他看自己的时候,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那眼神里充满了慈爱。 楼锦薇将自己看到的又跟杜颜齐说了一遍,包括自己的疑问。 杜颜齐轻笑,“宝贝儿,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楼锦薇一哽,暂时收起了自己那些主观的看法。 赵县令一见他们来了,立刻送了口气,忙道:“杜公子来了,这案子还是你来审,我们都听你的!” 这话让原本只是想旁听的杜颜齐又无奈了,县令都是这态度,难怪那些衙役要排挤他。他不想接下这活儿,但赵县令现在只想当个围观群众,他无可奈何只能上了。 不过杜颜齐没急着审问,而是问牛捕快,“再哪里找到他们的?” 牛捕快回答:“就是他们暂住的客栈。” 杜颜齐挑眉,“你们根本就想过要逃跑?” 陈师傅眨眨眼,似乎非常不解:“为什么要跑?” 他这有恃无恐的态度让杜颜齐觉得非常有意思,笑容也多了几分,“味鲜居发生的命案你知道么?” “知道。”陈师傅点头,“那么大的事儿,两条人命呢,整个上津都传遍了。” “你杀的?” 杜颜齐这突如其来的一记直球打懵了,之前不是还在愉快的聊天么,怎么一转眼就问道这么严肃的问题了?众人愣了愣,随即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落在了陈师傅脸上。 圆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随后一点点消失,只剩了严肃。楼锦薇心中一咯噔,就听陈师傅道:“没错,是我杀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么简单就承认了?难道不挣扎,不辩驳? 楼锦薇没忍住,哑着嗓子问:“为什么?” 陈师傅转身看向她,又笑了,他轻叹道:“姑娘,你很像我闺女,年纪也一般大。不过,你比她幸运。” 不知为何,楼锦薇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直觉接下来陈师傅要说的话会让她难以接受。 他道:“我闺女死了,死在了卫科那畜生的手里。” 楼锦薇呼吸一滞,陈师傅却笑了,“姑娘,没什么好伤心的,我现在给她报仇了。” 第231章 两个不嫌多 依卫科的所做所为,道一句畜生着实不为过。众人听得心有戚戚,好些汉子都默默的流出了泪。 不过杜颜齐虽也心有感慨,却依旧是冷静的。他问:“你们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卫家与你们同住京城,没有道理不知姑娘的近况,在她被欺负时你们做家人的又在何处?为何没有作为?” 杜颜齐一席话让众人骤然清醒。 对啊,倘若陈师傅真关心女儿又怎么会什么都不知,然后放任着女儿被欺负呢。说到底珍珠的死,也有陈家一半的责任,他们的不作为也造成了这场悲剧。 听到这句质问,那徒弟出奇的愤怒,手再次攥成了拳头,“是卫家!都是因为卫家!” “小妹三日回门时没有任何异常,卫科也表现得很好,所以我们也没有起疑心。后来小妹虽未回来过,但逢年过节都会差人送来礼物和书信,我们就更放心了!师傅有时想小妹了去卫家看望,可每次得到的答复都是卫科带着小妹出游不在京。整整三年,我们都未曾见过小妹一面!” 这时陈师傅突然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粗喘起来,神情尤为痛苦。徒弟也惨笑道:“是我们疏忽了,是我们的错,竟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字字泣血,明明不到而立之年,此刻却像是苍老了几十岁,眉宇间全是愁苦和懊悔。 杜颜齐知晓自己在这时候开口会显得格外的冷漠无情,但在大家都被带入故事里,跟着伤心懊恼时,总要有一个人保持着清醒。 他问:“你们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是在卫家照顾过小妹的一个丫头,她不忍小妹横尸乱葬岗,冒死将这一切告诉了我们。” 言及此,他又有几分动容,看来是真心感激那小丫头的。 任何一个人得知女儿被如此羞辱,也会忍不住起杀心,若是真的毫无作为那才是虚假。 审问到这儿,陈师傅他们二人的杀人动机已经明了了,只是没想到这场杀戮,真正该死的人是卫科。思及此,杜颜齐自己都忍不住摇头失笑。 是他自己想差了,听闻唐智宸死了,卢靖又与他发生过冲突,便先入为主的以为凶手要杀的人是唐智宸,卫科只是顺带,却没想到,竟是弄反了。 “你们是如何想到用赤鲑毒杀人的?” “我来说罢。”陈师傅像是已经平静下来了,瞥了眼楼锦薇道:“珍珠死后,我时时刻刻都想杀了那畜生,甚至商量过很多计划。对于我而言,其实杀卫科很简单,他好吃,我只要在他食物里下毒,他必死无疑。但卫科不知是心虚还是害怕,珍珠死后这两年一直没有请我办过宴席,以至于我一直没有找到杀他的机会。直到卢二爷出现……” 味鲜居生意红火,卢二爷抱着炫耀的心态给友人们发了邀请函,请他们来上津吃席。既然是做海货宴,卫科第一时间想到了陈师傅这个“老丈人”。因为这几年相安无事,卫科也早了珍珠这个人,于是便理直气壮的差人请陈师傅。 陈师傅意识到机会来了,二话不说应下了卫科的邀请,跟他一起来了上津。 如楼锦薇猜测的一样,陈师傅早就拟好了计划,到上津的第二日便去瓷器庄买了一批有特殊记号的碗碟,然后将赤鲑毒下到了那些碗碟里,再精准的送到卫科和唐智宸手里。因为他是厨子,他要将菜肴做成小份再分给每一个人,也不会有人有意见。 他的计划很成功,卫科确实毫无防备的被毒死了。 可听着听着,牛捕快又疑惑了,“赤鲑毒性很强,卫科应该当场就被毒死才是,怎么会在陈师傅走后半盏茶的功夫才发作呢?” 陈师傅没有回答,杜颜齐却先笑了。 牛捕快不解,“杜公子你笑什么?我难道不该问么?” “不是。”杜颜齐解释说,“我笑你问了一个好问题。” 啊?是个好问题还笑? 牛捕快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这时陈师傅自己也笑了,“看来杜公子已经都明白了。” “嗯。”杜颜齐点头,然后给众人解惑,“陈师傅研究赤鲑多年,对于赤鲑的毒性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在做赤鲑时,其实准备了两份不同的,一份就是卢二爷他们吃的,毒素被彻底清理干净了那种无毒赤鲑,而另一份则是有毒赤鲑。为何会死得慢,那是因为卫科面前的那些碗里,每一条鱼的毒素都非常少。” “毒素少,但是分量多。”陈师傅接着往下说,“卫科一点点,毒素便一点点积累,半盏茶功夫后,毒素终于积累到了一定的量。” 言及此,众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看着笑眯眯的陈师傅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厨子太可怕了,食材在他们手中可以是美味佳肴,也可以是夺命利器! 杜颜齐感叹了一声卫科报应不爽,又有了新的疑惑,“卫科与你有杀女之仇,你报复他情有可原。可唐智宸呢?你应当是第一次见他,为何也给他送了一份毒赤鲑?” 陈师傅左右看了看,突然叹了口气,“让顾小姐受罪了,真是对不住。”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人又摸不着头脑了,牛捕快眨眼:“陈师傅认识顾小姐和唐举人?” “有过一面之缘。” 提到唐智宸,陈师傅脸色冷了下来,“我见他们时,那位唐智宸和顾小姐还琴瑟和鸣。可这次再见,唐智宸却与别的姑娘嬉笑打闹,亲亲我我。” 杜颜齐懂了,珍珠的悲剧对陈师傅的打击太大,他因此恨上了负心薄幸之人。到上津后,他恰巧看到了与纤柔幽会的唐智宸。他不愿顾静淞成为第二个珍珠,于是先下手为强,杀死了唐智宸。 陈师傅说,“反正杀一个也是杀,杀一双他们还能底下做个伴。” 众人哑口无言,甚至还荒唐的觉得有道理,毕竟唐智宸负了顾静凇,已经算不上是个好人了。 第232章 来碗阳春面 陈家师徒二人对杀人的事情供认不讳,瓷器庄的管事也指认出了陈师傅,至此,味鲜居的命案真相大白。 将陈家师徒押下去后,赵县令连忙从桌案后走出来,对杜颜齐行了个大礼,“今日一案牵连甚广,能在三个时辰内破案还真是多亏了杜公子!公子大才,让在下五体投地!” “这礼我可受不起啊!”杜颜齐托着手将他扶起,“县令大人严重了,味鲜居也有我的一份,我自然不会眼看着它出事。如今这案子破了,大人安心,我也安心。” 合作多次,赵县令多多少少也了解杜颜齐的脾性了,于是没有多弄那些繁文缛节。直起身道:“如今这天色也不早了,二位忙了这么久,不如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 杜颜齐断然拒绝,“不了。” 他似乎想起什么又道:“今日这事与味鲜居无关,也与卢二爷和顾小姐无关,他们也是受害者。还请大人把他们放出来,别让他们在牢里受过。” “好的好的,我这就叫人把他们请出来!”赵县令连忙应好,还道,“我会命人张贴告示,将今日案子的始末都原原本本的说出来,绝对不会让味鲜居背了污名。” 这话甚何杜颜齐心意,他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 味鲜居目前是他们家主要的经济来源,虽然少了这份收入杜颜齐还有其他赚钱的门路,但至少付出的心血就这般毁于一旦,他还是会不甘心的。衙门能帮忙澄清是再好不过的。 他真心实意的道谢,“那就多谢大人了。” 赵县令连连摆手,“不用这么客气,小事一桩!” 告别赵县令,杜颜齐便搂着楼锦薇出了衙门。 从衙门到家的路他已经滚瓜烂熟了,哪怕眼瞎,哪怕没有楼锦薇领着也能顺利走回去。不过他却停在了门口,睁着那双灰蒙的眼睛左顾右盼,茫然又无措道:“锦儿啊,咱们该走哪条路回家啊!” 没有得到回应,他又试着往前跨了一步。可前头是个台阶,杜颜齐一脚踩空。 “哎哟!” “小心!” 楼锦薇扶着杜颜齐站稳,后者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好险好险,差点就摔死了。” “不会的,我拉着你。”楼锦薇说着扶住他的手,搀扶着他走下台阶,那模样专注又小心翼翼,于是乎她根本就没注意到杜颜齐嘴角勾起的笑容。 听完珍珠的故事后,杜颜齐便察觉到了楼锦薇的不对劲,她似乎在感同身受的惧怕着什么,又似乎深陷在了恐惧中,那恍惚的状态让人担忧不已。而且之后她也一言不发,这让杜颜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甚至有一种她会去做傻事的危机感。 这一招虽然有受伤的危险,但能被楼锦薇的注意力拉出来,杜颜齐也觉得值。 一路走,杜颜齐便一路找话,“忙了一天都没吃东西,锦儿饿坏了罢,我们不如先寻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回家?” 楼锦薇问:“你想吃什么?” “不如去东悦酒楼给卢婧贡献点?” 楼锦薇没说好,也没拒绝,只是默默扶着他转了个方向。不过刚走几步,杜颜齐便察觉她的步子慢了下来,最后渐渐停了。 杜颜齐问:“怎么了?” 楼锦薇的目光落在路边一个小摊上,良久后才轻声道:“我们去吃云吞罢。” 杜颜齐不知她为何又改变了主意,但还是笑着说好。 二人走近小摊,摊主格外热情的招呼,“二位要吃些什么?小店有鲜肉云吞,鲜虾云吞,还有鱼皮的饺子,阳春面!” 种类还挺多,杜颜齐正犹豫,就听楼锦薇道:“一碗鲜虾云吞,一碗阳春面。” “好嘞,二位客官稍等啊,马上就来了!” 二人挑了张小桌子坐下,杜颜齐问:“怎么想着来吃云吞?” 楼锦薇倒是没有隐瞒,直言道:“胃里难受,吃不下大鱼大肉就随便找点东西垫垫。” 一听她说难受,杜颜齐就急了,连忙握住她的手,“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我们去找大夫看看?” “不用了。”楼锦薇摇头拒绝,“只是珍珠的事,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的同时也让她想起了自己。 这世间的女子大概都是傻子,被人欺凌,被人侮辱,反抗无能,最后只能丢了命。 衣不蔽体,马革裹尸,只能与枯骨为伴。 珍珠是另外一个她,而这世上不知道还有多少个珍珠。 她很痛心,但也无能为力。 她甚至觉得陈师傅没错,卫科就是该死。可陈师傅所作所为被律法所不容,最后也只有杀头的结局。 她帮不了珍珠,也帮不了陈师傅。 她想得更多的其实还是自己,陈师傅为了给女儿报仇,为了让卫科付出代价,不惜让自己也成为了恶徒。那她的爹娘呢? 上辈子她死后,他们是不是也曾伤心欲绝,是不是也曾这般疯狂过?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无所谓。 毕竟死了一个女儿,还有另外一个楼雨晴,而楼雨晴才是真正能给他们带去荣华富贵的人。 杜颜齐明白了,她为珍珠鸣不平,为陈师傅不值,她这是郁结于心。 他叹口气,轻轻摩挲着她的手道:“这世道就是这样,永远也做不到事事顺心。卫科也好,珍珠也罢,还有陈师傅也罢,他们都需要为自己的选择,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楼锦薇张张嘴,“这代价也太沉重了。” 四条人命啊,提起都只会让人唏嘘。 杜颜齐往她身边挪了挪,安抚道:“事已至此,我们也不能改变什么了。能做的只有在下次遇到这种事,在伤害发生之前多帮帮那些需要的人。” 多帮帮那些人么?楼锦薇敛眸在心中哂笑,为何上辈子她没有遇到过杜颜齐这般的人,或许那时候遇到他,她就不会死了。 这时摊主将云吞端了上来,“您的云吞来了,还有阳春面,有些烫,二位注意些。” 楼锦薇收回心思将那碗云吞推到了杜颜齐面前,又在他手里塞了把勺子,“你吃云吞。” 杜颜齐顿了顿,楼锦薇赶在他开口之前道:“我喜欢吃面。” 杜颜齐无奈,“好,谢谢锦儿美意。” “不客气。”楼锦薇转身捧起面碗,氤氲的热气扑到脸上,她神情突然恍惚了一瞬。 是了,她上辈子也不是未曾得到了过帮助,那碗阳春面的味道与面前这碗一模一样。 第234章 殷勤的杜夫人 回到小院,楼锦薇意外看到了杜夫人。 “娘?您怎么过来了?”楼锦薇疑惑。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能不来呢!你们没事罢?那县衙把你们当犯人了?”杜夫人的语气又急又恼,她起身走到二人跟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打量了一遍,确定他们俩毫发无伤这才松了口气,“这事儿也是蹊跷,怎么就发生在了你们味鲜居呢!还是你们前脚刚回来,后脚就出事了,这不是把脏水往你们身上泼么!” 杜颜齐耳朵动了动,他突然往前一步握住杜夫人的手笑着道:“母亲不是那么回事,今日的案子可跟我们没关系,跟味鲜居也没关系。” 他将案子始末与杜夫人说了一遍,杜夫人听得目瞪口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恶人,那珍珠姑娘太可怜了。” 她似乎也痛心了,红了眼眶,落了泪。楼锦薇连忙送上帕子,“娘,擦擦罢,事情都已经结束了,那卫科也付出了代价。” 杜夫人叹气::“我就是心疼那姑娘。” 她擦了把脸后也收了眼泪,拉着楼锦薇道:“忙一天了,是不是又累又饿,我让人准备了些饭菜,你们陪我吃一点?” 楼锦薇看了眼杜颜齐,后者欣然应下了。 杜夫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的,拍拍手水仙就带着一群人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堂屋的小桌就被碗碟摆满了。楼锦薇吃了一碗面,又经历过食物里投毒的骇人事件,其实并没有多少胃口,但看着兴致勃勃的杜夫人,杜颜齐倒是吃得开心,仿佛什么事都无法对他的胃口造成影响。 汤足饭饱,杜夫人也并未急着走,幽幽喝了口茶看看杜颜齐夫妻二人道:“锦儿嫁入我们杜家也好几个月了罢。”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楼锦薇一愣,她摸不清杜夫人的意思,干脆垂下眸子,顺着她的意应了一声,“是。”“可还习惯?” “习惯的。”她觉得回答太简洁,又补充了一句,“都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杜夫人像是松了口气,握着楼锦薇的手道,“你为杜家操持了好几个月,我这个做婆婆却一点都没有插上手,我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楼锦薇越听越心慌,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要出事的感觉。 放在桌下的一只手紧握成拳头,楼锦薇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更自然一些。她笑着道:“娘严重了,我既然嫁进了杜家,那就是杜家的人,杜家的一切都与我息息相关,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杜夫人明显松了口气,还被哄得笑盈盈的。她紧紧握着楼锦薇的手,对杜颜齐道:“这个儿媳妇我是真满意,还常跟你外婆说起呢。” 杜颜齐笑弯了眉眼,“这个媳妇儿我也喜欢,特别喜欢。这辈子都不想分开的那种喜欢。” 他这般直白的表白让楼锦薇和杜夫人都愣住了,不仅如此,杜夫人还渐渐红了脸,露出了几分少女的羞意,“哎哟,这话说的,我都有些心动了呢。” 她对楼锦薇道:“我家齐儿第一次这般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情感,锦儿你可要好好的珍惜啊!” 楼锦薇的视线不知不觉便落在了杜颜齐身上,面上随没有多少表情,但心却是扑通扑通的疯狂跳跃起来,就像是揣着一只蹦蹦跶跶的小兔子,那毛爪子还弄得人心痒难耐。 她知道杜颜齐不愿跟她和离,也知道杜颜齐有将生米煮成熟饭的想法,可是她从来不知,原来杜颜齐对她有感情。 他说,他的喜欢是一辈子的。 他说,会喜欢她一辈子! 楼锦薇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但不可否认,在这一刻,她是心动了。 可是…… 楼锦薇硬生生的压住了心中那份悸动,垂下头,强迫自己勾出了一抹笑容。她的回避却让杜夫人误以为了害羞,她捂嘴笑,还斜了杜颜齐一眼:“我们锦儿害羞了呢,以后这种话你们俩私底下说就好了,姑娘家家的脸皮薄!” 杜颜齐从善如流的点头,“好的,听娘的,以后都是床上讲。” 杜夫人哽了哽,随即笑骂道:“你这臭小子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哪有,我这只是正常的表达我对锦儿的喜爱。” 嬉皮笑脸的杜颜齐又换来了杜夫人一声笑骂,“没个正形的!” 她乜了眼杜颜齐,又拍拍楼锦薇的手柔声道:“锦儿莫搭理他。” 她想了想道:“后日鹿鸣山的法珐寺有一场法会,锦儿我们也去祈福罢。” 杜夫人情绪转得很快,未等楼锦薇回答,她又垂下头叹了口气,“这段时日发生了不少事情,从老爷出事到杜家落寞都让人猝不及防,我虽不信神佛,但却也总觉得杜家犯了太岁。” “还有啊。”她又将杜颜齐的手拉过来,感慨道:“这段日子你跟齐儿进出衙门,破了那么多案子,还接触了那么多死者,虽然这是好事儿,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晦气的,咱们去法珐寺祈祈福,再求些平安符给你们带着,娘也能更放心的让你们去闯。” 三只大小不一,颜色也略微不同的手交叠在一起,惹得楼锦薇一直垂眸。杜夫人的手就放在她手上,手背能清楚的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明明该是最温暖的地方,但不知为何杜夫人的掌心却是冰冷一片。 她抱着疑惑用余光小心翼翼的打量杜夫人的脸,她似乎真为他们担心着,嘴角都耷拉了,眉宇间也挂着忧愁,可望到她的眼睛时,楼锦薇却怔住了。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所见到的,明明该是一双饱含着深情的眸子,但却透着无尽的冷漠。 一个人怎么会有两种不同的情绪呢?难道所有的疼爱,所有的温情都是假装的么? “锦儿?” “嗯?!” 楼锦薇猛然回神,就见杜夫人正歪头凝着她,她下意识呢喃,“娘。” 杜夫人眨眨眼,“锦儿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楼锦薇敏锐感觉到了危险,她笑道:“娘想去祈福的话那就去,我们一家人一起去。我也给娘求几个平安符。” “还是闺女贴心啊,”杜夫人顿时笑逐颜开,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我这辈子没有闺女,有锦儿也非常满足了。” 楼锦薇笑眯眯,“那娘就把我当闺女罢。” 杜夫人笑呵呵的拍拍她的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明日就要启程去鹿鸣山,你们收拾收拾东西,我也回去了。” “好的,娘我送你。” 楼锦薇连忙起身,不过又被她按了回去,“就隔着一道院墙呢不用送,你们好好休息。”? 第235章 一次不够再来一次 杜夫人走后,屋里就只剩下了楼锦薇和杜颜齐二人。 “我觉得不对劲。”楼锦薇突然道。 “说说看。:” 她凑到杜颜齐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杜夫人的眼神不对,她明明是关心我们,但眼神却很冰冷,根本就没有一丝温情。” 杜颜齐放下茶杯,夸道:“锦儿观察得很仔细,为夫甚是欣慰。” 楼锦薇一哽,退回原来的位置,乜着他,“杜颜齐你能不能认真些,我在跟你说正经事!” 听出她语气里的恼怒,杜颜齐连忙坐直了身子,肃了肃表情,“好的,娘子你说,我保证从现在起非常认真!” 楼锦薇觉得杜夫人说得没错,眼前这人有时候真的没个正形儿,让人格外恼火。而且被他这么一闹,楼锦薇也没心情说了。她干脆起身,“不说了,我去收拾东西。” “别走!”杜颜齐眼疾手快的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 “诶!你做什么!” 楼锦薇顺着惯性跌坐在椅子上,还差点整个身子都歪了出去。她连忙扶住桌子不让自己跌倒,怒目等着杜颜齐,“杜颜齐你这一天天的,能不能不给我捣乱!”杜颜齐举起双手,“锦儿我错了!” 他语气里带着心虚和讨好,还抻着脖子凑上来,“锦儿你别生气,我只是不想你走。我眼睛看不到,你走了我会心慌慌的,”“说谎!”楼锦薇毫不留情的拆穿他,“你自己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还不少么,那些时候怎么不见你心慌?!” 杜颜齐讪讪一笑,干脆不管不顾的粘上去,“我就是不想锦儿走嘛!” 楼锦薇被抱住了胳膊,用力抽了两次都能拔出来,只得做罢。她无奈:“好了,我不走了。有话赶紧说,我还得去收拾行李,杜夫人也没说去几日,不知带两身衣服够不够。” “也许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什么?” 杜颜齐嘟囔了一句,但楼锦薇并未听清楚,她下意识问了一遍,但杜颜齐却道:“没什么,既然是出行,那就多带几身衣衫罢,我们不着急回来,正好能多玩玩,散散心。” “知道了。”楼锦薇记下,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两人的衣衫,就听杜颜齐又道:“这次出去跟杜夫人一块儿,你也小心些。单独给你的水或者吃食可以接,但别吃。还有若是单独把你叫走,你也别去,实在无法推脱就警觉一些。” 楼锦薇越听越心惊,眼睛都瞪大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发觉自己的语调里带着几分颤抖,心更紧了。 “别怕。”杜颜齐拍拍她的手安抚说,“我说这些只是为了让你警觉一些,并不意味着这些事情都会发生。” 楼锦薇默然。 杜颜齐的话说得轻飘飘的,一点都没有威慑力,楼锦薇心里更没底,手不自觉的攥了起来,“杜夫人要伤害我们么?” “不一定是她。”杜颜齐张开手将她的拳头包裹进掌心里,用自己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温暖她的冰冷,“锦儿,不管是谁要伤害我们,我都不会让你出事的。锦儿你相信我。” 楼锦薇心里乱的很,根本就没有听到杜颜齐在说什么。她猛然反握住杜颜齐的手,急切道:“不然我们别去了罢!不去的话不就没有危险了么?” “用什么法子呢?找什么借口呢?”楼锦薇突然眼睛一亮,“不如我装病罢!我病了自然就不用 出行了不是么?” 楼锦薇的慌乱让杜颜齐又无奈又心疼,他伸手将楼锦薇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锦儿冷静,冷静。我们先冷静下来,不管怎么说杜夫人都是我母亲,她肯定不会对我们下杀手。锦儿,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我冷静不了,杜颜齐,我还不能死!” 楼锦薇的手倏地一抓,手下杜颜齐的衣裳被攥成了一团,甚至还有些地方被直接划破了。可她陷入了自己思绪中的她无知无觉。 她还不能死! 不能就这样死在别人手里! 她的仇还没报,她还没有让楼雨晴和李知许付出代价! 杜颜齐又劝了几句,但都没有效果。他不爽的轻啧一声,骤然往后推了推与楼锦薇拉开距离,然后捧起她的脸,吻了上去! “唔!” 杜颜齐低头精准的堵上了那张总是嘴硬但又比任何人都柔软的唇,将怀里人所有的急躁,焦虑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楼锦薇瞪大眼睛,湿漉漉的杏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她拼命推拒着,但杜颜齐像是黏在了她身上般的纹丝不动!她抬腿踹,却又被早有预料的男人压住!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还不曾如此亲密过,杜颜齐的灰眸半眯起来,明明是一片灰暗迷蒙,但楼锦薇分明从其中看到了火热和温情的温情脉脉。楼锦薇抬起的手堪堪停在了他脸颊边,竟是没有再进一步! 牙关撬开,舌尖柔软! 楼锦薇大脑发热,上辈子的片段在脑海里不断闪过,最后都汇聚成了杜颜齐的脸。所以的屈辱都像是被驱散了,只剩下了杜颜齐带来的温柔缠绵! 楼锦薇的手终于放下,轻轻落在杜颜齐的脖子上,然后搂住。 她想,或许明日就死了,她的回忆也将不再是过往的那些不堪,还有杜颜齐带来的美好。 这般想着,她慢慢的闭上了眼,放任自己一点点沉沦。 她想,自己的心其实早已经落在了杜颜齐身上。 …… “呵……” 杜颜齐退后一些,拉开距离,却是没忍住轻笑出声,那笑声里是从未有过的愉悦。他一手搂着楼锦薇,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一手摩挲着那双被自己蹂躏过的柔软唇瓣,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水光潋滟。 “锦儿,我们再来一次罢!” 他跃跃欲试,但楼锦薇却警觉的睁开眼,直起了身子,“想都不要想。” 一开口她便后悔了,猛然抿紧了唇。她从未听过自己如此这般沙哑的声音,不仅如此,还带着几分餍足的软绵。 杜颜齐侧了侧耳朵,“怎么不说了?我想听。” 楼锦薇对他又白又瞪,可就是不肯再开口。杜颜齐不仅没有失望,反而笑眯眯的,自豪不已的说:“我找到让锦儿冷静下来的法子了,如果一个吻不够,那就多来几个。”? 第236章 你做什么妖 上津附近多山,唯独鹿鸣山最是出名,不仅因为山上种满了四季花草,还因为有法珐寺。 法珐寺是百年古刹,寺中高僧众多,解签也灵验,所以香众很多,甚至很多都是从各地赶来的。 从上津到法珐寺驾车都需要整整一日,若是遇到雨天山路难走,这时日就更长。 出发时为了舒适,杜颜齐让敖木租了两辆马车,杜夫人带着丽蓉坐一辆,另一辆便是他们小两口。 不用与杜夫人共处一室,楼锦薇安心了不少。但昨日杜颜齐的那些话还是盘旋在她的心头,让她一路上的惴惴不安。 相比之下,杜颜齐则要闲适许多,头枕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嘴角还勾着笑容。 听到身边再次响起的动静,杜颜齐伸手精准的握住楼锦薇的手腕,轻轻一拽。 楼锦薇跌坐在他旁边,下意识伸手抻了下才没让自己砸在他身上,脸上也闪过警惕。 “你又作什么妖?” 她语气里的防备听得杜颜齐又好笑又委屈,瘪着嘴道:“我哪里做妖了,我就是想让锦儿你休息休息。” 他拍拍自己的肩头,“来,靠在这里睡一觉,睡醒了我们就到了。” 楼锦薇瞥了一眼,“睡不着,没心情。” 眼前这人明明心细如尘,但不知为何这时候却表现得如此这般心大,明知此行会有危险,但还像个没事人般的,该吃吃,该睡睡,就像是一头猪! 反正她是做不到这般淡定的! 望着又重新闭上眼似乎快要睡过去的杜颜齐,楼锦薇实在忍不住了,问:“你就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杜颜齐眼睛都不睁,“现在担心还太早了呢。”“嗯?” 杜颜齐捏了捏她的掌心,“现在让我们死太急躁了,最起码要等到回程。” 楼锦薇突然想到了之前这人跟自己讲过的一个词:“死缓?” “噗!” 杜颜齐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后竖起了大拇指,“没错,就是这个意思。锦儿总结得非常精辟。” 他笑容灿烂,可楼锦薇却笑不出来。 死缓比立即执行更加让人忧心,因为不知对方究竟什么时候动手,她得需要时刻提心吊胆,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不过明显是楼锦薇多虑了,待他们达到法珐寺的时候,任何事情都未发生,连杜夫人也一只在马车里没下来,更没有喊楼锦薇过去做陪。 这一路顺利得楼锦薇都觉得有些梦幻,看着法珐寺那高大的寺门竟是有几分不真实感。 “这就到了?” “是啊,我们到了。”杜夫人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深意,笑着道:“我跟庙里的师傅提前订好了院落,今日时辰不早了,都去好好休息,其他事情等明日再说。” 楼锦薇乖顺的点头,“好的,娘也早些休息。”……、 再过几日是观音诞辰,来庙里上香还愿的人特别多,法珐寺大大小小的院落基本都已经住满了,现在时辰还不算晚,在庙里走过时,还能时不时遇到出来散步的香客,给楼锦薇最直观的感受便是人,真不少。 “这边请。”小沙弥领着楼锦薇夫妻二人穿过月亮门走进一处院落,“二位施主便在此处落脚罢,杜居士早已经吩咐过了,不会再让人住进来,所以二位施主只要不做亵渎神佛的事情,其他皆可随意。” “我们知道了,谢谢小师傅。” “阿弥陀佛。” 小沙弥打了句禅语便离开了,楼锦薇环视了一圈,长呼了口气,“杜夫人是预谋好的罢。” 发发虽然大,但架不住香客多,他们这一路路过了不少院落,里面几乎都住满了人,但他们这一处明明有三间房但却都是空的,而且那小沙弥也说得明明白白,这院子里只有他们二人,再加上一个伺候人的敖木。 如果不是早有心思,怕是留不下这么一处空院。 杜颜齐笑:“不管她抱有什么心思,咱们都兵来将挡。” “我们没有将。”楼锦薇无情的打击他,“我们两个甚至连兵都算不上。” 杜颜齐笑得更欢了,放肆的笑声一点都不收敛,“锦儿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怎么办,我觉得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被可爱的楼锦薇赏给他一个白眼,选了间房推门走进去,对疯言疯语的男人不予理会。 舟车劳顿了一日,楼锦薇只觉得满身疲惫,随意吃了些斋饭就洗漱睡下了。许是危机意识作祟,这一晚她睡得并不安稳,半夜里似乎听到了外头传来的争执声,不一会儿又有敲门声响起。 楼锦薇猛然惊醒,“有人敲门!” 杜颜齐也醒了,他拍拍楼锦薇的胸口,“别担心木头在外面。” ”发生了什么事儿?”楼锦薇侧身,透过窗子往外看,但院子里光影灼灼,根本就看不真切。 杜颜齐醒得比她早,了解得自然也就更多,便不吝啬的说与她听:“有来了香客,到得晚,寺里其他院子都住满了,只有咱们这还有一个房间,和尚们不忍心将他们拒之门外,所以就来问问,能不能安排在我们院子里,是一对带着孩子的夫妻。” 楼锦薇觉得没有问题,毕竟在她看来带着孩子的人没有什么危险,而且院子里有外人,那些暗处的人若要动手,说不定也会掂量掂量。但她没有擅自做主,而是问杜颜齐:“你的想法呢?” 杜颜齐道:“我没有想法,按你的意思来。” 正巧敲门声又再次响起,敖木在外头问:“少爷,少夫人,可否让他们住进来。” “可以。” 楼锦薇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道谢声,“谢谢这位夫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她觉得这位女子的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是在哪儿听过,不过都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也就没有再深究,只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嘛。而且相逢即是缘分,这位夫人不用太客气。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 第237章 想做就做不做怂包 晨光熹微,杜颜齐在一阵悦耳鸟鸣中睁开了眼。他侧耳听了听,身边人的呼吸声依旧平稳而悠长,楼锦薇显然还在睡。 昨日累坏了罢。 不仅赶了一天路,还一整日提心吊胆的,晚上睡着了也没安生,可把楼锦薇累得够呛。 杜颜齐伸出手摸索的往旁边探了探,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那柔嫩的触感又让杜颜齐回想起了前日那个让人颇为意外的吻。 当时他只想让楼锦薇冷静下来,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原本以为楼锦薇会剧烈挣扎,奋不顾身的挣脱他,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被拳打脚踢的准备。 可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楼锦薇是有挣扎和反抗,但那动作于他而言根本就没有丝毫威胁力,如同小猫儿伸爪。 可之后…… 他明显感觉到楼锦薇的态度一点点软化了,甚至全然放松下来! 在那一刻他欣喜若狂,恨不得当场就将人拆骨入腹,彻底坐实了他们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 不过对楼锦薇的尊重让他找回了理智,硬生生将蓬勃的欲望给压了下来。 他从来都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如今楼锦薇的态度软化了,只要他还活着,就有彻底让楼锦薇交心的那一日。 他不急,他可以慢慢的等。 不过想到那日品尝到的美好甘甜,杜颜齐又有些蠢蠢欲动。 他可以等,但等待过程中偶尔也可以品尝一些小点心不是么? 想了就做,不做是怂包! 杜颜齐侧过身,小心翼翼的撑起身子慢慢朝楼锦薇靠近。因为看不见,他只能靠听觉来判断楼锦薇是否醒了,只见他耳朵敏感的动了动,下一秒楼锦薇便嘤咛了一声。 楼锦薇翻了个身,温热的气息喷洒过来,意识到楼锦薇此刻正侧面对着自己,杜颜齐半撑着身子一动不敢动,整个人,僵得像是一个大型的木雕。 空气仿佛都静了,杜颜齐又动了动耳朵,确定没有把人闹醒这才幽幽松了口气。他慢慢放松了身子又重新躺回去,侧身,面对着楼锦薇,一点点往前挪。 再近一点,近一点,杜颜齐再近一点就可以亲到了! 加油呀! 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杜颜齐不知道,楼锦薇其实早就醒了。 她睁着眼,凝着不断靠近的杜颜齐,眼里一片清明。 她睡得不安稳,所以当杜颜齐的手抚摸她脸颊时便清醒过来,但她一直没动也未睁眼,直到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 清澈的眸子里倒映出杜颜齐的身影,瞧着他这傻乎乎的傻乎乎的样子,楼锦薇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温热的呼吸已经临近,杜颜齐的脸近在咫尺。 楼锦薇可以退,可以直接起身,但不知为何,她却不想这么多,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在劝说着她。 ——放纵一次罢,或许这次真的是对的人呢? ——杜颜齐是个正人君子,即便是你名声狼藉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要抛弃你,他值得。 ——楼锦薇,人不能只为复仇而活着,你还可以领略更多的美好。 ——杜颜齐,他心悦你! 楼锦薇屏住了呼吸,轻轻闭上了眼。下一秒,唇上先是传来了几分凉意,之后表示一大片的柔软压下来…… “笃笃笃!” 敲门声骤然响起,敖木那原本憨厚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和讨人嫌。 “少爷,少夫人,醒来了么?师傅们说庙里早膳是有时限的,过了时辰就没得吃了。” 楼锦薇猛然想起这里是佛门重地,心头一惊,下意识往后仰了仰。 “艹!” 到嘴的鸭子飞了让杜颜齐郁闷的爆了句粗口,好不容易才得来这么一次娘子不反抗机会,就这么没了! 他不甘心,干脆心一横不管不顾的搂住楼锦薇就欺上去,噘着嘴往她脸上凑! “杜颜齐!” 楼锦薇哪里会想到他这般混不吝,顿时又急又恼,伸手推开他,“杜颜齐你闹什么,这里是寺庙!” 杜颜齐理直气壮的狡辩,“寺庙怎么了?佛祖还能阻止人家小夫妻亲热啊!” 楼锦薇冷黑了几分,双手抵住他的肩头不让他靠近,“昨日小师傅还说不要做有辱佛门的事情!” “这怎么是有辱佛门呢,这是人之常情啊。再说他们佛门还有欢喜佛呢,佛祖不会怪我们的!” 他的歪理简直一套一套的,楼锦薇根本就说不过他。她实在没办法了,咬牙道:“你若再这样我不理你了,我立马就跟木头换房间,让他过来跟你睡!” 杜颜齐身子一僵,随即往后一倒,像条死鱼般的躺在床上,“好罢,我成功被威胁到了。” 他那满脸的生无可恋让楼锦薇又好气又好笑,第一次觉得眼前这男人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讨不到糖就耍脾气,平日里的冷静睿智都成了过眼云烟。 不过,也挺可爱就是了。 楼锦薇忍下笑意拍拍他,“杜颜齐,我们能活着回去,我就跟你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谈恋爱啊?” 杜颜齐随后道,显得并不是很感兴趣,但下一秒他又瞪大眼,直接坐了起来,语调都提高了不少,“谈恋爱?!真的是谈恋爱么?锦儿你……” 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楼锦薇按着自己的意思道,“我们成亲这么久,我一直都只是把你,把杜家当成一个临时的落脚点。但我现在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所以,我们如果能活着,我就找大夫把你治好,然后,我们谈谈以后。” 谈谈以后,不就是谈谈未来么! 锦儿这是在跟他约定未来! 杜颜齐听懂了,瞬间又活力十足。 他郑重其事的点头,“锦儿放心,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去的!我还没有跟锦儿做真正的夫妻,我不舍得死!” 说着也不等楼锦薇反应,麻利的翻身下床,自己穿衣服还不望催促她,“锦儿快起来,咱们去吃早膳。人是铁,饭是钢,只有吃饱了咱们才有力气做斗争!为了我们的未来,冲鸭!” 楼锦薇:“……” 这人兴奋过度,傻乎乎的,一时间楼锦薇竟是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了。 第238章 愿年年岁岁长相见 法珐寺香众多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斋饭异常美味,虽然是全素,也没有荤油,但滋味却格外好。楼锦薇听说有的厨子能把一道素菜做得跟肉一般无二,以前没见过,并不太相信,直到见了法珐寺的素斋才知道,什么是神乎其技。 法珐寺的斋饭可以端回院里吃,也可以就在公厨,和师傅们一块儿吃。因为院子里住进了外人,所以楼锦薇他们干脆就坐在了公厨。 吃完早膳,见杜夫人没有起身的意思,楼锦薇二人也不好先言离开。 杜夫人的目光在公厨里扫了一圈又转回来,瞥了瞥红光满脸的杜颜齐笑了,“齐儿精神不错,昨夜显然休息得不错。” 杜颜齐也笑,“确实挺好的,寺庙里夜里静,再加上锦儿照顾得好,我也就精神百倍了。” 这人最后一句话显然意有所指,楼锦薇瞬间想到了今晨那差点就成功的吻,头皮发麻,脸上瞬间就染上了羞涩的红晕。 可杜颜齐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孟浪,还嘿嘿笑了一声。楼锦薇实在没忍住,朝着他腰狠狠掐去。 可入手并非是她意料中的软肉,反而有些硬,她刚刚的力道更是没有撼动半分。 不仅如此,她的动作还被抓了个现行,直接被杜颜齐握住,然后包裹里掌心。 楼锦薇挣了两下,没能成功逃脱。 两人小动作不断,但都因为在桌下所以杜夫人并没有察觉。她顺着杜颜齐的话夸了楼锦薇一句,又道,“昨天夜里我听你们院里有动静,是来人了?” 楼锦薇的动作在这一刻全都停了,她下意识直起了背,防备起来。这时,她感觉手背上传来痒意,杜颜齐道:“是来人了,人一家三口来得晚,寺里除了我们那儿就没有其他房间了,便将他们留了下来。” “这样啊。”杜夫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笑容可掬的夸道:“挺好的,我家孩子都是热于助人的好孩子。” “娘也很好。” 听到杜颜齐这句话,楼锦薇下意识望了过去,只见杜颜齐勾起了嘴角,那笑容明明是明媚的,但却依旧从中看到了几分意味深长。 …… 用过早膳,杜夫人要去上香,楼锦薇夫妻二人陪同。 法珐寺是百年古刹,供奉的佛像很多,楼锦薇以往不信这些,但这一次却也虔诚起来。 若说这世上没有神佛,那为何她明明死了,又重活一世? 她跟在杜夫人身后上香,然后跪在蒲团上认认真真的磕头。 万能而慈悲的神佛啊,我不求其他,但求此生能报仇,求杜颜齐此生能平安顺遂。 身边杜颜齐问:“求了什么?” 楼锦薇抬头,霞光从屋顶的天窗透进来照在高大的佛像上。这一刻,楼锦薇仿佛看到了一双带笑的眼睛,虽然居高临下,但却充满慈悲。 她突然觉得之前自己的心愿太过于狭隘,佛祖慈悲,应当包容所有。 她道:“一愿世间昌平,二愿海晏河清,三愿民康物阜……” 杜颜齐轻笑的握住楼锦薇的手:“愿,我们,岁岁长相见。” 楼锦薇回头,入目是杜颜齐俊美无俦的侧颜。他抬着头与佛祖对视,阳光落在那双灰蒙的眸子上,竟是有一瞬间让她觉得,杜颜齐的眼睛有光,承载着她无法割去的痛苦过往,也寄托着她或许美好明媚的未来。 思及此,楼锦薇也笑了,“我们的心愿太多了,佛祖怕是会烦我们的。” 杜颜齐眨眨眼,“那就只取一个好了。” “什么?” 杜颜齐张张嘴说了什么,但他的声音太低,楼锦薇根本就没有听清楚,当她想要询问的时候,杜颜齐已经起身,“走罢,我们去别处逛逛。” 楼锦薇望望他,又望望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突然笑了。她将自己的手放上去,借着力道站起身。两人肩并着肩往外走,但掌握的手却没有松开。 不管是什么愿望都不重要了,他们所要做的是努力往前走,好好活下去。 上完香,杜夫人乏了,被丽蓉扶回去休息,倒是杜颜齐精神不错,拉着楼锦薇说要逛逛。楼锦薇不愿意,又不能放任他一个瞎子在山上乱逛,只得答应。 鹿鸣山上花很多,四季皆有不同的景色,此时正是石榴花开的季节,山上一片艳红。法珐寺大殿前的那棵石榴树尤为高大,树冠更是犹如一把巨大的遮天蔽日的伞,红花绿叶,枝干上还挂着无数的红绸,交织在一起就是一副色彩明媚的画卷。 杜颜齐摸着树干边转圈边咂舌,“这树真大啊,好几百年了罢。” “听闻已经有五百年了。” 杜颜齐伸手撩了下最近枝丫上的红绸,“这上面都写些什么呀?” “阿弥陀佛。” 楼锦薇还没回答,旁边就走来一个大和尚,他朝二人施了个佛礼,这才道:“这些红绸都是香客们的念想,是他们心中最美好的寄托。” “念想,寄托。”杜颜齐突然笑了,“是不是有情人来得更多。” 大和尚怔了怔,“阿弥陀佛。” 杜颜齐笑得更欢了,“你们法珐寺还挺有意思啊,别家寺庙都是用桃树,只有你们用石榴,还真是别出心裁。” 无论杜颜齐笑得有多夸张,大和尚都一脸淡定,更是平心静气的望着他,眼里就如同这古刹般的宁静。不过楼锦薇却觉得尴尬,朝大和尚歉意的点点头后,拉住杜颜齐拽着他就走,可还没两步又被叫住了。 “二位施主请留步。” 杜颜齐回头,“师傅有何事?” 大和尚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后勾了勾唇角问:“二位施主可信命中注定?” 楼锦薇微微一怔,下意识看向杜颜齐。后者挑眉,“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大和尚又笑了,“不如何,只是想告诉二位,既然能重新来过,那便要好好珍惜。” 他朝楼锦薇点点头,意味深长道:“执念太重有时并不是好事,适当的放下才能看清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 第239章 你与我一样 大和尚的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心头,让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且,大和尚那双眸子仿佛能将人彻底看穿,看透前世今生,看透人心里所有的欲望和偏执。 他说,既然能重新来过…… 难道…… 她猛然抬头望去,大和尚依旧宠辱不惊的笑着,仿佛所有事都在把握,又仿佛对所有事情都不在意。 被看穿,楼锦薇只觉得口干舌燥。她舔舔唇艰难的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大和尚歪了歪头,不语。 楼锦薇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伴随而来的则是一股莫名的恐惧。重生这种事闻所未闻,简直就是怪力乱神,一旦被人宣扬出去,她必定会被人当成妖物!之后她将面临什么可想而知! 她会没命!不! 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的发生! 她还不能死,不为报仇,不为其他,哪怕是为了杜颜齐她都不能死! “你还知道些什么!”恐惧,怒火,将咯锦薇的双目烧得猩红,她猛然欺身上前拽住了大和尚的袈裟,“我警告你不许说出去!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忘掉不许与任何人说!” 她咬牙切齿,美艳的面容上全是可怖的狰狞! “锦儿!” 事态发展让杜颜齐始料未及,他看不到,但是能听出楼锦薇话里的慌乱和凶狠,心里不由担心起来。他摸索着握住楼锦薇的手腕安抚道:“锦儿,锦儿你冷静些。” “我冷静不了!”楼锦薇咬牙,“我的命,我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任何人都无法帮我做决定!” 她异常凶恶,但大和尚却依旧波澜不惊,“阿弥陀佛。”他用手里的念珠敲敲楼锦薇的手,“施主,稍安勿躁。” 楼锦薇的手依旧不松,格外执拗。 大和尚捻指一笑,“没人能掌控你的人生,神佛亦不可以。施主,你如今能站在此处便是最好的证明。” “施主,存在即合理,你,与我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 楼锦薇微怔,下一秒便感觉手背一痛。 “啊!”楼锦薇下意识松手,大和尚退后几步,抬手理了理凌乱的袈裟。 “你……” 楼锦薇怒火未消,还有满肚子的质问,可对上大和尚那双眸子却又硬生生的卡在了嗓子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大和尚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那动作非常轻柔,而那双眼透着祥和和宠溺,楼锦薇觉得自己在他眼中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暴躁又任性。 大和尚说:“冷静下来了。”他的话仿佛带着梵音,楼锦薇还真冷静了下来,心中的戾气一点点消散,最后只剩下了与大和尚眼中情绪如出一辙的平和。 大和尚满意了,脸上笑容更甚,他收回手又看向一直护在旁边的杜颜齐。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杜颜齐下意识问:“师傅可还有事儿要交代?” 大和尚点了点他胸口,“身在地狱,心是明镜。若是熬过这一着,便可化龙腾飞。” “化龙腾飞?”杜颜齐被这个词逗笑了,他道,“我不想化龙,只想做条自由自在的鱼。” 大和尚许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眼中闪过些许错愕,但很快又被笑容取代。他又捏了一个佛手,冲杜颜齐弯腰打了个佛礼:“阿弥陀佛,施主看得透彻,是贫僧多言了。” “不碍事。”杜颜齐摆摆手,话音又一转,“不过今日的事儿,还请师傅不要与第四人提起。” 大和尚没说答应,也没直言拒绝,只道:“贫僧那些话只说与有缘人听,而每位有缘人的际遇都互不相同。” 这话说得深奥,但杜颜齐却听懂了,可他还是郑重其事的道了谢。大和尚微微一笑,点头后转身离开。 楼锦薇凝着他渐渐远处的背影,长长的呼了口气。 杜颜齐执起她的手捏了捏,“锦儿放心,大和尚说了,不会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 风,卷起花瓣纷纷扬扬的洒下来,楼锦薇伸出手,顷刻间掌心便铺上了一层红,她慢慢将手攥紧,轻声问:“杜颜齐,佛祖真的能看到一个人的前世今生么?” 杜颜齐挑眉,“我不是佛祖,所以我不清楚。不过有一件事,我肯定比他更了解。” ”什么?” 杜颜齐:“我的前世没有锦儿,又无趣又遗憾。” 这一刻,楼锦薇清楚感觉到了自己徒然加快的心跳,扑通扑通,像是疾驰中的马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似乎是要从她的嘴里奔出来!一股热意从两人交握的手里一直蔓延到了全身,温暖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心动了!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热烈。 可是她不愿意承认,垂眸浅笑,“杜颜齐你这张嘴还真是能说会道啊,也不知以前骗过多少小娘子。” 杜颜齐眨眨眼,“那你有被我骗到么?” 楼锦薇仗着杜颜齐看不到,做了几个口型。杜颜齐若有所感连忙追问:“锦儿你说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楼锦薇转身,“走了,我们去别去转转。” 她拉着杜颜齐就走,后者亦步亦趋的跟上,“锦儿你告诉我嘛,你不告诉我的话我今晚肯定会睡不着的!你忍心看相公我失眠么?锦儿,我的好锦儿!” 楼锦薇不为所动,“睡不着就晚上出来跟着师傅们礼佛罢,正好能平心静气。” “呜,锦儿你不爱我了。” 楼锦薇不语,只是笑得眉眼弯弯,不过她步子轻快,心情显然很好。 佛祖说,人间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上辈子她将这七苦全都体验了一遍,弄得满身狼狈,偏体鳞伤,心中更是不剩一点爱,只有让人疯狂的仇恨。 既然佛祖怜惜让她重活一世,那又怎会让他的信徒来拆穿自己呢。 她心中那被看穿的怨气和怒火在大和尚摸上她的那一刻便彻底消散了,从今往后,这件事将不会再成为她所惧怕的心魔。 她是楼锦薇,与其他所有人都没有任何不同。? 第240章 亲一口就放过你 太阳渐渐往山顶挪动,上香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山道旁还多了不少摊贩,熙熙囔囔的,颇有种庙会的意思。 杜颜齐和楼锦薇都不爱待在人多的地方,所以两人便挑偏僻的地方走,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后山。 佛门本就是静地,后山更是很少有人踏足,入目皆是充满了原始的美,各种花草争奇斗艳,高大的树木更是遮天蔽日,还有好些长得奇形怪状的,比如不远处就有一棵巨大的榕树,枝桠上生长出无数的气根,气根与气根之间又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空间通道,里头盘根错节,非常复杂,单单是这一棵树就形成了一个偌大的丛林迷宫。 榕树的不远处还立着一块木牌,上书—— 此树危险,切勿随意靠近。 楼锦薇将看到的说与杜颜齐听,后者感慨道:“大自然是最伟大的造物主,能造出许许多多的奇观来。这么大的榕树肯定让人非常震撼,可惜我看不到。” 他语气里的惋惜让楼锦薇心头一紧,她握紧杜颜齐的手郑重道:“会好的,等龙大夫到了,他定能治好你,到时候我再陪你来鹿鸣山,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我都陪你。” 杜颜齐开怀大笑,“我可记住了啊,锦儿你一定要说到做到。” 楼锦薇重重点头,“我虽不是君子,但也一诺千金,绝不食言。” “我家锦儿真是太好了!我真是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杜颜齐高兴极了,搂着楼锦薇就蹭上去,脑袋直接抵在了她的颈间。发丝撩得她发痒,还有些想笑。 她伸手推着颈间毛茸茸的大脑袋,身体几乎完全被对方掌控,根本推不开,只得笑骂道:“杜颜齐你赶紧放开,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成何体统!” 杜颜齐哼唧的抬起头往她脸上蹭,脸上还带着要把人征服的“狠意”,“让我亲一口,亲一口我就放过你!” “做梦!” 楼锦薇突然伸手推了他一把,拔腿就跑。可才跑两步就被人从后面贴身擒住,杜颜齐欺上来,温热而湿润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后,杜颜齐声音低沉嘶哑,但又带着浓浓的得意,“你跑啊,你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抓回来!” 楼锦薇不懂什么是油腻,但此刻她也打了个寒战,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冒起了小疙瘩。她低呵:“你给我好好说话!被人听到了羞不羞啊!” 杜颜齐哼哼唧唧,“这里除了我们俩,哪里还有其他人。” “沙沙沙……” 杜颜齐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就从远及近,渐渐往这边靠近了,甚至还有交谈声。 “张叔怎么会突然来上津?” “带夫人和孩子来走走,乔儿这般大了还是第一次出京城,也该让他多见识见识。” …… 楼锦薇下意思回头,就见杜颜齐笑容都僵住了,眼睛和嘴角都耷拉下来了,瞬间让楼锦薇想到了巷子里那条整日里蔫头耷脑的大狗。 “噗。” 实在是太形象了,她没忍住笑出了声,惹得杜颜齐更加幽怨了,“锦儿你居然还笑!” 楼锦薇又笑了两声,听声音已经到了拐角,连忙用手肘撞了撞杜颜齐。 杜颜齐也没继续闹,直起身子理了理衣襟,又恢复成了那副光风霁月的样子,不过他又找到楼锦薇的手紧紧握住,十指相扣。 外人的声音已经到了跟前,楼锦薇甚至还觉得有些耳熟,她刚探出头,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竹林里绕出来,双方直接打了个照面。 楼锦薇眨眨眼:“卢二爷。” 卢婧也愣了,“杜兄,嫂夫人!” 随后他又惊喜的笑了,“我还说等回上津了上门拜访,没曾想在这里遇上了。” “都是缘分。”杜颜齐弯弯眉眼调侃道,“不过你是真的需要拜拜,去去霉运。” 卢婧想到了前日的牢狱之灾,顿时又好笑又无奈,他摊手:“我这不就来上香了么?小六可是耳提面命的催着我给所有菩萨都磕了头。” 听着他这无可奈何的语气,夫妻二人脑海里都浮现出了画面,不由的露出了笑容。 三人熟络的寒暄,都未发现卢婧身边的男子在看到杜颜齐后便一直没有挪开过视线。从震惊,到疑惑,再到目光灼灼,他甚至不舍得眨眼。 许是感受到了这份注视,杜颜齐偏头望了过来。男子一惊,下意识的闪躲,却愕然发现目光所及之处的那双眼眸竟是带着迷蒙和空洞的黑! 他心头紧了紧,主动开口道:“婧之,不给我介绍介绍你的朋友么?” 卢婧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他为自己的失误道歉,又连忙给双方做介绍,“杜兄,嫂夫人,这位是我世叔,张……” 在说名字时,卢婧突然犹豫了,他不确定自己这位世叔愿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他为难时,男子道: “张启仁。” 杜颜齐眨眨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人将自己的名字咬得特别重,有种特别强调的感觉。这让杜颜齐产生了一种,这人想让他记住这个名字的错觉。 张启仁道:“我年长于你们,你们便随婧之叫就好了,不需要弄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张叔好。”楼锦薇二人也未矫情,礼貌的问了好。 卢婧又道:“这两位都是我的好友。上津的杜颜齐杜举人和他的夫人楼锦薇楼姑娘。” 他左右看了看,指着榕树旁的凉亭道:“不如我们去那边坐坐,总不好一直站着说话。” 杜颜齐却是没有应下,带着歉意道:“抱歉,我跟锦儿出来挺久了,锦儿也累了,我们是时候回去了。” “好的。”卢婧有没有强留他们,只是道:“等我得空去寻你们。” “随时恭候。” 互相点了点头后,楼锦薇扶着杜颜齐离开,转身那一刹那,她看到了张启仁落在杜颜齐身上的复杂目光,像是要透过他看到另外一个人般。 楼锦薇瞬间疑惑了,难道这位张叔认识杜颜齐,或是认识与他有关的人么? 第241章 说不定看上我了 被押着来上香,卢婧心里其实还挺郁闷的,不过在此地遇到杜颜齐二人他又高兴起来,嘴上不知觉的就说起了他的好。 “杜颜齐可是我这些年在上津最大的收获,别看他身体羸弱,但脑子却是实打实的聪明。这次我能洗脱了冤屈可全都是他的功劳。张叔,你可有曾见过这等多智如妖的人?” 他兴奋的期盼的回应,期盼着别人也能发现杜颜齐的好,可等了一会儿却都没有等到一句夸赞,不由奇怪。 他偏头,就见张启仁一直凝着杜颜齐离开方向,目光幽深,一脸沉思。 卢婧也望了望,除了一片绿意,什么都没有,于是他又喊了一声,“张叔?” “嗯?”张启仁回神,马上收敛了神情,他走到凉亭撩袍坐下,漫不经心的问:“你说那么多,可没告诉我他如何聪明。而且京城里能人数不胜数,此等人物你不是也见过,怎么如此这般大惊小怪?”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于正常,语气里的淡淡轻蔑也与寻常没有一二,所以卢婧没有丝毫怀疑,还急急忙忙的为好友证明。 他将这些时日在上津关于杜颜齐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虽没有说书先生讲得那般生动有趣,却时是朴实无华实事求是,力求给他张叔还原一个最为真实的杜颜齐。 末了,他感慨:“杜颜齐的智,你若是见过,必定会大为惊叹的。你们言我自幼聪慧,但我发现,若我与杜颜齐比谋略,我定会输得一败涂地。” 张启仁瞧着卢婧长大,对他无疑是非常了解的。卢婧这孩子确实聪慧,比他大哥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他们这辈人心中最合适的卢家家主人选,若非他无心朝政,不愿做官,卢家也不会交到他大哥手中。 他看似随和散漫,但也有一份傲然在,京中被他夸赞过的人都是寥寥无几,如今确实对杜颜齐赞不绝口,可见他对此人是有多欣赏,而此人又是有多优秀。 那孩子,还真是出人意料。 张启仁心中感慨,面上却是笑道:“如此说来,那位孩子比你还优秀啊。” “确实是。”卢婧没有丝毫被比下去的怨怼,赞同点头,“为人处世之道,明理看事之辨我都还要跟他多学习。” 张启仁目光柔和下来,拍拍他的肩,“你是个好样的。” …… 转出了后山,人气渐旺。 楼锦薇下意识回头,后山的景色早已经看不到了,可她却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再注视着他们。 “别看了。”杜颜齐捏了下她掌心,“再看我可要吃醋了。” 楼锦薇无奈收回视线,“你不觉得那位张先生有些莫名么?” “确实有点。” 楼锦薇眼睛一亮,还望他能说出什么建设性的话,却听杜颜齐摸了摸自己下巴,煞有其事道:“锦儿你说那个张启仁是不是瞧上我了?” “嗯?”楼锦薇表示没听懂。 杜颜齐边比划边解释,“我听说京城那边南风盛行,很多富绅官员都好这一口,他们一点都不收敛的,不仅进出南风馆,家里还有养着男妾。我长得不差罢,那人一直看我,说不定……” 楼锦薇原本还认认真真的听着,可越听越不对劲,杜颜齐越说越离谱!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扯扯嘴角没好气的道:“杜颜齐,我并不是在跟你说笑,如今也不是说笑的时候!” “额。” 听出了她的不高兴,杜颜齐立马收敛,他干咳一声道:“锦儿我错了,我认认真真的。” 这个人的不着调已经让楼锦薇对他失去信任了,她也没抱什么希望,随意道:“那你说说看。” 杜颜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双眼不能视,但对视线很敏感,如你所说,那位张先生确实一直在看我们,更准备的说是在看我。” 果然如此。 确认之后,楼锦薇就疑惑了,“可是为什么呢?你应该不认识他罢。” 这个问题杜颜齐也想知道。 他没有告诉楼锦薇,他从那位张先生的目光里感觉到了一种故人重逢的喜悦。他像是从他身上看到了什么人,而且是对他非常重要的人。他应该有很多话想对自己说,嗯最后却又不知为何放弃了。 杜颜齐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但同样的他也不愿意去说破。 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了小院,距离午时放饭还有些时间,楼锦薇便扶着他回房,“先休息休息罢,累了你就睡,用膳时我叫你。” 打开房门,楼锦薇却愣住了。这突然停顿让杜颜齐意识到了不对,他严肃起来,“锦儿怎么了?” “有人进来过!” 听她明显冷下来的声音,杜颜齐意识到事情并不是打扫这般简单! 他道:“说说看。” “东西乱了。” 房间里的东西除了原本就有的,其他都是楼锦薇自放的,每一件的摆放位置都清清楚楚,她出门时还仔细检查了一遍。 现在她明显感觉到房间里多了一股陌生的气息。 “你在外面等我。” 楼锦薇松开手,要自己进去看看,但杜颜齐明显不同意,还未等她迈出步子,杜颜齐已经先一步踏进了屋,楼锦薇无奈失笑,伸手将他扶住。 踏进房间,那种陌生的气息就越发强烈了。楼锦薇环视了一圈,看到床头时目光倏地一凝。她快步走过去冷声道:“床头被动过了。” 她将枕头拿起来,原本被她放在枕下的帕子露了出来。帕子虽然还是放在了原处,但原本应该整整齐齐的帕子翘起了一个小角。 楼锦薇蹙着眉头干脆揪着被褥一把将其掀了起来,阳光下灰尘四起,但她也松了口气,“床上安全,没有奇奇怪怪要命的东西。” 她放下褥子又转了一圈,然后径自走向了衣柜。 寺庙里提供的衣柜并不大,但放下他们俩的行李还是错错有余的,但楼锦薇拉开柜门的那一刻,里头的衣物瞬间倾泻而出,直接砸在了她身上。 楼锦薇眼里顷刻间充满了怒意,“我们的行李被翻乱了。” 第242章 屋里进人了 杜颜齐问:“可有丢东西?” 楼锦薇仔仔细细翻找了一遍,摇头道:“没有。” 杜颜齐却笑了,“果然来了。” 楼锦薇看着他一脸的了然,突然福至心灵,“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找玉佩。” 杜颜齐点头,“锦儿聪明。” 楼锦薇下意识攥紧了衣襟,在得知李知许对玉佩的觊觎后,楼锦薇就想将玉佩还给杜颜齐,可他把玩了一会儿后还是将玉佩挂回了她脖子上。 她知道这事儿没过去,但没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明目张胆,不仅跟到了法珐寺,还直接到屋里来找东西了。 “诶?不对。” 楼锦薇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来法珐寺是杜夫人的提议,要玉佩的是李知许,杜颜齐你不觉得这其中有问题么?我们要提防的究竟是杜夫人还是李知许?” 杜颜齐摊手:“我也不知道,或许他们是一伙的,又或许他们各有目的。” “这仇敌树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你到底哪里得罪他们了。”楼锦薇气恼又无奈,她想把玉佩摘下来又扔回给杜颜齐,但又硬生生忍住了。 这是她的选择,无论如何她都要与杜颜齐共同进退。 她平复了下心情没有去管这满屋的狼藉,拉着杜颜齐到椅子上坐下,“杜颜齐,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的合计合计。” 她说着又瞪圆了眼,语气严肃道:“我并不是在跟你说笑,事关重大,我希望你也认真!” 杜颜齐这次还真没有耍滑头,认认真真的应了。他知道楼锦薇要说什么,率先开口道:“我们从头开始疏离整件事情,杜家遇难,你嫁进杜家然后我清醒,再之后我们就被赶到了后院,身背债务寄人篱下。身为母亲,杜夫人来后院的次数很少,甚至有一次给我们送来的有毒的补药,对不对?” “对。”楼锦薇清楚的记得这件事,当时她找杜夫人对峙,可杜夫人否认了,还给她提供了两个模棱两可的所谓敌人。那时候她便觉得有些对劲,如今想来,杜夫人其实是想故意误导,然后将她自己从伤害杜颜齐这件事中摘出来。 杜颜齐继续道:“那次之后我们再也没有遇到过危险,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恢复了正常。但前不久八皇子出现了,然后杜夫人要带我们出来上香。锦儿,目前我们还没有遇到危险,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猜测的究竟对不对。然后八皇子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为了玉佩。” 楼锦薇眼珠子转了转,“也就是说,杜夫人有恶意,但不确定究竟什么时候会动手。今日可以确定的是,来找玉佩的一定是八皇子的人。那么问题来了。” 她严肃道:“我们这次的来法珐寺是杜夫人提议的,八皇子又是如何知道的呢?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们联手了呢?” “不知道。”杜颜齐表示自己不是神仙,无法预知这么多,他提议道:“不然锦儿你去问问?” 他话音落就听到了起身的动静,下意识喊了声,“锦儿?” 回应他的是一阵急切的脚步和开门声,楼锦薇已经冲出去了。杜颜齐失笑,但不知为何明明知道自己现在身处危险,可心里却依旧没有紧迫感。他想,可能是因为重要的人就在身边。 楼锦薇冲出房间就遇到了从外面进来的敖木,她喊道:“木头,今日我们离开后可有人进过我们的房间?” 敖木想了想,歉意的垂下了头,“抱歉少夫人,我也离开了一会儿,所以有段时间我也并不清楚。” 楼锦薇也没有失望,她根本就没指望真的能从敖木身上得到答案,毕竟那些人赶来,就必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可能让他们真的发现端倪。 她也没有在这问题上纠结,目光瞥向了另外一个紧闭的房间,意有所指,“他们呢?” 楼锦薇话音刚落,月亮门外就想起了愉悦的打闹声,一位妇人带着孩子奔奔跳跳的走进来,双方打了个照面,脸上都闪过惊讶。 小孩儿先囔囔出声,“是那天的姐姐!” 眼前的妇人和孩子,楼锦薇并不算太陌生,毕竟他们前几日才见过,杜颜齐还救了这孩子。 楼锦薇点点头,“又见面了。”昨夜赶来询问房间的应该就是他们。 妇人虽然笑了笑,但双手却警惕的扣在小孩儿肩上,阻止着他的跃跃欲试,“姑娘也来上香?” 将她的防备看在眼中,楼锦薇眼神闪了闪,“是,我们夫妻二人也来求求平安。” “恩公也来了。” 楼锦薇注意到妇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明显轻柔了几分,她显然是对杜颜齐有好感。但这并没让楼锦薇降低怀疑。 他们前脚到了法珐寺,后脚这两对母子也来了,还恰好住进了他们的院子,虽然昨夜是他们主动开口将人留下,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呢? 况且他们是一家三口,这对母子回来了,那还有一个人在哪儿? 楼锦薇试探着问:“我记得昨日还有一位先生,怎么不见人影?” 妇人眯着眼凝着楼锦薇,这个问题于她而言显然有些冒犯,但她还是回道:“遇到一个小辈,许是缠住了。” 末了她又加重语气的补充了一句,“上次的事情我们已经两清了,姑娘你若是挟恩图报,我们怕是不会妥协,我家老爷也亦不会理睬你们这等人。” 这位夫人一开口就戳人肺管子,那语气格外恼人,楼锦薇都听笑了,“夫人,你怕是想多了,我与相公跟你不熟,这会儿救了你家孩子居然还要被你提防着攀附。夫人,敢问你是皇亲国戚,还是富甲天下的豪绅,值得我们夫妻二人舍下面子去攀附?” “锦儿怎么生气了?” 许是听到了外头的楼锦薇语气里明显的怒意和轻蔑,杜颜齐走出来。这时,一个人踱步走进了月亮门,瞧着被堵住的道路,蹙着眉道:“堵在这儿做什么?回来了就进屋去。” 男子轻轻一扫,目光立刻定格在了对面房门口的杜颜齐身上,“杜公子!” 第243章 为玉佩来的 张启仁看看自家夫人,又看看楼锦薇杜颜齐夫妻,没忍住笑了,“没想到救了犬子的就是杜公子,这可真是让我太惊喜了。” 杜颜齐拱了拱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张启仁不赞同的打断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且我就乔儿这么一个儿子,若非你出手,我怕是就要失去他了,杜公子你这可是大功德。” 杜颜齐宠辱不惊,不为所动,“我们已经拿到一千两的报酬了。” 张启仁哽了哽,他一个翰林院学士如今竟是被堵得不知该如何接话了。杜颜齐这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面子有些挂不住。 他愕然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到杜颜齐,也没想到杜颜齐会是分他们一间房的人,看到他的那一瞬内心惊讶又高兴。 不过他很快又发现院子里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杜颜齐的妻子更是冷着脸,明显带着怒意。得知原因后,他努力打圆场,很明显效果不佳。 张启仁叹气,垂下了头,“今日之事是我们不对,你们本就是乔儿的救命恩人,昨日又对我们出手相助,我们本该对你们万分感谢,却没想闹出了这么大的误会。” 张启仁伸手重重拍了下夫人,“锦绣快道歉。” 张氏锦绣抿唇起身,她刚要开口,却被杜颜齐打断了,他笑容可掬的摆摆手,“不用了,张叔,这不过是场误会。锦儿不是小气的人,而且夫人不管如何都是长辈,让她给我们道歉,我们受不起啊。” 张夫人脸色变了变,看杜颜齐的眼神更沉了几分。倒是张启仁眼睛亮了,他对杜颜齐又多了一个印象,牙尖嘴利,舌灿莲花,心眼多的很。他这话看似是原谅,但实则也将人暗讽了一番。 跟那位的性子可真像啊! 张启仁弯弯眉眼,端着茶杯道:“杜公子宽宏大量,张某欣赏,不知张某有没有荣幸跟杜公子结交?” 杜颜齐歪头,“我叫您一声张叔,自然是已经将您当成自家长辈了。” 他的不做作让张启仁开怀大笑,“好好好,张叔认下你这个侄子!” 原本还带着尴尬的气氛再这一刻和谐起来,杜颜齐嘴角勾着笑容同张启仁一块儿喝茶,却是心思百转。 他知卢婧身份不简单,张启仁既然是卢婧的世叔,那在京城自然也不是简单人物。但这么一个人对他异常关注,甚至还主动放下身段来结交,这是为什么呢? 一个念头在杜颜齐脑海里渐渐的生根发芽,伴随着这些细枝末节的添加,慢慢的多了些依据。 一口茶下肚,张启仁突然道:“听婧之说,杜公子是上津人,家中可还有什么人?下次上门我好准备合适的礼物。” 他借由着喝茶的动作,用茶杯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眼眸也半垂着,根本就瞧不出半点情绪。 而他这问题也像是随口一说。 旁边一直未说话的楼锦薇也端起了杯子,她暗暗观察着张启仁,许是她仔细,还是从那稀疏平常中看到了几分期待。 张启仁对这个问题非常在意! 也就是说,张启仁在意杜颜齐的家人! 楼锦薇用手肘轻轻撞了杜颜齐一下,后者几不可察的点了下头,慢悠悠的道:“杜家落魄了,今年父亲和弟弟也出意外,如今只剩下了我们夫妻二人和母亲。不过张叔也不用破费,我家没有那多的繁文缛节。” 张启仁眼神微闪,脸上瞬间爬满了悲悯,他放下茶杯叹了口气,“我只听闻杜公子的丰功伟绩,却没想到杜家遭了这般大难,可真是人生无常啊。” “都已经过去了,人应当往前看。”杜颜齐依旧是那副淡定模样,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轻笑道:“我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确实是挺难熬的,还差点将与锦儿定亲的信物都拿去换钱了。好在家中有人识得东西,没让我给糟蹋了。” 这话一出,楼锦薇便察觉到张启仁的眼睛亮了,仿佛透着光,让人想忽视都难。他很激动,似乎已经晚了还有一个外人的存在,和夫人对视一眼,两人的嘴都微微张了张,无声的传递着信息。 楼锦薇分辨着他们的口型,那两个字似乎是——玉佩! 她心头一惊,不由警惕起来,这两人还真是冲着玉佩来的! 难道进他们房间找东西的人真是他们? 有人会带着孩子来做贼么? 楼锦薇惊疑不定,手也放到了桌下,紧紧揪住了杜颜齐的衣袖。 这是他们俩商量好的,她是杜颜齐的眼睛,一旦发现了异常便揪袖子预警。 这时张启仁笑道:“听贤侄这般说,我突然对那信物好奇起来了,不知是什么。” 楼锦薇眼神瞬间就冷下来了,张启仁根本就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思,那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对信物的渴望。若此刻告诉她,这人接近他们的目的与玉佩无关,她绝对不信! 张启仁直白,杜颜齐也没隐瞒,“是一块玉佩,也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形状还挺奇怪,像是什么动物衔着一朵花……” “嘭嚓!” 杯子落在石桌上的清脆声响突然响起,张启仁猛然站起身,双目紧紧凝着杜颜齐。他很激动,手都颤抖起来,“你,杜颜齐,你,我,我可以看看那块玉佩么?” 他此刻是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期期艾艾才说明白自己的意思,“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要你的玉佩,我只是想看一看。只看一眼!” 他满眼期待,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战栗的亢奋中。 杜颜齐却是沉默不语,歪着头思考起来。张启仁也没有开口催促,哪怕他恨不得现在就见到那块玉佩,也强行压着自己的情绪,慢慢等着。 月亮门外脚步声再次响起,丽蓉走进来,因为关注着手中的托盘,所以走得小心翼翼。 “少爷,少夫人,夫人让厨房的师傅饨了一锅参汤,奴婢给你们送来了,你们快趁热尝尝。” 丽蓉把托盘送到桌边,一抬头。 第244章 你是蓉儿 “蓉儿?” “嘭!” 丽蓉下意识抬头,手中的托盘倏地砸在地上,汤盅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汤汁四溅开来,瞬间一片狼籍。但丽蓉却视而不见,她的目光紧紧凝在张启仁身上,整个人都呆滞了。 张启仁率先回过神来,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惊讶道:“蓉儿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他随即又欣喜起来,手舞足蹈的开心得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天呐,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真的活着,那你相公呢,你们的孩子可还好?那个……” 他伸手想要抓住丽蓉把自己那满肚子的疑问问清楚,但还未碰到丽蓉就被她警觉的躲开。 丽蓉退后了好几步,漠然的看着张启仁,“奴婢不知这位老爷再说什么,奴婢不认识您。” “怎么会!?”张启仁惊愕,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你怎么会不是蓉儿,我刚刚叫你你还应了。怎么会不是呢?” 丽蓉与他拉开距离垂着头道:“奴婢名叫丽蓉,您喊蓉儿奴婢自然会做出反应。而且这名只有奴婢的相公这般喊过,奴婢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这一出来得又快又莫名,明明前一秒还在说玉佩的事情,这下一秒张启仁和丽蓉就对峙起来。张启仁如今就像是一个追着姑娘不放的浪荡公子,非得逼着人承认自己所认定的身份。 不过哪怕丽蓉极力闪躲着,但还是依旧能看出端倪。 丽蓉见到张启仁时的错愕是真的,那一瞬间下意识的眼神根本就骗不了人。而且她虽然一直在否认,但却也一直垂着头不敢与张启仁的对视,这俨然是心虚的表现。望着对峙的两人,拉着杜颜齐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两个字——故人。 楼锦薇敢断定,丽蓉和张启仁一定认识,而且丽蓉就是他口中的那位蓉儿。 虽然不知他们以前究竟是何关系,但从张启仁的态度来看,这位“蓉儿”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张启仁似乎已经不耐烦这样无休止的否认辩白了,他直言道:“那孩子是不是没有死?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那孩子身边?” “奴婢不知你在说什么,但请你不要再纠缠了!” 丽蓉的脸色已然煞白,她匆匆瞥了眼杜颜齐,扔下一句话转身往外跑,留下张启仁怔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目光沉沉。 “老爷。” 张夫人担忧的喊了一声,张启仁回神,望了眼泼了一地的参汤,又将目光投向杜颜齐,沉声问:“还请杜公子告诉我,刚刚那位妇人可是你家的丫鬟?” 他的语气不好,一直被隐藏的气势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楼锦薇竟是感觉到了压力。 目前还分不清楚这人是敌是友,但对方却像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这瞬间就让他们陷入了被动中。楼锦薇不由担心起来,下意识j握住了杜颜齐的手。 想比起来,杜颜齐就闲适许多。他什么都看不到,所以什么都不在意,哪怕被张启仁这般质问还是端着杯子慢悠悠的喝茶,对张启仁的问题置若罔闻。 “杜颜齐!” 张启仁显然失去了耐心,再一次吼出了杜颜齐的名字,还破有些咬牙切齿。 杜颜齐终于有反应了,他轻飘飘的问:“张叔啊,这是我家的事,你打听这儿做什么?” 他用那双灰蒙的眸子乜着张启仁,“张叔您夫人和孩子都在呢,打听别家夫人的事儿,不合适罢。” 被影射的张启仁气得牙痒痒,他收回之前的那句话,这孩子比那人还恶劣! “老爷,稍安勿躁啊。”张夫人瞧出他在发怒的边缘连忙拍着他的背安抚,“有话好好说,别吓到了孩子。他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这会儿有情绪是正常的。” “有道理,我忍住。”张启仁深吸口气压下怒火又在杜颜齐面前坐下,斟酌了下道:“杜颜齐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家早年丢了一个孩子,而我口中的蓉儿是我家的丫鬟,也是当年照顾孩子的奶娘。” 杜颜齐嗯嗯两声,不咸不淡的说:“这样啊。” 张启仁目光灼灼的凝着杜颜齐,他也不知想从杜颜齐脸上看到什么,但当他平静依旧,没有一丝波动的脸,心里失望到了极点。 可他又不愿意放弃,继续道:“那孩子身上有一块玉佩,是麒麟纹,上面还有一支辛夷花。那是家徽也是一份念想,有着天降麟儿的寓意。” …… 丽蓉着急忙慌的冲进隔壁院落,头也不回的冲回了房,关上门,靠在门上,整个人如同虚脱了般的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敖辉看着她不解的问:“怎么了?你怎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看着丽蓉苍白的脸色也担忧起来,“脸色这么白,你这是生病了?” 丽蓉猛然抬头,“我,我遇到张启仁了!” 敖辉手中动作一顿,下一秒又回过神来。他快步走过去,蹲在丽蓉面前严肃问:“他看到你没有?认出你了?他是不是问你少爷的事情了?” 一连串的问题直接把丽蓉问懵了,她本就因为张启仁的事情而头昏脑涨,这会儿更是成了一团浆糊,张张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 久久没有等到答案,敖辉焦躁起来,音量也瞬间拔高,“丽蓉你回答我!回答我的问题。” 望着他狰狞的表情,丽蓉瞬间回神。她惊慌起来,一把拽住了敖辉的手,“他认出我来了!他还要打听孩子的事情!他找上门了是不是意味着那些人也快来了!敖辉,不行!我们不能这么等着,我们要离开!离开法珐寺,甚至离开上津!” 她猛然起身,推开敖辉冲到衣柜前把行李都翻出来,“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走,让儿子去救少爷!张启仁可能跟那些人是一伙的,我们不能让少爷落在他手里!” “走!马上就走!我们带着少爷走得远远的!” 她慌得失去了理智,语无伦次又毫无章法。敖辉走过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你冷静一点!这对我们来说或许会是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可能会伤害少爷!” 瞧着已经完全陷入自己情绪中的丽蓉,敖辉不耐的轻啧一声,他环顾了四周,操起桌上酒杯触不及防的朝丽蓉脸上泼过去! “唔!” 丽蓉的脸瞬间湿漉漉的,她眨眨眼,睫毛上的水珠还低落下来。 敖辉问:“清醒了么?” 丽蓉深吸口气,抿唇点头,“清醒了。” “那就好。”敖辉终于满意了,“接下来听我说。张启仁的出现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张家如今在朝中虽然没有多大的地位,但别忘了他们在宫中还有一位皇妃,这就是我们可以借助的力量!他们要找少爷,那就让他们找,也要让他们知道这些年一直是我们在照顾少爷,我们不能让别人抹去我们这么多年的辛苦和付出!” 丽蓉听得有些懵,“那我们怎么做?” 敖辉咧了咧嘴,“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张启仁!”? 第245章 我是舅舅 麒麟纹,辛夷花! 楼锦薇心里咯噔一声,她努力压制着自己回望杜颜齐的冲动,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告诉自己冷静。 玉佩上的花纹对上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杜颜齐真的不是杜家的孩子? 还是说,这一切还另有蹊跷? 她心中忐忑,因为要维持冷静,也无法去看杜颜齐的表情,只能在心中瞎想。 杜颜齐是怎么想的呢? 他会不会直接把玉佩的事情说出来? 他会不会就在这儿,不管不顾的跟张启仁相认? 可千万不要啊,事情还不明朗,杜颜齐随时都会有危险! 楼锦薇紧紧凝着张启仁,就见他的手紧攥成拳头,似乎也非常紧张,“杜颜齐,我能看看你的玉佩么?” 杜颜齐手中的茶杯终于放下了,他望向张启仁,灰蒙的眸子里虽然依旧是空茫一片,但张启仁却感觉到了被注视。 “我能问孩子是怎么丢的么?” 张启仁仿佛被人踩到了软肋,撞到了痛脚,整张脸都扭曲了一瞬,“孩子是被人刻意送走的,如果不带走他,他便会有危险。可是当时负责带他的奶娘出了问题,她带着孩子不见了,根本就没去我们给安排好的地方!” 他咬牙切齿像是恨极了带走孩子的人,“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秘密寻找着那孩子,我们甚至一度以为那孩子已经死了。直到,我今日看到了你。” 张启仁的眼眶已经红了,俨然是真情流露,但杜颜齐根本就看不到,他甚至还觉得有些可笑,“你凭什么觉得我是?就凭那块玉佩?我可从未说过那块玉佩的样子。” “不会错的,麒麟衔着辛夷花的玉佩只有那么一块!” 杜颜齐摇头:“我只是说了动物纹,兔子,老虎,猫狗等这些都是动物纹,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听到这儿,楼锦薇都有些听不明白了。那玉佩现在在她的脖子上,她能时时刻刻的感受到,没人比她更清楚这玉佩的形状。明明就是麒麟,杜颜齐为何不承认呢? “那块玉佩是特殊的,也是独一无二的,它……” 说到这儿,张启仁突然哟犹豫了,他环视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楼锦薇身上,“抱歉,事关重大,我不能说。” 杜颜齐:“……” 艹! 他没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他跟张启仁绕了这么久就是想知道那块玉佩究竟代表着什么,究竟有什么作用。他原本以为快要套出来了,却没想到张启仁关键时候冷静了下来! 真是功亏一篑! 看到杜颜齐撇嘴的小表情,张启仁以为他不高兴了,连忙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这里人多,还隔墙有耳,那玉佩很重要,所以有关它的一切都不能让外人知道,不然绝对会有人来抢,你的生命甚至也会受到威胁。” 明明还没有看到玉佩,但张启仁却固执的认为杜颜齐手里的那一枚就是他所描述的那一枚,不知该说他是死脑筋,还是太过于自信。 “行,我晓得了。” 杜颜齐的不再纠缠让张启仁松了口气,他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这时,杜颜齐又问:“你是那孩子什么人?” “我是舅舅。” 张启仁回答得飞快,望着杜颜齐的目光里还带着期待,希望看到他的动容,可张启仁注定要失望了,杜颜齐从头到尾都非常冷静,“那孩子的父母呢?为何是你这个舅舅出来找孩子?” 楼锦薇看到张启仁的神色瞬间暗淡了,这个快五十岁的男子满脸的失落和悲怆。他捂着脸深吸口气,良久后才道:“死了,都死了。在孩子出生不久便因为一场变故双双殒命。” 他似乎是回忆到了那时候的场景,整个人都仿佛被浸进了名为悲伤的罐子里,异常的绝望,“那场变故死了很多人,尸骨都快堆成了山。你母亲拼死才把你救下来。” 听到这儿,仿佛鸟鸣都消失了,整个院子就像是被笼罩进了一个结界里,外面是蝉鸣鸟语,里面则是血海淋漓,尸骨成山的悲怆。 打破这份寂静的是张夫人的声音,她默默给每个都添满了茶,“喝点水罢,那些事儿都过去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的就该好好活着。” 楼锦薇看看她,又看看在一旁无忧无虑自己玩耍的孩儿,不由心生羡慕。 这情形下,她反正是做不到这般豁达的。 这时杜颜齐也笑了:“确实该如此,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重要,记得他们就好,没必要那么悲伤。我想他们也不会希望看到亲人痛苦。” 张启仁抹了把脸,挤出一个比哭还没难看的笑容,“我知道了,谢谢。” “不用客气。”杜颜齐望向楼锦薇,“锦儿什么时辰了?” 楼锦薇抬头望望天:“隅中了。” 他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难怪我饿了。” 话题这般跳跃让其他人都没人反应过来,不过他也不管,牵着楼锦薇起身,“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去吃饭。” “孩子你问。”张启仁下意识道。 杜颜齐:“你在朝中是什么官职?” 张启仁愣住了,他似乎有些犹豫,可踌躇了几秒后又下定了决心,“我是翰林院学士,张家在朝中的势力虽然已经大不如前了,但还算不错,宫中还有皇妃能招拂一二。” 他把能说的都说了,但换来的只有杜颜齐一声淡淡的哦。 ”去吃饭了。” 杜颜齐拉着楼锦薇就走,张启仁没想到他这么干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去追,“孩子你等等,你把那玉佩给我看一眼。” 他很急切的想要把杜颜齐的身份坐实,但杜颜齐根本就不理会,夫妻二人走得飞快,对于张启仁的话更是置若罔闻,气得张启仁在后面直跺脚。 “算了罢。”张夫人道,“那孩子明显就是不想承认,也不想相认。” “为什么?”张启仁不懂,“找到亲人不好么?为何不肯认?” 张夫人望着眼前这个一点都不通人情世故的相公,无奈叹了口气:“那孩子在杜家长大,他有父母,也有家。而且这二十多年他都是那般认为的,你现在跑出来告诉他,他以前那些家人都是假的,他当然不能接受。” 张启仁急眼:“可我说的都是事实啊!” 张夫人挽着他的胳膊将他带回去,“你们今日才是第一次见面,贸贸然说这些本就不妥当。认亲的事儿,需要从长计议。” 第246章 可一定要好好的 楼锦薇有满肚子的疑惑,好几次想开口,可看到杜颜齐冷淡的表情又把所有的问题都吞回去了。于是乎两人一路沉默着到了共厨,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和师傅们,正打算放弃时,杜颜齐突然道:“锦儿啊,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么?” “没什么好问的,反正与我无关!”她这般说着,但语气里多多少少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杜颜齐轻啧:“怎么就与你无关呢,相公我富贵了那么你也富贵了啊!” 楼锦薇偏头看他,“你信他的话?” 这是杜颜齐自己的事儿,楼锦薇也没指望他能回答自己,不过他好像一点都不介意与她分享,“一半一半,我做不到全信。” 意识他是真的无所谓,楼锦薇又问得大胆了一些,“那你真的相信自己不是杜家的孩子?” 杜颜齐不答反问:“做母亲的,会想要杀死自己的孩子么?” 楼锦薇哽了哽,“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杜夫人想要杀你啊!” 说到这儿杜颜齐也惆怅了,他叹气,“是啊,没证据。” 正是因为没有证据,他才会一直喊杜夫人娘亲,才会答应跟着来法珐寺。不然的话早就扭送官府法办了。 他就是太讲理了,想要寻一个真相。 说话间已经到了公厨,为了不节外生枝,二人止了话题。 楼锦薇远远的看到了等在公厨门口二人,很显然是在等他们,“少爷,少夫人。” 楼锦薇下意识打量她,短短时间内丽蓉仿佛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脸上除了平静看不到其他的情绪。似乎是楼锦薇的视线太直白,她还抬起头来。二人四目相对,丽蓉目光先闪烁起来,几息后又别开了眼,她道:‘夫人在里面等着呢,少爷少夫人赶紧进去罢。” 杜颜齐颔首:“知道了,蓉姨辛苦。” 二人从丽蓉身边走过,她刚要松口气就听耳边响起一声轻笑,“蓉姨可真是辛苦啊,不知道借口找到没有,免得下次遇到故人再跟今日一样狼狈。” 丽蓉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冷汗从额角冒出来,顺着脸庞滚下。她张张嘴咽了口唾沫,艰难开口,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少爷,你,都知道了!” 刚褪下不久的恐惧又再次涌了上来,敖辉的那些话虽然还在耳边回荡着,但此时此刻她心里只剩下了恐慌! 少爷知道了什么? 少爷会不会直接把他们赶走? 丽蓉悲观极了,可等了很久都没能等到该来的审判。她迟疑着回头,却发现早已经没了杜颜齐和楼锦薇的身影。 丽蓉却一点都没放松,红着眼,差点就落下泪来。 …… “你吓唬她做什么?”楼锦薇不解,哪怕是没瞧,她都能想象得到丽蓉此刻的表情,不由同情了一把。 杜颜齐恶劣的咧咧嘴角,“谁让他们两口子心里藏了太多的秘密呢,我要不这样,他们怕是都忘了谁是主子。” 楼锦薇翻了个白眼,“你也不怕弄巧成拙,那个敖辉可没有这般好欺负。”其实她更想说,敖辉不好控制,随时都可能会带来麻烦。 杜颜齐脸上笑容依旧未变,“他若是忠心,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背叛。反之,他心若是不纯,我哪怕将他供着也依然讨不得好,人心就是这么复杂。” “什么人心复杂?” 杜夫人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楼锦薇连忙回头,“娘。” 她有些惊疑不定,不知道杜夫人究竟听到了多少。同时又暗暗反省,以后无论是大事小事都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下谈,被人听了去是小,最怕的就是这种不知何时会冒出来的惊吓。 杜夫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刚刚自己听到的,抬了抬手中的托盘道:“刚刚大师傅告诉我有刚做好的荷花酥,我去端了些来,一会儿咱们尝尝。” 楼锦薇颔首,“好的,娘。” 公厨人多,他们寻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法珐寺的荷花酥不仅造型好看,味道也不错,中间的馅料是细腻软糯的莲蓉,那些做成花瓣的面皮也炸得酥脆,二者结合得非常好,一口咬下去是非常奇妙的感受。 杜夫人满意点头,“好吃,一会儿再去买一些,我们打包明日回去的路上吃。” 楼锦薇动作一顿,“明日就回去了么?不多呆几日?” “不了,平安符我也帮你们求到了。”杜夫人从袖袋里拿出两个锦囊分别递给杜颜齐和楼锦薇,“娘这些年出来的少了,对家总有眷念和依赖,这才出来几日就已经想家了。” “两个锦囊都被大师赐过福了,你们随身带着,别弄丢。” “好,谢谢娘。” 锦囊分明是早就分好了,是一个黑色一个红色,一个绣着菩提,另一个绣着莲花,想要弄混了很难。楼锦薇将黑色锦囊递给杜颜齐,后者拿在手里把玩起来,“这锦囊里有什么?” 他就像是拿到了新玩具的孩子,明明看不到还左翻翻右看看,还仔仔细细的捏了一遍,“好像有个铜钱,还有些颗粒状的东西,是豆子?” 他好奇的很,还捏住了锦囊上的绳子要打开。杜夫人连忙叫停,“可不行打开,打开就没有效果了。” 杜夫人拍开他的手,拿过锦囊又重新锁好绳子,再重新交还给他,“好好收着,这么大人了,可别调皮。” 被教训了,杜颜齐也老实了,拿过锦囊挂在腰间。楼锦薇侧身低头,帮他整理了一下。 看着两人的动作,杜夫人露出了笑容,“这平安符带在身上往后你们都会平平安安的,佛祖一定会保佑你们。” 楼锦薇也笑了,抬头道:“佛祖也会保佑娘亲的,保佑娘亲以后都平安喜乐,万事顺意。” “好好好,借锦儿吉言了。”杜夫人笑逐颜开。 回去时,寺庙里响起了撞钟声,一声声的震耳欲聋,但楼锦薇却觉得在这一刻,心灵都被洗涤了,那些焦躁,疑虑,仇恨等等负面情绪,在这一刻都被钟声荡得一干二净。 这一刻,她明白了来法珐寺的意义。 8在院门口分别,杜夫人又交代一句,“收拾好东西,今晚早些歇息,明日我们早些出发。” “知道了,娘你也早些歇息。” “乖孩子。”杜夫人拍拍楼锦薇的肩,楼锦薇原本只当她是随口一说,但杜夫人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彻底愣住了。 杜夫人道:“可一定要好好的。”? 第247章 感谢您二十年的养育 楼锦薇一怔,不由望向她。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疑惑,想要与杜夫人对视,但后者却已经转身。 这是有意避开? 楼锦薇下意识的蹙起了眉头,“娘,你今日有有些奇怪,为何会这样说?” “当娘的哪里孩会不希望孩子们好呢。”杜夫人笑着道,“没有太多其他的意思。” 这话听着没有任何问题,可楼锦薇总觉得不妥。她想着这几日自己和杜颜齐的猜测,又看了看身上的锦囊,莫名有种想要问清楚的冲动。 她想问问杜夫人,她是否真的要伤害杜颜齐。 更想问问杜夫人,杜颜齐究竟是不是杜家的孩子。 那股冲动让她的问题涌到了嘴边,但还没等她开口,杜颜齐就率先开了口。 “娘,我是你的孩子么?” 周围一切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楼锦薇觉得自己听到了杜夫人急促的呼吸声,似愤怒,又似是慌张。 楼锦薇扶额,杜颜齐太直接了! 换做是她,这话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良久之后,杜夫人转身狠狠瞪了眼杜颜齐,骂道:“你这死孩子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这般想?娘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了,你是不是气死娘!” 她骂骂咧咧的,但却根本就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杜颜齐眯了眯眼,没有追问这个,反而是笑着问:“娘,我的玉佩是怎么来的?”楼锦薇是真的无奈了,杜颜齐真的勇,什么话都敢说,什么问题都敢问。她的心现在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又忐忑又期待。 杜夫人怔了怔,随后不解:“玉佩?什么玉佩?” 杜颜齐拍拍楼锦薇的胳膊,后者会意拽着绳子将玉佩拉了出来。 杜夫人定睛一看,迟疑起来,“这玉佩我似乎没见过,你们是何处得来的。” 杜颜齐道:“这是爷爷与楼家定亲时给楼家的信物。岳母给我时,说是我的东西。” 两个问题,杜颜齐都是带着目的的。虽然张启仁说了那多,也有理有据,但正如他对楼锦薇说的那样,他并非全信。 身世毕竟是大事,所以他必须谨慎。 他用第一个问题来瞎杜夫人,虽然杜夫人极力掩饰,但他还是从语气里听到了端倪。 她的慌乱已经给了他答案。 对他而言,第二个问题其实比第一个更加重要。 他想要弄清楚杜夫人对玉佩的事情是否知情,也想知道对于夺取玉佩,她有没有参与。 很显然这两样,杜夫人都没有。 她对玉佩的陌生并不是演出来的。 她说:“我从未见过这玉佩。” 将玉佩又还给楼锦薇,杜夫人道:“说不定是父亲买的,既然是定亲的信物那锦儿你就好好收着。先不论价值,就玉佩的意义而言,也要好好收着。” “好。”楼锦薇点头应下又将玉佩藏回衣襟里。 杜夫人深吸一口气又瞥向杜颜齐,“还有什么事儿?” 这话一出,楼锦薇只觉得自己头皮都麻了,没忍住咳嗽起来。她轻轻拽了把杜颜齐,示意他赶紧示弱,赶紧给杜夫人道歉。 杜颜齐低头浅笑了声,再次抬头时笑容依旧不变,他道:“无论之后发生什么,杜颜齐都会感谢您这二十年来的养育。” 楼锦薇脸色大变,她紧紧握住了杜颜齐的手腕,泛白的指节彰显着她此刻的力道。 她下意识去看杜夫人,就见她怔住了,紧紧的凝着杜颜齐,眼中的情绪渐渐变得复杂起来,楼锦薇看不明白,却觉得这一刻杜夫人已经明白了杜颜齐的意思。只见她笑了笑,抬手一巴掌拍在杜颜齐胳膊上,“你这傻孩子,说什么呢!别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该想的是怎么把日过好,怎么才能让锦儿不跟着你受罪。” 杜颜齐再次垂眸笑了起来,他轻声道:“希望您不会成为伤害她的人。” “我把锦儿当亲闺女,当然不会。” 杜夫人这般说着冲楼锦薇笑了笑,又抬头望了望天色,“天色不早了,我也累了,先去休息罢。” 她也不等夫妻二人反应,径自打着哈欠转身,走进小院时,她脸上所有的笑意都消失殆尽,寒霜蔓延上她的双眼,最后化成了冰冷的坚冰。丽蓉刚要迎上去的脚步硬生生顿住了,脸上闪过惊疑不定。 “夫人……” “嗯?” 杜夫人回神,所有情绪又都收敛,她平静的对丽蓉道:“收拾东西罢,我们明日天不亮就离开。” “好。”丽蓉点头,转身飞快的进了房间。 望着她的背影,杜夫人又眯起了眼睛,嘴角渐渐勾起一丝冷笑。 都是假的,什么温情,什么亲情,都是假的! 这么多年她所遭遇的痛苦明日就要结束了,这段不实的关系也将彻底结束!到时候她就自由了! 她的相公,她的孩子将会得到最好的慰藉! …… 隔壁,楼锦薇沉着脸瞪着杜颜齐,即便是他看不到也能感受到从他家锦儿身上散发出的怒意。他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试探着问:“锦儿你生气了啊?”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杜颜齐只觉得头皮一麻,整个人都不好了:“那个锦儿啊,你别生气了,我只是想要弄清楚而已。” 听到这话,楼锦薇直接气笑了,“所以你还是不觉得自己错了?” 杜颜齐眨眨眼:“我哪里错了?我不觉得自己错了啊!” “啪!” 楼锦薇一拍桌,“你有没有考虑过夫人的感受,你问的那些东西,你的态度会对夫人造成巨大的伤害!不管怎么样,她都养育了你二十年。” “所以我感谢她了。”杜颜齐轻笑着握住杜颜齐的手,“最重要的是,我若今日不问,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楼锦薇一愣,随即想到了之前他们讨论过的问题,明日回程,他们将会遇到危险! 她的手瞬间攥成了拳头,可看到自己身上挂着的锦囊时,又犹豫了。 “真的会发生那样骇人的事情么?说不定你只是杞人忧天了呢?说不定明日什么都不会发生。若杜夫人真的想要我们死,又怎么会给我们求平安符呢?” 第248章 嫂嫂 杜颜齐的身世,还有他口中的玉佩让张启仁一直记挂着,他不死心还想找杜颜齐谈一谈,所以便哪里都没去在房间里等着,可一连好几个时辰杜颜齐都没回来,回来之后直接进了房间,他甚至连衣角都没见到。 张启仁心堵得慌,莫名就想到了十几年前自己成亲的前夜,此刻的心情跟那时一般无二,甚至更加焦躁。 张夫人看着他那坐立不安的模样,无奈摇摇头又提议道:“不如你去敲敲门?” “好。” 他像是在正等着这句话般立马应了一声,但刚走到房门口又硬生生停下了步子,张夫人不解:“又怎么了?” 张启仁嗡嗡的说:“天色不早了,我现在去会不会打扰他们?” 看了看窗外还高悬的太阳,张夫人默了,良久后才道:“不然还是等晚膳时罢,你找个借口同他们一起吃饭,这样应该不算打扰了罢。” “好主意!” 张启仁眼睛亮一亮,可不出几秒张夫人又听到了他的迟疑:“那事情还是挺沉重的,会不会影响了他的胃口?那孩子挺瘦的,而且身体也不好,我不想耽误他吃饭。” 张夫人:“……” 她艰难的勾出一抹笑容,“那你自己掂量掂量罢?” 这一刻她都怀疑自己相公是不是被人调包了,这么优柔寡断患得患失的,跟本就不是她印象中雷厉风行,言辞犀利,有主意的翰林院大学士! 张启仁是真的纠结,他实在是太在乎那孩子了,他想要将事情弄清楚,但又不想伤害他一分一毫,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焦虑的矛盾中,更重要的是没人能帮他拿一个,他打从心底里认可的主意!张夫人原本都不想理他了,可见他又烦躁的在屋里打转,瞥了眼安安静静自己跟自己玩耍的儿子,突然福至心灵。她道:“不如让乔儿去帮你打头阵。乔儿只是个孩子,又是那孩子亲手救下的,他们应该不会有那么重的防备心。等乔儿玩一会儿,你再借着找儿子的借口上去搭话。” 她话才刚说完就见自家相公的目光亮得如同上元节灯会的灯,璀璨无比。 “好,就这么办!” 这主意虽然好,但张启仁还是对儿子不太放心,临出门前又拉着他好好嘱咐了一番,让他嘴甜一些,听话一些,别给哥哥捣乱,又确认了三遍这才放乔儿出门。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趴在门口往外探头,那模样像极了做贼。 张夫人看得好气又好笑,“放心,乔儿虽然年纪小,但已经懂事了,他不会给你搞砸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我还是会担心。” 他嘟囔了一句,也明白自己这样除了自添烦恼外不会带来任何实际意义上的好处,于是长呼口气,强迫自己收回了心思。他道:“行,我相信儿子,放宽心!” 不过他才刚把门关上,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张启仁一惊,夫妻俩对视一眼,不由道:“不会,没进门?”张启仁连忙把人,下一秒却是愣在了原地,“你……” “小公子,许久不见。” 张启仁瞳孔骤然紧缩,“敖统领!” “是我。”敖辉点头,勾了勾唇角,“没想到今生还有机会见到小公子。” 张启仁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直到眼前这张苍老木讷了许多的脸与二十年前的那张脸完全重合,这才晃过神来。他眉头瞬间蹙了起来,往他身后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往旁边让了让,“先进来。” 敖辉踏进房间,瞧见张夫人后主动抱拳行了个礼。张启仁将房门关好,目光灼灼的凝着他,“敖统领你果然没死!所以我今日见到的那位也是蓉儿!我没有看错!” 敖辉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点头说:“是我们夫妻俩。” 张启仁眼睛一亮,急忙问:“那……”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敖辉就已经给出了答案,“没错,少爷也没死。”“是杜颜齐么?” 敖辉这次的笑而不答,但看着他的表情,张启仁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格外复杂,高兴那孩子还好好的活着,但又伤心这么多年,那孩子连谁是自己真正的亲人都不知道。同时,又满心悲怆,那孩子本该是锦衣玉食一生,可如今…… 张启仁心中酸涩,也红了眼眶,“苦了那孩子了。” 敖辉笑了笑,“少爷这么多年虽然只是一个富家公子,但却一点也没有受苦。杜家对少爷很好,他是杜家大少爷,若没有意外的话,杜家将来也该是由他继承。” 这话让张启仁愣了愣,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对杜颜齐这二十年来的生活一无所知,他从卢靖那里听到的也不过是他的近况。 张启仁严肃起来,“这二十年来究竟发生了何事,敖统领你给我一五一十,事无巨细的说清楚!” 正中下怀! 他今日来的目的马上就要达到了。 敖辉勾了勾唇角,点头道:“小公子,从蓉儿说见到你之后,我就知道少爷的身世瞒不住了,而且我等这天也等了很久了。” …… 笃笃笃。 听到敲门声,楼锦薇起身把门打开,低头一瞧,惊讶道:“乔儿!”她实在是没想到乔儿回来,还下意识往他身后看了看,院子里除了他,就没有其他人了。 乔儿眨眨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嫂嫂!” 嫂嫂?! 楼锦薇被这称呼震住了,有些不确定的指着自己,迟疑的问:“你,叫我?” “是啊!你是哥哥的娘子,就是我的嫂嫂嘛,没错的。”乔儿点头,然后伸头往房间里望了望,“嫂嫂我能进去么?我想找哥哥玩儿。” “你,进来。”小孩儿眼里满是期待,楼锦薇实在是不忍心拒绝,只得把门口让了出来。乔儿笑容满面的奔进去,还不忘道谢:“谢谢嫂嫂!” 看着小孩儿雀跃的背影,楼锦薇满脸的一言难尽,若是杜颜齐能看到的话,肯定会笑话她这是在怀疑人生。 第249章 张家水深 进屋后,乔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杜颜齐,窗外正好有一枝开得正艳的石榴花,乔儿的瞬间便愣住了,喃喃道:“哥哥可真好看,比京城里那些哥哥姐姐们都好看!” 门口的动静杜颜齐自然也听到了,不过他没有理会。可乔儿这话直接让他破功,好险没有一口水把自己呛死。他放下杯子,满脸笑意的望向小孩儿,“你怎么来了?” “来找哥哥玩儿。”乔儿上前几步,在杜颜齐面前站定。 杜颜齐笑了笑,“跟我玩可以,但你要说实话。、” 乔儿望着杜颜齐有些犹豫。 他已经懂事了,爹娘和眼前这位哥哥谈事情的时候也没避开他,所以他在心里理清楚了自己跟杜颜齐的关系。 爹爹是这位哥哥的舅舅,那么哥哥也就是他的表哥。而且表哥并没有在家里长大,爹爹现在是想将哥哥认回去,可没想到合适的法子,所以将他派了出来。 在乔儿看来,家人之间是不能有任何隐瞒的。 而且他也不想瞒着哥哥! 思及此,乔儿决定实话实说,“是爹爹让我来的,说要我先跟哥哥搞好关系。” 杜颜齐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孩儿还挺有意思的。” 笑过之后,他朝乔儿招招手,示意他做到自己身边。小孩儿照做,刚爬上椅子就问:“哥哥,你会跟我们回家么?” 杜颜齐歪了歪头:“你希望我回去?” “嗯。”小孩儿一点儿都没犹豫,真诚的说,“爹爹希望你回去,我也希望。我,喜欢哥哥。” 乔儿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害羞了,小小声的嘟囔,还挺可爱。 杜颜齐又被他逗笑了,同时又觉得惊奇,实在是不明白自己也就跟这孩子接触了一次,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喜欢上自己的。 他问:“因为我救了你?” “是啊,”乔儿刚点头,又摇了摇,“不仅仅是这样的,我就是很喜欢哥哥。我在城里听过哥哥的故事,哥哥很厉害!” 小孩儿抬头望着杜颜齐,巴巴的目光里满满都是孺慕,杜颜齐即便是看不到也能清楚感受到那强烈的情绪。 这一瞬间杜颜齐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在大院里的时候,每次破完一个案子后回家,总会有一群孩子围过来缠着他将故事,听到精彩之处还会哇哦哇哦的叫唤,眼里满满都是崇拜,说长大了也要做警察,要做跟杜哥哥一样抓犯人的好警察。开始的时候他也会翘尾巴,会骄傲,之后心态慢慢平静下来,案子于他而言是责任是使命,不是他骄傲的资本。 他已经不会为了自己破了一个案子而沾沾自喜了,但今日听了乔儿的话,心里竟然还真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骄傲。 他试探着将手往前伸,在乔儿脑袋上摸了摸,后者也不反抗。杜颜齐问:“你以后会入朝为官么?” 乔儿点头:“我已经上学堂了,以后要科举然后走仕途的。”“那以后不管你身居什么职位,都要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乔儿望着杜颜齐认真的脸,良久之后重重点头:“是,我记住了,一定不会辜负哥哥的期望!” 杜颜齐弯弯眉眼,笑了。 楼锦薇觉得他那双灰色眸子里藏着无数的星星,璀璨又夺目。 她坐得远,没有打扰他们哥俩说话,但这一大一小坐在那里,映衬着窗外的红色石榴花却是美好得像一幅画。楼锦薇想,杜颜齐其实真是张家的孩子,跟乔儿坐在一起毫无违和 感不说,她甚至还在两人脸上看到了相似之处。 特别是眼睛,乔儿虽然还是孩子,五官并未长开,但他的桃花眼也已经慢慢显露出来了,与杜颜齐的如出一辙,还有嘴巴,薄薄的,上唇还带着小小唇珠。 这么一比较,楼锦薇赫然发现杜颜齐其实更像张启仁一些,不过张启仁年长,比他多添了几分稳重和岁月中积累的人情世故。 都说外甥像舅,血脉就是这般神奇。 乔儿是个乖巧的孩子,因为抱着想要跟哥哥搞好关系的心态,几乎是杜颜齐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没有半点隐瞒,哪怕杜颜齐问了一些家里的事,也问了爹爹的私事,他也积极的回答,转眼就将张启仁卖得一干二净。不过好在他还只是一个孩子,知道的都是一些表面。但这也足以让杜颜齐了解张家了。 乔儿离开时还执拗的问了一句,“哥哥,你跟我们回家么?” 杜颜齐微笑着,但却并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哥哥现在已经有家了。” …… 将乔儿送出后,杜颜齐幽幽叹了口气,楼锦薇不解的问:“怎么了?你跟乔儿不是聊得很愉快么?为什么要叹气呢?” “张家,水深。” 听他说出这四个字,楼锦薇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其实已经相信到了张启仁的话,也把乔儿当成弟弟了,但是张家于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他不熟悉张家的一切,张启仁这个舅舅也一样是个陌生人。 他无法说服自己与他们相认。 更重要的是,张家在京城那个名利场里,而他只想做一条咸鱼。 杜颜齐道:“乔儿虽然还小,但也是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耳濡目染下对京城里的局势也了解了个大概。皇帝虽然还是壮年,但皇子们却都已经陆续成年了,更重要的是朝中没有储君,所有的皇子都有争一争的机会。张家虽然低调,但在宫中也有一位皇妃,膝下更是有一位已然成年的皇子,一旦他有野心,张家自然也就被迫站位了。自古以来夺嫡都是惨烈的,无论输赢成败,都避免不了死亡。锦儿,我是什么性子你清楚,如果我只有一个人或许真的会认祖归宗。但现在……” 杜颜齐抓着楼锦薇的手紧紧攥住,“我有你,我不可能带着你一块儿冒险。” 门外刚准备敲门的张启仁又渐渐将手放下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杜颜齐说得多,不管是现在的张家,还是以前的张家带给他的都只是无尽的麻烦和危险。他现在好不容易脱离了张家人的身份有了全新的生活,更有了爱人,他们就不该用血脉绑架他,让他重新面临危险。 第250章 点灯 天刚破晓,院子里就传来了动静,一夜未眠的张启仁打开房门句看到了正打算离开的杜颜齐三人。 张启仁明知故问,“要回去了?” “嗯,还是家里自在。” 看着杜颜齐提到家时脸上露出的灿烂笑容,张启仁又心酸了几分,但他却没有再说其他,只是点头道:“一路顺利。” 杜颜齐笑得更真诚了一些,“借您吉言。” 张启仁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都没有说出口,看着二人搀扶着走到门口,意识到分别真的马上就要到来了,他心里怅然若失。 他与杜颜齐真正相处的时间其实还不到一日,许是真的有血缘羁绊,他对他万分不舍。他虽然已经放弃了劝说他回家的念头,但看着他真正离开的那一刻,心里还是涌上了想要将他留下的冲动。 “张先生。” “嗯?” 张启仁猛然回神,望着在门口停下了步子的杜颜齐心中有多了几分奢望,他听到杜颜齐说:“我的住处想必张先生也能打听到,若是不嫌弃寒舍简陋,可以带着乔儿过来玩。我虽然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但做膳食的手艺还不错。” 张启仁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胸腔里上上下下,浮浮沉沉的。他原本以为杜颜齐会为了避免麻烦,在今日分别后直接与自己断绝来往,却没想到杜颜齐不仅没有排斥,甚至还主动相邀! 这是他做梦都未想到的事情! “好的,好的,我们绝对不会嫌弃的!” 张启仁连连点头,神情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 杜颜齐也笑了,到了声后会有期后,带着楼锦薇离开。 张启仁往前追了几步,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拐角这才依依不舍的重新回房。 才刚打开门就对上了夫人笑盈盈的眸子,“高兴了么?” “高兴。”张启仁笑过之后又马上收敛了,走到床边严肃的吩咐道:“齐儿的事情别跟其他人说起,宫中那边更别说。” 张夫人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答应了下来,还道:“我会嘱咐乔儿保密的。” 张启仁愣了愣,紧握住了夫人的手,“还是你想得周全,这些年家里多亏了有你。” 张夫人盈盈的笑了,温婉的靠在了他怀中,还不忘提议道:“等明日我们下了山先去打听打听那两个孩子的喜好,再带乔儿上门去做客。” 张启仁明白了夫人的用意,勾勾嘴角高兴接了,他觉得这是他这么多年人生里最欣慰的时刻。 …… 马车就在法珐寺外,来时是两辆马车,回去也是一样。杜夫人已经在马车里等了,小夫妻俩先去打了声招呼这才回到马车里坐好。 今日的天并不好,阴沉沉的,山上竟是还有雾。 楼锦薇掀开车帘看了看,心里涌上几分不安,“今日这天,我们回程恐怕不顺利。” 杜颜齐笑了笑没有回答。 楼锦薇想了想,又敲敲车壁对敖木道:“今日有雾,又是山路,所以我们慢一点,注意安全。” “好的,少夫人。” 许是沉稳的声音能给人带去安抚的力量,楼锦薇稍稍松了口气,她刚坐回杜颜齐身边却又听到的动静,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楼锦薇下意识的问:“怎么了?” 丽蓉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回禀少夫人,夫人说天色太暗,怕看不清路,所以让奴婢送了两盏灯笼来挂上。” 楼锦薇眨了眨眼,“好的。帮我谢谢夫人。” “好的少夫人。” 丽蓉离开后,马车终于动了。一前一后两辆马车驶下鹿鸣山,因为楼锦薇特意吩咐过,所以他们的马车速度并不快,适当的颠簸让楼锦薇昏昏欲睡。 “靠我肩上罢。” 杜颜齐的声音让楼锦薇回神,她抹了把脸拒绝,换来杜颜齐一声轻笑,“困了就睡,别逞强。” “没有。”楼锦薇试图为自己找借口,“是因为太安静了。” 其实她有些紧张,回程的路不会顺利,这是她和杜颜齐都有的共识,但当危险没有来临之前,他们就都不会知道是在哪一刻,所以只能分分秒秒的警惕着,不能有半刻的放松。不过杜颜齐却像个没事人般的闲适,他对危险仿佛并不在意,还道:、“那我陪你聊聊?” “好呀,聊什么?” 杜颜齐拍拍身边的位置,“来,靠近我点。” 两人虽然坐在同一排,但中间还是留了一个身位的距离。楼锦薇不知想到了什么,红着脸挪了过去。她刚坐稳,腿上就多了一片柔软,是杜颜齐将小毯子盖在了她腿上。她怔了怔,“我不冷。” “不冷也盖着,山上寒气重。” 听着他略微严肃的语气,楼锦薇没有再拒绝,下一秒她的手就被握住,杜颜齐道:“回去之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感受着那只手的温度,楼锦薇随意的问:“什么地方?” 杜颜齐沉吟,“嗯,可以正式称之为家。” 楼锦薇惊愕:“你重新置办了宅子?” “是啊。”杜颜齐承认,“手上有钱了,当然要让锦儿过得更好一点。而且我想给锦儿一个真正的家。” 看着杜颜齐带笑的眉眼,楼锦薇心里就像是被灌进了一大缸蜜糖,被浓稠的甜蜜给包裹得严严实实。她鼻尖有些酸,不知该如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心情,只得紧紧握住杜颜齐的手,那力道重得指尖都有些泛白,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记挂着没让杜颜齐感到疼。 杜颜齐轻啧一声,“其实我有些忐忑,准备了那么久,不知锦儿会不会喜欢。” “喜欢的!肯定会喜欢的!” 看到杜颜齐脸上的诧异和难掩的高兴,楼锦薇这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温度瞬间从脖子蔓延上脸颊,一颗心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喜欢就好,锦儿喜欢才是我最大的动力。” 杜颜齐的低声浅笑在逼仄的车厢里回荡,原本还带着凉意的空气都在这瞬间变得灼热起来,楼锦薇只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有种随时都能烧起来的错觉。她着急忙慌的掀开车帘透气,可下一秒又愣住了。 “诶?” 听到她这一声疑问,杜颜齐问:“怎么了?” 第251章 遇袭 浓雾中,马车上的两盏灯笼就是指路的明灯,隐隐灼灼,但分外耀眼。 可前头那辆马车却如同一道黑影,不仅没有点灯,而且速度越来愈快,几乎是要将他们甩开了! 楼锦薇目光落在前头那辆马车上,虽然这个角度看不太真切,但她还是察觉到了异样,“前头的马车,没有点灯。” 她话音落,杜颜齐便蹙起了眉头,心中隐约不安起来。 这时他的耳朵敏锐的动了动,有一道声音破空而来! “咻!” “锦儿回来!” 杜颜齐厉吼着,猛然将楼锦薇一拽,下一秒一根利箭伴随着楼锦薇一同从窗子里扎进来, 掠过她的发丝直直扎进对面的车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什么情况!” 楼锦薇被吓到了,但此刻却没人回答她的问题,杜颜齐眼疾手快的拉着她卧倒,下一秒她便听到了无数利箭破空而来的声音,在马车周围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然户狠狠的扎进的他们的马车! 来了! 真的来了! 楼锦薇脑子都炸了,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但她还是下意识的拽住了杜颜齐,“杜颜齐你快走!待在车里就是活靶子!”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但她却顾不上那么多,一直杜颜齐往外推! “别闹!” 杜颜齐牢牢将她护在怀里,冲外面吼道:“木头灯笼扔掉!加快速度!” “是少爷!” 密密麻麻的箭雨之下敖木的声音依旧沉着,他猛然挥手将射过来的利箭同时将两个摇曳的灯笼扔了出去! 那灯笼就像指路明灯,被扔出去的瞬间无数箭网朝着它们呼啸而去,也给了马车上的三人一点喘息机会。 马蹄飞驰,敖木丝毫不敢放松的驾着马车狂奔,马车内楼锦薇扫了眼已然千疮百孔的车壁抿了抿唇,“那些人是要杀了我们!” “显然是。” “那灯笼呢。”楼锦薇的声音哑得厉害,甚至还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是故意的么?”“呵。” 杜颜齐这一声轻笑让楼锦薇的心彻底沉了下来,果然是杜夫人!她想让他们死! 她颤了颤,心头涌上无数的悲哀。这时杜颜齐脸色又是一变,搂着楼锦薇的腰一滚! “锦儿小心!’ 只听哄一声,整个车厢毫无征兆的炸开来,木板四散开来,噼里啪啦的砸在二人身上。车厢没有了,杜颜齐二人等同于暴露在了敌人的视线之中! “少爷!” 箭雨再次袭来,敖木焦急的喊了一声!他从车辕上一跃而起,挡在杜颜齐他们头顶,手中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木板正不断挥舞着,将疾射而来的箭矢都挡了出去!可敌人太多了,他们却只有敖木一个人,根本就抵挡不住! “唔!” 楼锦薇心里本就焦急,听到杜颜齐的闷哼心都快嗓子里蹦出来,“杜颜齐你受伤了!” 她不断在杜颜齐身上摸索着,甚至想钻出来查看他的伤口。但杜颜齐此时不知哪儿来的力道,将她死死的护在怀中,让她根本就动弹不得! “杜颜齐你让我看看!”楼锦薇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她抬头借着微弱的晨光看向他,入目却是一张失去血色的脸,他整个人苍白得可怕,楼锦薇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颤抖,“杜颜齐,你受伤了!” “我没事,别担心。” 杜颜齐依旧很冷静,但楼锦薇却听出了话音里的虚弱!杜颜齐将她护得很少,但自己却受伤了,这让她犹如万箭穿心般的难受!楼锦薇咬牙抬头看了看,眼框瞬间便红了。 “木头受伤了,他留了好多血,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没人操控的马受了惊吓,正疯狂的往前飞驰,敖木立在车辕上,虽然手中的木板挥舞得飒飒作响,但他身上已经插了很多箭矢,血水更是染红了他的衣裳。可这汉子却是一声不吭,只有他越渐沉重的呼吸彰显着他的虚弱! 他们会死的! 这样下去他们真的会死在这里! 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想要放过他们! 楼锦薇不断颤抖着,她咬紧了唇,甚至已经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这时杜颜齐终于开口,他左右偏了偏头,当机立断的做了决心,“木头,我们去山里!” “是!”敖木丝毫没有的犹豫的应下,“少爷你带少夫人先走,我殿后!” “你快跟上!” 在敖木的掩护下,楼锦薇二人快速的滚下了马车,又爬起来搀扶着走进树林。楼锦薇下意识回头望了眼,见敖木也慢慢退了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鹿鸣山很高,山路两边全是茂密的树林,和浓雾一起组成了最好的保护色!借着遮挡,楼锦薇扶着杜颜齐快速往前跑,她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为了远离那些杀手,只能不断前进,深入,一时一刻都不敢停下! 可是这样那些杀手依旧不肯放过他们,楼锦薇再次听到了身后箭矢的破空声! “小心!” 伴随着敖木的一声怒吼,楼锦薇杜颜齐往前一扑,二人双双跌在地上,箭矢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随后猛然扎进前面的树干里! 楼锦薇望着那入木三分的箭矢呼吸都差点停了,但此时的情况已经不容许她有任何的害怕!她咬牙爬起来,和敖木一起将杜颜齐扶着继续往前跑! 杜颜齐道:“锦儿别怕,我们不会有事的。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现在说这些有用么!”楼锦薇狠狠啐了一口,“你觉得你死了那些人会放过我么!” “说不定会呢,毕竟杜夫人那么喜欢你!” 杜颜齐完全是在苦中作乐,但楼锦薇此刻心悬着根本就不想跟他扯这些。她干脆不搭理他,快速往前跑,带着杜颜齐和敖木钻进深山老林里! 她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死在这里!不仅如此,他们还要回上津去! 今日所受之罪,她一定要原原本本的还给那么伤害他们的人! 一个都不放过! 第253章 锦囊 ——这是我给你们求的平安符,戴着它肯定能平平安安的! ——你们一定要带好了,随身带着。 ——锦儿我把你当亲闺女,我希望涅你们好好的。…… 杜夫人犹如在耳,可楼锦薇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冷得她颤抖起来。她扯下 锦囊猛然打开,一股浓重而刺鼻的味道瞬间扑面而来,同时响起的还有身后更加激烈的犬吠! “是锦囊有问题!”楼锦薇觉得自己呼吸都困难起来,更是如鲠在喉,“是杜夫人在锦囊里做了手脚,所以不管我们怎么躲怎么藏,那些狗都能找到我们!” “扔掉!” 听到这气若游丝的声音,楼锦薇一愣,她意识到什么惊喜的转过头,就见杜颜齐微微睁开了眼,正艰难的拽着腰间的锦囊! “杜颜齐你醒了!”楼锦薇惊喜万分,心里那颗大石头放下了些。她帮杜颜齐将锦囊取下来,刚要扔掉却犹豫了。 “怎么了?” “没。”楼锦薇回头望了眼身后,一咬牙拍拍敖木的胳膊,指着右边道:“木头你带少爷往那边跑,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 “好。” 敖木往前跑了两步,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回过头来问:“少夫人你呢?” “我去引开他们!” 楼锦薇边说边退,还狠狠瞪着他道:“带杜颜齐走!不准跟过来,我会去找你们的!快走!” 说完她深深望了眼又陷入了昏迷的杜颜齐,转身朝反方向冲去!敖木看着她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又看看背上的杜颜齐,最终还是选择了听话。 …… 雨越下越大,楼锦薇视线模糊得几乎快要看不清路了,双腿更是重得几乎要抬不起来,每一步仿佛都有千金重。但是她不敢停下,她必须带着锦囊离杜颜齐远远的,不让那些杀手找到! 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只要身后还有犬吠她便一直不停。眼前出现岔路,楼锦薇顿了顿,伸手将两个锦囊同时扔下,然后钻进了丛林里。丢掉了作为标记的锦囊,雨水会将她身上的气息都冲散,然后混着山林中的水汽,那些狗想要再找到他们就难了! 只要将追兵都甩掉,那么她就可以回去找杜颜齐! 楼锦薇不断在茂密的丛林里穿梭着,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一点都听不到她才松了口气。望着周围陌生的景色,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走了,不然便会彻底迷失在丛林里。她强忍着疲惫在附近找了找,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个山洞。山洞里气味很重,应该是大型野兽留下的,楼锦薇没有嫌弃,一弯腰钻了进去,还在洞口做了严密的掩护。 洞很大,足够她瘫软下来。可楼锦薇却并没有放松,她坐在洞口不远处,手中紧紧抓着一块石头,如鹰般的目光锁定在洞口,一旦有动静她手中的石头便会砸出去,毫不留情! 时间一点点过去,雨势变大又慢慢的转小,周围仿佛一片死寂,楼锦薇已然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整个人如同被重物碾压过般的,浑身都叫嚣着疼痛。她抬手抹了把脸,但手过之时皆是一片火辣辣的疼!她这才知道自己脸上多了很多伤口,若是不即时处理,往后可能会留下疤痕。 毁容二字浮现在脑海,但她此刻已经顾不上了。 她满脑子都是杜颜齐! 不知杜颜齐有没有脱困,不知那些人有没有再折回去找他们。 他的身体还能撑住么? 还能不能撑到她找回去? 杜颜齐,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绝对不能! “沙沙沙,沙沙沙……”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让楼锦薇混沌的思维猛然清醒,她下意识站起身举起了手里的石头。她面若金纸,整个人都在奔溃边缘,可她的双目依旧紧紧锁定在洞口,一但有异动她便会冲出去拼命!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楼锦薇彻底紧绷,她清楚分辨出了人走动时衣料摩擦的声音! 脚步声骤然停了下来,洞口的遮掩被一只手拿开,楼锦薇猛然瞪大眼狠狠将手里的石头砸出去! “啊!” 陌生的声音让楼锦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鼓起勇气一咬牙冲了出去! “诶别走!你是不是楼锦薇?” 这人知晓她的名字,一定是来抓她的! 楼锦薇呼吸一滞跑得更快了,但那人显然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意思,径追了上来,“姑娘你别跑,我没有恶意啊!我是来帮忙找人的,有个名叫杜颜齐的让我帮忙找他娘子,姑娘你是不是啊!” 楼锦薇的脑子彻底乱了,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杜颜齐被抓了!“你们把杜颜齐怎么了!” 那人估计没想到楼锦薇会突然回头,瞅见她猩红的双眼吓了一跳,“没,没怎么啊,找到他的时候他都快不行了……” 快不行了! 所以都不用他们出手,杜颜齐自己就死了么? 她明明把追兵都引开了,为何杜颜齐还是被他们抓到了? 为什么会这样!悲怆涌上心头,这些日子以来与杜颜齐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对她的好也不断闪过。 这个人还是死了么? 还是没有逃过上辈子的命运么? 他为何死了呢! 那么好一个人,为何会有人想要伤害他!杜颜齐,不应该这么死掉的! 男子看着她不跑了,反而站起原地发呆,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诶,姑娘,你怎么了?你究竟是不是楼锦薇楼姑娘?”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乱了楼锦薇的思绪,她猛然抬头,噙着泪光的眸子里的恨把男子吓得连连退后了好几步,“你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都是你!都是你们害死杜颜齐的!我要杀了你!” “诶,唔!” 男子惊愕望着扑过来的楼锦薇,下意识抬手去挡,但当那双手要欺上他的脖子时,那姑娘身子一软,竟是硬生生的栽倒在地! “喂!”男子顾不上其他连忙伸手扶住她,看着她凄惨的目光忍不住轻啧了一声,“居然弄成这样子了,还好你们遇上了我,不然的话小命不保。” 第254章 龙晏清龙大夫 “汪汪汪!” “别叫别叫,乖一点。” “汪呜~” “乖啊,去外头守着,别让人靠近。” “嗷呜~嗷呜~” …… 狗的声音! 狗追来了! “杜颜齐快跑!” 楼锦薇惊慌的挥舞着四肢,激烈的犬吠让她呼吸急促起来,下一秒她睁开眼猛然坐了起来她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那艰难的模样像是随后都要窒息。她眼珠子转了转,赫然发现了不对。 她竟是身处一个小木屋中,对面的木墙上挂着蓑衣和一些刀具,还有一把长弓。透过窗子她看到外面茂密的树林。 楼锦薇迟钝的脑子终于缓过神来,也意识到这里是山上的猎人小屋。 这,是被人救了么?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可楼锦薇依就没有放松。她警惕的环顾四周,下一秒却是硬生生顿住了,旁边另外一张床上并排躺着两个人! “杜颜齐!” 连滚带爬的跑下床,楼锦薇朝旁边扑过去,手颤颤巍巍的抚上了杜颜齐的鼻尖,轻微的气息喷在指尖,楼锦薇心头颤颤,直接跌在了床边。 “太好了,没死!杜颜齐没死!” 悬在半空中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楼锦薇又哭又笑,像极了一个小疯子。但她是真的高兴,他们显然是被人救了,杜颜齐和敖木身上的衣裳都被扒得只剩下了亵裤,前头也被取了下来,伤口全都被处理过缠上了纱布,空气里还蔓延着药材的苦涩。 是谁这般好心救了他们? ——吱呀。 听到推门声,楼锦薇骤然转身,瞳孔又瞬间紧缩:“是你!”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抓到楼锦薇的那位。他看着年岁不大,也就十七八岁,未及弱冠,虽然身着粗布短打,但也依旧难掩身上的贵气。楼锦薇此刻清醒着,这才发现少年生了一张和善的圆脸,脸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眼神更是清澈,像个好人。 “姑娘你醒了啊,可真是太好了!” 少年笑得眉眼弯弯,是真的高兴。 楼锦薇试探的问:“是你救了我们?” 少年点头:“是啊,谁让我正好碰到了呢。” 少年的承认让楼锦薇松了口气,为了表达自己的谢意,她想站起来鞠躬,却发现自己腿软的厉害,还未撑起便又跌了下去,有一瞬间她竟是觉得腿都不属于自己了。少年连忙道:“你可别逞强了,跑了那么久身上早就没有力气了,还是好好呆着罢。” 楼锦薇抿抿唇,只得妥协。她道:“谢谢公子,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我姓龙,是个大夫。”说到这儿,少年哎哟一声,连忙跑到了床边,“差点忘事了,这药还得给他们喂下去!” 虽然急,但少年的手还是很稳,他扶起杜颜齐的头将碗送到他嘴边,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昏迷中的杜颜齐竟是主动张开了嘴,配合着将药一点点喝了下去。 “对嘛对嘛,只有乖乖喝药你这身体才撑得住。啧啧啧,我也是走了狗屎运,居然碰上了你这么一个病人,都油尽灯枯了意志力还这么强。你这身上又是中毒又是中箭的,换做是别的大夫直接给下死刑,看都不看一眼的!” 听着少年的絮絮叨叨,楼锦薇的眼一点点睁大,她不敢置信的凝着少年,只觉得自己的心又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不过这次是因为激动。 “你,是龙晏清?” “嗯?你知道我?”少年疑惑回头,下一秒又恍然大悟,“是了,你们认识靖之哥哥,还托他给我传了信。” 怔怔望着龙晏清,楼锦薇心中又惊又喜,嘴角哆嗦了好几次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从未想过自己和杜颜齐会如此幸运,竟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正好被龙晏清所救! 此时此刻,她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杜颜齐有救了! 他命不该绝! 楼锦薇压了压心头的激动,就着跪地的姿势退后几步,朝着龙晏清重重磕下去,“谢谢龙大夫,救命之恩,楼锦薇必定铭记在心!” “诶诶!你这是做什么!” 龙晏清眼睛都瞪大了,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般一蹦三尺高。 “小娘子快起来!” 龙晏清放下碗伸手去扶,楼锦薇也不牛扭捏撑着他的手站起来。龙晏清将她扶到小床坐下,笑着说:“我是个大夫,见了病人不可能见死不救,而且我对你身上的毒非常感兴趣,所以想研究研究,对我来说他不仅是病人,还是小白鼠。这是互惠互利。” 龙晏清可能觉得这般说能让楼锦薇放下些心里的感激,所以表现出了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望着杜颜齐的眸子都在发光。楼锦薇应了一声,却是将这份恩情牢牢记在了心里。 休息了一会儿,楼锦薇望着窗外的天色,问道:“这是哪儿?” “还是鹿鸣山。” 龙晏清的回答让楼锦薇蹙起了眉头,“我们不能留在这儿。” 大雨已经停了,天空放晴。少了风雨的阻拦,视野都清晰起来。 楼锦薇眉头紧蹙:“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那些人既然抱着杀了杜颜齐的心,就必然不会放过我们。他们有狗,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情。” 龙晏清不赞同:“可是两个伤患现在根本就不适合挪动。” 楼锦薇看向依旧在昏迷中杜颜齐和敖木,面露为难。三人中敖木是受伤最重的,他一直保护着自己和杜颜齐,身上早已经千疮百孔,脸上更是带着失血过多的苍白。正如龙晏清所说,他现在根本就不能动,一动伤口便会裂开,到时候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可不走,等待他们的绝对是死亡! 就在楼锦薇犹豫时,床上的杜颜齐动了动。 “锦儿……” “我在,我在!” 听到杜颜齐的声音,楼锦薇连忙扑过去。杜颜齐摸索着握住她的手,虚虚睁开眼,“走,快走,离开这里。” “可你们不适合挪动,会很危险。” 杜颜齐摇头,“不能落在他们手里,绝对不能。” 他的样子实在是太虚弱了,每说一个字都仿佛会背过气去,但却异常坚定。楼锦薇强忍着泪意点头应下,“好,我们离开。杜颜齐我带你回家。” “不能回去!”杜颜齐激烈拒绝,他拽紧楼锦薇的手,语气郑重的交代,“去圆月湾!” 第256章 龙晏清进村 郭林对宅子很熟,俨然成了临时的管家,不仅把杜颜齐他们安置好了。不一会儿姚诗画也抹黑赶了过来,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带了不少东西,还给楼锦薇带了两身衣裳。 洗漱完换上干净衣裳的楼锦薇看着忙前忙后的夫妻俩,不由湿了眼眶,语气里带着几分哽咽:“谢谢你们。” “用不着这么客气,谁都有落难的时候,能帮就尽量多帮一点。”姚诗画笑道:“而且与杜公子和夫人对我们的帮助来说,我们做的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 话虽如此,但楼锦薇知晓并不一样。 她想了想道:“你们快回去,这段时日也别往这边来,免得有心人找上门你们。” 她话音落,郭林就蹙起了眉头,“这怎么能行呢?公子和敖木受了那么重的伤,夫人你一个人怎么照顾得过来?” “还有龙大夫。” “那其他事情呢?” 楼锦薇刚刚张嘴说会想办法,就被郭林打断了,他苦口婆心道:“我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公子受伤得程度来说,必定是要命的威胁。你们来这里就是不愿让别人知道你们的行踪,不出门是最好的法子。可躲在这里总要吃喝,食材那些总要买罢,夫人你难道想冒险出门?公子不会同意。” “我和娘子在这里总能帮到一些,最起码饭菜,食材那些能送过来。” 不可否认,楼锦薇心动了。 如郭林所说,她现在也是身心疲惫,现在让她躺下她必然会昏睡过去。更何况他们如今的处境不适合出去抛头露面,随时都会有被发现的危险。 这时龙晏清道:“就这样,让我一个人照顾你们这么多病人我也照顾不来,他们留下更好。” 郭林夫妻俩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了笑意,可算有能帮到恩公的地方了! 龙晏清又道:“他们不便出门,你们这么往来也可能被有心人察觉,明日我出去一趟,然后你们接我到这院子,然后对外宣称我是这院子的主人,这样也能帮他们遮掩遮掩。” 楼锦薇对龙晏清更加感激了,心里更是暖暖的。她未曾想到的事情现在都被他们考虑到了,更是安排得妥妥当当!楼锦薇想,上辈子受尽折磨,这辈子果然换来了福报。所遇之人虽然繁多,但值得交心的人却数不胜数。 …… 圆月湾是在一阵阵吆喝声中清醒的,各家各户紧闭的大门纷纷打开,走出来的村民们相互打招呼。“早啊,今日可有活计?” “一会儿渔船该回来了,要去帮着清捡哩。” “一起一起,这船队都出去三日了,肯定是大丰收。” “是咯,又能有一大笔银钱进账,多亏了卢二爷和杜公子的提携!” 这样的对话在圆月湾的每个角落响起,每个人都笑盈盈的,心里是对他们口中人满满的感激。 一辆马车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氛围中慢慢驶进圆月湾,那神骏的大黑马瞬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有人好奇凑过去瞧了瞧,却被车辕上的大黑狗吓了一跳。 “哎哟,稀奇啊,这里居然有狗驾车!” 这一声吆喝把周围人的好奇都勾了出来,纷纷凑上来围观。这时,一只的手掀开车帘,清俊的少年从里面探出头来,圆乎乎的眼珠子转了转,格外灵动。少年看到人群也不害怕,笑着问:“乡亲们,不知郭林郭木匠的家在哪里呀?” 众人愣了愣,有人往村里一指,“小公子你往前头走,门口堆着很多木材的就是郭木匠家,特别好找!” “谢谢!” 众人沉浸在少年灿烂的笑容中,直到马车远处才慢慢回过神来。 有人望着那马车轻啧一声,“那小公子一看就非富即贵,也不知老郭家到底走了什么运,总是有这种人来找他。” “人家可是得了杜举人的青睐呢!” 不知是谁嬉笑了一声,但却把众人的心声都道破了。 马车哒哒哒往前走,而那马车上的少年赫然就是龙晏清,他没有回到车里,反而是坐在车辕上不断与周围的村民打招呼,有人问起,他就说找郭林,一路高调的到了郭林家。 马车停稳,龙晏清跳下来在众目睽睽下走向郭家院子。 院门大开着,龙晏清礼貌的没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喊道:“郭木匠在家么?” “在的。” 里头有人应了一声,很快就有人走了出来,正是郭林。他看到龙晏清怔了怔,随即露出了笑容,“龙公子你来了。” “是呢是呢,我来收宅子了,你不是去信说宅子好了么。” 郭林点头说:“宅子都已经收拾好了,龙公子可以随时住进去。” 龙晏清双目亮晶晶的,满脸都是期待。郭林道:“不如我带公子去看看。” “好的好的,现在就去!” 郭林在前头带路,龙晏清牵着马车跟在后面,二人边走边聊天,毫不避讳,不一会儿周围的村民都知晓了这位龙公子在他们圆月湾置办了宅子!众人好奇又再次提腿跟上,很快两人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大半个圆月湾的人都跟了上来。 人群慢慢挪至村口,看到那翠绿的竹林,众人恍然大悟! 圆月湾只有这么大,有个什么动静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全村人就都知晓了。两个月前郭林突然在村口的位置圈了一块地儿,然后在村里招工盖房,十日前这座两进的青砖瓦房才正式完工,随后他领人在外头栽种了一片竹林,挖了吃糖。 村民们都以为郭林发达了,这宅子是盖给自己住的,却没想到原来这雅致大宅的主人另有其人! 别说,这位公子的气质还真配得上这位宅子! “公子以后是要在我们圆月湾落脚了么?” 人群中有人问道,龙晏清笑着回答,“我是个大夫,这里只是我的一个落脚点,我若出去行医游历自然是不在这里的。” 大夫! 村民们听到这个高兴不已,“那龙大夫,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可以找你么?” 龙晏清点头,一点也没有世家公子的架子:“义不容辞。” 第257章 回天无力 打发走了爱热闹的村民,郭林和龙晏清一同打开大门走进去,看到等在门口的楼锦薇不约而同的笑了。 龙晏清道:“放心,都弄好了,根本就没有人怀疑,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们在这里。” 郭林也道:“马车里有不少东西,都是夫人和公子用得上的,一会儿我让诗画来归置。” 明知谢谢两个字无法表达自己心中的谢意,但楼锦薇此刻除了这些也就不知该说什么了,她深吸口气道:“辛苦了,快些进来坐。” “不了,还有得忙呢。” 确实是有得忙,这个二进的宅子家具虽然早已经准备好了,但其他零碎的东西都很少,被褥都是临时从郭家搬过来的,睡四个人真的勉强,昨天夜里龙晏清还是跟敖木挤的。今日龙晏清拿银子去城里买了不少,将一整个马车都堆满了,搬运都要花不少功夫。 郭林帮着将马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一点点将大件的东西归位,他道:“还有需要跟我讲,二位不用跟我客气。” “好说好说,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龙晏清说着又看向楼锦薇问道:“今日杜颜齐的情况如何?” 说起这个,楼锦薇又蹙起了眉头,忧心忡忡:“一直昏迷着,早上你走后他的体温还有些反复。” 龙晏清的神情也严肃起来,“我去看看他。” 主院房间里,杜颜齐昏睡在榻上,他脸上是因为高温而不正常的潮红,但唇色却是一片煞白,瞧不出丝毫的血色。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很虚弱,就连呼吸都非常轻浅,仿佛随时就会停止。 “从昨日昏迷过后,他便一直没有清醒过。”不知想到了什么,楼锦薇抿唇了唇,“龙大夫,杜颜齐他之前也曾昏迷不醒,这次会不会……” “不好说。”龙晏清没给出准确的回答,他坐在床边给杜颜齐把脉,眉头却是越蹙越紧,看得楼锦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龙晏清道:“他的身体本就被毒素侵蚀了,之前活着不过是靠药材和意志力在吊命,这一次受伤又淋雨让他的身体更加虚弱了,毒素也全都爆发出来,如果不尽快解毒,他时日无多。” 楼锦薇心头颤颤就见龙晏清拉开了杜颜齐的衣袖,那白皙纤弱的手臂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色的血线。那血线从掌心一直往上蔓延,然后隐入衣袖中。 龙晏清的语气更加郑重了:“这条血线如果一直蔓延到了心脏,那杜颜齐便回天无力了。”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楼锦薇捂住脸盖住自己的呜咽,良久之后她才哽咽着道:“龙大夫,你能救他么?” 龙晏清回头望她,“我可以试试。” 他想了想道:“他中毒已深,病情更是严重,我需要下重药,而这也意味着危险。” 危险的含义楼锦薇懂,她深深望着即使在昏迷中依旧痛苦紧蹙着眉头的杜颜齐,咬了咬牙,“龙大夫你放手去试罢。若我们什么都不做,就是放任着他死。让龙大夫你试了,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龙晏清勾了勾唇角想笑,但意识到眼前人还红着眼,又马上将笑容掩去。他朝楼锦薇点头,郑重其事的道:“楼姑娘放心,龙某定当竭尽全力!” 从杜颜齐手上采了些血,龙晏清就起身要离开,不过他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一个乳白色的小瓷瓶递给楼锦薇。 “楼姑娘这个给你。” “这是?”楼锦薇疑惑。 “是我自己调配的药膏,祛疤美白的,楼姑娘用正好。” 楼锦薇怔了怔,失神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明白过来。她捏紧小瓷瓶朝龙晏清微微一笑,“谢谢龙大夫。” “不用客气。”龙晏清摆摆手,又交代了一句便转身出了房间,“姑娘是照顾杜颜齐的主力还是多休息一些罢,免得到时两个都倒了。” 看着少年的背影,楼锦薇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明明是小少年,但治病救人的时候却格外老成,真有意思。就是不知,这位她上辈子就曾听说过的神医能不能将杜颜齐救回来。 楼锦薇回头,握紧杜颜齐的手,“你可一定要好起来,若神医都没法子,我就只能再找人给你冲一次喜了。到时候,你的娘子可就是别人了。” 说完还狠狠的咬了咬牙,那样子像是真的做了这般决定。可即便是这样,杜颜齐也没有丝毫反应。无尽的失望漫上心头,楼锦薇忍不住哭出了声。 “杜颜齐,你不能死。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危机时刻,他将自己护在身下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闪现,楼锦薇泣不成声,“你怎么那么傻,明明自己都瞧不见却还要护着我,你死了,我难道就能活么!杜颜齐你这个混蛋!明明说过要跟我好好过日子的!早知道会这样,我就该休了你!” “呜呜,杜颜齐你一定要好起来,我跟佛祖许过愿的,他一定会保佑你的!” 听着屋里楼锦薇语无伦次的哭诉,姚诗画慢慢收回了要敲门的手,她的心里此刻也堵得慌,甚至觉得老天爷不公平,杜公子和夫人明明是那么好的人,为何要遭受这样的磨难,好人不是应该有好报么? 屋子里的气氛太哀伤,姚诗画不愿去打扰,她深吸口气转身离开,下一秒对面的房间却是的 咯吱一声打开,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从里头冲了出来,却因为没站稳狠狠往下一栽! “小心!” 姚诗画大惊,连忙往前跨了一步,但郭林的速度比她更快,他伸手扶住敖木,语气严肃道:“小心一些,你身上有伤,这一摔可就要更严重了!” 敖木扒拉着他的手满脸焦急,“少爷少夫人呢!救救我家少爷少夫人!你们救救他们!” 他的急切呼唤听得郭林夫妻二人心头一阵泛酸,姚诗画道:“你放心,公子和夫人已经没事了,你们在圆月湾,这里很安全。” “没事了?” “对,你们都被救了!” 敖木终于回过神来,木讷的脸上竟是浮现出了笑容,“太好了,少爷没事太好了!” 第258章 难民 天空放晴两日后,又再次下起了雨,天阴沉沉的,一如楼锦薇的心情。 三天了,敖木清醒了过来,他底子好,已经能下床活动,但杜颜齐自昏迷后便一直没醒。不过在龙晏清的调理下,他身上的热意却褪了不少,这无疑让楼锦薇稍稍放松了一些。 这三日他们一直都在圆月湾的宅子里一步都未踏出去,饭菜是姚诗画和郭林送来的,他们有时候也会留下帮忙,姚诗画更是能与楼锦薇说说话,分散分散她的注意力。龙晏清倒是每日都会出去转一圈,在村民们眼前晃了晃,露露脸。 他就是个小少年,长得讨喜嘴甜又医术高超,三日下来,圆月湾的村民也渐渐熟悉了他的存在。 三日,风平浪静,可楼锦薇却坐不住了。 “我要出去看看。” “外面很危险。”龙晏清不赞同,“你出去就不怕被发现么?” “可我必须要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我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还在守着杜家。” 楼锦薇态度很坚决,她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一锤定音,“就这么决定了,我明日就去上津。” 敖木立刻道:“少夫人我陪你。” 楼锦薇摇头:“木头你是杜颜齐的护卫,想必那些人早已清楚你的存在,你目标太大,跟我去不合适。”敖木也不同意,执拗道:“可是你一个人会非常危险,我答应过少爷的,一定要保护好你。” “你身体还没好,行动不便。” “你是个姑娘家又没有拳脚功夫!” 二人谁也没法说服谁,一时间僵住了。 姚诗画眼珠子转了转,提议道:“不如这样罢,夫人你扮成我的样子,然后跟郭林一起去上津,他虽比不上敖护卫,但好歹是个孔武有力的男人。而且,夫妻两个出门办事,不会惹人怀疑。” 楼锦薇疑惑:“怎么做?” 姚诗画拿过帕子将自己的脸遮住,歪了歪头,“夫人的身形跟我差不多,换上我的衣衫,蒙上脸不出声,应该就不会露馅。” 龙晏清笑眯眯拍手,“不错不错,这主意好。” 楼锦薇此刻也笑了,“那就这么办。” …… 翌日,清晨,落了一晚上的大雨暂时停歇,圆月湾的村民们将装有海货的木桶一个个架上牛车,他们要将这批海货运到上津,交给味鲜居。 这套流程大家都非常熟悉了,所以每个人都得心应手,边干活边笑盈盈的聊天,瞧见郭林走过来还主动打招呼,“郭木匠今天也去上津啊!” 郭林点头,“是的。” 村民望向他身边的人疑惑的咦了一声,“姚娘子这是怎么了?今儿怎么还把脸给蒙上了?” “咳咳!” 郭林还没开口,身边就响起了咳嗽声,郭林连忙拍着她的背边安抚边解释,“娘子昨天夜里脸上长出了红疹子,还咳嗽,龙大夫说是过敏,等过日就好了。” “哦,这样啊。”村民们对他的话毫不怀疑,还关心道:“生病了就在家好好休息么,怎么还跟着出来。” 郭林也叹气,“今日跟城里的大老板有笔生意要谈,她不放心我一个人,一定要跟着,我拗不过啊。” 村民们都笑了,圆月湾郭家两口子的感情是公认的好,所以他们黏糊众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寒暄了几句,大家一同出发,郭林牛车上没有货,渐渐的超到了前头,与别人拉开了距离。 “夫人放心,没人认出来。这几日你若想出门都可以借着诗画的身份。” 跟郭林一同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楼锦薇。昨日虽然已经商量好了对策,但楼锦薇心里还是忐忑的,却没想到竟然会如此这般的顺利。她紧绷的身子终于松懈了些,蒙在纱巾下的脸上也泛出了几分笑意。 “真是麻烦你们了,让你们两个口子跟着我们冒险。” 郭林笑着道:“能为公子和夫人做些事儿,是我们的荣幸。” 这话楼锦薇已经听过不少次了,但一次都比一次感触深刻。 郭林自己也不愿意多说,主动转移了话题,“夫人,到上津以后我们先去哪儿?” 楼锦薇敛眸,“去杜家看看。” 那日从法珐寺回来,杜夫人走在前面,当时她的马车上还有敖辉和丽蓉,他们夫妻二人一直照顾着杜颜齐,明面上是站在他们这边的。杜颜齐出事,也不知杜夫人会不会对他们下手,而且她也想弄清楚这二人的态度。 虽然敖木对杜颜齐忠心耿耿,但楼锦薇却并没有那么信任那对夫妻,特别是敖辉。 靠近城门,来来往往的人都多了起来,楼锦薇坐在牛车上默默的看着,却发现人群中多了不少衣衫褴褛的人,大人小孩儿都有,三三两两,或是成群结队,他们瘦骨嶙峋,身上满是脏污,一个个行将就木的走进城门。 楼锦薇不由蹙起了眉头,“这些人……” “是难民。”郭林解释道:“今年从三月开始便大雨不断,许多地方都遭了难。无法耕地插秧不说,很多农田都被淹了,有些地方甚至房屋都被冲塌了。百姓们失去了家园,只能到别处寻找生路。” 说到这儿,郭林的语气沉重起来,“夫人是不太关注这些,最近上津来了不少流离失所的难民,还有很多失去了家人的孩子。” 楼锦薇听得心里发紧,蓦然便想起了之前杜颜齐的担忧。 他早已经预料到了,长时间的雨季会出问题,却没想到上津的海堤没塌,其他地方的农田却被淹没了。 看着那些蜷缩在城墙脚下的孩子,楼锦薇抿了抿唇,“朝廷不管他们么?” “不知。”郭林道,“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里能打听得到朝廷的事,不过城中的大户倒是对这些难民们伸出了援手,卢二爷带头施了粥,还给没法自力的孩子提供了住处。不过,难民太多了,根本就帮不过来。” 牛车已经驶进了城门,楼锦薇目光所及之处赫然出现了好几处粥棚,味鲜居和东悦酒楼竟是有两处。 看着那些排队领粥,瘦骨嶙峋的难民,楼锦薇深深叹了口气,“只希望灾难早日过去,愿这世间海晏河清。” 第259章 空无一人 牛车驶入长宁街,楼锦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仔仔细细观察着周围的每个人。 可即便她心思再缜密,也无法像杜颜齐那样单单凭借着几个小动作就能判断出人的好坏。 她现在,看谁都像坏人。 不过长宁街依旧繁荣,店面小摊都络绎不绝,就连味鲜居都未曾受到之前命案的影响,生意依旧火爆,一楼大厅里几乎已经坐满了。店小二忙碌着,脸上却是真心的笑容。 味鲜居瞧不出丝毫异常,楼锦薇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 味鲜居的大老板是卢靖,杜颜齐不过是提供菜谱,教会了厨师,他出不出现根本就没有任何影响,或许味鲜居的人根本就不知杜颜齐已经“失踪”。 “夫人,要到了。” 郭林的声音将楼锦薇的思绪拉回来,她望过去,不远处果然就是那再熟悉不过的巷子口,不过下一秒却蹙起了眉头。 “有辆马车。” 长宁街有马车过并不稀奇,但这条巷子其实是各家各户的后门,一般正经来拜访的人都不会将马车停在这里。之前也只有卢靖会这样做。 思及此,楼锦薇心中有了成算。 不管是不是卢靖,那些杀手应该都不会这般正大光明的找上门,除非…… 楼锦薇一惊,难不成是幕后之人? 她瞬间紧绷起来,嘱咐道:“小心些。” 郭林点头,“知道了。” 牛车驶进巷子,楼锦薇拿起旁边的篮子抱在怀里,远远的她就看到家门口站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个身影恰好就是卢靖。她刚松口气,下一秒便又僵住了! 李知许居然也在! 他怎么会和卢靖一起过来! 他们何时搅和到一起了! 望着李知许,楼锦薇心中升起无尽的戾气! 这人居然能把手伸到法珐寺摸进他们房间找东西,那么有没有可能直接派人把他们杀了取玉佩!毕竟她从来不认为杜夫人派出那么多杀手,她所有的行动背后必定会有一个指使者! 那个人有没有可能就是李知许呢? 凝着那人,楼锦薇眯起了眼,心里竟是寒意和戾气。 若可以,她此刻就想杀死他! 或许是她的情绪太浓烈,李知许若有所感的望了过来,楼锦薇飞快敛眸避开与他对视,同时情绪也骤然收敛,让人看不出任何异常 牛车动静挺大,卢靖也望了过来,“郭师傅。” 郭林将车停稳后,跳下去朝卢靖行了个礼,“卢二爷。” 卢靖的视线在牛车上绕了一圈,最后落在郭林身上,“你们夫妻也是来找杜颜齐的?” 郭林点头,从楼锦薇手中结果篮子道:“内人做了些点心,想要送给恩公和夫人尝尝。” 接触得多了,卢靖也知晓他们两家的渊源,知道郭林是个知恩图报的,经常过来送这儿送那,所以一点都不奇怪。他掀开篮子上的盖布往里瞧了瞧,突然叹气道:“你们这份心是好的,可真不巧,你恩公不在家。” “不在?”郭林愣了愣,探头往门的方向望了望,大门果然紧闭着,他道:“那敖叔和蓉姨在么?我把东西交给他们也一样。” 卢靖又叹气:“也不在,我已经喊过门了,没人回应。” “这样啊!”郭林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收拾好了情绪,“恩公不在那我们下次再来,这点心。” 郭林看了眼,递向卢靖,“二爷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收下罢,也算是我们的一番心意,谢谢二爷照顾我们。” 将要送给别人的东西转送,本就不太礼貌,但卢靖却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意思,不在意的接过,还道:“也行,送我吃也是一样的,免得浪费。” 二人交谈间楼锦薇一直都没说话,垂着眸子完全将自己放在郭林妻子的角色上,不过藏在发丝下的耳朵却是竖得高高的,没有落下卢靖的任何一句话。 敖辉和丽蓉也不在么? 他们是没有回来,还是也被杜夫人的人清理掉了? 楼锦薇在心中猜测着,蓦然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带着探究! 她掀开眼皮不动声色的声色的看了眼,是李知许! 瞧着他脸上的疑惑,楼锦薇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为何他要打量自己,为何他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难道他把自己认出来了? 不! 楼锦薇觉得这不可能,这辈子她跟李知许接触得并不多,匆匆几面也都不愉快,楼锦薇觉得李知许没有理由对她熟知到蒙着面都能认出来。 可即便是这样,楼锦薇也不敢掉以轻心。她不着痕迹的扯了扯郭林的衣袖,后者会意道:“二爷,我们还有事情要办便先告辞了。” 卢靖并未阻拦,“你随意。” 郭林点点头,牵着牛车打了个转,朝着来时路走去。 “等等!” 李知许突然出声让楼锦薇二人都心头一紧,他们对视一眼,又纷纷将情绪压下。李知许已经走了过来,他手中折扇轻摇,眉头一挑:“我瞧夫人总有些面熟,特别是眉眼像极了我一位故人,不知李某可否知晓夫人的芳名。” 他这行为无疑是在调戏的良家妇女,郭林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他冷声道:“公子请自重!” 李知许并不生气,折扇摇得还更欢了一些,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竟是将楼锦薇的面纱吹起了一些。楼锦薇连忙扣住一些,往郭林身后躲了躲。 李知许轻啧一声,眉宇间染上几分愁苦:“两位别怪我孟浪,只是我那位故人于我来说太重要,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她,但凡有一点希望我都不愿意放弃。” 他说得深情款款,一双眼眸甚至还泛起了水光,可在场人都不为所动,郭林甚至别过了脸,拳头都攥了起来。这时卢靖问:“李公子那位故人叫什么名字,是何许人也?” 李知许目光闪了闪,“姓赵,也是上津人。” 卢靖笑了:“那李公子你认错人了,郭夫人姓姚,跟你那位故人可不是一个人。”“真不是么?”李知许不甘心,“真的不能让我看一眼么?就一眼!”? 第260章 杜颜齐可不是没威胁 若是没有起疑,李知许肯定不会这般揪着不放,可楼锦薇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露馅了。 李知许的不依不饶让郭林脸上再次浮现出了怒意,他道:“这位公子,话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内人与公子你无关,更不是你的故人,请公子不要纠缠不放!这大庭广众之下,请公子不要忘了礼数,牢记圣贤书!” 郭木匠这话可不轻,也一点都不客气,直接把不知所谓,不知廉耻甩在了李知许的脸上。楼锦薇虽觉得解气,但同时又格外担心,郭林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老百姓,李知许身份尊贵,捏死一个人普通捏死蚂蚁一样的简单,若他恼了要对郭林下手,郭林怕是难逃一死。 楼锦薇不愿意让他们夫妻俩掺和进来,就是怕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揪紧了郭林的衣袖,小心翼翼的打量李知许。 只见他神色冷了几分,嘴角也拉直了。 楼锦薇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就在她以为李知许要发难时,他竟是弯弯眉眼笑了,对郭林抱拳道:“兄台教训的是,李某记下了,这样的错误往后觉得不会再犯。” 郭林:“……” 楼锦薇:“……” 用杜颜齐的话讲,这人怕不是有大病! 李知许果然是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透。 他这一笑,郭林火气都堵住了,不知该不该继续发作。正好他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拽了拽,他深吸口气道:“我唐突了,今日之事……” “别急别急,我对夫人还是有几分好奇的。”李知许再次打断他,一本正经的问:“这天也热起来了,夫人蒙着面,不觉得燥得慌么?” 他果然不肯放弃! 他果然还是怀疑了! 楼锦薇的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她知李知许难缠,却没想到居然能到这般程度! 不过郭林依旧镇定,把对圆月湾村民的解释又拿出来说了一遍,李知许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姑娘家家的脸上长东西那真是可怜。” 他怜悯的望着楼锦薇道:“看大夫没有啊?我有不少认识大夫,医术都不错,不若我带二位去瞧瞧?” 楼锦薇算是看出来了,李知许依旧没有放弃探究她的身份,无论是打直球,还是拐弯抹角的,都是为了扯下她的面纱,看看她的真面目! 李知许,真是心思缜密啊! 郭林反应很快,侧过身彻底将楼锦薇挡在身后。李知许发出了善意,他也客客气气的,“不劳烦公子了,我们已经看过大夫了。” 李知许蹙眉,“看得哪家的大夫啊,我跟你讲,姑娘家的脸可重要了,可别因为一时疏忽造成了更坏的结果,后悔都来不及。说真的,还是我带你们去瞧瞧罢,我这人可见不得姑娘遭难。” 他的不依不饶真的让人非常恼火,卢婧都忍不住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人家已经瞧过大夫了,你做什么非得插上一手,显摆自己人脉广么?” 他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行了,你消停些,别耽误了人家夫妻俩的正事。” 他对郭林二人道:“郭师傅去忙罢。” “多谢,我们二人告辞了。” 郭林朝卢婧抱了抱拳,然后牵着牛车毫不犹疑的转身离开。背影虽然从容,但步履匆匆,摆明了就是想快点离开。 “啧。” “怎么?”听到李知许发出的声响,卢婧望过去,满脸嫌弃,“我说殿下,你闹什么呢?” 李知许勾唇,似笑非笑道:“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奇怪什么?” 卢婧好奇,但李知许并没有要跟他明说的想法,只道:“你说杜颜齐会去哪儿呢?明明已经下山了,不可能不回家罢。” 卢婧嗤笑,“他去了哪儿不是应该问你么,我可听说了,你派人跟着他们去了法珐寺。” 说到这儿,卢婧顿了顿,语气也沉了下来,“我不知道殿下你有何目的,但还请殿下莫要盯着杜颜齐,他不过就是个平民百姓,除了有才,有一手做膳的本事外就没有其他优点了,更不会对殿下你带来任何的威胁。” 卢婧这般说着,也一直都在用余光观察着李知许的表情,见他的神情越发难测,更加闹心了。 他们卢家在京城虽然也有势力,但跟皇子是没法比的,而且卢家也不是八皇子党,平日里跟这位八皇子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 他今日说这些话,就是大不敬,八皇子若是追究他肯定要喝一壶的。但他不得不说! 在法珐寺遇到杜颜齐后,他便想着要跟杜颜齐谈谈味鲜居的事情,不过他俗事缠身,等闲下来时才得知杜颜齐夫妻二人已经离开了。 他本没有在意,但连续来找两次没找到人之后,他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他留了个心眼,派属下去查了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李知许的人居然一直在跟踪杜颜齐,甚至还潜入了他们的房间! 在卢婧心里,杜颜齐不仅是合作伙伴,还是朋友。 他不知道杜颜齐哪里得罪这位八皇子了,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杜颜齐受伤,更不愿他陷入某种危险。 所以他不得不说,哪怕是得罪了八皇子也要说。 李知许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他杜颜齐对我,可不是没有威胁。” 卢婧懵了,“殿下这是何意?” 李知许依旧没打算明说,只道:“张启仁不是在上津么,他对杜颜齐感兴趣的很,而且特别关心,你不如去问问他。” 他像是没有耐心再待下去,摇晃着手中的折扇慢悠悠的往前走。卢婧从愣怔中缓过来,抬起步子跟上去。 “殿下你这是何意?杜颜齐的事真是殿下做的么?”卢婧追问,“杜颜齐不是没回家,而是失踪了么?是殿下你动的手?” 他问得很急,亦步亦趋的跟着李知许,李知许停下步子时,卢婧还差点砸在他背上。 李知许微微偏头,用余光瞅着他,“卢婧,相比起杀了杜颜齐,我更愿意将他收入麾下。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此生不会平静。” 第261章 杜夫人的信鸽 牛车绕了一圈,走到了大宅门口,楼锦薇抬头,牌匾上“陈府”两个字在阳光下煜煜生辉。 楼锦薇从牛车上跳下来,往前刚走了两步就被拉住了,“夫人,就这样去?” “嗯。”楼锦薇点头。 “杜夫人不会见我们的罢?” 楼锦薇道:“我不用见她,我只想之法她有没有回来。” 郭林眨眨眼,“那还是我去罢,夫人现在不方便开口。” 楼锦薇也没有犟,退后几步把路让了出来,看着郭林走上台阶,拉着铜环啪啪的敲起来。 “谁啊!” “您好,我想找人。” 郭林话音落,大门就被拉开一条缝,一个脑袋从里面探出来,眯着眼打量了郭林好一会儿才问:“找谁?” 他的语气并不好,带着轻视和显而易见的傲慢。不过郭林并未生气,依旧带着礼貌,他道:“请问杜夫人在么?” 里头人蹙了蹙眉,又眯着眼上上下下的把郭林打量了一遍,奇怪的问:“你一男的,找杜夫人做什么?” 这人显然是误会了,郭林心里升起了几分怒意,但想到他们今日来的目的,又硬生生忍了下来,可即便是这样,依旧拉直了嘴角。 “杜公子是我恩人,不过我找不到杜公子了,所以想找杜夫人问问恩公的下落。” 那人嗤了一声,“别问了,人杜夫人也不知道。那女人早就不管杜颜齐了,当没那么个儿子。” 郭林怔了怔,下意识回头朝楼锦薇看过去。后者蒙着脸,情绪看不到,但郭林依旧从那双眼里看到了愤怒和悲哀。 楼锦薇心里不好受。 他默默叹了口气,回头问:“我想知道杜夫人在不在。” “在啊。”那人点头,“从法珐寺回来就没出去过。不过就算她在我也不会放你进去的。” 话音落,大门就砰一声被关了,绕是镇定的郭林都被吓了一跳。他抿了抿唇,回身走到楼锦薇身边,“夫人,人在。回来后一直没出去。” “我听到了。” 楼锦薇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但郭林却是心头一颤,他下意识喊道:“夫人……” “我没事。”楼锦薇扯着嘴角笑了笑,“回去罢。” 她率先上了牛车,倚着木桶一动不动。 郭林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牛车再次哒哒哒的开始出发,楼锦薇抬头望了望,今日虽然有太阳,但天依旧灰蒙蒙的,一如她的心情。 杜夫人安全的从法珐寺回来了,她一直没有出去,更没有寻找过杜颜齐,一如那位门房所说,她根本就没有把杜颜齐当儿子。 那日,在鹿鸣山道上的追杀,果然与杜夫人有关。 可是为什么呢? 哪怕杜颜齐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可也养了二十年,没有血缘也该有亲情了,养了阿猫阿狗丢了死了还会难受呢,杜夫人怎么会忍心杀害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呢? 是她的话,那杜颜齐体内的慢性毒也有解释了。 是杜夫人一直在给杜颜齐下毒,从小开始。 只有她这个“母亲”才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会让任何人怀疑。 “楼锦薇!” 突然起来的嘶吼吓得郭林手下一重,牛吃痛受惊,哞哞叫了两声,慌不择路的踩到了水坑里,牛车颠簸了一下,楼锦薇没注意直接被颠得晃了一下,差点没掉下去。 她扶着木桶顺着声音望过去,敖水仙已经到了跟前。她气喘吁吁的,但依旧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楼锦薇。 郭林稳住牛车道:“姑娘你认错人了,这是我娘子,并不是楼姑娘。” 敖水仙没听,固执的瞪着楼锦薇,“别骗我了,别人认不出来但我可以!楼锦薇化成灰我都认的!你就是她!” 楼锦薇诧异,她但是没想到敖水仙会这般笃定,也没想到敖水仙对自己这般上心。 她正思索着要怎么脱身,敖水仙又道:“我今天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就问你一件事,少爷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敖水仙显然还有几分理智在,她知道楼锦薇在伪装,所以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 楼锦薇看出了她眼中的急切和关心,眨眨眼道:“换个地方说话。” 敖水仙凝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点头:“好。” 二人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茶楼,然后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郭林坐在另一桌,保护且戒备。 敖水仙急不可耐道:“少爷呢!少爷在哪里!” 楼锦薇道:“他很安全。” 敖水仙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袖,“我要知道他在哪里!告诉我!” 楼锦薇摇头:“不行。” “为什么!”敖水仙低吼,“你凭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能帮到他什么?” “我……” 敖水仙被问得一愣,竟是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她真的被问住了,她不过就是一个小丫鬟,还不在杜颜齐身边伺候着,更被少爷厌弃着,她根本就帮不上少爷! 看着敖水仙红红的眼眶,楼锦薇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的话让敖水仙难受了,但现在并不是同情的时候,她还有事情要做。 楼锦薇问:“敖水仙你怎么知道杜颜齐出事了?你看到了什么?” “我……”敖水仙眨眨眼,她往远处望了望道:“我觉得夫人不对劲。” 楼锦薇心中一凛,连忙问:“怎么不对劲?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敖水仙凝着楼锦薇又看了会儿,不情不愿道:“我不喜欢你,更不想把线索告诉你。但是事关少爷,我又帮不上忙,只能跟你说。但这不代表我跟你和好了,你要记住啊,我还是很讨厌你!” 楼锦薇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她强忍着离开的冲动,扯了扯嘴角,“行,我也不想跟你一个丫鬟和好。说罢,我时间宝贵,不想浪费在你身上。” 敖水仙朝她甩着眼刀,显然也不高兴,但还是说:“我看到了,夫人有一只信鸽,而且这只信鸽最近来得格外频繁。夫人取信从来不用我们代劳,甚至看信的时候还不允许我们靠近。” 第262章 我们水火不容 如今州府之间路程遥远,想要联系就只能靠书信,除了镖局,信鸽是最常见的送信“人”。 所以信鸽并不稀奇,但被敖水仙单独说出来就不正常了。 更何况她还提出,杜夫人的信鸽不让人碰,更不许别人靠近。 这显然不对劲。 敖水仙也是这般认为的,“自从老爷出事后夫人就几乎跟外界断了联系,连以前一块儿喝茶的那些夫人小姐都断了来往。大宅卖了后,如没有必要,夫人是绝对出院子的,我问过夫人,她说现在寄人篱下,不乐意到处乱跑惹人嫌。” 这些听着跟杜颜齐没有任何关系,但楼锦薇并没有打断她。不知回想起了什么,敖水仙紧张起来,下意识咬起了大拇指。 她又往前凑了凑,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紧张兮兮的凝着楼锦薇,“夫人不出去,但信鸽却常来,我数过了,半月一次!有一次我瞧见她抱着信鸽回了房间,之后屋子里就传来了烧东西的气味,我偷偷看过,夫人是在烧纸!” “你可有把那些信拿出来?” 楼锦薇连忙追问,可敖水仙却摇头,她失望的抿紧了唇。 本以为这会是一条找到幕后藏镜人的线索,可没想到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敖水仙也知道自己说了废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想说的是夫人不对劲,我感觉她在筹谋着什么,可我一直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前几天!” “前几天?”楼锦薇想了想,“我们去法珐寺的前两天?” “对!”敖水仙点头,“夫人从来不信佛!” 楼锦薇瞬间明白过来,一个不信佛的人,却突然提出要去法珐寺祈福,甚至还要带杜颜齐一起,有心人绝对会察觉到问题! 敖水仙道:“更重要的是,那日我也在院子里看到了信鸽。” 所以还是有联系! 楼锦薇想,信鸽是杜夫人与藏镜人联系的渠道,那日杜夫人收到了上峰的来信要取杜颜齐性命,所以才有了法珐寺之行。 从种种迹象可以断定,此次遇袭,就是与杜夫人有关! 楼锦薇又愤怒又悲哀,她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觉得一阵窒息。 她以往只觉得自己凄惨无比,被亲人所害,被爹娘抛弃,却没想到杜颜齐也不遑多让。亲身父母不详,孝敬了二十多年的母亲无时无刻不在想要他的命。 父母是假的,身份是假的,杜颜齐真正拥有的只有他那条命。 而现在,这条命也被人盯上了。 楼锦薇想,还好他还有一块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玉佩。 “我都说完了你是不是该告诉我少爷的下落!” 敖水仙着急音量也提高了几分,直接将楼锦薇从思绪中拉了出来。她蹙眉不赞同的瞪过去,后者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虚虚的抿紧了唇。 她道:“我只想照顾少爷。” “你知道了又如何?你要如何照顾他?杜夫人没有弄死他,必然还会采取行动。”楼锦薇道,“你本就是照顾杜夫人的,若突然消失必然会引起杜夫人的怀疑,她难道不知你对杜颜齐的感情么?敖水仙,一旦她怀疑,那杜颜齐就将再次陷入危险!” 这些都是楼锦薇的猜测,但楼锦薇不得不将这一切都往更坏的地方考虑。 她不能再让杜颜齐陷入危险中,哪怕是可能都不行。 敖水仙被镇住了,呆滞着脸半天没有回神。楼锦薇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幽幽的叹了口气。 “我知你担心他,但你去照顾他还不如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 敖水仙喃喃:“更有意义的事儿……是什么?” 楼锦薇郑重道:“杜夫人对杜颜齐不会死心的,她背后的人也不会。而你,是唯一在她身边的人!敖水仙你难道不想找到那个害杜颜齐的人么?你难道还想让杜颜齐伤害杜颜齐一次么?” 敖水仙的眼睛越来越亮,楼锦薇知道自己的话她听明白了。 她问:“我要怎么做?” 凝着她的眸子,楼锦薇勾了勾嘴角,“留在她身边,帮我们探听消息。” 不知是否感觉到了楼锦薇的信任,也不知是终于能为自己少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敖水仙整个人都支棱了起来,挺直了背脊,脸上的苦闷和沮丧一扫而空。 她重重点头,“我知道要怎么做了!我会守护好后方的!” 以她对杜颜齐的痴心,楼锦薇当然相信她能做到。她弯弯眉眼,“谢谢你。” 敖水仙瞬间别扭起来,她偏过头咳嗽一声,又转回来瞪了眼楼锦薇,“我愿意帮忙可不是因为我跟你和好了,你要知道我还是很讨厌你的,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少爷!” 瞅着她的眼神无处安放的模样,楼锦薇再次低头浅笑,“放心,我不会误会的,你我之间,水火不容。” “咳咳咳!” 敖水仙被噎住了,咳嗽起来,那架势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楼锦薇怕她背过气去,连忙递了杯水送过去。敖水仙咕噜噜喝完,总算是缓过来了。 放下杯子,她道:“我要怎么跟你联系?” 知晓她这是在转移话题,楼锦薇也就顺了她的意,她想了想道:“五日一会罢,太频繁了会引起怀疑。” “哦。”敖水仙没有异议,“地点呢?” 楼锦薇环视了一圈四周道:“就在这儿罢,也不算引人注意。” “好。” 敖水仙答应下来,也不愿多待,起身说:“我走了,五日后见。” 她说着就往外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楼锦薇忍不住道:“你注意安全,别让自己陷入危险。” 敖水仙顿了顿,嗡嗡的回嘴,“用不着你操心,你还是顾着你自己罢。”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冲楼锦薇笑了笑,那笑容里充满了恶意,“你死了也挺好的,那我就有机会了。我去照顾少爷,没有你的阻拦,少爷心软一定会留下我。” 楼锦薇怔了怔,随即笑了,“那,我祝你心想事成?” “哼。” 敖水仙冷哼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第263章 找上门 楼锦薇回到圆月湾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村里没有人在外面闲逛,所以他们二人正大光明的进了竹林后的宅子。 “怎么样?可遇到了危险?” 刚踏进大门,姚诗画便迎了上来,紧张兮兮的打量着二人。 郭林将大门关上,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放心,我们没事,可以说是有惊无险。” “那还是遇到事情了啊!” 姚诗画瞬间瞪大了眼,心也提了上来,“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们被人发现了?” 这法子是她想出来的,若是真出了问题,她难辞其咎! 瞧出了她的紧张,楼锦薇连忙道:“放心,没人认出来,姚娘子放松些。” 她取下面纱,轻轻呼了口气,“是遇到了一些事情,但没有造成什么实际上的危害。还确定了些事情,总得来说是好事来着。” “到里面坐下说罢,你们也累了。” 龙晏清从房间里走出来指了指堂屋,众人没有异议,正要进屋,身后的门却被敲响了! “笃笃笃!” 所有人都怔住了,楼锦薇更是全身都紧绷起来,她的眼神骤然犀利,凝着门,仿佛要将其瞪出一个洞来。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无人说话。 这时龙晏清走了过来,他拍拍郭林夫妻俩的肩,示意他们放松。又朝楼锦薇颔首,那意思——去屋里。 楼锦薇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转身轻手轻脚的进了房间,还将门轻轻的掩住了。 姚诗画拿过面纱蒙在自己脸上和郭林站在了一起。 “笃笃笃……” “谁啊!” 敲门声再次响起时,龙晏清应了一声,故意原地踏步弄出了脚步声。外面的人没有回答,龙晏清也干脆,吱呀一声取下门栓,将门打开一条缝。 首先入眼的是一身华服,龙晏清愣了愣,一个名字到了嘴边,“卢婧?!” “是我。” 门口的人果然是卢婧,他透过门缝看了眼龙晏清,又望向他身后的郭林夫妻俩,随后眼神又再次飘回来,“不请我进去?” 龙晏清轻啧一声,往他身后看了看,“你一个人来的?” “对。” “身后没人跟踪?” 卢婧回身望了眼,笃定道:“没有。” “那你进来罢。”龙晏清把门打开些,让出位置来。 卢婧刚踏进屋子身后就嘭一声响,他回头,龙晏清已经把门关上了,严严实实的,还放上了门栓。望着满脸紧张的郭林,卢婧挑眉,“怎么,你们打算把我留在这里?” 没有回答他,龙晏清走过来与他面对面,“你怎么来了?” 卢婧勾唇,“这话应该是我问你。” 龙晏清眨眨眼:“不是你写信要我来的么?那个名叫杜颜齐的病人呢?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要问诊了!你知道么,我有预感,这个杜颜齐肯定是我这么多年遇到最有价值的病人!” 他越说越兴奋,一把抓住了卢婧的手,“我说卢婧你赶紧带我去找杜颜齐啊!他的病情已经不能耽误了,再拖下去,别说是我,我师傅来都无力回天。” 跟他的激动相比,卢婧就淡定许多,他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望着龙晏清的眼里仿佛还带着温柔。 龙晏清:“你说话啊!” 卢婧歪头,“杜颜齐在哪儿不是应该问你么,晏清啊,咱俩这关系,你居然还瞒着我,是不是太生分了点?” 龙晏清眨眨眼,“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 卢婧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龙晏清你还说谎!” 他厉眸瞪向郭林夫妻,“今日跟郭师傅去上津的人根本就不是姚娘子,而是楼锦薇!这宅子也是杜颜齐的!” 郭林的表情瞬间就变了,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他将姚诗画捞到自己身后,双手紧攥成了拳头,蓄势待发,随时都可能挥出去。 相比起他的紧张,龙晏清要淡定很多。 “唔。”他发出一声气音,歪了歪头,不解,“你在说什么呀?姚娘子不是姚娘子?怎么可能呢?你瞅瞅,她还在这儿呢!” 他指着姚诗画,满脸的天真无邪。 卢婧嗤了一声,“龙晏清你们当我瞎呢!”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得明明白白的。”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也听得明明白白的,楼锦薇和那个杜家丫鬟在茶楼的对话我都听见了!杜颜齐出事了,你们在找背后伤害他的人!” 龙晏清瞬间瞳孔地震,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但却依旧强装镇定,“卢二哥你到底在说……” “龙大夫好了。” 吱呀一声,楼锦薇打开门从房间里走出来,她打断龙晏清的话,主动站在了卢婧面前。 卢婧俨然没想到真的能见到楼锦薇,错愕了几秒后才道:“楼锦薇,真的是你。” 这惊讶的语气让楼锦薇愣了愣,她失笑,“是我。卢二爷找到这里也让我挺意外的。” 卢婧扯了扯嘴角,“我其实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想过来看看。” 龙晏清突然反应过来,跳脚道:“卢婧你诈我!” 卢婧这才感觉到了尴尬,他摸了摸鼻子,冲龙晏清歉意的笑了笑,“那什么,晏清,我这也是迫不得已的。” 虽然是这样,但龙晏清还是很生气,他冷哼一声,狠狠往卢婧腿上踹了一脚,“卢婧,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说完直接冲回了房间,无论卢婧怎么叫都不回头。 卢婧头疼的按了按自己的额角,“晏清从小就这样,我们闹习惯了,嫂夫人你别放在心上。” 楼锦薇勾勾嘴角,“龙大夫帮了我很多。” 卢婧叹了口气,又将注意力放到楼锦薇身上,望着她脸上还没有愈合的伤疤,他眯了眯眼,许久才道:“怎么回事?嫂夫人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楼锦薇抬手摸了摸,轻笑道:“这些不算什么,有龙大夫的药,很快就会好的。” 卢婧呼气,“也对,那小子医术好。” 他犹豫了一瞬又问:“杜颜齐呢?你们为何不回家?为何会在这里?你为何又要扮成姚娘子?” 第264章 不想你后悔 看到杜颜齐,原本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的卢婧还是呼吸一滞,心里宛若被坠了一颗沉甸甸的大石头,良久之后才艰难的挤出一句话。 “他……何时能醒?” “不知。” 楼锦薇拿过一旁沾了水的纱布在杜颜齐唇上点了点,看着她轻柔的动作和眉宇间散不去的温柔,卢婧鼻头一酸。 他不知楼锦薇花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两个字,她的心里其实比任何人都茫然失落,可却无法发泄,只能硬生生忍着,在别人面前当个没事人。 楼锦薇不知卢婧想了那么多,她一点点帮杜颜齐润唇,语气平稳的说:“龙大夫说杜颜齐中毒已深,快到肺腑了,这次受伤也加重了他的病情,他什么时候能醒,还能不能醒,都只能看造化。” “是谁这么狠心居然对一个稚子下毒!”卢婧心头一颤,更是涌上无尽愤怒,“杜颜齐何其无辜!” 楼锦薇垂眸轻嗤:“是啊,杜夫人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杜夫人?!” 卢婧愣住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嫂夫人你说是杜夫人?杜颜齐的娘?” “是她。” “怎么可能呢!”卢婧第一反应便是不信,他虽然没有接触过杜夫人,但哪有娘亲不爱自己孩子的,怎么会忍心伤害呢。可楼锦薇并没有必要说谎,跟他这个外人就更没有必要了。 望着榻上几乎了无生息的杜颜齐,卢婧心生悲哀。 他生在京城,见识了太多官场的诡谲,见识过了太多后院倾轧,骨肉相残。他原本以为远离了那里便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却没想到都是一样的。 只要与利益相关,亲人,哪怕是亲骨肉都可以舍弃。 “是什么原因?”卢婧心累又悲哀,语气都带着丧气。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她是如何想的呢。” “杜颜齐是她儿子啊!” “或许,并不是。” 楼锦薇的回答又让卢婧愣住了,“这是何意?” 问完后,他脑海中突然响起了李知许的话。 ——杜颜齐并非没有威胁。 ——问问张启仁便一切都能明白! 同时他想起了张启仁对杜颜齐的态度,这几日还一直拉着他打听杜颜齐的下落! 难道…… 卢婧心中一咯噔,他望向楼锦薇直接问:“张启仁张大人是不是找过你们,是不是跟你们说了什么?” 虽然遇到了张启仁,但杜颜齐的身世之谜其实并没有解开,他们只知道张启仁是舅舅,那便是杜颜齐生母的娘家人,那他的生父呢? 楼锦薇推测,杜夫人和幕后藏镜人之所以要除掉杜颜齐,就是与他的身世有关。 楼锦薇知道卢婧与张启仁是世交,张家的事情他或许会知道一些,所以并没有选择隐瞒。 她道:“张大人自称杜颜齐的舅舅。” “舅舅!” 卢婧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好几度,充满了惊讶和不敢置信! 他偏头凝向杜颜齐,楼锦薇一直在观察着他的神情,就见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杜颜齐的脸,越发的惊疑不定。楼锦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卢婧一定知道什么! 半分钟后,卢婧收回了视线。楼锦薇连忙问:“你发现了什么?” “我……” 卢婧神色变了变,最终却欲言又止,他抿了抿唇,“我就是看看他的脸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这个回答让杜颜齐都愣住了,她微微蹙眉,直觉他在撒谎。她想问清楚,但卢婧俨然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他道:“你们现在在这里什么都不方便,我明日命人送点东西过来。别忙着拒绝,你和杜颜齐的身子都需要好好补一补,特别是杜颜齐,我让人送药材来。” 到嘴边的拒绝被堵了回去,楼锦薇无奈,“我只是担心会暴露。” “不会的。”卢婧笑了笑,“我与那位龙大夫可是好友,往来他的宅邸再正常不过了。” “而且我可以学着你们,正大光明的出入。” 他俨然把一切都想好了,让楼锦薇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从房间出来后,卢婧就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龙晏清。 卢婧喊道:“阿清。” 龙晏清瞥他,“作甚?” 卢婧看着他手里的托盘,“打算给杜颜齐换药?” “明知故问。”龙晏清显然还在为自己的事情生气,双眼都翻出眼白了。他略过卢婧往前走,“可开,别给我捣乱。” 卢婧回头,神情突然严肃起来,“阿清,你一定要尽心尽力,竭尽全力的救他。” 这正儿八经的语气让龙晏清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回头,奇怪的问:“你怎么回事?杜颜齐已经是我的病人了,我当然会尽心救治他,这么多年,我什么性子你都忘了?” 感觉到了龙晏清的嫌弃,卢婧无奈,“没忘,我只是不希望你后悔。” 更加奇怪了,龙晏清眉头都蹙起来了。他刚要问卢婧是不是把脑袋磕坏了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但卢婧并没有让他开口。 卢婧拍拍他的肩,“去罢,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哦。” 龙晏清果断转身进了房间,卢婧望着虚掩的房门,脸上的笑意骤然收敛,只剩下了一片冰冷。他快速转身离开,踏出大门时又回头望了眼,但那以后便是步履匆匆,头也不回。 心中的不安快要将他淹没了,有个问题他必须要问清楚! 卢婧马不停蹄的回了上津,他哪儿也没去,直接冲到了张启仁夫妇住的院落。 “张叔!” 张启仁抬头,看到他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迎上去,“婧之!你可是有杜颜齐的消息了?” 卢婧急忙在他面前站定,“张叔,杜颜齐他……” 问题脱口而出时,卢婧又犹豫了。他四处看了看,然后挥退了一旁伺候的侍女和小厮,“都下去!” 张启仁看着他严肃的脸,心里莫名忐忑起来,他眉头都蹙成了山峰,“怎么回事?出什么事?是不是杜颜齐出事了?” 他猜得很准,心里的不安已经被放大到了极致。 第265章 景阳之变 卢婧脑子里一团乱,心里更是惴惴不安,“张叔,接下来我所问的任何问题,我都希望你能如实的回答我,不要有任何谎言!张叔,可以么?” 卢婧的表情太严肃了,是他前所见过的,这一刻张启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垂在身侧的右手背在身后,慢慢攥成了拳头。 “与杜颜齐有关?” “是。”卢婧开门见山,“杜颜齐是不是那位的孩子?” 张启仁喉头滚动,“那位是谁?” “皇城里的那一位。” 卢婧说完后竟是发现张启仁松了口气,脸上的神情都没之前紧绷了,这也让他意识到自己猜错了。 他蹙眉,“不是么?可是您不是他的舅舅么?难道张叔你认错人了?” “我是他的舅舅没错。” 卢婧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但张启仁显然不想这么坦白,又再次闭上了嘴。 卢婧抓了抓头,被他弄得都疑惑了,“我不可能猜错的,他跟阿清的五官有七分相似,他……” “婧之。”张启仁打断他,被他的追根究底弄无奈了,“他和阿清都是我侄子,但又有不同。张家,并不是只有那么一个闺女。” 卢婧知道他口中的那位“闺女”是谁,可同时这话又让他疑惑了,“还有一个么?” “有。”张启仁点头。 “也与他们有关?” “是。” 卢婧注意到这次点头后,张启仁的眼神暗淡下来,满脸的失落和神伤,“张家在二十多年前有一门双姝,无论是才情还是容貌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有许多世家公子求娶。父亲不愿意简简单单的便将她们嫁出去,所以一直将她们留在家里,然后……” 听到这里,卢婧已经明白了。 世家女在那些世家权贵们眼中是筹码,是巩固地位,交换利益的利器。所以许多世家女的婚姻其实都是不幸的,她们早已经跟家族绑在了一起。 想到阿清的母亲,卢婧道:“所以杜颜齐的生母也是所嫁非人?” 他是这般以为的,但没想到张启仁摇头了。 卢婧惊讶,“不是么?” “并不是。”张启仁望了望天,似乎在回忆,“大姐其实嫁给了她心悦之人,二人也是琴瑟和鸣,非常恩爱。他们对孩子的到来也格外期待。” 卢婧彻底疑惑了,“那怎么?” 张启仁凄惨一笑,“那个皇城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哪怕他们从未想过要害人,只想过自己的日子,但止不住人的野心大,总有人将他们当成敌人。” “婧之。” “嗯?张叔何事?” 张启仁道:“你可记得二十年前的景阳之变?” 卢婧神色骤然大变。 景阳之变是大梁历史上最厚重的一笔,若是没有那次的惨案,那么就不会有如今的大梁盛世。 世人都夸赞梁武帝是个好皇帝,是真龙天子,但只有他们这些世家人知晓,梁武帝的皇位是靠鲜血拼出来的,皇宫的景阳门外尸骨累累! 而景阳之变,说的就是梁武帝抢夺帝位的事情! 卢婧在脑海里将整个景阳之变的过程回想了一遍,神情越来越严肃,最后竟是直接瞳孔地震。 “杜颜齐是唔!” “嘘!”张启仁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他噤声,“婧之你知道的,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隔墙有耳。” 卢婧回过神来,他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张启仁放开他,卢婧舔舔唇,紧张兮兮的问:“张叔,这些事你告诉杜颜齐了么?” “没有。”张启仁摇头,“我不打算告诉他,那个孩子有自己想过的生活,我不想去打扰他。” “可那是杀父杀母之仇!”卢婧不赞同,“我觉得杜颜齐身为他们的儿子, 有权利知道这些。至于知道后,他想不想报仇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张启仁敛眸,还是摇头说:“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当年他既然逃了出来,那就没有必要再承受这些痛苦了。他现在的生活很美好,用他自己的话说便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什么都不缺,他非常满意。即是如此,又何必呢。” 卢婧还有话想说,但张启仁已经不想再提了。他一把扣住了卢婧的肩膀,忙问:“你回来时脸色便不对,是不是齐儿出事了?他这几日都在哪里?他们不是已经回来了么?为何这几日都不见人影?” 他的问题宛若连环炮,直接将卢婧炸懵了,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可话到嘴边的时候又犹豫了。 杜颜齐如今的状况并不明朗,张启仁这般关心他,若是说了必定会伤心难过,甚至会动了去看他的年头。 可,卢婧不能让他去,因为不能暴露。 这时,院外竟是传来了喧闹声,像是好些人正朝这边走来,还有侍女阻止的声音。 “公子你不能过去,少爷吩咐了谁都不能靠近。” “他卢婧可没有资格拦我。” 另一道声音响起,卢婧下意识蹙起了眉头,“他怎么来了?” 卢婧意识到什么望向张启仁,“张叔,要不你先躲一躲?” 张启仁摇头,只是道:“今日我们所说的事情不能与任何人提起,你记住了!” 他说完便略过卢婧走到院门口,正好看到迎面走过来的李知许。 他弯腰行礼,“见过殿下。” “免了免了,在外面不用这么守礼数。”他手一挥,看到院子里的卢婧又笑了,“都在啊,那挺好的。” 看到他的笑容,卢婧心里尤其不舒服,但又不能发作。他压下火气道:“什么风把殿下吹来了?” “我想知道你打听到想听的事情没有,”李知许轻轻斜了眼张启仁,“张大人知道的事情可是非常多的。” 卢婧明白他的意思,想到他是梁武帝的儿子,心中更不畅快了。他别过脸,“我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 两人看似在打哑谜,但其实他们都知道对方的心思,张启仁刚想缓解缓解气氛,就听李知许道:“本殿下听属下说四日前鹿鸣山的山道上出事了,一辆马车遭到了杀手的追杀,那马车直接被箭雨扎透了,烂成了木板子,马都死了!” 第266章 我什么都知道 李知许说得煞有其事,仿佛亲眼所见一般,“那血流了满地,那日不是还下了雨么,血水混着雨水染红了下游的河水。天呐,太惨了!” 卢婧听着听着,蹙起了眉头。 李知许太夸张了一些,事情根本就没有那般严重,他下山时一路上没有任何异常,根本就没有他所说的木头,血迹…… 这个八皇子完全就是夸大其词! “张叔,殿下他说的这些……”卢婧前头,就见张启仁脸色一片苍白,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张叔!”卢婧一惊,连忙伸手扶住他,“张叔你怎么样?” 张启仁只觉得胸口被一块大石头压得死死的,让他无法透气。他拼命捶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但却固执的凝着李知许,哆哆嗦嗦的问:“齐儿,齐儿,齐儿他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出事了?他,他在哪里!” “张叔你冷静一点。” 望着他猩红的眼,卢婧劝说着。但张启仁现在满脑子都是李知许说的那些话,满脑子都是杜颜齐的惨状,根本就听不到别人说什么。 李知许努努嘴,“应该不太好,毕竟杀手不少,他们又手无缚鸡之力的。这么多天没回来,估计命已经没了。” “嗬!” “张叔!” 张启仁眼白一翻,竟是受到了刺激要背过气去。卢婧担忧不已,连忙道:“张叔你冷静一点,杜颜齐没有死!他还活着!他们夫妻俩都活着!张叔你别听他的话,他是骗你的!” 张启仁双眼眨了眨,呼吸宛若都停滞了几秒,他攥紧卢婧的衣服,忙问:“你说得是真的?” “当然!”卢婧点头,满脸笃定。 这时李知许又提出了质疑,“卢婧你也没见过杜颜齐罢,你怎么知道他们还活着?撒谎可不好,特别是对人家的亲人,等张大人以后知道知道真相的时候该多难过啊。” 眼瞅着张启仁又要背过气,卢婧恨不得封了他的嘴!见张启仁伤心欲绝,他想要将杜颜齐的下落说出来,但话到嘴边突然想起了楼锦薇的嘱咐又硬生生的将所有话吞了回去,只道:“张叔,你冷静一些,杜颜齐若真的出事了,会这般平静么?活要见人,死还要见尸对?这么多天了,一直没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死要见尸!对!是这样!” 张启仁显然想通了,他眼睛一亮,深吸几口气后整个人平静了下来。他扶着卢婧的手站直,咬牙道:“我不相信那孩子死了!当年那么凶险的局面他都活下来了,他不会死的,他一定会化险为夷!” 眼见着张启仁把自己说服了,没有再不依不饶的追问,李知许暗道一声可惜。 张启仁已经恢复了理智,他抹了把脸后冲李知许微微一笑,“殿下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做的?” 李知许干脆懒得迂回了,直接开门见山,“我们来聊聊杜颜齐的身世,和他遇袭的事情。” 张启仁眨眼,“杜颜齐的身世?殿下关心这个做什么?他不是杜家的孩子么?” 这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显不愿意谈这个话题。 但李知许不打算让他不愿,他轻啧一声,“行了,都是狐狸就别跟我玩儿聊斋了,杜颜齐的身份早就暴露了,不然也不会从小就身中剧毒,现在又被人追杀。那人,看着仁慈,但实则心狠手辣。” 李知许的话让张启仁的脸色一变再变,犹如打翻了画家的桌子,五颜六色的,俨然已经因为这些话彻底失去了对情绪的控制。 良久后,张启仁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知许没有回答,而是冲他们身后昂了昂下巴,“不如我们坐下来慢慢聊?” 张启仁和卢婧对视一眼,同时挪步。 三人落座,张启仁又再一次追问:“殿下是怎么认出来的?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殿下应当还未出生罢。” 李知许笑了笑,“我第一次见杜颜齐的时候便觉得他面熟,后来仔细琢磨过后才回想起自己在张贵妃那儿见过一幅画,那幅画张大人应该也见过罢。” 张启仁当然见过,那是大姐和大姐夫唯一留下的东西。 也是前太子和太子妃唯一给家人留下的念想。 那是二十一年前的上元节,皇城很热闹,而且来了不少诗人才子,更有画艺超绝的画室。东宫传来喜讯,太子妃有意了!前太子高兴不已,知晓太子妃喜欢那些风雅的东西,于是便召集全程的画师画画。 原本前太子是想送太子妃一幅山水画,可那日太子妃却想要一幅全家幅。 前太子,太子妃,和他们未出世孩子的全家福。 后来皇长孙出世还未满月,景阳之变便发生了,东宫更是被一把火彻底烧毁。而那幅因为当年被还是姑娘家的张贵妃拿回家才辛免于难。 李知许道:“上津百姓都说杜颜齐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芝兰玉树,光风霁月,这话倒是没错,他身上有我们李家人的血,长得也像我们李家人。” 说到这儿,李知许话音又一转,“当然,让我确定他身份的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 “我看到了那枚麒麟玉佩。” “嘭!” 桌上杯子倾倒发出了闷重的声响,张启仁将杯子扶起,想到自己一直无缘见到的玉佩,又失神又心酸。 他问:“那玉佩是何模样?” 李知许也不隐瞒,“是一只叼着辛夷花的麒麟。我记得你们张家就是用辛夷花做家徽。而麒麟,是前太子,也就是我那位命苦大伯的军徽。” 张启仁哑然,许久后才道:“你查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调查杜颜齐的身世么?” 李知许笑而不语。 张启仁看着他又宛若看到了曾经那个四皇子。 在他们面前恭谦有礼,可背地里却是心思深沉,制造了那么多悲剧! 张启仁不得不感慨,他们李家人骨子里都透着嗜血! 他深吸口气,问:“八皇子,你与我说这些究竟有何目的?以此要挟我们张家?” 第267章 我们合作 房间里的气氛骤然凝重起来,张启仁和卢婧都绷直了身子,做好了准备,随时等着李知许发难,也在准备着在必要的时候一举将李知许拿下! 大逆不道在生死面前,已经不重要了。 可许久之后,李知许却笑了,他轻轻摆摆手,“别紧张别紧张,我不会拿你们怎么样,也对张家没兴趣,对杜颜齐更是只有欣赏,你们用不着防备我。” 他的表情很真诚,但早已经熟知李家人德行的张启仁对他没有丝毫信任。 见张启仁依旧凝着自己,李知许无奈了,“行叭,我跟你们说实话。” 另外二人洗耳恭听。 李知许神色认真起来,“本殿下想要你们跟我合作。” 他觉得自己非常有诚意,他是个皇子殿下,哪怕不被圣上看好,但想巴结的人却也依旧数不胜数。而朝中像张启仁这样的官员更是早早就表明了态度,愿意辅佐他登上大位。 所以在他看来,他主动提出要合作,是给了张启仁和杜颜齐绝对的面子。 可张启仁蹙了蹙眉后,却直接拒绝了,“殿下,张家一直是保皇党,我们守护的是整个大梁,你们的野心与我们张家无关,更与齐儿那孩子无关。他如今姓杜,在外二十年,早已经远离了皇城,更与皇家没有任何关系。还请殿下放过他,让他过平静的生活。” 张启仁话音落,就听到了一声冷笑。 “呵,张大人在官场沉浮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还能保留着这份赤子之心,真是让人好生唏嘘啊。” 张启仁蹙眉,“殿下有话便直说,不必讽刺我。” 李知许脸上笑意还在,但充满了讽刺,“张大人,你真的以为杜颜齐能彻底摆脱了他的身世,过一个平凡人的生活么?若真是这样,他今日也不会下落不明了。” 张启仁敛眸,把玩着桌上的杯子,但李知许知道他在听,便道:“世人都以为皇长孙死在了当年那场大火里,但其实他在危机时刻被前太子的贴身侍卫偷了出来,然后被送到了杜家,隐姓埋名,做杜家的大少爷。敖侍卫以为自己的差事办得天衣无缝,但其实破绽百出。圣上早已经知晓了杜家的存在,也知道前太子之子被藏在了这里。” 听到这儿卢婧忍不住了,他问:“皇上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为何不杀了他?杜颜齐是前太子之子,皇帝为了自己的帝位应该斩草除根才对!” 李知许眨眨眼,“这或许是他最后的仁慈了。只可惜这仁慈也是建立在杜颜齐和杜家都在他掌控之上的。” “何意?皇上对杜颜齐做了什么?” “下毒。”李知许轻轻吐出两个字,却是让张启仁彻底变了脸色。李知许继续道:“皇帝的命令平民百姓怎么敢拒绝呢,而且杜夫人也不想拒绝,她明明有自己的孩子,她的孩子明明才是杜家大少爷,却要曲居于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之下,她怎么能甘心。所以,她成了皇帝手中一颗最听话的棋子。我让属下询问过最近给杜颜齐问诊的大夫,大夫说他中毒的年月已经不可考了,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体内毒素已到肺腑,是从小积累的结果。” “咔哧!” 张启仁的手颤抖得已经握不住杯子了,杯子落地应声而碎。他仿佛瞬间被人抽去了所以的精气神,整个人只剩下了眼底的猩红,其他都苍白一片。 他不敢相信,更不愿意相信,但李知许的下一句话直接将他的心打入了地狱! “大夫说,杜颜齐时日无多了。”李知许勾勾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看看,这就是他的仁慈。在你没有任何威胁时,他可以控制着放任成长,可到了他认为你可以威胁到他时,那么他便有千万种方式,将一切都扼杀!鹿鸣山道上发生的事情,也是他做的。” “皇帝,从未想过要放过杜颜齐。张大人,现在你还觉得杜颜齐是安全的么?” 张启仁颤抖着说不出话。 此时此刻,他想到的只有帝皇无情,连稚子都不愿放过。 看着他无神的双眼,李知许深深叹了口气,“张大人,杜颜齐所面临的是生死之劫,而且皇帝与他是仇人,哪怕他不想报仇,只想活着,都必须绊倒皇帝。” 话音落,张启仁彻底清醒过来,他抬头直视李知许,脸上一片肃然,“八皇子,你想篡位!” 他语气肯定,李知许也是胆大的,直接点头承认了,“身为皇子,谁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呢?而且他的皇位本就来路不正,他能不仁不义,对自己兄长下手,那我便可以效仿。” 李知许说得无比正义,“大伯那般好的人,仁德大义,但却被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然后全家都死于非命,当年的幕后黑手难道不应该接受惩罚么?他不配坐在那里!” 看着他义正辞严的模样,张启仁只觉得讽刺极了,眼前这人与如今皇位上那位不愧是亲父子,都一样的冠冕堂皇,都一样的道貌岸然!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皇帝是杜颜齐最大的敌人,无论是杀害父母的血海深仇,还是如今的下毒追杀,都是因皇帝而起! 李知许说得对,杜颜齐想要活,那就只能杀了皇帝! 可张启仁并不觉得眼前是最好的合作对象。 瞧着张启仁千变万化的神色,李知许非常有耐心的等着,良久后才问:“怎么样,张大人想好了么?” 张启仁深深呼出口气,“这件事我不能做主。” 这个答案让李知许脸色阴沉下来,此时此刻,他觉得张启仁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语气也低沉了几分,“张大人你要想好了,若你们助我成事,我必定给前太子平反,然后将杜颜齐的身世昭告天下,将他本该拥有的一切都给他,更不会对他有一丝一毫的不利。” “张大人,我自认为诚意非常足,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张启仁没有马上被打动,他道:“此事杜颜齐才是当事人,我想殿下应该去问他的意见。” 第268章 我定护他周全 话已至此,那就没有再继续往下说的必要了。李知许也没有多留,潇洒的来,潇洒的离开,似乎根本没有被张启仁的态度影响,不过离开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他离开后,卢婧才长长的缓了口气,“张叔。” 张启仁猛然回神,看到卢婧后一惊:“婧之你怎么在这里!” 卢婧:“……我一直都在。” 张启仁脸色几经变化,最后定格在了愧疚之上,他望着卢婧,苦笑道:“婧之啊,张叔连累你了。” 卢婧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谋逆造反,刺王杀驾这种事,哪怕说得在冠冕堂皇,哪怕找的理由再正义,那也是大逆不道。成功便是荣华富贵,功成名就。 可一旦失败,迎接他们的将是挫骨扬灰。 李知许今日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拉拢张启仁和杜颜齐,让他们助他上位。卢婧自始至终都是计划外的人,可他没有离开,甚至听了全程,以至于他无法再置身事外,已然跟杜颜齐二人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想要摆脱,那就只有死。 卢婧心里都明白,但他并不后悔。 “张叔言重了,我若真不想掺和早在八皇子到来时便离开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可……” 他拿过杯子给张启仁斟了杯茶,打断他的话,“张叔无需顾虑太多,八皇子今日所言事关重大,杜颜齐又不在,我怎能放你自己一人面对。如今我们一起,也多个人商量。” “你啊!”看着卢婧脸上轻松的笑容深深叹了口气,他拍拍卢婧的手,“我担心连累你们卢家。” “卢家是卢家,我是我,不能混为一谈。”卢婧说得还挺霸气,不过下一秒语气又一转,“这事儿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我看那八皇子就不是个守信用的。” 说到这儿,张启仁的神色冷下来。 “李知许排行第八,上有文采斐然,政治卓越的大皇子,后有骁勇善战,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十皇子,这储君之位如何都轮不上他。他今日找我们,无非就是想为自己多添些筹码。” “筹码?”卢婧疑惑,“张家且不说,杜颜齐有何好利用的? 他杜颜齐只有举人功名,虽破了几个案子在上津有些声望,但,这些并不能作为筹码啊,八皇子要这些根本就没用。就为了师出有名?” 张启仁敛眸,其中寒光闪现,“他是为了齐儿的玉佩。” “玉佩?” 卢婧问:“那玉佩有何特殊?” 他想要个答案,但张启仁却紧抿着唇,久久没有开口。卢婧看看他的神色,心中隐约有了猜测。那玉佩怕是与前太子留下的东西有关,不然李知许也不会如此垂涎。 他知这是张叔的伤心事,于是转移了话题,“张叔要与八皇子合作么?” “不。”张启仁回答得斩钉截铁,“他的话我可一句都不信,与他合作,就是与虎谋皮,我不会将齐儿再次推入火坑。” 这些卢婧又何尝不知道呢,可他觉得李知许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那皇帝那边呢?他已经对杜颜齐下杀手了,这一次不成,难保不会有第二次。” 张启仁又何尝不担心呢,如今除了张家以外,杜颜齐是他最大的软肋,在寻到他的那一个,他最想做的就是护他周全。 可是现在…… 想到杜颜齐现在所面临的危险,张启仁又苦闷又愤怒。 “咚!” 一拳狠狠砸在桌上,张启仁咬牙切齿,“姐姐只留下了这么一个血脉,无论如何我都要护住他,哪怕最后真的要大逆不道。” 望着他几乎快要被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脑,失去理智的模样,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 这个话题越来越沉重,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仿佛凝滞。卢小六刚走进来,又退了出去,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少爷~” 卢婧回神,他朝卢小六挥挥手,然后起身走了出去,“怎么了?” 他道:“少爷您让我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送过去?” 卢婧刚要说明日就送,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今日所有的谈话都再次在脑海中响起,回想到某些细节,不由沉下了脸。 李知许来得太快,也知道得太多了,卢婧不得不怀疑他掌握了自己的行踪,无论是他的动向,还是其他都在他李知许的掌控之中! 这也就意味着他无论做什么,李知许都能知道! 那么他给杜颜齐夫妻二人送物资这事儿,会直接暴露他们二人的行踪! 杜颜齐本就身处危险中,他不能再给他们多加一层! 看着少爷阴沉的脸色,卢小六更忐忑了,战战兢兢的问:“二爷,怎么了?” “小六。” “诶!二爷您说。” 卢婧严肃道:“你去找个与我们都不相干的人把东西送到圆月湾的郭林手里,记住要与我们没有丝毫关系。” 卢小六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应下来,“好的二爷,小六肯定把这事办得天衣无缝,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的!” “谢谢。” 卢婧摸了摸他的头,轻轻一推,“去罢。” 卢小六飞快跑出去,卢婧望着他的背影又再次叹气。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此时他的脑子一团乱,最让他吃惊且纠结的是杜颜齐的身世。回想着杜颜齐那明媚的笑容,卢婧忍不住唏嘘,这世间人的欢喜欢或许相同,但却各有各的悲惨,而杜颜齐却是其中最惨的人。 卢婧不敢去想,待杜颜齐醒来后得知这一切会是怎样的心情。 …… 卢婧离开后,圆月湾新宅也安静了下来。给杜颜齐上了药,龙晏清道:“我给杜颜齐制定了治疗方案,除了吃药外,还配合针灸和药浴,后者的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 未等他将话说完,楼锦薇便打断了他,“龙大夫不用跟我说,医术方面你才是专业的,所以你要怎么做,我都会配合你。需要什么你也只管跟我说,我无条件支持你。” 第269章 杜夫人和顾钦明 房中的浴盆里热气氤氲,郭林和龙晏清一起将一桶桶的漆黑的药水倒进盆里,很快便已经半满。 龙晏清用手探了探水温,回头道:“可以了,放进来。” “好。” 已经行动无碍的敖木将怀里的杜颜齐小心翼翼放进去,半满的水瞬间上升,淹过了他的胸膛,锁骨。 龙晏清道:“不能将他全部沁进去,只能给他浇。” “我来。” 楼锦薇拿过木勺,舀着药水一点点浇在杜颜齐裸露在外的肩头上。龙晏清说药浴的过程中都不能停,所以她宛若是一个不知疲惫的机器。 龙晏清深深看她一眼,随后收回心神,打开自己的针灸包。 一根根金针被龙晏清扎在了杜颜齐身上,那些针几乎遍布了他整个头顶,几乎找不到任何空隙,犹如一个刺猬,看的人心惊胆颤。 那些金针颤颤,楼锦薇的心也跟着颤颤,但看着杜颜齐被热气氤氲得泛出红晕的脸,又带上了几分期待。 杜颜齐的身体状况很差,龙晏清这个大夫都没有把握真的将他治好,所以他们此刻只能将所有的方法都用上,死马当成活马医。 不过此时此刻,她心底涌上了期盼,或许这个方法真的有用,杜颜齐会慢慢的好起来。 五日时间一晃而过,许是药浴配着针灸真的有用,杜颜齐虽然没有清醒过来,但他的脸色却红润了许多,龙晏清把过脉之后也松了口气,杜颜齐的脉象虽然还是虚弱,但比之前要好很多! 这真让楼锦薇松了口气,去见敖水仙时也轻快了几分。 但她到达茶楼后,等了一刻钟,敖水仙都没出现。 郭林忍不住问:“是不是出事了?” 楼锦薇眉头紧蹙,果断起身,“去看看。” 二人出了茶楼直奔陈府,赶到门口时郭林却将牛车停在了一个隐蔽巷子里。 “怎么了?”楼锦薇忍不住问。 “杜夫人出来了。” “什么?” 楼锦薇连忙探头去看,就见杜夫人出了陈府,除了她自己外,身边再没有其他人。她垂着头往外走,虽然步履匆匆,但楼锦薇却觉得她对于目的地非常明确,脚下没有丝毫的犹豫。 眼见着杜夫人要走出拐角,消失不见,楼锦薇当机立断,“我们跟上去。” “好。” 将牛栓在树杆上,楼锦薇和郭林远远坠在杜夫人身后,跟着她走过了一个个小巷,穿过一个个胡同。楼锦薇直觉她是故意的,是故意在绕路,避免被人跟踪。 “她这么谨慎,是要去见什么人?”会不会就是那位幕后藏镜人? 杜夫人越走越偏僻,楼锦薇注意到周围的院落越来越少,出现了大片的农田。 这时,一个人影从另一个拐角冲出来,楼锦薇一惊,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敖水仙。 楼锦薇蹙眉,“她怎么也跟来了?” 郭林也同样蹙起了眉头,“她这么近会被发现的,夫人需要提醒她么?” 敖水仙跟得实在是太近了,这姑娘显然没有经验,不仅跟得近还明目张胆,根本就没有伪装,只要杜夫人一回头,她绝对会被发现。 楼锦薇考虑了一会儿,“算了,让她在前面吸引注意力,替我们打打掩护。” 杜夫人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心里藏着事情,一路上都没有回头,敖水仙也没有被发现。他们一路跟着杜夫人到了一个村子,然后看到杜夫人停在了一个庄子门前。 “先藏起来!” 郭林和楼锦薇动作迅猛的往旁边大树后一躲,前头敖水仙也终于聪明了,慌慌张张的躲了起来。他们刚藏好,杜夫人便猛然回头。 她左右看了看,直到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才又收回目光,抬手敲门。 楼锦薇远远看着她,只见她敲门后,那门后传来了动静,一个门缝拉开,不知杜夫人与那人说了什么,那门又被关上。 “这里是什么地方?”楼锦薇打量四周,觉得陌生极了,不过郭林倒是很清楚,“是上津辖下的一个小村子,这里多是城里那些富商官员们的外院。” “那个庄子是谁的?” 郭林凝着那庄院,看着门口那俩石狮子,脸上闪过惊疑。 “我好像来过,好像是,对了顾家!是顾大人的别院!” 郭林话音落,前头庄子的门再次被打开,楼锦薇看着顾钦明从里头走出来,迎上杜夫人。顾钦明冲她笑了笑,随后二人走下台阶,朝院子右边的树林走去。 “是顾钦明!”楼锦薇惊讶过后又疑惑了,可更多的则是愤怒。 “我们跟上去!”楼锦薇咬牙,“我一定要弄清楚他们之间的联系!” 二人蹑手蹑脚的跟上去,为了不被发现,二人全神贯注,每一步都走得非常谨慎。 林中,杜夫人和顾钦明站定,顾钦明对她的到来似乎并不高兴,语气里还带着责备,“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找我,用书信联系么?” “太慢了!书信太慢了!”杜夫人道,“顾大人,我实在是等不及了!我想要见他们!” 她非常急切,眼巴巴的望着顾钦明,满脸的渴望。见顾钦明依旧沉着脸,她忍不住道:“你们让我完成的事,我都已经做了!你们答应过我的,不能言而无信!” “放肆!” 顾钦明厉喝,瞪向她的眸子仿佛嗜血,“你不过是一个草芥,没有资格指摘那位!若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定要了你的命,让你与他们团圆!” 杜夫人被吓到了,缩着脖子退后几步,可她心里并不服气,眼神更是执拗。她刚要说话又听顾钦明冷冷一笑,“你真以为让你做的那些事你都完成了么?杜颜齐根本就没死!是不是你把他放跑了!” “嗬!” 听到这里,楼锦薇差点惊叫出声,她警惕的捂住嘴,但眼中的震惊和不敢置信清晰可见! 明明在看到顾钦明的那一刻,她心中就隐约有了预感,但当一刻真正来临,当实锤落下的时候,她依旧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与杜夫人一直通信的人是顾钦明! 要害杜颜齐的人也是顾钦明! 怎么会是这样呢! 想到顾钦明之间表现出的善意,楼锦薇只觉得头昏目眩,脚下更是一软。 咔嚓—— 第270章 她就送给大人了 树枝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丛林格外清脆,楼锦薇只觉得头发瞬间便麻了! “谁?!” 见顾钦明和杜夫人同时望过来,她的心犹如被秤砣坠着往下沉! 怎么办? 听到往这边来的脚步声,楼锦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时,她感觉身边有了动静,就见郭林动了动。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楼锦薇连忙伸手将其拽住。 楼锦薇摇头,无声的说:“不行。” “谁在那里!” 顾钦明又喊了一声,那声音仿佛已经近在咫尺了。虽然他们藏得好,但走近了只需一眼便能发现。她知道郭林想出去暴露自己转移他们注意力,但楼锦薇不能让他这么做! 郭林何其无辜,她不能连累了他! 楼锦薇的脑子转得飞快,刹那间便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出来!我看到你了!赶紧出来!” 声音已经近在咫尺,楼锦薇的思绪骤然僵住,手也下意识攥住了郭林的胳膊,力道大得指节都泛白了。 完了! 视线里已经出现了顾钦明的衣角,此刻脑海里只剩下了两个字。 “咔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右侧的丛林里再次发出了声响,顾钦明和杜夫人的注意力倏地被吸引走。 “给我出来!” 顾钦明快步走过去,猛然伸手一抓! “哎哟!” 敖水仙狠狠被摔在地上,头撞到树上发出一声痛呼。她抱着头委屈巴巴的嘟囔了一声,“我又不是不出来,为何要这么凶嘛!摔疼我了!” 杜夫人凝着她,脸色比之前更加阴沉了,“敖水仙你跟踪我?!” 语气里虽然带着疑问,但她几乎肯定这个事情,毕竟若非如此,敖水仙不该出现在这里! “你都听到了什么?谁让你来的!” 敖水仙的出现解除了楼锦薇二人的危机,她长长的无声的呼了口气,如鼓般跳动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可此刻杜夫人的质问再次让她担忧起来。 她不知敖水仙是不是故意的,但她此刻暴露在顾钦明二人面前绝对凶多吉少! 因为被敖水仙吸引了注意力,顾钦明和杜夫人都背过了身去,楼锦薇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清楚的感受到此时此刻,杜夫人的语气与平时完全不一样,阴沉又可怕,带着无尽的戾气。 楼锦薇不由为敖水仙捏了把汗,她已经从杜夫人的语气里听到了杀意! 被她这么质问,敖水仙更加委屈了,“夫人我担心您啊!您怎么能一个人出门呢,身边没人陪着多危险啊!” 她说得有理有据,可杜夫人根本就不信,语气越发阴冷起来,“谁派你来的!” 敖水仙被凶得缩了缩脖子,噘嘴嘟囔,“夫人为什么凶我?水仙只是想照顾夫人。哪里有什么人派我来?我根本就不知道夫人你在说什么。” 她瘪着嘴,下一秒眼泪便落了下来,她呜呜哭着,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一起。 杜夫人本就心烦意乱,此刻更是气血上涌,火冒三丈。她抬脚往敖水仙身上踹过去。 “诶!” 顾钦明扣住她的肩,强硬的将杜夫人拽回来,“别这么暴躁,这丫头不是也说了,她只是担心你,你怎么不领情呢。” 楼锦薇:“……” 顾钦明的阴阳怪气让楼锦薇眼中闪过错愕,同时也隐约感觉到了不对。 阻止了杜夫人,顾钦明自己往前走到敖水仙面前。敖水仙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打量视线,犹如利刃般,让人毛骨悚然! “我记得你,你是杜颜齐身边的丫头。” 敖水仙垂下眸子避开他的视线,“少爷早就不要我了,我现在是夫人的丫头。” “他既然不要你了,那你为何还要替他卖命呢?” “我……” 顾钦明是在套话! 楼锦薇倏地握紧了拳头,担忧的望向敖水仙。好在她才刚开口便察觉到了问题,又硬生生将话音一转,“水仙生是杜家人,死是杜家鬼。” 顾钦明凝着她,蓦然嗤笑,“你这小丫头,嘴倒是挺会说的。既然这样那就说说刚刚都听到了什么。” 虽然他语带笑意,但楼锦薇却感觉到了压力,心扑通扑通的又极速跳了起来。她背对着都如此明显,那正对着他的敖水仙呢? 敖水仙只觉得自己此刻,被笼罩在一座大山下,而那座大山随时都可能落下来! 她知道这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没听到他们绝对不会信,可一旦说实话,敖水仙相信自己绝对无法活着走出这片树林! 她抿了抿唇,内心天人打架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憋嘴道:“我什么都听到了!” 她狠狠瞪向顾钦明,“我听到你欺负夫人了!你为何要欺负夫人!你与老爷不是好友么,为何要欺负她!你怎么能做对不起老爷的事情了!” 敖水仙这莫名的指控,顾钦明和杜夫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错愕。 楼锦薇怔了怔,也不由勾起了嘴角。她倒是没想到敖水仙会这般聪明,四俩拨千斤的将问题拨了回去。不过她说的也并没有错,顾钦明与杜夫人的对话,寻常人听了都会跟敖水仙一样,只以为是他顾钦明在欺负人。 顾钦明惊疑不定,许久之后才从喉头涌出一句轻笑,“有意思,有意思。杜夫人你家这丫头可真有意思。” 杜夫人看着他的笑容不知为何心里发毛,也没明白他这究竟是何意,“顾大人这是何意?” “我羡慕啊。”顾钦明轻笑,“我怎么就没有这般忠心耿耿,一心为我的仆人呢。” 杜夫人突然会意,“若是顾大人喜欢,那不如收下她好了。” 敖水仙猛然抬头,不敢置信的望向杜夫人,可杜夫人并未看她,而是对顾钦明道:“顾大人将她带走,以后这丫头就是你的人了。” 顾钦明眯了眯眼,“我这不是横刀夺爱么?” “这丫头不听话,我想请顾大人帮着调教调教。” “这样啊,”顾钦明沉吟了一会儿,点头应下,“那我就帮夫人这个忙好了。” 第271章 不要救她 二人一唱一和的就将敖水仙的归属确定了下来,竟是谁都没有问过敖水仙的意见! 敖水仙的神情由震惊变成了麻木,怔怔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宛若已经失去了生命。 “时辰不早了。”顾钦明看了看天色,踹踹敖水仙的腿,“起来跟本大人走。” 敖水仙看他一眼,又望了望杜夫人,见后者没有丝毫的犹豫和不舍,眼中闪过悲痛。她木然的爬起来站到了顾钦明身后。 顾钦明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意味深长的道:“嫂夫人回去小心些,可别再让人操心了。” 杜夫人怔了怔,随即点头应下,“顾大人放心。” 这次顾钦明满意了,领着敖水仙慢悠悠走出树林。 眼看着他们要出林子,楼锦薇有些按耐不住了。杜夫人和顾钦明显然是故意的,敖水仙落到顾钦明手中绝对是凶多吉少! 一想到敖水仙会因此而死,楼锦薇心里便一阵难受,更多的是后悔! 后悔没有早一步站出来,后悔没有先将敖水仙劝回去! 不行!她要救敖水仙! 楼锦薇做出了决定,她刚要起身,却见敖水仙突然回头望了过来。 二人四目相对,楼锦薇骤然愣在了原地。 敖水仙虽然很快便收回了视线,但她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千言万语。 不要救她! 好好活着! 照顾好少爷! 楼锦薇的心犹如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了,硬生生的疼! 所以敖水仙一早就发现了他们,她是主动出来的,她是为了保护他们!她明明知道自己出去要面临什么,可依旧还是义无反顾的迈了出去! 这个嘴里说着讨厌她的姑娘,竟是为了她主动赴死! 敖水仙…… 楼锦薇不断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宛若要将她死死的刻在心里。 “夫人……” 听到郭林的声音,楼锦薇猛然回神,她抬手抹了把脸,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了。 她垂下眸子,抬手将眼泪擦干,看了看除了他们便再无其他人的树林,道:“我们也走罢。” 郭林点头,“我们从另外一条路走,说不定这边林子外头有人守株待兔。” “好。”楼锦薇没有异议,“你带路罢。” 在郭林的带领下,二人越走越深入,明明是白日,但却也越走越昏暗。楼锦薇忍不住回头望了眼,泪意再次涌上来,“你说敖水仙还有命活么?” 郭林不用看都知晓她此刻的神情,定是悲痛万分,他叹了口气,“夫人,要成事必然会有牺牲。” “可是……” 楼锦薇并没有被安慰到,她觉得这一条人命并不该就这般舍弃! 郭林似乎明白她的想法又道:“无论如何,我们需要回去从长计议。” 说完又叹了口气,“如果公子现在醒着就好了,他肯定会想到办法的。” 是啊。 如果杜颜齐醒着就好了,她不用一个人承担这么多。 …… 庄园,树林外,顾钦明去而又返。 他问:“如何?” 树林路口的侍卫摇摇头,“回大人,一直没有人出来过。” “是么。”顾钦明望着树林眯起了眼。 郭林猜对了,靠近庄园这一侧的林子口果然守着十个人,他们都是刺史府的护卫,腰间都挎着佩刀,每一位都凶神恶煞。只要树林里有人出来,刀必然会出鞘! 顾钦明又抬头望了望天色,轻啧道:“算了,都下去。这个时辰了,老鼠怕是早就从其他地方离开了。” “是!大人!” 护卫拱手后相继退下,顾钦明却没动,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树林里,不久后一阵羽翼扑扇的声音传来,一只洁白的信鸽从远处飞来,直接落在了他肩膀上。 顾钦明取下它腿上的信纸,一点点展开。 ——行动暂缓,先治水患。 顾钦明琢磨了一会儿,最后拿出火折子一把将其点燃。 …… 回到上津,楼锦薇二人去取回了牛车,紧赶慢赶的,在天彻底黑下来前回了圆月湾。 二人刚进门姚诗画和敖木便迎了上来。 “怎么去了那么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姚诗画显然是担心坏了,扒拉着二人打量了好几遍,确认他们只是衣服脏了,身上没有其他伤痕后,这才松了口气。 姚诗画笑道:“夫人也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的笑容很美,但楼锦薇此刻笑不出来。看出她兴致不高,姚诗画忍不住问:“可是事情不顺利?夫人今日又遇到麻烦了么?” 她望向郭林,后者瞥了楼锦薇后摇了摇头,姚诗画会意,岔开了话题,“夫人饿了,灶上热了菜,我去端来,夫人多吃一些。” 为了等他们,其实姚诗画他们也没吃饭。姚诗画和敖木将饭菜端出来摆好,已经饥肠辘辘的龙晏清毫不客气坐下就吃,宛若没有看到楼锦薇苍白的脸色和她那满肚子的心事。 “夫人,喝点汤,暖暖胃。”姚诗画盛了碗汤放到她手边,楼锦薇道了声谢。 汤是鸡汤,虽然里面放了好几种补身体的药材,但因为姚诗画手艺好,并不难喝,甚至尝不到任何药味。但楼锦薇也仅仅只是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她显然没有胃口。 没有等别人劝,她率先开口,“今日杜颜齐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没醒,但也不会死。”龙晏清耸肩,将一个鸡腿塞到嘴里。 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他,楼锦薇抿了抿唇,“今日我们撞见杜夫人与人接头了。” “是谁?” 龙晏清问得漫不经心,可下一秒楼锦薇的话便让他惊得鸡腿都掉了。 “是顾钦明。” “顾钦明?上津的刺史?!” 龙晏清的嘴张得老大,整个人都愣住了,满脸的不敢置信,“顾钦明不是个好官么,他怎么会干这种草菅人命的事情!他跟杜颜齐应该无冤无仇!” 楼锦薇不知如何解释,便将今日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又捡着之前与顾钦明的几次相处说了。龙晏清的表情一点点沉下去,越发的深沉起来。 们他最后道:“顾钦明,他的背后肯定还有人!” 第272章 求求你醒来吧 七月的夜空繁星闪烁,四周围的蝉拼死发出了最后的鸣叫,龙晏清收拾好东西从房间里出来, 便看到楼锦薇坐在前院的亭子里,望着天,满脸忧虑。不远处,敖木默默的守着,看上去呆头呆脑。 龙晏清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这么晚还不去歇息?” 他刚坐下就听楼锦薇幽幽道:“睡不着。” 龙晏清挺理解的,换他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多事情,他也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但该劝还是得劝。 “早点睡,身体要紧。”龙晏清道:“你若不好好保重身体,又怎么会有精力照顾杜颜齐呢,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他都需要你。” 楼锦薇没有说话,龙晏清也没有再劝,他百无聊奈的拿过一旁的药材,一点点分类,良久之后,才听楼锦薇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我,后悔了。” 龙晏清动作一顿,“后悔什么?” “后悔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楼锦薇垂眸惨笑,“是我让熬水仙留在杜夫人身边的,也是我让她时刻关注着杜夫人,她才会有今日的行动。而为了保护我,又落到了顾钦明手里。” 楼锦薇又何尝不知杜颜齐还需要她,可她心里藏了太多的事情,而且一想到现在还生死未卜的敖水仙,她便更揪心了。每每闭上眼,她被带走时的眼神便会浮现在脑海,便会心神不宁。 不仅是敖水仙,还有郭林夫妇二人。 今日郭林也差点为了掩护她差点自曝,若当时她没来得及阻止的话,那么牺牲的人也会多一个他。 这一刻,楼锦薇不由质疑起最开始的决定,他们来圆月湾真的是对的么? “害死”这么多人,他们最终会得到什么呢? 这一切真的都有意义么? 楼锦薇深陷在自我怀疑中,无法自拔。此时此刻她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敖木,他为了救他们夫妻二人身负重伤,自己的父母却没有任何消息,妹妹敖水仙又落在了敌人手中。 这时龙晏清道:“想要把敖水仙救出来估计很难,不过要保住她性命,我觉得还是有法子的。” “什么?”楼锦薇下意识问了一句,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她又惊又喜,“龙大夫你有办法?” 龙晏清轻笑,“卢靖跟顾钦明的闺女关系挺好的。” 虽然只有这么简单的一句,但楼锦薇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居然提议去找顾静凇! 虽然接触得不多,但楼锦薇对顾静凇的印象却是非常好的。可她毕竟是顾钦明的闺女,哪怕她再正义,都躲不开亲情这一环罢。 见她沉默,龙晏清明白了她的顾虑,道:“并非要与顾静凇全盘托出,只要她帮忙照顾个姑娘,我想顾静凇不会拒绝的。” 楼锦薇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天色不早了,睡觉去罢。”龙晏清显然是困了,哈欠连连,眼泪都溢出来了。他朝楼锦薇摆摆手,起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看着他的歪歪扭扭的背影,楼锦薇突然有感而发,“龙大夫,谢谢你。” 回应她的是龙晏清的一声轻笑。 院子里只剩下了楼锦薇和敖木,她瞧着躲进云层的若隐若现的月亮,也站起身,“去睡罢,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别陪我在这儿耗着,我也去睡了。” 说这也不等敖木反应,径自往回走。她刚伸手准备打开房门,身后便想起了敖木的声音,“夫人,我们敖家是少爷的家仆,早已经做好了为少爷牺牲的准备。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少爷正好的活着。” 楼锦薇呼吸一滞,心里的滋味是说不出的心酸,还有一种莫名的愤怒。 她咬牙道:“敖木,你不是谁的附庸,你是你自己!你应该为自己活着!” 敖木眼中闪过茫然,他不明白夫人的意思,但也知道不能忤逆夫人,于是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 楼锦薇在心里暗骂一声,但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被烛火照得灯火通明,楼锦薇坐到床边轻轻握住了杜颜齐的手。他虽然沉睡着,但脸色却红润了许多,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楼锦薇微微俯身,将他的手覆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摩挲着。 也不管杜颜齐是不是听得到,她一点点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掰碎了说出来,不厌其烦,闹心十足。 “敖叔夫妻俩的下落我不敢去打听,敖水仙现在在顾钦明手里,敖木受了伤,他们敖家因为我们遭了大难,可敖木对我们还是死心塌地的,我心里难受。” 说到这儿,楼锦薇哽咽起来。她把头埋进杜颜齐的脖颈,呜咽着道:“杜颜齐你快醒来罢,我要撑不住了……我真的要撑不住了,我一个人应付不了这些,求求你,快醒来罢!” 窗外,敖木听着那一声声的抽泣,心头发涩。 他想,自己要快点好起来,好起来给夫人帮忙,所有的事情不能让夫人一个人扛。 …… 翌日,晨光熹微,楼锦薇再次戴上斗笠坐上了郭林的牛车。 天气热了,太阳也大,外面行走的戴斗笠的姑娘多了起来,所以楼锦薇的伪装算不上突兀,也不需要再变装。 二人慢悠悠走到了城门口,透过面纱,楼锦薇发现城门口的难民少了些,她不禁有些好奇,“难民都去哪里了?” 郭林道:“有些回家乡去了,有些去安排去做工了。朝廷拨了赈灾款下来,也算是让难民们心安了一些。” “做工?” “嗯。”郭林解释说,“修水渠,开荒,不少事儿可以做,就连孩子们都能帮忙做一些轻省的事儿,每日管两顿饭,虽然吃得不算好,但最起码不会饿死。” “原来朝廷还记得那些难民啊!”楼锦薇感慨着,眼中染上了带着希望的笑意,“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希望的。” 所有的灾难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杜颜齐也会清醒过来的,一定会!? 第273章 你就是个臭虫 楼锦薇是在一处施粥的棚子里找到顾静凇的,她身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以前那些本就清雅的发簪全都取了下来,只剩下了一朵白色的绒花。楼锦薇瞬间意识到她这是在给唐智宸守节。 自从唐智宸死亡事件过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顾静凇,原本以为往后不会再有交集,但却没想到今日她需要找上门去,请人家帮忙。 她正给人送着粥,每一只碗都装得满满的,脸上淡淡的笑容冲淡了她眉宇间的清冷。楼锦薇觉得,自从唐智宸死后,她的郁结似乎打开了些。 不过,真的要去找她帮忙,将她也拉进来么?就在楼锦薇犹豫时,小摊前又来了好些人,竟是陈子由和朱翰文。 二人带着人直接走到了顾静凇所在的粥棚,下人囔囔着把其他人赶走:“走走走,今儿的粥已经施完了,要吃的明儿再来!” 一天两顿饭,难民们还指望着这早上能吃饱了去上工呢,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有人探头往前头看了看,也囔囔道:“哪里没有了!还有那么多粥呢!我们这么多人没领到,我们不走!” 下人只觉得权威受到了挑战,横眉冷对,挥臂驱赶着难民:“快点走,别耽误了少爷的事儿!” 难民们丝毫不惧,都团结在一起,“不走不走!我们走了,饿死了你们负责啊!” 下人翻着白眼,“饿死了也不关我们的事儿,反正也是贱命一条,死在路边狗都不肯啃。” “你!” 这话太侮辱人了,就连顾静凇都没忍住蹙起了眉头,难民们更是怒不可遏,撩着袖子就往前冲,两伙人竟是扭打在了一起。 “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臭虫,我打死你们!” “你们才是臭虫,你们都是丧家之犬!每天只会捡垃圾吃!” “老子打死你!” …… 越来越离谱的谩骂层出不穷,一时间不堪入耳。可陈子由和朱翰文两人罪魁祸首却一点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甚至还在嘻嘻哈哈的指指点点,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就差没有拍手叫好了,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望着这乌烟瘴气,顾静凇的眉头越蹙越紧,眉宇间染上了冷意,“够了!” “嗯?”朱翰文回头看她,还咧了咧嘴,“是不是很热闹?可真是太还玩儿了,静凇你看看他们,多有意思啊!” 顾静凇的手攥紧,冷声道:“我说,够了,让他们住手!” 朱翰文愣了愣:“你不喜欢么?” 顾静凇冷冷看着他,那意思不言而喻。朱翰文失望的瘪瘪嘴,但还是听话的吼了一声:“行了行了,都他妈给我住手!” 朱家的下人们训练有素,听到少爷的命令立马停了手,又整整齐齐的站回了他们二人身后。因为是混战,所以难免会有些伤,但难民们明显伤得更重,好些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顾静凇担忧不已,绕过桌子就想去把人扶起来,但却被朱翰文拦住了,“静凇你到哪里去?” “不用你管。”怕被碰到,顾静凇又绕开了一些,可这一次不仅是朱翰文,就连陈子由都往前走了一步,将顾静凇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让开!”顾静凇试了两次都没能走出,终于失去了耐心。 “别这么凶嘛。”朱翰文不仅没让,还嬉皮笑脸的说:“静凇我这是为你好呀,那么难民身上臭死了,不知道藏了多少脏东西呢,你最爱干净了,让他们碰到了得多难受啊,还是别过去了,乖一点,那些难民都是贱命一条,不值得你这般上心的。” 顾静凇的脸一点点阴沉,语气冷得犹如掺杂了冰渣,“滚!” 这一声,又狠又无情,更是直接落了朱翰文的面子,他的笑容瞬间挂不住了,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收回去,最后只剩下了黑沉。 “顾静凇,你别不知好歹!” 他咬牙切齿,可顾静凇一点都不怕,“你妨碍到我了,我也不想见到你。” 她绕开了两人走到桌前,一个个将倒地的难民扶起来,还柔声询问他们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是否需要送医馆。这幅温柔小意的模样,与之前对朱翰文的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朱翰文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追在顾静凇身后问:“你非要这样?就对我这般无情?” 顾静凇头也不抬,甚至没有给他哪怕一个余光,“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谈不上无情。” “你爹说过让我照顾你,我答应了!”朱翰文囔囔,“静凇你放心,我不介意你嫁过人,也不介意你刚死了丈夫,你只要进了我们朱家,我一定把你当正妻疼爱!” 楼锦薇呼吸一滞,透过面纱不敢置信的看向朱翰文,大庭广众下他说这样的话,无疑是在损坏顾静凇的声誉!特别是她还在戴孝守节! 女子无德是小,失节事大! 这事儿若是传开来,顾静凇怕是会被一人一口唾沫给淹死! 她不敢去想这往后的事情,站在女子的立场上,只想把朱翰文给撕了! 顾静凇也不例外,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倏地瞪向朱翰文,那双冷冷清清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火光,仿佛是要将人燃烧殆尽! “朱翰文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往后也不会有半点交集!你只会让我恶心!” 朱翰文瞳孔骤然放大,随即又摆出一副心痛的模样,“静凇你怎么能这般说呢,我都不嫌弃你,你怎么能这般骂我,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还不行么?” 顾静凇冷冷一笑,“我就算是一辈子都不嫁人,一辈子守着这个死人,我都不会嫁给你!朱翰文,在我眼里,你比茅厕里的屎壳郎还不如!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恶臭!” 顾静凇俨然已经气疯了,那些粗俗的词汇全都往外冒,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和场合。 朱翰文脸色一阵发青,气得发抖,“你,你,你,顾静凇你给脸不要脸!” 他抬起手,就要扇下去! “住手!你敢!” 第274章 请求帮助 卢婧拽住朱瀚文的手腕狠狠一扯,盛怒中的他力道出奇的大,竟是将他掀翻在地。 朱瀚文摔了个四脚朝天,疼得哎呀叫唤,但更多的是愤怒! 他被陈子由搀扶起来后,怒不可遏的朝卢婧瞪过去,“你他妈做什么!”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卢婧将顾静淞护在身后,同样不甘示弱的睨回去。 朱瀚文就是个混不吝的,平日里就会仗势欺人,欺软怕硬的。一旦遇到比他强势的人,他就怂了。而卢婧,别看只是个商人,但却能与他父亲称兄道弟,又有京城的背景,朱瀚文拍马都追不上。 瞧着卢婧阴沉的脸,他心里染上几分惧意,可瞥见顾静淞那张清丽可人的脸又涌上不甘心。 他眯了眯眼道:“卢二爷你这是不是有些不地道啊,顾大人可都亲口说了让我多照顾照顾静淞,我这不过就关心了几句你就对我动手,是不是太霸道了?” “你说我霸道?!”卢婧扫过地上那些人,只觉得可笑。 朱瀚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点都不心虚,“我就是看静淞太累了,想让他休息休息。可不是我先动手啊,是他们太嚣张了,不服管,还骂人,我就是教训他们一下。” 朱瀚文这颠倒黑白的本事让人大为吃惊,若不是周围还有其他人作证,还真有可能被骗过去。 顾静淞不惯着他,直接拆穿,“他在撒谎!是他一来就让下人把难民哄走,还不准我们施粥。” 她的声音清脆,将朱瀚文的那点破事将得清清楚楚,朱瀚文黑了脸,阴测测的瞪着顾静淞,“静淞你说话可要过脑子。” “我说的都是实话。” 顾静淞的态度让朱瀚文更加不爽了,可没人搭理他,卢靖帮着顾静凇把摔倒的难民都扶起来, 又每人发了二两银子让他们去看大夫。做完这些,卢靖道:“静凇我们走。” “好。”眼见他们要走,朱瀚文不乐意了,“诶,别走啊!” 陈子由有眼色的一摆手,下人们瞬间一拥而上朝他们围过去。 不远处目睹了全程的楼锦薇拍拍郭林的肩,“把牛车驶过去。” 郭林会意,手中鞭子一扬,老黄牛哞的长呼一声,拉着车往人群冲过去。牛可不管前头有没有人,横冲直撞的。人群被吓到了,纷纷避让,一时间又骂声四起,但也把朱瀚文的那些下人们给冲散了。 “哪来的牛车!是不是眼瞎啊!”朱瀚文边退边骂,“去给我把人揪下来!” 卢靖紧蹙着眉头护着顾静凇刚要躲开,就见牛车停在了他们面前,一个低低的声音道:“上来!” 是楼锦薇! 卢靖瞬间认了出来,他二话不说搂着还有些蒙圈的顾静凇爬上牛车,郭林再次扬鞭,控制着老黄车冲出了人群。 朱瀚文一见顾静凇跑了,瞬间明白了过来。他气得直跺脚:“追!给我追!” …… 牛车载着四人在城里转悠了一圈,最后在顾静凇的带领下到了唐家。 顾静凇打开门把人迎进去:“进来罢,家里没什么人,也简陋,诸位别介意。” “不介意。” 唐家这院子是当年顾静凇与唐智宸成亲的宅院,二人本就过得节俭,唐智宸死后顾静凇更是将仅有的几个人都遣散了,只剩下了一个在身边伺候的丫头。院子里的东西虽然没什么变动,但被还未撤下的白绫映衬着,显得更加萧条。 顾静凇领着三人落座,丫鬟把茶送上来便识趣的退了下去。顾静凇道:“楼姑娘,郭师傅,今日谢谢二位。” “不用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顾静凇笑了笑看着她的斗笠,疑惑:“楼姑娘这是怎么了?” 斗笠确实碍事,而且隔着一层白纱与人说话实在是不合礼数,楼锦薇想了想,抬手将斗笠取了下来。顾静凇一直望着她,平静的眼神渐渐染上惊愕:“楼姑娘你的脸!怎么会这样!” 虽然有龙晏清的药,但见效也是需要时间和过程的。而且她的脸也比刚受伤的时候好很多,伤得比较轻的地方只剩了浅浅的痕迹,再过几日就能完全消失。伤得较重也已经结痂了,只是在脸上众横交错着,还有些骇人。 看着顾静凇,楼锦薇不知该如何解释,想了想才道:“受了点伤,已经不碍事了。” 顾静凇也通透,知她不想说就没有追问,而是担忧的问:“会留下伤痕么?” “不会。”楼锦薇摇头,“大夫的药很好用,保证不会留疤的。” “那就好那就好。”顾静凇大大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由衷的为她高兴。 清楚前因后果的卢靖知晓她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进城并不是为了闲逛,想到他们夫妻二人的身份,卢靖便想多帮一些,于是问:“嫂夫人今日进城可是有重要的事情?” 楼锦薇看着顾静凇,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今日来是想请静凇姑娘帮个忙。” “楼姑娘请说。”顾静凇一点都没推迟。 楼锦薇斟酌了一会儿道:“有位认识的姑娘在刺史大人那边做工,她人比较莽撞,做事也毛手毛脚的,我怕她会冲撞了大人,所以想问问静凇姑娘能不能把她带在身边多调教些时日。” “没问题的。”这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件小事,所以顾静凇没有任何犹豫便应下了,“那姑娘叫何名字,我一会儿就去找爹爹要人。” 楼锦薇松了口气,嘴角也扬了起来,“她叫敖水仙,静凇姑娘可别提我的名字,她心气高,不乐意被我照顾着。”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最重要的事情交代好了,楼锦薇轻松了不少。寒暄了几句,楼锦薇便起身告辞。 “不多坐一会儿么?” “不了,家里还有事情要忙。”楼锦薇道,“静凇姑娘好好保重身体,下次我再来看你。” 顾静凇点头应下:“好的。” “我送送你们。” 卢靖起身跟着楼锦薇二人出了门,他见楼锦薇将斗笠戴好,彻底遮住了面容后才道:“嫂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第275章 我要反了 卢靖很敏感,他知道现在这种危机时刻,楼锦薇是不会轻易出现在城里的,无论她被哪一方的人发现,都会有将藏身之所暴露的危险。 能让楼锦薇冒险出来的,便只有大事儿。 而且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楼锦薇居然找顾静凇帮忙,还是为了一个丫鬟! 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而且是大事! 楼锦薇知道卢靖可信,但一想到敖水仙现在的处境,又生生忍住了将事情全盘托出的冲动,只是道:“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们自己可以解决的。” 卢靖眉头一蹙:“嫂夫人不相信我么?” 楼锦薇连忙摇头:“并不是,我只是不想连累了你。这件事儿牵扯太广了,我不希望将身边人都连累。” 听她这般说,卢靖可以确定是真的出事了。他眉头锁得更紧了,严肃道:“杜颜齐现在还未醒来,不找人帮忙,难道你要一个人扛下所有么?嫂夫人,你也说了此事牵连甚广,那你一个人怎么应付得来呢?你告诉我,我哪怕是做不了其他事情,也能帮你想想对策。” 不得不承认,卢靖说得很多,得知背后与顾钦明有牵扯后,她便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顾钦明是朝廷命官,在上津简直就是土皇帝,可他居然要杀杜颜齐,不仅如此还摆出一副和善的模样与杜颜齐交好,这般处心积虑的,只想弄死杜颜齐,这是何等的深仇大恨! 楼锦薇想不明白,而且她觉得自己快要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每个人所展现出来的面目都那般的不可信! 昨天夜里,她甚至想过,还是死了好,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卢靖耐着性子道:“你也知道的,我与张大人关系匪浅,张大人是杜颜齐的舅舅,那我们也算是一家人。杜颜齐出事,哪怕是看在张大人的面子上我也应该帮忙,更何况,杜颜齐还是我的好兄弟。” 楼锦薇依旧没有说话,因为隔着一层面纱,卢靖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两人就这般一声不吭的站着,良久后,她才转身离开。卢靖有些失望,刚要叹气,就听楼锦薇道:“昨日杜夫人秘密去见了顾钦明。” 顾钦明?卢靖一惊,想要问明白,却发现牛车已经走远了。他轻啧一声,眉头紧锁。 怎么又跟顾钦明扯上关系了?杜颜齐的事儿究竟还要牵扯出多少人! “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顾静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看着她,卢靖又想起了楼锦薇的话,摇头说:“没事儿,静凇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味鲜居吃饭罢。” “不用了,”顾静凇摇头拒绝,又接着解释道:“我去好父亲,楼姑娘交代的事儿不办好,我心里不踏实。” “那我送你。” “也不用了,你去忙自己的。” 顾静凇说着已经走出了家门,还顺手将大门锁上。她朝卢靖点点头后,带着丫鬟与他擦肩而过。卢靖从她的态度里感觉到了疏离,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但他心里藏着事儿,并未太多感慨。 目送顾静凇走后,他也疾步离开了,径自找到了张启仁。 “楼锦薇的意思是齐儿中毒,被追杀幕后都有顾钦明的手笔?” “是。” 张启仁震惊不已,脸色更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良久后他惨然一笑,“是了,这样就没错了。原来李知许说的一点都没错,他从未想过要给齐儿一条生路。” 卢靖不明白他在嘟囔什么,可联想到之前的那些事儿,卢靖又突然明白了。 如果顾钦明是当朝皇帝的人,那么这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诚如张启仁所说,当年敖辉虽然带着杜颜齐逃到了上津杜家,重新给了杜颜齐一个身份,但其实他们并未逃离出皇帝掌控,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的监视中,而这个监视他们的人正是刺史顾钦明! 顾钦明假装与杜家交好,然后让杜夫人在杜颜齐的饮食中下毒,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杜颜齐! 他们原本可以等杜颜齐毒发身亡,但杜颜齐最近在上津出尽了风头,这让皇帝感觉到了威胁,所以,他们便打算提前除掉杜颜齐! “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张启仁双眼猩红,声音都带着颤抖。他想要喝水,但双手颤颤巍巍的,刚碰到茶杯就将其弄倒了,“那时候他还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啊,为何要这般狠毒的伤害他!弄死了姐夫还不够,连他们唯一的骨肉都不愿意放过么!帝王就真的这般无情么!” 卢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他同样感到揪心。想着这一连窜的事情,还有依旧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杜颜齐,卢靖深刻感受到了皇家的无情,帝王手段又是何等的残忍! 他收拾了心情问:“我们要如何才能帮助他?” 张启仁倏地抬起头,“我要见齐儿!只有看到齐儿拿到玉佩,我就有法子!如何皇帝真的要对齐儿斩尽杀绝,那我不介意反了他!” 张启仁的眼神是卢靖从未见过的癫狂,他心的骤然一揪,忍不住劝道:“张叔你冷静一些,事情还未坏到那个地方,我们还不需要走那一招险棋!” “我不能这么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齐儿死在他们手里!” “可是张叔你想过宫中的贵妃没有?你若是反了他们该如何自处?” 卢靖的话就像是一声闷雷,骤然将张启仁轰醒了,他颓废的坐在椅子上,颤抖着用手捂住脸,“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怎么做才能保全他们的性命,怎么做才能让他们不受到伤害!” 看着快要被折磨疯了的张启仁,卢靖心酸不已。 他不是张叔,无法对他的情绪感同身受,但他也清楚的明白他此刻的痛苦。宫中的贵妃就是皇帝的捏在手里的一张牌,张启仁不可能为了杜颜齐而放弃另外一个亲人,不然的话无论做什么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此时此刻卢靖不知能为他做些什么,想了想,还是道:“张叔,我带你去见他。” 第276章 张启仁病了 “少爷……” “怎么了?” 卢婧搀扶着张启仁走出家门,卢小六便一脸郁悴的迎了上来。他才问完,一抬眼便彻底明白了。 李知许从马车后探出头来,笑眯眯问:“二位这是上哪儿去?”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卢婧此刻恨不得把他的脸踩到地里。不过他对李知许的出现并不意外,他们一举一动现在全在他的监视之下,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他绝对会黏上来。 卢婧压下心中的愤怒,沉眸道:“张叔病了,我带他去看大夫。” “哎哟,怎么就病了呢?” 李知许仿佛心疼极了,直接走到二人跟前来,双眼睁得大大的,一错不错的凝着张启仁,似乎这样看着就能看出他什么病一般,还关切的问:“张大人哪儿不舒服啊?这上津有相熟的大夫么?” 卢婧刚要开口,张启仁便睁开了眼,他看上去非常疲惫,脸色蜡黄,眼皮耷拉着仿佛下一秒便又会睡死过去。 “见过殿下。” 他想要行礼,可才弯下腰双腿便一软,竟是要跪下去。 “张叔!”卢婧连忙扶住他,“张叔你怎么样?还能撑住么?” “无碍无碍,莫担心。” 张启仁摆摆手,扶着他的手稳住身形后下意识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喟叹,宛若松了口气。 看着张启仁额角不自觉冒出的冷汗,李知许眯了眯眼,脸上又布上了心疼,“这到底是怎么了?可请大夫来看过了?前几日还好好的,今儿怎么就病了呢?” “回殿下的话,咳咳,咳咳…”张启仁一张口便伴随着咳嗽,话都说不完整,“殿下莫担心,微臣不过是风毒入侵,没有大碍的,咳咳,咳咳!” 他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那肺都咳出来,李知许退后几步,眼中闪过嫌弃和厌恶。 “张叔冷静冷静。”卢婧一边轻抚着张启仁的背一边劝慰,“我们马上去看大夫,现在就走。小六快扶张叔上马车!” “好好好!” 把张启仁扶进马车坐好,卢婧这才对李知许道:“殿下,对不住了,张叔的身体不能拖了,不能陪着殿下,我们非常抱歉。” 李知许不在意的摆摆手,“不用这样,张大人的身体要紧,快送他去看大夫。” “谢谢殿下。” 卢婧松了口气,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动起来,朝城外而去。卢婧给张启仁斟了杯茶,看着他喝下后,又扶了扶他的背,“张叔放松些。” 张启仁靠在车壁上,疲惫的眯着眼,“还不能放松,李知许跟他爹一样生性多疑,他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相信。” 他的声音刚落,卢婧便听到旁边又传来了一阵的车轱辘的声音。卢婧瞬间警觉,又将张启仁裹严实后才掀开了车帘。 李知许的脸同样从车窗里探了出来,“卢婧啊,不是去看大夫么,怎么出城了?” “圆月湾来了一位大夫,听说医术了得,我便想带张叔去看看,我张叔这样子,我怕城里的大夫治不好。”卢婧满脸的忧虑,全都是对张启仁的担忧。 李知许觉得奇怪,“城外还有大夫?名医么?” 卢婧颔首:“是。” “这样啊。”李知许眼睛一亮,“那本殿下同你们一起去,本殿下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名医。” 看着兴致盎然的李知许,卢婧心沉了沉,但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现出来,抿唇道,“让殿下费心了。” 又寒暄了几句,卢婧缩回脑袋,放下车帘的瞬间他的神情便冷了下来。张启仁掀开眼皮瞅他一眼,二人对视,不约而同的勾了勾嘴角。 两辆马车一同驶入了圆月湾,然后停在了竹林前。李知许率先一步走出来,环顾四周,哟了一声,“这地方还挺幽静,不过名医在哪儿呢?” 近日来龙晏清常驾着马车出入,所以圆月湾的村民们对这些富丽堂皇的马车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听他提起名医,村民又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道:“公子是来找龙大夫的么,要看病啊?那可真是来对了!” “对对对,龙大夫医术可好了,什么病都能看!我这老寒腿就是他治好的。” “还有我的肩也是他治好的,常年吹海风,一动就疼。龙大夫几针下去就好了,现在一点都不疼了,干活还有力!” “龙大夫还治好了我家孙孙的老咳嗽!龙大夫真是神医在世!” …… 李知许听得连连惊呼,对大家口中的龙大夫更加好奇了,见卢婧将张启仁扶下来,忙道:“快,快带我去会会这位龙大夫!” 卢婧颔首,带着人走进了竹林小路,很快那座幽静的大宅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环境挺不错啊!”李知许率先走进去,将前院打量了一遍,瞧着那些雅致的风景勾唇道,“我对这位龙大夫更加好奇了。” 话音落,一个身影从后院转出来,头也没抬就问:“看病么?堂屋坐。” “小十一!” 龙晏清猛然抬头,看清楚来人后倏地睁大了眼,“八哥,婧之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李知许也惊讶,“这是你的宅子?十一你就是村民口中的龙大夫?!” 震惊过后的龙晏清露出了几分尴尬,他干笑道:“宅子是我的没错,至于其他的,那是村民们抬举我。我跟师傅学了点皮毛,哪里算什么哟。” “谦虚了谦虚了!”李知许伸出手指点点他,“谁不知道你是药王的高徒啊,药王说了,你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龙晏清笑了笑,目光落在张启仁身上,“这是,舅舅?怎么会这般憔悴!” “阿清张叔病了,你快来看看!” “快扶进来!” 将张启仁扶进房间躺下,龙晏清便马不停蹄的给他把脉。 “如何?” “是中毒。”龙晏清道。 卢婧一惊,“有人给张叔下毒?” 龙晏清摇头,“不是,是昨天夜里吃坏了东西。” “……这样啊!” 卢婧下意识偏头,正巧与李知许四目相对,二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哭笑不得。 第278章 玉佩的意义 楼锦薇的固执让张启仁没有辙,无论怎么劝,想尽了法子,她都不肯把玉佩拿出来。 楼锦薇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告诉我真相,告诉我玉佩的意义。” 张启仁原本只想用证明身份来敷衍敷衍,但没想到楼锦薇比他想象中聪明,先一步猜出了他的意图。 她凝着张启仁,那双眸子仿佛能把人看穿,“不要敷衍我,我要听的是真正的含义,而不是一个模棱两可的身份象征。” 张启仁哽住了,好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向卢婧求助,后者居然道:“张叔,其实我也想知道。” 张启仁对这玉佩太看重了,好几次都曾提到过,但却一直不肯明说。他道:“这一次,我站在嫂夫人这边,不仅如此,还因为楼锦薇是杜颜齐明媒正娶的妻子,于情于理她都应该知道这一切,这是她作为妻子的权利。而且杜颜齐还昏迷不醒,做决定的只能是她。” 不得不承认,卢婧说的每一句都非常有道理,张启仁凝着楼锦薇看了许久,目光犀利,可后者丝毫不惧,还与他对视。 良久之后,张启仁严肃道:“楼锦薇你可肯发誓,绝不背叛齐儿!” 楼锦薇哽了哽,她断然没想到一开口竟是如此这般的严肃,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看了眼床榻上的人,脑海中浮现出遇袭时,他用自己身体护着自己的画面,几乎没有犹豫,郑重的竖起手指头,“我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绝对不会背弃杜颜齐,若有违此誓,便今生大仇不得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张启仁眼眸深深,“记住你今日的话。” 楼锦薇颔首。 楼锦薇的誓言似乎让张启仁安了心,他摸了摸杜颜齐的头,缓缓道出自己未曾与他们说过的真相。 杜颜齐是前太子遗孤! 要杀他的人是当朝皇帝! 为了确保自己的帝位不受到威胁,所以皇帝要斩草除根! 楼锦薇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自己听了一个离谱又荒诞的话本。 “那玉佩?” “玉佩。”张启仁道:“当年先皇最看中的就是太子,而他自己也争气,十三岁领兵抗击南蛮,大获全胜,十五岁先帝突发疾病,太子暂理朝政,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如今的镇南军就是太子一手训练出来的。” 这与玉佩有何关系? 楼锦薇刚想问,便听张启仁道:“于镇南军而言,太子便是他们的信仰,而他们的军徽正是太子亲手所画的麒麟。麒麟虽是祥瑞,但到底是兽,成亲后太子觉得这兽太过于冷硬,于是便将麒麟与太子妃的家徽画在了一起。” “这,便是玉佩的由来?” “是。”张启仁点头,“这枚玉佩原本一直是太子妃拿着的,后来齐儿出生,太子妃便将玉佩给了齐儿,也预示着天降麟儿。” 听到这里,楼锦薇只听出了前太子对太子妃的深情,和他们对孩子的期待和爱。 可楼锦薇并不觉得这玉佩有什么大作用,充其量就是证明杜颜齐的身份。 “这玉佩,与我们要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卢婧问出了楼锦薇一直想问的问题。 他话音落,龙晏清便笑了,“如果我没猜错,那枚玉佩,加上杜颜齐太子遗孤的身份,便可以号令镇南军。虽然镇南军如今不过才三十万,且分散在各个军营,可玉佩一旦出现,那些将士都会无条件的拥护玉佩主人。” 张启仁点头,“没错。” “所以李知许才要和杜颜齐合作!他想要杜颜齐和镇南军夺位!” “所以李知许才会一而再的索要玉佩!要不到就派人去偷!” 楼锦薇与卢婧都跳了起来,二人都没想到玉佩有如此大的作用,也彻底明白了李知许真正的用意! 楼锦薇敛眸,沉声道:“李知许的野心太大了,不能跟他合作,也不能把玉佩交给他!哪怕是要给太子太子妃和杜颜齐报仇,也不能投靠李知许!” 她清楚的了解李知许的为人,若真让他达到了目的,那么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人!他会跟现在的皇帝一样,对所有人赶尽杀绝! “李知许并不是一个好人!”张启仁道:“我从未想过要跟他合作,我宁愿自己成为那个刺皇杀架的人,帮他们完成这一切!” “张叔……” 张启仁的语气里充满了放手一搏的果决,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楼锦薇心有一颤,不由想到了自己,同样是要报仇,可从重生到现在,她似乎从未真正的付出行动。 与张启仁相比,她不过就是嘴巴上说说罢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张启仁沉重的呼吸声,良久后他再次朝楼锦薇伸出手,“玉佩给我罢。” 楼锦薇刚想将玉佩取下来,可取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了下来,她狐疑的望着张启仁,试探着问:“你要自己一个人去?” “是。”张启仁颔首承认,“你们都是孩子,那些沉重的东西本就不该由你们来背负,报仇,我自己去就够了。” “这怎么可以!”卢婧跳脚,“张叔,怎么能让你自己一个人冒险!这太危险了!” 张启仁不听劝,只道:“我已经考虑好了。当年的事情早已经说不清楚对错,我可以不再计较,但他不该对齐儿赶尽杀绝!为了保护齐儿,我只能这么做。只有从源头将问题解决,齐儿,你们才能安全。” 楼锦薇觉得自己要杀皇子已经非常疯狂了,却没想到会有人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张启仁鬓边不知何时出现的白发,楼锦薇心有不忍,“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么?” 张启仁敛眸,态度非常明显。 众人又再次沉默了,心里都沉甸甸的。这时房间里突然想起了一声轻笑,龙晏清望向张启仁,笑眼弯弯,“舅舅你太心急了,事关杜颜齐,不管做什么决定都应该先问过他。” 他转身走了出去,“这事儿,还是等杜颜齐醒过来之后问问他。” 张启仁怔了怔,连忙追问,“齐儿什么时候能醒!” 第282章 把你赶出去 杜颜齐以前看不到,对楼锦薇所有的印象都靠别人的描述和碰触去了解。 他知道楼锦薇好看,骨相更是完美,却没想到,初见竟是如此。 杜颜齐从来不知自己是个颜控,但却不得不承认,在看到楼锦薇的那一刻,他心动了,甚至产生了生理反应!他肤浅的觉得,楼锦薇就是美艳动人的花魁,足以勾起任何人的邪念,哪怕她此刻面容憔悴,眼底透着青黑。 他懊恼的很,以前就后悔自己眼瞎看不到他家锦儿,现在更后悔了,后悔他家锦儿被别人看了去,他错过了太多,让别人看去了太多他家锦儿的美好。 想到这儿,他又攥紧了楼锦薇的手,叹气。 楼锦薇:“……你做什么叹气?” “就后悔。” 杜颜齐憋嘴,“我家锦儿实在是太好了,我却直到现在才看到,一想到你的喜怒哀乐我以前都不曾看到就觉得特别亏。” 楼锦薇:“……也不是你骗我的理由。” 杜颜齐眼角耷拉,“我如果承认,你就不会这样让我一直看着了。锦儿,我觉得就这么看着你,我就可以看一辈子。” 楼锦薇挑眉,“不用吃不用喝?” “不用!” 看着他坚定的表情,楼锦薇嘴角抖了抖,“那你可要说到做到,我明日若是瞧见你吃饭喝水,我就……” 楼锦薇本来想放个狠话,可话到嘴边又发现不知那句话合适。倒是杜颜齐嬉皮笑脸的凑上来,“你就怎样?不让我上床么?” 心气又再一次提上来,楼锦薇冷着脸道:“我就把你赶出去让你睡外面的竹林!” 杜颜齐握住胸口,“锦儿好狠的心!” 楼锦薇不吃他这套,“是你自找的。” 这段时日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松懈下来,楼锦薇昏昏欲睡,她也懒得动干脆又合衣躺下。 杜颜齐还在叭叭的说个不停,“锦儿啊,我杜颜齐原本这辈子都未曾想过娶亲,却没想到会遇到你,你于我杜颜齐而言,从责任便成了想要守护一辈子的人。锦儿,我真的从未想过,能遇到你这般合心意的人。” “锦儿你觉得呢?” 久久没有得到回答,杜颜齐往旁边一看,楼锦薇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双手枕在头下,嘴微微张着,或许是太累了,时不时打出个小呼噜。 那小呼噜虽然不烦人,但在杜颜齐眼中却是可爱极了,怎么看都看不够。 杜颜齐痴汉般的笑了一声,轻轻将楼锦薇揽进怀里,头靠着头,也闭上眼睡了过去。 愿我的锦儿有个好梦。 …… 圆月湾的清晨醒得很早,太阳刚出海平面外头就人声鼎沸了。龙晏清在这样的烟火气中慢慢清醒,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才用要去晒药材为由艰难的爬起来。 他以为自己起得够早了,却没想到,院里已经有人在了。 看着沐浴在晨光中的杜颜齐,龙晏清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能把哥哥两个字叫出来。 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明明这人没醒时他喊得自然无比,可现在,却怎么都叫不出口,也不知究竟是在别扭什么。 似乎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杜颜齐别过头,勾唇一笑:“龙大夫,我杜颜齐能有今日,多亏了你。” “不,不用这么客气。”龙晏清连忙道:“我们也算是互相成就,不是你,我也不知我能有这本事。” 二人相视一笑,龙晏清却觉得所有的隔阂都在这一刻被解开了,他歪了歪头,喊道:“哥哥。” 哥哥? 杜颜齐挑眉,“新鲜,我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这么见我。” 龙晏清笑,“你不习惯也得习惯,不止是我,乔儿也改这么喊你,就连那李知许也应该如此。” 听到这话,杜颜齐竟是一不留神被口水给呛住了,猛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剧烈的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龙晏清连忙走过去帮他拍了拍背,还抱怨道,“这般激动做什么,你这身体还没好全呢,可别又给我折腾出问题来,到时候心疼的可不是我,而是阿嫂。” 杜颜齐拍他:“休要胡说,我杜颜齐何德何能啊!李知许可是八皇子。” 龙晏清笑:“我可没胡说,你严格算起来才是皇长孙,是我们的大哥,如今的大皇子在你面前都是弟弟。” 平复下来后,杜颜齐无奈笑了,“都是老黄历了,你这样说,被有心人听到了,我就没命活了。” 他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也不用有心人,我现在就被人追杀呢。” 至于是谁,二人都心知肚明。 龙晏清看着他,眼眸闪了闪,心中千回百转,良久后才问出自己纠结了好几日的问题,“你,会为了报仇而杀了皇帝么?” 杜颜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问:“你觉得现在这天下好么?” “怎么算好?” “百姓安居乐业,家家户户有田有闲有钱,吃得饱,穿得暖,这样应该就算好了。” 龙晏清点头,“那确实是好的,皇帝一直以来就想给大梁一个太平盛世。” “那他做到了么?” 龙晏清回想了下,点头,“做到了。” 杜颜齐歪头,“那你觉得我为了报仇也杀了他,这天下又会如何?事先说明,我这人胸无大志,不想做皇帝,而且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都没管好,不想再去费心费神了。那我不做皇帝,谁做呢?你能保证上位的人,能有如今梁武帝的功绩么?” 龙晏清眸光闪烁,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第一次见到这样不想当皇帝,不想坐拥这天下的人!相比起杜颜齐,李知许的那些欲望和野心显得格外丑陋。 他没忍住笑了,“我也不想当皇帝,我只想做个济世救人的大夫。” 杜颜齐摊手,“你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呐。” 二人对视,这一次却是惺惺相惜的笑。 杜颜齐突然凑到龙晏清面前,突然咧嘴,“你也是皇子,李知许的弟弟?九皇子,十皇子,还是更小?” 龙晏清怔了怔,随即道:“我是十一。” 第283章 我想谈谈 龙晏清确实是十一皇子,他本命是李晏清,龙是他师傅的姓。 他从小学医,从小所接触的便是济世救人,心怀怜悯。所以他讨厌那尔虞我诈,虚假诡桀的皇宫。获得允许后,他便出了宫,一直在外行医。 遇到杜颜齐后,他总觉得这人面善,却想不起究竟是在哪儿见过,直到卢婧告诉他,杜颜齐是前太子遗孤。 前太子和太子妃的事情于别人来说是个不能言的秘密,但在他那儿,在他母妃那里,在他的外家都不是。 他的母妃是张家双姝中的妹妹,姐妹俩一个嫁给了当时的太子,另一个则是嫁给了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严格来说,前太子可以算他的大伯,他的姑父。 张家和他母妃的宫殿里有着两张一模一样的画,画上的一男一女正是前太子和太子妃,而杜颜齐是他们的儿子,完美继承了他们的美貌。 杜颜齐于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兄长,比一般的兄弟更亲一些。 他望进杜颜齐的眸子里,说:“哥哥,我会帮你的,不管怎样,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再发生了!” 看着他无比认真的样子,杜颜齐笑了笑,拍拍他的脑袋,“行了行了,你这个孩子就别管这么多了,好好行医,济世救人比朝堂上那些有意思多了。” 龙晏清倔强的望着他。 杜颜齐无奈,拍拍他的脑袋,“我还是不是你哥哥?” “是。” “那就乖乖听哥哥的话,不然以后哥哥不带你玩了。” “你以前也没带我玩儿。”龙晏清嘟囔,“以前我都不认识你。” 杜颜齐被逗笑了,戳了戳他的脑门,“好了好了,别哀怨了,以后哥哥带你玩儿。” “哼,不稀罕。” 说完龙晏清就跑走了,杜颜齐看着满是孩子气的少年,目光里全是柔色。 这个世界或者充满了危险,但却也有无数的温暖在他身边。 这次死而复生,是真的值。 吱呀—— 听到房门响,杜颜齐回头,正巧看到楼锦薇迷迷糊糊的从里头走出来。 “娘子。”杜颜齐朝他招招手,“来。” 杜颜齐沐浴在晨光中,笑容一如阳光般灿烂。 起床时不见了身边人的彷徨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她快步走上去,劈头盖脸的一通说叨,“你怎么回事?身体没好乱跑什么?你不见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么!我……” 楼锦薇的抱怨淹没在杜颜齐的拥抱里,他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蹭了蹭她的脸颊,“锦儿我错了,我以后都等锦儿一块儿醒来,我要看着我家锦儿睁开眼,然后给我可爱的锦儿一个早安吻。” 他这些黏黏糊糊的话,楼锦薇并不是全都能听懂,但这不妨碍她理解其中的意思。她拿脑袋撞了撞杜颜齐,“废话那么多,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 说着挣脱他的怀抱,拽着他往前院走。杜颜齐顺从的跟着她,看着她通红的耳朵,咧了咧嘴。 …… 前厅,杜颜齐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将他们每个人的脸都与他心中的形象对上号。 憨厚,一脸正气的郭林。 秀外慧中的姚诗画。 木讷的敖木。 杜颜齐站起身,深吸口气,冲人弯腰,“杜颜齐在此谢谢各位这段时日的照顾,各位的大恩大德,杜某铭记于心!” “客气客气。”一柄折扇斜刺而出,抬起他的手,“我说杜颜齐,你这样就太不够兄弟了。” “怎么了?”杜颜齐站直身子,笑着问。 卢婧斜睨着他,“你帮我们的时候可曾想过要报答?杜颜齐,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相互的,是你先帮了我们,才有这后面所有的事情。” 杜颜齐沉吟了好一会儿,最后在卢婧警告的目光中点头道:“二爷说得有道理,那这谢我也不说了,我本来还想亲自下厨做一桌答谢宴,看来也不用做了。” 他咧嘴,“这样最好,阿清说我还没完全恢复,不能太操劳。” 卢婧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最后只剩下了哀怨。 他早就想尝一尝杜颜齐的手艺了,可之前杜颜齐双目不可视,不方便进厨房,所以这想法就被搁浅了,一直没有被想起。 没想到杜颜齐居然这么有心,但却又被他生生的给说没了! 卢婧觉得,这个世界太操蛋,一直跟他作对! 看着卢婧耷拉下的嘴角,杜颜齐没忍住笑出了声,“二爷放心好了,这顿饭定不会少了你的。到时候我亲自下厨,做你从未吃过的菜。” “当真?” “我杜颜齐何时骗过你?” 卢婧双眼瞬间亮了,“杜兄真是我的好兄弟!” 杜颜齐失笑,对于卢婧这个吃货来说,谁给他做好吃的,那谁就是他好兄弟,没选择的很。 感谢的话说完了,自然要说正事,卢婧严肃起来,“想必嫂夫人都已经跟你提过了,你现在的处境非常不乐观,你有什么想法?” 杜颜齐把玩着楼锦薇的手指,“如果可以,我一点都不想面对这些,因为太麻烦,太闹心。但,事情不是我想不面对就能不面对的,皇帝要杀我,李知许想利用我,我想要过安稳的日子,就必须把他们解决掉。” 解决? 杜颜齐用的这个词让楼锦薇担忧的蹙起了眉头,一个皇子,另一个更是这天下的主人,杜颜齐手无缚鸡之力,要如何解决他们,靠着那些不知究竟是否忠诚的镇南军么? 楼锦薇觉得这简直就是奢望。 杜颜齐又道:“当然,我对争天下没兴趣,有机会的话,我想跟皇帝谈一谈,谈一谈我做咸鱼的理想,说一说自己对他的危险程度。”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龙晏清,“不如这样,十一你帮我传传话,就说我想见他,我不想跟他做敌人,只想要平静的生活。” 龙晏清没有拒绝,“放心,我一定会如实的把话带到。” 至于那位肯不肯相见,又是另外的问题了。 “还有,如果他需要,玉佩我也可以给出去,玉佩于大梁才是意义。” 第284章 梁武帝 京城,皇宫,一道密信被直接送到了御书房,“圣上,上津的来信。” “哦?呈上来。”龙案后的梁武帝语气平常,“顾钦明的信?” “是十一殿下。” “小十一?”梁武帝终于露出了惊讶,脸上也多了几分不敢置信,“他居然会给朕寄家书?这是第一次,可真是新鲜呐。” 下跪宫人不敢随意评价,只是刚手中信件高高举过头顶。不过梁武帝并不在意,高兴道:“来,给朕把信拿上来,朕要看看小十一都跟朕说了些什么。” “好嘞,十一殿下在外这么多年,肯定有许多趣事跟陛下说。”总管太监笑呵呵的走下去,取过信双手奉给梁武帝,“说不定殿下第一句话便是想念陛下。” “就你嘴甜。” 梁武帝笑骂一声,拿过信满含期待的打开,第一句话果然是想念,他看得眉开总管太监发现陛下眉宇间的笑意渐渐收敛,神情也越发微妙起来。他退后几步,站在旁边低眉顺目,安静如鸡。 “呵。” 安静的御书房里突兀的想起了一声轻笑,“到底是一家人,才刚见面就护上了,朕这个父皇在他心里可是一点都不重要。” 总管太监不说话,无声表示自己不掺和进父子间的战争。 不过梁武帝也没想到要人回答,他把信往桌上一拍,“人不大,胆子还是挺大,还想见朕。这战书已经下了,朕若不去岂不是他要以为朕怕了他?” “既然如此,那朕就去会会他。”梁武帝冷笑,“去,准备出行,朕要去上津!” “陛下!”总管太监惊讶,可看到他的神情又硬生生将劝阻咽了回去,“是陛下,奴才这就去准备。” 太监离开后,御书房又再次安静下来,梁武帝再次把信拿起来看了一遍,骤然下令,“来人,去把翰林院张大人请过来。” “是。” 很快,一身官府的张启仁在宫人的引导下踏进御书房,他俯首行跪拜礼,“臣张启仁,参见陛下。” 陛下没让平身,他便只能跪着,但这样的安静也让他渐渐的惶恐不安,这时一张纸从龙案后飘下,慢悠悠的落到他面前。 这…… “看看。”梁武帝突然出声,“你的两个好侄儿,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啊!还使唤起朕了,本事不小啊!” 两个侄儿? 张启仁心头一颤,涉及到杜颜齐,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颤颤巍巍的捡起书信,仔仔细细看起来,越看越心惊,额角的冷汗都已经冒出来了。 “陛下,这……” “呵。”梁武帝冷笑着问:“张启仁你说,朕要不要去。” “陛下!”张启仁猛然抬头,双目怔怔,梁武帝回望他,神情莫测。 他再次垂下头,“臣,无法给陛下做决定。” 梁武帝勾勾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过他也在这上面继续为难他,又问:“你对杜颜齐的话如何看?” 张启仁不知这话是何意义,他原本想要敷衍几句,可想到杜颜齐说过的那些话,又咬了咬牙。 他猛然抬起头,直视梁武帝,“陛下,臣认为他说的都是实话,那孩子曾经跟我说过,他什么都不想要,甚至不想离开上津那一亩三分地,只想着媳妇孩子热炕头,若是县衙需要,帮忙查查案子,过平凡人的平凡日子。” 媳妇孩子热炕头,梁武帝暗自琢磨了下,莫名觉得这几句话非常有吸引力,竟是有点心动。可他面上依旧是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让张启仁根本猜不出他的情绪。 张启仁依旧没有放弃,试图用自己笨拙的语言打动他,让他放杜颜齐一条生路。 “不瞒陛下,臣已经见过那孩子了,他是真的胸无大志,虽有举人功名在身,但却没有继续往上考的打算,他不愿意入朝为官,甚至拒绝了上津县衙的邀请……” “那照他的意思,是看不上朕打下的江山,看不上朕的朝廷?” 张启仁的冷汗瞬间如雨下,他扑腾一下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不不不,陛下您误会了,人各有志,那孩子只是散漫惯了。” 张启仁平时也谨小慎微,但这也是梁武帝第一次见他如此这般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而这却并不是为了他自己。 梁武帝突然不爽,同样是侄儿,为何他对杜颜齐就这般好,甘愿冒着大不敬也要维护杜颜齐。 他眯了眯眼,“若是十一出事,你会如何?会像今日护着杜颜齐这般护着那孩子么?” “会!” 张启仁毫不犹豫且坚定的回答让梁武帝愣了愣,心中那些不满竟也在这一刻消散了。 这口气一起散,他便知道今日的谈话不会再有任何意义。他敛了敛神,坐回龙椅上,“行了,朕明白你的心思了。” 张启仁趴服在地上依旧不敢动,梁武帝道:“他既然想要见朕,那朕就当给死了的人一个面子。” 张启仁眼皮疯狂抖动了几下,心中的不安又再次涌上来。 哪有皇帝亲自去见人的,张启仁怕杜颜齐会惹火上身。 他脑子里思绪飞转,磕头道:“请陛下允许臣同行。” “也不是不行。” “陛下有条件尽管提。” 梁武帝眯了眯眼,“张家这些年修身养息的差不多了,官场上没有建树,这生意场却做得挺不错的。” 张启仁咬了咬腮帮子,“臣,愿意拿出三分之二的家产充盈国库。” “好!”梁武帝一拍龙案,“张大人果然心系大梁,朕为大梁此刻受灾的百姓多谢张大人。” 这高帽子戴下来,张启仁便知道事情以成定局。虽然损失了大量钱财,但若能保住大姐唯一的孩子,他也觉得值了。 梁武帝道:“三日后出发,你且先回去。” “是,陛下。” 张启仁躬身退出御书房,刚要转身跨出去,便听梁武帝道:“朕此次是微服出巡,朕不希望有任何其他人知道朕的行程。” 这一句直接断了他去通风报信的年头,张启仁失望至极,但却也只能应下,皇命不可违! 第287章 镇北侯 镇北侯? 无数形象从楼锦薇脑子里一闪而过,她下意识看向李知许,眼中光芒闪了闪。 上辈子她也同样听说过镇北侯,这人虽然表面上忠于皇帝,但背地里却是坚定的八皇子党,上辈子许多事情都是镇北侯在背后帮他弄的,逼宫,清君侧,都有镇北侯的手笔。 这人是李知许的忠实走狗! 这辈子发生了很多上辈子不同的事情,她从未听说过镇北侯告老还乡,但她相信,他与李知许狼狈为奸的事儿是不会变的。 她果然在李知许眉宇间看到了几分没藏住的兴奋。 李知许在上津,镇北侯突然告老还乡肯定不是巧合,他们一定会有什么计划! 楼锦薇觉得,她报仇的机会似乎快到了。 李知许并没有注意到楼锦薇那嗜血的目光,他依旧望着杜颜齐,满怀笑意道:“镇北侯虽然决定远离官场,但这么多年的经营早已经结下了一大批的人脉,与他交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杜颜齐需不需要我帮你的引荐引荐?” 李知许的目的非常明显,依旧想把杜颜齐拉到自己的阵营,他说这番话也有亮底牌的意思,告诉杜颜齐自己跟镇北侯是一伙的,跟着他干,绝对会有任何的后顾之忧。可杜颜齐不为所动,“我就不去凑这热闹了,身子不爽利,不乐意结交陌生人。” 李知许目光暗了暗,但又马上恢复了神采,又道:“那不知道杜公子愿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呢?” 杜颜齐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态度很明显,就是不乐意。 这时外头喧哗声渐渐大了,仿佛有大队人马从远处走过来,甚至还有马蹄声。楼锦薇探头一看,就见一位精神俊勇的老者打马从远处走来,红面髯须,瞧着非常眼熟。 “这是……” “怎么了?锦儿你认识?” 楼锦薇看看那位老者,又看看杜颜齐,神情有些一言难尽,“还记得之前在陈家的曲水流觞宴么?” 杜颜齐点头:“记得。” “那位姓萧的老者你可还记得?” 杜颜齐颔首:“当然记得,你又见到那位老者了?” 萧老正巧已经走到了味鲜居门口,听着外面传来的惊呼,楼锦薇的心情更加复杂了,“那位老者应该就是镇北侯。” “是么?”杜颜齐眉头一挑,“我当时便觉得那老者气度不凡,却没想到他就是大梁名将。” 楼锦薇刚想说话,李知许却是哎哟一声抢在了前头,“你们早就已经认识了啊,这可是大缘分啊!这可就更应该去认识认识了。” “噗!” 杜颜齐突然噗的笑出了声,惹得李知许愣了愣,他问:“你笑什么?” 杜颜齐摸了摸嘴角,“其实也没什么,就觉得李公子刚刚那样子像极了一个推销自家姑娘的老鸨。” 这人居然把他比作那般下作的人! 李知许的神色突然冷了下来,那凶狠的样子恨不得将杜颜齐给撕了,“杜颜齐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就冲你这话,我可以立刻马上杀了你!” 杜颜齐巍然不惧,“那就杀好了。” 他还挑衅的冲李知许扬了扬嘴角,“八皇子若是能下手,当时在法珐寺也就不会只是进屋找玉佩了。” 楼锦薇担忧的蹙紧了眉头,她下意识往杜颜齐身边靠了靠,然后在桌下握紧了他的手,满脸戒备的望着李知许,就见他眯起了双眼,整个人都泛着寒意,“杜颜齐,你只是打算跟我撕破脸了?” 杜颜齐端起杯子又慢悠悠的轻酌了一口,“八殿下,我们之间本就没好说的。” “你一门心思想干大事,但是我只想过安稳日子。殿下,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朝李知许举了举杯子,“这杯就当是我敬你的,希望殿下不要作茧自缚。” 李知许的脸色千变万化,青青黑黑白白的,好一阵变化,看得人心惊胆颤。就在楼锦薇以为他要发难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楼锦薇!” 萧睿的出现让楼锦薇一愣,“萧公子?”萧睿似乎没有察觉到这凝滞的气氛,看到楼锦薇他似乎很高兴,还道:“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你去哪里了?” “我……”楼锦薇不知如何回答,下意识望了眼杜颜齐,“去找大夫给相公治病了。”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说辞,杜颜齐的身体确实好了,也不算是说谎。 萧睿这才注意旁边杜颜齐的存在,二人一对视,他便被杜颜齐顾盼生辉的目光吓了一跳,“杜公子,这是已经好了?” 杜颜齐歪头,疑惑:“听萧公子这语气,好像并不希望杜某好起来啊!” 被拆穿了心思的萧睿连连干笑:“怎么会呢,我这是高兴!替你和锦薇高兴!双目恢复了,便能更好的照顾锦薇了,她也不用那么累。” 杜颜齐抿了抿唇,皮笑肉不笑的道:“那是当然,杜某的爱妻,杜某会照顾好的,就不牢萧公子费心了。” 萧睿简直就是自讨没趣,两句话弄得自己尴尬无比,他讪讪笑了笑,顶着杜颜齐不友善的目光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楼锦薇:“锦薇这是请帖,我爷爷回来了,要在老宅宴客,就在三日后,我希望你能来。” 楼锦薇没有接,“不了,我与你家没什么交情,也不认识什么人,还是不去了。” 萧睿眼神瞬间暗淡了几分,但他却依旧没有死心,强硬的把请帖塞到楼锦薇手里,“锦薇你就收下,这宴席雨晴也会去的,到时候你们姐妹俩可以做伴。而且,爷爷要宣布我的婚讯了,我希望你能来。” 楼锦薇不太明白,为何这人宣布婚讯会希望她在场,不过听闻楼雨晴会去,她隐隐有些心动。正在她犹豫时,杜颜齐伸手将请帖接过,随意翻开看了看,道:“既然萧公子都盛情相邀了,那我们便去。” 楼锦薇还是没能做出决定,这时,李知许突然道:“三日后的宴会我也去。” 她怔了怔,随后道:“我都听相公的!” 第288章 难民扎堆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踏在地上发出规律又清脆的声响,一个车队出现在通往上津的管道上,队伍整齐,马车华丽,光是前后左右的侍卫都有好几十个,一个个英姿飒爽,背脊挺直。 管道上有不少过路人,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驻足观望,可对上那些护卫的眸子又是一阵心惊,快速的收回了视线。 那些人的目光好生犀利,腰间还带着佩刀,怕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上津挺繁华的。” 被保护在正中间的马车里传来了一句感慨,随即众人便看到窗帘被掀开,一张俊逸非凡的脸露了出来,“顾钦明将此地发展得不错啊!” 听出了这人话中的赞赏,路过的商队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人的语气像是上峰夸奖下属一样,理直气壮的,有人忍不住嘟囔道:“这话说得像是在表扬刺史大人一样,这人谁啊,还能管刺史大人?” 这人声音不小,自然被车队的人听了去,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身上落下了不少视线,如同芒刺在背! 一股毛骨悚然的战栗从脚底一直蔓延到了头顶,那人发现这些护卫看自己的眼神就如同看一个死人般的冷漠无情,有些人腰间的佩刀甚至都已经抽出来了,泛着寒光,仿佛随时都会落在他头上! 那人只觉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战战兢兢的望着那些佩刀,手心都攥出了汗! “好了,不知者无畏。” 中年男子倏地开口,只听唰一声,佩刀又重新回到了刀鞘,那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序。 察觉到那些盯着自己的的视线被收回,那人不敢再停留快步走到了前头与车队拉开距离。他长长的呼出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犹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汗津津的。 他忍不住想,那些究竟是什么人啊?气势那么足,有那么一刻他真觉得自己要被杀了! 车队里,梁武帝有些扫兴的放下车帘,脸上的兴致勃勃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不愉。 车里,张启仁凝着他:“陛下不高兴了。” “朕为何要不高兴?”梁武帝反问。 “在上津,顾钦明就是土皇帝,上津的百姓只知他,不知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当然会不高兴。” 张启仁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见皇帝一直看着自己,那眼神有股说不出的诡异,他忍不住问:“陛下为何这般看着臣?是臣脸上有何不妥么?” 梁武帝突然笑了笑,“启仁啊,你如今都用上挑拨的法子,看来你对朕和顾爱卿恨得很深啊。” 张启仁目光闪了闪,只道:“臣说的都是实话,顾钦明经营上津这么多年,早已经将其全部渗透了,陛下您,在上津无人认识。” 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梁武帝叹了口气,“你就这么恨他?可别忘了,你与他是亲家,他大女儿是你大儿媳。” “是啊,既然是我亲家,我为何要恨他呢。” 听着他这声轻叹,梁武帝神情复杂起来,他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张启仁,转移了话题,“马上要进城了,爱卿就不要跟着朕了,朕想要自己走走。” 张启仁眼神闪了闪,不知为何心中涌上不安。他知道皇帝肯定会去找杜颜齐,但皇命难违,他根本就没珐拒绝。 …… 城巍峨的城门就在前面,梁武帝又再一次掀起了车帘朝外望去。 上津是个大城,更是大梁最为重要的港口,每日来往的商队都非常多,所有城门口常有人进去,非常繁华。可梁武帝却在门口看到了一大群衣衫褴褛的乞丐,那些人聚集在城门口两边的山林上,虎视眈眈的望着城门,还有人不少人在城门口转哟,想要进到城里去,可却被城门口的守卫拦住了。 “走开走开!我们上津城不欢迎乞丐!” “我们不是乞丐,让我们进去!我们要找镇北侯!” “镇北侯哪里是你们这些臭乞丐能见的!快点滚,上津不欢迎你们!你们别来脏了我们的地方!” 乞丐们囔囔着往里面挤,但他们一个个都瘦骨嶙峋,根本不是身强体壮的守卫们的对手,推搡间好几些人都直接被推倒在地,有一位年纪大些的竟是被推得直接撞到了城楼墙上,顿时头破血流! “杀人了!守卫杀人了!” 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乞丐们也被刺激到了,一个个不要命的要往里冲,“报官!我要报官!守卫杀人了!” “退后退后!赶紧退后!” 守卫们手忙脚乱的维持着秩序,但却根本就没有任何效果,城门口乱做了一团,受伤的人越来越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城门口彻底的乱了!车队无法前进,被迫停了下来,梁武帝看着这混乱的局面眉峰蹙得比山还高,“这是怎么回事?” “主子,属下去打听打听。” 领头的侍卫打马走过去,很快又回来了。“如何?” “回主子,那些都是南方受灾的灾民。” “灾民?”梁武帝眉头蹙得更深了,疑惑道:“灾情不是已经缓解了?百姓们的家不也已经重建了?他们为何不回家?” 侍卫的脸色不太好看,犹豫了会儿才道:“那些难民说,他们回家之后根本就没有收到补偿,家园更没有被重建,他们跋山涉水的回去,看到的依旧是一片废墟。他们听闻主持赈灾的是镇北侯所以想来问问,可是城门口的守卫却拦着了他们,不让他们进。他们已经来了两日了,昨日还见到镇北侯衣锦还乡。”梁武帝脸色顿时犹如黑炭,“去查!去把事情查清楚!” “是。”侍卫领命走了出去。 梁武帝望着依旧混乱的人群,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时又有一队人马赶了过来,对难民们进行了镇压,他们对此事俨然已经非常熟悉了,下手没有丝毫留情。看着受伤的难民,梁武帝心里怒火中烧。 张启仁忽然道:“那些人不像是上津的府兵。” “哦?”梁武帝看向他,张启仁眯了眯眼,“是镇北侯的兵马。”? 第289章 无能狂怒陈子由 城内一片歌舞升平,杜颜齐和楼锦薇在味鲜居坐了坐,又街上逛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 他们二人仓促间入住圆月湾的房子,那边的家具虽然早就准备好了,但一些生活上的东西都是临时准备的,又有卢靖帮忙买了一些,但到底不是自己亲自挑选的,所以并不是那么合心意。这段日子他们躲躲藏藏的也没在意,现在不用藏了,杜颜齐便想着让楼锦薇过得舒心些。 “锦儿咱们再去看看衣服。” “不用了,衣服只要够穿就好了。”楼锦薇拒绝,之前买的衣裳好些都还没穿,她不想破案。 “天气这般热,之前买的衣裳都不能穿了,我可不想锦儿你中暑。” “可是……” “没有可是。”杜颜齐握住楼锦薇的手,“楼雨晴也会去萧家的宴会,我不想锦儿被楼雨晴比下去。” 杜颜齐就知道,一旦事情扯上楼雨晴,他家锦儿就会抛弃自己所有的原则。果然他话音刚落,楼锦薇的神色就松动了几分,看到路边的成衣铺子还主动拉着杜颜齐走了进去,“那就看看好了,给你也多买几件。” 杜颜齐笑眯眯点头:“好,我都听锦儿的。” 等逛完街,二人手里已经是大包小包了,不仅买了衣服,杜颜齐还给楼锦薇买了不少头面,不止是金步摇,玉簪也有好几支。等楼锦薇回过神来发现事情不对时,已经成定局了。 她暗暗呼了口气,认命的问:“之后我们去哪儿?回家么?” 杜颜齐想了想道:“我们去之前住的地方看看,留在那儿的东西我们带回去。” 楼锦薇不太愿意,因为一旦去那里,势必会遇上杜夫人。一想到她,楼锦薇的心情便非常复杂,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但看杜颜齐兴致勃勃的模样,她没有出言反对,“好,那我们现在过去。” 她多多少少明白一些杜颜齐的想法,杜夫人那边早晚都是要面对的,虽然已经猜测到了杜夫人对他下手的原因,但他应该是想亲口问问杜夫人。 到时候,无论杜夫人说出什么,杜颜齐心里怕是都不会好受。 …… 二人没有走长宁街的后巷,而是直接去杜府的大门口,门房看到他们眼神闪了闪,却还是将他们引了进去。杜颜齐这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踏进杜府,一路上都在观察,“杜家欠债,破产,果然是个谎言。” 这宅子里的摆设,每一件拿出去都能卖个好价钱,如果杜夫人真有心还债,只要把家里的东西拿出去当掉一些就行了,根本就不需要卖宅子。 当初他也是眼瞎,所以才没察觉出问题来。 就是不知道其他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一出戏了,或许…… 楼锦薇正往前走着,察觉到身边人的步子慢了下来,回头见杜颜齐一副沉思的模样,忍不住问:“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杜颜齐回神摇摇头,上前与她肩并肩往前走,“一会儿等我证实了再告诉你。” “哦。”楼锦薇虽然好奇,但也没强求。 小厮将两人领到了花厅,“少爷,少夫人且等一等,夫人很快就来了。” “好的,谢谢。” 得知了杜颜齐的身世后,再听到杜家下人的尊称楼锦薇心里怪怪的,有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她甚至在猜想,杜夫人听到他们这般喊会是什么反应,脸怕是都会扭曲。 不过楼锦薇还没见到杜夫人,陈子由却是先一步找了上来。 他踏进花厅,阴测测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也不说话,看得人心里发毛。 杜颜齐掀开眼皮轻轻扫了他一眼,随后又慢悠悠的喝茶,态度很明显,陈子由不开口,他不会主动说话。 果然还是陈子由先沉不住气,咬牙道:“杜颜齐你很得意是不是!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 杜颜齐歪歪头:“你有什么笑话?来说给我听听,让我乐呵乐呵。” “你!” 陈子由气得直跳脚,脸都扭曲了,他认定了杜颜齐就是来羞辱他的,整个人充满了戾气,“杜颜齐你别得意!别以为这宅子是你们杜家的你就能回来,我告诉你,小姨已经不要你了!你就是一只无家可归的狗!” 楼锦薇的手一顿,杯子被重重的磕在桌上,她不悦的睨着陈子由,眼里闪过寒光。 杜夫人要害杜颜齐是事实,不想认他了也是事实。但这些话不能是由陈子由说出口,他没有资格!杜颜齐更不是无家可归!相较于楼锦薇的不满,杜颜齐却非常淡定,依旧慢悠悠的喝茶,“陈子由,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四个字。” “什么?” 杜颜齐慢慢吐出四个字:“无能狂怒。” “……杜颜齐你找死!” 陈子由暴跳如雷,冲上去就想让杜颜齐知道什么是狂怒,但杜颜齐双眼失明时都能轻易的躲开他,更何况是现在。他坐着不动,抬起腿轻轻一蹬,陈子由被往后一仰,连连退后了好几步,还没站稳,一个趔趄直接臀部着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楼锦薇:“……噗!”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陈子由现在还真把杜颜齐说的那四个字诠释得非常形象。 “你你你!”陈子由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指着杜颜齐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他气浑身颤抖,眼睛都红了。 “我什么我?我好好坐在这儿呢。” 杜颜齐忍不住想,虽然都是表弟,但十一就比眼前这位要可爱多了,也不晓得这陈家是怎么教有人的,都把人给养废了。 陈子由只觉得一股气血在胸口翻涌,不发出自己浑身都难受。他咬牙切齿的爬起来,又攥着气要朝杜颜齐扑过去,花厅外就传来了脚步声,杜夫人的身影出现在花厅门口。 她扫了眼花厅里的人,看着陈子由奇怪的姿势问:“子由你这是做什么?” 陈子由动作一顿,硬生生僵在了原地。 “杜夫人来了。”看到杜夫人,杜颜齐放下杯子站起身,给了她最起码的尊重。 第291章 养育之恩已还 “在杜颜齐的心里,你就是他的亲娘,他尊你敬你,对你更是言听计从,也把杜家当成自己家,兄友弟恭,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们的事情。” 杜颜齐很冷静,他直勾勾的望进杜夫人眼里,像是要看透她的心,“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杜颜齐可有半点让你不顺心?” 杜夫人眼神闪了闪,竟是别开了目光。 她躲开了,她在心虚! 楼锦薇如是想,原本以为杜夫人会有所醒悟,但却听她道:“那又如何?你只是个外人,是来夺走我儿子一切的人!你害死了我相公和儿子!如果你不来杜家,那这些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我不会失去一切!我也不会这么疯狂!” 疯狂的想要毁灭一切! 杜夫人显然已经疯魔了,整个人都不正常起来,在楼锦薇看来就是失心疯。 可杜颜齐不在乎这些,他有一个问题一定要弄清楚。 他道:“你要杀我时,为何要把锦儿也牵连进去!你明明说过把她当成女儿,为何又要给她锦囊,为何要连同她一起伤害!” 杜夫人下意识朝楼锦薇看去,二人四目相对,她的目光竟是闪烁起来,闪过内疚和一丝歉意,但很快又尽数被恨意取代。 “没有为什么,对我而言,只要是你身边的人我都不想放过!”杜夫人露出一丝嗜血的笑意,“谁让你嫁给了杜颜齐,谁让你帮了他那么多呢!” 楼锦薇怔住了,此时此刻她真正感受到了眼前人的无情,她看自己的眼神早就没了之前的温情,只剩下了嘲弄和恨意。 楼锦薇的心一点点凉下去,宛若被浸在了寒天里,被冻在了冰层之下。 这时她身边升起了一阵怒意,杜颜齐此刻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宛若能滴出水来。她听到了杜颜齐嘶哑的声音,“杜夫人,你要怎么对我,我无所谓,也尽管来!但你若是敢伤害锦儿,我一定会跟你拼命!” 他的每一个字都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怒意。 杜夫人眨眨眼,并未放在心上,甚至将这话当成了挑衅,“你要怎么拼命?杀了我么?杜颜齐,我已经是个孤家寡人了,我杀人被抓无所谓,反正就是一死。但你呢,杀了我你自己也要死,你舍得楼锦薇么?” 不得不承认,杜夫人抓住了他的软肋,让他不敢以性命相搏,但杜颜齐却也丝毫不惧,“杜夫人,你可以试试看。” “我们走着瞧。” 二人对视,明明只是眼神,楼锦薇却仿佛看到兵戎相见的战场,仿佛听到了刀戟相交的声音。 这样的气氛让楼锦薇心惊胆颤,她下意识抱紧了杜颜齐的手臂,轻声道:“我们走。” 杜夫人:“对,赶紧滚!杜家不欢迎你们!” 她的不客气让杜颜齐又是一阵气血翻涌,他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他冲杜夫人艰难勾了勾唇道:“我在圆月湾造了宅子,你要搬过去跟我们一起住么?” “不去!”杜夫人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这里才是我的家!我哪儿都不去!” “真不走?” “滚!” 一番好意被当成了驴肝肺,杜颜齐也没恼,他从袖袋里掏出三千两递给她:“这是我自己赚到的银子你拿着用,杜家的债我都已经还了,你不用担心。往后每个月我都会让人送银子过来。” 杜夫人冷眼直接挥开他的手,“我不稀罕你的东西。” 杜颜齐也没有强求,把银票放在几案上,牵着楼锦薇转身离开。 楼锦薇回头,就见杜夫人操起银票将其撕得粉碎,她的笑容在纷纷扬扬落下的碎屑里显得格外可怖,饶是见过更可怕画面的她都被吓了一跳,连忙收回视线,拉着杜颜齐加快了步子。 出了杜家,楼锦薇心中的郁结才一点点散开,瞥着杜颜齐依旧难看的脸色,她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样?” “我没事。”杜颜齐摸摸她的头,对她勾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杜颜齐只觉得心中压着一块沉重的大石头,他不生气,只是替原身感到不值。 原身何其无辜,爹娘惨死,好不容易活下来,却从一个狼窝到了另外一个虎穴。他从来不知自己的身份,他就以为自己是杜家的孩子,为杜家筹谋,为了杜家的繁荣,为了爹娘和这个家付出了所有。他想,在原身弥留之际肯定还在为不能陪伴母亲而懊恼。 可是,杜夫人却从未把他当成过家人。 算了。杜颜齐拍拍胸口暗道,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养育之恩也算是抵消了。 他回头看了眼杜家的牌匾,再次牵起楼锦薇的手,“杜家的事情就这般结束了,以后我们都不会来了。” 楼锦薇眨眨眼,有些迟疑,“那之前的那些事儿,你不追究了么?” “追究也没用,”杜颜齐道,“她不是幕后黑手,而且这个样子我也无法追究。” “生恩不及养恩大,哪怕杜夫人没有把杜颜齐当成过亲生儿子,但也给了他一个庇护所,让他成长起来。这二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让我没法下手,也不能下手。” 明白他心中的苦闷,楼锦薇叹了口气。她拍拍杜颜齐的背:“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以后都不来往了,杜夫人应该也不会再也机会害他们了。他们只要过了皇帝那一关,应该就万事大吉了。 不过,在那之前,还要解决掉李知许这个难缠的家伙。 思及此,楼锦薇又蹙起了眉头,“杜颜齐你说,如何才能让李知许不再缠着我们呢?” 她其实更想问如何才能让李知许死,可她问不出口,怕吓着杜颜齐。 “让他去死好了。” “嗯?你说什么?” 对上楼锦薇惊讶的眸子,杜颜齐笑了笑,“李知许野心勃勃。我想要弄他的人不少。而且他想造反,皇帝也不会放过他的,我们或许可以推波助澜。” 楼锦薇眼睛亮了亮 ,“要如何做?” 第292章 萧家宴会 三日一晃而过,宴会如期而至,从傍晚起萧家门口便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的马车络绎不绝。 门口的阍侍恭恭敬敬的将客人迎进去,脸都快僵硬了。 “陈员外,陈公子来了,快快,里面请。” “郭老板!诶郭老板能来,真是让我们萧家的荣幸!” “李老板啊里面坐!” 今日萧睿也在门口接待客人,但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往远处张望一下,俨然是在等什么人。 一辆马车停在门口,顾钦明走下来,阍侍连忙迎上去,“顾大人来了!” 他高喊了一声,拼命朝大少爷使眼色,可萧睿都没反应,他不得不上手推了一把。 “怎么?”萧睿缓过神来,抬眼就看到了顾钦明和顾静淞,他抹了把脸连忙道:“顾大人,顾小姐,里面请,爷爷正等着您呢!” “是么。”顾钦明笑了笑,“那我今日可一定要跟你爷爷好好聊聊。” “那爷爷今日肯定高兴。” 萧家依山而建,里外足足有四进院,大得很。而且亭台楼阁,花影水榭,雕花长廊,每一处都透着精致。 宴席设在了前院,此刻已经有不少客人了,每个人都笑容满面的与身边人交谈着,觥筹交错间满是利益的交锋。 萧睿将顾钦明领到了花厅,萧老爷子已经等在那里了,身边围着不少人。 “爷爷,顾大人来了。” 萧睿话音落,萧老爷子就立马起身迎上来,“顾大人!” “侯爷。” 顾钦明哈哈笑着与萧老爷子拥抱了一个,哥俩好般的拍拍对方的背,“几年不见侯爷还是这般硬朗,可真让人羡慕啊!” “顾大人你也没什么变化,还是这么风姿卓韵啊!” 两人互相恭维了一句,萧老爷子又看向顾静淞,眼睛一亮,“静淞也来了!” 顾静淞往前走一步,朝他福了福礼,“萧爷爷好。” “好好好!”萧老爷子将顾静淞打量了一遍,看到她发髻间别着的白花目光闪了闪,“静淞把心放宽些,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静淞笑了笑,“我知道的,谢谢萧爷爷关心。” “爷爷!”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萧小曼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抱着萧老爷子的手臂撒娇的晃了晃,“爷爷今天来了好多人,可真热闹!” 萧老爷子刮了刮她的鼻子,“你不就是喜欢这热闹么。” “喜欢喜欢,可喜欢了!” 萧小曼眼珠子转了转,看到一旁的顾静淞更开心了,“静淞姐姐你也来了,走走走,我带你去认识朋友!” 她拽着顾静淞就走,连背影都透着风风火火。 萧老爷子失笑,“这丫头,还是这么跳脱。” “挺好的。”顾钦明也笑了。 瞧着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萧睿有些站不住了,他忙道:“爷爷我去门口了。” 萧老爷子还未开口,萧睿就跟妹妹一样跑不见了。 “这些孩子……” …… 萧睿刚到门口,一辆马车便正好在驶过来停在门口,萧睿迎上去,车帘掀开,他眼睛一亮。 “锦薇你来了!” 来的正是楼锦薇和杜颜齐,明明是杜颜齐先下,但萧睿却只看到了楼锦薇。他伸手想扶,但却被楼锦薇躲开。 “萧公子。”楼锦薇礼貌问好,扶着杜颜齐的手下了马车。 萧睿看到她,眼神闪了闪,里面尽是惊艳。 今日的楼锦薇与平日又有不同,一身月白渐变的广袖流仙裙衬得她仙气飘飘,她的打扮虽然素,但却素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就显得太艳,少一分则寡淡。 “看傻了啊。”杜颜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萧公子,盯着别人的妻子看,非常不礼貌哦。” 萧睿猛然回神,自知失礼,连忙收回了视线。 他退开一步,“杜公子也来了,里面请。” “萧恭公子亲自迎接啊,”杜颜齐挑了挑眉,“可真是太荣幸了!” “都是贵客,不敢怠慢了。”萧睿领着他们往里走,“二位能来我非常高兴,爷爷肯定也非常高兴。” 杜颜齐嗤笑,“人都没见过呢,这高兴得有点假。” 他的直白让萧睿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会的,爷爷最喜欢接交朋友了,也特别欣赏杜公子。” “是么。” 说话间已经到花厅,楼锦薇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位精神硕爽的老人,她眯了眯眼,总觉得这人有些面熟。 萧睿道:“那位就是我爷爷。” 楼锦薇眯了眯眼,“他,不是镇北侯么?” 萧睿愣了下,才道,“是,锦,楼姑娘你不知道么?” 他换称呼时尤其不自然,惹得杜颜齐又看了过来。 “镇北侯的孙子,那萧公子你是小侯爷啊,幸会幸会。” 杜公子恭维着,但却一点都诚心,甚至带着几分嘲讽,但楼锦薇并没有注意到二人之间的凶潮暗涌,她在记忆里搜寻着,直到将镇北侯的脸与记忆串起来。 楼锦薇突然道:“是哪个老爷子!” “哪个?” “陈家的曲水流觞宴。”楼锦薇提醒道,“他夸过你的。” 杜颜齐恍然大悟,“是他!” 他已经想起来了,他虽然看不见,但耳朵好使,记性也不错。他记得那日的事情,在他背完那句“不破楼兰终不还”后道好的老爷子。 “没想到老爷子居然就是那位老爷子。”杜颜齐轻啧一声,“果然是缘分啊。” 萧老爷子已经看了过来,二人四目相对,杜颜齐朝他点了点头。老爷子眼睛一亮,竟是朝这边走了过来。 “杜公子!”老爷子上下将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一遍,又凑进来望了望他的眼睛,“杜公子这是好了呀!双眼也复明了!” 杜颜齐弯弯眉眼,“托侯爷的福,我身体大好了,这眼睛也没瞎,还能看到咱们大梁这大好的河山。” “好好好,身体好了就行。”萧老爷子高兴的拍拍手,又抚了抚他的肩,“今日好好玩儿,睿儿多陪陪杜公子,你们是同龄人能有不少话题。” 他叮嘱萧睿,“杜公子这般优秀,你可要多学学。” 第293章 又见敖水仙 镇北侯告老回乡,开个宴会来得人非常多,各种身份的人都有,镇北侯的身份虽然摆在那里,但作为宴会主人,他也不能自恃身分把客人晾在一旁,所以寒暄了几句,镇北侯就迎上了气其他客人。 萧睿领着杜颜齐和楼锦薇四处逛起来,一路上杜颜齐的眼睛都没歇过,“萧公子你们家这院子看着不错啊,是咱们上津独一份。每一处都是独立的景致,合在一起又是一副完整的画卷,这造价肯定不便宜。” “这宅子是爷爷造的,当年花了多少银子我也不清楚。”萧睿道,“我在这儿住得也不多,小时候我跟父亲住在楼家胳膊。” “哦?这般说来,萧公子与锦儿还是青梅竹马咯。” “是啊,只是世事无常。” 他这一句感叹,让杜颜齐眼神冷了下来,嫉妒蔓延,整个人仿佛泡在了醋缸里。杜颜齐轻啧一声:“我听闻萧公子中途离开了上津,还一走还是好几年,锦儿与我成亲时你都没回来。” 言及此,萧睿的神色暗淡下去,他淡淡瞥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楼锦薇,垂下眸子轻叹:“是啊,所以才错过了。” 杜颜齐:“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可能再回到原点。萧公子你应该明白这一点,不管人和事都一样。” 萧睿怔了怔,他听明白了杜颜齐话里的隐藏意思,也明白他在提点自己。 是他表现得太明显,所以杜颜齐在警告他! 他攥了攥拳头,又看了眼楼锦薇,“我……”“睿哥哥!” 楼雨晴的声音骤然响起,下一秒她人已经扑了过来,萧睿所有想说的话都被打断,又再一次被咽了回去。 “睿哥哥你怎么在这儿,我找你好久了。”楼雨晴挽住萧睿的胳膊,挑衅的瞥了眼楼锦薇,“睿哥哥你带我四处去看看,我上次来都没好好看看呢。现在不熟悉,往后迷路了可怎么办!” 楼雨晴这矫揉造作的模样看得杜颜齐都快吐了,他以前看不见,今日可算是把人见着了。看着楼雨晴,杜颜齐第一次跟楼锦薇感同深受,这女人有本事让人厌恶。 萧睿抽出自己的手,拍拍她,“雨晴你先自己玩一会儿,我在陪客人。” 楼雨晴瞥了眼杜颜齐夫妻二人,“他们哪里需要陪啊,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客人。” 萧睿不赞同的蹙了蹙眉,语气也严肃了几分,“雨晴你别闹。” 他朝楼锦薇二人歉意的笑了笑,“抱歉,雨晴她……” “不用道歉。”楼锦薇打断他,“萧公子去忙,我们不用人伺候着。” “你听听,人家都不用你了!”楼雨晴轻哼一声,拽着萧睿直接离开。 二人离开后,杜颜齐和楼锦薇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耐。 杜颜齐歪了歪头:“楼雨晴一直都是这样么?” “这样?这样是哪样?”楼锦薇自问自答,“骄傲自大,蛮横无理,还目中无人。” 杜颜齐点点头,“分析得很透彻,确实是这样。” 楼锦薇道:“她只有在我面前是这样。” 杜颜齐轻啧,“我一直都很怀疑,你们真的是两姐妹么?” 他认识的楼锦薇,坚韧果敢,骨子里透着温柔,也是非常知书达理的。但一母同胞的楼雨晴给他的感觉却非常差,从认识那日起便满身戾气,整个人充满了攻击性,与楼锦薇完全是两个极端。 在杜颜齐看来,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哪怕性格再怎么变,也不会相差太远,可是这…… “这个问题,我自己去思考过。”楼锦薇嗤笑一声,“从小到大,她对我就充满了敌意,别人家的姐姐对妹妹都是爱护有加,可是楼雨晴,对我,就像是仇人一样,什么都要抢,什么都要争。” 甚至将她送人,囚禁她侮辱她,榨干她所有价值后,杀了她! 哪怕是陌生人都不会有这般过分,可楼雨晴却做到了! “锦儿别生气,”杜颜齐搂住楼锦薇拍拍她的肩,“这人说不定脑子有问题,咱们以后不跟她来往。她要是再往前凑,相公我帮你打跑她!” 看着他认真的脸,楼锦薇笑着应了声好。 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上辈子楼雨晴对她所做的事情早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一如她对楼雨晴的恨。 她重生而来,报仇已经成为了她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她不可能放弃。 没了萧睿的陪伴,楼锦薇和杜颜齐反而更自在了一些,宴席还没开始,他们无事可做就干脆在院子里转悠起来,更重要的还是因为院子里这么多客人,可他们认识的并没有几个,甚至还些是结过仇怨的,比如朱翰文和陈子由。 二人越走越偏,楼锦薇突然停下了步子,杜颜齐不解:“怎么了?” 楼锦薇没有回答,他顺着目光看过去,就见前方不远处的凉亭里,顾静凇正朝他们招手,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 杜颜齐迟疑:“那个是……” “是敖水仙。” 话音落,杜颜齐便听她长长的松了口气,“还好,我没有害死她。” 杜颜齐失笑,牵着她走过去,主动打招呼,“静凇姑娘,又见面了。” 顾静凇朝二人点点头,看看杜颜齐又看看楼锦薇,“杜公子双眼复明了,楼姑娘的脸也好了,可真是要恭喜。” “谢谢,都是老天保佑。” 三人交谈时,敖水仙的目光一直紧紧凝在杜颜齐身上,她显得非常激动,但又一直克制着。这时顾静凇主动道:“你们应当有话要说,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她补充道:“这里很隐蔽,一般不会有人过来,你们可以放心说话。我会在前头帮你们看着。” 原本以为顾静凇只是离开,却没想到她会帮到这地步,楼锦薇心里一时间充满了感激,她朝顾静凇福了福礼,“谢谢静凇姑娘,往后有事你只管开口,我们义不容辞!” 顾静凇不在意的摆摆手,“不用这般客气,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点小事了。你们抓紧时间,我不能出来太久。”? 第294章 顾大人你不行 顾静淞走远后,敖水仙便按耐不住的扑了过来,“少爷少爷!你还活着!少爷你还活着!太好了!” 她激动得几乎要站不住,还是杜颜齐不忍心的扶了一把,“我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你放心。” 看着杜颜齐近在咫尺的脸,敖水仙红了眼,眼泪瞬间便滑落下来。 即便早已经从楼锦薇口中得知杜颜齐未死,但敖水仙心中也一直忐忑着,毕竟眼见才能为实,没有真正见到之前一切都是虚的。 这一刻,当杜颜齐好好的站在她面前,这段时日以来所有的担忧都一扫而空,只剩下了满心的喜悦。 “少爷你的身体大好了么?” “是的。都好了。” 杜颜齐无奈,这个问题他今日已经回答过不少次了,照这个架势,怕是还不得消停。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悔,就应该装作要死不活。 敖水仙这副模样着实让人心酸,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于是想了想摸了下她的头,“委屈你了。” 敖水仙瞬间嚎啕大哭,“少爷,少爷!呜呜呜!” 杜颜齐被抱得有些猝不及防,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还急急忙忙的朝楼锦薇求救,“锦儿……” 楼锦薇眨眨眼,抿唇笑了笑。 她确实有些在意,但她理解敖水仙现在的心情。 好在敖水仙不是之前那个执拗的姑娘了,很快就松开了手,退到一旁,“少爷我越矩了。” “嗯。”杜颜齐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牵住楼锦薇的手,“坐下说。” 三人落座,杜颜齐主动问起了敖水仙最近的遭遇。 敖水仙道:“顾大人其实并没有要杀我,他只是把我囚禁起来了,除了没有自由外,好吃好喝的。” 楼锦薇松了口气,“没有受苦,那就好。” 敖水仙瞥了她一眼,别别扭扭的道谢,“谢谢你。” 楼锦薇怔了怔,良久后才道:“不用。” 敖水仙是真心想道谢。 被顾钦明带走她抱着必死的心,即便是被关起来她也没有乐观,只觉得是顾钦明不打算马上动手。她一直提心吊胆,可没想到等到的是顾静淞。 也不知父女俩说了什么,她从柴房里被带了出来,然后被顾静淞带回了家。 她一直战战兢兢,不知道这父女俩玩什么把戏,直到顾静淞告诉她,是楼锦薇托了她帮忙。 顾静淞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她也不需要她伺候,名义上她是顾静淞的丫鬟,但实际上她安逸得比顾静淞更像个大小姐。 听到这里,楼锦薇不由看向不远处那道纤细的身影。顾静淞还在孝期,今日的宴会她本不用参加,但她还是来了,为的只是想让他们见一见敖水仙,确认她的安全。 杜颜齐感慨:“静淞姑娘是个好人。” “是啊,”楼锦薇点头,“希望她往后余生能平安顺遂。” “少爷,我想回你身边。”敖水仙突然道。 杜颜齐蹙眉,“这恐怕不妥。” 敖水仙原本也只是试探,本就不抱什么期望,可当他拒绝时,心里依旧难受。 “少爷……” “你在静淞姑娘那儿比在我身边安全。”杜颜齐态度很坚决,“而且我身边也不需要人伺候,我跟锦儿过二人世界挺好的。” 敖水仙的唇咬得死死的,眼睛又红了,可这次却没像以往一样死咬着不放,见杜颜齐不肯松口,她也放弃了。 “我知道了少爷。” 杜颜齐满意的勾了勾唇角,“好好在静淞姑娘身边待着,等事情结束了,少爷就给你找个好人家。” “少爷我……”敖水仙倏地抬头,但嘴边的拒绝又因为杜颜齐的表情而咽了回去。她垂下头,披散下来的发丝将她脸上的落寞尽数遮挡,“我知道了,少爷,我都听你的。” 杜颜齐更高兴了,“好好好,以后给你哥哥也找个小媳妇。” “嗯。” 杜颜齐说什么敖水仙都应,乖巧的像是兔子。 这里是别人的地盘,随时会被人找过来,所以三人也没聊多久便各自起身。将敖水仙送到顾静淞手里,杜颜齐郑重道:“让静淞姑娘费心了。” “小事一桩。” 顾静淞话音落便有一阵脚步声朝这边走过来,看到顾钦明的身影,楼锦薇拉着杜颜齐瞬间与顾静淞拉开了距离,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见到楼锦薇夫妻二人,顾钦明一点都不意外,非常平静的打招呼,“贤侄,侄媳妇儿。” 这称呼让楼锦薇又惊讶又讽刺,她第一次觉得这位刺史大人脸皮有三尺厚。 杜颜齐倒是适应良好,笑着道:“顾伯伯啊。”他将顾钦明打量了一遍,“没想到顾伯伯还是跟以前一样气宇轩昂啊。” 顾钦明歪了歪头,“你在讽刺我。” 杜颜齐笑:“你说是就是。” 顾钦明瞥了眼满身戒备的楼锦薇,噗呲笑了,“放心放心,我现在不会对你们怎么样,我们可以和平相处。” 听出他的意有所指,杜颜齐垂眸轻笑,他拉住楼锦薇的手拍了拍,“锦儿放松些,我们要相信顾伯伯。” 楼锦薇耷拉着脸,丝毫没有放松。 杜颜齐也干脆不管了,继续与顾钦明虚以委蛇,“顾伯伯呀,最近墙头没有指示么?” 顾钦明,“有没有你不是自己清楚么。” 杜颜齐哈哈一笑,“我觉得你们办事有点虎头蛇尾啊,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结果你们找了几天就放弃了,之后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等得都无聊了。” 杜颜齐话里话外都是挑衅,每一句都跟刀子一样的扎人心。顾钦明嘴角抽了抽,眼里闪过几分冷意,“贤侄啊你是有本事的,伯伯我有时候也挺佩服你,顶事儿,脑子也活。” 他往前走几步,楼锦薇立马拽着杜颜齐退后,防备十足。顾钦明不在意的笑了笑,也停下了步子,“贤侄啊你坚持住,可不要垮了。” 杜颜齐微微一笑,“放心,只要我还有想法,任何人都打不倒我。” 顾钦明凝了他一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第295章 气死朕了 夜幕降临,城外的车队终于进了城,慢慢悠悠的走到了萧家门口。 今日镇北侯宴客,府邸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喜庆又醒目,远远就能看到。 梁武帝掀开车帘望向萧宅,“挺热闹。” “去看看?” 张启仁提议,梁武帝想了想,点头应了,“行,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车队行至萧家门口,院里的丝竹管乐声不断飘来,其中还夹杂着欢声笑语。 大门没关,梁武帝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里面的光景。 “你看看里头,觥筹交错,人影憧憧的,镇北侯人缘还挺好。” 张启仁说:“侯爷这么多年征战沙场,为咱们大梁镇守边疆, 他可是百姓心中的英雄。如今虽告老还乡了,但人脉还在,多得是人交好巴结。” 他说着说着音量降了几分,最后干脆消声了,梁武帝的脸色不知为何竟是渐渐的难看起来,最后变得铁青。 “真是有意思啊,之前的上津人只知顾刺史,现在又多了一个镇北侯,看来朕这个皇帝,存在感很低啊。” 张启仁瞥着他,“陛下你坐在那龙椅上,看到的也不过是方寸之间的事情。当然,你看到的,或许也是有心人想让你看到的。” 梁武帝脸色阴沉得犹如月下的古井,黑沉沉,看不到一丝亮色,“所以朕就活该被骗?” 张启仁不说话。 梁武帝冷冷一嗤,“最好是别让朕抓到他们的小辫子。” 张启仁依旧不说话。 梁武帝瞥他一眼,“张爱卿你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朕?” “不敢。”张启仁敛眸。 “你有什么不敢的。”梁武帝点了点他,“你心里说不定就是在编排朕,是不是甚至还想过要取而代之?” 张启仁喉头微动,“陛下要进去么?” “转移话题?”梁武帝抿唇指着他,见他一脸油盐不进,气恼得一甩手,“不去了!全都是糟心事!” 张启仁从善如流的改口,“那就不去了,臣陪陛下去行宫。” 长长的车队从萧家路过,却又过门不入,慢慢走远了。萧家和整院的人都不知道,杜颜齐和楼锦薇别过顾钦明便又回到了前院,卢婧已经到了,看到他们连连招手,“杜兄,嫂夫人快来,这边坐。” 前院的酒席已经摆上,放眼望去足足有二十桌还多。卢靖在上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被安排在了上桌,杜颜齐和楼锦薇走过去坐下,卢靖便凑了过来,“怎样?萧家这宅子跟你们家的新院子相比如何?” “这可不敢比。”杜颜齐道,“我那陋室怎么敢跟镇北侯府相比呢。” 卢靖笑眯眯,“但是我觉得你那儿更好。” “二爷抬举。” 二人端着杯子碰了下,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惺惺相惜。 没错,杜颜齐也觉得自家宅子最好,最合心意,最是舒服。 镇北侯宴客所有东西都是用得最好的,光是菜便有二十来个,摆满了整整一桌,从山珍到海味,天上飞的到地上跑的,还有水里游的,应有尽有,每一道都非常精致可口,就连酒水听说都是从京城运过来的,皇帝御赐,珍贵无比。 “多吃些,这个鱼不错。”杜颜齐往楼锦薇碗里添了些菜,见她心不在焉的,碰了碰她的手,“锦儿想什么呢?” 楼锦薇收回视线,本不想说,但还是开了口,“找人。” 从坐下开始,她便在找人,找楼雨晴和李知许,可这寻了一圈,别说李知许了,居然楼雨晴都不见了踪影。 杜颜齐了然,但却笑了笑,“找人也要填饱肚子,不然一会儿寻到了人岂不是没力气去追。” 楼锦薇:“……” 这人总是有一肚子的歪理,不过她还是静了静心,拿起了筷子。 酒足饭饱,宴席还未散,镇北侯也是费心,居然还安排了戏曲,咿咿呀呀的靡靡之音响彻了整个萧府。这还是楼锦薇重生以来第一次看戏曲,听着那些缠绵悱恻的唱词,看着戏台上那些姑娘,楼锦薇的心思也渐渐沉浸在了故事里。 “好听么。” 思绪突然被打断,楼锦薇蹙眉看过去。李知许冲她歪头笑了笑,“杜少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楼锦薇的手攥了攥,随即又松开。 夜幕降临,城外的车队终于进了城,慢慢悠悠的走到了萧家门口。 今日镇北侯宴客,府邸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喜庆又醒目,远远就能看到。 梁武帝掀开车帘望向萧宅,“挺热闹。” “去看看?” 张启仁提议,梁武帝想了想,点头应了,“行,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车队行至萧家门口,院里的丝竹管乐声不断飘来,其中还夹杂着欢声笑语。 大门没关,梁武帝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里面的光景。 “你看看里头,觥筹交错,人影憧憧的,镇北侯人缘还挺好。” 张启仁说:“侯爷这么多年征战沙场,为咱们大梁镇守边疆, 他可是百姓心中的英雄。如今虽告老还乡了,但人脉还在,多得是人交好巴结。” 他说着说着音量降了几分,最后干脆消声了,梁武帝的脸色不知为何竟是渐渐的难看起来,最后变得铁青。 “真是有意思啊,之前的上津人只知顾刺史,现在又多了一个镇北侯,看来朕这个皇帝,存在感很低啊。” 张启仁瞥着他,“陛下你坐在那龙椅上,看到的也不过是方寸之间的事情。当然,你看到的,或许也是有心人想让你看到的。” 梁武帝脸色阴沉得犹如月下的古井,黑沉沉,看不到一丝亮色,“所以朕就活该被骗?” 张启仁不说话。 梁武帝冷冷一嗤,“最好是别让朕抓到他们的小辫子。” 张启仁依旧不说话。 梁武帝瞥他一眼,“张爱卿你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朕?” “不敢。”张启仁敛眸。 “你有什么不敢的。”梁武帝点了点他,“你心里说不定就是在编排朕,是不是甚至还想过要取而代之?” 张启仁喉头微动,“陛下要进去么?” “转移话题?”梁武帝抿唇指着他,见他一脸油盐不进,气恼得一甩手,“不去了!全都是糟心事!” 第296章 靶子 与宴的小辈不少,凑在一起总是能玩出花样来,楼锦薇跟楼雨晴到偏院时就看到了不少扎堆玩儿的公子姑娘,游艺也玩得五花八门。 斗蛐蛐,斗鸡,叶子戏,投壶等等……样式还不少。 “走,我带你去投壶。” 楼雨晴直接把楼锦薇拽到投壶那边,后者一眼就看到了被簇拥的萧小曼。 她脑海里又闪过第一次见萧小曼的场景,这才明白萧小曼是镇北侯的孙女,也是萧睿的妹妹。 这一刻,她突然对自己以前想过的与萧睿的种种有多可笑。 什么青梅竹马,她其实对萧睿此人根本就不了解。 “诶,楼锦薇!”萧小曼也看到了她,眼睛一亮,“没想到楼雨晴还真没把你叫来了,你俩不是水火不容么。” 楼雨晴哼了一声,“闹得再凶又怎样,她楼锦薇始终是我妹妹,是要被我拿捏的。” 话音落周围就响起了一阵哄笑,看着楼雨晴得意的模样,楼锦薇心中如明镜一样。 原来,这人是拿自己耍威风。 这时,她感觉到楼雨晴又推了她一把,“去啊,大家都等你呢,别扫兴。” 楼锦薇没动,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楼雨晴蹙眉,“你倒是动啊!” 她的催促又将人逗笑了,有位姑娘直言道:“楼雨晴你不行啊,你这妹妹根本就不听你的。” “哎呀你别挣扎了,赶紧来给我们当靶子。” 楼雨晴脸色一变,“萧小曼你别过分,我以后可是你嫂子!” 萧小曼嗤笑,“你别白日做梦了!楼雨晴你名声都臭了,我们萧家可不要妇德有亏的女人。” “你!”楼雨晴气得脸色铁青,“萧小曼你放尊重一些!” 萧小曼翻着白眼,“楼雨晴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今日让你进这个门都是看在楼姑娘的面子上。” 一个全名,一个则是楼姑娘,在萧小曼心里,楼家两位姑娘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楼锦薇一直暗暗观察着楼雨晴的脸色,见她那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萧小曼给撕了的模样,心里格外痛快。 “好了好了,别吵了。” 这时有人出来打圆场,那姑娘拉了拉萧小曼的胳膊,“小曼别为这种人闹心,咱们还是去玩儿。咱们说好射箭的呀。” “射箭不是要靶子么。”萧小曼意有所指,“某些人不愿意呀。” 楼锦薇原本就是来看热闹的,见楼雨晴受辱她心满意足,本想要离开,可这会儿又来了兴趣。萧小曼俨然是想继续折腾楼雨晴,而她最喜欢看这剧情! “就楼雨晴嘛,本来就是要让她来当靶子的。”那姑娘努努嘴,“她在这儿呢,直接把她拉过去就好了。” “今日我们小曼可是主人,谁敢拒绝你呀。” 萧小曼眼睛一亮,傲娇的小下巴又昂了起来,“也对,来,把人拽上我们走,去射箭!” “好好好!” “走咯,去玩咯!” 姑娘们一拥而上,不由分说的拽着楼雨晴跟在萧小曼身后,楼雨晴反抗,但那么多只手钳制着她,让她根本无法动弹。 众人到了荷花池旁才把楼雨晴放开,可依旧不允许她走。 一姑娘将她推到池边,重重按了按她的肩,“好好站着啊,别动。” 她左右看了看,又从旁边桌上拿起一个苹果放在她头顶。 楼雨晴慌乱道:“你们做什么?!” “别动。”姑娘冷声呵斥了一句,冲萧小曼道,“小曼来试一试,看看这靶子能不能行。” “好哦。” 萧小曼笑眯眯的拿起长弓,又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箭,拉弓,锋利的箭头对准了楼雨晴。 “你们要干什么!”楼雨晴惊声,“这样会要人命的!” 她吓得直哆嗦,想跑可对着那箭腿又软了,根本就动不了。 “你们不能这样!这样会出人命的!”楼雨晴惊恐的囔囔,“萧小曼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 “只是一个游戏而已呀。”萧小曼笑眯眯,“楼雨晴你放心,我箭术很好的,最多,最多就是扎在你发髻上。” 这话根本就无法让人放心,楼雨晴眼睛都红了。她不断求饶,可她每说一句,萧小曼的箭就挪动一分,那准头从喉咙到嘴巴,然后到眼睛,最后落在了楼雨晴脑门正中心。楼雨晴吓得眼睛都直了,瞥见人群中的楼锦薇,慌不择路的大声求救,“楼锦薇救命!楼锦薇你快来替我!你快过来!” “你快来替我啊!” 楼雨晴的哭喊让众人愣了愣,又纷纷朝楼锦薇看了过去。萧小曼问:“楼姑娘,你要救她么?” 没等楼锦薇开口,楼雨晴便连忙道:“救救救,我是她姐姐,她肯定会救。” 她那急切的模样把楼锦薇逗笑了,她走到萧小曼身边,弯弯眉眼,“我今儿可不想扫了小曼姑娘的兴致。” “哦?!” 萧小曼笑得更灿烂了几分,就听楼锦薇又道,“我也想试一试,不知道小曼姑娘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好呀!”萧小曼爽快的把弓放到楼锦薇手里,还退开几步把位置让给她,“来,好好玩儿,今日可以好好玩尽兴。” “那可就要谢谢小曼了。” 看着楼锦薇手中的弓,楼雨晴惊得瞪大了眼,“楼锦薇你干什么!你要做什么?楼锦薇你为何这么对我!” 她咬牙切齿就要往前冲,可还没夸出两步又被强制拽了回去,“站好站好,靶子可不能动。” “你们放开我!” 楼雨晴大喊时,楼锦薇已经把弓抬了起来,对准了她。 楼锦薇眯起眼睛,“准备好了么?那我要放了哦。” “别,别!不要!” 楼雨晴的心已经乱了,根本就没发现其他人已经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她害怕得边摇头边退,脸上血色尽褪,整个人颤抖如筛糠。 弓弦越拉越满,看着楼锦薇一根一根的松开手指,楼雨晴恐惧到了极点,“楼锦薇你不可以!” 怎么不可以? 你可以杀我,为何我不能报仇! 这一刻,楼锦薇心中充满了戾气,只要她放开手,那么今时此刻,楼雨晴不死也伤! 第299章 捉奸在床 关门声也震醒了陈子由,他抬起头望了望,“嗯?小娘子呢?朱,朱翰文!你是不是独占了小娘子?” 他从椅子上爬起来,颤颤巍巍的走到床边,,模模糊糊看到那里躺了个人,没忍住笑了起来,“哟,小娘子上道儿啊,居然已经在等我了。” 他迫不及待往床上扑去,可朱翰文不干了,“干什么干什么!陈子由你干什么!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啊!这小娘子是我先看上的!” 把陈子由挤开,朱翰文直接往床上人身上压过去,他原本还有疑惑,小娘子不是出去拿东西了么,可扑鼻而来的馨香却搅得他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他顾不上心中的疑虑,心急火燎的扑上去,“小娘子~哥哥来了~哥哥会好好疼爱你~” 摸索着捧住脸,朱翰文倏地凑上去的重重亲了一口。陈子由也不甘示弱,直接掀开了被子,迫不及待的拉扯着衣服。 “等等我等等我,朱兄我们一起啊~三个人,嘿嘿嘿~” …… 开始了。 房门外,楼锦薇听着里面的动静,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虽然无声,但却透着癫狂。 开始了,楼雨晴你期待么? 不过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你不是想攀高枝了,朱翰文将会是你最好的归宿! 知道里面渐入佳境,楼锦薇冷冷一哂,直起腰背走出小院。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都在帮她,这段时间竟是没有一人往客院这边来,客人们没注意,下人们也没在意,这样绝佳的条件才让一切非常格外顺利。 楼锦薇并未走远,就在客院周边溜达着,警惕的观察着周围。 约莫一盏茶功夫后,她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人影。楼锦薇步子一顿,装作不经意的迎上去。侍女看到了她,主动停下来恭敬道:“姑娘好。” 楼锦薇垂眸看向她手里的托盘:“这是……” “是大夫给楼姑娘熬得安神汤,奴婢正要给姑娘送去。” “我跟你一起去。”楼锦薇道,“那位是我姐姐。” 侍女只是个下人,她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道:“姑娘请。” 二人踏进小院,一阵销魂的口申口今倏地钻进耳朵,她们的步子同时一顿,二人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严重看到了对方的惊疑。 “姑娘,这……” “啊!~” 一阵高亢的吟叫骤然响起,打断了侍女的话,她一哆嗦,托盘差点脱手,“这,这可怎么办?” 楼锦薇眼神闪了闪,“或许只是误会,我们,去看看。” 侍女明显有些害怕,但还是跟上了楼锦薇的步子,朝房间走去。越是靠近里头传来的声音便越清晰,不仅有姑娘抑制不住的口申口今,还有男子兴奋的叫喊,那些声音汇聚在一起,荒唐又不堪入耳。 侍女满脸惊恐,身子已然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她小心打量着楼锦薇的脸色,忍不住道:“姑娘,不然,我们,我们离开。” 离开? 这是她还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只要这一下就能彻底把楼雨晴“打死”,她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开,当作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要看看。” 听着她声音里的颤抖,侍女心头也跟着颤了颤,免不得心中升起了对楼锦薇的同情。 二人已经行至房门口,楼锦薇猛然推开门! …… 前院,觥筹交错,卢靖找到了顾静凇。两人聊了一会儿,卢靖突然问:“杜颜齐两口子呢?” 顾静凇一愣,前后左右看了看,也没发现人影,“他们没来听戏么?” 卢靖摇头:“来了的啊,我瞧见过,不过一晃眼就不见人影了。”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儿?”顾静凇蹙了蹙眉。 而卢靖则想得更多。 杜颜齐如今身份不同,对他虎视眈眈的人还不少,若李知许和皇帝都狗急跳墙,局势绝对会大乱。他觉得这样坐着干等也不行,干脆起身:“不行,我去找找他们。萧家这么大,他们又是第一次来,若是迷路就不好了。” 顾静凇也起身,“我跟你一起。” “啊!!!” 一声惊叫直接打破了前院的热闹,更是将戏曲声都打破了。 “怎么回事?可是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是不是听到了尖叫声?是不是出事了?” 顾静凇:“二哥你听到了么?” 卢靖表情严肃点头,“听到了,去看看!” 二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过去,而与他们同样想法的人有不少,不一会儿他们二人身后便跟了不少人,浩浩荡荡的走进了偏远。 “楼姑娘!” 顾静凇远远的便看到了呆滞在门口的楼锦薇,她连忙迎上去,“怎么了?你怎么在这儿?发生了什么……” 顾静凇渐渐消声,她瞳孔皱缩,不敢置信的望着房间里在床榻上纠缠的三人,“你们!”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屋里有什么?姑娘们你们看啥呢!” “快让开,让我们也看看?没出人命?” 众人一拥而上,全都挤到了门口把楼锦薇和顾静凇都挤了出去,但下一秒所有人都僵住了,一如之前的顾静凇。 房间里气味很杂,浓重的酒味里还夹杂着浓浓的欲望气息,而床榻上交叠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更是冲击了所有人的眼球。 天呐!三个人! 那不是楼家姑娘么! “你们在干什么!” 萧睿的怒吼彻底打破了僵持,也让床榻上的三人稍稍清醒了一些。 朱翰文停下动作,抬起头来不耐的瞪过去,“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快活啊!赶紧给本公子滚出去!” “伤风败俗,有辱斯文!” 萧睿气得直颤抖,“楼雨晴你简直不知廉耻!” 许是萧睿的声音有些大,硬生生将楼雨晴从迷离中拉了出来,但她并不是特别清醒,眨巴着眼睛,“睿哥哥?怎么了?” 她脸上还带着高氵朝的余韵,红彤彤的,眼神迷离,露在外面的皮肤更是惨不忍睹,全是被弄出来的青紫痕迹,那模样看上去格外放荡,看得外头的男子心头都涌上了热潮。 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吞咽声,萧睿脸色沉如锅底,“楼雨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要丢脸回你们楼家去!别脏了我们萧家的地儿!” 楼雨晴有些莫名,她左右看了看,看到与自己纠缠在一起朱翰文和陈子由,脸色瞬间煞白! “啊!!!!” 第300章 女子的耻辱 “走开走开走开啊!” 明白自己处境后,楼雨晴疯狂捶打朱瀚文和陈子由,二人不察,竟是直接被她推下了床。 两个醉汉还不清醒,只知自己被打扰了好事不说,还被推下床,顿时怒不可遏,骂骂咧咧的又往床榻上爬。 “臭女表子你居然敢推本公子!伺候本公子是你的荣幸!” “他妈的给本公子过来!” “你们走开,呜呜呜,走开…” 楼雨晴拳打脚踢的抗拒着,可她现在浑身酸软,根本没有多少力气。 再次被二人压在身下,楼雨晴哇的大哭出声,“救我!救我!睿哥哥救救我!” 楼雨晴疯狂反抗着,伸出手朝萧睿呼救,一双眸子泪雨涟涟。 她这呼救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萧睿身上,纷纷猜测着他与楼雨晴的关系。那些目光好奇,兴奋,还带着不怀好意的探究,让萧睿无地自容! 他的手狠狠攥成拳头。 虽然他对楼雨晴算不上真感情,但也答应了要娶她进门。一想到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在别人身下承欢,他便一阵恶心。而那些落在他身上幸灾乐祸的目光更是让他恼火! 萧睿拳头一挥,“来人啊,将她们都给我赶出去!” “是,少爷!” 随着萧睿一声令下,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家丁们鱼贯而入,涌进了房间,不由分说的将三人叉起来,拽着往外拖。 朱瀚文和陈子由此刻是彻底醒酒了,看到自己的处境后竟是没有丝毫廉耻之心,破口大骂。 “放开本公子!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本公子玩个女人怎么了!” “赶紧给本公子放开,本公子允许你们一起玩玩!” “睿哥哥别赶我走,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睿哥哥~” 叫骂和求饶混在一起闹得整个宅子都没得安宁,但萧家的家丁得了命令,对此充耳不闻。他们架着三人一直到门口,毫不犹豫的扔出去,还好心的扔了条被子。 赤条条的三人终于还是有了羞耻之心,纷纷伸手抢被子,楼雨晴哪里是朱瀚文他们的对手,一通争斗下来,啥都没有捞到。 “造孽哦!” 这时,朱家和陈家的人都赶来了,面红耳赤的将二人带走,很快门口就只剩下了楼雨晴一人。 她没有衣服,没有遮挡,她不敢离开,甚至都不敢走动,只能在墙角紧紧缩成一团,可这样根本就没用,她依旧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中。 “这是楼家姑娘,听闻是杜举人娘子的姐姐。” “天呐,姐妹俩怎会差距这般大!举人夫人多知书达理啊!” “这个楼雨晴就是个娼妇,之前在东悦酒楼还被卢二爷赶出来过!” “听说以前跟杜举人有婚约的是她,可是她嫌弃杜家落魄了,嫌弃杜举人成了废人,所以毁婚,还让妹妹替嫁!” “这楼雨晴真是我们女子的耻辱!” “就该浸猪笼!赶紧把她浸猪笼!” 各种谩骂和指责,灌进楼雨晴的耳朵了,她只觉得浑身发寒。 “萧公子来了!”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楼雨晴猛然抬头,泪眼婆娑的望向走过来的萧睿。 “睿哥哥,你相信我,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她伸出手想要抓住萧睿的衣摆,可萧睿却退后一步,硬生生的避开了,那厌恶的模样像是他面对的是一只屎壳郎。 楼雨晴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她呜咽着,继续往上爬,“睿哥哥你相信我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肯定是有人陷害我的,我落水昏迷了,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真的不知道啊!睿哥哥我也被人害了啊!” 看着她那无辜的模样,萧睿抿紧了唇,“你被人害了,那为何你不求救?” “我没来得及。” 萧睿冷冷一嗤,“没来得及?那你为何不反抗?” 楼雨晴缩着脖子,呜呜咽咽,“他们有两个人,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回信楼雨晴的是萧睿冷漠无情的白眼,“楼雨晴不要再狡辩了,你看看你自己,看看那些痕迹,去闻闻那个屋里的味道,我们这么多人亲眼所见,你扪心自问,你说的那些我能相信么?” 楼雨晴所有的期待都在这反问里消失殆尽,她怔怔望着萧睿,后者面无表情的与她对视,“楼雨晴你与我的情分在今日就断了,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我不追究你今日在府上的无礼,你走,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你是死是活,嫁娶都与我无关。” “睿哥哥……” 楼雨晴还想辩解着什么,可一件衣服从天而降直接盖在了她脸上,她手忙脚乱把衣服拿下来,再定睛瞧时,门口已然没有了萧睿的身影。 完了! 楼雨晴抱着衣服怔在原地,这一刻,她真正感觉到自己被抛弃了,彻彻底底的,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都化成了泡影,所有的打算,所有筹谋,都不会再有结果了。 感受着那些鄙夷和指指点点,楼雨晴缓缓露出一丝苦笑。 “散了散了,这种荡妇没什么好看。” “以后找媳妇可要睁大眼睛看看啊,楼雨晴这种可不能要。” “各家的姑娘都管好了呀,可别再出现这样的丑事。” 众人议论着慢慢就散了,独留楼雨晴一人呆呆坐在门口。 大门不远处,一双眼睛紧紧凝着她,渐渐的露出几分笑意。 楼雨晴,现在你明白我上辈子的痛苦了么? 楼雨晴,你的苦难才刚刚开始,你可要坚持住啊,可别让我失望。 楼锦薇此刻的心情就犹如那阴了一个月后骤然放晴的天空,瞬间就明朗起来。 只要一想到楼雨晴往后会想到什么,她就不由想笑,嘴角的弧度都没有落下过,就连步子都轻快了很快了很多。 今日目的已经达成,可以回家了。 她转过拐角,对上一双清清冷冷的眸子,步子渐渐慢了下来。 “杜……” 他在这里多久了? 他看到了什么? 还是说,他看到了全过程? 不知为何,望进杜颜齐的眸子里,楼锦薇却心一突,竟是莫名有些慌乱。 她紧张的抿了抿唇,提着忐忑迎上去,还未等她开口,杜颜齐先笑了。他往前一步主动握住楼锦薇的手,“锦儿忙完了么?累不累?要不要回家休息?” 累不累? 这个问题让楼锦薇瞬间明白,杜颜齐什么都看到了,他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她算计了楼雨晴,杜颜齐会怎么看她? 会不会…… 楼锦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杜颜齐……” 她的话再次被一声惊恐的尖叫打断! “啊!老爷!” 第303章 谋杀亲夫啊 李知许的话让楼锦薇心里打鼓,他知道了什么?他为何要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她今日算计楼雨晴的事被发现了么? 他会不会说出去?! 楼锦薇原本以为今日的事做得很隐秘,却没想到这般漏洞百出。 她不断思考着对策,想着将此事应付过去,李知许的话就被杜颜齐打断。 带着温暖的手臂揽住她的胳膊,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直接靠进了杜颜齐怀里。 杜颜齐吻了吻她的太阳穴,“我找你好久了,锦儿你都不陪我。” 皮肤上传来的温暖触感让她愣了愣,下意识回道:“你在忙,不想打扰你。” 杜颜齐不赞同,“锦儿怎么能说打扰呢,你哪怕是大喊大叫对我来说都是一种享受。” 楼锦薇:“……” 怎么回事,这个人怎么油腔滑调,跟朱瀚文有得一比了。 二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直接把李知许晾在了一旁,而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可他依旧无法适应。 他眯了眯眼,笑了笑,“二位感情真好。” “李公子!” 仿佛是才看到般的,杜颜齐倏地惊讶起来,“没想到李公子你也在啊,这可真是太巧了。” 李知许:“……” 这惊讶实在是假,明明那天萧睿发出邀请的时候他们都在的,明明知晓他会在,还来这么一下,这是直接让他难堪。 李知许心里顿时不高兴了,怒火冲冲的往上冒,“杜公子这是身体好了,脑子又不好使了么?” 杜颜齐眨眨眼,“李公子你在骂我?” 装傻充愣! 李知许心里更不痛快了,“你说是就是。” 杜颜齐眯了眯眼,突然道:“李公子今日来见了不少人,老侯爷想必也见过,都是老熟人了。” 他这问题问得突然,让楼锦薇都有些意外,这太跳跃了。 李知许愣了愣,神色骤然冷凝,“杜公子你在怀疑我?” “嗯?”杜颜齐表示疑惑,“你这问题有点奇怪啊,我哪句话在怀疑你?八殿下,你这样可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是么。”李知许冷笑,“那本殿下就是这么霸道,你有什么办法?” 杜颜齐摊手,“我不过一个平民百姓,我能拿殿下怎么办呢?这会儿我要是说错话,殿下怕是就要把我拉出去了。” “你知道就好。” 李知许拍拍杜颜齐的肩,与他们擦身而过,“这条小命留着不容易,你可悠着点。” 杜颜齐没有回头,低头轻笑了一声,那笑低沉而短促,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 楼锦薇疑惑,“笑什么?” 杜颜齐摸了摸她的头发,“我感觉他迫不及待想要弄死我了,我甚至感觉到了他手里的刀。” 他这形容太让人担忧了,楼锦薇眉头蹙成了山峰,“我们要离他远点。”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你之前说有法子对付李知许,究竟是什么?” 杜颜齐:“他既然想篡位,那当然就是告发他啊。” 楼锦薇:“……” 他的理直气壮直接让楼锦薇无语了,瞅着她的表情,杜颜齐挑眉,“怎么?锦儿觉得我这法子不对?” 告状这种事,挺没品的,不过转念一想,楼锦薇又觉得非常有道理。 谋朝篡位本来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更别说李知许还想弑父上位。若将此事告诉皇帝,那么根本不用他们出手,李知许就会被收拾。 会不会死,她不能确定,不好过,那绝对是真的。 楼锦薇深吸口气道:“那就这么办。” 杜颜齐可真是爱死自家锦儿这暗戳戳坑人的小表情,特别有意思。他摸摸楼锦薇的头发,“锦儿累了么?我们回去休息。” 楼锦薇刚要回答,萧睿便走了过来。 “杜公子,杜夫人,房间已经给二位准备好了,二位随时可以去休息。” 看来是回不了家了。 杜颜齐与楼锦薇对望了一眼,点头应下来。 萧家大,院落也多,不然的话还真装不下这么多客人。萧睿给他们夫妻俩准备的院落不错,而且跟卢婧在一起。 “二位好好休息。” 侍女将他们送到后便退出了房间,留下了杜颜齐夫妻二人。 骤然与杜颜齐独处,楼锦薇又紧张起来。老侯爷的突然死亡,打断了他们之前的对象,现在闲下来,那些担忧又再次涌上来了。 杜颜齐会怎么想她? 他是个正义的人,会厌恶自己的? 思及此,她不由惨然一笑。 若是以前,被杜颜齐厌恶了,她绝对无所谓,甚至还会主动让他写休书。可现在,她清楚明白的感觉到了自己的不舍。她舍不得离开杜颜齐,舍不得他为自己造的那个家。 “想什么呢?” 杜颜齐走到楼锦薇身边坐下,见楼锦薇垂着头一脸凝重,担忧的伸手探了探额头,“温度正常,锦儿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你都看到了。” 楼锦薇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杜颜齐愣了愣,随即他了然的笑了。 他干脆的承认,“是呀,都看到了。” 楼锦薇的瞳孔骤然放大,手也攥成了拳头。 他承认了! 他会说什么? 说自己满心算计,蛇蝎心肠么? 会不会直接把自己轰出去?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杜颜齐的声音。 她下意识用余光瞟了眼,就见杜颜齐侧过身,悠闲的提壶斟茶,不仅给自己倒,还放了一杯在她面前。 他这副模样让楼锦薇更加不解了。 他这究竟是什么态度? “先喝茶。”杜颜齐道,“放松放松。” 楼锦薇整个人都懵了,呆坐着一动不动。见她这样,杜颜齐弯弯眉眼,“怎么,锦儿你是想让为夫喂么?” 说着自己喝了口茶,凑了过去。 唇上传来的水润触感让楼锦薇下意识伸手。 “哐当!” 一声巨响后,楼锦薇骤然清醒,看着眼前的情况,直接愣住了。 杜颜齐在地上摔得四仰八叉,那姿态跟凳子一模一样。 他扶着自己的腰,哀嚎,“锦儿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第304章 你可在我手里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一个车队驶进了圆月湾,在村口聊天的村民虽然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但这次还是惊讶了。 这车队不仅比以前的豪华许多,还带了不少护卫。 那么多黑衣带刀的护卫走在一起,让人格外震撼。 “这,又是来找龙大夫看病的?” “这次这位瞧着很有派头啊,不是咱们上津的。” “那么多护卫瞧着就不好惹。” 有位年长的老人道:“都回去跟家里人提一提,这段时间别靠近龙大夫家,都小心一些,别冲撞了客人。” “好的好的。” 将这些对话尽收耳底,梁武帝嘴角勾了勾,张启仁问:“陛下高兴了?” “还挺有意思的。”梁武帝道,“这里跟京城很不一样。” 空气里是夹杂着咸腥的烟火气,耳边是一波接着一波的海浪,这是他在京城从未体会过的,对他来说非常新颖。 马车停在竹林门口,张启仁率先下车,“陛下我们到了。” 梁武帝撑着他的手走出来,看着眼前望不到边的竹林眼睛一亮,“哟,这宅子不错。” “宅子是那孩子自己亲自画图让人建造的,一草一木都是他安排的。” 张启仁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轻松,双眼仿佛都在泛光。梁武帝看着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时候。 梁武帝垂眸低笑:“你对那孩子是真的喜欢啊。” “嗯。”张启仁毫不避讳,“他是姐姐的唯一留下的亲缘。” “哦。”梁武帝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原本的笑容都尽数收敛。 这时,竹林里突然传出了动静,一阵脚步声渐渐近了,黑衣的护卫们齐齐看了过去。 “父亲。” 龙晏清从竹林里走出来,在五步之外站定,“见过父亲。” “诶,在外面不用这么多礼。”梁武帝摆手制止了龙晏清的跪拜礼,“你住这里?” “是。”龙晏清点头,“这是杜颜齐的宅子,我来上津后一直住在这里。” 梁武帝挑眉,“哦?你跟他的关系还不错嘛。” 龙晏清垂眸,“他是我的病人。” 梁武帝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往竹林里望了望,“我们在何处下榻?” 他本就是也微服出访,所以一切都没有安排,现在时辰也晚了,他们必须找个安全又舒适的地方安顿下来。 “就住这里可以么?”龙晏清试探着问。 “这里?”梁武帝迟疑了一下,“杜颜齐安排的?” 龙晏清点头,“是,他早就做好安排了,父亲可以直接入住。父亲可以放心,这里很安全。” 梁武帝眯起眼睛,“与杜颜齐共处一室,他就不怕我直接动手?” 龙晏清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笑了,“他说他不怕。” 梁武帝冷哼,“胆子倒是挺大。” 他虽然瞧着满脸的不愿意,但还是朝前迈开了步子。龙晏清偷偷笑了一声,又与张启仁交换了个眼神,这才连忙跟上。 在收到京城递来的回信后,杜颜齐便在自家安排好了院落,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让梁武帝住在其他的意思。龙晏清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但杜颜齐的回答让他非常意外。 他说:“我不觉得那位会在我家对我动手,这样就太冷漠无情了。” “皇帝不都是这样么?”龙晏清道:“都说天家无情不是么?” 杜颜齐微微一笑,“哪怕再无情,也不能不管自己儿子死活么?你可是在我手里呢。” 龙晏清愣了愣,随即笑了,心里也轻松了几分。 虽然相处得时间不多,但龙晏清清楚的了解到了杜颜齐的性格。 他很随意,甚至已经看淡了生死。 …… 按照杜颜齐的吩咐,龙晏清将梁武帝一行安排在了主院。熟悉了环境后,梁武帝问:“主人呢?” “今日镇北侯设宴,杜颜齐他们去与宴了还没回来。” 他说着说着遍发现梁武帝表情不对,还以为他在不满,连忙帮着找补:“镇北侯的邀请是早已经发出来的,以杜颜齐的身份无法拒绝。而且他们也不知父亲是今日到。” 梁武帝哼道,“他什么身份,他可是我们皇家的人,按分位来说也是个王爷,他萧雄不过是朕封的一个侯爵!” 龙晏清无奈,“父亲,您并没有将他认回去。” 回应他的是梁武帝的一记眼刀。 不过龙晏清并没有害怕,他甚至觉得此时此刻比平时在皇宫里面对梁武帝时要轻松很多,事后他想了想,或许是杜颜齐的态度影响了他,让他也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他道:“时辰不早了父亲早些休息,这些日子在这里,您可以好好放松放松。” 梁武帝眨了下眼,“行了,你忙你的去。” “好。” 龙晏清请了安就转身往外走,才刚到门口又回头道:“父亲,儿子在村民的眼中是个大夫,有时会有村民上门求医,所以会有些吵闹,还请父亲担待。” 梁武帝点头表示了解,龙晏清见他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也松了口气。 待龙晏清走后,张启仁也准备起身告辞却被梁武帝叫住,“张爱卿,明日你去把门口那些灾民安排一下,顺便查查他们说的是否属实。” 张启仁蹙了蹙眉头,他并不想接下这个任务,因为一旦他忙碌起来便顾不上杜颜齐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可梁武帝的命令已经下了,这是皇命,这是圣旨,他只要还是大梁子民就不能违抗。 他深吸口气,勉强的应下,“是,臣遵命。” 所有人离开后,梁武帝推开了虚掩的窗。 月光倾泻在翠竹和红石榴上,映照出了一种生命的感觉,梁武帝缓缓将手按在了自己胸口,在这个不熟悉的地方,他感觉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 远离了那把象征着权利的龙椅,远离那个一旦住进去就无法轻易离开的皇宫,他仿佛又找回了,当年与兄长一起逃出宫玩耍的感觉。 不过,感觉还在,可是人,却已经变了。 甚至再也回不到从前。 第305章 我们是三生的缘分 “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 楼锦薇慌乱的伸手去扶杜颜齐,也不知是不是真摔得很严重,居然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楼锦薇急得眼睛都红了。 “杜颜齐你到底怎么样?你伤到哪里了?!你说话啊!” 杜颜齐搭着她的手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摇头说:“没事没事,锦儿别担心。” 他撑着桌子站起来,朝楼锦薇露出一个笑容。 楼锦薇:“……你别笑了,很难看。” 杜颜齐都惊了,“真的么?不可能?” 楼锦薇其实说了反话,在她眼里,哪怕杜颜齐扭曲的笑都很好看,可在这样的情境下,她说不出好听的话。 没有理会他,楼锦薇将他打量了一遍,确认他真的只是摔疼了,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好了好了,别担心我了。”杜颜齐拉着她又重新坐下,不过这次为了安全,二人直接坐在了床榻了。他歪着头看了楼锦薇好一会儿,突然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楼锦薇蹙眉,“做什么?” 杜颜齐问:“你在担心什么?” 楼锦薇不说话,杜颜齐就干脆自己猜,“我看到了今日你做的事情,所以你在担忧我是不是对你产生了不好的看法。” 楼锦薇倏地抬起头看他一眼,又很快将头垂了下去。见她这副丧丧的模样,杜颜齐心中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呢。 楼锦薇这是在为今日自己设计楼雨晴的事情跟他较劲。 也怪自己,事情太多,没能照顾到她的情绪。 他暗暗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郑重的问:“锦儿,如果我真的因为这件事而疏远你,而要跟你和离,你会答应么?” 楼锦薇的手和她的心一样,狠狠地揪了起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她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 可同时她心里也非常清楚,若杜颜齐真有那样的想法,哪怕她再不愿意,他们也无法再牵手走下去! 毕竟隔阂已经产生,再强求也没有任何意义。 “楼锦薇!” 杜颜齐咬牙切齿的喊出了她的名字,她的沉默让他非常恼火,“你在想跟我和离!你就是不相信我!” 他的愤怒狠狠撞在她心上,让她的眼睛瞬间酸涩起来。她垂着头,不敢去看杜颜齐的表情,纠缠在一起来的手指力道大得指节泛白。 “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楼锦薇哽咽了,她又深吸口气将那抽噎压下去,“楼雨晴的是我策划的,我就是想让她身败名裂,就是想让她活不下去。我引导着朱瀚文和陈子由玷污了她,或许,之后,我还会有对她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我,有心机,还狠毒,根本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楼锦薇这突如其来的自我剖白让杜颜齐怔住了,他许久之后才蹙起了眉头。 穿越重生之前,他是个警察,楼锦薇这样的行为在他眼中该是犯罪的,若是以前他已经把楼锦薇抓起来判刑了。 可是现在,他心中的正义虽然没有彻底被感情左右,但他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对楼锦薇的放纵和不舍。 即便是对别人做了那般不好的事情,他依旧狠不下心来责备。 楼锦薇道:“我这般狠毒,我……” “你要说不配么?” 楼锦薇的话骤然被打断,下一秒一张脸直接在眼前放大,唇上一痛! 她猛然瞪大眼睛,杜颜齐居然咬破了她的唇! 血腥味在两人的唇齿间蔓延开来,楼锦薇看到了他眼底的疯狂的怒火。 还有,还有汹涌奔腾而来的强烈的,如同浪潮般的,情感。 这个人,是心悦自己的! 楼锦薇第一次这般深刻感觉到了杜颜齐对自己的感情。 没有丝毫隐瞒,真挚,热烈而直白! 眼泪夺眶而出,楼锦薇控制不住的哽咽着抱住了杜颜齐,“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想报仇了!我没想有想过要伤害别人,也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杜颜齐,我害怕,你那么好,我真的害怕……” 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哭喊,杜颜齐的心也揪了起来,他抱紧怀中人,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他突然明白楼锦薇在害怕,顾虑什么,因为太在乎,所以才会害怕他得知这一切后会厌弃她。 她最怕的其实是分别。 心疼到无法附加,杜颜齐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稍稍平静。 “不哭不哭,我在的,我会一直在。不论锦儿是什么样子,杜颜齐都不会离开锦儿的,我们是三生的缘分啊。” 杜颜齐的手不断轻抚着楼锦薇的背,轻声安慰着。他的声音很低,但却柔,也正是因为如此,楼锦薇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她靠在杜颜齐肩头,耳边是他温柔的絮语,鼻尖萦绕着从他身上传来的冷香,抿紧了唇。 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破开,铁锈般的味道再次在嘴里蔓延开来,但这次,楼锦薇尝到了一丝丝的甜。 “如此恨一个人总是有原因的,我不知道你们曾经发生过什么冲突,但我相信你有报复的理由,我不是你,无法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所以也无法对你的行为做法做出评判。”杜颜齐摩挲着她的发丝,“锦儿,我只希望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不久的将来不会为自己做的决定而后悔。” “当然,我更不会因此而离开你。” 回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楼锦薇心里那些不安被一点点被抚平,也一点点被温暖。 楼锦薇眨眨眼,突然抬起头来,“杜颜齐你想知道么?” “嗯?”杜颜齐挑眉,“我能知道么?” “既然是夫妻,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楼锦薇从他怀里退出来,认真的道,“我觉得坦诚,才是夫妻。” “好。”杜颜齐眼里透出点点笑意,“既然锦儿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告诉锦儿一个小秘密。” “小秘密?!” 楼锦薇眼睛都亮了,一副期待的模样。不过杜颜齐却没马上开口,而是道:“不如,咱们煮酒夜谈。” 第306章 一杯交杯酒 萧家办宴会最不缺的吃食和美酒,客人要,下人不仅送来了酒还捎带了一些点心。 “来。”杜颜齐端起酒杯,将其中一杯递给楼锦薇,眉眼带笑,“成亲时我是昏迷的,没能跟锦儿拜堂,也没能跟锦儿喝交杯酒,我很遗憾。今日,不知锦儿能不能给我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 清隽的脸上全是期待,眼巴巴的,就想是海生新养的那只小狗。在这样水汪汪的期望下,楼锦薇实在是不忍心拒绝,也没有理由再拒绝。 “好。”楼锦薇点头,心中竟是隐约有了几分期待。 她接过酒杯,跟杜颜齐慢慢靠近,然后双手缠绕,纠缠,就着对方的手轻轻含住了杯沿。 二人的目光焦灼,楼锦薇不知道,她的双眼很亮,在杜颜齐看来,那双眼顾盼生辉,宛若藏着亿万的璀璨星辰,让人不舍得挪开视线,恨不得一辈子沉溺。 楼锦薇是真的不会喝酒,一杯酒入喉,眼尾瞬间染上了胭脂色,那双清澈的眸子渐渐迷离起来。 这一刻,杜颜齐的心乱了,他猛然抬头将酒灌入喉,艰难的吞咽后才笑着道,不过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了许多,听着格外撩人:“锦儿还好么?” “没事,就一杯而已。”楼锦薇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眼神有些闪躲,她竟是觉得杜颜齐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性,她一种马上要被吞吃入腹的感觉。 避开杜颜齐的目光,楼锦薇捏紧了酒杯,“你,还记得法珐寺那位大和尚的话么?” 意识到楼锦薇要说什么,杜颜齐愣了愣,随即点头,还没等他回答,楼锦薇又再次开口,“大和尚说那些的时候我其实很慌,我以为他看穿了我,甚至会说破我的秘密,不过大和尚还是挺好的。” 说到这儿他她笑了,眉眼弯弯,杜颜齐瞬间被可爱到,也跟着笑了:“大和尚确实是个有智慧的高僧。” “相公,你相信前世今生么?” 他正愣神,楼锦薇的脸倏地在眼前放大,近在咫尺的气息让他的呼吸又乱了几分。他伸手揽住楼锦薇的腰,边平复自己边点头说:“相信,因为我自己也是。” 楼锦薇眼里闪过惊讶,回想到那些奇奇怪怪的种种,又释然了。 原来所有的一切怪异行为都有迹可循。 原来他们都一样。 这个认知让楼锦薇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语气也更加轻快了。 “我重活了一世,上辈子我没有嫁给你,而楼雨晴嫁给了李知许。他们二人为了皇位步步为营,什么都可以做,任何人都能利用。” 杜颜齐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他试探着问:“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楼锦薇微微一笑,杜颜齐没来由的心中一突,声音都沉了几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楼锦薇却是轻轻一笑,“他们把我当成了筹码,货物。” 都是成年人,二十一世纪宫斗的电视剧小说铺天盖地,在那样的环境下,筹码,货物代表了什么,杜颜齐非常清楚。 他心里的怒火开始升腾,几乎快要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他觉得心里有一股气,让他想要将所有的东西都撕裂! 锦儿还在笑着,那时候的她该有多痛啊,锦儿这么骄傲一个人,经历那些凌辱的时候该是多屈辱! 他骤然发现,这里比他的那个世界残酷,黑暗很多,而他的锦儿俨然经历过太多。 “那,之后呢?” 过了许久,杜颜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但这其中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痛苦。楼锦薇注意到了他的僵硬,伸手一点点扒拉开他紧握的拳头,安慰道:“别难过,后来我死了,也算是解脱。” 死了…… 杜颜齐不知道楼锦薇是如何用轻松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他只觉得揪心。 “锦儿。” “嗯?”楼锦薇歪歪头。 杜颜齐手一转将她的手握进手心,紧紧攥住。他用巧劲将楼锦薇拉进怀里,一下又一下亲吻着她的发顶。 “辛苦你了。” 楼锦薇愣了愣,“这有什么辛苦的,我最后是自杀的,楼雨晴想要控制我可没有那么容易,我可一直没放弃反抗。最后反正没让楼雨晴他们的计划得逞。” 她这么说,杜颜齐心更痛了,可他此刻做不到能言善道,找不到一句话来打破这个折磨人的氛围。反倒是楼锦薇来安慰他,“好了好了,没事的。老天爷还是待我不薄的,这不是让我有重生一次的机会,我也努力的避开了前世所有悲剧的结局,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了呀。所以不要生气,也不要伤心了。” “我很无力。” 杜颜齐把头埋进楼锦薇的肩头,“我真的很无力,我心很痛,我想要宣泄,但却根本就找不到宣泄口,甚至你连报仇都是自己动手,我是你相公,可我什么都无法为你做。” 听着他这段语无伦次的絮叨,楼锦薇没忍住笑了,没忍住薅了薅他的头,“那是我自己的恩怨,我当然要自己来,而且我也做到了啊,所以真的没关系,只要你不讨厌我,不厌弃我,就真的没关系。” 杜颜齐还是不说话,楼锦薇想了想道,“我的秘密说完了,现在轮到你说了。” 在楼锦薇颈间印下一个吻,杜颜齐抬起头来,看着她脸上期待的笑容,杜颜齐的心跟有万千跟根针扎一样,细细密密的难受。可他也不愿意在楼锦薇面前表现出来,勾勾唇角道:“我的世界,很神奇,可以说是几百年,几千年以后了。” “那岂不是与大梁完全不一样?” 杜颜齐点头,“是不一样,我们那里没有皇帝,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只有法律才能掌握生杀大权。” 没有皇帝,没有皇权! 楼锦薇眼睛都亮了,对于杜颜齐口中那个世界更加期待了,连忙催着他继续说,“你快多说一些,我想听,特别想听。” 杜颜齐笑:“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若是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带你去看看。” 第307章 真是欠揍 杜颜齐口中的世界于楼锦薇而言就是一场虚幻的梦,梦里,她仿佛也看到了那种跑得很快,有长有短,可以短时辰内跨越好几千里的车子,还有能载着人飞上天的铁鸟,一栋一栋高耸入天的大楼…… 楼锦薇醒来时,还有些恍惚,她对那个奇幻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憧憬。 杜颜齐将她搂进怀里,吻了吻她的脸颊,“想什么呢?” “想,我有没有机会去你的世界。” “呵,锦儿你真可爱。”杜颜齐乐呵的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如果有机会我就带你回去,没有也没关系,我们在这里也能过非常好,我们在圆月湾的家就特别好,那是我们的家。” “嗯,我们家,我很喜欢。”楼锦薇蹭了蹭他的下颚,也勾唇笑了。 因为昨夜喝了点酒的缘故,他们二人醒得比较晚,门外院子里卢婧已经在跟人聊天了。 二人洗漱好,穿戴整齐,杜颜齐又抱住楼锦薇吻了吻,“锦儿这出去后,可要乖乖在我身边,不然我都没心思干活了。” 楼锦薇怔了怔,笑着应好。 她不傻,瞬间就明白了杜颜齐的意思。昨日的事情已经揭过了,她所有的担忧都不存在,杜颜齐无论是以前还是里今后,都会是她的依赖。 …… 踏出房门,就迎上了卢婧揶揄的目光,“哟,昨晚你们很精彩啊,喝着小酒秉烛夜谈哦。” “你羡慕。” 杜颜齐淡定回应,“羡慕你没用,你做梦我都不会把锦儿借给你的。” 卢婧哽了哽,“谁要你家锦儿了,我就不能找个心仪的么。” 他翻着白眼,看向楼锦薇,“嫂夫人你管管他,可别让他这样了,也是我脾气好,不然就动手了。” 楼锦薇勾唇笑得眉眼弯弯,“我觉得相公挺好的。” 卢婧:“……” 行叭,终究是我错付了。 卢婧觉得自己太尴尬了,干脆给换了个话题,“杜兄,昨天的案子可有什么线索?” 看到院门外出现的捕快,杜颜齐带着楼锦薇边走边道:“二爷你身上还有嫌疑呢,我可不能告诉你。再说了你也不是衙门的人,好打听案情啊,否则会被怀疑成嫌疑人的。” 卢婧:“……我好想打你啊!” 他气得牙痒痒,可得到的是杜颜齐潇洒的背影和他挥舞的手。 …… 牛捕快已经在前院等着了,与此同时萧睿还准备好了早膳。 牛捕快招呼着二人左下,又殷勤的帮两人布好了菜,三人边吃边谈论案情。 牛捕快说:“昨天夜里我们把府上的人和来的宾客都问了一遍,杜公子我把得到的讯息告诉你啊。” “你说。” 杜颜齐虽然点头了,但是目光却根本没在他身上,他正专心致志的给楼锦薇舀粥。萧家准备的粥是鱼片粥,虽然鱼片被打得很薄,但还是有细微的鱼刺。那些鱼刺其实无法对人产生任何伤害,但杜颜齐还是仔仔细细的把鱼刺挑出来,才将粥递给楼锦薇。 牛捕快:“……” 就不知道这究竟有什么意义。 楼锦薇无奈,“我没关系的,不用这么紧张。” 杜颜齐没听,乜了牛捕快一眼,“赶紧说,别耽误了事情。” 牛捕快:“……”到底是谁到底在耽误事情啊! 不过他就算心里有气也不敢说不出来,连忙收拾了心情讲线索,“昨天人多,情况也复杂,不少人都接触过镇北侯。镇北侯出事的那段时间大部分人都在前院看戏,再接着就发生了楼家姑娘的丑事。” 说到这儿,他小心翼翼的瞥了眼楼锦薇,见她安安静静的喝粥,没有任何表情也稍稍放了心,接着道:“当时大部分人都去看热闹了,所以也没注意到老侯爷的情况。” 杜颜齐道:“从老侯爷身上呈现出的状态来看,老侯爷出事的时间就是楼雨晴出事的时候,锦儿,当时可有注意到哪些人没有去凑热闹么?” 楼锦薇回想了下,“李知许,顾大人,还有萧小曼。” 牛捕快点头捣蒜,“对对对,我询问过了,他们三个也正是最后见过老侯爷的人。” 楼雨晴出事是楼锦薇安排的,当所有人都在惊讶的时候,她其实是最清醒的那一个,所以冷眼旁观的看到了不少事情。 楼雨晴与朱瀚文和陈子由三人苟合,这么大的丑闻,几乎所有人都去看热闹了,可她也观察到人群中少了四个人的身影。 镇北侯,李知许,顾钦明和萧小曼。 之后镇北侯尸体被发现时,顾钦明和李知许也只是混在人群中,存在感非常低。而且萧小曼一直都没出现。 杜颜齐问:“萧小曼人呢?” 问到这个,楼锦薇注意到牛捕快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她下意识的问:“怎么了?” 牛捕快汗颜:“从昨日到现在,我们一直没见到萧姑娘,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见任何人。” 他为难的说:“她是小娘子,我也不好对她用强的。” 留意到他频频瞥向自己的目光,楼锦薇了然,“一会儿我去试试,也不知道那点浅薄的交情能不能让萧小姐赏脸。” “能的能的,一定能的。”牛捕快脸上瞬间有了笑容,不管能不能,反正有解决办法就行。 吃过饭,二人先去找了萧睿,听闻他们要去找萧小曼,便提议一同前往。 萧小曼常驻京城,回来的时候并不多,但老宅里还是有她的绣房。 萧睿道:“我昨日也没见到小曼,许是爷爷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了。” 楼锦薇虽然与他是青梅竹马,但对他们萧家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听他这么多,她心里也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他们兄妹俩个,应该是萧小曼跟老侯爷比较亲。 楼锦薇道:“节哀。” 萧睿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瞧见前方的院落连忙换了话题,“前面就到了。” 一大群人涌进来把丫鬟吓了一跳,“少爷!” 萧睿问:“小姐在里面么?楼姑娘来了,让她出来见一见。” 第308章 李知许的婚约 萧睿说话带着命令,让楼锦薇忍不住侧目,觉得他这时候还真有大少爷的威严。 丫鬟扫了眼他身边的楼锦薇等人,为难道:“小姐吩咐了,不见任何人。” 萧睿眉头倏地蹙了起来,“怎么,她连我这个兄长都不见?” 萧睿的怒意一点都没收敛,丫鬟吓得直发抖,“少爷,这是小姐的吩咐,奴婢,奴婢不能做主。” 小丫鬟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红着眼随时都可能哭出来。她这胆小的样子也不像是会主动挑事的,于是在萧睿打算发火时拦住了他。 楼锦薇道:“好了,别为难小姑娘。我想萧小姐也是太伤心了。” 她上前拍拍那丫鬟,“与你家小姐说一声,若她收拾好了心情,有话想说,可以去找我们。” 她说这话时故意提高了些音量,明显是直接说与萧小曼听的。不过丫鬟不知道,傻傻点头,“好的好的,奴婢一定会传达给小姐的。” 楼锦薇满意了,转身走回杜颜齐身边,拉起他的手往院外走去。 “就这么走了么?” 杜颜齐回怼,“人家不肯见我们,不走的话你要留在这里过除夕么。” 牛捕快明显不甘心,边走边回头往后看。萧睿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好不容易能为楼锦薇做一次事,却没想到没有办成不说,还被撅了面子。 “等等。” 房间里突然响起声音,紧闭的房门被打开,萧小曼从里面走出来。 “你们想问什么?” 萧小曼的脸色很不好,眼睛红肿,明显是哭过。昨日还精神奕奕,鬼马精灵的小姑娘,今日却蔫蔫的,像一朵被打了霜的花。 她应该是在强撑着,脸上泪痕都没干。 “要问问题赶紧问,我要去给爷爷守灵了。” 听她这么说,众人才发现她已经换上了一身素白的衣服,发饰全都被取下来了,披上了麻布。 众人下意识看向萧睿,愕然发现,兄妹俩个差别还挺大,萧睿虽然也换上了素色衣袍,但跟萧小曼的隆重根本没得比。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萧睿太阳穴跳了跳,脸色又黑了一度。 没有再纠结这个,楼锦薇主动把话题扯到案子上,“小曼姑娘,我想问问你昨日是什么时候见老侯爷的。” 萧小曼也不隐瞒,“是客院出事的时候,楼雨晴落水,爷爷骂了我,我觉得委屈,所有我去找爷爷理论。” “那你是在哪里见过他?” “在爷爷的书房。” 楼锦薇问:“除了你,你可还见过其他?” 萧小曼抿了抿唇,楼锦薇直觉她有话要说,眼神里多了几分期待。 “当时……” “怎么都在这儿呢?” 李知许的声音响起,萧小曼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楼锦薇甚至看到她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在李知许出现的那一刻居然往门后躲了躲。 这下意识的动作让楼锦薇感觉到了猫腻。 李知许摇晃着他的扇子走进来,笑眯眯的问:“怎么大家都聚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儿么?” 这人真的时时刻刻都在散发着让人讨厌的气息,哪怕没有前世的仇怨,楼锦薇也不想搭理他。她干脆没有回应,往前走到萧小曼面前,用自己的身子将李知许挡住。 “你……” 萧小曼显然察觉到了什么,脸上闪过惊讶。楼锦薇温柔道:“可以告诉我么?跟我说说详细的细节,这对老侯爷的案子非常重要。” 萧小曼再次抿紧了唇,她凝着楼锦薇,但久久没有说话。 楼锦薇问:“怎么了?” “没什么。”萧小曼道:“我知道的都已经说完了,我去陪爷爷。” 她说完,与楼锦薇擦肩而过,径自走了出去。这个抗拒完全在楼锦薇的意料之外,她侧过身看着萧小曼走出去,表情也沉了下去。 李知许也在看她,“小曼要去陪老侯爷么,我也一起。” 萧小曼步子一错,也没等李知许竟是加快步子离开了。李知许轻笑一声,朝楼锦薇几人挥挥手追了出去。 望着两人的背影,杜颜齐问:“李公子,这般跟着小曼姑娘不会有事么?毕竟小曼是姑娘家。” 萧睿摸了摸鼻子,“没事,李公子是家里给小曼定的未婚夫。” 李知许是萧小曼的未婚夫! 杜颜齐和楼锦薇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另一个版本的李知许的故事,而且楼锦薇清清楚楚的记得李知许哪怕是娶了侧妃,但那位也并不是萧小曼! 她知道以前镇北侯与李知许有合作,但没想到会是这方面的。 如果李知许这辈子还跟镇北侯府绑在一起,那她的报仇还有希望么?之前与杜颜齐商量的那个方案还能奏效么? “锦儿,我们也走。” 杜颜齐的喊声让她回神,她走过去拉住杜颜齐的手。杜颜齐凑到她耳边:“暂时别想太多,万事有我。” 楼锦薇就感觉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不管是心还是人都落回了地上。 她收了所有的心思,乖乖被杜颜齐牵着往外走。 萧睿道:“杜公子,牛捕快,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萧睿会全力配合,只希望这案子快点了结。” “我们也会尽力的。”牛捕快道。 杜颜齐和楼锦薇慢慢的落在了后面,楼锦薇道:“事情有些不对,我觉得萧小曼还有话没说。在李知许出现的时候,她明显有个害怕的情绪。如果他们真的是定了亲的未婚夫妻,那不应该是这样。” 杜颜齐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我有一种预感,这次的事情会跟李知许有关。” “怎么办?如今的情况我有些懵。”楼锦薇烦恼的抓了抓头,眉头都蹙起来了,“现在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我没有经历过的,我记忆里的东西都已经乱了。” 楼锦薇虽然没有焦虑,但字里行间还是透出了担心。 “没事。”杜颜齐捏捏她的手掌心,“咱们宾来将挡,水来土掩。而且,老侯爷的死如果真的跟李知许有关,那我们就可以一箭双雕。” 第310章 参见殿下 “凭什么啊!凭什么他们能走,我们就能走!” “对啊,他们都要出去了!” “我们也要回家!你们不能这样关着我们,我们的损失你承担不起!” 牛捕快道:“凶手还没找到,你们还有嫌疑,现在还不能走!” 这个解释并不能把众人说服,他们一个个却更加愤怒了。有人甚至还跑到前面,直接堵住了杜颜齐他们的退路!“不准走!我们不能离开,那你们也不能!” “我们是嫌疑人,那他们同样也是,他们也不能走!” 在共同的利益面前,这些平日里的泛泛之交站在了统一战线,一致对外。 楼锦薇担忧的问:“现在怎么办?” 这样的战术杜颜齐上辈其实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但依旧让他觉得头疼。法不责众,他无法把这些人都抓起来。他按了按发疼的额角,“尽力说服,早知道这样,昨天夜里就该离开。” 牛捕快急匆匆的跑过来帮忙解释:“杜公子是帮着我们县衙查案的,他们不算是嫌疑人。” “怎么就不算了!不是你们自己说的,所有参加宴会的人都是嫌疑人!他们俩也参加了宴会,凭什么他们不算!” 这个问题直接把牛捕快问住了,好半晌都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不仅如此,这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很多人都跟着附和起来,一时间炒得不可开胶,牛捕快只觉得焦头烂额。 怎么办,怎么办? 牛捕快虽然不知龙晏清的身份,可他们之前严肃的表情也让他明白他们有要事需要处理。 杜颜齐他们必须离开,可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开,那绝对会引发众怒。 事态胶着起来,龙晏清也越发的不耐烦。牛捕快凑到杜颜齐身边小声道:“杜公子不然我领着兄弟们掩护你们冲出去。” “不行,会造成混乱。”杜颜齐摇头拒绝,“人太多了,一旦闹起来绝对会让人受伤,那失态会更加严重,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可正事要紧啊。” “别争了。”龙晏清突然道,“我有法子。” “什么法子?” 话音刚落,杜颜齐就见龙晏清站到了旁边的石凳上,清清瘦瘦的身体瞬间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他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下来,那一刻,杜颜齐终于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从皇家血液里继承而来的威严。 “都闭嘴!” 人群安静了一瞬又吵闹了起来,杜颜齐看到龙晏清的脸有一瞬间的抽搐,他差点就笑出了声。这时,人群中的顾钦明突然上前一步,对着龙晏清跪下去,“臣顾钦明参加事十一殿下。” 这一次,杂乱的吵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看看龙晏清,又看看顾钦明,满脸错愕。 十一殿下? 什么殿下? 哪来的殿下? 牛捕快愣了愣,连忙跪下来,“参见十一殿下。” 这一下,其他人的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跪下,“参见十一殿下!” 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在萧家上空,杜颜齐瞬间便感受到了什么叫皇权至上。 龙晏清问:“本殿下可以带人离开了么?” 明明是一句轻飘飘的话,但众人却冷汗淋淋。 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居然拦着十一殿下不让走!甚至还出言不逊! 十一殿下一生气是不是要直接把他们拉出去砍头! 气氛越发凝重了,没人敢率先开口。 龙晏清似乎不耐烦了,又重复了一遍:“本殿下是不是可以走了?” 顾钦明忙道:“不敢拦着殿下,恭送殿下。” “还有人拦么?”龙晏清扫视了一圈人群,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拦不敢拦。 “既然这样那本殿下带人离开了。” 龙晏清说着朝杜颜齐夫妻二人使了个眼色,他们连忙跟上,三人在所有人的目送下,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呼……” 龙晏清这声长呼让杜颜齐步子一顿,刚踏上车辕的脚差点踩空。坐好后,他问:“叹气做什么?刚刚不还挺威风么。” 龙晏清抹了把脸,“以前在京城我都没有仗势欺人过,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么?” 楼锦薇都惊讶了,她完全没想到龙晏清这个十一皇子如此的低调谦逊。 “挺好的。”杜颜齐拍拍他的肩,“权利这东西必要的时候还是可以拿出来用用的,毕竟一劳永逸。而为刚刚显然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顾大人配合得还挺好。” 龙晏清嘴角抽了抽,并不觉得这是个安慰。 好在话题很快就换了,龙晏清问:“侯府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镇北侯死了。”杜颜齐直言不讳,“昨晚宴会时,尸体被发现在花园的池塘里。” “自己失足落水?” “不是,后脑勺上有打击伤。”杜颜齐严谨的补充,“当然不能排除是他自己撞到了硬物。”龙晏清蹙眉,“所以还无法确定是意外还是他杀。” “对。” 龙晏清严肃道:“这件事必须弄清楚,镇北侯不同于别人,他身上有战功,虽然已经卸任,但军中威严还在,弄不好的话军中肯定会有微词。”“我知道。”杜颜齐再次语出惊人,“镇北侯跟李知许有勾结,如果镇北侯是他杀,我必须要知道这位凶手是敌是友。” 龙晏清觉得自己脑子已经成为一片浆糊了,那些阴谋诡计他不擅长,甚至都不想听。 “还有一件事,”楼锦薇提醒道,“李知许和萧小曼有婚约?” 龙晏清点头,“这事儿我听说了,确有其事。镇北侯这次赈灾有功,父皇自然要赏。镇北侯知道后便问父皇要了一道赐婚。” 主动要赐婚,镇北侯的心思昭然若揭,他这么战队,皇帝不应该猜不出来,他应该拒绝才对。龙晏清道:“父皇确实没答应。” 这样才对,任何一个皇帝都不愿意看到在自己还是壮年时就被底下的皇子算计。可皇帝既然拒绝了,那李知许和萧小曼的婚约又是怎么回事?“别不是他们打算先把生米煮成熟饭,来个先斩后奏?” 楼锦薇话音刚落,马车便骤然停下来,她因为惯性往前扑还在杜颜齐即使拉了她一把。 杜颜齐不悦:“怎么回事?” 第311章 遇难民 “少爷,城门被堵住了。” 敖木的声音里都透着怪异,马车内三人下意识同时掀开车帘往外看,不约而同的蹙起了眉头。 回圆月湾他们必须要出城,但现在城门口被一群难民和守兵堵得严严实实,双方还出现了冲突。 难民们想要进城,可守兵们却在驱赶他们,双方闹得不可开交。 “怎么会有这么多难民?”楼锦薇不解,“不是说灾情已经没了,守灾的地方也都重新整治好了么?镇北侯功劳都领了啊!” 杜颜齐敏感的嗅出了一丝不对劲,“这事情不对,如果灾情真的过去了,难民们不会还留在这里,肯定是出事了!阿清你来的时候没看到这些难民么?” “我没注意到。”龙晏清有些懊恼自己的不细心,看着那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难民他的心里非常不好受,“为何不让他们进来?他们进城不会有任何问题不是么?” “肯定是出事了。” “我天!” 杜颜齐话音刚落,龙晏清就看到一个难民受伤而惊呼出声,甚至冲了下了马车。看着那混乱的场面,杜颜齐眉头都蹙成了山峰,“我们也下去,不能让阿清受伤。” 龙晏清是个大夫,医者仁心,他看到有人受伤肯定会冲过去救治。不过他清瘦,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看上去就像是在惊涛骇浪里翻滚的一艘小船,虽然都会被淹没。 “我跟你一起去。” 楼锦薇刚要起身,杜颜齐就压下了她的肩,“锦儿你在这里,你如果也下去,我就两个都顾不上了。” 说话间龙晏清的身影都快不见了,杜颜齐顾不上其他,吩咐敖木照看好楼锦薇后便跳下马车朝龙晏清奔过去。 二人艰难的在人群里汇合,“阿清你别乱跑!” 龙晏清正在给一个脑袋受伤的难民止血,听到杜颜齐的声音,“哥哥你来得正好,帮我按着这个。” 他也不等杜颜齐回应,径自跑到了另一个伤员前面。看着忙碌的龙晏清,杜颜齐无奈的摇摇头,把注意力放到身边的伤者上。 这位难民已经上了年纪了,身子骨更是消瘦,杜颜齐碰了碰他,根本就感觉不到任何的肉感,简直就是皮包骨。 “老人家。”杜颜齐问:“你们为何会在这里?为何不回家?” “回家?哪里还有家哟。”老人家浑浊的眼里汇聚出了眼泪,“早就没有家了。” 杜颜齐蹙眉:“怎么可能呢?朝廷发放了赈灾银,也在帮你们重建家园,怎么会没有家呢?” 老人家哭得更厉害了,“哪里有什么赈灾银,哪里有人给我们重建家园,那地方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一片荒芜了啊!朝廷,朝廷根本就不敢我们的死活!” 说及此,老人家放声大哭,周围其他人也被感同身受落下泪来,顿时杜颜齐身边就响起了一片哭声。 杜颜齐的心跟着浮浮沉沉,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大。 这事情太不对劲了,南方受灾,朝廷第一时间派镇北侯押送赈灾银赶赴灾区,帮助百姓们重建家园。而且不久前镇北侯完美的完成任务回京述职,皇帝大肆嘉奖了他,赏赐无数。 一个说完成了任务,而另一方却说根本就毫无此事。 究竟该信谁? 看着那些悲痛欲绝的面孔,杜颜齐心底其实更相信这些难民,毕竟眼前的伤是演不出来的。 “哥,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呆在这里。”忙碌完了的龙晏清走过来,小青年眉头都蹙出了深深的沟壑。 “你想如何做?那些守兵不会让他们进城。” 杜颜齐回头看了眼,手握武器的守兵们虎视眈眈的望着难民们,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让杜颜齐相信,一旦难民靠近,他们手中的武器就会毫不犹疑的挥出来。 龙晏清道:“带他们回圆月湾,问问村长有没有房间可以安置。” 主意是不错,但杜颜齐明显还有顾虑。 可他们还没做出决定,那些难民却不愿意了,纷纷囔囔着不离开,甚至还远离了他们。 “不!我们不走!我们要去找镇北侯!” “对!我们要去找镇北侯讨回公道!” “谁都别想让我们走!我们一定要见到镇北侯!” 看着激动不已的难民,杜颜齐和龙晏清都为难起来,在那些难民的眼中,之前还救了他们关心他们的二人,成为了和镇北侯沆瀣一气的敌人! 那些防备的眼神让杜颜齐和龙晏清颇为无奈,杜颜齐道:“这时候你就可以亮身份,让守兵滚开把他们带进去。” 这是个好主意,可龙晏清却犹豫了,萧家这会儿也是户焦头烂额,再把难民放进去可就要乱套了。 两人此刻也拿不定主意了,龙晏清抹了脸:“我们先回去,这里我叫人来看着点。” “只能这样了。” …… 马车靠边停着,楼锦薇掀开车帘在人群里搜寻着两人的背影,看着他们忙碌,不由笑了笑,“希望这些难民能有个好去处。” 敖木道:“少夫人你坐好。” “嗯?他们回来了么?” 楼锦薇没有等到敖木的回答,但却感觉马车已经行驶起来了,她下意识的问:“我们去哪里?我们不接上他们么?” 她掀开车帘,看着那离她渐远的城门瞪大了眼,“怎么回事?敖木你要带我去哪里?这里不是 回家的路!” “抱歉少夫人,我不能带你回去。” 敖木歉意的道,可之后无论楼锦薇怎么问他都不再开口。城门已经看不见了,马车的速度非常快,她知道自己现在大喊大叫根本无济于事,跳车也并不现实。她想了想干脆坐了下来问“敖木你会伤害我么?”“不会,敖木是少爷和少夫人的护卫,不会做伤害你们的事情。” “偷偷将我带走这难道不是伤害么。”楼锦薇切了一声,但却也松了口气。 无论敖木要带她去哪儿,她只要确定自己不会收到伤害就行。 路上不可能逃跑了,那就等到了地方,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再做打算。 第312章 见面 “回,别让嫂子等久了,家里还有人等。” 龙晏清拍了拍杜颜齐的胳膊,二人一起越过难民回到了城里,他们边走边道:“这个事情不简单,如果难民说的是真的,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赈灾并不是镇北侯一个人的事,地方官员也要配合,从中央到地方,一层一层都需要紧密的联系。更何况镇北侯回京述职后,朝廷也会派人去核查! 如果真的被赈灾出现了问题,镇北侯出现了问题,那么就意味着,这条线上所有的环节都出了问题! “这是个大案!”龙晏清道,“我们不能再耽搁了,现在就回去把事情告诉父亲!” 杜颜齐点头,“好。” 穿过人群二人已经走到了原来的位置,可却没有看到熟悉的马车。 “锦儿呢?” “可能是停到别处了,毕竟这里人多。”龙晏清道,“我们四处找找。” 杜颜齐扫视了一圈四周,却依旧没有看到楼锦薇的身影,他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慌了,“不对!事情不对!快找!锦儿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离开,肯定出事了!” 龙晏清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颤抖,知道他担心所以不敢再耽搁,“哥我们分头找!一会儿又回到这里集合!别急,千万不能急!” 杜颜齐已经无心听他在说什么了,选定了一个方向直接迈开了步子。先找附近,然后又一点点扩大范围,杜颜齐甚至找回了杜家,找回了他们之前住的后院,可依旧没有找到楼锦薇,他的心慌乱了! 别慌! 不能慌! 龙晏清那边说不定会有消息! 这般想着杜颜齐转身往回跑,他明明已经气喘吁吁,但却仿佛没有感觉到累,步子更是加快了! 冲回城门口,龙晏清远远走过来,但看着他独自一人,杜颜齐原本的期待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乌有。 可他还是迎了过去,一把握住龙晏清的胳膊,“找到了么?找到锦儿了么?” 看着眼巴巴的杜颜齐,龙晏清于心不忍,但却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话音落,他就看到杜颜齐眼里的光熄灭了,他莫名有些心慌,连忙拉住他的手,“哥你别急,这时候你不能急!我们还得把嫂子找回来!” 不能急。 对,不能急! 他现在一定要冷静,只有那样才能把锦儿找回来! 他深吸口气,情绪沉静下来后,脑子也活络了。 “锦儿绝对不会自己一个人离开,更别说当时还有敖木在。他们一定是被人带走了。” 杜颜齐看看周围,分析道:“附近没有打斗的痕迹,我们也没听到动静,他们肯定是因为无法反抗,所以才不得不跟着离开。能做到这般的,只有……”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杜颜齐的神色瞬间冷下来,“我们回去!现在,立刻,马上回去!” 龙晏清瞬间感受到了他的想法,虽然在杜颜齐跑出去的时候立刻跟了上去,但眉头却蹙了起来。 看着杜颜齐急切又暴躁的背影,他心里充满了不安。 事情好像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了,之后怎么发展,他看不透,可实打实的担忧。 “砰!” 木门撞到强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前院花厅里的梁武帝吓了一跳,手里的点心都掉了。 “发生了何事?” 他探头望了望,就见一个人冲了进来,转瞬就到了眼前。 “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把锦儿带走的!告诉我锦儿在哪里!” 梁武帝望着眼前凶狠得双眼都通红的青年,心中有了计较。 他往后靠了靠与人拉开距离,似笑非笑道:“这是你要人的态度?” “砰!” 杜颜齐不耐的一巴掌拍在桌上,恶狠狠的逼近,“把人交出来!” 梁武帝勾勾唇,“你这样,就不怕朕杀了她?” 杜颜齐无畏无惧的与他对视,没有一丝一毫的胆怯退缩,“我才是你的心头刺,锦儿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放了她!” 梁武帝收回视线老神在在的喝茶,“怎么就没关系了,她可是你的妻子。夫妻么,总是要同甘共苦的,不然怎么叫夫妻。” 杜颜齐一口银牙都咬碎了,“但你什么都不知道!” 梁武帝勾唇乜他,“朕看不一定,你受伤那段时日可都是她在操持着。你不知道的事,她都比你先知道。” 看着梁武帝脸上了然的笑容,杜颜齐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明白了,眼前这人清楚他们所有的一切,自己和锦儿的种种,皆在他的掌控之下! 这便是皇权么? 杜颜齐第一次心生畏惧。 他无几的退后几步,哪怕对眼前人已经有了敬畏,但他依然不怕,依旧直勾勾的看着,试图与他谈条件,“你想如何?” 眼前男子极其出色的脸渐渐与他深埋在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慢慢变成了一张面孔,同样的光风霁月,同样的让人过目不忘。 父子俩更是同样的一往情深。 他最厌恶的深情。 梁武帝眯了眯眼,“为了她,你可以放弃一切?” “是。”杜颜齐颔首,“邀您来,本就想说清楚。我对其他都没兴趣,只想与锦儿在这圆月湾过自己的日子。” 梁武帝看得出他的诚恳,可却歪了歪头,“虽然很诱人,但抱歉,朕并没有带走楼锦薇,此事与朕没有关系。” 这个答案让杜颜齐震惊无比,可梁武帝一脸无辜,他虽然不信,但并不觉得梁武帝有必要说谎骗自己。 他,金口玉言,也不能说谎。 杜颜齐的脸色难看起来,一旁一直不敢说话的龙晏清上前,“求父皇帮帮我们。” “阿清!”龙晏清的低声下气让杜颜齐蹙起眉头,他不喜欢这样,不愿意看龙晏清为了他把自己降到尘埃里,“我们自己找,不用求别人!” 他拉住龙晏清就往外走,梁武帝看着兄弟二人,眯了眯眼,“慢着。” 龙晏清拉住他,回头,“父皇……” 梁武帝放下杯子,“不是不能帮,但朕有条件。” 杜颜齐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望着他。 梁武帝微微一笑,“人老了,心也软了,总是希望小辈们能更好,更和睦。” 这番话,让龙晏清摸不着头脑,倒是杜颜齐的眼神深邃起来,“你究竟想说什么?” 第313章 敖辉夫妻俩 窗外的景色越发的荒芜,楼锦薇在心里描绘了一张地图,赫然发现已经出了上津,而敖木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虽然镇定,但不免想到了杜颜齐。 杜颜齐应该发现她不见了,也不知会不会着急。 应该会的? 思及此,楼锦薇眉宇间闪过了几分笑意,虽然知道这想法不对,但楼锦薇竟是对杜颜齐的反应有些期待,不知他什么时候能找到自己。 在她天马行空之际,马车停了下来,楼锦薇骤然回神,就见敖木掀开了车帘,“少夫人我们到了。” “哦。” 楼锦薇老神在在的坐着没动。 敖木没有催,安静的立在一旁。透过掀开的车帘,楼锦薇看到了一个庄园,灰扑扑的非常不起眼。 这是哪儿? 楼锦薇猜测着,就见庄园紧闭的门被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楼锦薇微微一怔,随即眯起了眼,“敖辉。” 居然是他! 他竟然没事! 那日法珐寺一别,他们就已经失去了敖辉夫妻俩的消息,甚至人都没见到,杜颜齐和她都以为他们夫妻二人已经被害,甚至一度有些内疚。 敖家的事情一直都是他们夫妻二人心头的一根刺,敖木一直忠心耿耿,危难时刻不顾安危都要护他们夫妻二人的周全。敖水仙更是以身犯险,差点丢了性命!这一切他们都记在心里,心存感激,心怀敬意。他们想过,待这一切危险过去便全力搜寻他们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如今,他们自己出现了! “下来。” 敖辉在马车前站定,双手负在身后,神情倨傲。这一刻,楼锦薇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恶意。 来者不善。 楼锦薇微微敛眸,巍然不动。 她这模样让敖辉不满的蹙起了眉头,语气又重了几分,“下来!” 楼锦薇依旧没动。 敖辉的不耐已经摆在了脸上,本就严肃的表情此刻横肉丛生,露出了凶像,“楼锦薇下来!” “你用什么身份命令我?” 楼锦薇的反问让敖辉一愣,被她那双眸子凝着,敖辉竟是被威慑了,嗫嚅着没能说出话来。这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急急忙忙的。 “是不是少夫人来了!” 敏感的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丽蓉步子慢下来,她左右看了看,拽着敖辉的胳膊拉了一把,压低了声音问:“你做什么呢?不是说好是请少夫人过来?!” 敖辉冷着脸没有说话,丽蓉自讨没趣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她干脆放开了手走到车前自己邀请楼锦薇,“少夫人下来休息休息,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她很诚恳,可楼锦薇只觉得可笑。 她道:“我不信任你们。” 不仅是她和敖辉,就连敖木也变得不再可信。 他把自己带到这里,对敖辉和丽蓉夫妻俩的出现毫不意外,显然是早就知道了他们的消息。 可他却一句都没提,甚至瞒着杜颜齐将她带到了这里。 这个举动,在楼锦薇心里已经是背叛,无论什么原因! 她无视了讪讪的丽蓉,起身下了马车,没要任何人领着自己踏进了庄园。 庄园里已经有不少人了,正各忙各的,听到脚步声却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那一道道目光都带着审视,像是要把她这个人专研透彻。楼锦薇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她从这些人身上感受到了杀气,是常年征战所积累下来的,杀伐。 他们,应该是军人…… 楼锦薇脑海中的念头一晃而过,还没等她彻底想明白,一位年长的汉子从前厅里走出来,目光从院中扫过,又轻飘飘的看了楼锦薇一眼,最后落在她身后。 “就是她?” 楼锦薇眉头一蹙,她从这语气里听到了轻蔑。 身后,敖辉点头,“是她,只要有她在就不怕殿下不答应。” 殿下? 是指杜颜齐么? 楼锦薇心道一声果然,他们把自己带来这里,果然还是为了杜颜齐。 “这,真的可以么?” 汉子又再次把目光放回楼锦薇身上,目带疑惑的将她打量了一遍,显然并不相信敖辉的话。 敖辉道:“她虽然出身不好,但也在殿下危难的时候帮殿下撑了过去,无论如何殿下对她都是有情谊的,殿下不会放任她不管。” “好。”汉子被说服了,点头,“那就请这位夫人在这里好好休息休息几日。丽蓉你带她去房间。” 丽蓉应下,走到楼锦薇身边轻声且恭敬道:“少夫人我们去休息,放心,一切都备好了,奴婢不会让少夫人受委屈的。” 可楼锦薇没动,缓缓的抬起头,问:“你们抓我,是为了威胁杜颜齐?” 明明是疑问,但她的神情却非常笃定,丽蓉没来由的心慌起来,“我,我们,不,没有……” 她吞吞吐吐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楼锦薇轻哼,“不是么?蓉姨,我还叫你最后一声蓉姨,你跟我说实话。” 丽蓉的脸色瞬间煞白,慌乱的避开了楼锦薇的目光。她这怯弱的模样看得敖辉直蹙眉,原本就不算美好的心情更加不好了,话语里也多了几分命令,“行了,别跟她说这么多废话,赶紧把人带下去!” 丽蓉颤颤巍巍的没动,楼锦薇也不搭理他,直勾勾的望向那位汉子,“这位应该是镇北军的统领,不知该如何称呼?” 她从头至尾的镇定让这位汉子有些意外,下意识回道:“我姓钱。” “钱统领。”楼锦薇朝他点点头,“你们镇北军真的会只为了一块玉佩造反么?” 钱统领眉头一蹙,他感觉到了冒犯,还没等他开口,就见楼锦薇的手勾过脖子,从衣领里拽出一块玉佩。 “这!”钱统领瞳孔地震,“玉佩在你手里!” 那块玉佩他再熟悉不过,正是那块被他们奉为灯塔般的存在。他往前一步想要再看清楚一些,可楼锦薇却将其紧紧的攥在了手里,不露出分毫。 楼锦薇微微昂是下巴,“玉佩一直在我手里,是杜颜齐,也就是你们殿下亲自交给我的。” 第313章 敖辉夫妻俩 窗外的景色越发的荒芜,楼锦薇在心里描绘了一张地图,赫然发现已经出了上津,而敖木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虽然镇定,但不免想到了杜颜齐。 杜颜齐应该发现她不见了,也不知会不会着急。 应该会的? 思及此,楼锦薇眉宇间闪过了几分笑意,虽然知道这想法不对,但楼锦薇竟是对杜颜齐的反应有些期待,不知他什么时候能找到自己。 在她天马行空之际,马车停了下来,楼锦薇骤然回神,就见敖木掀开了车帘,“少夫人我们到了。” “哦。” 楼锦薇老神在在的坐着没动。 敖木没有催,安静的立在一旁。透过掀开的车帘,楼锦薇看到了一个庄园,灰扑扑的非常不起眼。 这是哪儿? 楼锦薇猜测着,就见庄园紧闭的门被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楼锦薇微微一怔,随即眯起了眼,“敖辉。” 居然是他! 他竟然没事! 那日法珐寺一别,他们就已经失去了敖辉夫妻俩的消息,甚至人都没见到,杜颜齐和她都以为他们夫妻二人已经被害,甚至一度有些内疚。 敖家的事情一直都是他们夫妻二人心头的一根刺,敖木一直忠心耿耿,危难时刻不顾安危都要护他们夫妻二人的周全。敖水仙更是以身犯险,差点丢了性命!这一切他们都记在心里,心存感激,心怀敬意。他们想过,待这一切危险过去便全力搜寻他们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如今,他们自己出现了! “下来。” 敖辉在马车前站定,双手负在身后,神情倨傲。这一刻,楼锦薇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恶意。 来者不善。 楼锦薇微微敛眸,巍然不动。 她这模样让敖辉不满的蹙起了眉头,语气又重了几分,“下来!” 楼锦薇依旧没动。 敖辉的不耐已经摆在了脸上,本就严肃的表情此刻横肉丛生,露出了凶像,“楼锦薇下来!” “你用什么身份命令我?” 楼锦薇的反问让敖辉一愣,被她那双眸子凝着,敖辉竟是被威慑了,嗫嚅着没能说出话来。这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急急忙忙的。 “是不是少夫人来了!” 敏感的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丽蓉步子慢下来,她左右看了看,拽着敖辉的胳膊拉了一把,压低了声音问:“你做什么呢?不是说好是请少夫人过来?!” 敖辉冷着脸没有说话,丽蓉自讨没趣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她干脆放开了手走到车前自己邀请楼锦薇,“少夫人下来休息休息,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她很诚恳,可楼锦薇只觉得可笑。 她道:“我不信任你们。” 不仅是她和敖辉,就连敖木也变得不再可信。 他把自己带到这里,对敖辉和丽蓉夫妻俩的出现毫不意外,显然是早就知道了他们的消息。 可他却一句都没提,甚至瞒着杜颜齐将她带到了这里。 这个举动,在楼锦薇心里已经是背叛,无论什么原因! 她无视了讪讪的丽蓉,起身下了马车,没要任何人领着自己踏进了庄园。 庄园里已经有不少人了,正各忙各的,听到脚步声却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那一道道目光都带着审视,像是要把她这个人专研透彻。楼锦薇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她从这些人身上感受到了杀气,是常年征战所积累下来的,杀伐。 他们,应该是军人…… 楼锦薇脑海中的念头一晃而过,还没等她彻底想明白,一位年长的汉子从前厅里走出来,目光从院中扫过,又轻飘飘的看了楼锦薇一眼,最后落在她身后。 “就是她?” 楼锦薇眉头一蹙,她从这语气里听到了轻蔑。 身后,敖辉点头,“是她,只要有她在就不怕殿下不答应。” 殿下? 是指杜颜齐么? 楼锦薇心道一声果然,他们把自己带来这里,果然还是为了杜颜齐。 “这,真的可以么?” 汉子又再次把目光放回楼锦薇身上,目带疑惑的将她打量了一遍,显然并不相信敖辉的话。 敖辉道:“她虽然出身不好,但也在殿下危难的时候帮殿下撑了过去,无论如何殿下对她都是有情谊的,殿下不会放任她不管。” “好。”汉子被说服了,点头,“那就请这位夫人在这里好好休息休息几日。丽蓉你带她去房间。” 丽蓉应下,走到楼锦薇身边轻声且恭敬道:“少夫人我们去休息,放心,一切都备好了,奴婢不会让少夫人受委屈的。” 可楼锦薇没动,缓缓的抬起头,问:“你们抓我,是为了威胁杜颜齐?” 明明是疑问,但她的神情却非常笃定,丽蓉没来由的心慌起来,“我,我们,不,没有……” 她吞吞吐吐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楼锦薇轻哼,“不是么?蓉姨,我还叫你最后一声蓉姨,你跟我说实话。” 丽蓉的脸色瞬间煞白,慌乱的避开了楼锦薇的目光。她这怯弱的模样看得敖辉直蹙眉,原本就不算美好的心情更加不好了,话语里也多了几分命令,“行了,别跟她说这么多废话,赶紧把人带下去!” 丽蓉颤颤巍巍的没动,楼锦薇也不搭理他,直勾勾的望向那位汉子,“这位应该是镇北军的统领,不知该如何称呼?” 她从头至尾的镇定让这位汉子有些意外,下意识回道:“我姓钱。” “钱统领。”楼锦薇朝他点点头,“你们镇北军真的会只为了一块玉佩造反么?” 钱统领眉头一蹙,他感觉到了冒犯,还没等他开口,就见楼锦薇的手勾过脖子,从衣领里拽出一块玉佩。 “这!”钱统领瞳孔地震,“玉佩在你手里!” 那块玉佩他再熟悉不过,正是那块被他们奉为灯塔般的存在。他往前一步想要再看清楚一些,可楼锦薇却将其紧紧的攥在了手里,不露出分毫。 楼锦薇微微昂是下巴,“玉佩一直在我手里,是杜颜齐,也就是你们殿下亲自交给我的。” 第314章 头发长见识短 钱统领变幻了好几种脸色,目光不断在楼锦薇脸上和手上游乜着,眼神晦暗不明。 “楼锦薇把玉佩给我!这不是你能拿的东西!” 敖辉冲上来就要抢,态度非常恶劣。楼锦薇冷着脸躲开他的手,“敖辉,我没有资格,难道你就有?” “你!”敖辉气煞,神色更加凶狠起来,“楼锦薇你不要耽误了殿下的大事!” “大事?”楼锦薇直呼可笑,“什么大事?谋反?篡位?” 被她这般直白的挑明,敖辉和钱统领的脸都僵了几分,他眸中闪过厉色,冷声道:“楼锦薇你话别说这么难听,殿下本就是正统,我们只是想让殿下拿回属于他的东西,我们天经地义!” 楼锦薇冷冷一呻,“我不言其他,只想问你这么做问过杜颜齐了么?” “不用问。”敖辉格外笃定,“殿下一定会答应的!没有人会拒绝触手可得的权势!” 楼锦薇直接被气笑了,神色越发阴冷,“是你自己想要,敖辉,伺候杜颜齐那么久,他想要什么你难道还不清楚么?” “他是皇长孙,那本来就是他的!” “皇长孙?谁的皇长孙?如今大梁可是连储君都没有!” 敖辉梗着脖子,“殿下他就是!除了他其他人都没资格!” 楼锦薇紧紧凝着他,“是你给他的资格么?” 她的三言两语就挑起了敖辉的怒火,此刻他内心尤为不平静,胸口剧烈起伏着,每喘一口气都带着浓浓的怒意。 楼锦薇简直就是个蛮妇! 一窍不通,简直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殿下就该休了你!” 敖辉怒目而视,那龇牙咧嘴的样子像是要把楼锦薇吞吃入腹,可后者丝毫不惧,轻轻乜他一眼后看向一直没开口的钱统领。 她问:“钱统领,你也要造反么?” 她没有眼瞎,眼前这位统领衣着虽不华丽,但也绝对价值不低。且他身上上位者的气势没有丝毫收敛,显然在军中也是春风得意,官职不低。 衣食无忧,且身居要职,根本就没有理由跟着造反。因为一旦失败,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成为泡影,甚至会成为阶下囚,更严重的就是丢了性命。 楼锦薇眉头微挑,“我相信钱统领是个聪明人。” 有些话不用明说,楼锦薇相信他能明白。 果然她话音落,钱统领便蹙着眉头一脸若有所思。敖辉暗道不好,连忙拽了把丽蓉,“还愣着干什么,请楼姑娘去休息!” 这次楼锦薇没有抗拒,乖乖跟在了丽蓉身后,不过临走时深深看了眼钱统领。 敖辉需要她来牵制杜颜齐,所以在目的达到之前根本不会对她怎么样,楼锦薇待得很安心。敖辉也确实客气,好吃好喝的供着她,除了不放她离开外,她提的任何要求都被满足了。 看着丽蓉送来的冰鉴,楼锦薇挑了挑眉,“我这一个人吃太无聊了,不如去把你们的钱统领,敖将军都领来,就做个陪客好了,如果能说说故事,唱唱曲就好了。” 丽蓉的脸色瞬间僵硬起来,嘴角抽搐了几下,“少夫人,这……” 楼锦薇歪歪头,“怎么,我的要求让你很为难么?” 丽蓉抿唇,彻底说不出话了。 楼锦薇眼中闪过寒光,她这要求确实是强人所难,也是故意要侮辱人。敖辉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无非就是打着杜颜齐的幌子为自己谋私利! 他明明知道杜颜齐对所谓的权势皇位没有丝毫兴趣,但还是想方设法的将他架在这个位置上。 口口声声为他好,但却从未考虑过他的感受! 透过窗子,楼锦薇看着庄子里打扮成普通村民巡逻的将士们,眼神越发冷了。 从他们消失开始,敖辉就已经计划好了,钱统领是他计划内的帮手。 绑架自己这一出,肯定也是。 “哒哒哒。” 脚步声骤然停在房门外,楼锦薇回神,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钱统领。 她神色微敛,主动道:“钱统领有事儿?” 钱统领推开虚掩的门走进来在她对面坐下,楼锦薇将冰鉴往他面前推了推,“尝一尝。” “谢谢。”钱统领道了谢但却没动,直勾勾凝着她,“你之前所说的那些可是实话?” 楼锦薇拉直了嘴角,“我所说没有一句假话。” 钱统领微微蹙眉,“殿下他……” 他似乎有些踌蹴,斟酌了很久都没能把一句话说完。但楼锦薇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毫不避讳的道:“杜颜齐虽然是你们的殿下,但他从小在上津长大,接受着的是寻常百姓家的教育,这么多年,他与皇家没有任何瓜葛,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不知想到了什么,楼锦薇突然勾唇笑了,“他这人真的没有雄心大志,他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钱统领怔怔的望着她,良久后才道:“我知道了。” 话音落他便起身离开,楼锦薇补充道:“我希望钱统领能有自己的判断,别被有心人利用。” 钱统领回头看她一眼,随后真的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楼锦薇深深叹了口气,“哎……” 一直没有说话的丽蓉战战兢兢道:“少夫人您安分一些,此次真不是闹着玩儿,您闹出事儿没人能护得住您!” 楼锦薇斜乜着她,“敖辉现在可不舍得杀我,没了我,他的目的可就达不成了,那些荣华富贵也不了手。” 她勾勾唇,“我死了,敖辉什么都得不到。” 丽蓉张张嘴,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却都化成了无声的叹息。 楼锦薇没搭理她,瞧着她退出去也只是笑了笑。但很快她便收敛了神情,眼神越发冷了。 上津,圆月湾,杜家。 梁武帝放下茶杯起身,看着杜颜齐道:“人,朕可以帮你找,但朕有个条件。” 还未等杜颜齐开口,他又道:“你别急着拒绝,先听朕说说。” 杜颜齐没有拒绝的理由,“陛下请。” 梁武帝微微昂首,“上津难民众多,朕听闻朝廷的赈灾银出了问题,而你杜颜齐又聪慧过人,这件事便由你去查。” 第314章 头发长见识短 钱统领变幻了好几种脸色,目光不断在楼锦薇脸上和手上游乜着,眼神晦暗不明。 “楼锦薇把玉佩给我!这不是你能拿的东西!” 敖辉冲上来就要抢,态度非常恶劣。楼锦薇冷着脸躲开他的手,“敖辉,我没有资格,难道你就有?” “你!”敖辉气煞,神色更加凶狠起来,“楼锦薇你不要耽误了殿下的大事!” “大事?”楼锦薇直呼可笑,“什么大事?谋反?篡位?” 被她这般直白的挑明,敖辉和钱统领的脸都僵了几分,他眸中闪过厉色,冷声道:“楼锦薇你话别说这么难听,殿下本就是正统,我们只是想让殿下拿回属于他的东西,我们天经地义!” 楼锦薇冷冷一呻,“我不言其他,只想问你这么做问过杜颜齐了么?” “不用问。”敖辉格外笃定,“殿下一定会答应的!没有人会拒绝触手可得的权势!” 楼锦薇直接被气笑了,神色越发阴冷,“是你自己想要,敖辉,伺候杜颜齐那么久,他想要什么你难道还不清楚么?” “他是皇长孙,那本来就是他的!” “皇长孙?谁的皇长孙?如今大梁可是连储君都没有!” 敖辉梗着脖子,“殿下他就是!除了他其他人都没资格!” 楼锦薇紧紧凝着他,“是你给他的资格么?” 她的三言两语就挑起了敖辉的怒火,此刻他内心尤为不平静,胸口剧烈起伏着,每喘一口气都带着浓浓的怒意。 楼锦薇简直就是个蛮妇! 一窍不通,简直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殿下就该休了你!” 敖辉怒目而视,那龇牙咧嘴的样子像是要把楼锦薇吞吃入腹,可后者丝毫不惧,轻轻乜他一眼后看向一直没开口的钱统领。 她问:“钱统领,你也要造反么?” 她没有眼瞎,眼前这位统领衣着虽不华丽,但也绝对价值不低。且他身上上位者的气势没有丝毫收敛,显然在军中也是春风得意,官职不低。 衣食无忧,且身居要职,根本就没有理由跟着造反。因为一旦失败,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成为泡影,甚至会成为阶下囚,更严重的就是丢了性命。 楼锦薇眉头微挑,“我相信钱统领是个聪明人。” 有些话不用明说,楼锦薇相信他能明白。 果然她话音落,钱统领便蹙着眉头一脸若有所思。敖辉暗道不好,连忙拽了把丽蓉,“还愣着干什么,请楼姑娘去休息!” 这次楼锦薇没有抗拒,乖乖跟在了丽蓉身后,不过临走时深深看了眼钱统领。 敖辉需要她来牵制杜颜齐,所以在目的达到之前根本不会对她怎么样,楼锦薇待得很安心。敖辉也确实客气,好吃好喝的供着她,除了不放她离开外,她提的任何要求都被满足了。 看着丽蓉送来的冰鉴,楼锦薇挑了挑眉,“我这一个人吃太无聊了,不如去把你们的钱统领,敖将军都领来,就做个陪客好了,如果能说说故事,唱唱曲就好了。” 丽蓉的脸色瞬间僵硬起来,嘴角抽搐了几下,“少夫人,这……” 楼锦薇歪歪头,“怎么,我的要求让你很为难么?” 丽蓉抿唇,彻底说不出话了。 楼锦薇眼中闪过寒光,她这要求确实是强人所难,也是故意要侮辱人。敖辉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无非就是打着杜颜齐的幌子为自己谋私利! 他明明知道杜颜齐对所谓的权势皇位没有丝毫兴趣,但还是想方设法的将他架在这个位置上。 口口声声为他好,但却从未考虑过他的感受! 透过窗子,楼锦薇看着庄子里打扮成普通村民巡逻的将士们,眼神越发冷了。 从他们消失开始,敖辉就已经计划好了,钱统领是他计划内的帮手。 绑架自己这一出,肯定也是。 “哒哒哒。” 脚步声骤然停在房门外,楼锦薇回神,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钱统领。 她神色微敛,主动道:“钱统领有事儿?” 钱统领推开虚掩的门走进来在她对面坐下,楼锦薇将冰鉴往他面前推了推,“尝一尝。” “谢谢。”钱统领道了谢但却没动,直勾勾凝着她,“你之前所说的那些可是实话?” 楼锦薇拉直了嘴角,“我所说没有一句假话。” 钱统领微微蹙眉,“殿下他……” 他似乎有些踌蹴,斟酌了很久都没能把一句话说完。但楼锦薇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毫不避讳的道:“杜颜齐虽然是你们的殿下,但他从小在上津长大,接受着的是寻常百姓家的教育,这么多年,他与皇家没有任何瓜葛,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不知想到了什么,楼锦薇突然勾唇笑了,“他这人真的没有雄心大志,他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钱统领怔怔的望着她,良久后才道:“我知道了。” 话音落他便起身离开,楼锦薇补充道:“我希望钱统领能有自己的判断,别被有心人利用。” 钱统领回头看她一眼,随后真的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楼锦薇深深叹了口气,“哎……” 一直没有说话的丽蓉战战兢兢道:“少夫人您安分一些,此次真不是闹着玩儿,您闹出事儿没人能护得住您!” 楼锦薇斜乜着她,“敖辉现在可不舍得杀我,没了我,他的目的可就达不成了,那些荣华富贵也不了手。” 她勾勾唇,“我死了,敖辉什么都得不到。” 丽蓉张张嘴,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却都化成了无声的叹息。 楼锦薇没搭理她,瞧着她退出去也只是笑了笑。但很快她便收敛了神情,眼神越发冷了。 上津,圆月湾,杜家。 梁武帝放下茶杯起身,看着杜颜齐道:“人,朕可以帮你找,但朕有个条件。” 还未等杜颜齐开口,他又道:“你别急着拒绝,先听朕说说。” 杜颜齐没有拒绝的理由,“陛下请。” 梁武帝微微昂首,“上津难民众多,朕听闻朝廷的赈灾银出了问题,而你杜颜齐又聪慧过人,这件事便由你去查。” 第315章 弥天大谎 杜颜齐没有理由拒绝,不仅点头应下还提供了另一个消息。 “陛下,昨天夜里,镇北侯死了。” “什么?” 梁武帝震惊无比,“昨夜侯府不是办宴会?他萧雄怎会死得如此突然?” 此事发生得太突然,让他无法相信,他甚至向龙晏清求证,“十一此事可是真的?” 对上梁武帝的眸子,龙晏清点头,“父皇,镇北侯他,真的已经去了。” “嘭!” 手中的杯子再也握不住重重的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茶水和瓷器碎片散到四处,但却没人搭理。梁武帝撑着头,只觉得太阳穴一阵突突,疼得要命。 “父皇!”瞧着他苍白的脸色,龙晏清跨步跑过去,抓过手直接把脉,确定只是心跳加快后却也丝毫没有放松,“父皇冷静,冷静,平心静气。” “怎会如此?萧雄怎会死了!”梁武帝重复说着这句话,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深深吐出口气抽回手道:“朕没事。” 梁武帝抹了把脸,目光投向杜颜齐,“萧雄是如何死的?” “现在还未查明死因。”杜颜齐将已知的情况据实以告,“发现了他脑后有撞击伤,应该是死后落水。” “他杀?” “无法确定。” “无法确定?!”这个答案显然并没有让梁武帝满意,声音骤然提高带着质问,“你不是最会破案,不是最会抓凶手,为何一夜过去了连镇北侯是不是被人所杀都没确定!杜颜齐这表示你所谓的本事!你让朕非常失望!” 梁武帝俨然被气疯了,每一句话都是在剜心,简直把杜颜齐贬低得一文不值。可杜颜齐丝毫不恼,甚至脸上也没有其他神情,镇定且又淡定的站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父皇,这才过去一夜,线索并不明显,兄长没能确定凶手是在所难免的。”龙晏清忍不住为杜颜齐叫屈,“父皇,我们给兄长一些时间。” “兄长?你俩还真是关系好。”梁武帝冷笑一声,龙晏清见他神色不对,讪讪的闭上了嘴,倒是杜颜齐出言道:“与血缘无关,我们不过是惺惺相惜罢了。” 梁武帝可不管他们是不是惺惺相惜,他也不想管,岔开话题道:“萧雄主管此次赈灾,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亡必定不是巧合。杜颜齐,朕不管他是他杀还是畏罪自杀,你都必须查清楚!” “若此事你能给朕一个答案,那朕不会再为难你。” 这最后一句无疑是让杜颜齐最为心动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陛下可说话算话?” “自然,朕金口玉言,绝不会出尔反尔!” 心落到了实处,杜颜齐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双手抱拳冲梁武帝一拱手,“陛下放心,为了我自己,为了我娘子,赈灾银和镇北侯的事情我都会查得清清楚楚,一定给陛下一个真相。” 虽然没有下跪,但这一拱手,一行礼,是杜颜齐对梁武帝这位帝皇最大的尊重。后者眯着眼瞧了他好一阵,最终道:“朕,等着你。” …… 上津城门口的难民梁武帝也发现了,自然会派人去查,杜颜齐也聪明,直接跟梁武帝要求消息共享,于是探子的消息分成了两部分,其中一部分递到了杜颜齐手里。 “天呐,两湖的百姓根本就没有得到妥善安置,他们……” 龙晏清已然说不下去了,这次受灾最严重的便是两湖地区,因为是平原地带,地势低,又多湖泊,连续的暴雨造成河流湖水爆涨直接冲垮了百姓的家园,淹没了他们的农田,造成了巨大的人员伤亡还有财产损失。 百姓痛失家园,流离失所。 朝廷拨下了巨款用于赈灾,由镇北侯主持。 这本是一件有大功德的事情,两湖传信来说赈灾非常成功,镇北侯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得到了百姓和朝廷的一致赞赏。 可事实上,两湖的灾情没有得到任何缓解,巨款赈灾银只有一小部分拨了下去,而那些银子根本就不够百姓们重连家园! “这是一场骗局。” 杜颜齐道,“从两湖的官员到镇北侯,他们都是骗子。” “如何说?”龙晏清不解。 杜颜齐的手指划过一句消息:“赈灾是大事,而且赈灾银不是小数目,我不相信陛下没有监管手段,他除了让镇北侯去赈灾,肯定还派人监督核实了此事,只有监督的人上报没有问题,陛下才会彻底放心。如今的情况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所有人都在撒谎,从两湖的官员到镇北侯,他们为了共同的利益,给朝廷制造了一个假象!” 龙晏清惊得张大嘴,“这得牵连多少人?这事儿太大了!他们真的这么大胆?!” “富贵险中求。”杜颜齐冷笑,“有些人为了钱权可以连命都不要。” 想到城门口那些难民,龙晏清深吸口气,“所以镇北侯的死,跟那批赈灾银有关?他们分赃不均?” “我不知道啊。” “啊?” 杜颜齐的回答直接让龙晏清懵了,“那这赈灾银的事情跟镇北侯没关系,之前说的都与案子无关?” 杜颜齐把纸塞到龙晏清手里,“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猜测,而是去找证据证明镇北侯的死与赈灾银有关。” “哦。”龙晏清点点头,瞧着他往外走,连忙道:“你去哪儿?” 杜颜齐头也不回:“去萧家。” “我也去。”龙晏清连忙嘴上去,跟他并排往外走,想着案子又忍不住问:“镇北侯到底是他杀还是自杀?如果他真的跟赈灾银有关,那这件事背后还有谁呢?朝中一定有人帮镇北侯兜底?那个人会是谁呢?” 杜颜齐没有回答,但同样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而且他心中隐约有了一个人选。 他步子一顿,看向龙晏清,“阿清,你对李知许是何感情?” “嗯?李知许?”龙晏清眉头都蹙起来了,“虽然我们都是同胞兄弟,但我与他其实并不熟悉。而且我总觉得这人有些邪性,不太喜欢接触。” 龙晏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拉住杜颜齐,“齐哥,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这事儿跟他有关?” 第315章 弥天大谎 杜颜齐没有理由拒绝,不仅点头应下还提供了另一个消息。 “陛下,昨天夜里,镇北侯死了。” “什么?” 梁武帝震惊无比,“昨夜侯府不是办宴会?他萧雄怎会死得如此突然?” 此事发生得太突然,让他无法相信,他甚至向龙晏清求证,“十一此事可是真的?” 对上梁武帝的眸子,龙晏清点头,“父皇,镇北侯他,真的已经去了。” “嘭!” 手中的杯子再也握不住重重的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茶水和瓷器碎片散到四处,但却没人搭理。梁武帝撑着头,只觉得太阳穴一阵突突,疼得要命。 “父皇!”瞧着他苍白的脸色,龙晏清跨步跑过去,抓过手直接把脉,确定只是心跳加快后却也丝毫没有放松,“父皇冷静,冷静,平心静气。” “怎会如此?萧雄怎会死了!”梁武帝重复说着这句话,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深深吐出口气抽回手道:“朕没事。” 梁武帝抹了把脸,目光投向杜颜齐,“萧雄是如何死的?” “现在还未查明死因。”杜颜齐将已知的情况据实以告,“发现了他脑后有撞击伤,应该是死后落水。” “他杀?” “无法确定。” “无法确定?!”这个答案显然并没有让梁武帝满意,声音骤然提高带着质问,“你不是最会破案,不是最会抓凶手,为何一夜过去了连镇北侯是不是被人所杀都没确定!杜颜齐这表示你所谓的本事!你让朕非常失望!” 梁武帝俨然被气疯了,每一句话都是在剜心,简直把杜颜齐贬低得一文不值。可杜颜齐丝毫不恼,甚至脸上也没有其他神情,镇定且又淡定的站着,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父皇,这才过去一夜,线索并不明显,兄长没能确定凶手是在所难免的。”龙晏清忍不住为杜颜齐叫屈,“父皇,我们给兄长一些时间。” “兄长?你俩还真是关系好。”梁武帝冷笑一声,龙晏清见他神色不对,讪讪的闭上了嘴,倒是杜颜齐出言道:“与血缘无关,我们不过是惺惺相惜罢了。” 梁武帝可不管他们是不是惺惺相惜,他也不想管,岔开话题道:“萧雄主管此次赈灾,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亡必定不是巧合。杜颜齐,朕不管他是他杀还是畏罪自杀,你都必须查清楚!” “若此事你能给朕一个答案,那朕不会再为难你。” 这最后一句无疑是让杜颜齐最为心动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陛下可说话算话?” “自然,朕金口玉言,绝不会出尔反尔!” 心落到了实处,杜颜齐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双手抱拳冲梁武帝一拱手,“陛下放心,为了我自己,为了我娘子,赈灾银和镇北侯的事情我都会查得清清楚楚,一定给陛下一个真相。” 虽然没有下跪,但这一拱手,一行礼,是杜颜齐对梁武帝这位帝皇最大的尊重。后者眯着眼瞧了他好一阵,最终道:“朕,等着你。” …… 上津城门口的难民梁武帝也发现了,自然会派人去查,杜颜齐也聪明,直接跟梁武帝要求消息共享,于是探子的消息分成了两部分,其中一部分递到了杜颜齐手里。 “天呐,两湖的百姓根本就没有得到妥善安置,他们……” 龙晏清已然说不下去了,这次受灾最严重的便是两湖地区,因为是平原地带,地势低,又多湖泊,连续的暴雨造成河流湖水爆涨直接冲垮了百姓的家园,淹没了他们的农田,造成了巨大的人员伤亡还有财产损失。 百姓痛失家园,流离失所。 朝廷拨下了巨款用于赈灾,由镇北侯主持。 这本是一件有大功德的事情,两湖传信来说赈灾非常成功,镇北侯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得到了百姓和朝廷的一致赞赏。 可事实上,两湖的灾情没有得到任何缓解,巨款赈灾银只有一小部分拨了下去,而那些银子根本就不够百姓们重连家园! “这是一场骗局。” 杜颜齐道,“从两湖的官员到镇北侯,他们都是骗子。” “如何说?”龙晏清不解。 杜颜齐的手指划过一句消息:“赈灾是大事,而且赈灾银不是小数目,我不相信陛下没有监管手段,他除了让镇北侯去赈灾,肯定还派人监督核实了此事,只有监督的人上报没有问题,陛下才会彻底放心。如今的情况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所有人都在撒谎,从两湖的官员到镇北侯,他们为了共同的利益,给朝廷制造了一个假象!” 龙晏清惊得张大嘴,“这得牵连多少人?这事儿太大了!他们真的这么大胆?!” “富贵险中求。”杜颜齐冷笑,“有些人为了钱权可以连命都不要。” 想到城门口那些难民,龙晏清深吸口气,“所以镇北侯的死,跟那批赈灾银有关?他们分赃不均?” “我不知道啊。” “啊?” 杜颜齐的回答直接让龙晏清懵了,“那这赈灾银的事情跟镇北侯没关系,之前说的都与案子无关?” 杜颜齐把纸塞到龙晏清手里,“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猜测,而是去找证据证明镇北侯的死与赈灾银有关。” “哦。”龙晏清点点头,瞧着他往外走,连忙道:“你去哪儿?” 杜颜齐头也不回:“去萧家。” “我也去。”龙晏清连忙嘴上去,跟他并排往外走,想着案子又忍不住问:“镇北侯到底是他杀还是自杀?如果他真的跟赈灾银有关,那这件事背后还有谁呢?朝中一定有人帮镇北侯兜底?那个人会是谁呢?” 杜颜齐没有回答,但同样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而且他心中隐约有了一个人选。 他步子一顿,看向龙晏清,“阿清,你对李知许是何感情?” “嗯?李知许?”龙晏清眉头都蹙起来了,“虽然我们都是同胞兄弟,但我与他其实并不熟悉。而且我总觉得这人有些邪性,不太喜欢接触。” 龙晏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拉住杜颜齐,“齐哥,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这事儿跟他有关?” 第316章 足印 因为有顾钦明在,被迫关在侯府里的人都很安分,没有闹着要离开,衙门的工作也轻松了几分。 见杜颜齐回来,不少人还挺奇怪,“杜公子怎么又回来了?” 杜颜齐:“镇北侯的死因还未查明,我自然要回来。” 有人叹气,“希望这案子能早点破,也让我们早些回去。” 杜颜齐笑了笑,“会的,衙门会尽力,我也会尽力的。” 龙晏清一路都未开口,看着杜颜齐与人闲聊,他的身份已经曝光了,人们见了他总是放不开,恭恭敬敬的。龙晏清觉得烦,干脆也就不开口了。直到绕出了人群,他才问:“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杜颜齐道:“去出事的花园再看看。” “我跟你一起。” 龙晏清今日就是杜颜齐的跟屁虫,后者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想要帮忙是真的,当然也有给杜颜齐撑腰的意思。毕竟杜颜齐没有官职,好多人不买账。 二人跟衙役打了声招呼便踏进了花园。 案发是在晚上,虽然有灯光,但光线昏暗看不清楚,所以会错过很多线索。今日阳光正好,杜颜齐想再仔细搜查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出线索。 怕龙晏清无所事事,杜颜齐吩咐道:“你去四周围看看。” “看什么?” “寻找一切你觉得不对劲的东西,或者是痕迹。” 龙晏清想了想,表示自己明白了。 二人分开,几乎是要将整个花园掘地三尺。杜颜齐找得格外认真,池塘边并没有留下特别明显的痕迹,不过他在右侧五步远的地方找到了两组鞋印。对比过鞋底花纹后,杜颜齐可以确定其中一组属于镇北侯本人。而另一组鞋印较小,暂时还无法分辨。 牛捕快问:“杜公子,这鞋印是不是凶手的?” “我不知。”他头也不抬,仔仔细细观察着那组鞋印,还伸出手比了比,“这鞋印……” “这是男子的鞋印。”牛捕快话音落就见杜颜齐摇头,“不对,不是男子的。” “啊?怎么可能不是,这鞋印也就比我的小了个两三码。不是男子的,还不成是女子的啊?!” 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没想到杜颜齐却点了点头,“确实是一组女子的鞋印。” “啊!”牛捕快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大梁的女子并不裹足,所以没有那所谓的三寸金莲,但女子骨架普遍偏小,身量又不高大,所以脚也不会长得出人意料。哪怕是真的出现了一双大脚,在骨骼形状上也会与男子的有区别。 杜颜齐道:“这鞋印瞧着大,但对比之后就会发现它瘦,足足比侯爷的鞋印窄了三分之一。而且你看这鞋底的花纹,是花鸟,非常精致。” 脚印虽是带泥的,但过了一夜也有些模糊了,牛捕快在杜颜齐的指点下终于找到了他说的花鸟纹。他摸了摸下巴,“咱们汉子不会用这样的纹样哦,这么精致的图案定是女子用得多。不过,这女子是谁呢?” 杜颜齐不答反问:“昨夜出事之前,谁见过镇北侯?” 牛捕快想了想,眼睛一亮:“是萧……” “谁?!是谁在那里?!” 突如其来的质问打断了牛捕快的话,杜颜齐刚望过去,就见牛捕快倏地冲了出去,眨眼间人就已经被揪了出来。 “啊,萧,萧姑娘。” 看着脸色苍白,明显受到了惊吓的萧小曼,牛捕快讪讪的收回手,“多有得罪,还请萧小曼见谅。” 别说她以后是八皇妃,就连如今的侯府小姐身份也不是他能得罪的,牛捕快只希望她能明事理。 好在萧小曼并非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之人,她勉强的勾了勾唇角,摇头说了句不碍事,又扫向了四周,“你们在找什么?” “我们……” “萧姑娘。”杜颜齐出声打断牛捕快,“不知萧姑娘来此处作甚?” 杜颜齐虽然高,但因为久病的缘故身材并不壮硕,甚至还带着大病初愈的纤弱。他虽然面无表情但并不严肃,可萧小曼却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她慌乱的退后几步,连头也不敢抬。 “没,没事。” 她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杜颜齐眸光闪了闪,想起早晨萧小曼的态度,突然道:“萧姑娘,花园里留下的足印有一组是你的,镇北侯死前,你见过他。” 他说得很笃定,而萧小曼瞬间煞白的脸色也证明了他的说法,他乘胜追击,“昨日你与镇北侯发生了争执,你一时冲动对自己爷爷动了手……” “我,我……”萧小曼额角冷汗直冒,不一会儿整个人就宛若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湿淋淋的。 她半天没能说出所以然来杜颜齐也不失望,续而道:“萧姑娘,我相信你不会伤害老侯爷,无论他做了什么不如你意的事情,也是你敬爱的爷爷,所以发生的一切都是意外,不是你的本意,对么?” “呜哇!” 看着突然蹲在地上开始大哭的萧小曼,牛捕快惊得都快说不出来了,她这是奔溃了?难不成真的都被杜颜齐言中了?他简直是料事如神! “我也不想的,我明明只是推了爷爷一把!”萧小曼边哭边絮叨,整个人非常无措,“我不想嫁给八皇子,我只不过是想让爷爷去求皇上收回成命。可是爷爷不同意,爷爷说我不懂事,呜呜呜,我真的没有想害死爷爷,呜呜呜……爷爷磕到了假山上了,他明明没有倒下的,明明只磕了一下,呜呜爷爷……” 她虽然语无伦次,但杜颜齐和牛捕快都顺着她的话将事情捋明白了。 因为婚事,萧小曼和镇北侯产生了冲突,萧小曼因为过于激动将镇北侯推到了假山上。 杜颜齐一甩衣袍回到发现脚印的地方,那里正好有一处假山造景。杜颜齐回想着镇北侯的身高,一寸一寸的挪动着目光。 “阿清!” “啊?我在。”龙晏清刚跑过去就听杜颜齐道:“你看看这里,是不是血迹?” 第316章 足印 因为有顾钦明在,被迫关在侯府里的人都很安分,没有闹着要离开,衙门的工作也轻松了几分。 见杜颜齐回来,不少人还挺奇怪,“杜公子怎么又回来了?” 杜颜齐:“镇北侯的死因还未查明,我自然要回来。” 有人叹气,“希望这案子能早点破,也让我们早些回去。” 杜颜齐笑了笑,“会的,衙门会尽力,我也会尽力的。” 龙晏清一路都未开口,看着杜颜齐与人闲聊,他的身份已经曝光了,人们见了他总是放不开,恭恭敬敬的。龙晏清觉得烦,干脆也就不开口了。直到绕出了人群,他才问:“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杜颜齐道:“去出事的花园再看看。” “我跟你一起。” 龙晏清今日就是杜颜齐的跟屁虫,后者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想要帮忙是真的,当然也有给杜颜齐撑腰的意思。毕竟杜颜齐没有官职,好多人不买账。 二人跟衙役打了声招呼便踏进了花园。 案发是在晚上,虽然有灯光,但光线昏暗看不清楚,所以会错过很多线索。今日阳光正好,杜颜齐想再仔细搜查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出线索。 怕龙晏清无所事事,杜颜齐吩咐道:“你去四周围看看。” “看什么?” “寻找一切你觉得不对劲的东西,或者是痕迹。” 龙晏清想了想,表示自己明白了。 二人分开,几乎是要将整个花园掘地三尺。杜颜齐找得格外认真,池塘边并没有留下特别明显的痕迹,不过他在右侧五步远的地方找到了两组鞋印。对比过鞋底花纹后,杜颜齐可以确定其中一组属于镇北侯本人。而另一组鞋印较小,暂时还无法分辨。 牛捕快问:“杜公子,这鞋印是不是凶手的?” “我不知。”他头也不抬,仔仔细细观察着那组鞋印,还伸出手比了比,“这鞋印……” “这是男子的鞋印。”牛捕快话音落就见杜颜齐摇头,“不对,不是男子的。” “啊?怎么可能不是,这鞋印也就比我的小了个两三码。不是男子的,还不成是女子的啊?!” 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没想到杜颜齐却点了点头,“确实是一组女子的鞋印。” “啊!”牛捕快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大梁的女子并不裹足,所以没有那所谓的三寸金莲,但女子骨架普遍偏小,身量又不高大,所以脚也不会长得出人意料。哪怕是真的出现了一双大脚,在骨骼形状上也会与男子的有区别。 杜颜齐道:“这鞋印瞧着大,但对比之后就会发现它瘦,足足比侯爷的鞋印窄了三分之一。而且你看这鞋底的花纹,是花鸟,非常精致。” 脚印虽是带泥的,但过了一夜也有些模糊了,牛捕快在杜颜齐的指点下终于找到了他说的花鸟纹。他摸了摸下巴,“咱们汉子不会用这样的纹样哦,这么精致的图案定是女子用得多。不过,这女子是谁呢?” 杜颜齐不答反问:“昨夜出事之前,谁见过镇北侯?” 牛捕快想了想,眼睛一亮:“是萧……” “谁?!是谁在那里?!” 突如其来的质问打断了牛捕快的话,杜颜齐刚望过去,就见牛捕快倏地冲了出去,眨眼间人就已经被揪了出来。 “啊,萧,萧姑娘。” 看着脸色苍白,明显受到了惊吓的萧小曼,牛捕快讪讪的收回手,“多有得罪,还请萧小曼见谅。” 别说她以后是八皇妃,就连如今的侯府小姐身份也不是他能得罪的,牛捕快只希望她能明事理。 好在萧小曼并非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之人,她勉强的勾了勾唇角,摇头说了句不碍事,又扫向了四周,“你们在找什么?” “我们……” “萧姑娘。”杜颜齐出声打断牛捕快,“不知萧姑娘来此处作甚?” 杜颜齐虽然高,但因为久病的缘故身材并不壮硕,甚至还带着大病初愈的纤弱。他虽然面无表情但并不严肃,可萧小曼却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她慌乱的退后几步,连头也不敢抬。 “没,没事。” 她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杜颜齐眸光闪了闪,想起早晨萧小曼的态度,突然道:“萧姑娘,花园里留下的足印有一组是你的,镇北侯死前,你见过他。” 他说得很笃定,而萧小曼瞬间煞白的脸色也证明了他的说法,他乘胜追击,“昨日你与镇北侯发生了争执,你一时冲动对自己爷爷动了手……” “我,我……”萧小曼额角冷汗直冒,不一会儿整个人就宛若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湿淋淋的。 她半天没能说出所以然来杜颜齐也不失望,续而道:“萧姑娘,我相信你不会伤害老侯爷,无论他做了什么不如你意的事情,也是你敬爱的爷爷,所以发生的一切都是意外,不是你的本意,对么?” “呜哇!” 看着突然蹲在地上开始大哭的萧小曼,牛捕快惊得都快说不出来了,她这是奔溃了?难不成真的都被杜颜齐言中了?他简直是料事如神! “我也不想的,我明明只是推了爷爷一把!”萧小曼边哭边絮叨,整个人非常无措,“我不想嫁给八皇子,我只不过是想让爷爷去求皇上收回成命。可是爷爷不同意,爷爷说我不懂事,呜呜呜,我真的没有想害死爷爷,呜呜呜……爷爷磕到了假山上了,他明明没有倒下的,明明只磕了一下,呜呜爷爷……” 她虽然语无伦次,但杜颜齐和牛捕快都顺着她的话将事情捋明白了。 因为婚事,萧小曼和镇北侯产生了冲突,萧小曼因为过于激动将镇北侯推到了假山上。 杜颜齐一甩衣袍回到发现脚印的地方,那里正好有一处假山造景。杜颜齐回想着镇北侯的身高,一寸一寸的挪动着目光。 “阿清!” “啊?我在。”龙晏清刚跑过去就听杜颜齐道:“你看看这里,是不是血迹?” 第317章 另有其人 假山上有一片褐色的印记,龙晏清用手沾了些,放到鼻下嗅了嗅,“确实是血,不过……” 龙晏清疑惑,“这点出血量并不致命?” 杜颜齐点头,“所以萧姑娘的那一推,并不是侯爷的致命伤。” 他笃定道:“侯爷之后一定还经历了什么,那个才是最为致命的。” 他摸了摸下巴,瞥向萧小曼,“你说她会知道么?” 萧小曼依旧在哭,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双手环着自己的胳膊,像是在保护自己。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龙晏清的打量。 龙晏清道:“她的情绪已经奔溃了,我想她应该还知道一些别的事情。” 别看他只是一个闲散皇子,但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长大,观察力还是敏锐度都是有的,他直觉萧小曼并没有说实话,最起码没有将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我去问问她。” 龙晏清拍拍杜颜齐的肩,没等他反应就朝萧小曼走了过去。头顶阴影投下让萧小曼感觉到了压力,她下意识抬起头,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龙晏清,怔了怔,“十一殿下。” 与萧睿幼年被养在上津不一样,萧小曼是在京城长大的,宫中宴会镇北侯也会带着她参加,所以她认识不少皇孙贵族,也一眼就能把龙晏清认出来。但在这样的场合情境下看到十一皇子,她瞬间就紧张起来。她又瑟缩了一下,害怕得眼泪哗哗往下流。 “十一皇子,我会被抓起来么?” 龙晏清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镇北侯不是你杀死的,你推的那一下并不致命。” 萧小曼的双眼倏地放大,她不敢置信,甚至连声音都哆嗦起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么?我,爷爷不是我杀的!” “对,”龙晏清点头:“镇北侯虽然是死于后脑的撞击,但你推的那一下只有很小的出血量,你的力道也并不重,所以他不是死在你手里的,你可以放心。” 龙晏清原本以为听到这个好消息她会冷静下来,却没想到她哭得更凶了,整个人像是要撅过去。龙晏清无奈,又再次将话咽回去。默默等萧小曼哭完他才道:“萧小曼,本殿下非常严肃的问你,昨日夜里,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你在离开后,可又曾回来过?” “我……” 萧小曼顿了顿,竟是躲开了龙晏清的目光。 她的逃避让龙晏清不爽的蹙起了眉头,“萧小曼!你难道不想将害死镇北侯的人绳之以法么?” 龙晏清的声音骤然严肃,让萧小曼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而他的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扎进了她心里。 她猛然抬起头:“我想给爷爷报仇!我不要爷爷死得不明不白!” “那就把你看到的,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一起找凶手。” 看看慢慢敞开了心扉的萧小曼,杜颜齐再看龙晏清时眼里多了几分探究。 在之前的接触中,杜颜齐一直认为龙晏清就是一个单纯无忧,一心只为治病救人的小大夫,哪怕是出生皇宫,身上也带着难能可贵的赤子之心。但今日,杜颜齐看到了龙晏清的另外一面,沉稳,睿智,甚至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能让人信服的气质。 杜颜齐想,或许相比起那位诡计多端的八皇子,小十一更适合当皇帝。 龙晏清可不知道杜颜齐在这一会儿就想了这么多,他依旧在跟萧小曼说话,还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她,“擦擦眼泪。” “谢谢。”萧小曼摸了把脸,道:“我没有撒谎,说的那些都是真话,不过我也没说完,我当时太害怕了。” 她已经镇定下来了,在龙晏清的鼓励下甚至打开了心扉。 她道:“我跟八皇子的婚事是爷爷临时通知我的,就是昨日,楼雨晴落水之后,我根本就不同意也不愿意,我好几次都想找爷爷谈一谈,但他身边都有人,我没有找到机会。直到入夜,前院开始唱戏。我寻着机会将爷爷堵在了这花园里。之后的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们都没有说服对方,我甚至气不过的推了爷爷一把。我当时很气愤,所以跑走了。可我冷静下来后还是不甘心,于是又折回去,我……” “你看到了什么?” 见她眼神闪烁,龙晏清意识到说到了关键之处,连忙问。萧小曼正要开口接着往下说,一阵脚步声便由远及近,萧小曼下意识回头,只一眼整个人便僵住了。 龙晏清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就见李知许和萧睿联袂而来,身边还跟着一个顾钦明。 “十一弟!” 李知许快走几步,走到龙晏清面前,他喊得亲密,脸上明显带着高兴,“十一弟怎么会在这里?”“额……我来帮忙。”龙晏清像是习惯不了他这样的热情,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挪,“镇北侯是我朝栋梁,父皇得知他被害后非常痛心,所以命我来帮助破案,希望能早日找到凶手。” “这样啊,那就辛苦十一弟了。” “不辛苦。” 不知这人是不是真心实意,龙晏清敷衍了两句就没有再搭理,李知许也不在乎他的态度,又对蹲在地上的萧小曼关切不已,“小曼你怎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快起来,时间长了你这腿可受不住疼。” 他将萧小曼扶起来,萧小曼虽然没有抗拒,但龙晏清注意到她的身子非常僵硬,李知许就像是拥了一块木头。 “还在为侯爷的事情伤心么,小曼你放心,有十一弟和杜颜齐在,凶手一定会找到的。”他边帮萧小曼擦眼泪边安慰着,“就算他们没法子了,我也不会放弃追差凶手的。你乖乖的,好好养着身子,到时候我将人亲自带到你面前。好么?” 李知许似乎对萧小曼的回答非常执着,又问了一遍,直到她点头应下脸上才重新有了笑意。他轻抚着萧小曼的背,柔声道:“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去请父皇给我们定个吉日,我娶你过门。” 第317章 另有其人 假山上有一片褐色的印记,龙晏清用手沾了些,放到鼻下嗅了嗅,“确实是血,不过……” 龙晏清疑惑,“这点出血量并不致命?” 杜颜齐点头,“所以萧姑娘的那一推,并不是侯爷的致命伤。” 他笃定道:“侯爷之后一定还经历了什么,那个才是最为致命的。” 他摸了摸下巴,瞥向萧小曼,“你说她会知道么?” 萧小曼依旧在哭,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双手环着自己的胳膊,像是在保护自己。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龙晏清的打量。 龙晏清道:“她的情绪已经奔溃了,我想她应该还知道一些别的事情。” 别看他只是一个闲散皇子,但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长大,观察力还是敏锐度都是有的,他直觉萧小曼并没有说实话,最起码没有将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我去问问她。” 龙晏清拍拍杜颜齐的肩,没等他反应就朝萧小曼走了过去。头顶阴影投下让萧小曼感觉到了压力,她下意识抬起头,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龙晏清,怔了怔,“十一殿下。” 与萧睿幼年被养在上津不一样,萧小曼是在京城长大的,宫中宴会镇北侯也会带着她参加,所以她认识不少皇孙贵族,也一眼就能把龙晏清认出来。但在这样的场合情境下看到十一皇子,她瞬间就紧张起来。她又瑟缩了一下,害怕得眼泪哗哗往下流。 “十一皇子,我会被抓起来么?” 龙晏清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镇北侯不是你杀死的,你推的那一下并不致命。” 萧小曼的双眼倏地放大,她不敢置信,甚至连声音都哆嗦起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么?我,爷爷不是我杀的!” “对,”龙晏清点头:“镇北侯虽然是死于后脑的撞击,但你推的那一下只有很小的出血量,你的力道也并不重,所以他不是死在你手里的,你可以放心。” 龙晏清原本以为听到这个好消息她会冷静下来,却没想到她哭得更凶了,整个人像是要撅过去。龙晏清无奈,又再次将话咽回去。默默等萧小曼哭完他才道:“萧小曼,本殿下非常严肃的问你,昨日夜里,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你在离开后,可又曾回来过?” “我……” 萧小曼顿了顿,竟是躲开了龙晏清的目光。 她的逃避让龙晏清不爽的蹙起了眉头,“萧小曼!你难道不想将害死镇北侯的人绳之以法么?” 龙晏清的声音骤然严肃,让萧小曼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而他的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扎进了她心里。 她猛然抬起头:“我想给爷爷报仇!我不要爷爷死得不明不白!” “那就把你看到的,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一起找凶手。” 看看慢慢敞开了心扉的萧小曼,杜颜齐再看龙晏清时眼里多了几分探究。 在之前的接触中,杜颜齐一直认为龙晏清就是一个单纯无忧,一心只为治病救人的小大夫,哪怕是出生皇宫,身上也带着难能可贵的赤子之心。但今日,杜颜齐看到了龙晏清的另外一面,沉稳,睿智,甚至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能让人信服的气质。 杜颜齐想,或许相比起那位诡计多端的八皇子,小十一更适合当皇帝。 龙晏清可不知道杜颜齐在这一会儿就想了这么多,他依旧在跟萧小曼说话,还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她,“擦擦眼泪。” “谢谢。”萧小曼摸了把脸,道:“我没有撒谎,说的那些都是真话,不过我也没说完,我当时太害怕了。” 她已经镇定下来了,在龙晏清的鼓励下甚至打开了心扉。 她道:“我跟八皇子的婚事是爷爷临时通知我的,就是昨日,楼雨晴落水之后,我根本就不同意也不愿意,我好几次都想找爷爷谈一谈,但他身边都有人,我没有找到机会。直到入夜,前院开始唱戏。我寻着机会将爷爷堵在了这花园里。之后的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们都没有说服对方,我甚至气不过的推了爷爷一把。我当时很气愤,所以跑走了。可我冷静下来后还是不甘心,于是又折回去,我……” “你看到了什么?” 见她眼神闪烁,龙晏清意识到说到了关键之处,连忙问。萧小曼正要开口接着往下说,一阵脚步声便由远及近,萧小曼下意识回头,只一眼整个人便僵住了。 龙晏清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就见李知许和萧睿联袂而来,身边还跟着一个顾钦明。 “十一弟!” 李知许快走几步,走到龙晏清面前,他喊得亲密,脸上明显带着高兴,“十一弟怎么会在这里?”“额……我来帮忙。”龙晏清像是习惯不了他这样的热情,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挪,“镇北侯是我朝栋梁,父皇得知他被害后非常痛心,所以命我来帮助破案,希望能早日找到凶手。” “这样啊,那就辛苦十一弟了。” “不辛苦。” 不知这人是不是真心实意,龙晏清敷衍了两句就没有再搭理,李知许也不在乎他的态度,又对蹲在地上的萧小曼关切不已,“小曼你怎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快起来,时间长了你这腿可受不住疼。” 他将萧小曼扶起来,萧小曼虽然没有抗拒,但龙晏清注意到她的身子非常僵硬,李知许就像是拥了一块木头。 “还在为侯爷的事情伤心么,小曼你放心,有十一弟和杜颜齐在,凶手一定会找到的。”他边帮萧小曼擦眼泪边安慰着,“就算他们没法子了,我也不会放弃追差凶手的。你乖乖的,好好养着身子,到时候我将人亲自带到你面前。好么?” 李知许似乎对萧小曼的回答非常执着,又问了一遍,直到她点头应下脸上才重新有了笑意。他轻抚着萧小曼的背,柔声道:“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去请父皇给我们定个吉日,我娶你过门。” 第318章 找到凶器了 所有人都不是瞎子,他们清楚看到了萧小曼的颤抖。杜颜齐虽然离得远,但他耳目聪敏,李知许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哪里是安慰,分明是威胁! 李知许是以死相要! 在他的控制之下,萧小曼根本什么都不能说,不然的话,她将面临的就只有死亡! 所有人的心中皆如明镜一般,但为了萧小曼的安全都无法开口。 萧小曼惊出了一身冷汗,但面上依旧镇定。她半垂着眸子借着李知许手的力道站起身,轻柔的道:“十一殿下,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若没有其他事情,我便接着回去守灵。” 龙晏清眼珠子转了转,瞥了李知许一眼后,点头道:“去,若再有线索我们会告知你的。” “谢谢殿下。”萧小曼道了谢,转身离开,李知许跟在她身后,不过离开前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远处的杜颜齐。 他们离开后,龙晏清这才看向顾钦明,“顾刺史。” 顾钦明立马跪地,“参见殿下。” “起来。”龙晏清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挥手让他起来。 “谢殿下。”顾钦明拍拍衣袍站起身后问:“有什么是下官可以帮忙的么?” 龙晏清并未开口,而是走向杜颜齐,“兄长,可还有什么吩咐?” 杜颜齐还在思索萧小曼和李知许的关系,被喊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他道:“继续找找,找仔细些。萧小曼没说完的话明显与李知许有关,合理怀疑镇北侯的死与他有关。既然这样,必然会留下痕迹。” “好的。” 龙晏清点头应下,又在周边转悠起来。看着被杜颜齐指挥得忙忙碌碌的十一皇子,顾钦明傻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主动走过去,“殿下和杜公子要找什么,我也来帮忙。” 杜颜齐抽空看他一眼,刚要转过身去忙碌,不知又想到什么硬生生顿住了。他侧了侧身,与顾钦明正面而对。 “顾大人。” “杜公子。”顾钦明道:“有何吩咐?” “镇北侯贪污赈灾银的案子你知道么?”杜颜齐的直接把顾钦明吓了一跳,他怔了怔之后才惊慌道:“赈灾银的案子?赈灾银是怎么回事?” 他的反应很真实,杜颜齐相信他与此事无关,便道:“顾刺史,既然你听从皇帝的命令监视了我这么久,那应该是保皇党。” 顾钦明朝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臣忠于陛下,此生都不会背叛。” “那看来不是你。”杜颜齐有些失望。 在赈灾银的案子里,镇北侯肯定不是最重要的一环,能让他们这般顺利的将吞没赈灾银,且没有引起任何怀疑的,必然是朝中高官。在杜颜齐看来,顾钦明是陛下宠臣,他若是作假,应当有机会。 不过,相较于顾钦明,杜颜齐心中还有一个更为怀疑的对象。 杜颜齐不说话,顾钦明反而有些着急,“杜颜齐这到底怎么回事?赈灾银是什么情况?” “呵。”他这心急火燎的样子把杜颜齐逗笑了,顾钦明瞪眼,“你笑什么?说啊!” 杜颜齐眯了眯眼,嘲讽道:“顾钦明啊你身为上津刺史,连上津最近多了很多难民都没看到么?上津的城防军都是归你管,而那些难民都被城防军拦在了城门外,甚至还被打伤了!顾钦明,你这上津刺史当得可真好啊!” 顾钦明的脸已然僵硬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杜颜齐的嘲弄让他无比恼火,但他根本就无法反驳。 顾钦明深吸口气,“我不是为自己辩驳,但有句话我一定要说。城防军在五天前被八皇子用打猎的名义借走了,如今的城防根本就不是我在管。” 杜颜齐双手环胸,“这话你跟我说没用,我可管不了你是因何原因失职,你真正要解释的对象是皇帝。就看这次他会不会因为你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放过你的这项上人头了。” 顾钦明的神情瞬间惊惧,“陛下,来了?!” “嗯哼。”杜颜齐点头,笑眯眯道,“昨天就来了,门口的难民看到了,侯爷的死也知道了,刺史大人自求多福。” 顾钦明的表情宛若天塌了一般,整个人摇摇欲坠。他这样子取悦了杜颜齐,楼锦薇被带走的复杂和愤怒稍稍缓解了一些。 “兄长。”龙晏清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雀跃,“兄长你快来看!这里有发现!” 这一嗓子把其他衙役也都喊了过去,杜颜齐不管顾钦明了直接跑过去。 “有什么发现?”杜颜齐推开人群走进去,就见龙晏清蹲在池塘边朝他举起了一块石头。龙晏清明显有些兴奋,语气里的高兴藏都藏不住,“兄长你看这个石头,上面有血迹!而且它的形状与侯爷脑后的伤口相似,这应该就是凶器!” 杜颜齐从他手里接过石头,果然看到了龙晏清说的血迹。 “就这么一块石头?这咱们不是检查过的么?” “对啊,就是池塘边最普通的石头,咱们怎么就错过了呢。” 衙役们议论纷纷,满脸的懊恼。 这确实是一块普通石头,衙役们其实也没有找错,因为它看上去太正常了。杜颜齐仔细打量了一周才在一条细缝里找到龙晏清所说的血迹。 那条缝隙是真的很细,也就一根丝线那么宽。如果不是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的看根本就发现不了,里面果然有血迹。 “这血迹应该是凶手行凶时渗透进去的。而且凶手在行凶之后清洗了石头,不过这条缝隙太细了,水流没进去,保住了这些证据。” “没错,就是这样。”龙晏清点头,“现在可以确定镇北侯是他杀了么?” “可以。”杜颜齐点头,“从萧小曼的反应来看,我们还可以合理猜测,李知许就是凶手。” 龙晏清刚想说抓他,就听杜颜齐道:“可惜我们没有直接证据。” 龙晏清傻眼,“那要怎么办?时间可不等人啊!” 杜颜齐明白他的意思,心里也升起了紧迫感。 第318章 找到凶器了 所有人都不是瞎子,他们清楚看到了萧小曼的颤抖。杜颜齐虽然离得远,但他耳目聪敏,李知许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哪里是安慰,分明是威胁! 李知许是以死相要! 在他的控制之下,萧小曼根本什么都不能说,不然的话,她将面临的就只有死亡! 所有人的心中皆如明镜一般,但为了萧小曼的安全都无法开口。 萧小曼惊出了一身冷汗,但面上依旧镇定。她半垂着眸子借着李知许手的力道站起身,轻柔的道:“十一殿下,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若没有其他事情,我便接着回去守灵。” 龙晏清眼珠子转了转,瞥了李知许一眼后,点头道:“去,若再有线索我们会告知你的。” “谢谢殿下。”萧小曼道了谢,转身离开,李知许跟在她身后,不过离开前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远处的杜颜齐。 他们离开后,龙晏清这才看向顾钦明,“顾刺史。” 顾钦明立马跪地,“参见殿下。” “起来。”龙晏清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挥手让他起来。 “谢殿下。”顾钦明拍拍衣袍站起身后问:“有什么是下官可以帮忙的么?” 龙晏清并未开口,而是走向杜颜齐,“兄长,可还有什么吩咐?” 杜颜齐还在思索萧小曼和李知许的关系,被喊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他道:“继续找找,找仔细些。萧小曼没说完的话明显与李知许有关,合理怀疑镇北侯的死与他有关。既然这样,必然会留下痕迹。” “好的。” 龙晏清点头应下,又在周边转悠起来。看着被杜颜齐指挥得忙忙碌碌的十一皇子,顾钦明傻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主动走过去,“殿下和杜公子要找什么,我也来帮忙。” 杜颜齐抽空看他一眼,刚要转过身去忙碌,不知又想到什么硬生生顿住了。他侧了侧身,与顾钦明正面而对。 “顾大人。” “杜公子。”顾钦明道:“有何吩咐?” “镇北侯贪污赈灾银的案子你知道么?”杜颜齐的直接把顾钦明吓了一跳,他怔了怔之后才惊慌道:“赈灾银的案子?赈灾银是怎么回事?” 他的反应很真实,杜颜齐相信他与此事无关,便道:“顾刺史,既然你听从皇帝的命令监视了我这么久,那应该是保皇党。” 顾钦明朝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臣忠于陛下,此生都不会背叛。” “那看来不是你。”杜颜齐有些失望。 在赈灾银的案子里,镇北侯肯定不是最重要的一环,能让他们这般顺利的将吞没赈灾银,且没有引起任何怀疑的,必然是朝中高官。在杜颜齐看来,顾钦明是陛下宠臣,他若是作假,应当有机会。 不过,相较于顾钦明,杜颜齐心中还有一个更为怀疑的对象。 杜颜齐不说话,顾钦明反而有些着急,“杜颜齐这到底怎么回事?赈灾银是什么情况?” “呵。”他这心急火燎的样子把杜颜齐逗笑了,顾钦明瞪眼,“你笑什么?说啊!” 杜颜齐眯了眯眼,嘲讽道:“顾钦明啊你身为上津刺史,连上津最近多了很多难民都没看到么?上津的城防军都是归你管,而那些难民都被城防军拦在了城门外,甚至还被打伤了!顾钦明,你这上津刺史当得可真好啊!” 顾钦明的脸已然僵硬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杜颜齐的嘲弄让他无比恼火,但他根本就无法反驳。 顾钦明深吸口气,“我不是为自己辩驳,但有句话我一定要说。城防军在五天前被八皇子用打猎的名义借走了,如今的城防根本就不是我在管。” 杜颜齐双手环胸,“这话你跟我说没用,我可管不了你是因何原因失职,你真正要解释的对象是皇帝。就看这次他会不会因为你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放过你的这项上人头了。” 顾钦明的神情瞬间惊惧,“陛下,来了?!” “嗯哼。”杜颜齐点头,笑眯眯道,“昨天就来了,门口的难民看到了,侯爷的死也知道了,刺史大人自求多福。” 顾钦明的表情宛若天塌了一般,整个人摇摇欲坠。他这样子取悦了杜颜齐,楼锦薇被带走的复杂和愤怒稍稍缓解了一些。 “兄长。”龙晏清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雀跃,“兄长你快来看!这里有发现!” 这一嗓子把其他衙役也都喊了过去,杜颜齐不管顾钦明了直接跑过去。 “有什么发现?”杜颜齐推开人群走进去,就见龙晏清蹲在池塘边朝他举起了一块石头。龙晏清明显有些兴奋,语气里的高兴藏都藏不住,“兄长你看这个石头,上面有血迹!而且它的形状与侯爷脑后的伤口相似,这应该就是凶器!” 杜颜齐从他手里接过石头,果然看到了龙晏清说的血迹。 “就这么一块石头?这咱们不是检查过的么?” “对啊,就是池塘边最普通的石头,咱们怎么就错过了呢。” 衙役们议论纷纷,满脸的懊恼。 这确实是一块普通石头,衙役们其实也没有找错,因为它看上去太正常了。杜颜齐仔细打量了一周才在一条细缝里找到龙晏清所说的血迹。 那条缝隙是真的很细,也就一根丝线那么宽。如果不是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的看根本就发现不了,里面果然有血迹。 “这血迹应该是凶手行凶时渗透进去的。而且凶手在行凶之后清洗了石头,不过这条缝隙太细了,水流没进去,保住了这些证据。” “没错,就是这样。”龙晏清点头,“现在可以确定镇北侯是他杀了么?” “可以。”杜颜齐点头,“从萧小曼的反应来看,我们还可以合理猜测,李知许就是凶手。” 龙晏清刚想说抓他,就听杜颜齐道:“可惜我们没有直接证据。” 龙晏清傻眼,“那要怎么办?时间可不等人啊!” 杜颜齐明白他的意思,心里也升起了紧迫感。 第319章 带血的石头虽然能证明镇北侯是他杀,但却无法明确的指向凶手。 而萧小曼虽然意有所指,但杜颜齐他们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李知许跟这一切事情有关联。 赈灾银失窃,镇北侯死亡。 为何会是在这个时间呢? 杜颜齐琢磨着,就听房门突然被撞开,龙晏清气鼓鼓的跑进来。 “城外的灾民越来越多了,但是城防军根本就不让他们进城,甚至发生了好几起械斗!那群城防军真是无法无天,衙门派去维持秩序的人都被打了!” 说到此处,十一皇子红了眼眶,“那些灾民哪怕是受伤了也要找镇北侯讨个公道!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镇北侯已经死了,天真的以为只要见到了他,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找镇北侯讨公道…… 杜颜齐脑子里倏地闪过灵光,“是了!灾民越来越多,朝廷迟早会发现蹊跷!若皇帝派人彻查此事,赈灾银失窃的事情就瞒不住了!与其让皇帝治罪,还不如虚晃一枪,先推出一个替罪羊!” “兄长你在说什么?”眼瞅着杜颜齐自言自语越发激动,龙晏清如丈二和尚般的摸不着头脑。 “阿清我想通了,一切都想通了!镇北侯必须死!” 杜颜齐双眼亮得如同他在深山里曾见过的头狼,那是看见猎物时的目光! 可他还是未能听懂,甚至觉得兄长的话有些惊悚。 他挠挠头,“哥,到底是何意啊!” “简单来说,镇北侯的死可能跟赈灾银有关,幕后藏镜人,或者他的同伙为了不暴露自己,将他当成了脱罪的弃子!” 望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龙晏清心头一跳,“那,那个人,会是谁?” 杜颜齐定定望着他没有开口,但龙晏清却清楚看到了他做出的手势! ——右手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都在掌心合拢,大拇指和食指打开。 “八!” 龙晏清呼吸一滞,“兄长,我们没有证据,不过都是猜测而已。” “我笃定是他。” 龙晏清摇头,“没用的,哪怕你再巧舌如簧,没有证据都是于事无补。李知许他是皇子,皇家的尊严不容许这般被冒犯。” 不能立刻拿人,杜颜齐非常不爽,他眯起眼:“那你说要怎么办?” “我们还是找证据……” “我等不了了。” 杜颜齐的话将他未说完的那些建议都堵在了嗓子眼,望着他紧蹙的眉头,龙晏清无法再将劝慰说出口。 阿嫂如今下落不明,只有尽快将案子才能去寻找,龙晏清能理解他的心急如焚,可他们不能凭着猜想破案,因为一旦出错,那必然是杀头的罪过! 他好不容易才把人救回来,不希望出一丁点的事儿! “哥,我们再捋一捋,从长计议,说不定能找到有用的信息。”龙晏清劝道:“咱们不能冲动。” 可他说了什么,杜颜齐一句都没听到,他脑子疯狂转动着,将所有一切不对劲都联系起来。 细想起来,李知许的出现其实非常微妙,正直上津盐官身亡,凶手和作案动机虽然都已经查明了,但盐官丢失的账本却始终都没有找到。而且李知许一来就直奔盐场,这是为何? 更重要的是,身为皇子,上津并不是他的封地,可他一直在此地逗留,丝毫没有回京的打算。 联想到锦儿曾说过的,八皇子谋逆之事,杜颜齐可以肯定他定是在谋划什么,上津或许就是他的根据地,而那账本说不定记载了他的秘密! 可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证据,总不能被问起时他说是锦儿前世的记忆,那样不仅不能解决问题,甚至还会给锦儿带来杀身之祸。 怎么办? 如何才能让李知许自己暴露呢? “李知许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啊?”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龙晏清一懵,听他重复了一遍才道:“他倒是安分,一直没有离开萧家。” “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 龙晏清摇头表示不知道,他今日才来萧府,还围着兄长打转,根本就没功夫去观察李知许。 “喊牛捕快和萧睿来问问,或许他们知道。” 萧睿和牛捕快来得很快,听到杜颜齐的问题,二人想了想,萧睿道:“除了和小曼一起外,八皇子一直在府里走动。” 他想了想,迟疑道:“我总觉得殿下在找东西。今晨他还问了小曼爷爷的房间在哪儿。” 找东西! 杜颜齐心头一动。 “带我去镇北侯的院落!” 他倏地起身把人吓了一跳,但萧睿很快回神,二话不说领着他往主院走去。 萧睿道:“爷爷没回来之前主院一直没住人,但下人们都会打扫干净。半月前爷爷陆续命人将东西从京城送了回来, 原本空荡荡的院子被填满了。” 在杜颜齐看来,萧家这宅子实在是壕无人性,每一处都彰显着富贵和身份,这主人住的院子更是将其展现得淋漓尽致。 杜颜齐自认为是个糙人,不懂那些瓶瓶罐罐,但这并不妨碍他知晓他们价值连城。 指着博古架上满满当当的瓷瓶金属器具,杜颜齐问:“镇北侯是将军,常年在外,更是戍守边关,我说得没错?” 萧睿点头:“是这样,爷爷戎马一生。” “那将军的俸禄不少啊。” 萧睿怔了怔,眉头紧锁,不悦道:“杜公子话不可以乱说!” 杜颜齐歪头轻笑,“我有没有乱说,你们萧家人心里清楚。” “你!” 萧睿气得够呛,杜颜齐这模样就是笃定了他们萧家问题,他想与杜颜齐争辩,但后者俨然不想理他,径直走进了书房。 吱呀—— “诶?这般巧?” 才刚打开门,门里就有一人要出来,若不是杜颜齐反应快退后几步,二人此刻已经撞上了。 “是李公子啊。” “杜公子。”李知许扫视了一圈,“你们这是……” “找线索啊。”杜颜齐直言不讳,“侯爷的惊动了圣上,他老人家命我三天之内破案,时间紧迫啊我压力很大的,所以就想着来侯爷的书房看看有没有线索。” 他眨眨眼,“李公子也是来找线索的么?” 第319章 带血的石头虽然能证明镇北侯是他杀,但却无法明确的指向凶手。 而萧小曼虽然意有所指,但杜颜齐他们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李知许跟这一切事情有关联。 赈灾银失窃,镇北侯死亡。 为何会是在这个时间呢? 杜颜齐琢磨着,就听房门突然被撞开,龙晏清气鼓鼓的跑进来。 “城外的灾民越来越多了,但是城防军根本就不让他们进城,甚至发生了好几起械斗!那群城防军真是无法无天,衙门派去维持秩序的人都被打了!” 说到此处,十一皇子红了眼眶,“那些灾民哪怕是受伤了也要找镇北侯讨个公道!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镇北侯已经死了,天真的以为只要见到了他,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找镇北侯讨公道…… 杜颜齐脑子里倏地闪过灵光,“是了!灾民越来越多,朝廷迟早会发现蹊跷!若皇帝派人彻查此事,赈灾银失窃的事情就瞒不住了!与其让皇帝治罪,还不如虚晃一枪,先推出一个替罪羊!” “兄长你在说什么?”眼瞅着杜颜齐自言自语越发激动,龙晏清如丈二和尚般的摸不着头脑。 “阿清我想通了,一切都想通了!镇北侯必须死!” 杜颜齐双眼亮得如同他在深山里曾见过的头狼,那是看见猎物时的目光! 可他还是未能听懂,甚至觉得兄长的话有些惊悚。 他挠挠头,“哥,到底是何意啊!” “简单来说,镇北侯的死可能跟赈灾银有关,幕后藏镜人,或者他的同伙为了不暴露自己,将他当成了脱罪的弃子!” 望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龙晏清心头一跳,“那,那个人,会是谁?” 杜颜齐定定望着他没有开口,但龙晏清却清楚看到了他做出的手势! ——右手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都在掌心合拢,大拇指和食指打开。 “八!” 龙晏清呼吸一滞,“兄长,我们没有证据,不过都是猜测而已。” “我笃定是他。” 龙晏清摇头,“没用的,哪怕你再巧舌如簧,没有证据都是于事无补。李知许他是皇子,皇家的尊严不容许这般被冒犯。” 不能立刻拿人,杜颜齐非常不爽,他眯起眼:“那你说要怎么办?” “我们还是找证据……” “我等不了了。” 杜颜齐的话将他未说完的那些建议都堵在了嗓子眼,望着他紧蹙的眉头,龙晏清无法再将劝慰说出口。 阿嫂如今下落不明,只有尽快将案子才能去寻找,龙晏清能理解他的心急如焚,可他们不能凭着猜想破案,因为一旦出错,那必然是杀头的罪过! 他好不容易才把人救回来,不希望出一丁点的事儿! “哥,我们再捋一捋,从长计议,说不定能找到有用的信息。”龙晏清劝道:“咱们不能冲动。” 可他说了什么,杜颜齐一句都没听到,他脑子疯狂转动着,将所有一切不对劲都联系起来。 细想起来,李知许的出现其实非常微妙,正直上津盐官身亡,凶手和作案动机虽然都已经查明了,但盐官丢失的账本却始终都没有找到。而且李知许一来就直奔盐场,这是为何? 更重要的是,身为皇子,上津并不是他的封地,可他一直在此地逗留,丝毫没有回京的打算。 联想到锦儿曾说过的,八皇子谋逆之事,杜颜齐可以肯定他定是在谋划什么,上津或许就是他的根据地,而那账本说不定记载了他的秘密! 可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证据,总不能被问起时他说是锦儿前世的记忆,那样不仅不能解决问题,甚至还会给锦儿带来杀身之祸。 怎么办? 如何才能让李知许自己暴露呢? “李知许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啊?”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龙晏清一懵,听他重复了一遍才道:“他倒是安分,一直没有离开萧家。” “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 龙晏清摇头表示不知道,他今日才来萧府,还围着兄长打转,根本就没功夫去观察李知许。 “喊牛捕快和萧睿来问问,或许他们知道。” 萧睿和牛捕快来得很快,听到杜颜齐的问题,二人想了想,萧睿道:“除了和小曼一起外,八皇子一直在府里走动。” 他想了想,迟疑道:“我总觉得殿下在找东西。今晨他还问了小曼爷爷的房间在哪儿。” 找东西! 杜颜齐心头一动。 “带我去镇北侯的院落!” 他倏地起身把人吓了一跳,但萧睿很快回神,二话不说领着他往主院走去。 萧睿道:“爷爷没回来之前主院一直没住人,但下人们都会打扫干净。半月前爷爷陆续命人将东西从京城送了回来, 原本空荡荡的院子被填满了。” 在杜颜齐看来,萧家这宅子实在是壕无人性,每一处都彰显着富贵和身份,这主人住的院子更是将其展现得淋漓尽致。 杜颜齐自认为是个糙人,不懂那些瓶瓶罐罐,但这并不妨碍他知晓他们价值连城。 指着博古架上满满当当的瓷瓶金属器具,杜颜齐问:“镇北侯是将军,常年在外,更是戍守边关,我说得没错?” 萧睿点头:“是这样,爷爷戎马一生。” “那将军的俸禄不少啊。” 萧睿怔了怔,眉头紧锁,不悦道:“杜公子话不可以乱说!” 杜颜齐歪头轻笑,“我有没有乱说,你们萧家人心里清楚。” “你!” 萧睿气得够呛,杜颜齐这模样就是笃定了他们萧家问题,他想与杜颜齐争辩,但后者俨然不想理他,径直走进了书房。 吱呀—— “诶?这般巧?” 才刚打开门,门里就有一人要出来,若不是杜颜齐反应快退后几步,二人此刻已经撞上了。 “是李公子啊。” “杜公子。”李知许扫视了一圈,“你们这是……” “找线索啊。”杜颜齐直言不讳,“侯爷的惊动了圣上,他老人家命我三天之内破案,时间紧迫啊我压力很大的,所以就想着来侯爷的书房看看有没有线索。” 他眨眨眼,“李公子也是来找线索的么?” 第320章 “是的。” 李知许眼神微微闪烁,虽然很快掩去但却并未逃过杜颜齐的双眼,他不动声色,听李知许继续道:“镇北侯的死我非常痛心,我虽没有杜公子破案的才能,但也想尽自己一些绵薄之力,所以便来找找线索,看看镇北侯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他一脸悲痛,还抬手摸了摸眼角,那模样看在杜颜齐眼里充满了讽刺。 杜颜齐垂眸,将情绪尽数隐藏,“八殿下辛苦了,不知八殿下可有找到线索?” “没有。”李知许摇头苦笑,“看来我不是这块儿料。” 杜颜齐但笑不语。 李知许将门让出来,看着杜颜齐带着人与自己擦肩而过,又跟了进去。 杜颜齐翻得很仔细,边边角角都没放过,李知许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杜公子,这书房里有何异样么?” 放下瓷瓶,杜颜齐道:“这书房能有什么异样?殿下想我找到什么?” 李知许长叹了口气,“我不希望能找到对侯爷不利的东西,毕竟侯爷为大梁做了太多事情,是大梁的功臣,无论他为何被杀,我都不希望他有罪。” 杜颜齐哪怕是背对着李知许都能猜到,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有多虚伪,他心里想的怕是赶紧找到证据,然后将镇北侯定罪。 “哥!” 这时龙晏清喊了一声,杜颜齐和李知许同时应了。 “怎么了?” “可是发现了什么?” 龙晏清道:“账本!” 二人奔到龙晏清身边,李知许抢先一步将他手中的账本夺过,“这,这是盐场的账本!” 他快速翻看起来,杜颜齐就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竟是一片铁青!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们怎么敢啊!”李知许攥着拳头,青筋直跳,狠狠将账本摔在地上,暴怒道:“好好好,可真是好的很!户部礼部工部!还有镇北侯!当真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啊!” “殿下冷静些。”随后劝慰了一句,杜颜齐将账本捡起来,掸掸灰后轻轻翻开。龙晏清凑过来一个一个名字给他讲解。 随着那些名字与官职一一对上号,杜颜齐也不由感慨。 小小一个上津盐场居然让大半个朝廷的官员都赚得盆满钵满,而这个小小账本,记录了他们所有的罪行! 杜颜齐深吸口气,脸色铁青,“这可真是罪过大了。” 他虽然知道这账本有问题,但却没想到会牵连这么广,牵扯这么深。果然自古以来,这官场就不干净! “不行!这事儿一定要禀告父皇!”李知许抢过账本就往外走,“十一走!跟哥一起去!” “我……” 龙晏清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硬生生拽了出去,他只来得及看杜颜齐一眼。 牛捕快看看二人风驰电掣的背影,又看看独留在原地的杜颜齐问:“杜公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接着找。” “啊?”牛捕快没听懂,“那账本我们不管了么?那是镇北侯敛财的证据。” 杜颜齐眯了眯眼,“不过是被人放在明面上的证据罢了。” “被人刻意放的?有人故意引导我们?”牛捕快眉峰渐渐蹙起,“是八皇子?” 李知许在他们前面进了书房,还正好被撞了个正着。这里不是皇子行宫,他李知许不是主子,却偏偏来了主人家的书房。 牛捕快不得不怀疑他来这里的目的,也想起了杜颜齐之前的判断。 凶手知道事情瞒不住了,所以要 推一个人出来做挡箭牌! 思及此,牛捕快倒吸一口凉气,“杜公子,这……” 见牛捕快慌乱得直冒冷汗,杜颜齐拍拍他的肩,“莫慌。” 怎么能不慌!那可是八皇子! 牛捕快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杜公子,这案子我们真的能破么?” “为何不能?”杜颜齐反问,“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李知许既然杀了人,那便必须要付出代价。” “可那些都是猜测啊,我们虽然找到了账本,可账本上并没有李知许的名字,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李知许与镇北侯的死有关,更是跟赈灾银的案子扯不上任何关系啊!” “没有就找!”杜颜齐厉声道:“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有动机,只要下手了,那便一定会留下线索。没有找到是我们咋能。” 杜颜齐最后这一句话让牛捕快惭愧的垂下了头,几秒后又深吸口气,坚定道:“杜公子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证据!” 牛捕快燃起了斗志,转身就在书房里寻摸起来,双眼亮得如同一双鹰目。杜颜齐望着他的背影勾了勾唇角,但那弧度很快就被掩去了。 所有人都在努力,他也不能落下。杜颜齐转身再次将目光落在博古架上,上面放满了东西,几乎没用空余。杜颜齐打量了一圈,随手拿起了一个青花瓷瓶。 “嗯?” 入手他便感觉到了重量不对,连忙将瓶口倒过来。 瓶口被挡住,杜颜齐连忙将其掏出来,竟是一叠书信! 他忙不迭打开…… “牛捕头!杜公子!” 一个小捕快气喘吁吁的奔过来,“我们在花园里发现了一个密道!” “密道!”杜颜齐捏紧手里的信,双眼闪过一抹暗光! …… 吱呀—— 哪怕楼锦薇已经放轻了动作,但开门声在这安静的院子里依旧尤为响亮。她步子顿了顿,眉头紧蹙起来,下意识朝四周望了望。 没人。 也不知敖辉他们去哪里了,整个庄子都非常安静。知晓他们要用自己威胁杜颜齐,她既然不想坐以待毙,那现在就是离开的最好机会。 她深吸口气,继续往外走。虽然小心翼翼,但步子却很快,不一会儿就出了院落,直奔大门而去! 快点! 再快点! 只要出了庄子一切就好办了! 只要出了庄子,他们就没办法利用自己威胁杜颜齐! “楼姑娘你去哪儿?” 敖辉的声音骤然从身后响起,楼锦薇吓得一哆嗦,步子顿时僵住。 敖辉慢慢绕过来走到她跟前,“楼姑娘,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好好呆着,哪儿也不许去?为什么你就是不听话呢。” 对上他带笑的眸子,楼锦薇只觉得浑身发毛。 敖辉继续道:“放心,你不用跑,因为你很快就能见到主子了,很快。” 第320章 “是的。” 李知许眼神微微闪烁,虽然很快掩去但却并未逃过杜颜齐的双眼,他不动声色,听李知许继续道:“镇北侯的死我非常痛心,我虽没有杜公子破案的才能,但也想尽自己一些绵薄之力,所以便来找找线索,看看镇北侯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他一脸悲痛,还抬手摸了摸眼角,那模样看在杜颜齐眼里充满了讽刺。 杜颜齐垂眸,将情绪尽数隐藏,“八殿下辛苦了,不知八殿下可有找到线索?” “没有。”李知许摇头苦笑,“看来我不是这块儿料。” 杜颜齐但笑不语。 李知许将门让出来,看着杜颜齐带着人与自己擦肩而过,又跟了进去。 杜颜齐翻得很仔细,边边角角都没放过,李知许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杜公子,这书房里有何异样么?” 放下瓷瓶,杜颜齐道:“这书房能有什么异样?殿下想我找到什么?” 李知许长叹了口气,“我不希望能找到对侯爷不利的东西,毕竟侯爷为大梁做了太多事情,是大梁的功臣,无论他为何被杀,我都不希望他有罪。” 杜颜齐哪怕是背对着李知许都能猜到,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有多虚伪,他心里想的怕是赶紧找到证据,然后将镇北侯定罪。 “哥!” 这时龙晏清喊了一声,杜颜齐和李知许同时应了。 “怎么了?” “可是发现了什么?” 龙晏清道:“账本!” 二人奔到龙晏清身边,李知许抢先一步将他手中的账本夺过,“这,这是盐场的账本!” 他快速翻看起来,杜颜齐就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竟是一片铁青!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们怎么敢啊!”李知许攥着拳头,青筋直跳,狠狠将账本摔在地上,暴怒道:“好好好,可真是好的很!户部礼部工部!还有镇北侯!当真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啊!” “殿下冷静些。”随后劝慰了一句,杜颜齐将账本捡起来,掸掸灰后轻轻翻开。龙晏清凑过来一个一个名字给他讲解。 随着那些名字与官职一一对上号,杜颜齐也不由感慨。 小小一个上津盐场居然让大半个朝廷的官员都赚得盆满钵满,而这个小小账本,记录了他们所有的罪行! 杜颜齐深吸口气,脸色铁青,“这可真是罪过大了。” 他虽然知道这账本有问题,但却没想到会牵连这么广,牵扯这么深。果然自古以来,这官场就不干净! “不行!这事儿一定要禀告父皇!”李知许抢过账本就往外走,“十一走!跟哥一起去!” “我……” 龙晏清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硬生生拽了出去,他只来得及看杜颜齐一眼。 牛捕快看看二人风驰电掣的背影,又看看独留在原地的杜颜齐问:“杜公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接着找。” “啊?”牛捕快没听懂,“那账本我们不管了么?那是镇北侯敛财的证据。” 杜颜齐眯了眯眼,“不过是被人放在明面上的证据罢了。” “被人刻意放的?有人故意引导我们?”牛捕快眉峰渐渐蹙起,“是八皇子?” 李知许在他们前面进了书房,还正好被撞了个正着。这里不是皇子行宫,他李知许不是主子,却偏偏来了主人家的书房。 牛捕快不得不怀疑他来这里的目的,也想起了杜颜齐之前的判断。 凶手知道事情瞒不住了,所以要 推一个人出来做挡箭牌! 思及此,牛捕快倒吸一口凉气,“杜公子,这……” 见牛捕快慌乱得直冒冷汗,杜颜齐拍拍他的肩,“莫慌。” 怎么能不慌!那可是八皇子! 牛捕快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杜公子,这案子我们真的能破么?” “为何不能?”杜颜齐反问,“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李知许既然杀了人,那便必须要付出代价。” “可那些都是猜测啊,我们虽然找到了账本,可账本上并没有李知许的名字,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李知许与镇北侯的死有关,更是跟赈灾银的案子扯不上任何关系啊!” “没有就找!”杜颜齐厉声道:“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有动机,只要下手了,那便一定会留下线索。没有找到是我们咋能。” 杜颜齐最后这一句话让牛捕快惭愧的垂下了头,几秒后又深吸口气,坚定道:“杜公子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证据!” 牛捕快燃起了斗志,转身就在书房里寻摸起来,双眼亮得如同一双鹰目。杜颜齐望着他的背影勾了勾唇角,但那弧度很快就被掩去了。 所有人都在努力,他也不能落下。杜颜齐转身再次将目光落在博古架上,上面放满了东西,几乎没用空余。杜颜齐打量了一圈,随手拿起了一个青花瓷瓶。 “嗯?” 入手他便感觉到了重量不对,连忙将瓶口倒过来。 瓶口被挡住,杜颜齐连忙将其掏出来,竟是一叠书信! 他忙不迭打开…… “牛捕头!杜公子!” 一个小捕快气喘吁吁的奔过来,“我们在花园里发现了一个密道!” “密道!”杜颜齐捏紧手里的信,双眼闪过一抹暗光! …… 吱呀—— 哪怕楼锦薇已经放轻了动作,但开门声在这安静的院子里依旧尤为响亮。她步子顿了顿,眉头紧蹙起来,下意识朝四周望了望。 没人。 也不知敖辉他们去哪里了,整个庄子都非常安静。知晓他们要用自己威胁杜颜齐,她既然不想坐以待毙,那现在就是离开的最好机会。 她深吸口气,继续往外走。虽然小心翼翼,但步子却很快,不一会儿就出了院落,直奔大门而去! 快点! 再快点! 只要出了庄子一切就好办了! 只要出了庄子,他们就没办法利用自己威胁杜颜齐! “楼姑娘你去哪儿?” 敖辉的声音骤然从身后响起,楼锦薇吓得一哆嗦,步子顿时僵住。 敖辉慢慢绕过来走到她跟前,“楼姑娘,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好好呆着,哪儿也不许去?为什么你就是不听话呢。” 对上他带笑的眸子,楼锦薇只觉得浑身发毛。 敖辉继续道:“放心,你不用跑,因为你很快就能见到主子了,很快。” 第321章 人赃并获 夜色深沉,热闹了一整日的萧家再次安静下来,似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 “噗通!噗通!” 万籁俱寂中微小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无数黑衣人翻墙而入,稳稳的落在地上,虽然动作迅捷的隐入黑暗中,朝花园直奔而去! “在花园!” “主子有命,拿到东西马上走!” “时间紧迫,动作快点!” 花园里,留守的年轻捕快困顿的打了个哈欠,声音还挺响,惹得其他捕快笑闹起来。 “困了啊,要不要放你回去睡会?” 年轻捕快有些心动,“可以么?” 其他人抬头看了看时辰,“都快子夜了,应该不会发生特别的事儿,都回去休息。” “太好了!这一天天的,我可是累得腰酸背痛。”年轻捕快高兴得几乎要蹦起来了,满脸喜色。他刚要走又回头望了眼身后的石峰,“诶你们说这密道通向哪里,里面又是什么?” “这哪能知晓,杜公子可是吩咐过了谁也不能下去。” “杜公子和捕头都没下去过么?” 捕快摇头:“没有,刚要下去,陛下急召就被耽误了。” “那可真是可惜。”年轻捕快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快步更上,与其他前辈一同出了花园。 花园里安静下来,那个已经被打开的,密道入口黑洞洞的,仿佛一个潜伏在黑暗中正伺机而动的怪兽,哪怕只是瞧一眼都让人骇然。 半盏茶功夫后,无数黑衣人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他们汇聚在洞口却没有进行下一步,直到黑暗中再次走出一个人。 “主子。” 被称为主子的人抬手一挥,宛若是收到了信号,黑衣人倾巢而出,拥护着他向着密道涌进去,整个萧家又再次笼罩在寂静中。 密道很长,黑咕隆咚的,黑衣人们点燃了火把。 借着火把的照明,密道尽头的石室映入眼帘。黑衣人们脚步又加快了,几乎是飞奔而入。 石室三面都放着博古架,上面满满当当放的全是各种器物,从瓷瓶到青铜摆件,再到各种玉饰应有尽有,甚至还有珍贵的珊瑚夜明珠等等。 不仅如此,地上还堆放着一个个红木大箱子,几乎快把整个石室都填满了。 这里俨然是镇北侯的藏宝地! 黑衣人的目标非常明确,朝红木大箱子直奔而去。 “找到了!” “快都带出去!” “动作要轻要快,都动起来!” 催促下,黑衣人们训练有素,二人一组搬起大箱子井然有序的排着队往外走。 看着石室里渐渐减少的箱子,领头的黑衣人对从始至终都在一旁默默观看的青年拱了拱手。 “主子,都带走了。” “辛苦了。”青年点点头,火把光照下他的面容看不真切。 黑衣人首领道:“石室里没有其他他的出口,主子我们需要原路返回。” “走罢。” 青年转身,率先朝密道洞口走去,可越是接近洞口,他的心就越不平静,影影倬倬下他竟是觉得洞口多了许许多多的人影。 他步子一顿,“洞口是不是有人?” “应该是自己人。” 头领并不觉得有问题,青年蹙了蹙眉头,压下心底的不安继续往前走。 “主子小心些。” “嗯。” 青年一脚踏出洞口,眼睛就被大亮的火光晃了下,从黑暗到光明的不适感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好巧啊,没想到这么晚了还能见到你。” 杜颜齐略带戏谑的嗓音骤然在耳边炸开,青年的心咯噔一下沉入谷底。心中的不安被证实了,但他也仅仅是慌乱了一秒,随后又恢复了镇定。 他彻底从密道里踏出来,一撩衣袍,潇洒又风度翩翩,“杜公子这么晚不睡觉?” “八殿下没睡,我这个小老百姓怎么敢睡呢。” 杜颜齐轻笑,李知许只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充满了戏谑。李知许不经意的避开,视线轻轻一扫。 杜颜齐显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有牛捕快和衙门的人,还有龙晏清和随梁武帝一同出巡的神武军! 整个花园都被包围了,而那些黑衣人竟也被无声无息的被控制在了他们手里,他们所带出来的红木箱此刻正放在杜颜齐的脚边。 就李知许明白了,这完完全全就是个陷阱! 李知许敛眸,“十一,这么大阵仗是要做什么?” 龙晏清没想到他会点自己的名,愣了里几秒后才道:“那八哥你从密道里带出来的又是什么?” 李知许眼前微闪:“不过是以前寄存在侯爷手里的一些物件罢了,不是什么……” “我看不是。”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杜颜齐直接打开了身边的箱子,白花花的银子在火把的照耀下竟是泛出了银光。 看着李知许骤然白了几分的脸色,杜颜齐弯腰拾起一锭银元宝翻过来瞧了瞧,“阿清啊你看看,这底下是不是官印。” 龙晏清轻瞥一眼就点头,“没错,是官印。” 他下令将所有的箱子都打开,那一箱箱银元宝彻底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足足有三十万两之多! 龙晏清道:“箱子上有朝廷的印戳和日期,这些银子应该都是发出去的赈灾银!” 杜颜齐勾勾嘴角,“八皇子殿下,这些赈灾银就是你存在侯爷这的小物件么?难不成赈灾银失窃一案,你是幕后黑手?!” 虽然是反问句,但他的语气非常笃定,李知许知道今日他一定会给自己定罪! 他不能就这样认输! 他都布置好了,绝对不会输! 李知许心中惊涛骇浪,但面上依旧平静,他望着那些银子也露出了惊讶,“这,怎么会这样呢?我让侯爷代为保管的明明是一些玉饰和字画,怎么会变成官银呢?”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一锤掌心,“我知道了!是镇北侯贪墨了赈灾银放在了自己的秘密库房中!这些东西就是他做恶的证据!” “镇北侯身为此次赈灾的主要官员居然贪墨赈灾银,他还贩卖官盐,简直就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此事我也会禀告父皇,让父皇严惩!哪怕他已经死了也需要为自己的罪恶付出代价!”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正义凛然,但却没有一人附和。杜颜齐冷冷瞧着,嘴角勾出讽刺的弧度。 演! 接着演! 他倒要看看这人的演技有多好! 第321章 人赃并获 夜色深沉,热闹了一整日的萧家再次安静下来,似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 “噗通!噗通!” 万籁俱寂中微小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无数黑衣人翻墙而入,稳稳的落在地上,虽然动作迅捷的隐入黑暗中,朝花园直奔而去! “在花园!” “主子有命,拿到东西马上走!” “时间紧迫,动作快点!” 花园里,留守的年轻捕快困顿的打了个哈欠,声音还挺响,惹得其他捕快笑闹起来。 “困了啊,要不要放你回去睡会?” 年轻捕快有些心动,“可以么?” 其他人抬头看了看时辰,“都快子夜了,应该不会发生特别的事儿,都回去休息。” “太好了!这一天天的,我可是累得腰酸背痛。”年轻捕快高兴得几乎要蹦起来了,满脸喜色。他刚要走又回头望了眼身后的石峰,“诶你们说这密道通向哪里,里面又是什么?” “这哪能知晓,杜公子可是吩咐过了谁也不能下去。” “杜公子和捕头都没下去过么?” 捕快摇头:“没有,刚要下去,陛下急召就被耽误了。” “那可真是可惜。”年轻捕快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快步更上,与其他前辈一同出了花园。 花园里安静下来,那个已经被打开的,密道入口黑洞洞的,仿佛一个潜伏在黑暗中正伺机而动的怪兽,哪怕只是瞧一眼都让人骇然。 半盏茶功夫后,无数黑衣人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他们汇聚在洞口却没有进行下一步,直到黑暗中再次走出一个人。 “主子。” 被称为主子的人抬手一挥,宛若是收到了信号,黑衣人倾巢而出,拥护着他向着密道涌进去,整个萧家又再次笼罩在寂静中。 密道很长,黑咕隆咚的,黑衣人们点燃了火把。 借着火把的照明,密道尽头的石室映入眼帘。黑衣人们脚步又加快了,几乎是飞奔而入。 石室三面都放着博古架,上面满满当当放的全是各种器物,从瓷瓶到青铜摆件,再到各种玉饰应有尽有,甚至还有珍贵的珊瑚夜明珠等等。 不仅如此,地上还堆放着一个个红木大箱子,几乎快把整个石室都填满了。 这里俨然是镇北侯的藏宝地! 黑衣人的目标非常明确,朝红木大箱子直奔而去。 “找到了!” “快都带出去!” “动作要轻要快,都动起来!” 催促下,黑衣人们训练有素,二人一组搬起大箱子井然有序的排着队往外走。 看着石室里渐渐减少的箱子,领头的黑衣人对从始至终都在一旁默默观看的青年拱了拱手。 “主子,都带走了。” “辛苦了。”青年点点头,火把光照下他的面容看不真切。 黑衣人首领道:“石室里没有其他他的出口,主子我们需要原路返回。” “走罢。” 青年转身,率先朝密道洞口走去,可越是接近洞口,他的心就越不平静,影影倬倬下他竟是觉得洞口多了许许多多的人影。 他步子一顿,“洞口是不是有人?” “应该是自己人。” 头领并不觉得有问题,青年蹙了蹙眉头,压下心底的不安继续往前走。 “主子小心些。” “嗯。” 青年一脚踏出洞口,眼睛就被大亮的火光晃了下,从黑暗到光明的不适感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好巧啊,没想到这么晚了还能见到你。” 杜颜齐略带戏谑的嗓音骤然在耳边炸开,青年的心咯噔一下沉入谷底。心中的不安被证实了,但他也仅仅是慌乱了一秒,随后又恢复了镇定。 他彻底从密道里踏出来,一撩衣袍,潇洒又风度翩翩,“杜公子这么晚不睡觉?” “八殿下没睡,我这个小老百姓怎么敢睡呢。” 杜颜齐轻笑,李知许只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充满了戏谑。李知许不经意的避开,视线轻轻一扫。 杜颜齐显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有牛捕快和衙门的人,还有龙晏清和随梁武帝一同出巡的神武军! 整个花园都被包围了,而那些黑衣人竟也被无声无息的被控制在了他们手里,他们所带出来的红木箱此刻正放在杜颜齐的脚边。 就李知许明白了,这完完全全就是个陷阱! 李知许敛眸,“十一,这么大阵仗是要做什么?” 龙晏清没想到他会点自己的名,愣了里几秒后才道:“那八哥你从密道里带出来的又是什么?” 李知许眼前微闪:“不过是以前寄存在侯爷手里的一些物件罢了,不是什么……” “我看不是。”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杜颜齐直接打开了身边的箱子,白花花的银子在火把的照耀下竟是泛出了银光。 看着李知许骤然白了几分的脸色,杜颜齐弯腰拾起一锭银元宝翻过来瞧了瞧,“阿清啊你看看,这底下是不是官印。” 龙晏清轻瞥一眼就点头,“没错,是官印。” 他下令将所有的箱子都打开,那一箱箱银元宝彻底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足足有三十万两之多! 龙晏清道:“箱子上有朝廷的印戳和日期,这些银子应该都是发出去的赈灾银!” 杜颜齐勾勾嘴角,“八皇子殿下,这些赈灾银就是你存在侯爷这的小物件么?难不成赈灾银失窃一案,你是幕后黑手?!” 虽然是反问句,但他的语气非常笃定,李知许知道今日他一定会给自己定罪! 他不能就这样认输! 他都布置好了,绝对不会输! 李知许心中惊涛骇浪,但面上依旧平静,他望着那些银子也露出了惊讶,“这,怎么会这样呢?我让侯爷代为保管的明明是一些玉饰和字画,怎么会变成官银呢?”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一锤掌心,“我知道了!是镇北侯贪墨了赈灾银放在了自己的秘密库房中!这些东西就是他做恶的证据!” “镇北侯身为此次赈灾的主要官员居然贪墨赈灾银,他还贩卖官盐,简直就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此事我也会禀告父皇,让父皇严惩!哪怕他已经死了也需要为自己的罪恶付出代价!”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正义凛然,但却没有一人附和。杜颜齐冷冷瞧着,嘴角勾出讽刺的弧度。 演! 接着演! 他倒要看看这人的演技有多好! 第322章 指认凶手 “陛下驾到!” 随着一声喧,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梁武帝在神武军的护卫下慢慢走进了人群。 “父皇!” 他刚站定,李知许便迎了上来,还喜气洋洋道:“父皇儿臣找到赈灾银了!您派镇北侯去赈灾,他却贪墨赈灾银,中饱私囊,甚至欺骗父皇,简直罪不可恕!” 他不仅将镇北侯骂了个狗血淋头,还不着痕迹的为自己邀功,但梁武帝只是清清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便看向了别处。 那么多红木箱子,那么多银元宝,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他问杜颜齐:“镇北侯的死因可有查明?” “回禀陛下,镇北侯死于重击伤,他的头部遭受了两次以上的硬物重击,导致颅骨破裂而亡。” “凶手?” 还未等杜颜齐开口,李知许便抢先道:“凶手肯定是镇北侯的同伙,他们或是分赃不均,凶手恼羞成怒将镇北侯杀害,父皇,儿臣觉得可以从账本入手,上面有名字的,必然是镇北侯的同伙,凶手可能就是其中一位!” “哦,是这样么?”梁武帝若有所思。 如杜颜齐所想,镇北侯果然是被李知许推出来的替死鬼,如果运作得当,他完全可以从这一系列事情中脱身而出! 不能让他跑了! 这般想着,杜颜齐单膝跪地对梁武帝道:“陛下,我已查明杀害镇北侯的凶手!” 梁武帝问:“是谁?” 杜颜齐掷地有声的说出六个字,“八殿下李知许!” “你胡说!” 杜颜齐话音还未落,李知许便如同踩了尾巴的猫蹦了起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带着满满的怒意,“杜颜齐你这是血口喷人!” 他的嗓门大,又因为愤怒而尖锐, 梁武帝不耐的让他闭嘴。待李知许安静后,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杜颜齐:“杜颜齐,你可知构陷皇室成员有何后果?” “我知。”杜颜齐抬头,丝毫不惧的与他对视,“但凶手就是八皇子,此事绝对不会错!” “证据呢?” 杜颜齐从胸口拿出一叠信笺呈上,“这是八皇子与镇北侯秘密往来的书信,早在五年前他们便有了密切的合作,八皇子和镇北侯把控了整个上津盐场,所赚银两用于武器装备的打造,镇北侯和八皇子甚至还养了私兵!而那些赈灾银亦是他们二人的谋划!八皇子在朝中给镇北侯打掩护,欺瞒陛下,而镇北侯借着告老还乡,将贪墨下来的官银都混进行李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到了上津!” 他每说一句,梁武帝的眉峰便蹙紧一分,而李知许的脸色便白一分,看着不断翻看信笺的梁武帝,他的内心一片慌乱!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安排明明天衣无缝! 那些信笺杜颜齐是在哪里找到的! 看完最后一封信笺,梁武帝怒不可遏!他扬手狠狠将信笺砸在李知许脸上,“李知许你还有何话可说!” 看着双目赤红的父皇,李知许害怕得哆嗦,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他将万劫不复! “父皇冤枉啊!儿臣从未做过那些事情,是有人要陷害我!父皇你可不能听信了小人的馋言!” 梁武帝一言不发,双目沉沉望着他,那眼神看得他一阵头皮发麻! 此时杜颜齐又道:“陛下,请允许我将李知许杀害镇北侯的人证请出来!萧家小曼姑娘她亲眼看到了李知许行凶的过程!” “宣!” 这个字宛若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咬牙切齿的狠意! “我没罪!你们休想抓我!”李知许突然大喝一声,爆起狠狠推向梁武帝,竟是将他推了个趔趄,直直朝后倒去! “保护陛下!” 一声厉喝,神武军纷纷涌向梁武帝,这时李知许竟是脚步一错,见缝插针的穿过人群冲了出去! “李知许站住!” “快追!别让他跑了!” 杜颜齐反应迅猛追着冲了过去,龙晏清带着牛捕快等衙役们紧追其后! 梁武帝稳住身形,脸色阴沉得宛若能滴出水来,“去,给朕抓活的!” “是,陛下!” 镇北侯府很大,但李知许的目标非常明确,他就是要跑!只有今日逃离了这侯府,逃离了梁武帝的掌控,他才有翻身反击的机会,所以他直直朝大门奔去! “李知许你站住!你跑不了了!” “赶紧束手就擒!” “八哥你停下,只要你认罪,诚信悔过,父皇一定会原谅你的!” 李知许蒙头往前冲,对身后杜颜齐和龙晏清的叫喊充耳不闻。不远处,大门与他只有五步之遥,他眼中闪过喜色,步伐又快了几分。 “诶!” 眼看着他冲出去,龙晏清急了,但杜颜齐的速度却意外的慢了下来,“哥快追啊,把他抓到了我们就能去找阿嫂了!” 他拽着杜颜齐要加速,却反而让杜颜齐给带得慢了下来,“不要慌,门口有布置。” “布置?” 话音落,龙晏清就看到李知许的步子硬生生的停了下来,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他定睛一看,赫然看到顾钦明正带着城防军将侯府大门堵得严严实实,除非李知许会飞,不然休想突破防线! 此时此刻,李知许是腹背受敌! 杜颜齐和龙晏清踏上台阶,他气定神闲道:“李知许放弃抵抗,或许我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李知许转过身来,微微一勾唇,“杜颜齐,鹿死谁手还不一样呢!” 他此刻的镇定让杜颜齐突然感觉到了不安,那一抹笑容更是刺眼。 李知许还有后招! 杜颜齐这般想着,脑子疯狂转动起来,突然他灵光一闪—— 难道—— 杜颜齐倏地睁大眼,眼里满是惊惧!这时,一阵浩浩荡荡的马蹄声传来,他们的视野中竟是出现了一队骑兵,竟是直直朝这边冲了过来,丝毫没有要停下或是减速的意图! 杜颜齐就见李知许的表情兴奋起来,整个人又再次意气风发! 这些骑兵是李知许的人! 骑兵冲过来,将城防军的围困硬生生的撕出了一个口子。一个中年男子从马上飞身落在李知许身边。 “属下来迟,请殿下责罚!” 这个声音! 杜颜齐惊讶无比! 第322章 指认凶手 “陛下驾到!” 随着一声喧,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梁武帝在神武军的护卫下慢慢走进了人群。 “父皇!” 他刚站定,李知许便迎了上来,还喜气洋洋道:“父皇儿臣找到赈灾银了!您派镇北侯去赈灾,他却贪墨赈灾银,中饱私囊,甚至欺骗父皇,简直罪不可恕!” 他不仅将镇北侯骂了个狗血淋头,还不着痕迹的为自己邀功,但梁武帝只是清清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便看向了别处。 那么多红木箱子,那么多银元宝,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他问杜颜齐:“镇北侯的死因可有查明?” “回禀陛下,镇北侯死于重击伤,他的头部遭受了两次以上的硬物重击,导致颅骨破裂而亡。” “凶手?” 还未等杜颜齐开口,李知许便抢先道:“凶手肯定是镇北侯的同伙,他们或是分赃不均,凶手恼羞成怒将镇北侯杀害,父皇,儿臣觉得可以从账本入手,上面有名字的,必然是镇北侯的同伙,凶手可能就是其中一位!” “哦,是这样么?”梁武帝若有所思。 如杜颜齐所想,镇北侯果然是被李知许推出来的替死鬼,如果运作得当,他完全可以从这一系列事情中脱身而出! 不能让他跑了! 这般想着,杜颜齐单膝跪地对梁武帝道:“陛下,我已查明杀害镇北侯的凶手!” 梁武帝问:“是谁?” 杜颜齐掷地有声的说出六个字,“八殿下李知许!” “你胡说!” 杜颜齐话音还未落,李知许便如同踩了尾巴的猫蹦了起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带着满满的怒意,“杜颜齐你这是血口喷人!” 他的嗓门大,又因为愤怒而尖锐, 梁武帝不耐的让他闭嘴。待李知许安静后,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杜颜齐:“杜颜齐,你可知构陷皇室成员有何后果?” “我知。”杜颜齐抬头,丝毫不惧的与他对视,“但凶手就是八皇子,此事绝对不会错!” “证据呢?” 杜颜齐从胸口拿出一叠信笺呈上,“这是八皇子与镇北侯秘密往来的书信,早在五年前他们便有了密切的合作,八皇子和镇北侯把控了整个上津盐场,所赚银两用于武器装备的打造,镇北侯和八皇子甚至还养了私兵!而那些赈灾银亦是他们二人的谋划!八皇子在朝中给镇北侯打掩护,欺瞒陛下,而镇北侯借着告老还乡,将贪墨下来的官银都混进行李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到了上津!” 他每说一句,梁武帝的眉峰便蹙紧一分,而李知许的脸色便白一分,看着不断翻看信笺的梁武帝,他的内心一片慌乱!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安排明明天衣无缝! 那些信笺杜颜齐是在哪里找到的! 看完最后一封信笺,梁武帝怒不可遏!他扬手狠狠将信笺砸在李知许脸上,“李知许你还有何话可说!” 看着双目赤红的父皇,李知许害怕得哆嗦,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他将万劫不复! “父皇冤枉啊!儿臣从未做过那些事情,是有人要陷害我!父皇你可不能听信了小人的馋言!” 梁武帝一言不发,双目沉沉望着他,那眼神看得他一阵头皮发麻! 此时杜颜齐又道:“陛下,请允许我将李知许杀害镇北侯的人证请出来!萧家小曼姑娘她亲眼看到了李知许行凶的过程!” “宣!” 这个字宛若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咬牙切齿的狠意! “我没罪!你们休想抓我!”李知许突然大喝一声,爆起狠狠推向梁武帝,竟是将他推了个趔趄,直直朝后倒去! “保护陛下!” 一声厉喝,神武军纷纷涌向梁武帝,这时李知许竟是脚步一错,见缝插针的穿过人群冲了出去! “李知许站住!” “快追!别让他跑了!” 杜颜齐反应迅猛追着冲了过去,龙晏清带着牛捕快等衙役们紧追其后! 梁武帝稳住身形,脸色阴沉得宛若能滴出水来,“去,给朕抓活的!” “是,陛下!” 镇北侯府很大,但李知许的目标非常明确,他就是要跑!只有今日逃离了这侯府,逃离了梁武帝的掌控,他才有翻身反击的机会,所以他直直朝大门奔去! “李知许你站住!你跑不了了!” “赶紧束手就擒!” “八哥你停下,只要你认罪,诚信悔过,父皇一定会原谅你的!” 李知许蒙头往前冲,对身后杜颜齐和龙晏清的叫喊充耳不闻。不远处,大门与他只有五步之遥,他眼中闪过喜色,步伐又快了几分。 “诶!” 眼看着他冲出去,龙晏清急了,但杜颜齐的速度却意外的慢了下来,“哥快追啊,把他抓到了我们就能去找阿嫂了!” 他拽着杜颜齐要加速,却反而让杜颜齐给带得慢了下来,“不要慌,门口有布置。” “布置?” 话音落,龙晏清就看到李知许的步子硬生生的停了下来,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他定睛一看,赫然看到顾钦明正带着城防军将侯府大门堵得严严实实,除非李知许会飞,不然休想突破防线! 此时此刻,李知许是腹背受敌! 杜颜齐和龙晏清踏上台阶,他气定神闲道:“李知许放弃抵抗,或许我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李知许转过身来,微微一勾唇,“杜颜齐,鹿死谁手还不一样呢!” 他此刻的镇定让杜颜齐突然感觉到了不安,那一抹笑容更是刺眼。 李知许还有后招! 杜颜齐这般想着,脑子疯狂转动起来,突然他灵光一闪—— 难道—— 杜颜齐倏地睁大眼,眼里满是惊惧!这时,一阵浩浩荡荡的马蹄声传来,他们的视野中竟是出现了一队骑兵,竟是直直朝这边冲了过来,丝毫没有要停下或是减速的意图! 杜颜齐就见李知许的表情兴奋起来,整个人又再次意气风发! 这些骑兵是李知许的人! 骑兵冲过来,将城防军的围困硬生生的撕出了一个口子。一个中年男子从马上飞身落在李知许身边。 “属下来迟,请殿下责罚!” 这个声音! 杜颜齐惊讶无比! 第323章 大结局 杜颜齐双目死死凝着对李知许俯首称臣的中年男子,缓缓张嘴,“敖辉!” 敖辉身子瞬间僵硬,却是没有抬起头来,甚至没有回应。 李知许哈哈大笑,“怎么样?惊喜么?你身边的侍卫如今成了我身边的一条狗,是不是让你特别惊讶?被人背叛的感觉是不是非常不好受?” 杜颜齐确实惊讶,他想过很多种敖辉夫妻二人的去向,但从未但过他们会投靠了李知许!他可至今还记得敖辉让自己不要信任李知许! 李知许说对了,被身边人背叛确实不好受,更是怒火中烧,不仅如此他心中的不安已然被无限放大成了一个黑洞,随时都可能将他吞没! “杜颜齐你今天送了我一份大礼,如果不礼尚往来的话,我这皇子可就失了面子。你可瞧好了,我今日这份大礼肯定会让你非常欢喜!”李知许咧咧嘴角,笑得恶劣。杜颜齐觉得他的话语和笑容里都带着浓浓恶意! “带上来!” 随着李知许的巴掌声,杜颜齐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子被人用剑压着走进了人群,送到了李知许身边。 “锦儿!” 杜颜齐瞳孔地震,不管不顾朝楼锦薇冲过去! “诶别动!” 李知许的手突然往前一送,剑刃划破楼锦薇的脖颈,皮肤瞬间被鲜血染红,看得人触目惊心。杜颜齐的脚如同被钉在了地上,再也难以往前踏上一分。 “锦儿,锦儿……” “我没事。”楼锦薇仿佛没有察觉到制自己受伤了,她朝杜颜齐笑了笑,轻松又写意。可杜颜齐的心也跟着那不断流血的伤口隐隐作痛,怎么可能安下心来! 看着杜颜齐苍白的脸色,李知许只觉得心中畅快,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杜颜齐,怎么样,本王这份大礼你可还满意?” 他猖狂的笑声让杜颜齐恢复了理智,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楼锦薇,冷着脸问:“你想怎么样?你要如何才肯放了锦儿!” 李知许笑咪咪道:“很简单,只要你答应本王两件事。” “说!” “一呢放本王离开,二,把你的玉佩给本王!” 看着他双眼绽放出的势在必得,杜颜齐便知道,他还是没有放弃造反,他还想着利用前太子旧部卷土重来! 杜颜齐看看他,又看看楼锦薇,手渐渐攥成拳! “别答应他!杜颜齐你不能答应!” 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楼锦薇连忙大喊,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惹怒了李知许! “楼锦薇你找死!” “锦儿!” 李知许失去了耐心,挥剑狠狠朝楼锦薇的脖子砍去!杜颜齐只觉得眼前一片血色,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不!锦儿!” 当! 一声脆响骤然响起,杜颜齐的视线里又多出了一把刀,生生架住了李知许的剑,那力道大得竟是让李知许虎口一阵,剑脱手,硬生生被挑飞了! “八皇子,你还是束手就擒罢。” 李知许瞪大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钱统领……” 钱统领挽了个刀花将刀架在李知许脖子上,把楼锦薇推出去的同时,一手将李知许的双手反剪,竟是生生控制住了! “锦儿!”杜颜齐接过楼锦薇,紧紧将她拥进怀里。 “我没事。”楼锦薇抚了抚他的后背,安慰道:“钱统领和敖辉都没有伤害我,你放心。” 杜颜齐放心不了,此时此刻只想将他的锦儿带回家藏起来,让他那颗还在飘飘荡荡寻不到根的心有个落脚点。 “为什么,钱统领这是为什么?” 李知许挣扎无果,苍白着脸质问。 钱统领看了眼与楼锦薇相拥在一起的杜颜齐,敛眸道:“主子曾告诫我们,无论何时都不要做违背良心的事情。若是少主人有心帝位,我们必定护着他争一争,他若没有,那我们永远都是大梁的兵!” “如今的大梁,是主子心中的大梁。” 李知许张张嘴,却什么未能说出口,他明白自己大势已去, 宛若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脸色瞬间灰败。 …… “响螺有公母之分,母螺俗称文螺,壳薄肉厚是烧制的首选。将火腿末、川椒、肥肉、生姜、青葱、黄酒、上汤、酱油等配料混合在一起调成烧汁,将炉子点燃之后,就可将带壳的活响螺架放在炉火上面。这碳烤响螺最重要的就是洗螺,方法是先用箸尖刺一下螺鼻,使响螺喷出粘液后洗净,接着往螺口倒入第一遍烧汁,略为腌制烧开后倒掉,这过程即为洗螺。” 卢婧蹙眉:“这么麻烦呢。” 杜颜齐轻笑,“为了最后那一口美食,过程再麻烦都是值得的。” “对对对,”卢婧连连点头赞同,眉宇又舒展开来,还满分期待,“之后呢?该是烧了?” 杜颜齐道:“正式烧烤时,火力要先武后文,直至第二遍烧汁浓缩收干被螺肉吸收为止,整个过程大约需要一炷香的功夫。这时响螺已熟,可将螺壳敲破,把熟透脱壳的螺肉挑出,去除螺肠后切片装盘。切片的方法虽有直片与横切之分,但为方便吃食,传统都用横切的方法。摆盘时要将螺肉相接摆成半个太极形,用熟火腿片摆成另半个太极形,合在一起组成红白两色的太极图案。在螺片这一边,螺尾一定要摆上去才算完整。” 随着他的讲述,手中的响螺肉和火腿片就如同他说的那样被摆成了红白的太极图。卢婧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尝,却被杜颜齐拍开了手。 “干嘛!”卢婧不满。 杜颜齐没理会他,而是将夹起一片递到了楼锦薇唇边,“锦儿来,尝尝相公我的手艺。” “谢谢相公。”楼锦薇笑弯了眉眼,就着他的手轻轻将螺肉咬下含进嘴里。 “如何?好吃么?” 楼锦薇点头,她想了想道:“吃起来就像溏心干鲍,柔韧味浓,余香满口,与鲜美脆嫩、爽口多汁的白灼螺片大异其趣。” 杜颜齐满意了,“看样子锦儿是喜欢,以后相公常给你做。” “那就辛苦相公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锦儿做任何事都不辛苦!” 卢婧:“……” 看看对面的夫妻二人,又看看那碟碳烤响螺。 明明那么诱人的螺肉在朝他招手,他却吃不下了。 莫名其妙就很撑! 酒足饭饱,卢婧放下筷子打了个响嗝,毫无形象可言,可他自己一点都不在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幽幽道:“诶杜兄,你们知道李知许的下场么?” 杜颜齐摇头:“不知。” 李知许曾伤害过锦儿,这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每每想到此人他都恨得牙痒痒,哪里还会主动去打听他的消息。 楼锦薇倒是有些好奇,“他如何了?我听说陛下并没有杀他。” 卢婧点头:“确实没杀,不过过得生不如死。” “怎么说?” “他被囚禁在了刑部的监牢里,终身不得释放。对于野心勃勃的他来说,接触不到外界,实行不了计划,每天烧心挠肺的,可不就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么。” 确实是如此,楼锦薇轻啧:“希望他不要死得太早!” 楼雨晴被迫嫁去了千里外的江临,此生不会再见。 李知许则被囚,此生没有再出现的可能。 至此,前世让她受尽折磨的两位仇人都拥有她想要的结局。 大仇得报,楼锦薇只觉得自己仿佛挣脱了一个枷锁,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她想,从此往后,她与杜颜齐的每一天都该是快乐的。 哒哒哒—— “哥,阿嫂,你们快出去啊!宫里来人了!” 脚步声伴随着龙晏清的叫嚷由远及近,下一秒就冲进了院子。龙晏清挥舞着手道:“哥,圣旨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太子不幸甍毙,杜颜齐乃其唯一血脉,朕念及兄弟之情,将其认为皇家,特封为一等亲王,明王,世袭罔替。其妻子楼锦薇,贤良淑德,聪慧过人,封为明王妃。钦此!” 第323章 大结局 杜颜齐双目死死凝着对李知许俯首称臣的中年男子,缓缓张嘴,“敖辉!” 敖辉身子瞬间僵硬,却是没有抬起头来,甚至没有回应。 李知许哈哈大笑,“怎么样?惊喜么?你身边的侍卫如今成了我身边的一条狗,是不是让你特别惊讶?被人背叛的感觉是不是非常不好受?” 杜颜齐确实惊讶,他想过很多种敖辉夫妻二人的去向,但从未但过他们会投靠了李知许!他可至今还记得敖辉让自己不要信任李知许! 李知许说对了,被身边人背叛确实不好受,更是怒火中烧,不仅如此他心中的不安已然被无限放大成了一个黑洞,随时都可能将他吞没! “杜颜齐你今天送了我一份大礼,如果不礼尚往来的话,我这皇子可就失了面子。你可瞧好了,我今日这份大礼肯定会让你非常欢喜!”李知许咧咧嘴角,笑得恶劣。杜颜齐觉得他的话语和笑容里都带着浓浓恶意! “带上来!” 随着李知许的巴掌声,杜颜齐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子被人用剑压着走进了人群,送到了李知许身边。 “锦儿!” 杜颜齐瞳孔地震,不管不顾朝楼锦薇冲过去! “诶别动!” 李知许的手突然往前一送,剑刃划破楼锦薇的脖颈,皮肤瞬间被鲜血染红,看得人触目惊心。杜颜齐的脚如同被钉在了地上,再也难以往前踏上一分。 “锦儿,锦儿……” “我没事。”楼锦薇仿佛没有察觉到制自己受伤了,她朝杜颜齐笑了笑,轻松又写意。可杜颜齐的心也跟着那不断流血的伤口隐隐作痛,怎么可能安下心来! 看着杜颜齐苍白的脸色,李知许只觉得心中畅快,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杜颜齐,怎么样,本王这份大礼你可还满意?” 他猖狂的笑声让杜颜齐恢复了理智,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楼锦薇,冷着脸问:“你想怎么样?你要如何才肯放了锦儿!” 李知许笑咪咪道:“很简单,只要你答应本王两件事。” “说!” “一呢放本王离开,二,把你的玉佩给本王!” 看着他双眼绽放出的势在必得,杜颜齐便知道,他还是没有放弃造反,他还想着利用前太子旧部卷土重来! 杜颜齐看看他,又看看楼锦薇,手渐渐攥成拳! “别答应他!杜颜齐你不能答应!” 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楼锦薇连忙大喊,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惹怒了李知许! “楼锦薇你找死!” “锦儿!” 李知许失去了耐心,挥剑狠狠朝楼锦薇的脖子砍去!杜颜齐只觉得眼前一片血色,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不!锦儿!” 当! 一声脆响骤然响起,杜颜齐的视线里又多出了一把刀,生生架住了李知许的剑,那力道大得竟是让李知许虎口一阵,剑脱手,硬生生被挑飞了! “八皇子,你还是束手就擒罢。” 李知许瞪大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钱统领……” 钱统领挽了个刀花将刀架在李知许脖子上,把楼锦薇推出去的同时,一手将李知许的双手反剪,竟是生生控制住了! “锦儿!”杜颜齐接过楼锦薇,紧紧将她拥进怀里。 “我没事。”楼锦薇抚了抚他的后背,安慰道:“钱统领和敖辉都没有伤害我,你放心。” 杜颜齐放心不了,此时此刻只想将他的锦儿带回家藏起来,让他那颗还在飘飘荡荡寻不到根的心有个落脚点。 “为什么,钱统领这是为什么?” 李知许挣扎无果,苍白着脸质问。 钱统领看了眼与楼锦薇相拥在一起的杜颜齐,敛眸道:“主子曾告诫我们,无论何时都不要做违背良心的事情。若是少主人有心帝位,我们必定护着他争一争,他若没有,那我们永远都是大梁的兵!” “如今的大梁,是主子心中的大梁。” 李知许张张嘴,却什么未能说出口,他明白自己大势已去, 宛若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脸色瞬间灰败。 …… “响螺有公母之分,母螺俗称文螺,壳薄肉厚是烧制的首选。将火腿末、川椒、肥肉、生姜、青葱、黄酒、上汤、酱油等配料混合在一起调成烧汁,将炉子点燃之后,就可将带壳的活响螺架放在炉火上面。这碳烤响螺最重要的就是洗螺,方法是先用箸尖刺一下螺鼻,使响螺喷出粘液后洗净,接着往螺口倒入第一遍烧汁,略为腌制烧开后倒掉,这过程即为洗螺。” 卢婧蹙眉:“这么麻烦呢。” 杜颜齐轻笑,“为了最后那一口美食,过程再麻烦都是值得的。” “对对对,”卢婧连连点头赞同,眉宇又舒展开来,还满分期待,“之后呢?该是烧了?” 杜颜齐道:“正式烧烤时,火力要先武后文,直至第二遍烧汁浓缩收干被螺肉吸收为止,整个过程大约需要一炷香的功夫。这时响螺已熟,可将螺壳敲破,把熟透脱壳的螺肉挑出,去除螺肠后切片装盘。切片的方法虽有直片与横切之分,但为方便吃食,传统都用横切的方法。摆盘时要将螺肉相接摆成半个太极形,用熟火腿片摆成另半个太极形,合在一起组成红白两色的太极图案。在螺片这一边,螺尾一定要摆上去才算完整。” 随着他的讲述,手中的响螺肉和火腿片就如同他说的那样被摆成了红白的太极图。卢婧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尝,却被杜颜齐拍开了手。 “干嘛!”卢婧不满。 杜颜齐没理会他,而是将夹起一片递到了楼锦薇唇边,“锦儿来,尝尝相公我的手艺。” “谢谢相公。”楼锦薇笑弯了眉眼,就着他的手轻轻将螺肉咬下含进嘴里。 “如何?好吃么?” 楼锦薇点头,她想了想道:“吃起来就像溏心干鲍,柔韧味浓,余香满口,与鲜美脆嫩、爽口多汁的白灼螺片大异其趣。” 杜颜齐满意了,“看样子锦儿是喜欢,以后相公常给你做。” “那就辛苦相公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锦儿做任何事都不辛苦!” 卢婧:“……” 看看对面的夫妻二人,又看看那碟碳烤响螺。 明明那么诱人的螺肉在朝他招手,他却吃不下了。 莫名其妙就很撑! 酒足饭饱,卢婧放下筷子打了个响嗝,毫无形象可言,可他自己一点都不在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幽幽道:“诶杜兄,你们知道李知许的下场么?” 杜颜齐摇头:“不知。” 李知许曾伤害过锦儿,这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每每想到此人他都恨得牙痒痒,哪里还会主动去打听他的消息。 楼锦薇倒是有些好奇,“他如何了?我听说陛下并没有杀他。” 卢婧点头:“确实没杀,不过过得生不如死。” “怎么说?” “他被囚禁在了刑部的监牢里,终身不得释放。对于野心勃勃的他来说,接触不到外界,实行不了计划,每天烧心挠肺的,可不就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么。” 确实是如此,楼锦薇轻啧:“希望他不要死得太早!” 楼雨晴被迫嫁去了千里外的江临,此生不会再见。 李知许则被囚,此生没有再出现的可能。 至此,前世让她受尽折磨的两位仇人都拥有她想要的结局。 大仇得报,楼锦薇只觉得自己仿佛挣脱了一个枷锁,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她想,从此往后,她与杜颜齐的每一天都该是快乐的。 哒哒哒—— “哥,阿嫂,你们快出去啊!宫里来人了!” 脚步声伴随着龙晏清的叫嚷由远及近,下一秒就冲进了院子。龙晏清挥舞着手道:“哥,圣旨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太子不幸甍毙,杜颜齐乃其唯一血脉,朕念及兄弟之情,将其认为皇家,特封为一等亲王,明王,世袭罔替。其妻子楼锦薇,贤良淑德,聪慧过人,封为明王妃。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