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爷赏碗饭吃吧!》 第1章 祖师赏饭 今天,是杜书贤的大日子:十八岁生日。今天,他成年了。 “我已经十八岁,是个成年人了。要从今天开始学会照顾自己,先从学会煮面开始。” 可是从小没做过家务的杜书贤一个不注意,面汤溢锅了,浇灭了下面的灶火,煤气大量泄漏了出来。 由于煤气中毒,杜书贤见到了神。 杜书贤还没意识到处境,后知后觉地问:“我死了吗?” 神说尴尬地说:“你确实死了,而且,好像,是因为我的失误。” 杜书贤不解,神抱歉地说:“当初我给你专门做了一个聪慧的脑子,可是我忘了安排祖师爷赏给你的饭,就直接送你去投胎了。” 所谓祖师爷赏饭,指的是三百六十行祖师爷赠与每个人相关的能力。就连网购的拼板柜子能不能组装起来,都取决于鲁班祖师有没有赏下足够的能力。 杜书贤觉得自己眉头的血管在暴跳:“所以我会英年早逝,就是因为你一口饭都没有给我留?” 神无法回答只能傻笑:“十八岁之前,你的饭是父母给的,成年以后,你就没饭吃了。” 为了安抚杜书贤的怒火,神送上了一个投胎系统:“作为补偿,今天为你破例一次,你可以自由决定下一世想在哪一行吃饭。” 事已至此,杜书贤也只能无奈接受。 突然,杜书贤找到一个隐藏选项:前世记忆,他毫不犹豫地勾选了:保留。 最后终于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是各行各业祖师爷决定赏给每个人多少能力值的操作页面。 杜书贤眼睛放光,快速按下了“全选”,将进度条一次性全部拉满,点击确定。 神还没来得及阻止,投胎通道就已经打开,杜书贤迫不及待地就钻了进去。 他对着神嘲讽道:“神,前世你欠我的饭,这一世全部要还给我,哈哈……” 神看着已经关闭的投胎通道,无奈地说:“如果你仔细看看的话,其实后面还有一页,虽然只有一个行业,可是……” 神望着祖师数值为零的那一行,无奈道:“算了,月满则亏,这也是你的缘分。” 杜书贤再次投胎转世,他被送到了一户农家。 他努力地睁开小眼睛看了看,“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稳婆很高兴:“这孩子活了,还是个男娃呢。” 谁能知道,让杜书贤痛哭的真正原因是:“我怎么投胎到古代来了?这里没有科技、没有电。最要命的是:这一家也太穷了!” 坑爹的神啊,你坑了我一世,又要坑我第二世吗?为什么连记忆都可以保留,却无法选择投胎到富庶之家呢?这里一定有问题! 很快,杜书贤就释然了:穷又怎样?我可是得到全天下所有行业祖师爷赏饭的人,挣钱这种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在门外焦急等候的男人听到孩子的哭声,马上冲进门:“哎哟,好宝贝,让爸爸看看。” 男子高兴地说:“我老杜家六代单传,我叫杜老六,我儿子就叫杜老七。” 杜书贤极度悲愤:“不,我不要!” 杜老六更高兴了:“媳妇你看,这孩子哭得多响亮啊。” 直到五岁,杜书贤决定摊牌:“爸爸妈妈,我不要叫杜老七,我叫杜书贤。” 杜老六无所谓:“叫啥都行,反正都是我儿子。” 杜书贤说:“爸爸妈妈,我要读书,明天帮我买书回来。” 父母满口答应:“好,说什么也不能耽误我儿子读书。” 杜老六夫妇都没有文化,所以根本没意识到孩子自己会识字这个问题。 第二天,青石县城里出了一件新鲜事:杜老六的儿子杜老七,居然买书看,而且还是一本史书。 杜书贤从书中得知,这个古代世界跟自己学过的历史差不太多,只是文化背景略有不同。 杜老七会看书这件事被街头巷尾讨论了整整三个月,才慢慢被别的新鲜事取代。 杜书贤八岁时,有一位教书先生忍不住好奇,于是对杜书贤随口考教了个问题。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张先生对此子惊为天人。 原来杜书贤天资聪颖,加上两世读书,早就把各家经典烂熟于心。 四书五经无一不通,诸子百家无般不会。 张先生当场就带他去了书社,与那里的学子们进行交流。 学子们本以为童言无忌,可是交谈之下才发现,杜书贤真是口吐莲花,舌辩群儒。 杜书贤也从书社的知识分子嘴里中得知了许多时局新闻。 比如:当今天子名赵吴德,其人骄奢淫逸。 为了满足其私欲,赵吴德登基之后开始横征暴敛,世人皆称其为“无德天子”。 再加上年景歉收,导致民不聊生,故此天下大乱,兵患四起。 幸好本地的府台王大人,他为官颇有些手腕,且又爱民如子,才能暂保一方安宁。 杜书贤文采好,自然就有人请他作文。 可奇怪的是:一旦提起笔,杜书贤的脑子就搅成了一团浆糊,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时间久了就愈发严重,甚至只要拿起笔,杜书贤就会脑袋发懵,感觉天旋地转,然后晕倒。 久而久之,全城的人都知道了杜书贤的这个毛病。 当地的文人圈子里,杜书贤的人缘极好。 一来是他真的有学问,读书上的问题请教他,几乎没有解决不了的。 二来是他无法参加科举,不用担心他把别人的名次挤下去。 就这样一直到杜书贤十七岁时,杜家依然贫穷,唯独攒了一屋子书。 这几天,杜书贤非常激动,非常盼望日子早点过去,因为他又快要到十八岁了。 按照神的说法,十八岁之前的饭是父母给的,十八岁之后,就是自己命里的饭了。 那么,当初自己开的外挂就快要到账了,那可是全行业所有祖师爷赏下的最顶格的饭! 终于,明天就是十八岁生日了,杜书贤压抑住激动的心,早早地爬上床睡觉。 可越想睡就越睡不着,辗转反侧大半夜,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生日到了。 当杜书贤睁开眼之前,听到脑海中传来“叮”的一声:祖师爷召唤系统已上线,持有者可以随机召唤某行业的祖师爷降临,并使用该祖师爷的能力。 杜书贤瞬间清醒,忙问:“系统,我要怎么召唤祖师爷降临啊?” 系统答:“当你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时,只需要念出咒语‘祖师爷,赏碗饭吃’,就可以请祖师爷降临。当祖师离开后,你可以随机获得该祖师的一项技能。” 杜书贤觉得面前展开了一条康庄大道:自己可以获得祖师爷级别的技能。 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祖师爷级别的技能啊! 吃早饭的时候,杜书贤对父母说:“爸妈,今天,我长大了,我要出去装逼!呃,不,我要出去闯荡一番事业,待我功成名就的时候,我就来接你们过好日子。” 杜老六和李草儿露出欣慰的神情:“孩子,放心去闯荡。要是外面混不下去,回家还能种地。” 第2章 我叫穷不怕 杜书贤走出了家门,整理了一下衣服,咳嗽一声,独自踏上了闯荡江湖的路。 只见他:衣虽旧,身板笔正;鞋虽破,昂首阔步。 身怀系统,就是牛! 来到青石县城门口,那里开了一间茶棚。 茶棚的宋老板为人不错,杜家进城卖菜的时候经常打招呼。 杜书贤走过去:“宋叔叔,能不能给我一碗水啊?” 茶棚宋老板上下看了一眼杜书贤,认得这是卖菜老杜家的,于是他吆喝着说:“好嘞,客官里边请,一碗茶一文钱。” 看似热情的生意口让杜书贤觉得尴尬不已:明明知道我身上没钱,还故意大声说出这样的话,是为了给我难堪吗? “我已经有系统傍身,可以召唤祖师爷了。随便哪一位,帮我解决个吃饭问题还不是手到擒来,何必受旁人这等闲气?” 杜书贤走到一边,口中默念:“祖师爷,赏碗饭吃。” 随着咒语念出,一位祖师爷驾临半空。 只见这位祖师爷长衫破烂,剔着半个月亮头,梳着一条长辫,俨然是个清末人物。 祖师爷看着杜书贤,笑呵呵地说:“你穷不要紧啊,我叫穷不怕。” 对于穷不怕这个名字,杜书贤并不了解。 穷不怕介绍说:“我本名朱绍闻,是相声行业的开山鼻祖。神,就是你见过的那个不靠谱的家伙,他给我在‘言’部和‘戏’部都安排了位置。” 杜书贤都快哭了:“神,祖师爷,穷不怕先生,您不怕,我怕啊。我两世受穷,好不容易熬到现在,眼看就要时来运转,我想富行吗?祖师爷里头有没有叫‘富不怕’的,麻烦您叫他一声。” 穷不怕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平地扣饼,那是我们天桥的老手艺。要是没这个能耐,早饿死了。” “你不就是穷吗?不要紧的,”穷不怕一指自己的鼻子:“我来了,我管你饭吃。” 杜书贤问:“那我要怎么办啊?” 只见穷不怕钻到杜书贤的身上,接管了这具身体。 他四下看了看,只见旁边有户人家盖房子,完工以后剩了一堆白沙子堆在墙角无人处理。 穷不怕点点头:“好,就是它了。” 把随身的包袱打开,换洗的衣服都拿出来放在茶摊上。 自己拿着包袱皮过去,装了满满一兜子白沙,然后就站在十字街头吆喝开了。 “来,各位来看看啊,白沙撒字了啊。上不起学的孩子都来看看,想认识字的大人也来瞧瞧,白沙撒字啊。” 穷不怕的吆喝成功地吸引了注意力,围拢过来了七八个人等着看,里面还有一个秀才。 秀才认得杜书贤,知道他学问好,更知道他没法写字。所以他非常想看看这“白沙撒字”究竟是个什么。 只见杜书贤抓起一把白沙,开始唱起了太平歌词。 “一字写出来,一架房梁。二字写出来,上短下横长,” 一瞬间学会了两个字,围观的人也就越来越多,那位秀才开始自发地讲解。 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杜书贤没法写字,可没想到的是杜书贤居然可以用白沙撒字。 这些字撒出来,用的是正楷书,笔锋遒劲有力,丝毫没有拖泥带水,颇有书法家之风。 很快,字就撒到了“十”,穷不怕唱到:“十字写出来,一横一竖站在中央。” 撒完了十个字,围观的人也站了三四圈,有些个子矮的看不见,只能想办法蹲下来看。 穷不怕站起来:“老少爷们,这十个字好不好啊?” 人群中爆发一阵呼声:“好!”还有一个说:“先生,你等等,我回去叫我儿子来看。” 穷不怕笑笑说:“没事,你学会了,回去教你儿子也是一样的。” 人群中发出一阵笑声。 穷不怕又说:“各位,撒完了这十个字不算完,每个字添个笔画,还能变成个新的字。你们把我这口诀学会去,今天就能学会二十好几个字,你们说值不值啊?” 人群齐声回答:“值了!” 没有继续撒字,穷不怕的话锋一转:“您各位有认识我的,我就是本地人,我叫杜书贤,是个穷苦人。现今我遇上困难了,如果您兜里有富裕的一两个零钱,您受累打赏给我。今天赚了钱,我拿回去吃饭得了活命,您各位就如同是我的再生父母一样。” 客气话一说,人群纷纷慷慨解囊,一下子就赚到了四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铜钱。 那位秀才的家境不错,他慷慨地给了一个“当五十钱”的大铜钱。 茶棚宋老板在旁边看着直嘬牙:“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哪怕全是小铜板也有上百个了。” “有学问、会读书的就是好,”宋老板感慨道:“真没想到读书人来钱这么快。像我这样花钱买柴,早起挑水,一碗茶才卖一个铜钱,卖茶一天都卖不上一百个钱呢。” 打了一圈钱,穷不怕开始继续撒字:“十字添笔念个千字儿,赵匡胤千里送京娘……” 一直撒到最后一个字:“一字添笔念个丁字儿,丁郎刻木记挂着爹娘。”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喝彩声,穷不怕又打了一回零钱。 表演完了白沙撒字,穷不怕又开始表演了别的节目。 足足演了大半个时辰,人群依然不散,倒是把杜书贤说得口干舌燥。 后来不再继续表演,更主要的原因是:身上已经没有可以装铜钱的地方了。 系统传来提示:“习得穷不怕祖师的技能,白沙撒字,以后可以随便使用。” 杜书贤的眼睛亮了:以后我可以用白沙写字了吗? 可谁知,系统泼来一盆凉水:白沙撒字有固定的表演格式,无法改编。 杜书贤半天才回过味来:这个技能学了约等于没学,自己还是不能写字。 穷不怕离开了,杜书贤又来到茶棚。 宋老板乐颠颠地跑过来,伸出大拇指:“哎哟!这不是我杜兄弟的好儿子嘛。杜相公,您高啊,这来钱多快啊。” 语气中半是羡慕,半是另一些复杂的情感,尤其是“钱”这个字,咬字特别重。 杜书贤哪里会听不懂话外之音?如今手里有钱,说话自然有底气。 他伸手到怀里一摸,随手抓了一把铜钱放在桌上。 “给我来一壶,”杜书贤想起了前世听说过的茶叶:“一壶龙井,要雨前的。” 宋老板一边把钱拢起来,一边尴尬地说:“杜相公,您饶了我,咱这就是一间小茶棚,供过往行人解渴的,只有高碎末子,没有那么高级的茶叶。” 杜书贤眼皮也不抬:“一壶高碎,只不过才一文钱而已啊。“ 老板无奈地把刚拢下的钱又掏了出来,一共是十二个小钱,还有两个“当十钱”。 见宋老板不舍,杜书贤又随手一指:“算了,去买个肉饼来。“ “好嘞!”宋老板爽快答应下来,眉开眼笑地跑去买肉饼去了。 第4章 干掉固中堂 由于分钱不均,牛二本就心里有气,他从墙根处捡了一把破笤帚疙瘩,打算狠狠地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揍一顿。 正在此时,斜里冲出来一名女将,笤帚疙瘩被她一剑削断。 女将举着剑问:“我是南溪府王栋将军之女,王菖蒲。已经是宵禁时刻,你们几个在这里干嘛?” 宝剑当头,又有兵甲环伺,牛二和郑屠早就被吓瘫了。 杜书贤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随即又放松了下来:“是官兵来了啊。” 一放松,就忍不住想要抽一口。是的,他烟瘾又犯了,困倦感再次袭来。 看着杜书贤那萎靡不振的样子,王菖蒲皱着眉头,嫌弃地说:“这么年轻竟然是个烟鬼。” 当即传令:“将三人全部带走。”然后王菖蒲头也不回地走了。 牛二和郑屠乖乖地跟着走,留下杜书贤还在原地打哈欠。 突然背后被推了一把,一个士兵催促道:“发什么呆,还不快走!” 烟瘾的症状越来越严重,杜书贤几乎是被人架着走的。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被扔到了一堆草上,仿佛有人对他说了一句:“你该去固中堂开点药戒烟了。” 难受了半夜,杜书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他知道自己是被狱卒踢醒的。 狱卒喝令道:“起来,王姑娘传你过堂!” 还没睡醒的脑袋又被烟瘾冲击,天旋地转之间,杜书贤看见了一根眼袋悬在半空。 烟斗上发光的火星简直比烟花还要夺目,袅袅青烟散发出非常好闻的味道。 什么都顾不上了,杜书贤如饿虎见了肉,一把扑了上去。 杜书贤的动作极快,狱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把烟袋抢了下来。 当惊魂未定的狱卒后知后觉地拔出刀来的时候,杜书贤正蹲在地上,捧着烟袋猛嘬。 三口就抽完了一袋烟,杜书贤终于长出一口气。 他意犹未尽地回头问狱卒:“这位大哥,还有吗,能不能再来一袋。” “你他妈吓死我了。”狱卒将刀插回了刀鞘,又给杜书贤装了一代烟,笑道:“你小子看着年轻,没想到还是个老烟枪呢。” 杜书贤慢悠悠地抽着第二袋烟,仿佛是无尽的享受。 抽了一口以后,他无奈地说:“没办法,我本来不抽烟的,是被坑了啊。” 狱卒老成地说:“你这话不对,怎么是被坑呢?抽烟那是世上便宜事里最逍遥快活的了。” 杜书贤笑道:“大哥说得对,抽烟也是世上逍遥快活事里最便宜的了。” 短短几句话,二人聊得投机,相视大笑。 狱卒说:“王姑娘已经查明,是那两个泼皮抢了你的钱财。现在传你去上堂,只要走个过场就好了。” 交还了烟袋,杜书贤作揖道:“多谢大哥。” 来到大堂,王菖蒲正在整理审查文件公案,她有些愠怒地说:“又是这慕贾堂惹事!” 见杜书贤来了,王菖蒲放下了卷宗,拿起了桌案旁的一个包裹交给杜书贤:“检查一下,是不是你的东西。” 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件破衣服和几百个铜钱。杜书贤说:“正是我的衣服和钱。” 王菖蒲又拿出一小袋铜钱:“牛二和郑屠已被定罪收监,他们弄坏了你的衣服,这是给你的赔偿。” 王菖蒲重新拿起了卷宗,头也不抬地说:“以后出门小心一些,世道不好,切记财不露白,免得被歹人盯上。好了,你可以走了。” 杜书贤走出了衙门,第一件事就是买下了全县城里最大的烟枪。 乌木的烟杆足有三尺长,硕大的烟锅径宽两寸,沉甸甸的手感十分厚重;烟锅下悬一个装着烟丝、火镰的绣花锦袋。 杜书贤端着烟杆派头十足,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就是从电视剧里活生生走出来的。 抽着烟,踱步在逐渐繁华的集市上,杜书贤开始思考人生:我今后将何去何从? 刚刚思考了没多久,杜书贤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买烟杆花光了所有的钱,我今天拿什么吃饭?系统看上去不太靠谱,而且自己也不能总依靠系统过日子。” 忽然听见一阵嘈杂,原来是前面有两拨人凑在一起打架。 杜书贤问旁边围观的人:“这位大哥,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打起来了?” 那人指向前方:“你见到那边的两家药铺了吗?” 抬头看去,比邻开着一大一小两家药铺,门首挂着一新一旧两块牌匾:“固中堂”和“慕贾堂”。 据介绍:固中堂是青石县的老字号,已经经营了五代人,当地的口碑相当不错。 而慕贾堂外地开过来的分号,扩张了三间大门面,刚刚营业不到一年。 因为百姓们习惯去固中堂买药看诊,所以慕贾堂自营业以来一直在亏钱。 由于不甘心亏损,慕贾堂的人经常会去固中堂找茬,越闹越凶,最近开始直接动手了。 杜书贤问:“官府不管吗?” 旁有个老者回答:“管也没用,固中堂在青石县有口皆碑,官府是愿意帮衬固中堂的。而慕贾堂资金雄厚,根本不怕打官司。闹到最后也只能和稀泥,两家的伤者各治各的。” 又有一个人叹息道:“我看固中堂是难了,慕贾堂有钱有人,伙计打伤了可以去外地轮换。可是固中堂就这么几号人,哪里经得起折腾。他们的少东家前几天被打伤了胳膊,到现在都没来柜上。” 听着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解,杜书贤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嗒抽了一口烟,长长地吐出一阵青雾,胸中的计策已经成熟。 谁说非得用系统才能挣钱了?我用自己的知识一样可以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 绕过了打架的人,杜书贤来到了慕贾堂里。 见到客人进店,门口打架的全都住手了,慕贾堂的人一窝蜂地涌进店里,围着杜书贤热情招待。 而固中堂那边的人全都带着不忿的神情,或擦着眼泪,或抚着伤口。 杜书贤进店以后,根本没有张嘴的机会,直接被人群拥到了一位有些谢顶的坐堂医面前。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茶水、点心、脉枕、金针、点穴棒等一系列物什在面前一字排开。 眼看这位坐堂医伸手就要摸向自己的脉门,杜书贤连忙把那只手掸开,问道:“你们知道我来干嘛吗?” 旁边一位伙计把一段话熟练地背诵出来:“这位是我们贾掌柜的,世代行医,无需病家开口,自知疾患何处。” 杜书贤斜着眼看那伙计:“我看你有病。” 被骂了的伙计不怒反笑,声情并茂地说:“对咯,谁都别说自己健康,只要到了咱贾掌柜的的面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里里外外这么一检查,保证个个都有病。” 贾掌柜夸耀似的说:“不才名叫贾挟政,世代行医。精通各种疗法,发明了数千种药物配方……” 杜书贤打断了贾挟政的自卖自夸,单刀直入地说:“你想不想干掉固中堂?” 所有人都听得一愣,贾挟政摸了摸自己光亮的脑门:“你说什么?” 杜书贤重复了一遍:“我有办法干掉固中堂,你想不想做?” 贾挟政站了起来,四下看了看,伸出手做了个“请”:“请先生移步内堂说话。” 第5章 捭阖之术 来到药铺后面的内室,首先看见的是几张按摩床,货架上摆着几套锃光瓦亮的精美针具。 墙壁上挂着穴位图、面相图、手相图;正当中挂着一张人物画像,似乎是这个世界的医药鼻祖。 进了这里以后,伙计们立刻变得谦恭有礼,不再似刚才那般呜呜喳喳。 将杜书贤请到了上座,重新摆上了好茶好果,整个过程非常安静。 面对贾挟政,杜书贤问了几个问题:“你的慕贾堂有口碑吗?” 贾挟政垂目不答。 杜书贤又问:“那有信誉吗?有疗效吗?” 贾挟政低下头,还是不答。 对着堂内的摆设随手一指:“你就想靠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来打赢固中堂?” 贾挟政猛然抬头,面露凶光:“这位先生若是专程来羞辱我们,我便只能请你出去了!” 杜书贤微微一笑:“我要的就是你什么都没有,这样赢了才能显出我的本事。我有一计,可以破掉固中堂五代人攒下来的信誉。自此后,青石县内,你慕贾堂一家独大。” 贾挟政盘着自己光亮的前额:“你想要什么?” 杜书贤琢磨了一下:外面人说慕贾堂有钱,那我就先敲他一百两银子再说。 杜书贤伸出一根手指不语,贾挟政的眼珠左右一转,当即点头:“好,只要能干掉固中堂,我便奉上一万两银票!” 杜书贤抽着烟差点呛到。 四天之后出了一件怪事,有一个老和尚出现在城东,正在卖力的推销固元膏,大力宣传其美容养颜的功效。 城东多风月场所,那些年轻女子为了买固元膏,竟然全都破天荒的早起了。 固中堂的老东家马悦听说了此事,觉得非常奇怪:“固元膏是我马家先祖的独创秘方,别无分号,哪里又来人贩卖固元膏呢?” 来到城东一看,果然见到了一个老和尚。 好和尚:光头上顶着七个戒疤;白色的长须根根遒劲;两道长眉仿佛在向世人诉说着他的道行。 马悦可不管这些,他将对方揪住质问道:“你到底受何人指使?败坏我固中堂固元膏的名声?” 老和尚还没解释,旁边立刻有人打圆场:“马老板,不是这样的,这位大和尚说他的配方和你家的固元膏一样。他把自己的货卖完了,还推荐大家去你的柜上买呢。” 马悦怒道:“你们休要被这歹人骗了!他定然是以次充好,败坏我家名声。”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人送上了刚买的固元膏给马悦检验。 马悦接过固元膏,眼睛却还是死死地盯着和尚。和尚双手合十:“但凭施主检验。” 经过检查,马悦愣了,和尚卖的固元膏居然真的跟自家产品的品质差不多。 老和尚口诵佛号:“马施主太冲动了,这固元膏方是五百年前的无名僧所创,一直收藏在我藏经阁内。一百年前曾有一位马氏施主来我寺布施,当年的方丈随手给了这张药方。今次来此,别无它意,只是本寺需要重修大殿,老僧前来化缘一二。” 马悦听得诚惶诚恐,连连向老和尚道歉。 自己出门太急,只能把伙计把身上的钱全都借出来,有零有整凑了二百多两银子,恭恭敬敬地递给老和尚。 马悦说:“敢问大师法号,如果钱不够,请大师陪我走一趟,我可以再出八百两银子。” 老和尚双掌合十,轻轻鞠躬:“心缘已至,施主不必介怀。” 说罢,老和尚就这么缓缓地走了。 马悦带着伙计回到固中堂,一路上都在感慨:“老和尚宝相庄严,真是一位高僧啊!” 过了一天,城西又出了一个老道士,也在贩卖固元膏,称其有气血双补、增强记忆之效。 城西多学堂,许多士绅家族都争相给孩子购买。 马悦不信邪:“昨天才来了个和尚,怎么今天又来了个道士?” 带着人赶到城西,果然见到一个仙风道骨的道长,正在推销着固元膏。 马悦这次没有莽撞,而是掏钱买了一块。 打开查验之后,发现道士卖的固元膏竟然也是真的! 马悦悄悄地问伙计:“这些都是新做的,你们最近都把固元膏卖给什么人了?” 伙计说:“掌柜的,所有的固元膏都是经你的手做出来的,产量多少你最了解啊。“ “也是。“马悦点点头,回头问道:“这位道长,您这固元膏从何而来?” 老道士说:“这位居士想必就是固中堂的东家。这固元膏方是五百年前的无名道士所创,一直收藏在本观藏书楼内。一百年前曾有一位马氏施主来我道观布施,是当年的庙祝随手给了这张药方。” “这……”马悦语结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老道士又说:“我道观内需要重修张天师圣像,贫道特来……” 马悦立刻把身上的一百多两银票全都拿了出来:“大师请收下。” 老道士把钱收在袖口,打稽手称谢不已。 马悦满腹郁闷地回到了固中堂,徒弟忍不住问:“师父,咱这固元膏到底什么来历啊?” 马悦没好气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今天晚上要是祖宗托梦给我,我一定替你问问。” 又过了一天,城北又闹开了,还是有人贩卖固元膏,专治年老体虚、肝肾阴虚。 只不过,这回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穿着花花绿绿的奇装异服,说话带着奇怪的口音,声称来自苗疆。 城北住的多是士绅财主,上了一定的年纪以后,面对美娇娘时常觉得有心无力,因此这个效果格外诱人。 再加上传闻说那苗疆姑娘清纯可爱,总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因此,城北热闹程度远超前两天。 消息传到城南的固中堂,马悦顿时觉身心俱疲。 他拿出五十两银票,打发伙计把那姑娘手里的固元膏全部买下来。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再没有奇怪的人拿着固元膏出现了。 可是全城的人都吵翻了,大家都在为了固元膏的真实来历和功效而争论不休。 三种说法让人难辨真假,每个人都加入到了争论的队伍当中。 由于固元膏的销量猛增,阿胶供不应求,甚至导致市场上的驴价都翻了一倍。 贾挟政很不高兴:“杜先生,你莫不是来诓我的?你去看那固中堂的生意,何曾有倒闭的样子?” 看着慕贾堂那些摩拳擦掌的伙计,杜书贤随意地笑笑:“把我的一万两银子准备好,我要收网了。” 当晚,贾挟政带着骗来的四百两银子偷偷找到了青石县的县令,买来了两张通缉令。 直到通缉令张贴全城,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前几天的和尚和道士都是同一个人扮的,他和另一个苗疆的姑娘都是诈骗的惯犯。 紧接着,有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固中堂用了这一招骗我们,就是为了促销固元膏啊!” 此言一出,固中堂的风评急转直下,许多常年抓药的老客户竟然也全都转到慕贾堂去了。 直到此时,贾挟政才明白杜书贤的用意。兴高采烈的他心甘情愿地奉上了一万两银票。 杜书贤接过钱,好奇道:“贾掌柜的,是否方便告诉我,你们挣一万两银子需要多久?” 贾挟政哈哈一笑:“若是那固中堂来做,即便是二十年也挣不到一万两银子。可若是让青石县变成我慕贾堂的天下,只消一年时间便可。” 第6章 世界那么大 辞别了慕贾堂,杜书贤怀里揣着银票,转身就进了固中堂的门。 马悦正在仔细地擦拭着一块固元膏上沾染的尘土,那是他刚刚从街上捡回来的。 见无人招待,杜书贤开口说道:“阿胶、黄酒、黑芝麻、红枣、核桃仁、冰糖。” 马悦如闻惊雷,抬头问道:“你是谁?如何知道固元膏的配方?” 杜书贤说:“偶然得知而已,这不重要。我想告诉你的是:固元膏的局是我做的。” “原来是你!”终于找到了问题的源头,马悦顿时暴起,额头青筋毕露,他揪着杜书贤的领子问:“你为何害我?” 杜书贤说:“固中堂的财力远远不如慕贾堂,你早晚会被挤死,我只是推了你一把而已。” 马悦的眼睛渗满了红血丝,他咆哮道:“我马家五代经营,良心行医,我没有被他姓贾的打死,反而是被你这个骗子害死!” 杜书贤安抚道:“冷静一下,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做局不是为了害你,而是为了正本清源。我早就看出来,那慕贾堂实无医术,只会欺行霸市,我做局看上去是将他捧高,其实是为了将其彻底摔碎!” 马悦听了这番话,他放开了杜书贤,转身又坐了下来,继续擦拭着那块固元膏。 良久,他才说了句:“先生打算怎么办,我都听你的便是了。” 杜书贤做到了马悦的对面:“道理很简单,固中堂世代经营,根本没理由用这么低劣的骗术给自己促销。” 马悦苦笑一声:“是啊,可世上又有几个先生这样的明白人呢?” 杜书贤笑了:“所以,那些闲人不明白,我们就要让他们明白。南溪府府台大人王栋的女儿王菖蒲巡境,这几天正好就在青石县,你不妨找她告状。” 马悦抬起头看着杜书贤:“状告什么名目?” 杜书贤说:“就告他不正当竞争,故意做局,败坏固中堂的名声。” 马悦皱眉:“以何为证?” 杜书贤答:“我是此事的策划人,我的话就是证据。” 马悦更萎靡了:“官司按照这种打法,毫无胜算。” 杜书贤笑了:“此事别人管不了,唯独王菖蒲必然能管。” 杜书贤的话并不是胡乱说的,他早就看出了官府对于两家药铺的倾向性。 王菖蒲早就知道慕贾堂的作为,也早已对贾挟政的行径感到厌恶,只是苦于没有理由收拾他们而已。 如今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正好趁着热度,把慕贾堂赶出南溪府。 马悦的眼中有了一丝光明:“可是百姓们已经对固中堂的声誉产生了疑虑,只怕以后没有人信我了。” “糊涂。”杜书贤说:“固中堂五代人的积累,哪是那么容易破坏的?所谓‘矮人看戏何曾见,只是随人说短长’。只要百姓们看着慕贾堂滚蛋,固中堂的名声只会比以往更坚固。” 王菖蒲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公堂上,她依然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固中堂和慕贾堂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她自然是了解的。 当道士出现的时候,王菖蒲已经嗅到了这件事中诡异的味道,可她还看不透事件接下来会怎么进展。 直到通缉令的出现,王菖蒲这才意识到:有高人做局要害固中堂! 她第一时间就撤销了通缉令,然后差人把青石县令押了过来。从县令家中果然搜出了收受的贿银四千两,将其打入大牢定罪。 为了固中堂的声誉,王菖蒲尽了自己的努力,可是事件的影响似乎已经无法挽回。 事已至此,王菖蒲不由得扶额哀叹:“难道,守护青石县五代人的固中堂,难道真的过不去这一关了吗?” 正在此时,小校送来了一份诉状。 “又是慕贾堂的事。”王菖蒲只觉得头都要炸开了:“他们还有完没完,难道真的不打算给固中堂留一条活路吗?” 王菖蒲只觉得无比烦躁,可她打开诉状看到的却是固中堂马悦状告慕贾堂贾挟政。 王菖蒲顿时来了精神,一口气将诉状读完,眼睛越睁越大。 读到文末,她拍案而起:“原来如此!” 掷下“执”字飞签火票,王菖蒲传令:“鸣锣通告全县,传慕贾堂贾挟政到堂问案!” 在衙役们的卖力吆喝之下,青石县再次轰动了。 贾挟政此时还沉浸在打败固中堂的喜悦中无法自拔,却忽然被一群凶神恶煞般的衙役用铁链锁上了公堂。 别看手下的伙计们打人的时候个个凶恶,可面对官差的时候,全都乖巧地如同鸡崽一般。 王菖蒲坐在公堂上,身后的匾额四个字是“明镜高悬”,面前的四个签筒是“执法严明”。 伴随着堂威呼喝,贾挟政被扔在了堂上,跪在一起的还有收受贿赂的县令。 王菖蒲问道:“贾挟政,现有固中堂东家马悦状告你做局骗人,不正当竞争,你可认罪?” 贾挟政还想辩驳,可是他却看到杜书贤走了出来,站在马悦身边。 杜书贤怡然自得地吐出一口烟:“贾掌柜的,你还是认了。” 贾挟政环视一圈,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县令,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无奈地笑道:“原来如此,杜先生棋高一着,我认了。” 杜书贤忍不住夸奖道:“我本来以为要费一番扯皮功夫,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方便。” 公堂外看戏民众到此时方才惊觉:“这贾挟政太坏了,居然用这种手段骗我们!” 就当大家以为要落幕的时候,贾挟政突然发难,指着杜书贤大喊:“王姑娘,我要举报……” 不等他说完,王菖蒲急忙拿出面前的“严”字签,精准地砸在贾挟政的脸上。 每扔下一个“严”字签,就代表五大板。 衙役们立刻举着水火棍将贾挟政放倒,准备脱去裤子开打。 贾挟政还要说话:“等一下,我要举报,是他收了……” 却见王菖蒲将一张“明”字签拿在手里,眼神中充满了警告意味,这一签代表着十大板。 贾挟政到此时才算彻底明白自己所处的地位,他俯首恳求道:“好,慕贾堂愿意从此离开南溪府,恳请姑娘免打。” 王菖蒲插回了签子:“你要走可以,但是伤了固中堂的人在先,不正当竞争在后,必须给固中堂相应的赔偿才行。” 贾挟政一咬牙:“我愿意将慕贾堂的店面、地契,连同屋内摆设和库房里的药材一起送给固中堂。” 王菖蒲询问马悦的意见,马悦的回答极具艺术性:“贾掌柜将此厚礼赠与固中堂,马悦替先祖说一声谢谢。我的儿子和几位伙计都伤得不轻,治疗费不够的话,我自己贴些钱就是了。” 王菖蒲一拍惊堂木:“怎么?还有不够的?贾挟政,命你马上把赔偿金补齐!” 贾挟政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他对着马悦咆哮道:“店铺、存药,所有东西全部折算下来,起码值五万两!” 马悦被“吓”地退后两步,拍着自己的胸脯:“哎哟,吓得我差点犯病。” 眼看王菖蒲又要投掷飞签,贾挟政连忙喊道:“我再赔偿一千两银票作为补偿!” 案件了结,所有人都散了,王菖蒲单独留下了杜书贤。 杜书贤问:“王姑娘有何见教?” 王菖蒲说:“我刚才维护了你。” “说事维护我,其实又何尝不是维护了你自己呢,”杜书贤轻轻吐出一口烟,笑道:“若是让百姓知道有一笔巨款夹杂在内,只怕对案件的风评,甚至是官府的声誉都会有损。” “你这个人聪明地讨厌,但还不算坏。”王菖蒲盯着杜书贤看:“跟聪明人聊天总是很轻松,那你猜猜,我为什么没有治他贿赂官员之罪?” “因为贾家的后台雄厚,哪怕是南溪府王栋大人,也只敢让他们出点钱而已。” “你真的很聪明,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的幕僚,报效国家的话……” 杜书贤打断道:“十八年前,我已经错过了一站风景。这个世界也很大,我想去看看。” 第8章 全部脱罪 入夜,牢里火光昏暗,万籁俱寂,不知是谁身上的镣铐声偶尔叮当作响。 恐惧、不安,一切负面情绪都会在这种情况下被无限放大。 杜书贤的嘴里叼着一根腥咸的稻草,这是他现在唯一一样可以放进嘴里的东西。 系统再次勾引杜书贤:“你真的不用我吗,我真的可帮你离开这里。” 杜书贤惨笑一声:“反正已经不可能比现在更惨了,好,我就再用你一次。” “祖师爷,赏碗饭吃。” 下一刻,一位祖师爷从天而降。 其人面貌方正,目露精光,一身劲装打扮,俨然是一位武术大家。 来人说道:“我是燕子李三,已经等你许久了。” 这位是真救星,杜书贤激动道:“祖师,李爷,救命啊!” 下一刻,燕子李三附体,施展出缩骨功,轻轻松松地就脱出了重重枷锁。 在所有囚犯崇拜的眼神中,杜书贤两步就蹿上了墙壁。 墙上开了一个小窗,尺寸刚好比头大一点,这就足够能出去了。 将全身的骨节依次脱臼下来,慢慢将自己的身体穿过洞口,从死牢中顺利地钻了出去。 李三先找到了县衙的后堂,穆财的住所,将他为官多年搜刮的珍宝和银票一扫而空,现场留下一张折成燕子形状的纸条。 然后来到慕贾堂,撬开锁头,将能带走的贵重物品席卷而空。 将财物埋在城中偏僻处的一口枯井中,折返回来又为慕贾堂放了一把大火,现场同样留下一张纸燕子。 待火势已成,惊动了巡夜兵丁和街坊四邻,李三仗着轻功悄然离去。 李三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回到了牢里。 他蒙着面从正门进入,将大门打开,三拳两脚放到了狱卒。 当他以英雄的姿态出现在囚犯面前,死牢里顿时炸了锅。 “英雄”、“恩人”之类的称呼不绝于耳,所有人都在高呼:“快来救我!”。 李三急了,转身抽出了狱卒的佩刀,照着牢门猛砍了几刀,这才把场面压制下来。 李三问:“你们想活还是想死?” 众皆答:“想活。” 李三说:“想活就闭嘴,全都得听我的!” 众皆噤声。 李三继续说:“接下来,我会把牢门打开,将你们的枷锁卸下。但是,给我注意好了,你们必须全都待在原地不准离开。如果你们听话,我保你们明天就能全都无罪释放。如果走了一个,坏了我的计划,我保证这个人再也没有下一顿饭了。” 有一个囚犯说:“我们磕不是街面上那些泼皮无赖,江湖中人懂的规矩。我认得你是今天带了五副镣铐进来的人,没想到你进了这里还能翻出花样来,你的本事我服了。” 所有囚犯都惊了:“原来是你!这位好汉,我们都听你的!就算要拥立你入英雄堂,我们也在所不辞!” 李三这才拿着钥匙打开了所有的牢门,又将所有人的枷锁镣铐全部扔到一边。 囚犯们果然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牢房里,安静地等待,半步也不出去。 所有的锁头全都打开后,杜书贤将钥匙随手一丢,回到了自己的牢房。 李三将路上“顺手买来”的一袋烟丝扔给了白天请自己抽烟的那人,算是答谢。 燕子李三走了,系统传来提示:“习得燕子李三技能,轻功无双。怎么样?本系统靠不靠谱?” “靠谱!”杜书贤终于满意地点头:“这回系统总算没骗我,给了我一个实用的技能。” 等到天光大亮,前来接班的狱卒见到这一幕吓了一大跳。 急忙摇醒了负责守夜的人,并且将这个情况汇报给了县令穆财。 可怜的穆财一夜没睡,他刚和小妾做完夜间运动,立刻就被慕贾堂的火警惊醒了。 主持救火工作直到后半夜,回到衙门又发现自己的小金库失窃,现场除了一只纸燕子,没有任何线索。 看着空荡荡的小金库,穆财气急攻心,一下子晕了过去。 天刚蒙蒙亮,穆财好不容易才被救醒,这不,又收到了死牢出事的消息。 穆财几乎要撞墙,哭号道:“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是那位大仙要断了我的活路呀。” 强挣扎着起身,狱卒和衙役架着穆财来到死牢,只见牢门大开,镣铐扔了一地。 穆财差点又要晕过去,狱卒忙说:“老爷快看,囚犯们都在!” 再次睁开眼,果然见所有囚犯全都都整整齐齐地坐在自己的号房里,根本没有人逃走。 穆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你们居然没走?” 足足愣了两秒,穆财反应过来:“快,把门锁上,别让他们逃走了。” “不必费劲了,我们要是想走早就走了,根本不用等到现在。”杜书贤站了起来慷慨陈词:“慕贾堂在你的管辖下失火失窃,你自己也弄丢了脏银数十万。贾家的权势、王法的威严,或者是我杜某人的手段,随便一样都能让你死无全尸。” 穆财紧张地退后两步,问:“你要干什么?” 杜书贤说:“我做下此局,要救他们的命,也救你的命。” 穆财眼珠一转:“你只要能救本老爷的命,那些钱就全都送给你了。” 杜书贤说:“你现在要立功,只要功劳够大,这些小罪名都可以有机会免掉。” 穆财忙问:“什么大功?” 杜书贤说:“昨天,河源县来了大盗,劫掠并烧毁了慕贾堂;还冲击县衙,险些伤人,幸亏你穆县令率众英勇抵抗,这才没有造成损失。” 穆财皱眉,急道:“这些说辞不错,可是口说无凭,而且也不够免我的罪啊。” 杜书贤又说:“当然不够,所以我给你留下了这些。” 他指引着穆财:“这满牢房的功绩,难道穆县令看不出来吗?” 穆财愣了半天:“什么功绩?我没看出来啊。” 杜书贤一拍穆财的脑袋:“蠢货!为官者,最大的功劳莫过于教化生民。昨天的大盗冲击衙门不成,又转道破开死囚牢,妄图释放死囚。可是众多死囚在你穆县令的教化之下,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罪孽,面对劫牢反狱者不为所动,依然留在牢中服刑。” 穆财的眼睛这才亮了起来:“够了够了!这样就够了。” 杜书贤继续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些囚犯的良心已经唤醒,所以你决定将他们全部释放。” 穆财立刻说:“放!全都放!今天就放!” “好。”杜书贤一挥手,所有囚犯们都走了出来,杜书贤对穆财说:“穆县令为官多年,此事该怎么书写汇报,应该不用我教你了?” “不用,不用,穆财自会上书,将尔等众人之罪全都免除。” 第9章 纸燕为信 死囚们大都已经在昏暗的死牢关了大半年,今日再见阳光,恍若隔世。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这些人竟然激动地哭了起来。 有百姓路过此地,见了到这些人的样子,个个都吓得两腿发软,四脚并用地逃跑。 杜书贤告诉穆财:“你来安排这些兄弟收拾一下自己的仪表,并且给他们安排一顿饱饭。若有怠慢,小心你的狗头。” 穆财已经被杜书贤彻底唬住,恭敬地说:“马上办,绝对让这些兄弟们体面地离开本地。” 看着穆财把人带走,杜书贤回到枯井里拿钱。 此时的他已经有轻功傍身,在深井里自由出入,根本不在话下。 可他只学到了李三的轻功,却没能学到燕子李三的机敏,根本没有发现身后有人盯梢。 自从出了死牢以来,两个慕贾堂的伙计就一直悄悄跟着杜书贤,看着他跳入枯井中。 两个人分工明确:一个继续盯梢,另一个赶紧去找贾挟政报告。 贾挟政匆匆忙忙带着人过来,正好把跳出枯井的杜书贤堵了个正着。 杜书贤非常淡定地与贾挟政问好:“哟,是你呀,南溪府一别,你的脑袋更秃了呢。” “这个世上从没有人能跟贾家作对!”贾挟政对杜书贤怒目而视:“把钱交出来!” 看着贾挟政愤怒的样子,杜书贤依旧笑着说:“可惜我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所以,你们贾家的对头,我做定了。” 别看这些人平时吆五喝六,欺负普通人的时候很有一套,可要是碰上真有本事的人其实根本不够看。 别的不说,单是轻功一项,这些人就只能望尘莫及。而这一点,也是杜书贤敢这么说话的底气所在。 装完了逼,杜书贤准备施展轻功逃走,可是不防身后有一个人对他下了黑手。 一闷棍打来,杜书贤当场就被砸晕过去,另一个伙计眼疾手快,马上把人装进了麻袋里。 看这俩人娴熟的手法,说他们是绑票、贩卖人口的惯匪都不为过。 而贾挟政的做法,其实也被暗中的另外两个人看在眼里,他们是佑夏堂的伙计。 慕贾堂的失火,也牵连了一部分佑夏堂,至少要三天才能恢复营业。 但是佑夏堂的老板夏彦彬很高兴,一来是慕贾堂损失惨重,很难再继续经营下去。 二来是佑夏堂的损失不大,而且打起官司来,慕贾堂作为事主,必须得负责赔偿。 夏彦彬让伙计歇业,这几天盯着慕贾堂的动静,绝对不能让他们逃了。 因此,贾挟政无论做了什么,夏彦彬都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夏彦彬听着伙计的汇报,轻轻地摇着手中折扇,他问伙计:“你看清此人的样貌了吗?” 伙计答:“看清了,就是昨天骑马逃跑的那个,贾挟政出一百两要抓的人。” “这就对了!”夏彦彬把折扇“啪”地一收,在手掌中一敲:“我本以为此人在胡言乱语,现在看来他说的都是真的,慕贾堂真的被他做局赶出了南溪府。而且昨天在慕贾堂放火的人很可能也是他。” 伙计问:“掌柜的,那我们怎么办?” 夏彦彬说:“英雄有难,我们必须去帮帮场子!召集所有的伙计,随我救人。” 正当贾挟政打算把杜书贤带走的时候,夏彦彬带着人杀了出来。 此刻的贾挟政可没有心思打架,见夏彦彬拦路,他罕见地选择绕路离开。 可夏彦彬就是来找茬的,哪里会放你走?于是指挥伙计主动出击,两拨人又打了起来。 道路另一头的一家饭馆里,穆财正带着这些刚刚释放的囚犯用餐。 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且又脏又臭,饭馆其实根本不想招待他们,可是有穆财在场,也由不得他们拒绝。 忽然见远处人头攒动,有一个囚犯眼尖:“嗨,那有打架的嘿!” 穆财远远地看了一眼:“哦,是本地的两家药铺,他们经常打群架,没什么好看的。” “药铺里可都是斯文人,”囚犯们顿时来了兴趣:“要是别人也就算了,还有什么比斯文人打群架更稀奇的吗?” 不需要号召,这些早就在死牢里憋坏了的人纷纷从门窗里跳出去,踩着房顶屋脊就来看热闹。 慕贾堂刚刚出了事,加上贾挟政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架,因此在士气上就先输了一截。 佑夏堂的伙计还是第一次在群架中占便宜,竟然越战越勇,渐渐有压倒对方的趋势。 混乱之中,装人的麻袋落在地上,杜书贤被墩醒了。 他捂着发疼的脑袋艰难地爬出来,四下环顾,一时还有些发懵。 楼顶上围观的那些人认出了杜书贤的脸,全都震惊了:“这不是昨天救了我们的大英雄吗?怎么竟然被人抓了?“ 一瞬间,楼顶上的所有人全都跳了下去,把两拨人围了起来。 见此阵仗,真正的围观群众瞬间落荒而逃,一半是吓的,另一半是熏的。 变故突生,两家药铺的伙计们也都收手了,大家惊疑地看这这些人,不知道该做什么。 在牢里给杜书贤递烟的那个人名叫孙宗,他把杜书贤扶起来,问道:“恩公,你怎么在这,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杜书贤指着贾挟政:“就是他打我。” 这句话简直比圣旨还好用,江湖豪侠们纷纷出手,直指慕贾堂。 这些人打斗的实力远非普通人可比,夏彦彬赶紧带着人躲到一旁,看着慕贾堂的人被狠狠收拾一顿,心中甚是快慰。 杜书贤说:“各位,你们下手轻点,随便揍他们半个时辰就行了,别打出人命来。哦对了,运动完了记得去洗澡。” 众皆应答:“好嘞。” 在河源县城门外,杜书贤将一个个小包袱分发给每一个人,里面除了换洗衣物和干粮之外,还有一些钱财。 除此之外,每个人的小包袱里都有一个纸折的燕子。 从此江湖上留下了一个传说:“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有人手持纸燕子,就一定会有人挺身而出。” 送别众人,系统又传来一个提示:“再战慕贾堂任务完结,本系统居功至伟,召唤‘真香定律’祖师,王境责。” 然后,杜书贤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艾玛,真香。” 第10章 罗娇娘 继续往前,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不亦快哉。 来到山脚下的一座凉棚,提上一囊浊酒和一袋点心,又翻身上马。 点上了一袋烟,边吃边喝边抽,顺便抚摸着柔顺的马毛以及富有弹性的马屁股。 看了十八年现代都市,又看了十八年荒山黄土。眼前峰峦叠翠、古树参天,真是一番新奇的景致。 杜书贤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某一位着名曲艺家,顿时放声大笑,高声唱了起来:“要做神仙,快乐无边,点石成金,妙不可言,烫头喝酒抽烟——” 山野之中盘桓月余,杜书贤直接来到了黄州府城,这里是整个黄州府的政治中心,府台大人亲自坐镇的地方。 这一天,街上布满了差吏,从府衙到城东门,一路上都有人戒严,黄州府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 顺着人群的方向走,杜书贤看见黄州府的府台大人带领着下属各级官吏,齐刷刷等在东城门外,似乎在迎候着什么人。 城外出现了一人一马,朝着城门飞驰而来。 到了城门口,马上的人勒住缰绳,稳稳地停在众多官员面前。 府台大人带头迎上前,向那人问候道:“请问来的是贺国公的家人吗?” 那人连马都没下,手握着马鞭望空作揖,朗声道:“我就是贺国公的管家贺安,此来只为给少夫人送信。” 府台连忙施礼:“黄州府台戚林,携同知巴洛及所属各级官吏,在此迎候。府内已经预备小宴,为贺管家接风,望请移步。” 贺安下马,却没有把缰绳交给旁边的小吏。他对戚林说:“我无官无职,不值得迎候,府台大人还是撤去阵仗,不要扰民的好。来,请让一让。” 说完,贺安牵着马,硬是分开众人,一步步往前去了。 杜书贤感慨:“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今天我算是见识了。一个管家能让府台大人亲自迎接,竟然还敢不给面子,这番派头何止区区七品啊。” 杜书贤站在人群相对稀疏的地方,由于他也牵了马,所以被贺安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杜书贤总觉得贺安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 杜书贤连忙在街边的摊位上找了块铜镜照了照:“我没有被系统变成大美女啊,为什么他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呢?” 看着摊位上摆的各种新奇的小玩意,杜书贤的眼睛忽然一亮:这是一根上好的烟杆。 黄铜的烟锅、翡翠的烟嘴;最好的地方在于这根烟杆,是一根通透的织金竹。 这种竹子做的烟杆可以吸收烟叶燃烧产生的有害物质,还可以品出一股清雅的竹香。 借着买烟杆的功夫,杜书贤向摊主打听这位贺管家的来历。 原来朝中有一位贺国公,名为贺章,官声颇为不错,在民间很有威望。 贺章娶了一个小妾是黄州府人,姓罗,名唤娇娘。 几年前,贺国公买了一间大宅子,将贺娇娘安置了回来,贺安先前说的少夫人就是她。 杜书贤又问:“那贺国公和贾宰相之间的关系如何?“ 摊主立刻压低了声音说:“客官你可不敢乱传,我告诉你,这贾宰相……” 眼看有一位衙役到隔壁摊位买东西,摊主立刻把没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看摊主的表现,大概也能猜得到,这两位重臣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回想起贺安看自己的眼神,杜书贤不由得怀疑:难道他是为了我而来的? 随即又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呢,我哪有这么重要。” 在黄州府内逛了一路,也吃了一路。 这里的伙食质量远不如前世,但还是远比这十八年来单调而粗糙的食物更能解馋。 走着走着,杜书贤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仿佛有人在跟着自己。 回头看了看,他发现了两个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大男人居然在看胭脂摊。 杜书贤继续走,算准了时间又往回看,这两个男人竟然又在看卖糖葫芦和面人的小摊。 哪有男人会逛这种摊位,他们肯定有问题! 虽然不清楚这些人的意图,但是被人跟着总是感觉不好的。 杜书贤拐进一个小巷,只要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施展轻功,就能山高水长、后会无期了。 可他刚拐进巷口,立刻就被几个人挡住了,为首的那人正是贺安。 贺安上前说话:“我是贺国公的管家贺安,请问是杜书贤杜先生吗?” 杜书贤回头要走,又有几个家丁围拢上来,把巷口堵住。 先前跟踪自己的大汉急忙忙地跑过来,却只能被挡在外面。 贺安说:“这两个人是贾家的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他们是专门来找杜先生麻烦的。贺安奉贺国公之命,特意前来保护杜先生,请随我们回府一叙。” 盛情难却,杜书贤只能跟着贺安走。打定主意:如果情况不对,自己立刻开溜。 他们要去的地名叫做贺家大街,说的是那位少夫人的宅邸很大,整条街只有一户人家。 当贺安带人簇拥着杜书贤来到贺家大街的时候,贾家的人已经堵在家门口了。 贺安一惊:“来得好快。” 没有时间感慨,从背后又涌上来一拨人,把贺安等人团团围在中间。 从着装上来看,这些人应该是各个铺子的伙计。 进退无路,贺安发起狠来:“保护杜先生往前冲,我就不信,这些人还敢冲进贺府闹事。” 双方人手全都纠缠到了一起。 贾家的人虽然多,但他们大多数只是店铺的伙计,目的只是搅局抢人。 若是真伤了贺家的人,找起后账的时候,别指望贾家会给这些人半点庇护。 两拨人在贺家门口不停地撕扯推搡,谁都无法更进一步。 争持不下之际,贺府的门开了,贺家的这位少夫人仪态端庄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随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越来越接近缠斗的人群,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小。 所有人全都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贾家伙计独有的那股如狼似虎的凶狠气势,在这位少夫人的面前竟然乖巧地像小猫一样。。 少夫人目中无人地走到自家人面前,叫了声:“贺安。” 贺安立刻低头:“在。” “杜先生平安带回来了吗?” “这位就是杜先生。” “可曾让杜先生受伤?” 杜书贤连忙说:“我没有受伤,贺管家带着人把我护在中间,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少夫人指着杜书贤散乱的头发和凌乱的衣衫,对着贺安骂道:“狗才,你是怎么保护杜先生的,竟然敢让杜先生受到拥挤?” 贺安被骂得冷汗涔涔,身子不由得蜷缩起来。 少夫人宣判:“贺安保护杜先生不力,罚你把这些贾家的狗腿子打折二十条。” 接下来,杜书贤见到了令他无比震撼的一幕:贺家少夫人只是站在这里,居然就可以将双方士气彻底扭转。 任凭贾家的人再多,竟没有一个敢反抗的,乖乖地被贺安砸折了二十条腿。 罗娇娘终于露出了微笑,她将身子让开了一半:“请杜先生随我进府。” 第12章 戚林巴洛 打过了三更天,贺府门前负责盯梢的人已经困得不行了。 杜书贤施展轻功翻过墙头,步伐轻盈快捷,根本没有引起注意。 根据少夫人的指点,杜书贤很轻易地找到了府台大人戚林的宅子。 这是黄州府内第二大的宅院,院子里住的是戚林的正妻。 不止如此,戚林为官多年,攒下了银钱财宝无数,也全都存在这里。 按照少夫人的说法:戚林的夫人月信将近,而且他已经连续住了两晚,第三天肯定会去妾室那里住。 也就是说,如果戚林要发现什么问题的话,至少也得是两天后了。 仗着轻功便利,杜书贤径直来到后院,悄无声息地蹿到一口枯井前。 少夫人早已探明,井内正是通往秘密金库的暗道。 金库内财宝无数,根本不可能搬完,杜书贤此来的任务,是一对夜明珠。 戚林从南洋购得此宝,打算当作礼物送给贾姒道贺寿,杜书贤的任务就是将这对夜明珠拿走。 黑暗中,只见两个黄绿色的光球熠熠生辉,杜书贤点头:“想必这就是夜明珠了。” 杜书贤觉得好笑:前世有许多假文物贩子用石粉和荧光粉假作夜明珠,骗过不少人。 将夜明珠捧在手里,果然手感温润,一股清凉的感觉通过手臂传遍全身。 杜书贤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哪怕自己再不识货,也看得出这珠子必然是宝物。” 借着夜明珠的光线照明,杜书贤随手翻了翻,顿时眼睛都瞪直了。 金库内的藏宝之巨难以想象,金条银锭之类数不胜数。 杜书贤拿了几块金条揣在身上,腰间沉甸甸的感觉好极了。 正要走,眼睛瞥到了一抹亮光,仔细看去,竟然是一根八宝珍珠钗。 随手将珠钗也带上,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只纸燕子,放在原本夜明珠的地方。 转身正要爬出井口,杜书贤觉得奇怪:“怎么回事?我身上什么时候有只纸燕子的?” 系统突然说话,把正在干坏事的杜书贤吓了一跳:“这是召唤燕子李三的附加功能,以后你会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纸燕子。” “唉!”杜书贤扶额哀叹:“又是一个没什么正经用途,反而会给我增加额外麻烦的功能。” 纵身跃出井外,没有惊动任何人,杜书贤翻上墙头,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第二个目标是巴洛的账本,他和戚林搭档以来,所有脏款的来路和去向全都记录在册。 巴洛是自己一个人住在家里的正房,他的三位夫人各自都有一个房间。 到了晚上,没有被点到名的夫人就在自己屋里睡觉。 少夫人说:“由于这种特别的安排,巴洛的卧室很难进入。我只能基本确定,账本就在房间里,可是具体位置不明。” 杜书贤为难了,自己不可能当着巴洛的面,翻他的卧室? 少夫人出了一个主意:“只要在黄州府的官仓放一把火,巴洛一定会赶到现场指挥,到时候就可以去他的卧室找账本了。只不过官仓内有官兵把守,恐怕不易得手。” 杜书贤想了想:“不妥,官兵把守倒在其次,那官仓内放的是官粮?如果将官粮烧了,老百姓可就苦了。” 少夫人愣了一下,沉吟半晌:“确实是妾身欠考虑了,多亏杜先生思虑周全。” “唉,小时候因为县衙的仓库失窃,县官为了填补亏空,大肆征税。那几年我饿过肚子,多亏书社的学子们周济,才不至于饿死,所以记得。”杜书贤说:“不过此计可用,只需要换一个目标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少夫人恍然大悟,惊喜道:“原来如此!贾家是戚林和巴洛的大金主和大靠山,只要将贾家的仓库烧了,巴洛也一样必须出面。” “正是!”杜书贤笑道:“而且,贾家的人现在都在门外蹲着,仓库的看守必然松懈。等到仓库火起,这些人就再也顾不上盯着我们了。” 找到了贾家在城东的仓库,杜书贤拿出火折子,以系统赠送的纸燕为引,大火很快就冲天而起。 火光足足照亮了半座城,将天空也印成了红色。 巴洛果然被惊动,衣衫不整的他急急忙忙地把两个抱着衣服的女人赶出房间,慌慌张张地就跑出门去了。 杜书贤趁机从后窗进入屋内,将床底、橱柜各个位置翻了好几遍,却没找到账本的所在。 眼看天快亮了,外面的嘈杂声也渐渐弱了下来,杜书贤的时间不多了。 忽然,借着微弱的晨光,杜书贤看见了一把深色的木梯。 “奇怪,屋里干嘛要放个梯子?”顺着梯子抬头看,一根粗大的方形房梁映入眼帘。 一跺脚,杜书贤就骑在了梁上,果然在上面放着笔墨和账本。 将账本揣进怀里,杜书贤又不由自主地拿出一个纸燕子留在了房梁上。 趁着巴洛还没回来,杜书贤赶紧溜了出去,消失在残余的暮色中。 回到贺家,将一晚上的收获交给少夫人,少夫人高兴地说:“有了这件证物,至少也能让贾姒道元气大伤。” 一架宽大的双辕车被拉了出来,少夫人的行囊已经收拾好了,也给杜书贤带了几身新衣服,一起搬进了车里。 杜书贤觉得有些尴尬:“难道我们坐同一辆车吗?” 少夫人说:“如果杜先生跟我不在同一架车里,只怕会给那些人可乘之机。” “呃,这个。那个……”杜书贤抓耳挠腮了半天,始终无法将自己的顾虑说出口。 罗娇娘嫣然一笑:“杜先生不必介怀,车内有布帘可以避嫌。而且妾身只是贺国公的侧室,若先生不嫌妾身年长,妾身也可以为杜先生做些其他的事。” 这一笑,笑得杜书贤骨软筋酥,险些站立不稳。这杀伤力太大了! 杜书贤连忙尴尬地表示:“有布帘好,有布帘就好。别的就不需要了,呃呵呵哈哈……” 趁着此时,贾家无暇他顾,马车驶出了贺家大街。 为了调查失火,城内已经戒严,各个城门只许进不许出。 可是,谁敢拦贺国公少夫人的车架? 于是,杜书贤坐在车上,大摇大摆地出了城门。 戚林和巴洛第一时间就猜到是少夫人所为,二人飞快地赶到贺家大街,远远地见到朱门禁闭。 紧接着,马车驶出城门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戚林大怒,把前来汇报的差吏扇了一巴掌还不解气,还打算将守城门的士兵统统治罪。 巴洛拦着他说:“算了,即使没有这把火,凭我们能拦住少夫人吗?还是取消戒严。” 第14章 徐天德 这顿饭的气氛吃得有些尴尬,罗娇娘一直看着旁边,似乎在想什么。 杜书贤闷头只顾着吃,他只想快些吃完回到房间。 仿佛多看少夫人一眼,就会为刚才的拒绝多添一分后悔。 终于,最后一口饭被扒进嘴里,杜书贤站起来,含糊不清地说:“我吃完了。” 顾不上嘴里含着的一大口米饭正在艰难咀嚼,就径直往楼上跑。 看着杜书贤跑上楼,罗娇娘嘟着嘴,用筷子不停杵着面前的米饭:“我又不吃了你,干嘛跑那么快。让你跑,噎死你!” 冲到了客房关上门,杜书贤奋力捶着自己的胸口,他果然被噎到了。 幸好客房预备下了茶水,这才顺利地把番咽了下去。 片刻之后,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杜书贤问:“什么事?” 门外传来罗娇娘的声音:“先生刚才走的急,烟袋忘拿了,我来给先生送烟袋。” 杜书贤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门打开了。 罗娇娘玉手轻勾,直接在杜书贤的肩膀上推了一把,杜书贤被推得倒退两步。 “开什么两间客房,浪费这钱干什么。”款动腰肢走进屋内,反手就把门捂得严严实实。 别看杜书贤的灵魂已经三十六岁,可他根本没经历过这种事,顿时紧张地语无伦次起来:“少夫人,你这……” 只见罗娇娘双手从身后抽出两把短刃弯刀,杜书贤被吓了一跳:“少夫人,你要干嘛!咱好好说行吗,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罗娇娘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轻声问:“杜先生惯用什么兵器?” 杜书贤这才意识到问题不对:“我的轻功尚可,格斗搏杀的功夫可不行,兵器根本不会用,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罗娇娘告诉他:“这个客栈可能是个黑店,周围已经埋伏了不少人。看起来就是冲我们来的。” 幸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眼下身陷险境,杜书贤反而冷静下来。 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场景,问:“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些人的?在我拿出八宝珍珠钗之前还是之后?” 罗娇娘想了想:“我是吃饭的时候才注意到的,有什么区别吗?” 杜书贤告诉她:“如果这些人之前就盯上我们,那可能是针对我们的身份来的。但要是看见珠钗才行动的话,他们的目的可能只是劫财。” “有道理。”罗娇娘放松了几分,对着门外喊道:“外面的朋友,咱们都是江湖行走的人,几位若是遇到什么困难的话,我们或许可以周济一二。今日交个朋友,以后还可以互相关照。” 门外传来了应答声:“夫人办事果然敞亮,不愧为罗海将军的女儿、贺国公的少夫人。我们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把账本和夜明珠还来。至于区区珠钗和金条,如果二位喜欢的话,就当送给你们了。” 全都明白了,原来外面的人是戚林和巴洛安排的,看来此事不可能善了了。 忽然听得窗外传来一声哨响,罗娇娘拉着杜书贤走到窗边,只见贺安赶着马车已经在窗户外等候了。 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二人手牵着手,一起从窗户里跳了下去,稳稳地落到马车上。 贺安一催马,车子立刻奔跑起来。 戚林和巴洛从窗户里探出身子,回头招呼一声:“快追!” 马车和十几匹快马先后飞奔出客栈,朝着秋水县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车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被戚林带着十几个人超越拦截,巴洛在后包抄,将几个人围在了中心。 几十个火把高高举起,将周围照的亮如白昼。 戚林举着刀指向罗娇娘:“少夫人,我们就是小小的府台和同知而已,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只要把账本和夜明珠还与在下,两位就此走路,日后山高水长,我们后会无期。” 少夫人拿出双刀与之相对,笑着说:“两位可把自己看得太低了,这些年你们不知搜罗了多少银钱珍宝、获取了多少秘密情报,你们可是贾宰相真正的左膀右臂呢。” 戚林望着少夫人发狠:“你可别不识抬举!这几位花重金请来绿林道上的高手,真正的心狠手辣之人。如果让他们动起手来,这些人可不懂得怜香惜玉。” 趁着戚林还在和少夫人谈判,可是杜书贤已经和旁边的另一个人对视许久了。 那人身材伟岸,生的一张有棱有角的白净方脸,两道剑眉衬得此人愈发英武。 终于,那人开口问道:“老七?你是杜老七吗?” 杜书贤这才肯定了此人的身份:“你果然是徐天德!还真是命运无常,真没想到我们居然在这里相遇。” 彼此确认了身份,徐天德仰天长笑,随即下令:“兄弟们,这几位是好人,把这两个贪官给我绑了!” 在刚才的局势下,少夫人只能一边拖延时间,一边盘算杀出去的胜算。 如果有必要的话,她会把东西交给杜书贤,并且做好了自己和贺安留下来断后的觉悟。 可现在,绝境翻盘,胜利竟来得如此轻松。 徐天德的人把戚林和巴洛打下马,用麻绳捆好,陪着马车又一起回到了客栈。 罗娇娘问:“杜先生,这位是你朋友吗?” 杜书贤介绍道:“这位是徐天德,比我小一岁,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我八岁那年,由于当年青石县那狗县令的苛税,很多人都被逼得没活路了,他也被迫跟着背井离乡。多年来一直没有音讯,直到今天才见到。” 徐天德也说:“当时我还小,只记得我饿着肚子走了两天两夜。后来遇到了我师父,他收留了我。我跟着师父在山上学艺,直到去年才把我赶下山。下山以后,我就遇上了这一帮兄弟,因我有些武艺,所以被推举当了头领。” 少夫人说:“这几位兄弟的面相倒是朴实得很。” 徐天德叹气说:“他们原本都是本分的庄稼汉,要不是被那些狗官逼得没活路,谁会来这里落草。” “唉,”杜书贤感慨道:“苛政猛于虎啊。” 徐天德悄悄地问:“老七,这是你媳妇?” “可不敢乱说,”杜书贤赶紧纠正:“这位是当朝贺国公家的少夫人。” 一听说“贺国公”,徐天德肃然起敬:“原来是贺国公的家人,那可是大大的好官啊。刚才幸好没有动手,要是伤了贺国公的家人,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看着所有人都点头称是,少夫人感慨道:“善哉真善哉,作善果无灾。休言不报应,神鬼有安排。” 杜书贤说:“天德,你们一直做贼也不是个事。眼下我们这有个门路,不如就随我们去京都。” 徐天德欣然应允:“好啊,老七兄弟有本事了!你若是能得到贺国公的照拂,定能给我们弟兄找口饱饭吃。” “吃饱饭不难,只是有一件事,”杜书贤说:“天德,以后还是叫我杜书贤,别叫我老七了,不好听。” 第16章 常玉春 徐天德和手下的弟兄们听了杜书贤的话,果然将手里的闲钱全都换成了三七和败火草。 此时再看着药材大涨,众人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大家都盼着药材价格继续攀升,多涨一分就能多赚一分。 这一天,徐天德带着兄弟们巡夜,忽然听到头上有瓦块响。 徐天德何其机敏,他表面上让手下的兄弟继续巡逻,其实在暗中迂回;而他自己则悄悄地往旁边走去。 找好一个位置,徐天德纵身一跃。借着窗台用力,踩着两边的墙壁,飞快地爬上了屋顶。 徐天德盎然站立在屋脊之上,面对着眼前的一道黑影。 此人穿着夜行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了眼睛,正低伏着身子趴在屋顶。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都品出了杀意。 黑衣人抽出一把泛着寒芒的短刀,徐天德也亮出了自己的量天尺。 徐天德身材高大,其功夫是硬打硬进的路子,量天尺上下翻飞,招招逼向对方的咽喉。 那黑衣人身材短小精悍,精擅矮子功,身法腾挪灵便、进退有据,短刀专攻下三路。 一个势大力沉、另一个轻灵乖巧;二人刀来叉往,打了几十个回合全都不分胜负。 徐天德故意卖了个破绽,借机用量天尺扣住了对方的短刀,又使了个夺刀法将短刀拿下。 以为得计,徐天德那蒲扇大的巴掌扣了下去;他自信只要拿住了琵琶骨,定能生擒此贼。 可谁知短刀竟然也是对方故意丢下的,趁着徐天德的注意力被短刀吸引的瞬间,那黑衣人立刻伸出大拇指,直奔徐天德的咽喉而来。 那人的指甲是被特殊药水洗过的,长得又长又直,坚硬无比。 用锉刀将其打磨成钝圆形,专门用于偷袭。一旦刺入咽喉或眼珠,对方必然有死无生。 徐天德认得此招厉害,顿时大惊失色,急忙仰身躲避。 黑衣人逼得急,直接把徐天德逼退几步,摔倒在了屋顶上。 情急之下,徐天德右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左手用剑指顶着对方的身子,那恐怖的长指甲距离自己不到半寸。 徐天德此时已经惊得满头大汗,却还是镇定地笑道:“朋友,你师父有没有教过你,当对方的胳膊比你长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黑衣人飞起一脚,直奔徐天德裤裆而来:“就这么办!” 徐天德慌忙抬起屁股,这才躲过了绝命一脚,然后用双脚缠住对方,腰间使劲往下一滚。 二人像是轱辘一般滚下了房顶,重重地摔在地上。 再想跑的时候,水铺的兄弟已经举着火把将二人团团包围了。 徐天德终于占据了主动,他站直了身子,从容地拍了拍身上的土,笑道:“兄弟们,来参观一下。看他的大拇指和小指,两个指甲又硬又长,这是盗门的标志。大拇指的指甲厚,用来点穴插眼;小拇指的指甲薄,用来溜门撬锁。” 众人恍然。 有一个人说:“抓住了盗门的人,大哥这是带我们立大功了。等拿了赏钱,咱们喝酒去。” “等等,先让我看看,你小子长得个什么样!”说罢,徐天德一把撤下了黑衣人的面罩。 恍然之间,二人都觉得对方的样貌有些熟悉。 徐天德问了一声:“你是青石县石头村的人吗?” 此言一出,黑衣人的眼睛亮了:“对!我刚才就看你熟悉,你是徐天!” “呸!”徐天德骂道:“常玉春,你个犊子揍的,老子叫徐天德!” “对!就是你!”常玉春激动不已:“小时候你经常偷别人家树上的梅子和地里的瓜,大人们都说你是个‘缺德玩意’,所以我们都叫你徐天。” 这一番话,把众多兄弟都逗笑了,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大哥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徐天德问常玉春:“兄弟,你咋入盗门了呢?” 常玉春答:“没办法,那年县衙的仓库失窃,把我们都逼得没活路了。我被父母带出去谋生,遇到了我师父。那时候哪管什么盗门不盗门的,只要能活命,哪怕是娼门也得去啊。” 众人皆唏嘘不已,这班兄弟哪个不是类似这样呢?正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 徐天德说:“兄弟,你来得正好,以后别待在盗门了,那不是长久之计。” 常玉春无奈:“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可是我这样的人又能去干点什么呢?” 徐天德说:“你记得咱们村的杜书贤不?就是杜老七,他现在可有本事了,是贺国公的门客。咱们弟兄这水铺的营生还是他介绍的呢,让他也给你找个活干。” “好啊!”常玉春激动道:“贺国公那可是好官,能在他手下做事,也算是给师门争气。” 徐天德笑道:“那咱们兄弟又可以在一起了。” 带着常玉春去见杜书贤,徐天德特意叮嘱:“人家现在是有身份的人,名字叫杜书贤,你可不能跟小时候似的,满口叫人家杜老七,知道了吗?” 常玉春点头:“知道了。” 再遇儿时伙伴,三人都很激动,杜书贤当即吩咐家丁:“通知伙房,把酒菜摆上,我要跟兄弟们叙叙旧。” 看着偌大的宅院,看着使唤的奴仆,常玉春眼中异彩连连:“书贤,还是你有本事,竟然混的这么好!” 徐天德说:“书贤,你本事大,能不能在京都给常玉春也找个活干,咱们弟兄以后就不分开了。” 杜书贤问:“玉春,你这些年学了什么本领啊?” 常玉春说:“拳脚功夫小可,最擅长的是轻功。穿房越脊、长途跋涉什么的不在话下。” 说罢还起身演示了一番,只见他一步蹿上房梁,旋即又轻轻落地,脚步跟猫一样轻盈。 杜书贤点点头:“好,既然会走路,那不妨去递急铺,也是吃皇粮的,明天我来安排。” (按,递急铺相当于是给官府宋快递和信件的,工作人员多是士兵。) 席间,杜书贤告诉徐天德:“现在的时间差不多了,三七的价格已经涨到了二百一十文一钱,你可以把手里的药材全都卖出去。记住,要卖给慕贾堂。” 徐天德点头:“好,我明天就全都卖了,一点都不留。” 杜书贤问:“这回挣了钱,你打算怎么花啊?有了这么大一笔钱,足够给兄弟们添置些房产地业了。” 徐天德夹着菜,头也没抬:“兄弟们都商量好了,把本钱留下,其他的全都换成粮食,捐给城外的穷人。” 第17章 系统的隐藏用法 由于药材大涨,前线的药品供应也慢慢告急。 兵部尚书孙启龙是刀山血海里滚过来的,见到前线传来一封接着一封请求调拨药材的书信、奏折,急得都快哭了。 在朝堂上,贺章趁机向皇帝奏请:“由兵部尚书孙启龙负责军需药材的采购和转运事宜。” 贾姒道立刻出言阻止:“自古以来,钱粮都归户部管辖,采办药材事宜理应由户部尚书孔方负责。” 为了一个人选,朝廷的金殿上,两位辅政大臣带着各自旗下数十名官员相互争持不下,皇宫简直笔菜市口还要热闹。 看着两边打得火热,已经二十六岁的小皇帝赵吴德没了主意。 想想贺章的话,觉得言之有理;又想想贾姒道的话,也觉得说得不错。 再看孙启龙和孔方,都觉得自己当仁不让,正争得面红耳赤。 于是,赵吴德拿出了惯用的和稀泥大法:“就由孙卿家和孔卿家两位,共同负责军需药品的相关事宜。” 可是,贾姒道并不满足这个结果,他启奏道:“户部掌管钱财,所以应该由孔方大人负责采买;而兵部更了解军需补给和军队调动,故而由孙启龙大人负责调拨转运,这样安排比较合理。” 赵吴德准奏,而贺章居然罕见地没有跟贾姒道继续叫板。 前一段时间,贾姒道疯了似的寻找买药的渠道。 然而当堆成山的药材真的摆在自己面前,贾姒道忽然醒悟了:“药材价格突然暴涨,害我花了十倍高价屯药,分明贺章这老乌龟做了局害我。” 想通了这一点,贾姒道气得怒火中烧:“现在必须要让户部出面,把我手里的药收走,这样才能保证我至少不会亏本。” 而贺章也明白贾姒道的心思,这番争执他早就有所预见,已经提前找杜书贤请教过。 问曰:“户部尚书孔方是贾姒道一党,如何能防止其在采购药材时,用官银中饱私囊?” 答曰:“保证兵部尚书孙启龙参与其中即可。” 又问:“钱掌握在孔方手里,即使有孙启龙大人的参与,我们还是无法掌握主动。” 答曰:“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又问:“如果慕贾堂不配合征收采购,又该怎么办?” 答曰:“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贺章皱眉,又问:“若是贾姒道狗急跳墙,在御前参奏我们一本,又该如何?” 杜书贤怡然地抽了一口烟,依然答曰:“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贺章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对着杜书贤深揖到地。 迈步向外走去,刚走出房门,又回过身来说道:“杜先生有天大的胆子和天大的才能,屈居于我这斗方之室,实在是折辱先生了。” 这一天,兵部尚书孙启龙和户部尚书孔方开始采买军需药才。 这一天,孙启龙和孔方各自给手下亲信发去了书信和令牌,下达相关指示。除此之外,孙启龙还动用了虎符。 这一天,京都守备军对在京各级官员和他们的府邸增添了巡逻和保卫力量。 由于朝中各方力量不停地牵制和内耗,导致北方前线接连失利,北狄的信心空前膨胀。 他们甚至敢于派出使者来到京都,下了国书一封。 看着使者趾高气昂的样子,朝中正直之士无不厌恶至极。 使者说:“我的名字叫做‘水王百灯’,代表高贵的狄族来与你国交涉。我们的王提出的所有要求,全部写在这封国书上了。你们看过国书以后给我回复,如果三天以后没有回复我的国书,那我们的大军就会来踏平你们的京都。” 所有人都被这番狂妄的言语惊得目瞪口呆,却又不知如何作答。 国书呈到小皇帝赵吴德面前,赵吴德面对着满纸文字,竟然一个都不认得。 传阅至百官,满朝饱学之士只觉得双目如盲,写了什么都不认识,更别提回复了。 “听说你们前线的士兵已经快要没有药品可以用了,这仗还有什么好打,早日投降。”看着大家吃瘪的样子,水王百灯撂下一句话,心满意足地回馆驿去了。 赵吴德与众官员面面相觑,问道:“众位卿家可能识得此国书吗?” 沉默了一会儿,贾姒道出班启奏:“陛下,臣听说贺国公手下得到了一名门客,实在有经天纬地之才,或许此人可以识得国书。” 赵吴德很高兴:“贺国公,确有此事吗?” 贺章回奏:“臣确实招募到一位门客,名唤杜书贤,却有十分才能。只是北狄文字偏僻晦涩,臣也不敢保证此人是否能识得此国书。” 赵吴德说:“那就不妨问问,如果他真能识得国书,朕当封他一个大官。” 贺章无奈,只能带着国书回到家里,拿给杜书贤看。 杜书贤接过国书,当场就笑了:这可太熟悉了,前世的学校里教过外语,所有人都学过。 当场表示:“这国书我认得,明天我去回复皇帝陛下。” 贺章大喜:“杜先生果能认得国书,明日上奏朝廷,必然能一步登天。” 第二天,杜书贤手持国书,随着贺章一同上朝。 杜书贤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宫了,不自觉地就拿眼前的建筑和紫禁城对比。 午朝门、角楼、九龙壁全都被一一对应起来。 正当他想看看远处层层叠叠的宫殿时,贺章小声提醒:“不可乱看。” 杜书贤这才收回思绪,像其他官员一样走路。 见到杜书贤,贾姒道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此子真能认识北狄国书?如果真的被他得到皇帝的赏识,那不就等于白白给贺章添了一大助力?我且不语,看他如何作答。” 进殿上,赵吴德问:“这位就是贺国公门下的杜书贤,你若识得北狄国书,那就念出来,朕必有重赏。” 杜书贤说:“这有何难?” 当即展开国书,对着上面的字,逐字逐句地念了出来。 这读音晦涩古怪,在场无一人能听得懂。 等他念完,贾姒道的身后站出一人,正是国舅严松:“你读的东西言语不通,如何知道你不是诈言诓骗我等?” 杜书贤说:“这有何难,我替你翻译成本国语言便是了。” 其实,这封国书并没有太大的文化含量,只不过是在夸耀自己的武力,宣传自己的刀快马壮;继而要求赵吴德对北狄称臣。说了一堆废话,其主要的目的就算要钱、要地而已。 破解了北狄国书,赵吴德很高兴,立刻吩咐御厨设宴,款待杜书贤。 席间,众大臣不断地向杜书贤敬酒,以表巴结之情。 杜书贤来者不拒,慢慢就喝的面色绯红。 看着杜书贤酒过三巡,甚至打起了酒嗝。 贾姒道盘算道:“根据手下人的情报说,杜书贤虽然学富五车却不会写字。这种离奇的事情也不知是真是假,正好趁此机会试试。” 于是他趁机向皇帝启奏:“北狄国书还需要回复,请陛下降旨让杜书贤写下回书才好。” 贺章立刻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酒酣耳热,杜书贤早已经把自己不能写字这回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放出狂言道:“不就是回复国书吗?来!” 又一杯酒下肚,杜书贤想到了一个典故:李钛白醉写吓蛮书。 于是他自言自语道:“系统,李钛白祖师爷,赏碗饭吃。” 系统“惊呼”一声:哎呀,怎么被你发现我的隐藏用法了,指定召唤的功能我还不想给你用呢。 第18章 毒计 杜书贤无意之中破解了系统的隐藏功能,点名召唤出了诗仙李钛白。 李钛白不愧为酒中仙,上身之后,似乎全然忘了自己过来是干嘛的。 他继续不停地要酒,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 贺章过来提醒:“莫要失仪。” 李钛白全然不顾,反而高呼:“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小皇帝赵吴德也已经喝得五迷三道,一听说要“歌一曲”,立刻吩咐群臣安静:“杜卿要唱歌,让朕侧耳听呢。大家且休言语,听听杜卿的词曲如何。” 众臣只得安静,看着杜书贤一个人表演。 系统又出来说话了:“表演时间到,发动技能‘白沙撒字’。” 可金殿之上哪来的白沙? 可巧的是,殿外有一块汉白玉石砖破损,需要替换,被工匠凿下来的石粉还未能及时清理,被杜书贤捧回来一兜子。 “一字儿写出来,一架房梁;二字写出来……”杜书贤就这样在金殿上当着君王和满朝文武,表演起了白沙撒字。 贾姒道赶紧抓住机会,向赵吴德参奏:“杜书贤行为不端,先是污染金殿,随后又打扰圣听,应当治大不敬之罪。” 贺章连忙起来辩护:“杜书贤是因公饮酒致醉,有所失仪也算是情有可原。况且他是唯一一个识得北狄国书之人,此等大才哪怕行为稍有偏差,也是可以原谅的。” 这两个人越吵越凶,却没人注意到赵吴德已经走下龙座,正在慢慢欣赏着杜书贤撒字。 等到杜书贤撒完了十个字,赵吴德大声喝彩:“写得好!” 贺章和贾姒道被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俩人的心头罕见的冒出了同样的想法。 撒完了十个字,杜书贤要开始“打零钱”了。 要是只有杜书贤一个人,根本不用贾姒道参奏,贺章早就吩咐殿前武士把人拖下去了。 可要命的是:偏偏小皇帝赵吴德似乎很喜欢这套,居然帮着杜书贤一起向文武百官讨赏。 试想一下:皇帝帮着一个闲人向文武百官讨钱,这是个什么场面? 而这些出将入相的大人物们,哪个身上会带钱?最少也得是银票嘛。 一圈钱打下来,最少的一个给了五十两银票,这是贺章身上最后的钱。 杜书贤还要继续把节目表演完,又将十个字挨个添笔变字,又重新打了一回钱。 贾姒道的手在颤抖:“刚才那张是一百两,这回出去的,可就是一万两了呀!” 两圈钱打下来,杜书贤的怀里揣满了银票,还外加一块玉坠。 闹剧好不容易才算收场,杜书贤这才被贺章带回了府上。 等到杜书贤酒醒过来,脑袋还有些发懵。 系统提示:“习得李钛白祖师技能,青莲剑歌;并且删除指定召唤记忆。” 杜书贤坐在原地呆楞了一会儿,忽然见身上塞满了银票,似乎对刚才的事情又有些印象。 他连忙找到贺章赔罪,把大部分的银票都交了出来,并且把玉坠还给了贺章。 贺章叹口气,说:“这些钱是你凭本事挣来的,就不用还了。” 杜书贤说:“像贾姒道之流的脏款自不必还他,可是贺国公和由您领衔的忠臣们的钱,我是坚决不能收的。” 贺章这才收下了一部分钱:“行,我替你还给他们。这些大票都不是我们的,那些面额小的才是。” 接下来,为了回复北狄国书,在杜书贤的指点下,贺章把二十六个字母的大小写全部抄在白纸上。 然后杜书贤一个一个点,贺章一个一个誊抄,经历了一番麻烦,总算是把国书写好了。 拿着国书回复水王百灯,水王百灯见到回书上的字体就被吓了一跳。 不信邪的他仔细读了一遍,看得他浑身冒汗:“中原之士不可小觑,必须从长计议。” 当天,水王百灯收拾好了包裹,连夜返回北狄去了。 处理完了北狄国书,送走了水王百灯,就该加紧处理前线军需药品的问题了。 户部尚书孔方和兵部尚书孙启龙各自带着人,一同出京都办差去了。 一个月后,消息传回京都,药品采购工作已经基本完成。 从南方采购来药材的已经陆续在京都集结,即将发往北方边军,其余药材将从采购地直接运往西北前线。 只不过,户部尚书孔方在押运官银的时候,遭遇了山体滑坡,不幸被活埋,尸骨至今未能找到。 得知此消息,文武百官无不哀恸。 贺章悲伤不已,还特意为孔方写了祭表,文曰:呜呼孔方,不幸夭亡!修短故天,人岂不伤?我心实痛,酹酒一觞;君其有灵,享我蒸尝!魂如有灵,以鉴我心;从此天下,更无知音!呜呼痛哉!伏惟尚飨。 相比之下,贾姒道命人抬来的数千套纸人纸马,上百斤纸扎元宝竟然显得有些单薄。 宣读祭表,群臣落泪,赵吴德说:“早听说贾宰相于孔尚书关系好,而贺国公与之不睦,今天看,完全不是这回事。” 将衣冠冢立好,满朝文武都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看着跟在自己身后和自家门口反复巡视的兵丁,贾姒道的眼中似要冒火:“好你个贺章老乌龟,不仅害死我的人,居然还捅了我一把软刀子。你等着,我早晚与你算账!” 彻夜未眠,他终于想出了一个毒计。 当即修书一封,上写“水王百灯亲启”。 将信件交给心腹家丁,让他连夜骑着快马,奔赴北方关外。 第二天,贾姒道破天荒的第一个到达朝房,并且是第一个递交了奏折。 他不吝辞藻地夸赞了杜书贤,对其回复北狄国书的功绩做出肯定。 称其有济世安邦之才、经天纬地之学,如不将其委以重任,则是国家的重大损失。 看见贾姒道居然会保举贺章手下的人,赵吴德很高兴,称赞其为:“贾卿举闲不避仇,堪称君子典范。” 当即宣诏:“召杜书贤入宫见驾。” 杜书贤随诏入宫,赵吴德问:“何职出缺,可以安排杜卿前往?” 贾姒道说:“前户部尚书孔方殉职,如今职位出缺,正好给杜书贤上任。” 这番话于旁人也许没什么,但是在贺章耳中如闻炸雷。 户部一直是贾姒道的营盘,其中大小官员都是贾氏的子弟或者门生故吏,此时突然保举一个外人、更有可能是个敌人的人做一把手,其中必有阴谋! 贺章连忙上表:“不可,杜书贤年幼,且不识礼仪,贸然任职户部,可能有损国体,望陛下三思。” 杜书贤两世为人,虽有学识,可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未成年,终究还是缺乏复杂人际交往的经验。 他哪里知道贺章其实是为了保护他?心里反而想的是:“贺国公难道是不信任我的能力吗?我的数学可是很好的。” 于是他主动说:“皇上,我可以做户部的。户部管钱粮,我的数学很好,肯定能把账目算明白。” 贺章被这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打得措手不及,可说什么都晚了。 赵吴德已经下旨:“杜书贤上任户部尚书一职。” 第19章 敌袭 封官的圣旨一下,立刻就有人拿着官服官帽上来。按照惯例,群臣都向杜书贤贺喜。 当贾姒道带着百官贺喜的时候,他们个个都喜笑盈盈,似乎完全不在乎他抢了别人的升官机会。 反观贺章一边,所有人的眼神中流露出的都是担忧和同情。 杜书贤刚刚上任户部尚书还没有两分钟,贾姒道立刻再次上奏:“启禀陛下,原户部尚书孔方负责军需药材一事。现如今孔方身死,新任户部尚书应当接下这副担子。” 贺章必须阻拦:“户部主管钱粮,主要负责采买工作。现在采买已毕,接下来的转运工作应当由兵部独立完成。“ 赵吴德刚觉得贺章言之有理,贾姒道又跳出来说:“户部尚书新官上任,理应有所建树。为了让杜书贤尽快适应户部的职能,协同参与军需药材的转运工作也是必不可少的。” 为了赶快结束二人的争吵,赵吴德下旨:“命杜书贤协助孙启龙,一同负责军需药材转运工作。” 贺章见事不谐,连忙递出一个眼神。 孙启龙出班启奏:“陛下,边军驻扎之地凶险万分,杜尚书是文官,不必过多涉险,只需要随军到达北山关即可。” 赵吴德宣旨:“准。” 贺章等人总算稍微松了口气,而那贾姒道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阴狠的笑容。 杜书贤新官上任,都还没来得及在尚书府住一晚,马上就收拾行囊出发了。 孙启龙带上了京都守备军二百人,又点了递急铺三十名铺兵,常玉春也在其中。 常玉春是个待不住的人,他嫌满载药材的马车太慢,不愿意慢腾腾地赶车。 于是他不停地冲到前面探路,然后再飞奔回来报告,没有一刻停歇。 杜书贤看出来了:“玉春,你要是实在闲不住,我们俩比比轻功如何?” 常玉春顿时来了兴致:“原来你也会轻功,好啊,等你抽完这袋烟,我们来比比看。” 杜书贤把烟袋交给一个小兵:“没关系,回来再抽。” 孙启龙来了兴致:“好啊,既然要比,我给你们做裁判。” 二人约定,以远处的一棵歪脖树为界,跑到那里转上一圈再回到孙尚书面前。 随着孙启龙一声令下,二人飞奔出去,脚下激起了一阵烟尘。 转过歪脖树时,杜书贤才将将领先了常玉春三个身位。 可是当常玉春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到车队时,杜书贤已经在乐呵呵地继续抽烟了。 常玉春喘着粗气,扶着车把艰难地挪动着步子。 好不容易把气息喘匀,他用最后的力气跳上车:“不比了,再也不跟你比了,你个子比我高,步幅比我大,跟你比我吃亏了。” 众皆大笑。 常玉春体力耗尽,四仰八叉地躺在药材车上,任由手臂垂下来。 孙启龙这才看到了常玉春的指甲:“杜尚书不只是敢想敢做,交朋友更是海纳百川、不拘一格,日后必非池中之物。就比如说这位朋友,如果从军,必然是位优秀的斥候。” 一路无书,车队顺利地来到了北山关。 孙启龙说:“杜尚书今日休息一晚,明早即可返程。我会留在这里,将药材分发各部。” 当夜,北山关旁边的山顶突然冒起了火光,守关的士兵不敢懈怠,连忙上报。 孙启龙刚打算派人查看时,接到紧急战报:“北狄的主力忽然出现,直奔北山关而来。” 孙启龙从容下令:“擂鼓聚将,组织防守。我们依托山关之险,北狄的骑兵攻不进来。” 鼓点想起,孙启龙却听见了一丝异样的声音。 听清了声音的来源,他顿时怒喝:“怎么回事?你们活够了吗?是谁开了城门?” 几位杂号将军带着武器走了过来:“孙尚书,我劝你还是不要抵抗了,北狄军势大,不可力敌。不如放他们过去,等他们随便劫掠一番,自然也就离去了。” 孙启龙眼中冒火,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你们,你们要当叛徒吗?” 杜书贤也听到了鼓声,知道情况紧急,连忙从床上爬起来。 来到作战厅的时候,正好看到孙启龙和他的亲兵已经被几个全副武装的人逼到了角落。 杜书贤从旁边的兵器架上抽了一把剑,与那几个将领战在一处。 见杜书贤剑法精妙,孙启龙大受鼓舞,纷纷抄起手边的家伙,跟叛将决一死战。 青莲剑歌大展神威,又有孙启龙的配合,这些变节的将领很快就被剿灭了。 孙启龙马上命令手下亲兵:“快,准备快马,掩护杜尚书撤离。” 杜书贤却不打算走,他扯住孙启龙,问:“这个鼓点是不是警情,是不是北狄打过来了?” 孙启龙只得承认:“是北狄主力打过来了。”他指着几具死尸说:“这几个王八蛋竟然通敌。” “既然北狄给我杜某人面子,”杜书贤目露凶光:“我要是不赏脸可就不合适了。” 孙启龙连忙阻拦:“城里的叛徒肯定不止这几个,北山关怕是要守不住了。杜尚书你赶快走,贺国公手下可以没有我孙启龙,却不能没有你杜先生。” 杜书贤晃了晃手中剑:“保家卫国,人人有责。更何况我杜书贤自信还算有些武艺,何惧与北狄一战?” 说罢,杜书贤手持宝剑,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杜书贤的背影,孙启龙只剩下了崇敬。 忽然,他又想起了那个“盗门中人”:“来人,马上去找到那个递急铺的铺兵。叫什么,对了,常玉春!让他带上杜尚书,赶快逃跑,回到京都向贺国公报告!” 常玉春其实也被鼓点惊醒了,可他才入伍没几天,根本不了解鼓点的意思。 看着大家都起床,他反而把身体摊开,四仰八叉地又继续睡去了。 再听得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他终于被吵得不耐烦了。 翻身下床,传令的士兵正好跑了过来,告诉他:“城门被破,北狄打过来了。孙尚书命你赶快找到杜尚书,带他回到京城向贺国公报告。” 再要细问时,士兵已经跑去集合了。 常玉春只得独自寻找杜书贤,可是北山关那么大,哪里能轻易找到? 其实,杜书贤不在别处,他正蹲在城墙上,躲在城垛后面观察敌军呢。 他自然知道此战凶险,可是己方也不是没有胜算。 他只需要在敌军首领即将进入城门的那一刻,从他头顶上落下,然后一剑削了对方的脑袋就可以了。 他自信,凭借自己的“轻功无双”和“青莲剑歌”两大技能,必能将提防首脑一招致命。 到那时,趁着敌军大乱,自己肯定能趁机逃脱。 第20章 负伤 敌军越来越近了,夜色之下,已经能看清对方的人马坐骑。 北狄的大军已经接近到城门二十步的距离,只要城门打开,他们三秒钟之内就可以入城。 虽然天光暗弱,可是北狄骑兵离得足够近,再加上几个零星火把的照耀,杜书贤还是看清了目标的样子。 这是一个标准的狄人装束,从他所站的位置以及略显华丽的马匹能看出:此人的地位比其他人高一些。 “看来,这个人就是北狄军的指挥了。”认准了目标,杜书贤静静蛰伏下来,等待出手的时机。 镇守北山关的士兵和守将大部分已经变节,这些人正在打开城门,准备迎接北狄军的到来。 孙启龙只能指挥着自己带来的二百名京都守备军,正在艰难作战,试图躲回城门的控制权。 饶是孙启龙英勇无畏、身先士卒,可终究敌不过贼兵势众,城门终于被完全打开了。 北狄骑兵早已按捺不住,有几个性急的等不及号令,急迫的马蹄抢先踏破了城门界限。 那贼首挥舞弯刀,大喊一声:“进攻!” 大军爆发出一阵欢呼,北狄军打着唿哨纵马奔驰。 放过了前排的几匹马,杜书贤瞅准机会,纵身一跃,一道寒芒闪过。 不愧大唐名剑士的手段,剑刃准确地掠过咽喉部,一颗人头应声落地。 腔子里的血喷溅出半人多高,身体却不自知,还跨在马上奔驰。 杜书贤落地不停,捡起人头疾跑几步,追上了那匹马,把死尸拽下来,自己骑了上去。 同时挥出两剑,把身边的两骑北狄骑兵砍翻,高呼道:“敌将已斩于我手!” 这句话的威力很大,作乱的士兵马上停手,不知所措地看着马上的人影。 接着,杜书贤又用北狄语言高呼:“你们的指挥官被我杀了,马上投降,否则你们就陪着一起死!” 听到了这话,北狄士兵们迟疑了一下,动作也都慢了下来。 常玉春见到杜书贤手里拎着人头,也大喜过望,远远地喊道:“书贤,干得好!” 可是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一支箭从城外飞来,直接插在了杜书贤的肩膀上。 杜书贤应声落马,城外有一个声音高喊:“我是水王百灯,我还没有死。那个人就是杜书贤,我们要为杰米小队长报仇,所有人,进攻!” 水王百灯也用双语各喊了一遍,北山关的叛乱远没有平定下来。 眼见杜书贤中箭,北狄又开始了进攻,常玉春大急。 顾不上贼众墙高,他朝着杜书贤的方向直接纵身跳了下来。 常玉春落在了一个骑兵身上,用拇指的指甲把对方抹了脖子。 抢了马匹以后继续往前跑,他俯下身子,把受伤的杜书贤拽到马上,穿过另一侧关隘,望着来时的方向没命地奔逃。 北狄骑兵进入了北山关,在内奸的指引下,一小队骑兵追杀了过来。 两个人骑一匹马,终究是比较慢的,追兵很快就出现在了身后。 弓弦响处,箭矢如雨点般射来。 常玉春拼命打马,直把马的嘴边都跑出了白沫。 正在此时,一支箭射中了马腿,伴随着一声嘶鸣,吭哧一声,连人带马栽倒在地。 常玉春抱着杜书贤往前摔下去,重重地拍在地上,又连着滚了好几圈。 眼看追兵又近,二人顾不上疼,挣扎着爬起来,沿着小路继续奔逃。 路小难行,北狄人也放弃了马匹,顺着二人消失的方向步行追赶。 听着身后叽里呱啦的叫喊声,常玉春忍不住骂了一句:“妈了个巴子的,这些鸟人嘴里嘀嘀咕咕说的什么呢?” 杜书贤告诉他:“这是北狄的语言,意思是快点追。而且对方似乎知道我的底细,点名要抓的就是我杜书贤。” 常玉春恨道:“我刚才在城墙上都看见了,北山关的士兵都叛变了,所以才放北狄人入关的。” 杜书贤此时终于明白了:“看来这是一盘针对我的大棋。北狄士兵来袭也好,北山关兵变也好,甚至可能连我来到北山关都算在内,这一切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把我除掉。” 常玉春问:“你可知道是谁要害你吗?” 杜书贤说:“我基本上肯定,这与贾姒道脱离不了关系。” 他又气又恨:“我早就该想到的,贾姒道怎么会好心推举我做官。可惜我误会了贺国公,他不让我当这个户部尚书是为了保护我呀。” 常玉春说:“既然如此,你就绝不能让他们如愿,你必须活着回到京都,然后把这些祸国殃民的坏蛋全部干掉。” 说道激愤之处,杜书贤牵动伤口,引发剧烈的咳嗽,二人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杜书贤偷偷伸手拔出了藏在常玉春身后的短刀:“常贤弟,你先走,这把刀就留给我。你轻功好,而且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一个人的话肯定能回到京都。” 常玉春哪肯答应,被杜书贤扯住胳膊,叮嘱道:“到了京都请转告贺国公,户部尚书杜书贤和兵部尚书孙启龙,不辱国体!” 常玉春还是不肯听,执意要俩人一起走。 杜书贤拿着短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你快走,不要逼我,我还要用这把刀多杀两个北狄狗呢!” 常玉春眼中含泪,只能答应一声,放开了杜书贤。 刚刚转过身,趁着杜书贤把注意力放到追兵身上时,常玉春立刻回头,一把夺过了短刀,然后将杜书贤打晕。 常玉春恶狠狠地骂道:“他妈了个巴子的,这帮孙子敢阴你常爷爷,爷爷送你们吃个好东西!” 他把短刀的刀把插在地上,刀尖向上,盖了一点树叶。 布置了一个极其简陋的陷阱之后,他把杜书贤背在身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前赶路。 北狄士兵就在身后不足百米处,落入敌手的后果可想而知。 常玉春的身体早就已经感到疲惫,可是他坚决不能停下。 跑出去不远,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惨叫,伴随而来的是一阵情绪激动的叫喊。 常玉春高兴不已,他知道:自己的陷阱奏效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牵扯了追兵的脚步,而激动的和兴奋大大地刺激了常玉春的神经,一股力量和勇气莫名地生了出来。 追逃了大半夜,树林渐渐走到了头,面前又是大路。 疲累不堪的常玉春惨笑一声,用沙哑的声音说:“书贤,你看呀,我们的眼前还真是一条无遮无挡的康庄大道呢。” 第21章 诈胜 二人上了大路,隐隐约约听见前面传来了马蹄的声音。 常玉春脚下一软,瘫倒在地:“完了,八成是匆忙中跑错了方向,怎么前面又是北狄的骑兵。” 马蹄声渐行渐近,火把映照出来人的衣着款式,他们穿得是京都守备军的制式骑兵铠甲,为首的是一名面貌清秀的年轻将领。 常玉春这才放心地坐下来,倒在地上:“原来是自己人。” 看见前面隐约有两个人影倒在地上,对方道:“请问前面的是杜书贤杜先生吗?” 常玉春这才知道原来对方是个女将,随口回答一句:“对,就是杜书贤,他受伤了,你们快来啊!” “快!”女将急切的声音招呼着身后的士兵,须臾来到了杜书贤的面前。 火把扯开了夜幕,光明驱散了黑夜中潜藏的危险。 见到有人来了,那追兵也不敢继续往前,只能从小路又退了回去。 杜书贤被救醒,睁开眼看清了来人:“少夫人?你怎么来了?” 少夫人说:“贺国公早就知道贾姒道的保举不怀好意,所以自从先生出发以后,我们一直在调查其背后的目的。终于被我们查出北山关守将叛变的线索,于是马上发兵前来支援。” 杜书贤被救醒,一眼看到了少夫人,泪水落了下来:“要是你们早一些来就好了,到现在,北山关危矣。” 少夫人宽慰道:“我父罗海指挥的大军就在后面,他定能扭转战局,为孙大人报仇。” 杜书贤扶着常玉春,强挣扎站起来:“不,我现在就要回去,孙启龙大人还在危险之中。” 回头看向北山关的方向,杜书贤招呼道:“你们快跟我来,我们回去救人。” 罗娇娘不放心杜书贤的伤势:“你可以吗?” 常玉春的心里也没底:“书贤,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北狄骑兵人数过千,我们满打满算才五十多个,能干什么呀?” 杜书贤说:“要是只凭我杜书贤当然不行,可是现在我们有罗将军的大旗。哪怕无法歼敌,至少也能把北狄军赶走。” “好,”罗娇娘下定决心:“杜先生既然已有对策,那我便陪你闯荡一回。” 当下,罗娇娘将杜书贤扶上了自己的马,常玉春与另一名士兵同乘,骑兵小队朝着前方北山关绝尘而去。 为了怕牵动伤口,罗娇娘不敢催马,只能慢慢前进,倒是杜书贤着急:“快啊,若是天亮了,我的计策就不灵了。” 罗娇娘无奈,只能奋力催马,终于赶在四更时分重新赶到了北山关外。 杜书贤指着前面的几个黑影问:“哪里是不是有几个人呀?” 罗娇娘顺指看去:“好像是几个北狄人。” 常玉春认出来了:“刚才就是这几个人追杀我们,看那瘸子,就是被我的陷阱刺破了脚。” 那几个北狄人听到后面的动静,回头看到是中原军,个个惊慌失措,就连那瘸子都被吓得奋力奔逃。 少夫人一声令下:“杀!” 骑兵们纷纷赶上,轻易地将几人斩杀,还得到了他们的马匹。 常玉春很高兴,自己终于可以单独骑一匹马了。 罗娇娘不忍杜书贤牵动伤口,只得下了自己的马,依依不舍地骑上北狄马。 杜书贤高兴地说:“有了这些人头,我的计划就更容易成功了。” 再往前不远,已经可以看到北山关高大的城墙阴影了。 当即传令:所有人收集树枝制成火把,保证每个人要分到两根火把。 分出了十二个人,组成四个小队,带上刚刚砍下的人头以及所有能发出声音的东西,分散到北山关两侧的山林中。 少夫人和杜书贤带着剩余的人全部下马,将火把高举,队形分散拉长。 若是从高处远远观望的话,人和马在昏暗的火把照耀下,很容易被误会成一支整编部队。 所有人就位,一场大戏开始了。 北狄人攻下了北山关,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享受着劫掠的快感。 一边搬着东西,一边还不忘朝着为自己开门的士兵身上踢上几脚。 忽然一声长号响起划破天际,正在被欺凌的北山关士兵们顿时感觉燃起了希望。 身负重伤,已经无法站立的孙启龙用尽全力哈哈大笑:“这是罗将军的号声,是罗海将军来了,北狄的杂种们,你们怕了,哈哈哈——” 号声过后,锣声、哨声,从四面八方鸣响,惊起了林中的飞鸟无数。 传令声、喊杀声被山激荡的山风裹挟,在空旷的山谷中回响,仿佛无处不在。 听着这逼真的音效,罗娇娘高兴地问:“杜先生,此计叫什么名字?” 答曰:“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水王百灯惊疑不定地爬上城墙观看,只见关内大路上火把绵延,影影绰绰不知来了多少人马。 又一声长号响起,山上抛下几颗人头,扔进北山关内,砸倒北狄人密集的地方。 孙启龙笑得更加放肆:“水王百灯,你们的死期到了!” 水王百灯愤怒不已,举起了手中的屠刀:“你的死期在我前面!” 其他北狄人也纷纷效仿,对身边的中原军人下了毒手。 除了那些英勇抵抗的士兵外,还有许多参与叛乱的士兵也遭到了“误杀”。 北山关待不住了,水王百灯只得下令:“撤退!” 当阳光照耀到北山关的时候,关内只剩下一片狼藉。 幸存的士兵打开了内门,迎接大军的到来,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吓退北狄骑兵的所谓大军,居然只是区区五十几个人。 杜书贤第一个找到孙启龙,看着故人的遗体,他感觉气血翻涌,加上伤口的牵扯,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罗海率领的大军终于到了,他惊讶地发现:北山关竟然已经恢复了秩序,女儿正在指挥着那些参与叛乱的士兵收拾残局。 他惊讶地问:“根据线报,这次战役是水王百灯亲自带队,你居然只凭五十个人就把北狄军打退,收复了北山关?“ 可娇娘说:“我哪有这个本事啊,是这位杜先生不顾伤痛制定的奇谋妙计,这才吓跑了水王百灯。” 水王百灯带着人回到草原,非常满意地唱着歌,手上不自觉地比划了起来。 粗略估算一下:所得干粮够吃半个月,许多生活用品终于有了着落。 最大的收获就是:解决了铁器短缺的问题。 第22章 复仇计划 在北山城请郎中用药,休养了三天,杜书贤已经恢复了基本的行动能力。 损失报告也统计了出来:兵部尚书孙启龙战死,另有二十三名军官被杀,从伤口判断,这些人都是死于制式军械。 士兵死亡一千四百多人,伤者三千多,其中半数是重伤。 很多生活用品和干粮被劫走,北山关的军械库被全部搬空。 最后还有一条:现场留下北狄人的尸体不足十具。 消息传回京都,朝野震动,一向没有主张的小皇帝赵吴德,竟然罕见的勃然大怒。 北山关所有守将、军官一律判决斩首;普通士卒全部打入奴籍。 杜书贤说服贺章,二人联名写了一份奏章:“普通的士兵们不过是听了上级军官的指挥罢了,他们没有太多自主选择的权力。希望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愿当兵者就地遣散,如果愿意继续当兵的话,可以打散建制,归进别的部队里。“ 这一次,贾姒道居然罕见的没有和贺章作对,赵吴德准奏。 此次兵变,也带来了一个好处:兵部终于有理由做出大规模的人事调动,把边关守将中不可靠的人全都换了一茬。 杜书贤在自己的尚书府里休息,贺章带着一行官员找上门来。 贺章手里托着一根大烟杆:“杜贤弟,听说你的烟杆丢了,老夫特意去珍玩店为你精心挑选了一根,你快试试可还中用。” 杜书贤接过烟杆放在一边:“多谢国公关心,只是现在不用它了。” 贺章大吃一惊:“怎么,贤弟要戒烟?” “那倒不是,”杜书贤说:“我已经找了工匠给我重新铸造一根烟杆,长三尺三,熟铜打造,可以抽烟,也可以防身。” 贺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老夫一把年纪,还是头回听说用烟杆做兵器,不知此兵器叫做什么名字?” 杜书贤说:“有名字的,烟杆属于奇门兵器,唤作‘拦面叟’。” 寒暄一阵之后,贺章才慢慢引出了正题:“怪老夫查事不周,这才贤弟让遭受此厄。” 杜书贤低头垂目:“是我太年轻,没有察觉到贾姒道的阴险,也辜负了国公的一片好意。” 贺章说:“这事不能怪你,你所展现出来的才华和抱负,无论在哪都一定会受到贾姒道的排挤。所以我们几个人擅自商量了一下,来听听你的意见。” 杜书贤说:“国公请讲当面,书贤莫不听从。” 贺章叹口气:“户部从来都是贾姒道的天下,你在那里任职,等于随时受到对方的监视和牵制,肯定不会有好结果。我想的是,把你调到兵部来,这样咱们自己人之间能有个照应。” 杜书贤想了想:“尚书之位太高太大,我怕坐不安稳。而且,我与北狄还有一笔账要算,给我一个能做事的位置。” 贺章点点头:“好,我正有此意。兵部下辖的职方司,主管堪舆画图、城池守卫、镇关戍边和征讨敌军。你有谋略,又懂北狄文,正好在职方司做个郎中。” 杜书贤欣然应允。 贺章点手唤来一人:“这是我准备保举的新任兵部尚书,罗海将军。他的女儿就是我家少夫人,你已经见过了。” 这位罗海将军约莫五十岁,身材依旧挺拔,风姿依然俊朗。 杜书贤心想:此人若是再年轻二十岁,必然能迷倒万千少女,难怪生个女儿如此出色。 贺章专门对杜书贤做出解释:“我知道,收复北山关是你的计策,可我还是打算把功劳算给罗将军。” 杜书贤作揖道:“我明白,接下来,我就要托庇于罗尚书的羽翼之下了。” 罗海回礼:“杜大人看似退却,实则是蛰龙,早晚必非池中之物。” 贺章对杜书贤说:“你到了职方司任上,先多学多看,如果有什么想法,可以和罗尚书商议。” 第二天上朝,贺章以杜书贤能力不足为由,把他从户部拉下来,安排到了兵部做个郎中。 而当初一力保举的贾姒道,也没有半分挽留的意思,当场推出了自己的户部尚书人选。 随后,双方各自提出了一系列人事调动提案,随然偶有言语交锋,却都没有给对方添乱。 下了朝,正式上任职方司,杜书贤一头就扎进了卷宗中。 近十年的卷宗里记载着与北狄大大小小数百次战斗,参照着地图,杜书贤分析着每一场战斗的胜败优劣。 这三天里,杜书贤废寝忘食地研究着战例。 三天之后,黄铜烟杆铸造完成,送到了职方司。 也是这一天,杜书贤终于走出档案室,第一件事就把常玉春和徐天德等人调到自己身边。 再见杜书贤,常玉春很激动:“书贤,你恢复的如何?兄弟们都憋着火,要找北狄算账呢。” 杜书贤拍着常玉春的肩膀:“好兄弟,啥都不说了,我杜书贤欠你一条命。这次找你们来有事要说,我已经想到了办法,必须报孙兵部之仇、北山关之恨。” 杜书贤拿出地图,开始讲解自己的计划。 所谓北狄,并不是一个完整意义上的国家,而是中原对整个狄族地盘的统称。 北狄以游牧为生,其势力盘踞在我国北部及西北边境。那里水草茂密,而且地广人稀。 家家户户牛马无数,平时看起来是老实巴交的牧民,可到了战时个个都是匪兵。 这样的好处在于其机动性和隐秘性极强,可以做到召之即来、来之能战。 而只要下令解散,一支大军顷刻间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本无法追查。 当然,这样的结构下,坏处也十分明显:那就是生产力极度落后,文明发展迟缓。北狄直到现在都没有发展出维度更高的方块字,就是一项有力证据。 另外,北狄无法自主生产日常生活必须的物资,尤其是金属冶炼的水平极度落后。因此,他们的装备水平不如中原,集团作战能力也差一些。 北山关外是水王百灯的地盘,他的周围还分布着多个部落,所有部落都尊奉华生为他们的王。 杜书贤说:“如果要想剿灭北狄,必须先将其主力军聚拢到一起,方能有机会与之决战。” 常玉春问:“那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把他们聚到一起?” 杜书贤说:“当然是用物资了。过几个月就要入冬了,草原上没有蔬菜补充营养,北狄人会迫切需要大量的茶叶用于煮奶茶。只要我们带足了茶砖,肯定能把这些北狄人全都聚到一起。” 徐天德有一个担忧:“可是,你刚才说了,北狄人机动速度很快,我们的大军还没到,北狄人就骑着马跑了怎么办?” 杜书贤说:“这一点我研究过了。只要把北狄人在这个位置聚集起来,然后大军压境即可。这个地方叫做木特走廊,南边是山,北边是水,他们只能往西走。” 他指向地图上的一个点,这里的地形是一座较为宽阔的山谷。 杜书贤说:“这个山谷离南溪府不远,西边出口正好可以请南溪府的王栋大人出兵镇守。” 杜书贤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到时候请君入瓮,保证把水王百灯包了饺子。” 第23章 商机,战机 杜书贤向罗海和贺章说明了自己的计划,众人根据经验经验,为这个计划的细节做了一些补充。 贺章和罗海一致认为:“这个作战计划一定可以扭转数十年来惨淡的战局。” 得到了肯定之后,立刻开始着手战前筹备工作。 首先第一步,就是要让杜书贤这个人在贾姒道的眼中淡化,继而消失。 低调了半个月后,徐天德和常玉春都被征调入伍,填补进北山关的编制空缺中去了。 又过了半个月,恰逢白州府的张辉瓒高举反旗,杀了府台梅执义,杜书贤跟着罗海的大军前往南方平叛。 事实上,杜书贤刚出了京都就悄悄脱离了队伍,绕道折返北上。 当他抵达北山关的时候,徐天德和常玉春已经等候多时了。 杜书贤问:“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 徐天德带着杜书贤来到仓库,指着堆积如山的物资汇报说:“已经准备完毕。足足十万块茶砖,外加一些锅碗用具、烟叶、盐巴等俱已准备妥当。” 杜书贤点点头:“那兵力呢?” 常玉春接着说:“我刚刚探回了消息,我们的军队也准备好了。罗少夫人坐镇临山关、孙启龙尚书的儿子孙破虏统领幽山关、再加上我们北山关,三关兵马都听你的调遣。” 杜书贤又问:“王栋大人那边怎么说?” 常玉春回道:“前两天传来了消息,王栋大人支持我们的作战,派了儿子王勇前来助力。” 一切安排妥当,杜书贤这才轻松地抽了一口烟:“好!” 伴随着烟雾缭绕,杜书贤在脑中把整个作战计划又复盘了一遍,这才传令:“北山关、幽山关的作战部队迅速向临山关集结。让所有士兵好好休息,把刀枪磨快,随时准备战斗!” 拿出了官印和虎符,把北山关的兵将交给了徐天德,杜书贤开始了自己的诱敌计划。 当夜,一支商队艰难地越过崇山峻岭,踏上了北狄的土地。 这支商队的头领身材不高,看起来很精明,手下带着一个略懂北狄语言皮毛的翻译。 二十多人推着两辆小车,身上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袱,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草原上,寻找着放牧的牧民。 风吹草低,草甸中现出了牛羊的身影,正在悠闲地吃草,时不时惬意地叫上两声。 杜书贤立刻带人追了上去,果然在附近寻找到了毡房和牧民。 常玉春用杜书贤教的简单的北狄语喊道:“朋友,朋友!” 这位牧民正在制作毛毡,他放下手中的工作,循声望去:“你们是商人吗?” 杜书贤立刻回答:“对,我们就是商人,你们需要买东西吗?” 牧民很高兴:“太好了,终于有商人来了,我都好久都没有看见商人了,你们快过来!” 走到近前,牧民说:“你们好,我的朋友,我叫卡罗尔。快让我看看,你们带了什么,有没有茶叶?” 杜书贤用很蹩脚的北狄语说:“我们带了不少东西,相信你们会喜欢的。你想要的茶叶,我们有很多。” 嘴上说着茶叶,杜书贤掏出的却是一个铁壶。 卡罗尔摆摆手:“不不,铁器我们有很多,我们还是更想要茶叶和盐巴。” 听说对方不要铁器,杜书贤心里冒火:“偷袭北山关,搬空兵器库,难怪你们不需要铁。” 可杜书贤还是满面堆笑,又掏出了两块茶砖晃了晃。 卡罗尔的眼睛亮了:“太好了,我正需要这个。” 看着卡罗尔作势要拿茶砖,杜书贤退后一步:“先付钱。” 卡罗尔把手一摊:“我们草原上没有钱,以前的商人来的时候,我们都用羊来换取茶叶。”他比划着说:“用一只羊或者四条羊毛毡,换一块茶砖。” 杜书贤有些吃惊,要是按照这个价格来换算的话,把羊和毛毡卖到中原,获利起码十倍! 难怪有这么多人不惜背上通敌的罪名,也要冒着巨大的风险跟这些牧民做生意了。 杜书贤放眼望去,广袤的草原上星罗棋布着数不清的牛羊。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典故,于是他说:“用牲口换也可以,不过我们不要羊,我们只要牛。” 卡罗尔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可以,不过牛的价格比较贵。” 杜书贤说:“一头牛,我给你三块茶砖,或者这样的盐,两包。” 卡罗尔看了看茶砖、看了看盐巴,又看了看自己的牛,果断同意了交易。 换走了两头牛,卡罗尔问:“朋友,你们能不能在这里停留几天,我可以叫上我的朋友们一起过来,跟你们交换。“ 杜书贤说:“我们这里的物资只是一小部分,接下来,我们要去西边,跟其他的同伴会合,你们如果要换商品的话,就跟着我们一起去西边。“ 卡罗尔问:“你们到底有多少东西?“ 杜书贤配合着夸张的肢体语言说:“太多了,哪怕你用一根牛毛换我的一块茶砖,你的牛都不够用。” 卡罗尔被震惊了,他的嘴长成了〇字形:“我的长生天啊,你等着,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水王百灯,让他发动所有人来跟你们换茶叶。太好了!未来的两年内我们都不用为茶叶发愁了。” “好的,朋友,快去。”杜书贤特别强调:“我们只要牛,如果是马的话也可以,别的东西我们不需要。” 杜书贤带着“商队”,继续往西边去了。常玉春问:“书贤,为啥你只要牛马,不要别的呢?” 杜书贤笑说:“草原上的马品种好,可以为我们补充优质的战马。而牛,可以帮我们驮东西。你看,我们现在不就把大包袱全都绑在牛的身上了吗?” 常玉春摇摇头:“不对,我总觉得你另有深意。你悄悄告诉我,这牛是不是有别的用处。” 回答他的只有一串爽朗的笑声。 杜书贤还在继续往西行进,路上偶尔遇到牧民的话就和对方换上一些马牛。 跟越来越多的“小分队”会合,杜书贤的队伍也越来越扩大。 水王百灯接到了消息,对此非常重视,派出卡罗尔打探情况。 杜书贤告诉他:“我们要去木特走廊,在那里把茶叶和盐巴全部换给你们。然后继续往前,到黄州府把牛马换成钱,就可以回家去了。” 听说“黄州府”,水王百灯放心了:“看来是那个贾姒道的哪个亲戚缺钱花,所以用这种方法来换钱。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是可以信赖的。” 第24章 大摆火牛阵 杜书贤带着人走了两天,常玉春总觉得哪里不对。 终于,他想到了:“书贤,这两天你怎么没有抽烟啊?” 杜书贤用发红的眼睛瞪着常玉春:“不要跟我提烟,我这几天不能抽烟。我好不容易才忘了一会儿,你又提醒我干什么?” “为啥啊?”常玉春不解:“看着你这两天老是打哈欠,精神不振的样子,你不抽烟的话能顶得住吗?” 杜书贤摇摇头说:“我们现在可是在北狄的地盘上,必须要懂得克制。要是因为我抽烟,暴露了我是杜书贤的身份,那就不只是作战计划完蛋了,我们所有人全都得死在这里。” 常玉春这才了解杜书贤的想法,感佩其心思周全和隐忍坚毅。 一路上走走停停,离木特走廊越来越近。 杜书贤找了一个牧民随口问一句:“你们这几天能够来多少人呀?” 牧民没有多想,非常坦诚地说:“水王百灯部落下的牧民得到了消息,大家基本上都来了。另外,西边董郎普部落的部分牧民也会往这里木特走廊这里来。大家都带了牛和马,要跟你换茶叶和盐巴,还有瓷器呢。” 看着牧民有些纯真的笑容,杜书贤的心思有些动摇,可是那牧民随后又说了一句话,让他的内心变得无比坚硬。 “平时也只有去中原发财的时候,大家才会这么积极。” 也许是意识到说错了话,这个牧民很快就走了。 杜书贤面沉似水地传令兵下达指令:“迅速去临山关传达军令,大军集结,五天之后以日出为号,发动进攻。” 然后又对常玉春说:“常贤弟,你轻功好,辛苦你去一趟南溪府,通知王勇将军,四天之内到达隐蔽点潜伏下来,第五天以日出为号,封锁木特山谷西侧出口。” 传令的人走了。其实,距离木特走廊还有两天的路程,可是他们已经不能再往前走了。 这几天找到他们的牧民越来越多,要是在木特走廊之外就把生意做完了,那就无法达到预期的作战效果。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杜书贤准备带着人马和物资暂时消失。 牧民们四处寻找杜书贤的车队不见,只能赶着牛马乖乖地前往木特走廊等候。 短短三天里,并不宽阔的木特走廊已经聚集了数千户牧民,上万的牛马,到处都扎着临时毡房。 第四天夜里,杜书贤的车队终于出现了,牧民们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欢迎他们的到来。 杜书贤和手下士兵们全力戒备,生怕这些人冲上来抢东西。 可终究他们还是多虑了,牧民们纷纷拿出了刚刚烤好的肉和珍藏的美酒,热情地招呼着众人。 杜书贤终于松了口气:“少夫人说的没错,这些牧民在草原上的时候,还是非常善良和热情的。” 酒足饭饱,杜书贤大致计算了一下对方的人数以及地形的宽度,悄悄对手下人说:“你们去偷偷地换二百头健壮的牛过来,和我们现有的牛赶到一起。放在远一些的地方,切记不要张扬。” 其中有一个士兵相中了一个傻大个,此人看起来有两米高,身材十分壮硕。 那是个内向腼腆的小伙子,他名字叫艾伦,按照北狄语言是铁块的意思。 周围的人都开玩笑说他的脑子有些迟钝,就像一个铁块一样。 艾伦非常爽快地给了士兵十头牛,换了大量的茶饼和盐巴回去。 士兵见他给的多,于是送给了艾伦一些小礼品,艾伦慷慨地又回赠了一头牛。 牛的数量差不多够了,杜书贤对牧民们说:“今天先到这里,晚上大家好好休息,等明天天亮,我们正式开市!” 牧民们又爆发了一阵欢呼声,大家热情地邀请杜书贤等人去自己的临时毡房里睡。还把最厚的毛毡贡献出来,送给了杜书贤等人铺盖。 第二天清晨,阳光还没来得及照耀到这片草原上。东方天际、明晦之间,夹杂着一抹氤氲紫意。 杜书贤和士兵们最先清醒过来,有十名士兵悄无声息地把二百多头牛赶到了远处,按照杜书贤的指示做着准备工作。 太阳刚刚冒出头,第一抹阳光直射到木特走廊的大地上。 牧民们还没来得及起床,东边就突然出现了军队的旗帜。为首的三面大旗,分别绣着“杜”、“罗”、“孙”三字。 杜书贤的嘴角勾出了笑意:“来得正好!” 有早起的牧民发现了异常,他们惊呼着叫醒其他人。 所有人都醒了,场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谁都顾不上谁了。 那个叫“铁块”的壮汉慌慌张张找到杜书贤,对他说:“是中原的军队过来了,你们赶快走,我来掩护你们。” 杜书贤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有一个士兵在车子下面抽出了刀,从背后将“铁块”砍翻。 其他士兵纷纷亮出兵器,杜书贤也拿出了自己的熟铜烟杆。 杜书贤高举烟杆:“兄弟们,决战的时候到了,跟着我杀啊!”顿时群情响应。 士兵们先往东冲杀,与大军汇合一处。然后拉开阵势,封锁路线,把数千敌军往西面的木特山谷里赶。 “铁块”负伤之后被其他人救起,骑在一匹马身上仓皇西逃,他的泪水中既有伤痛,也有恼恨。 前面就是木特山谷,“铁块”招呼其他人:“快,冲过山谷,我们散开以后就安全了,中原的军队追不上我们。” 可是哪有这么容易? 木特山谷的西面早就被王勇封锁,冲锋的北狄骑兵全都被弓箭射了回来。 前后无路,反而激起了北狄骑兵的凶性,“铁块”再次号召道:“是那个商人欺骗了我们,我就算是拼到死,也要把他们送给长生天制裁!所有人跟我回去,把那个商人杀了!” 登高一呼,群情响应,北狄士兵的气势空前高涨。 看着北狄人不要命的样子,所有人的眉头全都紧锁:这种状态下,如果发生会战,胜负真的很难预料。 杜书贤却坦然一笑:“看我的。“ 原来,他早就埋伏好了暗手,此时正好发挥了作用:牛。 战国时期,田单摆火牛阵,大破燕军的典故被用在了这里。 二百多头牛的角上绑了尖刀,尾巴上束着浸了油的干草,被同时赶进了木特山谷中。 北狄骑兵以必死的决心冲杀而来,却不期与火牛阵撞了个面对面。 北狄人何尝见过这等阵仗?凶狠的气势瞬间被发疯的牛群撞破,惊慌惨叫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铁块”不愧铁块之名,他悍不畏死,顾不上伤痛,居然被他硬生生扳倒了两头牛。 “铁块”终究不是真铁块,他被又一头牛顶在角上,奔跑拖行了上百米。 待火牛群跑过,“铁块”整理了一下自己肚子里流出来的肠子。 一手捂着肚子,一手举着刀,向山谷东边的方向冲杀了五十多米,最终倒地身亡。 红色的朝阳点亮了赤色的山谷,血色的云霞流淌,如历史的长河般波澜壮阔。 第25章 再攀登天梯 火牛阵下的幸存者已经全无斗志,两边大军冲杀进谷内,轻易就全部灭杀。 大战结束,打扫战场,各部斩获牛羊和生肉无数。 少夫人说:“恭喜啊,杜先生。此一战大获全胜,杀敌数千,而且全都是精壮男子。可以说,水王百灯的部落在未来二十年内都别想恢复战斗力了。” 杜书贤问:“我方伤亡情况如何?” 少夫人欣慰地说:“我方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有三名士兵受伤,其中有一个还是被牛撞倒了。与北狄作战数十年,从没有过这么酣畅淋漓的大胜。” 闻言,杜书贤只是点点头,似乎并不在意。他抽着烟,好像在想别的事情。 少夫人问:“杜先生不高兴吗?还是在想别的什么事情?” 杜书贤这才回过神来:“哦,我是在想我的兵器。我的武功招式叫做‘青莲剑歌’,剑法的特点是轻灵;而我手中拦面叟的特点是厚重。一个是利器,而另一个是重器,二者无法配合协调。” 少夫人莞尔一笑:“那又怎么样呢,你在这场战斗中发挥的指挥和决策作用才是制胜的关键。” 杜书贤摇摇头:“原先我也不太在意此事。可是就在刚才,我带队冲杀的时候,尝试换了多个招式,至少和五名敌兵交手,却没有一次造成有效杀伤。我那时候的位置可不是指挥官,而是排头兵啊,如果我无法有效杀敌,那我身后的士兵可就危险了。” 少夫人说:“善智者制人,杜先生就是这样一个智者,应该坐镇指挥,而不是上阵拼命。况且武功绝非朝夕可成,杜先生以后还是不要以身涉险了。” 班师回朝,此番大胜令满朝文武的精神面貌都为之一振。 不只是朝堂,民间和江湖也都在传颂着杜书贤奇谋破北狄的故事。 那场战斗经过艺人们的演绎,演变出了多个版本。杜书贤的事迹被越传越神,甚至有人传出了“杜书贤是战神转世,请来了天降火龙”这种离谱的版本。 此举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各地原本蠢蠢欲动的反王、起义军、土匪草寇之流,全都被杜书贤的势头压了下去,重新蛰伏起来。 就连那已经扯旗造反了的张辉瓒,也主动收缩防线,坚守白州府不出。 罗海将军率大军讨伐白州府的时候,一来是张辉瓒避战,二来是江南提供的后勤供给不足,终究是无功而返。 有人欢喜,自有人忧。第一个吐血的人,就是水王百灯。 他管辖部落的主要战斗力被直接屠戮,现在大部分人口已经只剩下老弱妇孺了。 在他西边董郎普部落一直对他虎视眈眈,这种时候如果不来捞一把,那绝不是他董郎普的作风。 可以说,守着偌大的草原,他现在连自保都成了问题。 水王百灯只能把眼光看向东北方,那里是腊西婆婆的部落。 腊西婆婆五十来岁,她在丈夫战死后,接管了部落首领的位置。 水王百灯找到了腊西婆婆,言明此事,希望能够得到腊西的帮助。 腊西婆婆说:“按理说我年纪大了,不想参与你们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可是当年我的部落也曾遭遇灭顶之灾,是你的父亲帮助了我,这份人情我必须要还。” 当下,腊西婆婆做出了部署。 第一步,先派出部队,把董郎普那些趁火打劫的人赶了回去,稳定局面。 第二布,将两个部落的人打散,重新分配牧区。但主要的是把自己的人播散到水王百灯的腹地,而水王百灯的牧民却只能进入腊西婆婆地盘的边界。 第三步,向北狄所有部落的共主:华生王,提出了申请。要求将两个部落暂时合并,水王百灯本人暂时住在腊西婆婆的家里。 腊西婆婆的话说得极为漂亮:“百灯啊,我老了,没几年可活了。我的儿子们个个都有出息,我留不住他们,只能寄希望你来帮我养老了。不过你别怕,等过了十年之后,你的部落恢复了元气,我就让儿子们回来,把草场还给你们。” 傻子都听得出来,这些地盘是根本不打算归还的。 水王百灯已经在事实上失去了部落首领的位置,至于什么时候会失去这个名号,那不过是腊西婆婆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可是就算明白这些,水王百灯又能怎么样呢?寄人篱下,勉强有一条活路就已经是上算了。 同样难受的还有京都里的贾姒道,他与水王百灯暗通多年。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够借他的手,让自己坐上皇帝的龙椅。 可现如今,水王百灯所部被杜书贤一战打残,自己多年的谋划全都付之东流。 不行!此仇必须要报! 而且,如果杜书贤顺利回京的话,那就等于让贺章如虎添翼,以后会更难对付了。 按下贾姒道不表,却说杜书贤得胜之后,将大部兵马发回驻地,自己只带着少量部队班师回朝。 这一日早起行军,走了不多远,又经过了登天梯。 少夫人提议说:“杜先生上次进京的时候就曾攀登过登天梯,后来到了京都果然平步青云。如今各位将军个个年少有为,又是得胜归来,何不再上一次登天梯?” 所有人都表示赞同,于是,大军原地驻扎下来。 杜书贤、罗娇娘、孙破虏、王勇,各自骑着一匹快马,踏着登天梯,向山顶飞奔而去。 冬日山顶的风光别有滋味,广袤的草原上满是枯黄的草茎。 山脚下的江水即将上冻,仿佛也失去了奔腾的活力。 寒风迎面而过,罗娇娘打了一个哆嗦。 杜书贤说:“少夫人若是觉得冷,我们就下去。” “不!我不冷,杜先生让我能像男人一样带兵打仗,我太激动了!”罗娇娘兴奋地大喊:“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杜书贤哈哈一笑,也接口喊道:“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孙破虏和王勇没听懂:“你们在念什么呀?” 罗娇娘说:“这是前次,我和杜先生策马登天梯的时候,杜先生作的十六字令。一共三首,还有一阙词是: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王勇感慨:“好一个‘翻江倒海卷巨澜,万马战犹酣!’唯有常胜将军,才能描绘出这番雄壮的场景。” 孙破虏却说:“我喜欢最后那句,‘天欲堕,赖以拄其间!’而今时局不稳、王纲欲堕,不正是我辈挺身而出,铁臂擎天的大好机会吗?” 罗娇娘微笑着说:“两位将军都是少年英雄,你们说的都对。” “还是杜先生说得对。” 看够了风景,四人策马下山,回到军中的时候,才不过半日功夫,正好赶上吃午饭。 第26章 角力 得胜的军队气势高昂,一路耀武扬威地向京都进发。 路上还偶遇了一支押运税粮的车队也要进京,于是两支队伍顺路同行。 此时,距离到达京都还有一日路程,杜书贤传令:“今日扎营,埋锅造饭,明日早行。” 遥望京都城墙的轮廓,孙破虏有些激动:“父亲,儿终于为你报仇了,明天我就把捷报烧在你的坟前。” 少夫人拍拍孙破虏的肩膀:“有子如此,令尊大人也可以安息了。 吃完了饭,杜书贤说:“你们早些休息,我再去各处巡视一圈。” 说完,杜书贤抽着烟袋走了。 杜书贤在营地各处查看,着重检查了一下粮草。 毕竟有税粮在此,不是一笔小数目,杜书贤检查得格外仔细。 临走前还特意叮嘱看守仓库的士兵:“千万注意明火,不可让粮食损毁。” 这名士兵满口答应。 待杜书贤走后,他激动得直蹦高:“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杜书贤啊,他刚才跟我说话了!” 这一夜,注定无法安宁。 军营内冲起漫天火光,把所有人都惊醒了。着火的位置,正是粮仓。 这一把火,将西北三府、十一县征收的整整一季度的税粮,全都付之一炬。 经过从深夜抢救到天明,又从清晨抢救到正午,总算是把大火扑灭了,可粮食也基本上全都烧干净了。 所有人的脸上、手上、身上都被烟灰熏成了黑色,疲累的身体再也不堪站立,大家都瘫软在地上。 就在火势刚刚扑灭,突然不速之客来到。 几匹快马上载着几位衣着光鲜,面容白净的人闯进军营,有一个人大喝道:“这里是职方司杜郎中的营地吗?” 有一个老兵挣扎着站起来:“正是杜大人的营地,杜大人就在那里。他为了救火,忙了整整一夜,现在……” 来人根本不打算听老兵多话,直接拍马赶到了起火的粮仓。 四下寻找之后,他们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瘫软在地的杜书贤。 为首的人嘴角咧出一个笑容:“杜郎中,别来无恙啊?” 杜书贤有气无力地问:“你是谁?” 来人没有下马,只是弯下腰看着杜书贤,戏谑地说:“杜郎中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打了胜仗竟然连老朋友都不认识了。多亏你把户部尚书的位置空出来,这才能轮到我上任啊。” 杜书贤想起来了:“原来是张礼大人,”他勉强支撑着站起来:“张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张礼冷哼一声:“昨夜你们军营好热闹啊,冲天的火光连京都看得见,皇帝陛下也被惊动了,特命我等前来调查。” 一来是筋疲力尽,二来是自觉问心无愧,杜书贤只能有气无力地说:“好,你们调查。” 张礼介绍说:“这位是工部的赵芝大人,他来负责调查起火原因。这位是吏部胡信大人,他来调查你们每个人的嫌疑。至于我,只不过是来核对账目,确定损失而已。杜大人,如果没有异议的话,我们可就开始调查了。” 杜书贤表示没有异议。 张礼和赵芝在起火的位置各自展开调查,胡信也询问了看守仓库的相关人等。 当问道仓库值守士兵的时候,他说:“粮草的看护一直很严格,而且杜书贤大人每晚都要来巡查一遍,应该不会出问题。” 这句话让胡信如获至宝,马上让手下差吏把杜书贤带过来。 杜书贤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胡信只是问了一句:“你昨夜是否视察过仓库?” 杜书贤答:“视察过。” 胡信满意地点头,告诉差吏:“带走,回京。” 调查才刚刚开始,可杜书贤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带走了。 常玉春和徐天德找到少夫人商议:“杜书贤就要被带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少夫人也万分着急:“如果只是杜书贤被带走的话倒还不会怎么样。可问题是户部、吏部和工部都是贾姒道的人,要是这些人放在一起调查的话,肯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徐天德大怒,拿了兵器就要上马:“我去把那胡信截下来,那鸟厮要是不听话,我直接做了他。” 少夫人厉声喝止:“不许冲动!京畿之地是你能胡来的吗?徐天德,你带几个人暗中跟着杜先生,确保他的人身安全就行,非必要不得现身。” 然后回过头又安排道:“常玉春,你骑上最快的马,马上去京都报告贺国公,请他想办法周旋。你要记住,必须赶在胡信之前到达!” 常玉春咬着牙说:“若是把马跑死,我就用双腿,就算是把我跑死,我也要赶在胡信之前到达京都!” 少夫人深吸一口气,眼神渐渐聚拢:“去,杜先生的安危全在你们身上了,这里就交给我。” 夜晚火起的时候,贺章其实就已经听说了一些风声,可这些声音都是胡乱猜测,根本无法找出有效信息。 很快就传来消息说:宰相贾姒道和国舅严松迫不及待地深夜见驾。 贺章也赶在第一时间进宫,与二人在御前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纵然贺章的话内藏机锋,却吃亏在情况不明。 贾姒道和严松二人一唱一和,说了些模棱两可,却又有所针对的话。 以有心算无心,贺章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无法进行有效的回击。 直到二人共同推举三部尚书一起调查,贺章才终于确定:是杜书贤出事了。 下朝之后,他才终于接到了常玉春的第一手报告。 烧毁军粮、税粮的祸事极大,他苦思冥想了一天,始终没有什么好的方法。 在屋子里憋得久了,贺章觉得胸口闷得慌,只得上街散散心。 闲逛之际,他看见了一位说书人,艺名唤作“说破天”,讲的正是杜书贤奇谋破北狄的故事。 忽然心中有了主意,他当场掏出一张银票,把这位说书人包了下来:“你的表演我很喜欢,跟我进宫,给皇帝陛下表演去。” 大官邀请,进宫表演,这是何等殊荣?说破天根本不敢拖延,匆忙辞别书座,跟着贺章进宫去了。 说书艺人们当真是有一套,竟然能根据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编出一整套完整的故事。 北狄的凶恶、将士们的英勇、杜书贤的智谋,全都被他演绎得活灵活现,有如亲见一般。 说得赵吴德时而悲、时而喜,时而开怀大笑,时而愤怒交加。 怒到极处,竟然把面前的一个茶杯砸在地上,摔得稀烂。 说破天哪见过龙颜大怒?当场被吓得跪倒在地,裤子也湿了一大片。 赵吴德也意识到失态了,连忙用眼神告诉贺章:去打个圆场。 贺章喜笑盈盈地把说破天搀扶起来:“不是你演得不好,而是北狄太坏了。皇帝陛下很喜欢你的表演,你先去下面换好衣服,等会儿回来继续表演,到时候少不了你的赏钱。” 说破天被宽慰一番,这才战战兢兢地下去换衣服了。 贾姒道一直留意着贺章的动作,起先不解,随后马上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他连忙将第二天的奏章拿了出来,叫上国舅严松一同进宫面圣。 二人急急忙忙赶到金殿,刚要说话,赵吴德却伸手示意二人:先往旁边站站。 直到说破天把故事讲完,这才轮到贾姒道和严松说话。 第27章 各执一词 由于工部、户部派出去调查的人还没有回来,而杜书贤被吏部押在班房并未招供。 因此贾姒道和严松其实无话可说,紧急进宫的目的纯粹就是为了打断说破天。 只要让小皇帝陛下无法对杜书贤的战功产生系统性的了解,将他定罪还是很容易的。 可是二人来晚一步,赵吴德很喜欢这个故事,他认真地听说破天讲完了整个故事,然后才问:“贾卿和国舅进宫所为何事?” 贾姒道只得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奏折交了上去,大意是说:“现在天气入冬,需要给在京的各级差吏多发一个月的粮饷,用于准备过年。” 贺章不以为然地笑道:“此等事务并非紧急,哪需要劳动宰相大人和国舅爷连夜进宫,何不等明日早朝再奏不迟?” 二人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倒是赵吴德替他说话:“贾卿这也是体恤下属嘛,无可厚非。” 此间事了,赵吴德让众人回去了。 出了宫门,贺章赶紧把说破天拉到一边:“这里是五十两银子和城门通行手札,加上刚才的陛下的赏赐,你带着钱马上离开京都,至少一年以后再回来。” 伶俐莫过江湖。 说破天马上就想通了此间厉害,满口答应:“待我回家叫上媳妇,今夜我就出城。“ 那说破天一回到家,不停地催促着媳妇赶紧出门。 可那妇人舍不得家中之物,一会儿又说“饭还没吃”,一会儿又言“衣服没带”…… 三催四请之后好不容易才肯出门,说破天已经被两个黑布蒙面的人堵在家门口。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三部官员带着调查结果回来了。 赵吴德询问案发现场的情况,户部张礼回奏道:“此次失火,将从西北三府十一县押解来京都的税粮,连同南溪府、北山关、幽山关、临山关四路军的随军口粮,全部焚毁。损失共计五万三千四百石,经抢救所剩余粮不足百石。” 工部赵芝也回奏:“经过现场勘察,起火点共有三处,皆是由于烟灰余烬未灭,点燃草料所致。” 贺章立刻打断道:“陛下,这种说法有问题。为了防止失火,停放的粮车之间有一定的间距,即使有三处起火点,最多也应该焚毁三辆粮车而已。怎么可能把所有的粮食都烧光?” 贺章瞪着眼,咬着牙说:“我看是有人故意纵火,这才能把满仓粮食全部烧光。” 赵芝也是官场的老油条,他把双手一揣,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失火点乃是军营,不会有闲人出入。士兵和普通军官也都不许抽烟,可若是有人故意点火,也未可知啊。” “你!”贺章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吏部胡信紧接着上奏:“经过仔细搜查,整个军营里都没有人抽烟,只除了职方司杜书贤之外。” 这三个人的话若是单独拿出来看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一旦放在一起的话,谁都知道指向的谁。 贺章只能继续上奏:“陛下,此案疑点颇多,切不可为了一面之词,伤了忠良之心啊。” 严松立刻跳出来指责:“贺国公好大的口气,这是三部官员共同调查的结果,在你嘴里怎么就变成了‘片面之词’,莫非只有你贺国公一个人的话才不算是片面之词吗?” 贺章不理会,继续上奏:“陛下,杜书贤文武双全,有勇有谋。既识得北狄文字,又有军功在身,实在是不世出的人才。而今天下北狄屡屡犯境,西戎窥伺中原,南方又反了张辉瓒。国家内忧外患之际,陛下切不可为了一个疑案而自毁肱骨。” 贾姒道上奏:“三位大人已经将事实查明,桩桩件件全都指向了杜书贤,何来疑问?而且每个人的证词都是独立的,并无相互串通,如何称为一面之词?” 最后,贾姒道总结说:“此案已成铁案,是杜书贤玩忽职守,致使税粮与军粮被毁,事实清楚,证据明确。按律当……” 他恶狠狠地瞪着贺国公,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斩!” 今天,朝堂上的争吵格外热烈,就连繁华的西市大街也比不上。 小皇帝赵吴德已经很适应这种场面,他静静地听了一会,想到了一个办法。 待两边争吵声稍弱,赵吴德说:“好了,众卿不必吵了。杜书贤的军功无可非议,杜书贤的过失尚无法定论,何不听听先他本人说些什么?” 贺章表示赞同:“对,那就请杜书贤大人上殿,亲自向陛下汇报当日的情况。” 贾姒道抢过话头,对殿前武士喊道:“宣罪臣杜书贤上殿!“ 武士一听,当即把话大声传了出去:“宣罪臣杜书贤上殿。“ 贺章不甘示弱,也对殿前武士喊道:“宣职方司郎中杜书贤上殿,宣南溪府王勇、幽山关孙破虏上殿。” 武士向殿上看了一眼,只能再次顺着往下喊:“宣职方司郎中杜书贤上殿,宣南溪府王勇、幽山关孙破虏上殿。” 空旷的皇宫中不断回响着武士们一级一级传话的声音,直到宫门外值守的武士来执行。 杜书贤正被关押在吏部的班房,忽然听见有一个声音大喊:“宣罪臣杜书贤上殿。“ 杜书贤心想:“坏了!还没见到皇帝就直接给我打成了罪臣,怕是难以翻案了,上殿以后还是想想怎么能够从轻处罚。” 可是眨眼之间,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宣职方司郎中杜书贤上殿。” 杜书贤有些发懵,马上又明白过来:“原来还没定案,定是贺国公和那贾老鳖在掐架呢。” 于是,心中有底的杜书贤从容地整理衣冠,跟着侍卫出了班房,向皇宫走去。 进宫的路上,他还碰到了一同被传唤的王勇和孙破虏。 王勇愤愤不平:“这昏君难道要为一桩疑案而将大功臣治罪吗?” 孙破虏连忙提醒:“王公子留意,此地不比南溪府,切不可胡乱言语。陛下不过是被奸人蒙蔽圣听,我们只需要助杜大人正本清源也就是了。” 王勇一拳锤向墙壁:“不错,若是杜大人被定罪,我今晚就去血洗了贾府。” “两位兄弟,”杜书贤紧跑两步到了二人跟前,招呼道:“多谢两位兄弟仗义,杜书贤没齿不忘。” 他把二人勾到身边,悄悄地说“今日上殿,两位兄弟请配合我一下,只需如此……即可。” 第28章 闷倒牛 三人在武士的带领下,一起走上了金殿。 赵吴德高高在上地发问:“杜书贤,你的功绩满朝文武皆已经知晓,现在的重点是要调查税粮起火一案,对此你有什么说的吗?” 杜书贤说:“那日晚间,臣巡查军营各处,并无不妥,军粮失火也非我所为。” 贾姒道指着杜书贤手中的烟杆说道:“经过工部调查,现已明确起火原因就是因为烟火未灭,陛下请看,杜书贤手中的烟,到现在他还在抽呢。” 话音刚落,贾姒道身后就响起了一片指责声。 贺章急得满头大汗,压低着嗓子责怪道:“你这烟就不能停一停吗?” 杜书贤淡定的说:“国公不必着急,看我的。” 王勇和孙破虏心领神会,把贾姒道一左一右地架了起来。 贾姒道不过是个上了些年纪的文官,怎么可能挣脱两位年轻武将的抓握? 被按得动弹不得,贾姒道只能大声呼救:“快救我,杀人啦!“ 严松和一班官员连忙要过来拉扯,被孙破虏虎目一瞪,竟然无人敢上前一步。 孙破虏低喝一声:“我父孙启龙的帐,改日再与你们算!” 左右无援,贾姒道只能发疯似地喊:“杜书贤、王勇、孙破虏,你们要干什么?金殿之上竟然敢公然行凶吗?” 赵吴德也有些看不过去了,愠怒地问:“杜书贤你要干什么,你眼中还有没有朕的存在?” 杜书贤上前施礼:“陛下,臣要向你证明,税粮起火与臣无关。” 赵吴德言道:“你们先放开贾宰相,如何证明朕看着便是了。” 可是王勇和孙破虏并没有放开贾姒道的意思。 杜书贤说:“要证明其实不难,只是怕宰相大人不肯配合,故此两位将军粗鲁了些。” 接下来,贾姒道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右臂被王勇抬高,然后杜书贤抓起了自己宽大的袍袖。 他紧张地直跳脚:“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只见杜书贤猛力嘬了两口烟,烟锅内的火星顿时明亮起来。 趁着火势正强,杜书贤把一锅烟灰整个扣在了贾姒道的袍袖上。 “列位请上眼。” 所有人凑过来看,只见烟灰很快烧穿了衣料落在了地上。而贾姒道的大袍袖留下了一个洞,洞边残留有点点微弱的火星,很快就熄灭了。 贾姒道心疼地直哭:“这可是云锦的料子,金丝苏绣的工啊,被你毁了呀!” 贺章及时补刀:“贾宰相,你这云锦加上金丝苏绣,一件官服得数千两银子。你我同为一品大员,我只能穿得起五十两一件的细布官袍。看看你这一身云锦、苏绣,哪怕是陛下的龙袍都不及你的精细。敢问贾大人,你的钱是从何而来啊?” “是,是,你……”贾姒道四下旁顾,一时语结:“你别打岔,现在说税粮呢。数万石粮草付之一炬,这可是好几万两银子的损失。” 杜书贤看了看赵吴德,重新装了一锅烟,淡定地抽了起来:“辛苦两位将军,放开贾宰相。大家都看到了,烟灰连衣料都无法点燃,又怎么可能点燃粮草呢?” 工部赵芝站出来,严词道:“经过现场核查,就是烟灰起火,这一点无可争辩。” 贾姒道重获自由,他狼狈地整理了一下破洞的衣服,挤出两滴眼泪,向赵吴德启奏:“陛下,这杜书贤忒无礼了,竟然敢在金殿上当着圣驾戏弄朝廷重臣,请陛下治其大不敬之罪。” 王勇说:“陛下,臣昨日在摘云楼喝酒,有一个重要发现。摘云楼每到冬季就会售卖一种烈酒,遇到一点星火就可以燃烧,充分燃烧之后几乎不留痕迹。如果有人用大量的烈酒引火,那就真的可以把所有的税粮全部烧光。” 杜书贤抽了口烟:“贾宰相要不要再试试以烈酒为引,用烟灰能不能点燃啊?” 贾姒道慌忙跳开两步,躲在赵芝的身后,惊恐地大喊:“你想干什么?” 杜书贤冷声说道:“我要查税粮起火的原因。” 眼看两拨人的争吵无法平息,赵吴德只能说:“不要再吵了,杜书贤,你不是怀疑有人陷害你,故意烧了税粮吗?那好,两天为限,若是能拿出证据来,朕定把贼人绳之以法,还你公道。” 早朝散去,杜书贤第一时间就带着贺章、王勇和孙破虏就来到了摘云楼。 这是整个京都仅次于皇城角楼的高层建筑,内部的装饰和陈设能称得上是富丽堂皇。 并且他们的顶层是个开放的露台,夜间在此饮酒作诗,真有一种抚月摘星的感受。 当然,宵禁了回不去也不要紧,旁边就有客房可以住宿。 杜书贤感慨:“这经商头脑真是绝了。” 王勇招呼道:“小二,来一壶闷倒牛。” 小二马上迎了上来:“好嘞,客官里边请,能烧火的闷倒牛一壶。” 待酒拿上来,小儿给每个人倒了一碗,杜书贤用火镰一打,擦出了几个火星。 火星落在酒里,顿时燃烧了起来。 待火焰燃尽,所有人都凑上去看,碗底只剩了一点点水,酒已经都被烧完了。 小二得意地说:“这种能点火的酒是小店的秘方,唯有冬季才有得卖。” 杜书贤原本感到奇怪:这个时代应该没有蒸馏技术,怎么能把酒做到这么高度数呢? 后来一听说“冬天才有的卖”,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就是个简单的物理问题:水和酒精的冰点温度不一样。 贺章问:“小二哥,前几天有没有人大量购买这种酒啊?” 小二的神情遮遮掩掩:“没有,我不知道。”然后他就离开了。 看着小二的表现,所有人都觉得有鬼。 众人来到柜台,找掌柜的询问闷倒牛的售卖情况,可是掌柜的也神情闪烁,不肯多说。 杜书贤想了一想,压低声音说道:“你这种烈酒只在冬季售卖,是因为需要趁着夜晚将酒放在户外结冰。第二天早上把冰块扔掉,坛子里留下的就是高度酒。只要将这个动作多重复两次,就可以得到能点火的烈酒了。“ 掌柜的大吃一惊,立刻拿出一封银子:“这位爷,请您别处发财,这点钱够您去外地开一间酒馆了。若是说破了海底眼,被旁人学了去,小店的生意可就砸了。“ 杜书贤说:“我们不要银子,我只要你告诉我前几天谁来你这买过大量闷倒牛。“ 掌柜的低下头,闷声不响的干活,却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王勇急了,他一把拽起掌柜的:“你看清楚了,这位当朝国公贺章老爷,这位是前几天大破北狄的杜书贤将军。他们要问你话,有什么不能说的?“ 掌柜的哭了起来,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打几位爷一来我就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可是您们神仙打架,我们凡人承受不起啊。请各位老爷抬抬手,小人要是说出来,全家老小可就都没活路了呀。” 见掌柜的这么说,王勇的气也发不出来了。 贺章说:“好,我们不为难你了,你不方便说也不要紧,总有些别的线索可以查的。” 第29章 宋金刚 话说在京都内,有一位江湖豪侠正在行走。 此人生相貌不俗,只见他:身长八尺,膀阔三停,方面阔颐,目若朗星。 他就是江湖人人称颂的大侠:宋万。一身金刚不坏的功夫冠绝天下,江湖人称“宋金刚”。 他前些天挣了一大笔钱,已经在京都挥霍数日,到现在还剩下了许多。 宋金刚在街面上闲逛,看见一家茶馆挂着水牌,上写:无文先生,武烈传。 原来是一位先生正在说书,题材也好,他想进去听听。 书文说的是:最近城郊外出了一群神秘大侠,他们不知从何处得来一大批粮食,分发给城外的饥民。 这群大侠被描述地神乎其神,几乎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听了一会儿,宋金刚连连摇头,笑道:“胡扯,哪里是这样的啊。“ 于是他大声问道:“无文先生,要说武烈传,杜书贤奇谋破北狄的故事该居首位。您还是说说杜书贤的故事,我爱听这个。” 无文正在说书,说在兴头上忽然被打断,显得有些不悦。 可是台下的书座儿们也纷纷附和:“对啊,我们也想听杜书贤的故事,先生给我们讲。” “唉。”无文先生叹息一声:“不是我不愿意给你们讲,实在是不敢讲啊。各位听户们都是我的衣食父母,有好几位还是老主顾,咱们互相体谅体谅。” 宋金刚不干了:“怎么?难道说在这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居然会有人威胁你们吗?” 无文抱拳拱手:“这位爷有所不知,要论杜书贤奇谋破北狄的故事,京城内首推‘说破天’先生。可是您各位想想,这几天谁见过说破天吗?” 众人想了想:“确实已经几天不见说破天了。” 无文继续说:“据传闻,说破天先生曾被邀请到皇宫中,给皇帝陛下表演杜书贤的故事。可是演完了之后呢?说破天夫妇就消失不见了。我去过他家,连门都没来得及关,屋里就没人了。” 无文无奈道:“再多的话我也不敢说了,咱们盼着说先生平安无事。” 宋金刚皱着眉:“说破天夫妇自然平安无事。”说完这句话,宋金刚扔下赏钱就打算要走。 他回忆起了那天夜里的情况:他白天听了说破天的书,讲的正是“杜书贤奇谋破北狄”。 散场之后,他回味了一晚上,还觉得意犹未尽。 于是他揣着银子找到了说破天家里,想再听一段。 可是当他来到说破天家里的时候,却见先生正在不停地催促,说着什么:“赶快走,这个不要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于是,起了疑心的宋金刚在暗处隐蔽了下来。 等了一会,果然见两个黑衣人把说破天堵在了家里,手中亮出了明晃晃的刀子。 宋金刚眼睛一瞪,两步蹿到说破天家中,挡下了致命一击。 黑衣人见有人阻拦,于是持刀攻向宋金刚。 可宋金刚哪是易与之辈,三两下就把两名黑衣人打倒在地。 打跑了黑衣人以后,为了安全起见,宋金刚将说破天夫妻二人送到了城门口。 说破天用通行令打开了城门,连夜逃出城去了。 宋金刚知道无文所言非虚,也明白了这几天为什么听不到这个故事了。 或许是物伤其类,无文有意无意地说:“若是说破天平安无事那就最好了,可谁能保证呢?别说是我们区区说书人,就算是那位大英雄杜书贤,此刻还不是官司缠身。” 宋金刚原本已经走到了茶馆门口,忽然听到了“杜书贤官司缠身”的话。 他立刻回了过来,一把拎起无文:“你说什么?杜书贤这样的大英雄怎么会官司缠身?他到底摊上了什么官司?” 无文被吓得说不出话来,旁边有个知情人,战战兢兢地说了句:“这位爷,您别激动。好像是说因为他抽烟,无意中将税粮和军粮烧了。” “你说什么?”宋金刚一听此言,脑中顿如雷击一般。 他“哎呀”了一声,扔下无文就往外跑去,须臾就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宋金刚跑到京都巡捕衙门,一把扒开了门口的差吏,拿起鼓槌将登闻鼓敲得咚咚作响。 鼓声惊动了坐堂的提督:赵维大人。赵维传令:“把击鼓人带上堂来。“ 赵维观其面貌,见来人气宇轩昂地站在堂下,觉得奇怪:“怎么?你也有冤屈要报?” 宋金刚慨然说:“有冤屈,但不是我。” 赵维眉头一皱,心想:“看此人模样,必然是个刺头,留着是个麻烦,还是赶走了好。” 于是赵维一挥手:“既然不是你的冤屈,那就回去,让冤屈之人自己来报。” 宋金刚站着不动:“受冤屈的人来不了,他叫杜书贤,就是那个奇谋破北狄的杜书贤。” 闻言,赵维吃了一惊:“你说什么?杜书贤有什么冤屈要你来报?” 宋金刚慷慨陈词:“杜书贤押运的粮草被烧惹了官司,此事与他无关,烧了他粮草的人是我。” “啊!”赵维站了起来,张口结舌了半天,好不容易说出一句整话:“将此人拿下!” 旁边有两名差吏各自拿着水火棍,照着宋金刚的腘窝关节处砸了下来。 一击之下,宋金刚岿然不动,又打了一棍,宋金刚还是不动。 两名差吏卯足了劲,打下了第三棍,宋金刚将气劲运到极致,双腿猛地一绷,竟然将两根水火棍齐齐打断。 宋金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位大人不必打我,我既然主动来此,必然不会有所隐瞒。只要大人将杜书贤请来,我自会招供。” 赵维不敢怠慢,连忙差人去请杜书贤;当然,他还暗中派了两个人分别去宰相府和国公府通报。 宋金刚站在堂下,昂首挺胸,丝毫没有怯官之意。 看着宋金刚的气度,赵维的心里竟然有些发虚,他只得命人搬了一把椅子给宋金刚坐下。 可谁知宋金刚坐下之后,气势依然不减,赵维反而坐得更难受了。 就连堂下的差吏们看了都会说:这俩人一起摆在公堂上,反而是宋金刚更像提督大人,赵维才是那受审的犯人。 宋金刚抬头看了提督一眼,赵维顿时被看得更矮了一截,心里不断地祈祷:“无论是谁都行,赶快来个人啊。” 第31章 贬为平民 面对贾姒道的逼问,宋金刚争辩道:“就是这个人给我钱,让我去烧了城外军队的粮食。我现在知道了那是杜书贤大英雄的粮草,为了好人不受冤枉,所以就赶来投案了。“ “花言巧语,”贾姒道冷哼一声,问:“你有多少同党,姓甚名谁,现在都在哪里?还不老实交代!” 宋金刚把下巴一扬:“没有同党,就是我一个人。” 贾姒道皱眉:“你想清楚了,这么大的案子,可不是你一个人能扛下的。” 宋金刚坚持:“就是我一个人,不曾替别人扛罪。” 贾姒道追问:“为了烧毁粮草,你带了多少烈酒?” 宋金刚答:“二百大坛。” 又问:“你又扛走了多少粮食分给城外百姓?” 又答:“往返两趟,大约四百袋。” 贾姒道与宋金刚在不足一尺的距离四目相对,继续发问:“你有多少同伙?姓甚名谁,都在何处?” 宋金刚还是梗着脖子答:“没有同伙,是我一个人干的。” 贾姒道放肆地大笑着,连同他身后的一班官员都在哈哈大笑,可是杜书贤和贺章身后的官员们全都笑不出来:“这种话说出口,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 贾姒道说:“一袋粮食重一百二十斤,你一个人往返两趟就能扛走四百袋粮食,也就是说你一个人能负重两万四千斤。” 宋金刚一拍胸脯:“这对我们习武之人不算什么。” 贾姒道笑得更大声了:“好,你要是真能负重两万斤,那我就做主了。不但可以饶你烧毁税粮的死罪,还可以给你委派一个重要的职位,让你报效国家。” 赵吴德脱口而出:“啊?这样可以吗?” 贾姒道反而维护起宋金刚,施礼道:“若此子果然有此天才,当然是可以酌情办理的。” 杜书贤与贺章的脑子拼命思索着计策,可是他们实在想不到可以帮助宋金刚脱罪的办法。 贾姒道命人扛来了十袋粮食,对宋金刚说:“这里是区区一千二百斤,对你来说应该易如反掌,你就这些先从这里开始表演。” 宋金刚看着躺在地上的十个大麻包,心下一横:“我来!” 他走到麻包前,他一左一右地扛起两个,担在肩上。 杜书贤和贺章很想要阻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宋金刚定了定气息,将右脚伸到一袋麻包的下面,向空中一抄。 只见麻包高高飞起,稳稳地落在宋金刚的左肩。 依法炮制,又一袋麻包落在了宋金刚的右肩。 此时,宋金刚的额头已经见了汗珠。 杜书贤不忍再看,只能喊道:“别再扛了,你先放下,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贾姒道故意说:“这才四袋而已,继续扛啊,你要是扛完了十袋,就免你死罪。” 宋金刚咬着牙继续坚持,又踢上一个麻包,顶在自己头顶上。 伴随着第五袋麻包结结实实地压下来,宋金刚的脸憋得通红,浑身涨地青筋毕露。两条腿就像两条石柱,半步也挪不动了。 贺章只能出班启奏:“陛下,不可再继续了,若是宋金刚死了,那案子就算查到头了。” 赵吴德还没说话,贾姒道冷笑着说:“怎么?扛不动了?来人,帮他一把。” 两名健壮的武士走过来,悠起一袋麻包,俩人喊着口号把麻包往宋金刚身上一扔。 第六袋麻包落下,宋金刚再也压不住体内的气息,顿时涨得七窍喷红。 六袋麻包狠狠得拍在地上,可怜那宋金刚竟然被压得连个人形都没有了。 贺章侧过目,悄悄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启奏道:“陛下,动手烧毁税粮的人是宋金刚,他死前曾供认是严国舅指使。如今二人都已经死了,就请将此案结了。” 赵吴德点头:“好,那就结案。” 贾姒道却不肯罢休,他大声说:“不可结案。我记得贺国公曾说过,此案尚有疑点不可轻易结案。” 贺章红着眼睛,大声喝问:“你还要什么疑点?” 贾姒道指着地上的一滩血肉说:“刚才已经证明了,宋金刚一个人不可能完成此案,他必有内应。不把这个内应抓到,如何能保证今后不会出这种事?” 环视一周,贾姒道继续说:“这个内应在军中的地位和声望必然不低,这样他才能给宋金刚提供作案的机会。甚至,这个内应本人也参与了烧毁军粮一事。” 说这话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将眼神和手势都指向了杜书贤。 贺章气得大声质问:“你在怀疑杜书贤?你知道他立下了多大的功劳吗?红口白牙无凭无据,怎可胡乱怀疑功臣?” 工部赵芝阴阳怪气地说:“倒也不算是无凭无据。宋金刚如何混入军营,失火现场的烟灰又要如何解释?” 贾姒道趁机进言:“陛下,请将杜书贤下狱,让臣彻查此案,必然能将真相公布天下。” 贺章坚决反对:“杜书贤没有作案动机,不可定罪。而且他刚刚得了大胜,振奋了民心、军心,应该论功行赏。” 赵吴德听着两边吵架,思考了良久,终于从两个人的争论中找到了一个平衡点:“杜书贤勾结外贼烧毁粮草的指控查无实据,不可做算。” “但是又确有麻痹大意、玩忽职守的嫌疑,致使税粮被毁,案情严重。考虑杜书贤大破北狄有功,将功过相抵,杜书贤贬为平民,留待考察。” 这一天,杜书贤正在跟徐天德、常玉春喝酒,一人点了一壶闷倒牛。 再加上徐天德手下的一班兄弟,大家把摘云楼的顶层包了下来。 忽然楼下上来了几个人,正是罗娇娘、王勇和孙启龙。 罗娇娘笑道:“哟,杜先生喝酒呢,怎么也不叫我们?” 杜书贤轻轻笑道:“我是刚刚被罢官的晦气之人,怕把坏运气带给你们。” 王勇大马金刀地坐下来:“怕什么晦气,我把我那锋锐杀气分点给你,助你破了这晦气。” 众人大笑,罗娇娘问:“杜先生今后有什么打算?” 杜书贤说:“这个世界很大,我想和兄弟们一起去看看。” 徐天德、常玉春当即表示:“这京确实没什么可留恋的,我们兄弟打算一起走。” “也好,正好远离这京都是非之所。”罗娇娘笑着说:“我想到了,你不妨从此南下,只要过了大江就是南方。传闻那里丰饶富庶,多出文人雅士,更有与北方不同的别样风情,杜先生何不去那游玩一番?” 杜书贤想起了前世的家乡,遂点头:“正有此意。” 第32章 饥民 杜书贤带着常玉春、徐天德等一行数十人,出了京都一路向南,沿途所过各大小城池都远不如京都繁华。 京畿之地尚且有人吃不饱饭,远离京都的地方就更惨了。 树上的叶子都被薅光了,老百姓们只能吃草根、啃树皮果腹。 好在杜书贤一行人身上带足了干粮,一路上还不至于挨饿。 走到大江边上的时候,已经是春分时节。下了渡口,一股暖风迎面而来。 杜书贤问:“兄弟们,你们有谁来过南方吗?” 徐天德摇摇头:“我这些年跟着师父一直在山上生活,没去过别的地方。我的这班兄弟也都差不多,他们都还是第一次离开秋水县。” 常玉春说:“我以前跟着师父来过南方,南方的生意好做,有钱人比较多。刚才渡过了大江,我们现在应该已经进入江南地面了。” 杜书贤看着眼前的景象直嘬牙:“我记得少夫人临行前告诉我,江南丰饶富庶,多文人雅士,怎么会是这般景象?” 不怪杜书贤想不通,这里的景象实在是太惨了。 从渡口到官道,所见之处全都是荒芜破败。 本该是草长莺飞的季节,眼前却找不到半点绿色。 小草被连根拔起,树皮被全部剥光,地上连一片落叶都没有。 官道上,许许多多面黄肌瘦的人排成了一行,正缓缓地向前挪动着。 漫长的队伍看不到头,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在哪,更数不清有多少人。 一路上除了饥民,几乎没有活物。无论是豺狼还是昆虫,只要现身就会被人抓来吃掉。 为此,被猛兽所伤;被草、虫毒死者,不计其数。 走了一路,几个人看得头皮发麻:“怎么会这样?都说北方穷,我们也不曾经历过这般景象,可谁知居然在富庶的南方见到了。” 说话就,眼前就有一个人,他魔怔似的吃下一棵不认识的植物,紧接着就开始闹肚子疼。 杜书贤连忙带人上去,七手八脚地打算抢救。 那人痛苦地挣扎,哀嚎了半天,却似乎是在抗拒救治。 随着他体力缓缓耗尽、眼神慢慢涣散、意识渐渐模糊,终于慢慢瘫软了下来。 那人在死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太好了,终于不用挨饿了。” 把死者放下,杜书贤擦了擦眼里的泪水。 可当他抬起头看向其他饥民的时候,那些人的眼中除了冷漠,似乎还有些别的情感,好像是羡慕? 杜书贤再也忍不住了,跑向饥民的队伍,问道:“大爷,你们要去哪里?” 连着追问了几遍,大爷的回应只是挥一下手,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其他人也试着找人问询,可是始终都没有人愿意说一句话。只有一个年轻人伸出手,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前方。 杜书贤还要问,常玉春说:“书贤,不必问了。这些人只是走路,就已经花光了全部的力气。他们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脚步,就再也走不起来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番话,前面的队伍里晃晃悠悠地倒下了一个老妇。 老妇的饿殍绊倒了一个年轻人,年轻人扑倒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却没能爬起来。 身后跟着的人自然地绕开了这个地方,谁也没有精力管这种闲事。 还是杜书贤跑上去,他想把那个年轻人扶起来。 可是扶起来两次,他就摔倒两次,第三次再扶起来的时候,年轻人也已经断气了。 杜书贤默默地闭上眼,转身走了。 徐天德拽住杜书贤:“我们的身上还有些干粮,分给他们。” 杜书贤咬着牙说:“不分。” 徐天德很不满,他怒声道:“难道你看不到这些饥民吗?你为什么不帮帮他们?” 杜书贤的眼睛通红,也高声叫道:“我当然看到了,我也想要帮他们。如果我们带着足够他们所有人吃饱的粮食,我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来分给他们。可是,以我们现在的能力,根本没办法救助他们。” 徐天德大吼:“我不管,我不是你这般铁石心肠。你不帮我来帮,能救一个是一个。” 说完,徐天德号召自己手下的兄弟们,打算把自己的干粮分给了饥民。 可是,预想中的和谐场景并没有出现。 当徐天德刚解开包袱,露出里面干粮的时候,早就有眼尖的人发现。 他爆发出全身的力气跑过来,然后奋力抓了两块饼在手里,胡乱地往嘴里塞。 这一行为带动了身后的人,数十人一起伸着双手,不要命地冲过来,吓得徐天德赶紧把手里的包袱扔了出去。 见到这一幕,其他原本打算贡献出粮食的人纷纷捂紧了口袋。 几十个筋疲力尽的饥民哄抢一包小小的干粮,结果可想而知:谁都没能把干粮吃进肚里。 大部分人在哄抢的过程中就耗尽了体力,还有几个嘴里塞着干粮,是生生被噎死的。 看着倒在地上的几十个人,徐天德气得捶地:“嗨,是我害了他们啊。“ 懊恼了一会儿,徐天德醒悟了:“书贤,你是不是早就预见到这个结果了?” “你啊,就是太厚道了。”杜书贤说:“走,我们去做些真正能帮他们的事情。” 沿着蜿蜒曲折的饥民大队,一行人加快赶路。 他们必须非常小心,无论是吃饭还是喝水,全都要避开那些饥民的目光。 走了一天一夜,面前终于见到了一座城池:“苏杭城”。 来到苏城城墙之下,众人再次被震撼了。 城墙四壁之下,横七竖八地坐卧着数不清的饥民。 不知道他们已经来了多久,更分不清哪个是活人,哪个是死人。 更糟糕的是:城池周边的各条道路上,还在源源不断的涌来新的饥民。 可是城内的官员,却好像没有任何救济的行为。 这里的景象简直比鬼城更让人头皮发麻:分明满满都是人的地方,却静得落针可闻,耳边能听到的只有风声。 杜书贤不忍多看,他只想带着众人赶快进城,却被守城的兵丁拦了下来 徐天德强压着怒意问:“你们开着城门,却为什么不让进?” 士兵说:“为了城内的治安稳定,城外来的人需要证明自己的身份,我问你们,你们在城内有亲戚吗?” 杜书贤答:“军爷,我们全都是外乡来的,在城内没有亲戚。” 士兵一挥手呵斥道:“外乡来的?我看你是饿疯了想进城骗吃骗喝?赶快滚远点,不然,爷爷的长矛可就招呼你了。” 第34章 遮天骗局 怕什么来什么。 果然,米老爷让所有人都出去,到外面把门关上。 屋里只剩下了杜书贤和米老爷两个人,米老爷对着杜书贤跪下,连连磕头:“仙长大人在上,小人米泛在下,请仙长大显神通,救我一命。若能救我活命,无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杜书贤心里叫苦:“完了,他真的有事,要是完不成可咋办。” 强作镇定,表面却依然端着高人的架子问道:“把你的难处说来我听。” 米泛在这里耍了个心眼:“仙长大人法力高深,必然知道我的难处,这才赶来救我。” 杜书贤心里鄙夷:“刚才还跪着求我救命,现在居然想诈我?” 他一摇拂尘,高深莫测地说:“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说完,杜书贤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米泛赶紧扑过去,抱着杜书贤的大腿不撒手:“求仙长求您救命,有人要杀我。” 杜书贤重新坐下:“从头说起。” 原来,就在今天早上,米泛睡醒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他的脖子旁边插了一把刀,刀刃刺进床板寸余。 米泛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把刀和一张字条:“就这把刀,字条就扎在刀上。” 杜书贤接过字条,上写着:“三日内让城外饥民吃饱饭,否则就拿你的血肉喂城外饥民。” “原来如此,”心里顿时有了底:“送刀来的竟然是同道中人。” 知道了前因后果,说话也自然许多:“贫道正是为此事而来,请米老爷在城外广开粥篷。到时候饥民得济,这些人也就放过你了,米老爷自然性命无忧。” 米泛还是磕头:“仙长,您别为难我了,开仓这事我做不了主啊。” 杜书贤感到奇怪:“这城内的米铺都是你米家的产业,你怎么会做不了主?” 米泛为难地说:“铺子是我的,可是这些粮食都是苏杭府台梅大人的,放在我的铺子里寄卖。卖米的钱里,九成五也都是被梅大人拿去的。老百姓都说我米老爷富甲一方,可谁知道我其实只能拿到五分利的辛苦钱而已。” 杜书贤问:“这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跟我说说。” 原来这苏杭城的府台叫做梅利兼,梅家和贾家世代姻亲,梅家主富,贾家主贵。 而且梅利兼还有一层关系,他是贾姒道的外甥。 梅家几乎占了江南地区大部分肥差,是贾家的钱袋子;而贾家占了京都内外各个要职,是梅家的保护伞。 两百多年的经营下来,贾家权倾朝野,更出了贾姒道这样的一人之下的人物,门生故吏更是遍布天下。 而梅家成了整个江南最大的地主,并且占据着最富饶的土地。 粗算下来,全国有半数以上的米粮都是他们家出产的。 杜书贤等人城外见到的那些饥民,其中超过半数都是梅家的佃户。 佃户们为梅家辛勤耕种一年,到头来只能得到五分之一的收成果腹。 五年前,梅家发布了新规定:国税纳粮必须由佃户负担。 从那时候起,佃户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忙活了一年,到过年都吃不上一顿荤腥。 前几年,年景不错,佃户们的收成还勉强有些富裕。 可是去年的时候,江南闹了一点小灾,地里的收成减少了一成。 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只要梅家随便让出一点抽成,这点减产根本不足为虑。 可是去年贾姒道过六十大寿,梅家为了给贾姒道送礼,非但没有减免佃户们的抽成,反而多收了一些。 尤其是去年的时候,还新增了给皇帝选妃、修宫殿的税款名目。 那些凶神恶煞的差吏收走的不只是老百姓最后一点口粮,还来年播种的种粮。 可怜的老百姓交了国税正课的“丁税”、“地税”,还要交“选妃税”、“花园税”、“宫殿税”……。 杜书贤忍不住问道:“当朝皇帝虽然没什么能力,可他不是这种荒淫无度的人,更从来没有收过这种税啊。“ 米泛一脸丧气地说:“整个江南都是这么说的,我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可是直到前两年,我去了一次北方,这才发现:原来那些杂税其实都是梅家和贾家私自收的。” 老百姓只知道“无德皇帝”骄奢淫逸、昏庸无道,却少有人知道这些钱其实都被梅、贾两家侵吞殆尽,皇帝几乎不知道这些事。 可怜这些人直到饿死,都不知道自己骂错了人。 说到这里,米泛几乎垂泪:“原本我一直觉得这些人穷是无德皇帝害的、是天经地义的,是他们命不好,跟我没有关系。可是自从我认清了梅家的所作所为之后,我就后悔了,我意识到是我错了,我成了梅家的帮凶。可是我陷入太深,已经回不了头了。” 杜书贤有些愤怒,他问道:“难道任由梅家无法无天,没有人可以管吗?” 米泛摇摇头:“绝对没有,梅家在江南,就是绝对的权威,所有读书人想要考取功名,就必须顺着他们的话,参与到他们的骗局中来。这些人当官之后,不管做多大的官,都会成为梅贾两家的附庸。” 这些信息太震撼了,杜书贤还需要时间适应。 米泛跪着哀求:“这位仙长,我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求您跟各位英雄好汉们说说,冤有头债有主,这事逼我没用啊。” 杜书贤一听:这里误会大了,也怪我来的时间太巧,他拿我当成与送刀人是一伙的了。 叹息一声,站了起来:“你的难处我知道了,现在就去查实。如果情况属实,我想办法保你;可如果要是被我发现你在骗我的话,那要杀你的可就不只是一批人了。” 再一次穿过三进院子,杜书贤才回到了街上。 徐天德带着大家来到“齐发财客栈”落脚,这事全城唯一一家还在营业的客栈了。 老板见到这么多人要来住店,顿时乐得合不拢嘴。 按照他的说法,自从城外出现饥民以来,城里的客栈就都做不下去了。他遣散了所有的伙计,一个人苦苦支撑到现在,两个月都没能开此张。 正说话间,外面又进来了五个人,个个都是精壮的汉子。 老板顿时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太好了,又来一批客人,加上你们几位,我的客房刚好住满了,看来风头是要过去了。” 为首的人抽着一根精致的小烟袋,若有所指地说:“是啊,风头快过去了,好日子就要来了。” 杜书贤仿佛斗气一般,拿出了自己的熟铜长杆大烟袋,呼哧地冒着烟:“我觉得未必,这风头挺硬,没那么容易过。” 第35章 劫粮仓 抽小烟袋的人先是被杜书贤抢白了一顿,然后又在烟袋上被压了一头,心里感觉窝火。 可是眼看对方的人数是自己的好几倍,自然不愿意去争强斗狠。 小烟袋抱着拳过来问候:“这位朋友也是道上的?” 杜书贤故意呛着话头,反问了句:“是又如何?” 客栈的老板急忙拎着大铜壶给众人倒水:“两位爷,小店名叫‘齐发财’,大家南来北往地做生意,求的就是和和气气,大家发财。嘿嘿嘿,大家发财。” 给每人倒了一碗茶水,又没头没尾地说完了这几句话,老板赶紧远远地躲开了。 被老板插了句嘴,两边的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致,也自然就各自回到房间去了。 回房后杜书贤告诉徐天德:“带着你的兄弟盯紧这伙人,看是不是他们在打米老爷的主意。” 然后又安排常玉春:“你去查查梅利兼其人以及他背后的家族,是不是像米老爷说的那样,所有的饥荒都是梅家一手促成的。” 到了傍晚,徐天德回来报告情况:“小烟袋一行五人都出去了,三个人盯着城里的几家米铺,还有两个人寸步不离地盯着米家的前后门。一整天里,米家没有人进出。” 杜书贤几乎确定了:“他们就是冲着米家来的,刀和字条很可能也是他们送的。” 此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徐天德过去开门,门外站着小烟袋一行五人。 小烟袋绕过徐天德,直接找到杜书贤说:“朋友,在下孙宗,江湖上的朋友送我个诨名,叫我‘及时雨’。” 杜书贤抱拳,道声“久仰”,心里想的却是:“什么久仰,我根本没听说过这号人。” 客套话还是要说的:“原来是及时雨孙宗,真是如雷贯耳啊。我叫杜书贤,江湖人称……” 说到这里,杜书贤犯了难,自己哪来江湖名号啊? 正打算随口编一个牛皮哄哄的名字,诸如“神功盖世震彻寰宇无敌大侠”之类的。 却忽然袖口里掉出来一只纸燕子,飘飘忽忽落到地上,孙宗顿时瞪大了眼珠。 他一把捡起了纸燕,情绪激动地喊道:“你怎么有这个?” 杜书贤被问得莫名其妙:“这本来就是我的,我怎么不能有?” 孙宗抬起头:“你的?”他瞪大了眼睛端详了杜书贤半天,一惊一乍地喊:“还真是你啊!” 杜书贤心头一紧,盘算着:“怎么回事,为什么认出我来了?我没跟姓孙的结过仇,也没用纸燕干坏事害人。” 心念电转,杜书贤又想到了:“我当初在赃官戚林的小金库里留下过纸燕子,他该不会是替那戚林看库房的,此时来找我算账吗?” 下一秒,孙宗扑通一声跪下了:“恩公啊,我们又见面了。” 杜书贤愣了一下,回过神赶紧把人扶起来,忙问:“我们在哪见过吗?” 孙宗忙回答:“见过,见过,您贵人多忘事,怕是想不起我了。” 回过头对身后的手下兄弟说:“这就是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被砸了五副镣铐还能在死牢里来去自如的纸燕大侠。” 众人皆恍然。 说到这里,杜书贤也总算想起来了:“原来就是你啊!” 想当初在河源县的时候,自己被系统坑害打入死牢,正好烟瘾犯了,当时有人给自己送了一袋酸臭的烟。原来就是这位孙宗啊。 孙宗说:“难怪恩公不认识我了,那时候的我实在是太脏太臭了。” 杜书贤连连摆手,打趣道:“不脏不臭,那支烟的滋味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楚,干净得很,香得狠哩。” 众人大笑。 朋友相认,孙宗让手下的人都来给“纸燕大侠”见礼。 杜书贤自此有了江湖绰号:纸燕子杜书贤。 既然是朋友,很多话就好说了,孙宗问:“恩公,你们也在打米家的主意吗?为了让米家开仓放粮,我昨天晚上刚给那老小子送了一把刀。可今天我们盯了一整天了,居然还是没动静,难道他真的是要钱不要命?” 杜书贤还没说话,忽然听见窗户响,孙宗连忙戒备。 “不必紧张,是自己人。”天德打开窗户,把常玉春放了进来,和孙宗相互介绍一下,互相道了声“久仰”。 杜书贤说:“正好你回来了,把你的调查结果给大家讲一讲。” 常玉春把自己调查了一天的成果分享出来:米泛的话基本属实,城外的饥民的确属于人祸,是梅家一手促成的。 孙宗这才算是了解了饥民的真相,直把牙咬得咯吱作响:“我先去宰了梅利兼那狗贼,然后再开仓放粮。” 杜书贤说:“且慢,宰了梅利兼一人也没用,梅家和贾家,一朝一野、一富一贵,二者相得益彰。其势力极大,轻易不可撼动。” 孙宗急了:“可是城外的饥民等不了,多等一天,就要多饿死几百个人!” 常玉春说:“也不是没办法,我查了梅家的账目,发现他们在城外建了个仓库,专门用来屯米和稻子,如果我们能把这些粮食拿出来,救济城外的饥民是绰绰有余。” 孙宗立刻同意:“就这么干,今晚就动手。” 当晚,一群人翻出城墙,在常玉春的带领下,大家来到了传说中的米仓。 这个位置非常隐蔽,若非常玉春身怀盗门的手艺,天生懂得认门,否则绝对找不到这里。 仓库的看守只有四个人,而且天一黑就睡去了,这给众人的行动增加了许多便利。 常玉春给四个看守睡觉的房间里喷了些药烟,保证他们能睡到大天亮。 剩下的人按照分工,开始了紧张的忙碌起来。 首先由常玉春打开仓库的锁,孙宗带人潜入其中,把成堆的米袋搬开,露出压在最下面的米。 然后由常玉春把装米的袋子打开,将米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徐天德手下的兄弟分成两队,一队人负责往米袋中装入沙土,使其看起来跟原来差不多。 另一队人拿了米之后,为了掩人耳目,会回到城里连夜熬煮成粥,里面还要加入盐和糖补充能量和电解质。 徐天德还打到了一只野兔,兔肉剁碎之后,也加入了粥里。 最后,常玉春负责把装入沙土的袋口重新封死,孙宗的人再把堆成山的米袋放回原位。 忙活了一晚上,总算赶在四更天时回到了城里。 第36章 盯梢 清晨,苏杭城的城门打开,从城里出来了两个车队。 衙门的差吏们组成了一个车队,看着城外的横七竖八的饥民,挨个狠狠地踢上一脚。 如果哪个已经不动的话,就直接装上车,拉到城北五里的乱葬坑掩埋。 这已经是第二个乱葬坑了,前一个铺了七八层死尸,现在已经填埋了。 这种场景对他们来说已经司空见惯,冷漠无情就是他们的代名词。 可是杜书贤这边的车队可就不一样了,车里装的是香喷喷、热腾腾的米粥。 所有的饥民闻到香味,全都奋起最后的力量,挣扎着爬了过来。 杜书贤吆喝了一嗓子:“舍粥行善!” 从这一天起,埋人的车队就失业了。 舍粥的行动进行了三天,终于引起了苏杭府台梅利兼的注意。 他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手中盘玩着一块三两重的田黄石,雕刻成了“慈悲菩萨”的模样。 按说,有个外乡人替这位府台大人完成了救济灾民的工作,他应该感到开心才是。 可是,梅利兼却从中嗅到了些奇怪的气味,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种什么感觉。 这些舍粥行善的人有两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一,他们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二,他们舍粥的粮食从哪里来? 正当梅利兼在为这些突然出现的生人感到头疼的时候,他的师爷梅乾花来了。 梅乾花满面春风地说:“堂哥,那批人今天也在舍粥行善,你说怪不怪。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傻的人。” 看着梅乾花正在剔牙,梅利兼问:“你又去领粥了?” 梅乾花说:“对啊,我去了。你别说,他们家的粥还真好喝,比城里饭店的还好,又稠又厚,里面还有肉末呢。” 梅利兼问:“你就是穿着这一身去的?他们也能给你?” 梅乾花理所当然地回答:“对啊,就这么去的,他们会给我粥,而且还给了两碗呢。我这一身怎么了?这可是地道云锦的料子、瑞祥记的工,有什么问题吗?” 梅利兼嫌弃地看了这位堂弟一眼:“你的脑瓜子长在脖子上是干嘛用的?这么明显的问题你居然看不出来?” 梅乾花愣了一下:“啊?有什么问题?有人舍粥,我觉得挺好的呀。” “猪脑子!”梅利兼骂道:“齐发财客栈的烟囱半夜在冒烟,可是我仔细地查过了,城里的米铺没有他们的购买记录,米铺的库存也并未丢失,这些人进城的时候也没带这么多米。那你说,他们舍粥的米是从哪里来的?” 梅乾花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嗨!我当什么事呢,他自己有办法弄米,你管他是哪来的米呢?” 梅利兼越想越不对劲:“我总觉得有问题,你派几个人盯着他们,必须查出他们的米是从哪里来的。不,手下人我不放心,你和你那位武教师一起去办。” 梅乾花把牙签一吹,正好落到梅利兼的书桌上,懒散地抱怨:“又给我派活干,我就不能轻省几天吗?” 说完,他满腹牢骚地出去了。 梅利兼气得对着门外大喊:“你这个混小子,把用过的牙签往哪扔呢?” 梅乾花点了几个精干的衙役,穿上便衣,仔细地盯住了“齐发财客栈”的前后门。 徐天德和孙宗何等机敏,早就发觉有人在盯梢,第一时间向杜书贤汇报。 杜书贤点点头:“看来时间差不多了,从昨天开始就已经没有新的饥民过来了,而且我们也被盯上了,今晚不可能随意地熬粥了。这样,明天不舍粥,我们直接舍米,还要舍稻子,让这些饥民拿了粮食和种子就各自回家。” 众人都表示同意。 聊到这里的时候,常玉春突然从门口进来了,一进门就压低声音对众人说:“我发觉我们被人盯上了。” 常玉春大咧咧地说:“你来晚了,我们早就发现了。前后门都蹲上了人,看做派是翅子窑的鹰爪孙。(衙门的官差)” 常玉春说:“哦,那你们发现了蹲在对面房顶上的那个人了吗?” 众皆大惊:“什么?对面房顶有人?难道我们惹到高手了,他人在哪个位置?” 常玉春拦着众人:“我能发现他是仗着我的功夫跟你们不一样,你们不能看,让人家察觉就不好了。” 杜书贤第一个关心的问题就是:“玉春,那人有没有发现你的身份?” 常玉春说:“发现不了,我的指甲平时都是藏起来的。别说他离得那么远,你就问孙宗兄弟,他发现我的指甲了吗?” 经过提醒,孙宗这才看见常玉春的指甲:“哎呀!原来是盗门的兄弟,难怪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若是没有你发现这名高手,我们几乎落入对方的陷阱之中。” 常玉春说:“那个人没发现我,可是我却看出他来了。而且不光是我认识,这个人你们都见过。” 众人异口同声地问:“是谁?” 常玉春答:“就是那个衣着光鲜华丽,连着几天都过来要粥,每次还都要喝两碗的人。” “啊?”所有人都被这个发现震撼的张大了嘴巴:“那个看起来二傻子一样的人,居然还是个高手?” 杜书贤问:“常玉春,以你看来,这个人的本事如何?” 常玉春说:“我能发现他就说明他的本事不如我。晚上行动的时候,需要我去引开他吗?” 杜书贤摇头:“你不能去,复原米袋封口的任务只能你来完成,还是由我来引开他。今天的行动照旧,只是我们不用熬粥了,” 安排已定,当晚又开始了行动。 杜书贤第一个从窗户里跳了出去,动作小心谨慎,但是又明显地暴露在了梅乾花的眼中。 佯装没发现他的样子,杜书贤脚下一点就蹿了出去,梅乾花赶紧跟上。 穿过了几道屋脊,杜书贤来到了城墙边。他故意选择了这个位置,旁边不远处就是城门。 瞅准了巡逻士兵的空当,杜书贤连蹿两步就爬上了城墙,轻轻一跃就到了城墙的另一边,然后再慢慢地落到地上。 梅乾花果然没浪费杜书贤的“一片好意”,他的轻功翻不过城墙,是从城门里钻出去的。 梅乾花来到城外,只见满地躺着的都是难民,有些人还打着呼噜。 “这可怎么找?”梅乾花犯难了:“这里这么多人,到底哪个才是目标人物啊?” 忽然有一个身影从人群中钻出,飞快地向远处跑去。 “嘿嘿,就是你了。梅爷爷在此,贼人还不束手就擒!”梅乾花大喝一声,赶紧追了上去。 “我呸!”一个被吓醒妇女骂道:“大晚上地不睡觉,嚎什么丧呢?什么狗屁玩意,姓梅的爷爷没有,姓梅的狗官倒是有一堆,就在城里不知钻谁家的被窝呢!“ 第37章 覆载万物 杜书贤尽可能地压低速度,防止自己把梅乾花甩得太原。 终于,杜书贤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他大喊一声:“兄弟们,粥熬好了吗?”然后纵身跃入一个大坑中。 梅乾花根本不多想,直接就跟了下去:“你们原来在这里熬粥啊?给我来一碗,不,两碗。等我喝完了粥,你们再跟我去见官!” 却说杜书贤把梅乾花引开之后,所有人都暗中出动了。 他们朝着另一个方向,再次来到了梅家在城外的仓库, 今天这个仓库里多了一个看守的人,此人看起来有些身手,但是这并不能难到常玉春。 跟往常一样,向里面打入了令人深度睡眠的药烟,然后再开始行动。 一丝不易察觉的气味在房间中飘散开来,就当常玉春以为得手的时候,新来的哪个守卫忽然惊醒了。 他“腾”地一下跳下床篇,连忙用衣服捂住口鼻大声喊道:“是哪个敢来暗算你九爷?你们都赶快醒醒,有人来了。” 这一声喊叫吵醒了另外四个守卫,五个人第一时间冲出了房门。 呼吸了一口屋外的新鲜空气之后,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 常玉春手里拿着芦苇杆,正在往屋里喷药,没想到这些人醒来太快,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发现了。 常玉春有些尴尬地笑笑,把手里的芦苇杆扔在地上,没话找话地说:“哥几个都醒了哈,警惕性不错,梅大人知道你们这么尽职也能放心了。” 守卫们全都放松警惕,开始聊起天来:“哦,原来是这样啊,是梅大人派你来巡视的把。” 常玉春如获至宝,连忙附和说:“对对对,就是梅大人让我来巡视的,你们都很尽责,明天可以领赏。” 闻言,五人欢笑了一阵,然后“呛啷啷”亮出了刀:“你猜我们信吗?“ “朋友。”孙宗主动现身:“你们最好还是信他的比较好,省的咱们动手。” 看着对方几十个人接二连三地从屋顶上跳下来,各持利刃对向自己,守卫们知道大势已去。 九爷带头放下兵器,双手抱拳:“在下高老九,敢问尊驾是哪路朋友,为什么要暗算我?” 孙宗说:“小可名叫孙宗,蒙江湖朋友错爱,称呼我为‘及时雨’。对面的可是江湖人称‘快刀手’的高老九吗?” 高老九答应一声:“正是我,原来是及时雨大哥,失敬失敬。却不知高某哪里得罪了大哥,为什么要来害我呀?” 孙宗哼了一声质问道:“九爷,我还要问你呢。提起快刀手,那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可你为什么要助纣为虐?你知道苏杭城外每天要饿死多少人吗,为什么你居然帮助梅家看守粮仓、扣押粮食?” 高老九这才惊觉:“什么?这仓库里装的竟然是粮食吗?” 常玉春疑问道:“你在这看仓库,难道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高老九一拳捶在掌心:“哎呀!幸好你们提醒,否则我差点铸成大错!” 原来,那位梅家的小少爷梅乾花,从小喜欢舞枪弄棒,家里请了不少名家来传艺。 只不过梅乾花天资愚钝,又有些贪闲爱懒,请了十几个武教师,最后都是摇着头走的。 高老九游历到此,正好被梅家的人发现,重金聘请来给梅乾花当武教师。 到今天中午的时候,梅乾花突然央求高老九来这里看守仓库。 高老九也曾问过仓库里是什么,梅乾花只告诉他:“这里堆的是棉花和粗麻。” 于是高老九真以为是棉花,稀里糊涂就过来看守仓库了。 解开了误会,杜书贤正好也回来了。 看着这么多人,杜书贤问:“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还不装粮食?咦,这位是?” 通报姓名、备言前事,杜书贤与高老九互道了声:“久仰。” 常玉春问:“书贤,你是怎么把梅乾花甩掉的?” 杜书贤叹口气说:“这些天饿死了很多老百姓,都被扔在城北五里的乱葬坑里。所以我把他引了过去,让这傻小子亲眼看看梅家造的冤孽。” “干得好!”所有人都伸出大拇指夸赞:“吓死这个小混蛋才好呢。” 忽然,四个守卫说话了:“几位爷,您们都是高来高走的大侠,能不能请您各位发发慈悲,别来为难我们?要是我们随便把粮食搞丢了,那我们哥几个都得被梅家扔进乱葬坑,全家老小都要被赶到城外挨饿了。” 徐天德说:“挨饿也好,让你们长长记性,以后别欺负老百姓。” 守卫们连忙跪下磕头:“求老爷救命,给我们留一条活路。” 徐天德为难了:“这怎么留,难不成你还打算跟我们一起落草吗?” 孙宗无奈说:“得了,这里交给我来。各位赶紧干活去,记得今天不要复原了,把场面搞得越乱越好。” 于是,四个守卫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孙宗把自己打晕,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孙宗找了四条麻绳,给几个人结结实实地捆在一起,随便地扔在了一间房里关起来。 由于没有了顾虑,今天的收获格外丰盛,每个人都满载而归。 趁着天还没亮,一群人分散到城外各地,把米粮和种子挨个分给大家。 分到了粮食的难民对众人千恩万谢,叩拜不已。 杜书贤告诉众人:“走远一些,尽可能离开梅家的势力范围。” 难民们个个神情黯淡:“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呢?整个江南能种的地几乎都是梅家的。哪怕是新开荒地,没多久就会被梅家兼并了。” 忽然有个人提议:“我知道了!我曾听说白州府出了个张辉瓒,他赶走了梅家的人,自己当了官老爷,不如我们都去投奔张辉瓒老爷。” 登高一呼,群情响应,所有人都有了同一个目标。 看着大队的难民齐刷刷地往白州府赶路,杜书贤感慨道:“这可真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还能煮粥。兄弟们,我们也去白州府看看。” 徐天德和常玉春都表示同意:“就去白州府,看看这张辉瓒到底怎么样。” 第38章 张辉瓒 天到中午,苏杭城里又出来了车队。不过这次不是收尸的,而是舍粥的。 看了三天白戏的梅利兼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是本地父母官这回事,终于舍得施舍一点“善心”了。 然而当梅利兼带着车队走出城门的时候,城外空空荡荡。找遍四门,哪里还有半个饥民的影子? 气得梅利兼在城门口鬼吼鬼叫:“你们这帮贱民,离开了我梅家的庇护,你们连地都没有、连房子都没得住、连饭都吃不上!” 吼了一通还不解气,梅利兼抬手把车上装的粥桶打翻,桶里的水哗啦流了一地。 再看地上的米粒,只稀稀疏疏铺了小小的一滩,而且夹生者居多。 梅利兼不顾自己脚上那双崭新的云靴,不停地踩着地上的夹生米还在泄愤:“你们这些贱民都给我听好了,我梅老爷就是你们的天。” “只要是我梅老爷的决定,对你们罚也是赏,赏也是罚,你们全都得给我受着。” “离开了苏杭城又怎么样?整个江南,无论到哪里都是我梅家的天下!” 难民的队伍很庞大,数千人浩浩荡荡地朝着白州府进发。 路上,徐天德问:“书贤,你把梅乾花引到乱葬坑里,他能上得来吗?” 杜书贤想了想:“应该没问题,坑挖得并不深,坡也不陡峭,可以上来的。” 可杜书贤不知道的是:梅乾花在乱葬坑被吓得腿软,被救上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 两天后,梅利兼终于找到了他,把他从坑里拉了上来。这两天里,梅乾花一直靠生吃人肉度日。 上来之后的梅乾花精神开始失常,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而且力大无穷。疯劲一上来,十个武教师都制不服他。 数千人结伴而行,没有人会觉得寂寞。 走了两天之后,远离了苏杭城地界,道路上又见到了生机。 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冬日的余威借着雨势,逞着最后的凶顽。 难民们自发的收集材料,用茅草扎了几十件斗篷,优先分给了杜书贤一行。 杜书贤连忙说:“这个我不要,还是给孩子们穿。” 说完,杜书贤要把斗篷给身边的孩子,可孩子们全都欢闹着跑远了。 有一个孩子太小,跑的时候摔了一跤,把身上滚成了个泥猴,引得大人们一阵欢笑。 把斗篷让给老人,老人家们也不要;让给女人,妇女们也直摆手。 有个长者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说:“你们都是好心人,救了我们大家活命,这么大的恩情,我们还不上啊。我们现在一无所有了,唯有这件斗篷能送给你们,贵贱是个心意,你们就穿上。” 长者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所有人都在附和:“对啊,穿上。” 看着杜书贤等人把斗篷披上,每个人的脸上都绽放出了真诚的笑容。 谁说春寒料峭?杜书贤此时的感受分明是: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到了吃饭的时候,大家自发地组成小队,捡柴火的捡柴火,挖野菜的挖野菜。 这时,就看出了一群武林人士的作用了。 徐天德和孙宗,还有他们手下的兄弟个个都有身手,而且还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的经验,每天都能有些野味的斩获。 虽然是人多肉少,但是大家都很知足。 到了夜晚,数千人的住宿又成了一个问题。 有客店的地方还好,杜书贤用钱开路,大家伙挤一挤也就过去了。 若是到了荒郊野外,大伙只能幕天席地着睡觉,有年轻的汉子们轮流负责值夜。 就这么走了十多天,终于来到了白州府的地界。 自张辉瓒竖起反旗以来,他在各个路口关隘都设置了简易的关卡。 当这数千人靠近关口,把守关的民兵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发出烽火。 杜书贤见状,连忙纵起轻功,一跟头翻上了被充作烽火台的巨石。 先用熟铜烟杆把烽火下的燃料打散,然后再向民兵们解释:“我们不是敌人,都是被梅家逼上绝路的老百姓,来此地投靠张辉瓒将军的。” 民兵被突如其来的杜书贤吓了一跳,听了他的话,又抬头看了看这阵势,几千人里有一半都是老弱妇孺,自然也就信了。 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过关,民兵哀叹一声:“我们同伴五个人,也都是被梅家逼得没活路才来的。本以为我们就够惨了,可哪知道你们的惨比我多太多了。” 远处有一匹马跑过来,马上载着一个穿着软甲的斥候。 这名斥候原本是来询问刚才烽火被点燃的问题,可是他第一眼却看到了一大群人过关的场景。 他根本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乌泱乌泱的人群,差点就被吓得滚下马来。 在原地胡乱拽着缰绳,终于把马头调转过来,赶紧就往回跑。 杜书贤连忙往前追,高呼道:“别跑,我们都是老百姓,来投靠张辉瓒将军的——” 可斥候哪里听得进去?他更加玩命地打马,往白州城飞奔而去。 终于,杜书贤把这名斥候堵在城墙下。 看着对方只有一个人,而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那斥候抓住机会拔出腰间短刀,朝着杜书贤挥砍而来。 杜书贤急忙用拦面叟抵挡,两下就把人打下马来,按在地上制服了。 就当杜书贤以为终于有机会可以解释的时候,他听见身后接连响起利刃出鞘的声音。 急忙低头,就势向前一个滚翻,堪堪躲过了砍向脖子上的一刀。 “慢!别打!听我说!”杜书贤举起双手高声叫喊,终于让民兵们的动作停了下来。 正好常玉春带着徐天德和孙宗等一班兄弟也到了,大家这才能够好好说上几句话。 又有着众多父老作证,这才把刚才的误会解开。 消息很快极上报到了张辉瓒耳中,他放下正在吃饭的碗,亲自出城迎接。 只见他穿着一身白袍颇显得英俊,唯独这粗犷的面庞与文生公子的头巾有些不搭。 张辉瓒一踮脚,轻轻松松地站上了城门口的栓马石,引起了群众们一阵赞叹。 放眼望去,数千人只能穿着一身破烂,那蓬头垢面、流离失所的样子,让张辉瓒留下了热泪:“好,你们来了就好,来到我这就是回家了。” 当即,命人造册入户,每家分配房屋、田地等。 由于这些人来得晚,所以只能住在城外。 好在城外有许多新盖的空房,房子里还有现成的家具和农具。 并且还有福利:刚来的人可以按人头可以领二十斤粮食,半斤腊肉,油盐等若干。 不必担心这么多人会把白州府搬空,前任府台可是留下了海量的财富。 张辉瓒宣布了白州府的制度: 凡是务农者,每户分得一亩三分良田,税费为十成取一。 凡是做工者,每户分得十日所需生产物资,贩货所得十成取一。 凡征兵劳役者,每户三丁取一,无后且无兄弟者不计。 凡法律共四章:杀人偿命、伤人者刑、诈骗者刑、欠债还钱。 第39章 决定学医 数千人排着队登记着自己的户籍,或务农,或做工,每个人都根据自己的特长,得到了一份安居乐业的资本。 一位长者感激涕零地说:“我老汉从小就听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可我觉得这里才更像是天堂。” 杜书贤说:“苏杭城确实是天堂,不过只对有钱人而言。若对没钱没势的人而言,他们不过是搭建天堂的墙砖而已。” 登记户籍的工作很顺利,唯独到了杜书贤一行人的时候有了些麻烦。 天下三百六十行,大都可以归入士、学、农、工、商五大类。 可这几个人实在是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归入哪一行。 若说致士、入学,文采斐然的杜书贤能看不能写,另外大部分人连一篇文字都读不下来。 若说能过活的手艺,这几位最强大的本领就是飞檐走壁、舞枪弄棒、溜门撬锁,可这些都是见不得光的。 登记户籍的主簿斜着眼看着几人:“怎么?你们这么多人,竟然连个谋生的本事都没有吗?咱们张将军虽然广开门路,可也不能光养废物啊。” 一群人被挤兑得说不出话来,最后,杜书贤一摸兜里的银票,终于笑了:“对了,我们都是做生意的。” 主簿冷笑一声,似有轻蔑之意:“我听说京都也有个杜书贤,施奇谋大破北狄,智计无双,那真是个上品人物。而你枉费也叫这个名字,居然就是个做小生意的。” 杜书贤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做什么解释。 那主簿落笔写下:“杜书贤、徐天德、常玉春、孙宗……共四十二人,走街串巷,贱业经商。” 其他人还没在意,可杜书贤看到自己竟然做的是“贱业”,顿时不乐意了:“你懂不懂啊,经商怎么能是贱业?商业的繁荣可以促进社会的发展,促进物资和文化的交流。你知不知道商人可以让农民和工人的产品得到销路,让需要的人买到商品,让这些所谓的‘贵业’真正过上富足的日子。” 主簿冷漠地看着杜书贤慷慨陈词,等他说完了,主簿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梅家就是商人起家的。” 只一句话,就把杜书贤噎了个结结实实。 然后主簿宣布了商人的税制:“每月收入二两以下者,五分取一;五两以下者,四分取一;十两以下者,三分取一……” 主簿还在继续往下报,杜书贤算了算:自己的生意做得越大,需要交的税就越多,到二百两的时候,税率就到了恐怖的七成! 最后,主簿用犀利的眼神看着众人:“咱白州府还有一条法律,瞒报收入者,斩。” 徐天德脸上挂不住了:“书贤,要不然咱们换一行。” 杜书贤皱眉:“可是咱们能干什么呀?” 主簿提议说:“你们要是肯学的话,我们白州府还缺郎中。你们当中有脑子的能去学医,有力气的就去采药,这可是极好的活计。医家所得不记税费,而且生意不好的话还能得到府里的资助。” 杜书贤乐了:毕竟自己有祖师傍身,诊病学医还不是手到擒来? 系统提示:“若是使用召唤功能,确实有一定的概率可以召唤到名医上身,并且用他的能力为人治病,然而想借此习得医术是不可能的。” 杜书贤不解:“为什么?别的技能都可以学,为什么医术不行?” 系统答:“无论是武功还是其他的手工艺,其本质都是匠技,唯手熟尔。但是医术与众不同,这是需要心法体悟才能学会的能力,所以系统也无法让你学会医术。” 杜书贤笑道:“哈哈,这倒是一个可以拜托系统控制的机会,我要试试!” 正在此时,徐天德也对杜书贤说:“我觉得这是个机会,咱们弟兄这么多人,不能总是在江湖上漂泊,若是能借这个机会学点正经营生,到老了也是一口饭吃。” 杜书贤深以为然,当即拍板:“好,我们就学医了。” 一听说有人要学医,从旁边马上跳出来一个人,自称“小常老师”。 小常热情地招呼:“几位都想学医哦,跟我来,我们这是正规的医学堂,在多个府县都有经营。保证包教包会,布道十年以来,数不清走出了多少名医。” 不明所以的杜书贤被小常拖到了城中的一家商铺门前,门口的招牌上赫然写着:“京沪国某耀大国医学堂。” 学堂里面的空间不大,挤进去几十人就显得有些压抑。 这里整齐排列着书桌,看起来是上课用的。 另外还有许多按摩床,货架上摆着金针、点穴棒,墙上挂着穴位图、手相图、面相图…… 这么说,基本上和慕贾堂的内堂差不多。 这是一个以一家三口为经营主体的家族性企业,他的老板叫做汪某洋,还有妻子钟某丽、儿子汪某亭,加上另外个人共同经营着这间学堂。 学费是每个人四万两千钱,合四十二两银子。这么多人一起,总共是一千七百六十四两。 杜书贤兜里揣着大把的银票,只要能学成,他根本不在乎花钱,于是非常爽快地交了费。 办好了入学手续,常玉春提议:“我们明天开始正式学习医术,今天晚上就好好庆祝一下。” 徐天德表示同意:“对,必须好好庆祝,为了兄弟们的重获新生。” 当晚,白州城最大的庆云酒楼被一位挥金如土的豪气客人包场,还请了戏班唱连台戏,好不热闹。 直到日上三竿庆云酒楼都没有开张,因为一群人在庆云酒楼的大堂里睡得歪七扭八,鼾声震天。 杜书贤算是醒得早的,他晃晃晕晕乎乎的脑袋,又坐在地上缓了半天,这才被孙宗搀扶了起来。 孙宗提议:“大家都还没醒,我们出去逛逛。” 杜书贤点头:“好,出去吃个早饭,顺便醒醒酒。” 漫步在白州城繁华的街道,清晨的薄雾笼罩着亭台楼榭。 悠悠地抽着烟袋,品尝着白州城里特色的油条豆浆,前世的记忆慢慢涌现了出来。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因为受伤,上学晚了一年,十八岁时正好在填高考志愿。 苦心孤诣读个医科,将来可以悬壶济世、妙手回春,也曾是自己向往的生活。 如今人生重启,用这种方式重新找回前世的梦想倒也不错。 早点摊上偶遇了昨天介绍自己入学的小常老师,杜书贤热情地邀请她过来同坐。 一帮兄弟们也陆续醒了,大家都来到同一家铺子吃早点,倒把老板弄得手忙脚乱。 小常老师看到学生们这么高的学习热情,顿时笑开了花。 杜书贤心想:“这世间最美的笑容,大概莫过于医家。” 第40章 泼妇之威 吃完了早饭,在小常老师的带领下,大家来到了京沪国某耀大国医学堂。 钟某丽走过来,手上拿着一篇《内经·上古天真论》作为入学考试。 凡是能完整念下来文章的人可以接受全套的教学,如果做不到的话,那就只能学些相对简单的认药、采药、炮制等手工技巧。 测试结果也不算意外,只有三个人顺利通过了识字测试。 杜书贤自不必说,另外两个人是孙宗和常玉春。 徐天德读得磕磕绊绊,只能认识三分之二,至于其他人的成绩就更加惨不忍睹。 孙宗顿时对常玉春另眼相看:“没想到常兄弟虽然身处盗门,竟然也会识文断字啊。” 常玉春笑道:“这算个啥,干咱这一行啥都得会一些,识字不过是小可的技能。” 接下来,三个人跟着汪某亭进了小间学习,其他人都在大教室,由别的老师带教。 第一天的教学进度还算松散,大家都在努力地适应着新的生活节奏。 让这群打打杀杀惯了的江湖人士潜心学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想到今后可以堂堂正正地生活在阳光下,所有人都愿意继续坚持下去。 第二天开始正式的学习,用理论联合实际,大家听得都很用心。 学堂的教学轻松易懂,持续学了三天,大家的热情依然不减。 可是到第四天的时候,原本给大家上课的汪某亭突然换成了另一位身材矮胖的老师。 按照学堂的说法,汪某亭老师需要赶去别的府县继续教课。 “那也行。”杜书贤表示:“换谁上课都一样,我们只要接着学就行了。” 就这么又上了十来天的课,杜书贤终于开始意识到不对了。 因为那位胖老师并没有讲解传世的医典、医案,他一直在讲的都是推拿按摩之法。 这些虽然也可以算作医术的范畴,可比起处方遣药来说,只能算是小道。 杜书贤找到常玉春与孙宗商议:“这位胖老师上课的内容水分有点大,总是学这些的话,我们可永远都没办法真正的行医。” 孙宗提议:“明天我们主动拿着内经的章卷去请教胖老师。” 第二天,杜书贤专门带着《内经···四气调神大论》来请教。 只见胖老师摸着自己的光头,眼神不断回避,言辞闪烁不已。 三人看他这个表现,基本上可以断定:此人其实不懂医术大道,只会些推拿按摩的技术而已。 常玉春立刻想到了一个细节:“之前上课的时候,汪某亭说起案例的时候都称‘病人’,而胖老师只会称其为‘客人’。” 想到了这一层,杜书贤立刻带着人找到了学堂的负责人,钟某丽。 面对疑问,钟某丽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你来我们国某耀,肯定能让你学好医术。将来行医济世、治病救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看着钟某丽如此坚定的样子,杜书贤的疑虑被打消了不少。 常玉春说:“也许是我们想多了,这是他们正常的教学安排。” 晚上下课后,杜书贤还钻研在白天所学的内容,钻研着推拿相关的技法、手势。 常玉春和孙宗有深厚的武术功底,学起来格外省力,很快就做得像模像样。 杜书贤的武功是系统送的,自身体悟不深。此时正好借着练习的机会,把青莲剑歌的劲道给吃透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徐天德找到杜书贤说:“书贤,我觉得我是不是学成了呀。” 杜书贤诧异道:“你学成了?你学成什么了?” 徐天德说:“我说的当然是医术呀,已经都学完了。我们从今天开始学的课程跟两个月前刚来的时候是一样的。肯定是因为教完了,所以才给我们回过头重新复习一遍。” 听闻此言,杜书贤和常玉春、孙宗都意识到出了问题:因为他们的课程经过了两个月之后,也轮转回来了。 徐天德兀自不觉,还在夸耀道:“我们学的可不只是二十二种药材,还一起把推拿按摩的医术也都学了呢。兄弟们都有武功,学起来格外的快。” “什么!”杜书贤拍案而起:“竖子骗我!” 常玉春看着徐天德,眼神中满是同情:“兄弟啊,世上万物无不可入药,何止千千万万,哪里是区区二十二种就可以学完的呀。就这些天,我们也在学推拿,医术的内容根本不教,怕是我们都被骗了。” “啊?”徐天德愣了半天:“原来不是我们兄弟天资聪颖啊。” 当即,杜书贤领着四十二个人一起去国某耀大国医学堂讨要说法。 可钟某丽也是个狠角色,面对这么多人的质问,竟然丝毫不慌张。 常理来说:一个正常的女人面对五个以上的对手时,都会失去一切抵抗的意愿。 可是那钟某丽,在面对众多壮汉的质问时,她居然还敢跟杜书贤当面拍桌子。 只见她板起面孔,以矮小的身材居高临下地训斥道:“我们国某耀大国医学堂开办了十年,培训了这么多医家,从来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学生。我们收了你们的钱,到现在还在尽职尽责地为你们服务,可是你居然这么质疑我们,自己觉得你对吗?” 别看这些人是从血雨腥风中滚出来的豪杰之士,面对真刀真枪的搏命也不会皱下眉头的好汉。可当他们被一个女人这么训斥的时候,竟然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所谓泼妇难惹,大抵如此。 杜书贤被骂得没了脾气,钟某丽乘胜追击:“如果你们都听明白了,现在就回去上课。你们个别人自己不想学,也不要干扰我们正常的教学秩序。” 挨了一顿骂,其他人都灰溜溜地回去继续上课了。唯独杜书贤觉得胸闷,走出了学堂在街上闲逛。 闲逛的路上,他买了一包肉干边走边嚼,权当作磨牙的消遣。 杜书贤看到了街市上根本见不到那些有名的商号,更不存在钱庄和赌场。 满街全都是贩卖农副产品的农民和生产手工业品的作坊,偶尔还有些挑担的货郎。 要不然就是或大或小,卖吃食的摊贩和店铺,人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又走过了一间医馆,杜书贤想起了当初在青石县掺和固中堂和慕贾堂的商战,施展的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 踟蹰之际,忽然听见有人叫了声:“恩人。” 杜书贤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那个声音还在叫:“恩人,请慢些走。” 杜书贤回过头,看见是一个农妇,他拿着一篮子鸡蛋要塞给杜书贤。 农妇高兴地说:“我是和你一起来到白州城的难民,如今我们都安顿好了,这可是我们自家养的鸡!” “还得多亏了张辉瓒将军,自从我们来了之后,他就分给我们房屋和地皮。现在我们不光有自己的地种了,还有了余钱可以养些鸡鸭。” 杜书贤欣慰地点头:“好啊,农民有了自己的地就能过上好日子呀。” 农妇说:“这也得多亏恩人你给我们舍粥,带我们来到白州府,不然我们早就饿死在苏杭城下了。我们乡下人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些鸡蛋是一份心意,请您收下。” 杜书贤再三推辞,坚决不肯收:“这是你们过活的本钱,我不能拿。” 最后,农妇只能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两个还是热腾腾的鸡蛋:“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恩人务必收下这两个鸡蛋。要是这也不收的话,我就给您磕个头再走。” 杜书贤只能收下了鸡蛋:“这是你今天的饭,不能为了我让你饿肚子。这样。我收下你的蛋,但是你必须吃我请你的肉包子。” 农妇还在犹豫,杜书贤不由分说就买了五个肉包子塞到农妇手里。 看着农妇那淳朴的笑容,杜书贤忽然有所明悟:“也许张辉瓒是对的,商道非务实之本,的确是贱业,我可不该轻言放弃行医济世的道路。” 第41章 申告无门 想通了这一节,杜书贤踏踏实实地回到了学堂上课。 哪怕是已经学过一轮的粗浅知识,也还是欣然接受了。 如此又过了两个月,杜书贤满怀希望得等待着新的课程,可是钟某丽却告诉他们:“课程仍然按照原先的进度,两个月一轮回。” 哪怕是杜书贤的涵养再好,此时也忍不住了:“钟老师,我们真的很想继续往下学。推拿按摩的手艺我们已经掌握了,现在想学更多更高深的医术。” 可是钟某丽就如同铁锅里炒石头:油盐不进。 她傲慢地表示:“这些就是我们全部的课程,你们愿意学,我们就一直教,可以终生享受我们的教学服务。” 杜书贤皱着眉头重申:“可我们要学的是能够治病救人的医术,而不是什么按摩保健。” 钟某丽的态度还是照旧这般:“我们收了钱,相关服务也在继续,如果由于你们个人问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是不会负责的。至于你说的问题,你们可以自己想办法解决。” 常玉春被这番态度气得不轻,差点当场亮出自己拇指上的指甲。 幸好杜书贤即使拉住了他,并且给钟某丽下了最后通牒:“这里是白州府,张辉瓒将军的治下,可不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钟某丽大方地表示:“无所谓。”并且更嚣张地说:“随便你往哪个地方去讲理都可以。” 杜书贤只能带着众人离开:“你等着,我们会光明正大地让你伏法。” 把乱哄哄的众家弟兄安排好,杜书贤只带上了常玉春和孙宗,首先找到了白州府的商会。 陈明原委之后,商会负责人表示:“国某耀大国医学堂的经营确实存在问题,而且这些年我们也收到了不少的投诉。可是他的经营问题不属于我们商会管理的范畴。” 然后,商会负责人还煞有介事地拿出了一大本经营规范的条条框框,然后挑选其中重要的几条对杜书贤进行了讲解。 然后他巧妙地表示:“这些行为虽然有一定的问题,可是他却擦在了我们商会制定经营规范的灰色地带,因此我们也无力对其进行约束。” 这位商会负责人显然很懂得说话的艺术,任凭杜书贤几人如何与之纠缠,他总是能够巧妙地避开重点,然后表示:“这不归我管。” 杜书贤被气得不轻,只得带着人走出了看上去庄严肃穆的商会大堂。 头顶的春光明媚,可杜书贤丝毫不觉得温暖;任凭花枝烂漫,杜书贤仿佛只看得到灰色。 比起自己来时的心情,此时可以说跌落到了谷底。 说起来时的场景,杜书贤想到了:“张辉瓒讨厌商人,他给商人制定了极其严格的税率。国某耀收了我们一千七百多两银票,按照那份恐怖的税率来说,国某耀实际上最多能挣到一二百两而已。可是你看那汪某洋一家的生活条件,前几天还买了云锦的衣服和一间新房,哪里像是只挣了一百多两的样子?” 孙宗表示认同:“对,从税款这个地方来入手,逼迫国某耀就范,一定有戏。” 当即,杜书贤带着人来到了清吏司,找到了民部的负责官吏。 陈明原委,这位民部官吏却又犯了难:“这个事情我们管不了。” 然后,在杜书贤的质疑之下,这位官吏也拿出了一大本条条框框:“你看这,这些地方是可以这样操作的,经过操作之后的税率其实没有那么恐怖。然后你在看这,这个地方确实有些问题,可是如果我们需要监管这一方面的话,我们主要是通过商会的协作。如果商会由于某些问题,无法配合的话,那我们其实也无能为力。” 这一番话,又把杜书贤给打发了。 灰溜溜地走出了清吏司,杜书贤还不死心:“不行,我就不信了,难道这白州府没有可以讲理的地方了吗?” 杜书贤说:“要不然,我们上公堂,让张辉瓒亲自来给我们评理。” 常玉春和孙宗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啊?还要上公堂啊。” 杜书贤听出了二人语气中的怯退之意,问道:“你们怎么了?” 孙宗有些踟蹰不前,常玉春也不好意思地亮了亮自己的指甲:“书贤啊,之前在京都的时候因为你是官,我们才能有一个正当的身份,可现在……” 杜书贤明白了:这两位兄弟都是犯官司的人,所以本能地会害怕公堂和官差。 他开导二人:“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当时为什么要学医?” 孙宗答:“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光明正大地生活在阳光下。不用害怕官差的追捕,也不用害怕仇家的追杀。” 杜书贤说:“对啊,大家都是为了这个目标,所以在这把年纪的时候还在努力学习着那些晦涩难懂的知识。你们能甘心让国某耀这帮坏蛋夺走我们的梦想吗?” 二人异口同声:“不能!” “所以,”杜书贤说:“刚才我不让你们动手,就是因为我们要生活在阳光之下,我们以后都要用正当的手段去思考和处理问题。” “明白了!”常玉春和孙宗当即坚定了决心:“我们就上公堂,跟这些坏蛋死磕到底。” 三人结伴来到了府衙公堂,杜书贤敲响了门口的大鼓。 也许是心中有气,也许是质量太差,只敲了三下,那面牛皮鼓就被杜书贤捶破了一个洞。 张辉瓒连忙出来查看,他用惊异的目光扫过三人:“你们有多大的冤屈?居然把鼓都敲破了。” 杜书贤长叹一口气:“一言难尽啊。” 三人走上了公堂,杜书贤将之前的遭遇据实陈述了一番。 听到了最后,张辉瓒问:“那你们的诉求是什么呢?” 杜书贤说:“这不是明摆的事情吗?要么让国某耀大国医学堂给我们正规的授课培训,把我们培养为真正的医家。要么让他们把收了我们的钱全部退回来,绝不能让这些随意糟蹋别人梦想的家伙继续逍遥法外。” 可令人无法接受的是,张辉瓒居然说:“按我听下来的情况,国某耀大国医学堂并没有什么违法的行为。当然也可能存在有某种问题,可是这些问题并没有陈列在我们的法律条文上,所以你们还是想办法自行协商解决。” 杜书贤和常玉春、孙宗再次被刷新了认知,他们自行走江湖以来,还是第一次感到这么憋屈。 正在此时,忽然见到有一个衣着朴素的人被两个差吏扭送到了公堂。 张辉瓒问:“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差吏答:“我们是清吏司看守城门的士兵。这个人拉着车过城门的时候,将车上的物品少报了两斤,企图少交税款蒙混过关。” 车夫连呼冤枉:“老爷,我出门的时候称好了重量的,哪里知道在城门口就重了两斤啊。” 张辉瓒一拍惊堂木:“蠹!难道说你在质疑本老爷的称有问题吗?” 车夫连连叩头:“小人没有这个意思,我觉得可能是推车过来的时候,货物沾上了泥水,所以才变重了两斤,不是我有意瞒报逃税的。” 张辉瓒问:“此人可有案底吗?“差吏答:“没有。“ 张辉瓒当场宣判:“念你是初犯,只要把二斤货物的税款补上就行了。留下案底,下次再犯,必有重罚。” 第42章 胡达海来投 张辉瓒雷厉风行地处理完了小贩超重二斤货物的事件,其效率之快令人咋舌。 然后,他继续一脸为难地对杜书贤说:“虽然我们接到过很多关于国某耀大国医学堂的举报,但是他们的行为确实难以受到条例的监管。” 看着杜书贤三人不可思议的表情,张辉瓒说:“就像那个小贩,货物申报超重是有相关条款可以依凭的,因此处理起来十分方便。可是国某耀的行为并没有触犯相关的条例,虽然民怨很大,可是我们却没有办法约束他。” 杜书贤问:“你该不会是怕了那个泼妇?” 张辉瓒耐心地解释道:“面对国某耀的流氓行径,其实本官也很无奈。我自揭竿起义以来,事事决策都兼顾各方,掣肘颇多。别看这里的人名义上都奉我为尊,可事实上很多时候我自己也颇多无奈。” 讲到这里就已经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义了,杜书贤只得带着常玉春和孙宗离开了府衙。 看着慢慢昏暗的天色,杜书贤感慨道:“不管是什么世道,想要欺负老实人真是太容易了。” 常玉春问:“书贤,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杜书贤苦笑一声:“照以前的样子办。今晚行动,办完了事,我们就离开这个地方。” “兄弟们,书贤无能,无法带你们回到阳光沐浴之下。” 常玉春和孙宗长叹一声,眼中也尽是惆怅之色。 回到了住的地方,徐天德等人已经把晚饭准备好了。 这一顿饭的气氛很压抑,就连徐天德都失去了以往的豪迈气势。 饭罢,杜书贤默默地装了一袋烟,嗒嗒地抽了起来。 把众兄弟挨个看了一圈,良久言道:“准备动手,做得干净一些。” 众人得令,正要出门的时候,忽然见大门被强力破开。 有一个差吏模样的人腰中挎着刀,站在门口,犹如顶天立地的战神一般。 所谓贼人胆虚,一群人正憋着要干坏事的时候,忽然见到了官差,这心情可想而知。 杜书贤最为镇定,他走到门口,站在最前面问:“官差此来所为何事?” 官差说道:“我乃是张辉瓒将军手下,白州府的马快班头,胡达海。你们今天晚上打算做什么?” 杜书贤借着抽烟的功夫,短暂地思考了一下:“不打算干什么,兄弟们就想出去逛逛夜市,难道这也犯了什么条例吗?” 胡达海昂首阔步地走进门,与杜书贤站了个面对面。幸好借着长长的烟杆阻隔,这才没有让胡达海继续靠近。 胡达海悄悄地伸手摸上了刀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对着杜书贤使了一招“反手撩刀”。 杜书贤的反应更快,烟杆架住了刀刃,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双方开始了力量的比拼。 见胡达海亮刀,所有人都把身上藏着的利刃抽了出来,似乎随时准备把胡达海剁成肉酱。 扫视一圈,胡达海笑道:“你们就带着这些家伙去逛夜市?” 杜书贤说:“无论我们打算干什么,只要我们还没犯法,就轮不到官差来管。” 徐天德更干脆,直接用刀指着胡达海:“把刀放下!” 胡达海没有放下刀,可是手上的劲力已经松了。他说:“我只有一个人,并没有带手下过来。凭我拦不住你们这么多人,所以你们应该相信我不是来与你们为敌的。” 杜书贤不解:“那胡班头何以于我们刀兵相向?” 胡达海这才慢慢把刀插回了刀鞘:“为了确定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在浪费时间。” 杜书贤也示意众人各自将兵器收起,接着刚才这袋烟继续抽。 胡达海夸赞道:“阁下能接住我的一刀,而且连烟灰都没掉,果然练得一身好劲道。” 杜书贤回夸了一句:“阁下的刀离我还有半尺远,可我却感觉脑袋要掉了,果然刀中有真意。” 胡达海轻松地笑了,主动坐到座位上,说起了自己的故事:“你们应该已经和梅家的人打过交道了,他们都要把老百姓都逼得都没活路了。” 江东村大都以为梅家做佃户为生,为了给梅家交税,被迫掏空了全村的底子。 可是这样还不满足,梅家还要想尽办法逼税,甚至还打死了人。 胡家是祖传的刽子手,最会斩人头。尤其胡达海早年得了刀法大家的传授,结合祖传的砍头技巧,“杀头匠”威名渐渐传了开来。 为了活命,胡达海只能带着乡亲们在村头的江东桥前与梅家的差吏殊死抵抗。 奈何乡亲们人少,而且基本上都没有功夫,根本打不过梅家的鹰犬。 最后就连胡达海也陷入重重包围,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恰好张辉瓒带着上百人的队伍从此路过,反杀了梅家,这才勉强保全了江东村。 胡达海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追随张辉瓒,从一名步刀手开始做起。 后来张辉瓒受到了诸多商人的资助,终于挑起了大旗,聚起了兵马,彻底把梅家的势力从白州府赶了出去。 由于武功出众,胡达海很快受到了赏识。在夺下白州城之后,就安排他做了马快班头。 张辉瓒的治下纪律严明,百姓们都能安居乐业,胡达海自然对其无比信服。 可时间长了之后,胡达海渐渐觉得不对劲,张辉瓒其人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样的英雄好汉。 胡达海说:“我曾以为张辉瓒能是一方雄主,可是跟他的时间长了以后,我发觉此人实则是绣花枕头。” 杜书贤问:“怎么,他对你们不好吗?” 胡达海说:“张辉瓒对我们还算可以,可他并非定国安邦之才。他其实没有办法攘外安内,让老百姓过上富足的日子,所以我想另寻明主。“ 杜书贤两手一摊:“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胡达海看着杜书贤:“我观察你很久了,你的气度远胜张辉瓒,他日比非凡品。而且我听说京都的杜书贤受到排挤,早已经贬为平民,流落江湖,很可能来了南方。” 胡达海的眼神犀利起来:“你也叫杜书贤,莫非那人就是你吗?” 杜书贤大方承认:“对,就是我。可我的梦想是做个有钱人,每日可以游山玩水,放浪形骸。并不是你所想要寻找的什么明主。” 胡达海摇摇头:“大势已成,天下即将大乱,时代的潮流会裹挟着每一个人前进,没有例外。尤其是像你这样的人,无论身处哪个时代,都注定不会平凡。” 胡达海说:“接下来我打算跟着你,如果你确实不是我要找的人,那么一年之后我就会离开。” 一袋烟正好抽完,杜书贤将烟灰磕下来,用很轻的声音问:“兄弟们,准备好了吗?” 所有人齐声回答:“准备好了。” “动手。” 第43章 果然出事了 夜市上的灯火热闹非凡,最能驱散夜的黑暗。 五鼓天明时分,弟兄们都回来了。 杜书贤问:“点子很硬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常玉春笑着说:“只是看起来硬,实则是个软蛋,真动起手来三两下就搞定了。弟兄们在回来的路上逛了逛鬼市,所以耽搁了一下。”(按,鬼市是指凌晨出摊,天明即收的流动小贩集中的市场。) 胡达海惊讶道:“我做马快班头这么久,竟然从来不知道白州城里还有鬼市!” 杜书贤问:“有寻什么好东西吗?” 常玉春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你看,我淘到了这个。” 徐天德有些不服气地说:“玉春非说这是好东西,把我们辛辛苦苦追回来的一千多两全都花了,就买了根破簪子。” 杜书贤只是看了一眼那根簪子,视线就再也无法离开了。 他一把将簪子抢了过来,上上下下地翻看了好几圈。 常玉春得意地说:“你看,还是书贤识货,知道这是好东西。我告诉你,做我们盗门这一行,必须认识各种宝物,这个宝物就叫做……” “八宝珍珠钗。”杜书贤接口道。 “对,就叫八宝珍珠钗,这上面有八种……”常玉春还要继续往下说,却被杜书贤一把揪了过来。 常玉春被杜书贤的神情吓了一跳,只见他瞪大了眼睛,血丝贯穿了瞳孔。 杜书贤咬着牙问道:“你还能找到卖货的这个人吗?” 常玉春被杜书贤的样子吓到了,磕磕绊绊地说:“找不到了,鬼市上的人很少见光。刚才胡班头不是也说了,他根本不知道鬼市的存在。” 徐天德走过来,拉开了杜书贤的手,这才算“解救”了常玉春:“书贤,到底出什么事了,这根簪子怎么了?” 杜书贤慢慢冷静了下来,这才说道:“兄弟,是我太激动了。这根簪子我认识,当初我把他送给了贺国公的少夫人,怎么可能会流落到此?莫非是贺国公和少夫人出事了?” 所有人的心头都涌起了不安的情绪,胡达海喃喃自语道:“本以为北方还能安定几天,莫非这天变得这么快吗?” 杜书贤收起了簪子,当即拍板:“回京都。”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路,白天在城里的马行换马,晚上就偷偷溜进郊外的官驿换马,基本上两天才能睡一次。 三天的路两天赶完,当他们赶到京都郊外的时候,才花了二十天的功夫。 远远地望着城墙,杜书贤反而不急了:“所有人下马,今晚就在城外的客栈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早进城。” 第二天天光大亮,所有人都早早爬起来了。 杜书贤问:“都吃饱了吗?” 众兄弟答:“吃饱了!” 一群人把身上的板带使劲扎紧,就连常年伏低的常玉春也显得昂首挺胸。 留下了几个人在城门口看着马匹,其他人都随着杜书贤入城,直奔贺国公府邸。 只见门口一片荒凉衰败之色,唯独门上贴着的封条尚新。 见此变故,杜书贤险些站立不稳,他不顾一切地跑到侧山墙,轻轻地越过墙头。 脚步落地,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眼中的泪水不自主地滑落下来。 只见偌大的宅院里空空荡荡,所有的墙都被砸倒,露出了里面的红砖。 所有的家具一件不剩,就连院子里的老树都被连根挖走,假山石也被推倒砸烂,地上满是大大小小的坑洞。 走进了房屋的废墟,所有的地砖全都被撬起,露出来的土地都已经阴干了。 庭院里没有半点生气,杜书贤一时无法接受这巨大的变故,呆愣在原地险些摔倒。 幸好有徐天德和常玉春陪伴在旁,及时扶住了他。 杜书贤流着泪,抓着两位兄弟问:“我们来的是贺国公府吗?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里不应该是这样的呀。” 常玉春叹着气说:“这里就是贺国公府,变成了这个样子,只怕贺国公一家遇到了极大的麻烦。” 几个人仔细地找遍了整座宅院,可是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已经被带走了。 回到了街上,众兄弟围上来,关切地问:“怎么样了?” 几个人谁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徐天德只能摇了摇头,算是个回答。 再次来到摘云楼,徐天德让手下的兄弟们去打探一下消息。 杜书贤被搀扶到了座位,把头埋进了胳膊里,趴在桌上哭了一阵。 许久之后,杜书贤抬起红肿的眼皮喊道:“小二,上一坛闷倒牛。” 小二急忙跑过来说:“对不住了客官,小店的闷倒牛只有冬天才有,其他的季节没法卖。” 这时,从旁边走来一个人,他对杜书贤说:“我有闷倒牛,你要不要?是我冬天的时候买的存货,不过这价钱嘛……” 杜书贤颓丧着脑袋,半睁着泪眼:“价钱好说,只要有闷倒牛,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一坛。” 那人顿时喜形于色:“好!有!你准备好钱,我这就回去拿。” 看着那人跑远了,小二才过来提醒:“客官,这个人是本地有名的烂赌鬼,名叫马三,他的话可不能信。而且闷倒牛哪里值一百两一坛呀,打死我们也不敢卖这个价。” 杜书贤抬起眼皮,慢慢地说了句:“只要有,就值。” 很快,马三就抱了一摊子酒进来:“来咯,闷倒牛来咯。” 小二大声说:“马三,你确定这是闷倒牛?本店可从没用过这种坛子,你不会是从别处临时买来的酒,打算蒙骗这位客官?” 马三一瞪眼:“去你的。”他抱着酒坛走到杜书贤面前,作势要递过去。 可等到杜书贤一伸手,马上把酒坛抱到了一边,伸出手说:“先拿钱来。” 杜书贤很爽快地拿出了一百两银票交给马三,马三的眼睛都发出了绿光。眼中只有银票,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杜书贤打开酒封,抱起坛子喝了一口,当场就全都吐了。 自从小二提醒之后,徐天德一直戒备。 见杜书贤这个反应,他一把揪起马三的领子,瞪着大眼喝到:“你敢给我们假酒,这不是真的闷倒牛。” 马三振振有词,指着酒坛子说:“谁说不是的,你看这写的明明白白:‘闷到牛’,哪里有错?钱货两清,你不要纠缠我了。” 说完,马三揣好了银票,撒开徐天德的手准备要走。 杜书贤哪能让他走了?两步赶上前,一把将马三拽了回来,用闷到牛的大酒坛子闷头砸了下来,当场砸得稀碎。 店里的客人和小二都惊呆了,沉默了片刻,所有人都乱哄哄地往外逃:“杀人啦!” 常玉春眼疾手快,趁着马三没有倒地,一把将其扶住,对徐天德说:“赶紧把书贤带走,把你的人全都叫回来,到城外和马队会和。” 然后又对摘云楼的小二和掌柜的说:“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现在就把此人带出去,只要出了你们的店门,就和你们没有关系了。” 看着常玉春果然把死人拖出去,掌柜的和小二对着门外虔诚地叩拜,就差“谢主隆恩”了。 第44章 噩耗 京都发生了命案,百姓们嚷翻了天。 各个衙门的差吏反应极快,第一时间就展开了封城和搜查的行动。 徐天德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他背着杜书贤就往城门外跑。 为了通知其他兄弟赶紧撤离,他甚至不惜光明正大地吹起了联络用的鹧鸪哨。 听到了哨声的弟兄们先是大惊,然后马上明白过来:出事了。 所有人都跟着吹响了哨子,一来通知其他兄弟撤退,二来扰乱差吏们的行动。 为了吸引注意,还有一个兄弟机智地把哨子套在了铁匠铺的风箱上。在风箱的大力鼓动下,哨声成功地吸引到了一大队差吏包围过来。 城内乱了一阵子,封闭城门的命令很快落实下去。幸好,大家都赶在关门之前出来了。 清点人数,所有人都在,唯独少了常玉春。 杜书贤抓起烟袋就要回城:“不能把常玉春留在里面,我们回去救他。” 孙宗和胡达海连忙拦住杜书贤:“你冷静一点,现在要是进城的话,无异于自投罗网。” 徐天德也说:“对啊,以常玉春的手段,他绝对不会被困在城里。到现在都没出来,那肯定是主动留下来了。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安心等着就是了。” 杜书贤这才稳住了情绪,重新坐下:“是我的心思乱了,贺府的事情对我的打击太大了。” 众人来到约定好的城外客栈,杜书贤搬了一张凳子坐在门口,望着远处的城池发愣。 直到四更天,一个鬼魅般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越过城墙,几个卸力减速之后,稳稳地落在地上。 常玉春顺利出城,来到客栈与焦急等待的众人会合。 杜书贤抓着常玉春的胳膊关切地问:“兄弟,你怎么才出来。” 常玉春嘿嘿一笑:“我留在城里打探些消息,这才晚了些。” 原来,白天常玉春把马三扔到街上之后,以摘云楼为原点,全城都炸了锅。 由于案件的影响极其恶劣,全城的官差都参与了搜捕。 大家本该抓紧撤离,可是好不容易进京一趟,常玉春不甘心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离开,于是打算找个地方藏身。 本来想去贺家的旧宅躲一躲,可是他刚刚靠近贺宅,一股不安的情绪莫名涌上心头,常玉春毫不犹豫地扭头走了。 仗着艺高人胆大,他居然跑到了贾姒道的宅子里躲了起来。 任凭外面搜查得热火朝天,常玉春在贾宅躲得心安理得。 直到夜深人静,常玉春竟然溜进了贾姒道的书房,查看了贾姒道的往来信件、奏章等。 一直听到了四更天的梆锣响,常玉春这才溜出了贾宅,逃出了城外。 杜书贤忙问:“有什么发现,贺国公怎么样了?” 常玉春摇摇头:“贾姒道的书房里有一个铁盆,专门用来烧纸,能留在书房里的书信大都没什么价值,我只知道贺国公两个月前突然死了,所有的家人全都不知所踪。” 正在交谈之际,孙宗突然大喊一声:“谁在那?”。 众人纷纷戒备。正在惊疑之际,暗中传来一个声音:“请问是杜书贤,杜相公吗?” 杜书贤端着烟杆站出来说:“我是杜书贤,你是什么人,找我何事?” 来人走上前,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太好了,真是你啊,我是罗海将军的裨将,程福先。” 程福先的及时出现,给杜书贤送来了一系列非常重要的情报,众人这才得知了事件的原委。 杜书贤等人离开京都之后的两个月,贺国公的身体突然出了状况,没两个月就死了。 外人只以为贺国公得了什么急症,可是根据罗海将军事后的调查结果,贺国公很可能是被暗中下了毒。 贺国公死后,贾姒道趁机携众臣联名奏本,称贺国公贪污多年,敛得海量财富。 赵吴德耳根子软,于是下旨搜查贺宅,竟然真的从贺宅里搜出了大量的古董珍玩。 老百姓们看着诸多金银财宝整车整车地往外拉,号称都是贺国公砌在墙壁里和铺在地砖下的。 杜书贤疑问道:“贺国公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程福先说:“贺国公当然没钱,那都是贾姒道做的局,钱和财宝其实是那些赃官提前藏在贺宅的。” 此案一出,朝野震动,贺国公的口碑急转直下,就连许多追随他的官员也受到了牵连。 罗海将军觉察出了问题,提前让罗娇娘带着贺国公的家眷转移走了,目前去向不明。 而留在京都抗争的罗海将军独木难支,最终也被批倒,问了斩刑。 杜书贤闻言又悲又喜,悲的是贺国公身故,痛失一位良师益友;喜的是少夫人暂且平安,忠良的家属得以保全。 杜书贤又问:“那王勇和孙破虏二位将军如何了?” 程福先答:“王勇将军早就回到南溪府去了,孙破虏将军也被罗海将军提前调离了幽山关,远离庙堂争斗,放到极西之地的拉尔城抗击西戎去了。” 程福先满脸悲怆之色:“杜先生,我受罗海将军知遇之恩,愿意以死相报。在京都隐姓埋名潜藏数月,就是为了寻找一个机会能够截杀奸贼贾姒道。可是那贼身边护卫周全,我一个人实在无法得手,日日祈祷能有人来为贺国公和罗将军伸张正义。” 说到这里,程福先露出希望的神情:“直到今天,我听到满城都响起哨声,我就猜想是不是你回来了。于是我跟着吹哨人一起跑出城,可是我刚出城就跟丢了。一直找到天黑也没见到你们,只能找客栈睡下。直到刚才起夜,无意中听到你们说话,这才被你们发现了。” 众人都不说话了,看着杜书贤把烟锅里的火星被嘬得分外明亮。 一袋烟抽完,杜书贤问:“程将军,最近可有机会下手吗?” 程福先忙说:“有!每个月的十号贾姒道都会出城,检查皇陵的施工进度。按照以往的经验,贾姒道的护卫大概是三十人。我一个人没有办法动手,但是现在有这么多兄弟在这里,我们只要事先埋伏好,一定能够将此贼击杀。” 杜书贤算了一下日子:“十号,那就是五天之后啊,所有人都去休息,天亮我们就去皇陵踩踩盘子。” 第45章 埋伏 皇陵修建在京都城外,北方的群山中。 山脉呈环抱之势,前有明堂后有靠山,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各安其位,是藏风聚气的上佳之所。 但杜书贤可不是来看风水的,他们需要寻找一个适合伏击的场所,击杀贾姒道,为贺国公和罗海将军报仇。 从城门向皇陵的方向走,一路都是官道,没有方便下手的地方。 直到山脚下官道拐弯,岔路的另一边是一条尚未完工的山路。 山势比较平缓,道路虽然坑洼难行,却也勉强可以过轿子。 除了修皇陵的工匠外,平时没人从此经过。杜书贤说:“上去看看,说不定有机会。” 一行人艰难地向上爬,见到半山腰上有一段崎岖的弯路,植被茂密,且灌木居多。 杜书贤在此地审视许久,然后站在原地,让众人继续往前,拐过弯之后马上藏起来。 等大家藏好之后,杜书贤独自沿着山路来回走了两遍,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终于点了点头:“现在拿我当成贾姒道,所有人同时出动,以最快的速度格杀我。” 一声令下,四十多人同时从灌木丛中蹿了出来,各执利刃指向了杜书贤。 看着身边密密麻麻的利刃钢叉,饶是杜书贤也吓得不敢动弹:“行了,收起来。” “好,此计可行。”杜书贤倒掉了烟灰踩灭,说:“常玉春,你的眼力好,你到下面去,我们其他人重新藏一遍,看看你能不能找到我们。” 常玉春依言拐弯下去了,杜书贤带着众人重新开始躲猫猫。 叫了一声:“藏好了。”常玉春缓步走了上来,东瞧瞧西看看,然后说:“书贤,我发现你了哟。” 见杜书贤不为所动,常玉春继续说:“书贤,你趴在地上,用一大堆凌乱的藤曼遮着自己,那藤曼上还有一朵红色的小花,我说的对吗?” 杜书贤不可思议地站起来:“我藏得这么明显吗?” 周围响起了一片笑声,大家纷纷走了出来,徐天德说:“书贤你上当了,这么大一片地方,躲在哪里不好,你非选在那里。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老常刚才就躲在那,他手欠把整条藤上的红花都采光了,就留了一朵。” 常玉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伸手掏出了刚才采下来的十几朵小红花:“嘿嘿嘿,习惯了,到一个地方要是不拿点东西就手痒。” 听了这话,杜书贤连忙把手中的小红花偷偷掖进烟锅里,再也不拿出来了。 常玉春总结说:“你们藏得都不错,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的话,我确实没法发现你们。” 伏击计划就这么敲定了,一行人回到了客栈,静静等待时机。 几天来一直住在客栈,到了第四天半夜,杜书贤就带着所有人出发了。 程福先前后看了几圈,问:“杜先生,我们是不是还有人没来啊,我回去叫他们。” 杜书贤说:“所有人都在这了,孙宗与我们只是同行一阵,前几天就已经单独走了。” 程福先叹息道:“刺杀贾姒道这样利国利民的大事,孙宗居然跑了,真是枉负‘及时雨’之名。” 胡达海走上来,搂着程福先的脖子说:“不管他,就算没有孙宗,咱们兄弟几个照样能灭了贾姒道那狗贼。” 程福先点头:“对,今天必须把那狗贼的头砍下来,拿去祭奠贺国公和罗将军。“ 来到山脚下,天才蒙蒙亮,程福先说:“你们先上,我去边上拉个屎,稍微走远一点,别让贾姒道发现了。” 徐天德接口道:“等等,我也走,跟你一起去搭个伴。” 杜书贤说:“要拉屎的趁现在赶紧都去解决,一会儿埋伏好了可就不准拉了。“ 于是,一群人全都集中到数百米开外的地方拉屎去了。 程福先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刚解开裤子蹲下,杜书贤突然冒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杜书贤笑笑说:“嘿嘿,看你们都来了,我也忍不住想方便一下。” 程福先只能“嗯啊”地点头,身体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 正当他慢慢挪动的时候,常玉春突然从另一边冒出来:“嘿嘿,借个光,那边人太多。” 程福先皱着眉头问:“嫌人多你还过来干嘛?” 常玉春笑着解释说:“你不知道,我这人有个毛病。要是在野外拉屎,人多了嫌闹腾,人少了怕不安全,就得是三个人才刚刚好。” 好不容易才提上了裤子,杜书贤留下两个人清理痕迹,其他人继续上山。 到了预定地点,众人埋伏了下来,静静等待贾姒道的出现。 天光已经大亮,程福先看着身边的杜书贤和常玉春、胡达海都掏出了水和干粮大吃了起来。他也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却是空空荡荡。 看着二人吃得正香,程福先小心翼翼地问:“你们都带干粮了?” 杜书贤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说:“带了,你的也拿出来吃啊。” 程福先犹豫半天,最后只能说:“我没带。” 杜书贤把最后一口干粮塞进嘴里,又喝了点水顺顺嗓子,这才回答:“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你没带的话,我就分一点给你了。” 程福先一阵尴尬,往后退了一点:“我刚看到山下有野果,我去摘两个过来。” 杜书贤一把将他拽住:“诶,别走啊,你走了以后,要是给贾姒道传信可怎么办呢?” “你说什么!”程福先大惊:“我怎么会干这种事?” “行了,别装了。“常玉春说:“你太小看我的眼力了。在白州城的鬼市上,卖给我八宝珍珠钗的人就是你,你到底是谁?” 被揭穿了身份,程福先并没有慌乱,而是坦然一笑:“好眼力。你们就是根据这个发现我的破绽?” 胡达海答道:“还有第二个破绽,我以白州府马快班头的身份担保,白州城没有鬼市。” 杜书贤接着说:“如果鬼市是专门为我安排的,那你们的目的肯定是引我进京,事实上你们也做到了。可是你们没算到我会情绪失控,白日杀人。全城的差吏第一时间就出动了,唯独关城门慢了一拍。说明你们早就准备好了人手,是打算在天黑关城门之后才对我动手。” 程福先点头:“说得不错。” 杜书贤说:“你仓促出现的时机太凑巧,安排的计划也太凑巧,简直就像是量身定制一样。为此我们专门查证过,贾姒道此前根本没有去视察过皇陵。这就是破绽三。” 常玉春又补充说:“你是一个行伍出身的将领,居然会知道孙宗的绰号是‘及时雨’,这就是你的第四个破绽。” 第46章 后手 程福先苦笑一阵:“我曾为这个计划自鸣得意了很久,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漏洞。如此说来,孙宗其实是去给你们搬兵了。” 杜书贤说:“不错,以及时雨的人缘,必然能带来许多帮手。事已至此,抗辩已经没有意义。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 程福先大笑两声,亮明了身份:“我的真名,叫做梅执礼。” 胡达海吃了一惊:“你就是梅执礼?百变梅执礼?” 梅执礼点了点头,说了声“不错,就是我。” 趁众人放松警惕的时候,一阵寒光突然闪过,一把短刀直直地刺向了杜书贤的腹部。 格挡已经来不及了,杜书贤手里抓着烟袋,只能本能地向前捅了出去。 拦面叟并非锐器,但好在是比短刀长了一截,烟锅顶住了梅执礼的肩膀,突袭并未奏效。 胡达海见机得快,一脚把梅执礼踢翻,将人按在地上,快刀照着后脖颈一划,身首已经分离。 血柱喷在地上,化成一股细流,沿着地势蔓延开来。 看着这一幕,常玉春觉得脖子发凉,倒吸了一口冷气:“干净利落,真不愧‘杀头匠’之名!” 杜书贤问:“这梅执礼是什么来头,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胡达海回答:“百变梅执礼说的是他那化妆易容的本领,他可以化装成不同的身份在江湖上行走。但其实,他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号,叫做‘影皇帝’。” 江南大都是梅家的势力范围,白州府的府台大人叫做梅执义,在白州府地面一手遮天,当地人称其为“土皇帝”。 他有个双胞胎弟弟不想做官,只愿行走江湖,最拿手的本事是易容,被称为百变梅执礼。 梅执礼一边为梅家挖掘可用之才收为门客,另一边也在打探各种江湖消息,帮助梅家排除隐患。 早些年的时候,梅执礼尚未成名,就已经又不知多少英雄好汉被他布局暗害。这些人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折在梅执礼的手里。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久而久之,梅执礼终于还是被人知道他的存在,江湖人士遂称其为“影皇帝”。 可即使影皇帝如此杀伐果决,也挡不住日积月累的民怨,这才使得张辉瓒的势力迅速崛起。 他占领了白州府,擒杀了土皇帝,梅家其他人死走逃亡,影皇帝也彻底藏在了黑影中。 胡达海说:“真是没想到,令江南绿林道头疼不已的梅执礼居然轻易就死在了这里。” 他转头看向杜书贤:“气数之事妙不可言,看来我确实跟对人了。” 此时,山下一声鸟叫响起,常玉春小声提醒道:“都注意,别暴露,山下来人了。” 上山的确实是贾姒道,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长衫,坐着大轿,风光无限地上山。 而是穿着一身利落的短衣服,被两个人搀扶着,徒步走上山的。 走到山路的第一个拐角处,贾姒道就走不动了。 一个家丁立刻趴在地上作凳子,贾姒道看也不看,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在众人的团团护卫下歇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这才满腹牢骚地继续上山。 等贾姒道站起了的时候,那家丁才满眼昏花地站起来,剧烈的喘着气。 见贾姒道终于来到了伏击位置,杜书贤大喊一声:“杀!” 所有兄弟一起跳了出来,亮出明晃晃的兵器,将贾姒道包围起来。 贾姒道见状冷笑一声:“杜书贤,我们又见面了。” 杜书贤手持拦面叟:“贾姒道,你的日子到头了。”然后他对贾姒道身边的卫士们喊话:“我们要杀的是奸贼贾姒道,与其他人无关,放下兵器,饶尔等不死。” 贾姒道喊了一声:“梅执礼何在?还不动手?” 胡达海转身捡起人头扔了过去:“梅执礼在此,你想要他的哪只手?我可以给你切下来。” 贾姒道被这人头吓得连忙往旁边跳开了两步,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定了定神,他夸赞道:“杜书贤,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你若是现在归顺于我,我保你子孙万代荣华富贵如何?” 杜书贤抽着烟,自信地说道:“我的人比你多,你拿什么跟我讲条件?” 贾姒道点点头:“呵呵呵,说的不错,人多的才有话语权。”于是他下令道:“敲锣!” 旁边立刻有一个锣手拿出一面铜锣敲响,喧闹的锣声传了开来,山上立刻出现了一队兵。 共计有五十个人,各自手持利刃,冲杀而来。 贾姒道可不存劝降之心,直接命令:“除了那个拿烟袋的,都可杀。” 双方交锋了一阵,杜书贤落了下风。 饶是徐天德拼死抵抗,七八个兄弟以命换命,杜书贤还是被贾姒道反包围了起来。 贾姒道喊了声:“停手!”然后他得意地对杜书贤说:“现在我可以跟你讲条件了吗?我刚才的话依然有效,你若归顺,我保你子孙后代荣华富贵。” 就在此时,山下传来一声大喊:“书贤兄弟莫慌,及时雨来也!” 杜书贤终于笑了出来:“哈哈哈,贾姒道,你以为我就没有后手了吗?” 只见孙宗带着一百多人从山下杀上来,力量对比又发生了变化。 孙宗带来的人深恨官兵,更恨奸贼贾姒道,仇人相见,更是不由分说就动手。 双方对拼了一阵,战场转移到了一处开阔地。 杜书贤又占了上风,再次把贾姒道围住,喊了一声:“停手!”双方再度进入了对峙状态。 “我还是这句话,”杜书贤喊道:“我们要杀的是奸贼贾姒道,与其他人无关,放下兵器,可以饶尔等不死。” 贾姒道闻言大笑起来:“杜书贤,你也太看轻你自己了。” 杜书贤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姒道说:“你杜书贤是何许人也?凭五十个人就能收复北山关,奇谋大破北狄令你一战成名。纵横北境数十年的水王百灯部落轻易就毁在了你的手里,一起被你毁掉的还有我十年的谋划。对付你这样的对手,我必须多留几道后手才可以。” 他再次对旁边的锣手下令:“敲锣!” 铜锣声为号,埋伏在开阔地周围一支全副武装的精兵杀了出来,直把众人吓得汗毛倒竖。 周围的士兵层层叠叠地涌来,孙宗早已吓得面如死灰,杜书贤知道:万事休矣。 徐天德两眼充血,他大喊一声:“杀啊,拼死也要宰了贾姒道!” 杜书贤知道不可力敌,他用仅剩的理智观察了一下敌兵的分布,唯有南方山头上稍微薄弱一些。 他扯住徐天德,对众人喊道:“向南方突围,冲出包围圈后立刻分散。兄弟们,是我杜书贤对不住你们,咱们各安天命!今日大家受我连累,到森罗殿上我再向众位英雄赔罪。” 第48章 逃出生天 杜书贤皱着眉头思考着什么:“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我忘记了。系统,是不是刚才你坑我了?” “没有啊。”系统非常正经地回答:“我只会平时跟你闹着玩,现在这种生死关头乱开玩笑的话,万一把你玩死了,我可是要被扣绩效的。” “是吗?”杜书贤觉得十分奇怪:“我怎么哪里感觉不对?” 求人办事和主动办事的区别十分显着,这次不用念动咒语,祖师爷主动上门来了。 来人名为“否准”,是一名青史留名的盗墓贼。 否准来后,没有一句废话,分秒必争地开始了工作。 首先借着微弱的光找到一把相对趁手的工具,然后观察了一下墓室的格局和逃生通道的走向。 明确了相关信息之后,否准让所有人把火把熄灭,然后留下两名工匠跟在自己后面运土。 其他人全部到墓室的另一边躺下不准乱动,缓慢呼吸以节约空气。 否准的挖掘速度极快,需要两个人帮忙运土才能勉强跟上。 铁锹上下翻飞,将山壁的硬土一层一层地刮下来。两个簸箕里应外合,把土一趟一趟地运出通道外。 紧急施工打出来的洞口光滑笔直,竟然比工匠们挖的逃生洞还要规整许多。 墓室隔绝了一切外部交流,暗无天日的环境下,没有人知道过了多久。 时间慢慢过去,狭小的墓室里的空气越来越浑浊,所有人的脸上都被闷出了豆大的汗珠。 饥饿和口渴的感觉如约而至,考验着每个人的忍耐力。 这些还不是最难受的,大家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体僵硬得得浑身酸麻,却也不敢轻易动一下,生怕浪费了多余的空气。 两名运土的工匠实在熬不住了,四肢就像是灌了铅一样,胸口阵阵发闷。 否准抽空说了句:“换两个人上,你们休息。” 所有人都在心中赞叹杜书贤的忍耐力:运土可比挖土轻松多了。 运土的工人已经换了第三波,而杜书贤一个人还在前面干个不停。 有人提出接替杜书贤,让他休息一下。可是否准说:“你们干得太慢,进度来不及的。” 突然,铁锹的声音停了,墓室内万籁俱寂。 不知是谁说了句:“杜书贤,你还行吗?换我们来,你是大将军,我们才是工人呢。” 常玉春第一个察觉问题,他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不对,说话怎么没有回音了?” 旁边的徐天德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你别乱动,节约空气。” 传来了杜书贤轻松的声音:“都起来,接下来可以随意活动,随意点灯,我已经挖通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去。” 系统传来提示:“叮,获得技能,挖土高手。” 徐天德的意识还在神游:“你听见没,让你随便动,已经……”他忽然惊醒,连忙翻身坐了起来:“什么?打通了?” 果然,一阵凉风吹进了墓室,带走了许多闷热。 火折子再次点燃了长明灯,工匠们把存在这里的食物和水全都拿了出来:“都吃,吃饱了再走。” 常玉春咕嘟咕嘟喝了一整壶水,又抓起几块干粮:“我要出去吃,我要看看外面的天!” 众人哈哈一笑,把所有的食物都带上,一起钻出了洞口。 当工匠们走过杜书贤挖掘的路段时,全都赞叹不已:“这番土工作业的水准堪称顶尖。” 爬出了墓室,已经是月上中天,估算下来大致是三更天左右。 夜晚的习习凉风,把众人身上油腻的汗渍吹干了不少。 工匠们全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重复着:“神迹,这必然是神迹!你一个人用一天时间完成了需要四个人轮班干两天的工作量。而且如果要我们做得这么精细的话,起码还要再多花一天。” 胡达海走到杜书贤身后悄悄说:“我现在无比确信,你一定就是那身怀气数的命定之人。” “命定之人吗?”杜书贤看了看身后,自己的身边已经只剩下徐天德、常玉春、胡达海;孙宗带来的人也只活下来了五个。 孙宗说:“杜先生不必挂怀,以我来说,如果是为了除掉奸贼贾姒道,哪怕身死我也在所不惜。我相信其他人也是带着一样的心情才过来助阵的,他们虽死无悔。” 那五个人也符合道:“虽死无悔。” “不必伤怀和烦恼,它们不属于你这样的人。”胡达海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管是敌人还是盟友,或者是追随你的人,我们的血肉都会化作助你登顶的高台,百死无怨。” 填饱了肚子,孙宗就带着人告辞了:“我们会把此战的结果通报给英雄馆,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江湖。继‘奇谋破北狄’之后,‘杜书贤义刺贾贼首,纸燕子死穴逃生天’的故事会天下皆知。” 这个过程中,徐天德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干粮。 直到杜书贤坐到他的身边的时候,徐天德的眼睛红了。 他强忍住泪水:“书贤,当初追随我的那些兄弟们……”徐天德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杜书贤抱着徐天德:“他们都是好样的,我会永远记得他们。” 平复了情绪,杜书贤按照之前的约定把身上的银票全都拿出来,分发给了工匠们。 众工匠坚决不肯收:“我们不能收杜书贤的钱,否则我们的子孙后代都会抬不起头来。” 杜书贤说:“这样,你们帮我办一件事,这些钱就算是酬劳了。山头的那边,有我们战死的兄弟,请你们给修一座漂亮的合葬墓,再给他们多烧一些纸屋纸马,再多扎几个美女和仆从,一起烧给他们。” 工匠们这才把钱收了下来。 常玉春问:“书贤,我们接下来还能去哪里啊?” 杜书贤想了想,望向西方:“罗海将军生前不是给我们安排了一条后路吗?我们去极西之地,看看老朋友。” 胡达海点头:“传闻西戎之恶不下于北狄,若是他们有你这样的对手,必然是一生的噩梦。” 又过了五天,“纸燕子死穴逃升天”的故事终于传到了贾姒道的耳朵里。 他连忙带人上山查看,却见山野间只有数百名官兵的尸体,其他人的尸体不翼而飞。 气急败坏的他赶到皇陵,费尽千辛万苦重新打开了千斤闸 只见其中空空如也,壁画被破坏殆尽,只有一个大洞透着丝丝凉风。 第49章 神偷就是我 自京都一路向西,正要进入盛夏时节,快马奔驰带起清凉的风,看不尽的野草闲花。 跑累了,几人停下来饮马。杜书贤坐在土坡上,又从怀里掏出八宝珍珠钗望着出神。 常玉春安慰道:“书贤,你别担心了,少夫人女中豪杰,她一定能保护自己的。” 杜书贤默默地点头:“但不知她现在流落何处,是否无恙。” 又走了几天,眼前的景色骤然一变,一大片青山笼罩在薄雾中, 眼前来到了一间简陋的客栈,四个人遂停下来打尖,顺便问问路。 店家告诉他们:“拉尔城还在更西边的地方,熟悉路线的人至少也要花五天的路程。” 看着天色尚早,杜书贤问:“前面的城池还有多远?今天赶过去来不来得及?” 店家连连摇头:“来不及,来不及。前面是一大片山区,群山之中分布有许多村落,村内的人多热情好客,留宿不成问题。若要城池的话,必须要翻过群山,到那头才是平地。” 透过窗外,看着面前层层叠叠的群山,杜书贤皱起了眉头:“店家,若拉尔城这么远的话,中原的补给物资该怎么运输过去啊?” “什么?物资?”店家不屑一顾地说:“我家在这里五代人了,从没听说过有中原的物资运过来。哪怕是前几年闹水灾的时候,中原都没有管过我们,山的那头就更别提了。哦对了,就在前两个月,好像从京都委派了一个带兵的将军过来,好像也是去的拉尔城。” “原来如此。”杜书贤终于明白了:“罗海将军还真是给孙破虏找了个避世的桃源啊。” 吃完了饭,买足了八日的干粮,大家这才继续上路。 大山看起来近在眼前,可是当几人加速赶到山脚下的谢家村时,天色已经很暗了。 好在只有四个人,他们顺利地在村长家借宿一宿。 第二天临行前,村长郑重告诫他们:“山里有一种黑白相间的猛兽,若是见到最好躲开,千万不可招惹,否则必定伤人。” 谢过了村长,杜书贤等人依照村长的指点进山去了。 山路崎岖十分难行,幸好,村长在临行前给了每人一双特制的“登山鞋”,这才省力许多。 登山鞋是木制的,鞋底有两个木头做的方形锯齿。上山时拆掉前齿,可以垫高脚跟;下山时拆掉后齿,可以防止滑坡。 常玉春惊讶道:“这可真是独具匠心啊!它叫什么名字?” 村长说:“这是我老汉闲来没事的时候随便鼓捣的玩意,没有名字。你们都是念过书的人,不如就请你们替我起个名字。” 杜书贤提议说:“村长姓谢,不如就叫‘谢公屐’。” 脚着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 山区的小径曲折蜿蜒,山间的大树遮天蔽日。 几个人兜兜转转,也不知路径如何,忽然就已经夕阳西下了。 杜书贤说:“若是再没有村庄的话,我们就得想办法露宿了。” 胡达海说:“露宿的话建议睡在树杈上,毕竟地上容易招来猛兽。我身上带了雄黄,睡在树上可以有效地防止蛇虫,就是不知道你们的睡相如何,要是翻身的话可就掉下去了。” 常玉春第一个反对:“我可睡不了树上,每天不翻身十几次,我都睡不着。” 幸好,亮起的点点灯火给大家指明了方向,今晚总算是有了投宿的地方了。 村里的居民果然如客栈老板所说,全都热情好客。 见杜书贤等人来晚了,还特意捅开炉火,为几个人准备热饭菜。 到了第二天,村民们还留几个人下来吃饭,招呼说:“你们留一留,饭已经在做了。” 每当村里来客人的时候,孩子们是最高兴的,因为这就意味着可以听新故事了。 面对这些纯真的孩子,几个人都有些为难:自己经历打打杀杀的故事似乎不适合孩子听。 还是杜书贤开场:“我给你们讲一个‘杜书贤奇谋破北狄’的故事怎么样?” 徐天德、常玉春、胡达海三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不要脸。” 没想到孩子们欢呼雀跃,争相回答道:“这个故事我知道!” 接下来,轮到杜书贤傻眼了:“这个小村子里关于杜书贤的故事有七八个版本,经过对比之后发现,自己这个版本竟然是最不出彩的。” 有大人说:“这些故事都是外出的村民和进山的商旅传播来的。” 回过神来,杜书贤得意地看向自己的兄弟们:“怎么样,我还是要脸的。” 常玉春蹲下来对小朋友说:“叔叔给你们讲一个神偷的故事。” 杜书贤在旁提醒:“他们还小,你可别教坏了孩子。” 常玉春挠着头说:“好,我尽量挑能说的。” 有这么一位神偷,从不对穷人下手,而且每次从富户家里偷来了东西,都会把大多数财务分给穷人。 因其手艺精湛,机敏又好,所以从没失过手。 而且他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会在案发现场留下“就是我”三个字,所以留下了“侠盗就是我”的称号。 有一次,神偷在某地犯案太多,当地的大户集体向县官施压,县官无奈只能派出差吏去四处探访。 可巧的是:当这位神偷与同行交流的时候,使用的切口正好被寻访的差吏听到。 差吏于是将其捉拿归案,锁到堂前的时候,神偷对着县官大声喊冤:“我并非犯案的歹人,只是刚好会用几句江湖口,于是被差吏冒功抓来了。” 所谓人赃俱获,差吏们只是抓了人,却没有抓到赃物,因此无法将其定罪。 就当县官准备将其释放的时候,差吏提出反对意见:“查访殊为不易,且此人有犯案嫌疑,不可轻放。” 县官拿捏不定,只能暂时同意差吏的说法,将神偷暂时羁押在牢里。 神偷知道:如果案情迟迟没有进展的话,那自己要蹲多久可就没法说了。 于是,神偷找到牢头,告诉他:“我有一笔钱存在城外破庙的神坛下,愿意送给你,换一顿酒菜。” 牢头将信将疑,还是去了一趟城外的破庙,果然在神坛下找到一封银子,足有十余两。 牢头大喜过望,把银子揣在身上,给神偷连送了两天好酒菜,并且也对他区别对待起来。 如此七八天,神偷已经和牢头混得熟络,告诉他:“我还有一笔钱,也想送给你,但是你拿到钱以后要答应帮我一个忙。” 牢头问:“钱在哪?” 神偷告诉他:“藏在城东桥洞下,一个空洞里。” 牢头皱眉:“城里不比城外,光天化日之下万一被人撞见怎么办?” 神偷答:“只要拿件衣服去河边洗,把钱包进衣服里就可掩人耳目。” 牢头照做,果然拿到了银子,这回有二十两。 神偷趁机提出要求:“我想在天黑以后出去一趟,天亮必定回来。” 牢头不放心:“万一你不回来可怎么办?” 神偷保证说:“我们江湖人士都以‘信’字立身,言出必行,我必不负你。” 牢头已经得了许多好处,实在无法拒绝,于是就趁着夜色偷偷把神偷放出去。 到了天亮前,神偷果然回来了,牢头惊讶:“江湖果然有信义之士!” 第二天,城内又乱套了,神偷“就是我”又犯案了。 接下来,牢头隔几天就把人放出去一次,每次都搞得沸沸扬扬。 神偷被关押一个月之后,县官终于决定将其释放,可他哪里会知道其中的猫腻?了解内情的只有那个牢头而已。 第50章 另外两个故事 徐天德嫌弃说:“你这算什么好故事,小偷小摸的别把孩子们教坏了。我给你们讲一个义气千秋、舍命全交的故事。” 话说:古时有两个人,名为左伯,有济世之才却不得重用。 听说楚王招贤纳士,左伯于是千里迢迢打算前往投奔楚王。 途中借宿在羊角家中,二人畅谈胸中学问,聊得甚是投机。 到了夜间抵足而眠,真是亲如兄弟一般。 二人遂结伴同行,共同去投奔楚王,打算寻个前程。 奈何天公不作美,先是阴雨绵绵,然后又风雪交加,行至半路,二人的盘缠已尽了。 眼看困顿无望,于是左伯拉着羊角的手说:“照这样下去,我们俩都要死,死一个总好过我们两兄弟都死在路上。” 羊角问:“哥哥有什么办法吗?” 左伯脱下自己的衣服说:“你穿上我的衣服,带上我的干粮,你独自往前走,必然能见到楚王。以兄弟你的学问和能力,必然能得到赏识,做个大官。” 羊角不肯:“我哪能让哥哥替我受死?不如哥哥拿了我的衣服和干粮去见楚王。” 二人推让了一会儿,左伯急了。 他把脱下来的衣服捂在羊角的胸口,用短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你要是不拿我的衣服走,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羊角眼中含着泪,只得穿上了左伯的衣服,带上他的干粮,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许是哥哥保佑,风雪慢慢停了下来,羊角顺利地走完剩下的路,见到了楚王。 经过了“招贤馆”的测试,羊角果然受到重用。 有了财力的羊角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左伯的尸体,选了个宝地安葬。 可是,葬好了左伯之后一个月,羊角忽然收到托梦。 梦中的左伯满身狼狈,哀告兄弟:“你给我选的地方附近埋葬着一只大鬼,他孔武有力,而且气势凶猛,手下收拢孤魂野鬼众多,我不是他的对手,求你帮我换一个地方安葬。” 忽然一声鸡叫,羊角猛然惊醒,梦中场景历历在目,哥哥的话犹在耳边,只觉得浑身是汗,心惊不已。 知道梦中之言非虚,他叫来家丁吩咐说:“待我死后,要把我葬在东山头,左伯墓旁,不得有误。” 家丁各自领命,羊角于是拔出床头佩剑,刎颈而死。 家丁们按照吩咐,给羊角办了丧事发送,把他与左伯合葬一处。 当夜,东山处平地起了大风,旋风呼啸着刮了一夜。 风中似乎还夹杂着人喊马嘶、刀剑碰撞之声,附近的住户听得战战兢兢,谁也不敢冒头。 风声、喊杀声、打斗声响了一夜,直到临近五更天,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声音越来越轻,直到天亮的时候已经彻底听不到了,附近村民这才敢靠近此地。 只见这一大片坟茔被大风刮得乱七八糟,许多墓碑倒塌,甚至连陈年尸骨都被翻腾出来,曝光在外。 村民们重新收拢尸骨,把倒塌的墓碑扶正;有些已经破碎的墓碑,就只能随它去了。 从这一天过后,这片坟地再没发生过任何怪事。 听完了故事,常玉春抢白道:“你这个还不如我呢,最起码我的故事没有死人。” 胡达海乐呵一笑:“都别争了,所谓‘一等人忠臣孝子’,我给你们讲一个忠义之士的故事。” 有一个着名的刺客,名叫除玉,他的手段极其高明,凡是被他行刺的人全都难以活命。 除玉的手段很高,杀人从不用第二刀。 不止如此,除玉更懂得保护自己,他杀人的时候不会留下追查的痕迹,因此每次都能逃之夭夭。 除玉并非天生的杀手,而是因为生活贫困,无奈才走上了这条路。 早年间,他曾受过奸臣贾岸屠的资助,这才勉强能够活命,慢慢才能养活自己。 贾岸屠是阿谀奉承之徒,靠溜须拍马上位,后来还有个小儿子,叫做贾姒道。 因为有活命之恩,哪怕贾岸屠声名狼藉,可是除玉的心中一直念着他的好。 有一次,贾岸屠又让除玉去杀人,这次的目标是一个叫做赵盾的人。 赵盾官拜宰相,直言敢谏,多次阻挠当时的皇帝赵灵公大兴土木,并且要求严查士绅阶级、给民间减税。 久而久之,赵灵公看赵盾越来越不顺眼,与贾岸屠更是结下了不解之仇。 终于有一次,赵灵公再也忍受不了赵盾给自己造成的麻烦,对他动了杀心。 他找到贾岸屠商议,俩人商量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罪状。 最后,贾岸屠提议:“何不用杀手将其暗杀。” 赵灵公同意了,贾岸屠负责寻找合适的杀手,而这个人选就是那位除玉。 昏庸无道的赵灵公听说了除玉的手段之后大为赞赏,不由得夸赞贾岸屠能干。 赵灵公召见了除玉,对他说:“赵盾这个人,太贪恋权力,把持国政,不把寡人放在心上,所以寡人派你刺杀他,这件事寡人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务必行刺成功!” 这一通颠倒黑白,把赵盾说得一文不值。 除玉虽然清楚贾岸屠的为人,可他的恩情也不得不报。 加上这次的任务是皇帝亲自下的,也就打消了许多顾虑。 夜晚,除玉早早潜伏在赵府,准备找机会下手。 潜入赵府之后,看到赵盾已经早起,端坐在堂上准备上朝。 这时才刚五更天,太阳都还没出。 除玉感慨道:“昏君和奸佞还在梦乡里陶醉,而忠臣就已经早早起来了。” 于是他退出了赵府,心中对赵盾已经大为赞赏:“若杀赵盾则我心不安,于国于民有愧。” 除玉站在赵府大门外高声喊道:“今日我除玉,宁愿背弃他人托付行刺赵相,因为不想错杀忠臣。离开之后,我将自杀,为防以后不测,还请赵相多加提防。” 赵盾听到喊声,急忙跑出家门查看,果然见到除玉在门口一颗槐树下一头撞死。 赵盾大为惊恐,也怕走漏风声,于是马上让人在这棵槐树下安葬了除玉。 有人说,除玉真傻,本可以一走了之,从此亡命天涯,总有一条活路。 可若真是如此,他又怎么算的上是忠义之人呢? 除玉既然答应了赵灵公和贾岸屠的托付,没有做到已然是背信弃义。 可是他又无法对忠良下手,唯有自杀,才能不陷入两难。 如果那天晚上,赵盾正在呼呼大睡,那除玉刺杀就会成功,也就不用为此付出生命了。 第51章 无辜下狱 三个故事分享完,孩子们都欢呼雀跃,纷纷喊着:“就是我!”或者“哥哥”、“兄弟”之类。 他们真拿自己当成了故事中的人物,玩起了角色扮演的游戏。 也难怪,又是神偷、又是刺客,这些传说中的人物能给这个相对闭塞的小山村耳目一新的感觉。 欢腾了一阵,孩子们又缠上了杜书贤:“这位叔叔,杜书贤的故事不算,你要给我们重新讲一个。” 杜书贤两世读书,阅遍经典无数,讲个故事还不是手到擒来?于是他又讲了个布衣至尊的故事。 这位布衣至尊叫做朱元章,与众多开国皇帝不同,他的开局实在是太惨淡了。 朱家的祖上几辈子都是泥腿子,当兄弟姐妹几个出生的时候,日子勉强算是好过了一点,也只是攒下了一些薄田而已。 由于姐妹兄弟太多,辛勤耕地种出的粮食根本不够吃,所以孩子们从小就要放羊割草补贴家用。 虽然家里穷,可是朱元章作为小儿子,非常受宠,还是得到了一些难得的学习的机会。 后来,天灾降临。旱灾、蝗灾和瘟疫肆虐,无情地夺走了无数人的性命。 再加上国家混乱,统治黑暗,君主无道,百姓生活困苦不堪。 眼见着家乡待不下去了,朱元章和幸存下来的亲人们只能分散逃难。 逃难出去的朱元章历经许多坎坷,最后加入了起义军。 在起义军中,由于朱元章作战勇猛,且会识字,所以慢慢受到赏识,还娶了起义军首领的女儿,也就是后来的皇后。 朱元章一路高升,将各种各样的能人异士和奇才猛将收入到他的麾下。 这些人为他南征北战,开拓疆土,朱元章的势力一日比一日强大,最终登基称帝。 本以为故事讲完了,可是见孩子们瞪着求知的双眼,杜书贤意识到:“我这故事太平淡了,似乎不足以尽兴。” 于是他咳嗽一声:“前面都是铺垫,我真正想给你们讲的是朱元章登基时作的一首打油诗。” 孩子们忙问:“是什么打油诗?” 只见杜书贤摇头晃脑,娓娓道来:鸡叫一声撅一撅,鸡叫两声撅两撅。三声唤出扶桑日,扫败残星与晓月。 山村的孩子也是念过几天书的,听了这首打油诗,只感觉很好笑。 有一个孩子年纪稍大,是村里的孩子王。 他满脸嬉笑,抢着说:“什么‘鸡叫一声撅一撅’,这水平还不如村里的儿歌呢。” 可是当杜书贤继续念下去,帝王的威势显现,将残星晓月一扫而空,孩子王竟被吓得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时间到了中午,杜书贤等人又被村民们热情招呼着吃午饭。 到了下午,杜书贤实在要走,村长这才说:“好,让阿生带你们走,直接去下一个村子,可以少走些弯路。” 于是,阿生带着四人向前走,果然在日落前到达了下一个村庄。 第二天一早,阿生自己回村了,留下杜书贤等人继续感受村民们的热情招待。 就这样,在山中走了十天路,几乎没有耗费什么干粮。 走过了最后一个村庄,杜书贤把带路的村民劝了回去,四个人自己往前走。 眼看就要走出大山,胡达海忽然叫住众人:“你们看那是什么?” 常玉春这么多年走南闯北,比其他人有些见识:“看这样子,这好像是头熊啊。” 徐天德说:“我记得山下的客栈老板说过,要小心山里一种黑白相间的猛兽,应该就是它了。趁它现在还在睡觉,我们还是躲着点走,别把它吵醒了。” 其他人还在讨论着,杜书贤的眼睛已经再也离不开了:这圆滚滚肥嘟嘟,黑白相间的猛兽,不是大熊猫还能是啥? 他不错眼珠地盯着熊猫,提议道:“我们把它抓来养?” 这个大胆的想法把三人吓了一跳,徐天德连忙拦着:“这可是危险猛兽,万一伤人怎么办?而且就算我们能抓住它,也没有笼子关啊。” 杜书贤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话:“兽人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 可杜书贤来不及做出解释,他就已经被三个人强行拖走了。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终于走出了大山的怀抱,来到了平原地区,拉尔城已经近在眼前了。 进城之后,杜书贤还在惦记抓熊猫的事,到处打听哪里有卖笼子的。 城里哪会有这种东西卖? 可杜书贤不死心,找到最后,他只能在一间铁匠铺订购了一只足够容纳数人的大笼子,不过需要等五天才能拿货。 殊不知,他们的行为已经被巡城的兵丁盯上了。 几个人走出铁匠铺的时候,热闹的街道已经被清场,一队士兵举着长兵器把他们团团围堵起来。 四个人被这副阵仗吓了一跳,胡达海拿出马快班头的气质,上前打招呼道:“军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队长哼了一声:“有没有误会等抓回去再说,十八般酷刑尝过以后,就知道有没有误会了。带走!” 不容解释,四个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带走,下到了狱中。 杜书贤喊来牢头,递给了他一张银票:“牢头,烦你通报给一下孙破虏将军,就说故人来了。” 牢头斜着眼看着杜书贤:“你还能是孙破虏将军的故人?你叫什么?” 答曰:“我叫杜书贤。” 牢头不禁失笑:“你是杜书贤?你该不会是想说,你就是奇谋大破北狄的杜书贤?” 杜书贤连连点头,笑曰:“没错,就是我。” “我去你的,”牢头把银票扔到杜书贤脸上:“你要是杜书贤,那我就是贺章贺国公了。” 闻言,杜书贤微笑着伸出手招呼道:“你过来一下。” 牢头不明所以,往前靠近了一些:“你要干嘛?” 杜书贤高高举起烟袋,照着牢头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怒骂道:“狗才!贺国公已经被贾姒道暗害了!你怎敢如此亵渎亡者?” 牢头被砸得头破血流,连连倒退几步,这种行为引得牢中其他犯人阵阵叫好。 牢头的浑身都在不断地颤抖,他指着杜书贤威胁道:“你,你等着,等我回来再收拾你的。”放完了狠话,牢头连滚带爬地逃出去了。 第52章 查案 没多久,满脸是血的牢头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七八个狱卒,手中拿着各样的刑具。 见到这些东西,其他牢房里起哄的犯人全都龟缩到了墙角,显然对其十分畏惧。 牢头手里举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小子,先给你上老虎凳,再让你尝尝烙铁,希望你还能像刚才那么硬气。” 杜书贤四个人也不客气,一起动手请这些狱卒喝了辣椒水,吃了“炖肉”。 到最后,牢头很客气地举着烙铁给杜书贤点烟。 杜书贤对着牢头的脸突出一口烟:“这回可以为我通报孙破虏将军了吗?” 牢头无奈道:“这位爷,我就是个看大狱的,哪里够级别能见到孙将军这么大的人物啊。” “那不管,我人在这里,你就得给我负责。”杜书贤重新拿出了银票:“疏通你能找到的一切关系,让孙破虏知道我来了,要是一个时辰还办不好,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的下场很难看。” 牢头拿了钱,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钱是收下了,可是事情还是没法办,牢头第一次觉得银票这么烫手。 “如果要是让府台大人知道我收了犯人的钱,那必然得打我的板子。”牢头走在街道上踌躇:“可是牢里那几位也不是善茬,要真是怠慢了孙将军的朋友,那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反复计较了半天,实在是没办法,牢头只能发狠:“罢了,横竖都是一死,拼了。” 他居然直接跑去了孙破虏的军营,来的时间极巧,正好赶上孙破虏带队回营。 他站在路边大喊:“孙将军,有故人来找你,他叫杜书贤!” 孙破虏闻言,急忙勒住丝缰:“你说什么?谁来了?” 牢头紧跑几步:“有个叫杜书贤的人自称是您的朋友,现在就被关在拉尔城的大狱里。” 一听这个名字,孙破虏翻身立刻下马。 见孙破虏走来,慌得牢头连忙露出头上的伤口大喊:“孙将军莫怪,我是受人胁迫前来,你看我头上的伤还是他打的呢!” 孙破虏扶起牢头,看了看伤口,从怀里掏出些散碎银子:“这些钱拿去治伤,快带我去见他们。” 牢头战战兢兢地拿着银子不敢接,被孙破虏强推到手里。 来到了拉尔城的大狱,见杜书贤几个人都在,孙破虏大喜过望:“杜先生!还有徐兄弟和常兄弟,还有这位是……” 杜书贤介绍道:“这位是江湖豪侠胡达海,人送绰号‘杀头匠’。” “胡兄弟孙将军,久仰。”孙破虏和胡达海各自抱拳问候。 孙破虏质问牢头:“为什么把我的兄弟们关在这里?” 牢头本以为自己带路有功,能够逃过一劫,忽然见孙将军问起,连忙跪下:“孙将军容禀,我就是个看牢房的,这几位爷是巡城的差吏送过来的,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孙破虏当即要来执笔,写了一份保书:“人我就带走了,出了问题,我负责。” 牢头手里拿了保书,送走了几人,这才长出一口气:“都说孙将军虎威,原来对下人还是不错的。” 拉尔城府衙内,孙破虏正在和府台李钢大人交涉。 李钢才调解完一桩邻里纠纷,突然见孙破虏找上门质问,他也是一脸茫然。 然后从几份还没来得及看的报告里找到了原因:“原来是这样。” 由于拉尔城里最近出了几起人口失踪案,为了稳定民心,差吏们增加了巡城的频率。 今天差吏巡城的时候,正好遇到这几个陌生人到处买能装人的铁笼子,所以才把他们抓回来的。 孙破虏也感觉奇怪:“你们要买能装人的笼子干什么?” 杜书贤只觉得哭笑不得:“我确实是在买笼子,可是我是要抓山里的熊猫来养。” “哦,我知道了!”杜书贤一拍大腿,忽然明白了过来:“可能是我的表述有问题,我说的是要买能装四五个人的大铁笼子。” 孙破虏和李钢都被吓了一跳:“你要抓啥?熊猫?” 杜书贤答:“就是熊猫啊,白肚子黑胳膊,肥嘟嘟圆滚滚那个。” 孙破虏和李钢异口同声:“你不要命了?” 杜书贤很诧异:“怎么了?这个很危险吗?” “相当危险!”李钢说:“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猛兽,最大的可以长到一人半那么高,一掌就能拍扁铁盾牌,传闻这是一种把铁当成零食吃的上古凶兽的后代,你们怎么会想到要抓熊猫来养?” 听着李钢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杜书贤心里也打起了鼓:“啥啊?这玩意好像跟前世不一样啊,别的暂且不说,怎么会有那么恐怖的体型?要是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我的笼子买小了呀!” 为了打消这些人的顾虑,杜书贤连忙打岔:“那就不说抓熊猫的事情了,你刚才说什么?有人口丢失案?” 李钢叹口气说:“唉,这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本府接到了报案称有个孩子丢了,于是组织人手调查。可是查了几天之后,又丢了一个人,这回是个夜归青楼女子;紧接着两天又丢了个未出阁的姑娘。” 孙破虏说:“这事我也听说了,闹得城里人心惶惶,老百姓都说是闹八头蛇妖。到了晚上,要是谁家孩子不乖,大人都拿蛇妖吓唬他,小孩都不敢哭。” 杜书贤想了一想:“他们都是在城里消失的吗?” 李钢答:“几个受害者的家属和那青楼的老鸨儿都能作证,这几个人消失的时间是关闭城门之后。” 杜书贤又问:“这几个人分别都是哪天消失的,这几天的出城报关的记录是否有异常?” 李钢确也中用,他直接回答:“查过了,那几日进出城的都是城里惯常送货的店铺,并无新增的陌生面孔。” “最后一个问题,”杜书贤问:“那青楼女子和未出阁的姑娘丢失的日子差了几天?” 李钢答:“三天。” 综合以上信息,杜书贤分析了案件:“三起案件的受害人都是女人和孩子,多半是为了贩卖。出城记录没有异常,说明此人经常带着货物出城,这才能把受害者混在货物中出城。” 李钢说:“这一点我们想到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查出线索。” 杜书贤说:“我们不妨做一个假设,如果两名女性受害人是同一个买家,那他会在哪里?” 李钢立刻听懂了,他拿出地图开始画圈:“如果是驾车的话,三天往返最远能到的距离是这个范围。” 传来快、壮、皂三班,李钢下达了命令:“皂班在城内和城郊走访,主要寻找一个月内新翻起来土地。快班和壮班出城,在此圈范围内的村落寻找新增人口。” 第54章 破西戎 侯四招供道:“一个月前,我像往常一样给城外的村子里送货,可就是那回被西戎的人抓住了。” 西戎人抓住侯四之后,对他进行了威胁:必须为他们做事,否则就宰了他。 如果,当时侯四选择第一时间报官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可是侯四被抓之后曾给西戎人透露过拉尔城的防卫信息,于是内心有鬼的侯四只能按照西戎人的指示,绑了一个孩子带出城外。 侯四并不知道西戎人要孩子做什么,可当他被迫亲眼看着西戎吃人的场景时,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 西戎人还想招呼侯四一起吃,但是侯四抵死不从,西戎人只能笑了笑,然后放过了他。 侯四为此做了半个多月的噩梦,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 本以为西戎人已经走了,可是当他在次出城时却再次落入西戎人之手,这次被要求带一个女人来。 侯四更不敢违逆,只能趁着天黑,找机会绑了一个出场子的青楼女子回去。 将其层层绑缚之后,塞在货物里,这才夹带出城。 一群西戎人在那女子身上撒了欢,然后在侯四面前再现了那恐怖的场景,那是他一生的噩梦。 这一次西戎人要求:“天气太热了,我们带来的肉都变质了。我要你在两天之内再弄来一个人,否则我们就把你吃了。” 侯四早就被吓破了胆,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的心思,一切都只能听从西戎人的安排,这才又有了第三个受害者。 除此之外,西戎人还提出了额外的要求:“今天先带两个我们的人进城,下次再带几个,最终至少要带十五个西戎人进拉尔城。” 侯四哭诉道:“这群野蛮人不是人啊!他们在我家,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把我家搞得一团糟,还把我的媳妇也吃了,他们不是人啊!我已经厌倦了这世间,求老爷赐我一死。” 杜书贤问:“你下一次带西戎人入城是什么时候?” 侯四回答:“就是明天。”他哀求道:“我不想去了,求老爷赐我速死。” 杜书贤对着李钢说了几句,李钢点点头,对侯四承诺道:“你明日大可放心地带西戎人入城,如果有功,可免你罪。” 侯四忙问:“莫非老爷是要借机抓住这些野蛮人吗?若是如此,我愿意去。” 李钢点头:“确有此意,你不可露了马脚。若是不济,本府可以派两个人助你。” 侯四眼中重新亮起了光芒:“不用,若是为了报仇,我愿意去。而且只能我自己去,人多了,反而会露出马脚。我只有一个要求请老爷成全。” 李钢说:“本府知道了,你若立功,可以减免前罪。” 侯四摇摇头:“非也,我死意已决,老爷不必赦免我。我是想请老爷将我葬在城南三里外的桃树下,那是我媳妇的埋骨之地。” 杜书贤等人听到这句话,嘬着牙深吸一口气。不由得感慨道: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侯四最终还是回归了人性的光辉。 李钢叹息道:“好,我准了,若你反悔,随时可以说。” 侯四不再说话,转身离开府衙准备应用之物去了。 第二天,侯四照常赶着车出城,与西戎人接头后拿出了李钢准备好的仿制信件。 西戎人读了信后很高兴:“侯先生是个大大的好人,等我拿下了拉尔城,一定给你封个维持会长做做。” 侯四坦然一笑,全无之前的紧张胆怯,而是大方地说:“你们每次就只来两三个人,这样太慢了。我现在已经熟悉了,今天你们八个全都一起来,我带你们入城就是了。” 西戎人闻言大笑:“侯先生你越来越上路了,我们就喜欢与你这样的朋友。” 侯四轻轻笑着:“请上车。” 有信件在手,那些西戎人并没有想太多,果然全部都上了车,只留下一个回去报信。 那个西戎人躲在远处,看着侯四的马车进城,露出了开怀的笑容。 西戎人怎么也想不到,侯四的马车直接拉进了孙破虏的军营,等待他们的将是一整套酷刑。 又过了一天,侯四再次拿着李钢准备的信件,由侯四交给来接头的西戎人。 西戎人没有丝毫怀疑,反而对侯四大加赞赏。 完成了任务的侯四再次来找李钢领死,杜书贤及时劝解道:“你难道不想看着这些西戎人被干掉吗?” 侯四想了想:“好,那我便再苟活一两日。到时候我拿着捷报,下去见了我媳妇也算有个交代了。” 李钢的信中已经替西戎安排好了战术,然而西戎的回信却让李钢头疼不已:“今夜三更时分,就会从附近三个城池调集精兵两万人攻城。” 李钢看着信上的内容,眉头深锁:“我本来只打算让西戎来一万人便罢了,可是他们居然出动了整整两万人。” 见杜书贤也在研究这封信,李钢问:“杜先生认识这西戎文字?” 杜书贤随口答:“哦,前世的时候在青少年启蒙电影……”他马上反应过来,红着脸否认:“没,没见过!” 孙破虏道:“两万人又怎样,虽然我手头兵少,可是个个健勇,若是杀出城去,必然能够锉一锉西戎的嚣张气焰!” 李钢盘算了一下说:“孙将军虽然神勇,但敌军四倍于我,不可力敌。好在我们提前知晓了敌军的计划,又有城池作为依托,自保应该没问题。” 杜书贤说:“两位何必如此悲观?我有一计,可以令此战大获全胜。” 孙破虏和李钢连忙请教:“愿闻其详。” “只要八个字,”杜书贤的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避其锋芒,击其惰归。” 按照部署,李钢率领弓箭手埋伏在城墙上,所有的箭矢都已经提前蘸好了金汁。 孙破虏率领精锐骑、步兵,埋伏在西城门内,只等号令便要出城杀敌。 夜半三更,那西戎精锐果然来了,在城外吹响了号哨。 李钢悄悄探出头,看着西戎人的表演,露出轻蔑的微笑;下令:“扔。” 十五颗人头被齐刷刷地抛到了西戎人的阵脚内,引起了一阵骚乱,一种不完整的语言叽里呱啦地响成一片。 愤怒的西戎军官高声传出一道命令,所有西戎人全都举起了火把。 李钢大笑,随即也发出了命令:“弓箭手准备,瞄准火把下的人头,把箭全部射光!” 二百名弓箭手,每人三十支箭,漫天的箭雨落之下,西戎人只能落荒而逃。 “敌军士气已破,就是现在!”杜书贤下令:“开城门,请孙将军建功!” 打开城门,孙破虏率领二百骑兵进行了一次冲锋,然后回过头来以“人”字形分散,展开第二轮冲锋。 两次冲杀之后,将西戎那本就乱糟糟的队形冲击得更加七零八落。 步兵迅速跟上,将那已经毫无战意的西戎士兵了结性命。 士兵之后是全城的差吏,差吏的后面是城里的百姓,他们拿着扁担、菜刀,也纷纷加入了战斗序列之中。 其中,有一个百姓打得异常勇猛,战果竟比训练有素的士兵还多。 经过辨认,杜书贤和李钢都认出来:“这个人是侯四。” 杜书贤与李钢一起看着城下的战斗:“得民心如此,何战不胜?” 第55章 组织反攻 旭日东升,当阳光再次照耀大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杜书贤和李钢一起走下城墙,孙破虏、徐天德、常玉春、胡达海等人全都瘫坐在地上。 士兵们全都累得不轻,可是看着满地敌军的尸体,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 清点战果,此战斩敌一万九千余,我方阵亡五十一人,那侯四也在其中。 另有二百多人受伤,已经妥善安排救治。 李钢感慨道:“以五千破两万,还能打出这么大的伤亡比。短时间内,西戎已经无法威胁到拉尔城了。直到今日亲眼看到这场战斗,我才相信木特走廊之战,真实非虚。” 孙破虏尽可能表现得很平静,却也压制不住兴奋之情:“跟杜先生打仗,就是赢得痛快!” 徐天德和常玉春说:“书贤,我们不能只满足于固守拉尔城,我们应该想办法打出去,把原本就属于我们的城池夺回来。” 胡达海抬起眼遥望西方,明晦分际,阳光还没来得及照耀到那里:“西方还有三座城池,分别是日犬城、郁纶城和导练城,他们早晚也要沐浴在天光之下。” 李钢说:“按照兵力来算,那三城应该各自还有不到一千人的敌兵,只要计划得当,必然能够将三城夺回。拉尔城也就可以重新称之为‘拉尔府’了。” 看看西方,又望向了东方的群山,孙破虏再一次念起了那句十六字令:“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集中了所有的力量热闹了一夜,白天的拉尔城反而进入了沉睡模式。 一直睡到下午,徐天德、常玉春、胡达海三人各自带着一队斥候,分别前往三城侦察。 等到天亮的时候,三方都陆续派人带回了消息。 首先是徐天德和胡达海传回的消息:日犬城和导练城的城门没关,似乎没有守军。斥候在城外驻扎,他们二人已经试着潜伏入城去了。 过了一段时间,常玉春也传来了消息:郁纶城内连夜接收容了两支兵马,分别有数百人,从方向上看是来自南方的日犬城和北方的导练城。 紧接着,徐天德和胡达海又传回了第二道信息:城中的西戎兵马和侨民全都不知所踪,所有辎重和财物都没有带走,看起来走得很仓促。 另外,根据日犬城和导练城内百姓所说:下午的时候有不到百名伤兵狼狈进城,之后没多久,城内仅剩的守军和西戎侨民就全都逃走了,留下大量的空置房屋。 要是过几天以后,那些西戎人还没回来的话,老百姓就准备去抢占这些坚固的好房子了。 杜书贤点头:“看来西戎是把兵力全都收缩起来了,这倒好,省得我挨个去揍他们了。” 李钢却说:“此事没那么简单,郁纶城是三城当中,城墙最高最厚的。而且城池的位置最靠西,紧邻西戎的老家大本营,如果西戎本土也发兵前来的话,那就不好打了。” “本土?”杜书贤皱眉:“西戎本土是什么情况,有多少人马?” 李钢介绍道:“西戎占据中原以西的土地,地盘虽然不大,可是胜在人口众多。” 一千多年前,西戎终于结束了内斗的时代,统一了自己的地盘。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有了对外扩张的野心,首先瞄准的就是富庶的中原。 当时的中原出现了一位武德充沛的天子,他御驾亲征,将西戎全国的主力军全部歼灭。 自此后,中原的领土就扩张到群山之外,并在那里先后建立了四座城池,成立了拉尔府。 西戎的战斗力和国民的骨气都被此战打残,此后一直潜心向中原学习文化。 经过一千年的学习和建设,西戎的文化与中原相较,虽然只是徒具其形,但在表面上看起来几无二致。 历经多次沧桑变换,西戎一直安分守己,从不作出格之事。 直到近几年,中原在对北狄的战争中接连失利,这才又重新激发起了西戎的野心。 此时,西戎内部分为主战和主和两派,主战派一直主张攻进中原抢夺土地资源。 而主和派则坚持不可与中原为敌,而且应该继续学习中原文化,用以壮大自身。 原本一直是主和派占优势,可是随着这两年中原国力日衰,少壮的主战派开始渐渐抬头。 杜书贤问:“你可知道西戎的人口、兵力如何?” 李钢答:“粗略知道一些,其人口总数约五千万,士兵大约五十万。主战和主和的势力几乎各占一半。” 杜书贤又问:“如果主战派派来援兵,最快需要多久?” 李钢摇摇头:“这一点我没有查过,我从没想到还有反攻回去的一天。不过,我听说西戎最近的城池距离郁纶城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可以推算出,他们的援兵最快也需要四天才能到达。” 杜书贤又问:“孙将军,如果拿下了郁纶城,你有没有把握守得住?” 孙破虏答:“我曾去看过郁纶城的地形,城西有一条勃江阻隔中原与西戎两界,可为天险。城池临江而建,引江水灌为护城河,城高墙厚,疏难攻破。” “好!”杜书贤点头道:“如此,只要拿下了郁纶城,就可保西境无虞。” 孙破虏问:“算起来,郁纶城内还有不到三千敌军。我拉尔城内有五千精兵,如果全部派出去,能不能赶在敌人的援军到来之前攻破郁纶城?” 杜书贤摆手:“不必,先发出两千兵马,立刻接收日犬城和导练城,主持将西戎侨民留下的房屋和财产入库以及分配给城中百姓的工作;然后你亲率一千人出征,随我拿下郁纶城。待拉尔府四城稳固,也就不惧西戎的援军了。”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种话,孙破虏必然要将此人痛骂一顿,可这话从杜书贤嘴里说出来,却让人无比信服。 事不宜迟,孙破虏传令擂鼓聚将,站上点兵台,宣布了攻打郁纶城的命令。 台下众士卒健将顿时群情激愤,个个争先。 经历了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之后,全军的士气空前高涨,谁都想要争这个功劳。 孙破虏亲点了一千精兵,那些没被选上的自然不乐意了:“孙将军,你的人手太少了,把我们也带上才正好!” 孙破虏安抚道:“你们都是保家卫国的战士,首先要知道服从命令听指挥。无论在哪里,只要站好了自己的岗位,所有人都是国家的栋梁!” 杜书贤和孙破虏带着队伍出发了,二人骑在马上,孙破虏问:“不知杜先生让我们带许多铁锹何用,到底打算用什么计谋破敌?” 关于这个问题,一路上孙破虏问了不下五六次,杜书贤每次的回应都只是笑一笑而已。 傍晚时分,二人率领一千人马赶到郁纶城,杜书贤策马围着城池转了大半圈,这才点头:“果然如此。” 第57章 衣锦还乡 拉尔城举办了一个纪念战斗烈士的活动,凡是在拉尔城保卫战中战死的人都享受了厚葬,家人也得到了一笔抚恤金。 在李钢的安排下,侯四被埋在城南的桃花树下,与她的妻子并骨安葬。 城里有一个年长风水先生,他用了一些专业知识,把那些西戎人的尸体按照奴仆的规制埋在烈士的旁边。 “让这些野蛮畜生到了阴间给烈士们做奴隶,偿还他们的罪孽。”这是风水先生的原话。 很快有人举一反三,给自家的祖坟也做了相同的配置。 全城的人一起行动,大家纷纷给自家的祖先配备了个奴仆,很快就把堆在城外近两万的尸体处理完了。 日犬城和导练城的问题都不大,唯独郁纶城经过了水淹火烧,又有太多死相凄惨的西戎人,实在难以居住。 按照预计,如果要把郁纶城清理出来,起码要十万民夫连续干两个月才行。 如果要重建的话,那就还需要再加四个月以及无数的材料物资。 可是整个拉尔府的人口也没有十万,更别说征调民夫了。 况且,就算真的完成了重建,也没有人口可以迁入,因此郁纶城被迫成为了废城。 这边的战事已经全都了结,唯独杜书贤还有一桩心愿未了:抓熊猫。 经过连续一个月的观察,杜书贤把熊猫的习性大致了解了一下。 和原来的世界差不多: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主要的食物是竹子和竹笋,时不常也吃些杂食。 最重要的一点:由于没有天敌,熊猫那蠢萌蠢萌的特性比原来更甚。 只有一点跟原来的世界区别很大:这里的熊猫真的可以长到一人半那么高。 清晨,徐天德、常玉春、胡达海三人正分布在三个方向的三棵树上,紧张地关注着不远处的杜书贤。 杜书贤正蹲在三人的中间的树上,眼中只有那个只熊猫家族。 他们在山里转了半个月才终于锁定了目标:这家的母熊猫带着一个不满三个月的幼崽。 可是这么小的幼崽是没办法独立生存的,必须让母熊照料孩子一段时间才行。 从前世的电视节目中了解到:熊猫大约六个月可以断奶。 六个月的熊猫刚刚张成型,野性不大,蠢萌值满点,正是带走饲养的好机会。 于是,杜书贤在山里风餐露宿了几个月,总算是等到了熊猫宝宝断奶的时候。 果断出手,杜书贤终于把盯梢了几个月的熊猫宝宝抱在了怀里,眼中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就连胡达海这样一本正经的人,居然也抚摸着熊猫说了一句:“为了它,我们四个人熬了几个月缺衣少食的日子。可是,值了。” “叮,”系统传来提示:“啊——杜书贤你太坏了,怎么能把如此萌物抓来饲养呢?这不是逼得本系统犯错误吗?” 杜书贤终于在系统面前硬气了一回:“哼,谁让你犯错误了,这熊猫跟你没关系,滚蛋。” “不嘛,”系统哀求道:“让我抱一下好不好,抱完了我就送你一个技能。” 然后也不等杜书贤同意,系统强制上线,把熊猫宝宝抱着玩了一会。 “叮,恭喜获得技能:驯熊师。” 为了抓捕熊猫,几个人已经在山里已经逗留了好几个月,此时眼看就要入冬了。 认准一个方向加快脚步,他们总算赶在大雪封山之前,带着熊猫宝宝离开了山区。 看着眼前的景色,杜书贤忽然觉得有几分莫名的熟悉:“难道我是在山里转得太久晕了吗?为什么我感觉好像见过这个地方?” 徐天德惊讶地说:“咦?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杜书贤忙问:“这是哪?你来过?” 徐天德答:“这里向北走上大路,再有两天的路程就到南溪府,过了界碑再走一天半就到了青石县。当初我家逃难的时候来过这里,所以记得。” 常玉春盘算了一下:“我们在山里转来转去走了三个多月,大方向其实是在向北走。按这么说的话,我们确实应该回到家乡了。” 杜书贤看了着身边的三人,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蓬头垢面、满脸油泥,活像三个野人差不多。 “这个样子可不能回家,”杜书贤说:“衣锦还乡,我们去洗个澡,买几身好衣服,再多买几斤肉,回到村里给乡亲们看看。” 到了县城,四个人各自买了一身衣装,焕然一新。杜书贤手里抱着熊猫,黑白分明。 在这穷乡僻壤之中,没有什么比肉更能吸引人的了。 四个人把县城里的屠宰场都搬空了,雇了四个挑夫把整整三头猪扛到了村里,就是扎眼! 远归的游子受到了全村人热情的欢迎,乡亲们围着几人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 徐天德和常玉春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还各自添了弟弟妹妹,怯生生地喊着“大哥”。 杜老六听村里人说“老七回来了”,还有些没缓过神:“啊?你说谁回来了?”。 多亏李草儿在旁提醒:“你愣着干什么,快去接儿子啊!” 杜老六这才反应过来,擦了擦手,急匆匆地跑出去。 杜书贤站在村头的大石头上高声宣布:“今天,我杜书贤,还有徐天德和常玉春,三家联合起来请乡亲们吃肉,大家尽管拿着碗筷来我们家里吃,大肥肉管够!” 这是杜老六人生的第二次高光时刻,儿子给他露了一个大脸,足够可以在村里昂首挺胸好几个月了。 这还不算完,第二天又运来了好多砖瓦沙石、木材栋梁,乡亲们议论纷纷:“这些足够盖十几间大房子了。” 杜老六激动地直抹泪:“这间破屋子已经传了六代了,终于在我儿子手里换成新房子了。” 历时数月,三座青砖白瓦的院子拔地而起,宽敞且明亮。 院子的格局借鉴了不少苏杭城米老爷的布置,只不过精致程度差了许多。 不过放在这西北贫瘠之地,也能算排得上号的豪宅。 随着新房落成,杜老六的地仓饱满了起来,腮帮子鼓了不少,就连走路的时候也开始挺着肚子一步三摇。 他在盘算着:“住进这样的房子里,以后谁见我都得喊一声‘杜老爷’了。” 第58章 投军 乡下盖房子是不需要请工人的,谁家要盖房子只需要招呼一声,十里八乡的乡亲都会赶来帮忙。 无论是泥水瓦匠还是家具打造,全都有人自发的打理。 眼看即将过年,三座院子也差不多建成了。 为了鼓励乡亲们盖房子的热情,杜书贤又请大家吃了一顿肉,并且承诺:“只要在过年之前完工,就再请大家吃三天流水席。” 激励法果然有用,工程很快就收尾,三家人也都搬进了新居。 流水席圆满收场,杜家人坐在饭桌上谈心,杜老六笑得合不拢嘴:“这孩子比你爹有出息,真的挣了大钱回来了。” “这算什么大钱,”杜书贤满不在乎地说:“不过是我在西进的路上随手挣到的几百两银子而已。想当初我在京都的时候,随随便便那就是几万两、几十万两进出。” 杜老六和李草儿似乎对“几万两银子”没有什么概念,因此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波动。 李草儿问:“书贤,你已经挣了这么多钱,以后就不走了?” 杜书贤说:“不,还是要出去的,这个小山村里没什么前途。”他指着怀里的熊猫说:“你看它,这几个月长得多快,已经都到我大腿了。以后它可能吃的很,这个小村子可养不起它。” 杜老六看着熊猫:“这是个啥呀?看着怪有意思的,养到明年过年的话,能宰多少肉?” 杜书贤连忙把熊猫护在怀里:“说什么呢,这是宠物,怎么能宰肉吃呢?” 李草儿也埋怨道:“老六你净瞎说,这是个……啥物的,不是给你吃的。” “这是宠物,”杜书贤重申:“也就是养着玩的,不是用来吃的!” 李草儿扭捏着说:“这小东西这么胖,毛茸茸的,还怪好玩的呢。” 杜书贤接口道:“那是,这可是国宝,全世界几十亿人的梦中情猫。” 李草儿见搭不上茬,于是换了个策略:“来,妈给你盛碗饭,你把熊猫放下多吃几口。” 杜书贤一摆手:“不用,它现在还小,能待在我腿上;以后能长得比人还高,到时候就背不动它了呢。” 李草儿板起脸,把饭碗往杜书贤的面前一摔:“吃饭!” 杜书贤被吓了一跳,他印象中没见过母亲这个样子,只能乖乖地捧起了饭碗。 说时迟那时快,李草儿一把夺过了熊猫,抱在了怀里揉弄,眼神中尽是喜爱和宠溺。 “原来是这样。”杜书贤做了个鬼脸:“想要挼熊猫就直说嘛,何必演这一出戏。咱俩关系这么铁,我又不能不给。” 杜老六说:“唉,你就理解一下你妈,她都憋了好几个月了,天天跟我念叨这事。前几天她缠着我想摸两把熊猫的时候,我就劝她来看看新房子。现在新房子都住上了,她的眼里可不就只剩下熊猫了。” 李草儿可不管父子俩说啥,带着熊猫自顾自玩去了:“老六,你一会儿把碗洗了。书贤,你把竹子放哪了,它吃东西的样子可好玩了呢。” 在家安逸了几个月,直到过完了正月十五,四个人再度聚首,计划重出江湖。 胡达海问:“你有什么计划吗?” 杜书贤说:“我这几天去打听了一下,咱们南溪府的府台王栋大人正在招兵买马,我们可以去投军奔个前程。” 徐天德和常玉春都表示同意,唯独胡达海有话要说:“我跟着你的目标是为了辅佐明君争夺天下的,可不是为了跟着你寄人篱下。” 杜书贤解释说:“现在的天下还没有乱到群雄并起的状态,太早冒头容易被当成出头鸟。况且我有名无势,还不具备割据一方的能力。参军立功可以为我更快地积累声望,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自然是登高一呼,应者云集。” 胡达海表示认同:“好,我听你的。” 当天,四个人一起来到了青石县的征兵处,王菖蒲在主持招收新兵的工作。 看着杜书贤的大烟袋,王菖蒲很是嫌弃:“那个谁,你要想参军的话就不许抽烟,叫什么名字,写到登记本上去。” 常玉春连忙说:“他不会写字,我来写。他叫杜书贤,是我们的老大。” 王菖蒲狐疑地看了看常玉春:“你一个识字的,干嘛认一个不识字的当老大?” 然后又看看杜书贤:“你也叫杜书贤?你听没听说过有一个跟你同名的人。那个杜书贤能以‘奇谋大破北狄’之战名满天下,而你却连字都不会写。” 胡达海站前一步,盯着王菖蒲说:“不止如此,杜书贤的战绩还有‘破西戎五千屠两万,郁纶城水火并济杀’。而你口中那个名满天下的杜书贤,此时就站在你的面前。” 王菖蒲愣了一下,孙破虏派人送信给王勇,她也是刚刚才听说了杜书贤在拉尔城的战绩。 她盯着杜书贤脸看了半天,问:“那个杜书贤真的是你?传闻中你饱读诗书却不会写字,难道也是真的?” 杜书贤笑着回答:“确实是真的。” 王菖蒲直接问道:“你怎么证明?” 杜书贤笑得有些尴尬:“我曾于王勇将军并肩作战,这是冒充不了的。” 他抚摸着怀里的熊猫:“你记不记得,我们其实早就打过交道,就在这青石县里,当时的我以固元膏做局,替你们驱逐了慕贾堂。我因此无意中得罪了贾家,这才惹出了后面的许多事情。” “确实有这么回事。”王菖蒲想起来了:“当时我只觉得你有些小聪明,所以没有留意你的身份,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杜书贤大方地表示:“没关系,当时小看了我不要紧。眼下就有一个让你改过自新的机会,马上给我大官当当。” “嗯,”王菖蒲眼睛盯着熊猫,嘴里不咸不淡地说:“看你们几个身手不错,我身边还缺几个亲兵护卫,你们四个就一起来。” “什么!”在场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所有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就连旁边负责登记的军官暗自腹诽:“王姑娘哪里用得着护卫,谁能打得过她?要是身边跟着几个护卫,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胡达海怒道:“这可是天下闻名的杜书贤,南溪府是他的家乡,你们至少也该将其奉为上宾,怎么只让他做个小小的护卫?” “上宾是?”王菖蒲说:“好!现在就去校场试试,你们中要是有一个人能打倒我,我就推荐你们四个全都做大官。” 第59章 我看你像我夫人 这几位都是江湖豪侠,性情中人,被话语一激,全都轻易的上套了。 在王菖蒲的带领下,四个人来到了校场。 胡达海最先反应过来,他对杜书贤说:“完了,我们上当了。” 杜书贤问:“怎么回事,什么上当了?” 胡达海说:“我们四个男人,跟一个女人打车轮战。赢了也不光彩,输了更丢人。” 杜书贤到了现在才总算回过味来:“对啊,要是打输了还得给她做亲兵护卫,那不就相当于守着一个母老虎,天天被她欺负!”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四个人已经来到了校场当中。 王菖蒲站在校场中心,昂首挺胸地问道:“你们谁第一个来?” 常玉春眼珠一转,撺掇起徐天德:“你身大力强,跟她动手肯定有优势,争取一局打赢。” 徐天德也不推辞,径直走上了校场,慨然说道:“我来打第一场。” 王菖蒲不敢懈怠,拉了一个拳架,朝着徐天德抢攻过来。 徐天德稳扎稳打,发挥出身高和力量的优势,竟然把王菖蒲步步逼退。 这一幕,让旁边看热闹的士兵兴奋不已,乱哄哄地喊道:“王姑娘今天遇到对手了!” 被这么一起哄,王菖蒲顿时觉得没面子,心中暗想:“想看我出丑?等会儿就给你们加训练量!” 几招过后,王菖蒲已经看明白了徐天德的武功路数:凭借着强悍的身体硬打硬进,但是在招式变化和身法的灵活性略有欠缺。 只见她的身子朝右虚晃一下,徐天德果然中计,一招“饿虎扑食”打来,却是扑了个空。 王菖蒲迅速调整身姿,朝左滚翻出去四脚伏地,就势踢了一脚“黄狗撒尿”。 徐天德本就在向前发力,又是后腰中招,顿时站立不住,朝前踉跄了几步。 幸亏他下盘稳健,终于在校场边缘站住了脚跟。 常玉春见状,立刻溜到胡达海身边悄悄说:“老徐可能打不过这女人,你看着点,只要老徐一败,你马上冲上去,不要给她休息的机会。” 胡达海看着常玉春,一本正经地说了句:“卑鄙。不过,可以。” 安排好了胡达海,然后又对杜书贤说:“老胡要是不行了,我马上接上。如果我也被打下去了,那咱们哥们的希望可就全在你身上了。” 杜书贤也看出了王菖蒲的强大,在鞋底磕灭了烟,专心看着擂台点头道:“我知道了。” 趁着徐天德被逼到擂台边的时候,王菖蒲抓紧时间猛攻,以强硬的姿态硬撼这名壮汉。 终于,徐天德一脚踏空,被逼下了擂台。 不等王菖蒲喘息,胡达海招呼一声:“我来也!”随即欺身攻上前去。 这番行径被场下的士兵们看在眼里,顿时引起倒彩声一片。 胡达海对此毫不理会,眼前只有对手。他的打法以攻势凌厉见长,虽然没有兵器,可胡达海以手作刀,丝毫不减“杀头匠”的威风。 骤然对敌,王菖蒲被打得有些狼狈,仓促间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王菖蒲且战且走,围着校场边缘转圈,逐渐适应着胡达海的节奏。 慢慢地,被她发现了破绽:由于胡达海是惯常用刀的人,手中没有兵器的时候他的攻防架势会短一截。哪怕看起来招式凌厉凶悍,可是他的腰腹部其实有很大的空当。 胸中有了定计,王菖蒲使了一个大身法,骤然跳开了三步之远,胡达海立刻跟上。 见对手中计,王菖蒲使了个圈手轻轻盖住了胡达海的双手,同时稳住身形起了个裙底脚,点在了胡达海的腹部。 胡达海受此重击,一下子气息紊乱,顿时丢失了节奏。 再打下去就没有了招架之功,三两下就被打下了擂台。 “我来也!” 趁着王菖蒲站立未稳,台下迅速蹿上来一个灵巧的身影,用一招扫堂腿发动突袭,将王菖蒲瞬间踢倒。 可她反应极快,用手撑住地面向前就地一滚,总算站稳了脚跟,蹲在地上粗重地喘着气。 看着几个人用这种打法,台下的士兵已经很不满了,咒骂声、威胁声不绝于耳。 常玉春喊道:“你们激动什么?这是王姑娘自己提出的一打四,我们这是正常的战术。” 王菖蒲站起了身子,伸出手按下了众人的情绪:“这样不算违反规则,我们继续。” 常玉春伸出大指赞许道:“敞亮!”然后又攻了上去。 杜书贤知道:必须得请祖师爷上身了,要是这么打还输了的话,就真的要把面子丢光了。 “喂,系统!”杜书贤问道:“我现在急需要一个武将,你能不能给我找个靠谱的?” 系统答:“武将是,没问题,保证给你请一个武功卓绝、赫赫有名的武将!” “好!”杜书贤念动咒语:“祖师爷,赏碗饭吃。” 系统果然靠谱!来的是抗倭名将:戚继广。 杜书贤感动不已:“戚将军的武功、谋略、带兵等各项能力俱是一流。看起来不光此战有望,留下来的技能也一定很强!系统啊,你终于学会做个好人了呀。” 台上的常玉春已经和王菖蒲打作一团。 常玉春的特点是身法异常灵巧,而王菖蒲的打法却在效仿徐天德的路数,变成了稳扎稳打、硬打硬进。 留给王菖蒲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要在体力耗光之前,把常玉春逼下台才行。 可是常玉春的身法太过灵巧,好不容易将他逼到校场边缘,却被他纵身一跃,跳回了场地中间。 王菖蒲深吸一口气,只得勉强振奋精神,重新打过。 第二次被逼到绝路,常玉春还想故技重施,可王菖蒲已经有了提防,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脚踝。 王菖蒲气运丹田,伴随着一声大喊,把常玉春强行扔下了台。 台下的士兵们一哄而散,没有人愿意接着他。 常玉春在空中强行调转身形,却终是气力亏耗,站立不稳,摔了个大屁墩。 徐天德催促道:“书贤快上,她没力气了,再打两下就赢了。” 只见杜书贤慢慢放下手里的熊猫,把烟袋系在腰带上,足下轻轻一点就上了擂台。 场下响起了加油声:“书贤加油!书贤必胜!” 但是,这三个人的声音一瞬间就被潮水般的喊声淹没:“王姑娘无敌必胜!” 见杜书贤上台,王菖蒲用最后的力气说:“你们确实是高手,比台下那些人有用多了,我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要现在打赢了我,你们就都可以当官了。” 戚继广不为所动:“坐下休息会儿,把你的气息平复,我绝不会趁人之危。” 这番话让所有人吃了一惊,就连那些打算找后账的士兵都对他钦佩不已。 胡达海这才终于醒悟过来:“这才是君子之道,这才是王者之道,这才是我该追随的人!” 王菖蒲的神色轻松下来,坐在地上静静地调息:“你跟你那些朋友不一样,是个人才。” 戚继广的眼神一直盯着王菖蒲,却不是正常看人的样子,直把人看得心里发毛。 王菖蒲感觉不舒服,皱眉问道:“你看什么?” 戚继广语出惊人:“我看你像我的夫人。” 场面一下子沉寂下来,三秒过后,台下炸开了锅:“天哪,老天开眼了,终于有人看上王姑娘了,快把这好消息告诉王栋大人和王勇公子!” 常玉春和胡达海到此时才回过味来:“什么?我们累死累活地为你打车轮战,感情你是那我们当作泡妞的垫脚石啊!” 第60章 比武招亲 见戚继广不肯出力,杜书贤大急:“戚将军,你在说什么呢?你不是来帮我打架的吗?” 戚继广说:“抱歉了杜先生,这个女子实在是太像我的夫人了,面对夫人,我下不了手。” 王菖蒲先被一句“夫人”打得措手不及,现在又听见他说“夫人”之类的话,顿时羞得小鹿乱撞,满面飞红。 “你,你……”王菖蒲结巴了半天,倒是让场下的士兵们起哄得更欢快了。 羞到极致,无名生出一股怒火,王菖蒲大喝一声:“你说什么呢!” 她站起来,伸手揪住杜书贤的脖领子,蒲扇大的巴掌一下扇了过来。 杜书贤本能地想要抵挡,可此时戚继广将军才是身体的主导。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杜书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菖蒲的大手和自己的面孔来了个亲密接触。 杜书贤被抽倒在地,趴在地上吐血,不甘心地问道:“戚将军,你为什么不动啊?” 戚继广捂着被打疼的脸,眼神中却是无尽的迷醉:“这巴掌打得也像极了我夫人生前的样子。” 杜书贤决定了:我要靠自己。 反正王菖蒲已经筋疲力尽了,自己只要拿回身体的控制权,就算没有武将祖师的加持也有很大的赢面。 打定了主意,杜书贤强行让戚继广下线,然后振奋精神打算跟王菖蒲决一死战。 他站起来刚打算动手,系统又突然提示道:“叮,获得技能,宠妻狂魔。” 杜书贤懵了:“什么情况?戚大将军文韬武略俱是一流,可这宠妻狂魔是什么鬼?” 系统提示:“这是戚将军临走前特意让我送给你的技能。友情提示,戚将军的文韬武略确实是一流水平,可是这‘宠妻狂魔’的属性却是超一流的。” 杜书贤有些气急败坏:“你是不是成心消遣我?我不需要超一流,给我来个普普通通的一流技能就好了呀。” 系统说:“那可不行呢,我们做系统的最为厚道,给技能就一定要给最优秀的。就好像纪小岚大学士的抽烟技能一样,虽然你看不上它,但是也属于超一流的范畴呢。” 杜书贤不想再浪费时间了,让王菖蒲多休息一会儿,自己就会少一分赢面。 他强行把系统关闭,然后挥拳冲向了王菖蒲。 感觉被作弄惨了的杜书贤看起来凶神恶煞,全力冲杀而来的气势竟把王菖蒲吓了一跳,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当拳头伸到王菖蒲的眼前,身体却像不听使唤了一样,再也难以寸进。 王菖蒲终于反应了过来,以泼辣的口气质问道:“你竟然敢还手?” “啪!”又一巴掌抽上来,杜书贤就像个陀螺一样转了一圈。 杜书贤被打晕了,拳头还高举在空中不知所措。 王菖蒲见了更气:“还不服气?”又一巴掌挥来,这次却打了个空。 低头一看,杜书贤竟然单膝跪在地上,抓着王菖蒲的手,以近乎哀求的语气说:“温柔一点行吗?” 场下的士兵彻底沸腾了,所有士兵都在欢呼:“王姑娘,你就从了!” 眼看无法收场,王菖蒲抬起一脚蹬在杜书贤的胸口,把人踹翻在地。 然后自己纵身一跃,跳过围观士兵的人墙之后,躲进自己的大帐去了。 徐天德、常玉春和胡达海三人走上台,默默地扶起杜书贤。 胡达海点评了一句话:“你之气魄,我等不及。” 士兵们簇拥着杜书贤不断地欢呼,仿佛是在迎接一位大英雄。 主簿迅速给四人誊写了姓名,并且注明了:“王姑娘的亲兵”。杜书贤的注释还多了好几个字:“王姑娘的随身亲兵,未来的姑爷。” 就在杜书贤还在和主簿纠缠多出来的这几个字的时候,王菖蒲的副官公孙莫已经写好了书信两份。 将两封信分别交给了两名士兵,叮嘱他们:“一定要最快速度送到将军和公子的手里。” 杜书贤着急地对常玉春说:“我们俩轻功好,赶快分头去把他们追回来。” 常玉春说:“老大,你放弃,我们已经做好了迎接大嫂的准备了。” 另外俩人也郑重地点头。 “完了完了,我杜书贤两世英明毁于一旦。”说罢,他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监军老王走过来安慰杜书贤:“姑爷,没事的,咱王姑娘是个好人,习惯了就好了。” 杜书贤哀怨地看着监军老王:“你咋不去适应呢?” 老王连连摆手:“不可不可,小人命格弱,担不起那么大福气。” “那个谁,”老王吩咐道:“火灶房,今晚加餐,多炖五扇牛肉!” 一听说有肉吃,众士兵又发出一阵欢呼。 欢呼声还没落下,王菖蒲走出大帐,怒气冲冲地质问道:“老王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擅自加餐的?” 喧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着王菖蒲不知所措。 就连主簿都拿起了笔,随时准备把杜书贤的名字划掉。 在大家的注视下,王菖蒲涨红了脸,只能转身再次走进大帐。 掀开帐帘的一瞬间,一个钱袋飞了出来:“加十扇牛肉。” 然后,王菖蒲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大帐里。大帐门口站岗的两名士兵都看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欢呼声再次响彻整个军营,大家围着杜书贤团团转,姑爷长姑爷短,叫个不停。 杜书贤没法推辞,只能把熊猫抱在手里,抽着烟掩饰尴尬。 主簿这才放下心来,把杜书贤后面多余的注释全都划掉,唯独留下了“姑爷”二字。 “我给你讲个故事,”监军老王拍着杜书贤的肩膀说:“三年前,王姑娘芳龄二八,王栋大人想给王姑娘寻一门亲事。你猜怎么着?王姑娘竟然提出比武招亲。” 那一场比武招亲打得十分热闹,整个南溪府二十家青年才俊纷纷登台,没有一个能在王姑娘手下走过一个回合。 王姑娘趁机放出话来:“无法打败我的男人没有资格娶我过门。”这话一出,把王栋将军急得不轻,可是也无可奈何。 老王看着杜书贤,激动地说:“三年过去了,今天的场景恰如当年,又是一场比武招亲,王姑娘的终身大事就算落定了。” 杜书贤又懵了:自己也听说过比武招亲的情节,何曾见过这种发展路数的比武招亲? 他悄悄地问老王:“这么草率就做决定,难道你们不怕我会反悔吗?” 老王还没回答,大帐的帘子拉开了,王菖蒲瞪着凶恶的眼神看着杜书贤三秒,杜书贤只觉得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一般。 老王问:“姑爷,你刚才说了啥,我年纪大了,没听见。” 第61章 鼓起勇气 王菖蒲还在凶恶地瞪着杜书贤,杜书贤心里嘀咕:“刚才根老王偷偷说的话,她应该没听见才对啊。” 她伸出手指点了一下杜书贤:“你,过来。” 杜书贤不明所以,只能一手抱着熊猫,另一只手端着烟杆,走向王菖蒲的大帐。 “拿来你!”王菖蒲一把抢过熊猫,然后一掌印在杜书贤胸口,直接把他推了出去。 这一掌是真的用力了,杜书贤倒飞出去足足三米多远,摔在了几名士兵的怀里才算停住。 杜书贤半天才缓过来,低头看了看怀中空空荡荡,问身边的士兵:“她是不是把我的熊猫抢走了?” 反复问了几遍,无论士兵还是军官,没有一个敢搭话的。 杜书贤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傻傻地看着大帐不知所措。 没多久,大帐里传来了打翻东西和叫喊的声音。 喧闹一阵之后,终于恢复了平静,然后响起一声尖锐的咆哮:“杜书贤你给我进来!” 杜书贤哪里肯进?他是被士兵们联起手来强行推进去的。 在大帐外剧烈挣扎的杜书贤被推进大帐的瞬间安静下来,不敢有一丝轻举妄动。 士兵们依然在围在帐外没有散去,他们听着大帐中传出的肉体碰撞声、翻箱倒柜声、哀嚎呻吟声,个个都替这位新姑爷捏了一把汗。 过了没多久,杜书贤抱着熊猫走出了大帐,额头、眼角、嘴边青一块紫一块,整个脸似个调色盘一般。 尤其是从额头划过鼻梁一直拉到脸颊的三道血印,看起来尤其显眼。 杜书贤脸上的委屈就不必说了,可他低头看看熊猫,嘴角仿佛又有一丝偷笑的意味。 王菖蒲终于走出了大帐,看着士兵们围在这里,立刻大声呵斥道:“你们干什么呢?滚回去训练!” 士兵们一哄而散,重新开始了日常训练的项目。 今天的训练格外严格,王菖蒲亲自督促每一个项目,训练量更比平常多了一半。 到了晚饭的时候大家已经累得半死,连喘气都是累的。 饶是如此,士兵们还是忍不住偷偷议论:“诶,你说王姑娘脸上那伤是怎么来的?跟姑爷脸上的三条血道子一模一样,会不会是姑爷被打急了还手啊?” 另一个士兵说:“我看不像,咱们十个人都近不了王姑娘的身。更何况姑爷有这胆量吗?” 主簿说:“可说呢,要真是姑爷还手,照咱姑娘这脾气,非得把姑爷拆碎了不行。” 还是老王有见识:“你们说的都不对,我仔细看过两个人的血痕,区别还是很大的。” 见众人起了兴趣,老王开始说了起来:“姑爷脸上的血道子比较浅,但是很粗,像是人指甲挠出来的。而姑娘脸上的血道子又深又细,间隔也比较窄,像是野兽挠的。” “如果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老王正要说下去,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话锋立刻一转:“如果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今天这顿肉是姑娘自掏腰包请大伙吃的。咱们吃了肉可得努力训练,对得起姑娘的期待才行。” 一只“粉嫩白皙的芊芊大手”拍了拍老王的头盔,夸奖道:“嗯,很好,你说的不错。大家都听见了,今天晚饭后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再加训一轮!” 说完这句话,王菖蒲再次回到大帐去了,留下惊闻噩耗的士兵们叫苦不迭。 唯独熊猫,被抱在杜书贤怀里,仿佛超然世外一般。任由士兵们哀怨不止,它自悠闲地啃着竹子。 老王扭头看向了杜书贤:“姑爷,咱们能不能活过今天,就看你了。” 杜书贤摸着肿成了猪头的脸,委屈地说:“我都自身难保了,还能帮你们什么呀。” 常玉春凑过来说:“书贤,还真是只有你能救我们了,要不然我们都得被你媳妇练死。” 过了不多久,王菖蒲听见自己的大帐外悉悉索索地响个不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哼,这帮臭小子皮松了,看来还是练得不够!” 刚打算出去训话,突然看见杜书贤踉踉跄跄地撞进来。 王菖蒲的口气如同审问一般:“谁允许你进来了?还有你们一帮混蛋在谋划什么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 看着王菖蒲朝自己步步逼近,杜书贤紧张得汗毛倒竖,连忙把熊猫抱起,挡在自己面前。 王菖蒲见到熊猫,反应十分激烈。 她一下跳开,倒飞出去足足三步开外,拉开一个拳架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是啊,进来干什么?杜书贤根本什么都没想好,就被大家一把推进来了。 “那个,就是……”杜书贤抓耳挠腮半天,终于想起一个理由:“那个什么,你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 “啊?”王菖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要干嘛?” 话已出口,再想收回是不可能了,杜书贤只能鼓足勇气再说了一遍:“你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 王菖蒲死死瞪着杜书贤,冷冷地问:“你就想说这个?” 杜书贤忽然觉得:这个借口烂透了,只能打岔道:“啊,那什么,不行的话就算了。” 王菖蒲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杜书贤,轻声问了一句:“你的熊猫乖不乖?” 杜书贤低头看了看熊猫:“在我面前是很乖的,可要是我遇到危险的话……” 王菖蒲伸手搭着杜书贤的胸口说:“让它乖一点,我带你去个地方。” 大帐外,所有士兵都汇集在一起,紧张地等待一个结果。他们今晚的生死,就决定在那个男人的手中。 帐帘掀开了,只见王菖蒲身板笔正,左手勾着杜书贤脖子。 杜书贤虽然身材比较高,却被勾得身歪膀斜,姿势极其别扭。 士兵们都在等着王菖蒲说话,仿佛是在等待判决。王菖蒲也看着众人,大眼瞪着小眼。 “滚。” 只是一个字,仿佛是大赦的圣旨,早已疲累不堪的士兵们瞬间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钻进自己的帐篷里睡觉去了。 王菖蒲的姿势不变,可是手上松了一些,就这样勾着杜书贤来到马棚:“上马。” “哦,”杜书贤随手挑了一匹,正打算套上辔头马鞍。 “诶,”王菖蒲抓住杜书贤的手说:“这匹太瘦,容易硌屁股,你换这匹,驯服得更好一些。” 杜书贤依言套好了马:“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王菖蒲的脸红成了苹果,她低下头以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说:“今天,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是你的夫人,我要带你去看我最珍贵的东西。” 杜书贤被吓得心跳加速:“什么?是不是太快了点?” 王菖蒲的眼神斜向了一边,小声地嗫嚅:“这匹马不算快,我们可以慢慢过去。” 第62章 落星湖畔 杜书贤心中打鼓:“什么?这还不快?将军姐姐,我们今天才算正式认识,阴差阳错地你就成了我的夫人。现在才刚天黑你就说要把最珍贵的东西给我,我可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地失去我的清白!” 刚想到这里,王菖蒲招呼道:“你还不上马?” 杜书贤“哦”了一声,答道:“就来。”然后麻利地跨上了马背。 二人打马穿过了辕门,朝着东南方疾驰而去。 看着周遭的景色快速掠过,杜书贤心跳得更快了:“完了完了,这车速,不,这马速太快了,再这样发展发去就要过不了审了。” 王菖蒲回过头看着杜书贤,飒丽地一笑,大声招呼道:“跟上!” 杜书贤轻甩马鞭,发出“啪”的一声,大声地应答道:“来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想知道跑了多远,王菖蒲终于在一片湖水旁边勒马停了下来。 王菖蒲赞许地说:“你的熊猫真厉害,就这么趴在你的背上居然能不掉下来。” 杜书贤把熊猫抱下来,露出背后湿了的一大片,苦笑道:“要是它没有随便撒尿的话,就更厉害了。” 王菖蒲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快把衣服脱下来,到水里洗洗。” “嗯?”杜书贤一惊:“脱衣服?就在这?这荒郊野外的,不太好。” 王菖蒲倒是非常大方:“你是个男人怕什么的,快脱下来,一身尿骚味臭死了。” 说完,王菖蒲就动手把杜书贤的衣服扒了下来,很自然地拿到湖边涮洗去了。 杜书贤抱着膀子,委屈地说了句:“冷。” 王菖蒲头也不回:“我的马鞍边上有个包袱,那是我的备用衣服,你穿上。” 才过完年,天气远没有回暖,杜书贤虽不情愿穿女装,但更受不住挨冻,还是乖乖地打开了包袱。 包袱里果然有一身衣服,杜书贤将它披在身上。虽然小了点,但好在没有特别明显的女性特征。 杜书贤看着王菖蒲洗衣服,耳边一丝头发垂了下来,被顺手撩到了耳后,继续着洗衣服的动作。 杜书贤露出了微笑:“这不是挺像个女人的嘛。” 主动帮杜书贤洗干净了衣服,又麻利地拧干,挂在树杈上展平。 杜书贤看着挂起来的衣服,心中感慨道:“这都快赶上甩干的效果了,手劲真不是盖的。” 等挂好了衣服,杜书贤问:“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王菖蒲张开手臂:“来看这天,看这地,看这明月和满天星辰,落在这汪清澈的湖水里。” 杜书贤放眼望去,果然见:星辰满霄汉,皓月挂中天;水镜列北斗,蟾宫谪桂仙。 二人相邻坐在湖边,看着眼前的湖面波光粼粼,天上的星斗和明月仿佛落在水中一般。 杜书贤问:“这湖可有名字吗?” 答曰:“没有,你给起一个。” “叫落星湖可好?” 王菖蒲说:“我从小就没有娘,我爹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有一次我们无意中找到这个地方,我一下子就爱上了这里。十三岁那年是他最后一次带我来这里玩,后来他出了南溪府的缺,当了府台大人,一直做到现在。” 王栋做了官以后,王菖蒲就很难见到他了,可是这里的景色却一直令她念念不忘。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一有机会就要来赏玩一番。 王菖蒲说:“这就是我最珍贵的东西,这个地方的秘密连我哥都不知道,我今天把它告诉你。以后,我也不会再告诉别人了。” 杜书贤有些失落:原来最珍贵的就是这?我衣服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 不过更多的情绪还是感动:“我们今天才认识,你就舍得把这么珍贵的东西分享给我吗?” 王菖蒲莞尔一笑:“我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我就这样把你带到这里来了,就好像是做梦一般。但是你能让我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我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把一切都交给你。” 这番话仿佛有无限的感染力,只是不知是出于其真情实感,还是出于母老虎偶尔的温柔。 可是王菖蒲接下来的话让杜书贤惊出了一身冷汗:“若你负我,我就将你沉进湖里,然后把此地填平,落星湖从此改名为‘葬书坟’。” 好,母老虎果然还是母老虎。 沉默了一会,那股暧昧的情绪再次升起。杜书贤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从身后缓缓抬起,慢慢搭在王菖蒲的肩膀上。 王菖蒲只是转头看了看,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动作。 杜书贤轻轻用力,把王菖蒲的身子带了过来,二人渐渐地靠在了一起。 对视一眼,各自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倾慕之意。 王菖蒲的嘴角微微上翘,杜书贤心领神会,闭上了眼睛,把头慢慢凑了过去。 杜书贤并没有迎来期待中的香软温存,反倒是觉得手腕吃痛,忍不住大喊出声。 原来是王菖蒲竟然使了个擒拿法,把杜书贤勾着自己的胳膊反剪过来。 然后王菖蒲坐正了身子,用手掐着杜书贤的后脖颈强行拽了过来。 就这么,杜书贤“被迫”依偎在王菖蒲的怀里,弱小、可怜而无助。 只见王菖蒲伸手一挥,豪情万丈地说:“看,这就是本将军为你打下的大好江山!” 杜书贤不为所动,而是把王菖蒲的双手抓到一起,捂在自己的掌心里。 王菖蒲不解:“你在干什么?” 杜书贤说:“你刚才洗衣服,把手都冻红了,我给你捂捂。” 湖塘一侧有些发白的芦苇,无力地歪斜在一边。 王菖蒲陷入了回忆中:“可惜现在是冬天,如果是夏天的话,这一片芦苇会长得可茂盛了。小时候我跟父亲在这里捉迷藏,我躲进芦苇荡潜在水下,露出一根芦苇杆呼吸。父亲半天找不到了,可把他急坏了呢。啊哈哈哈——”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想起一篇古诗而已。” “啊?古诗最没劲了,弯弯绕绕,哪有打架痛快。” 经过了一天的训练,杜书贤是真的累了,他以一双玉腿为枕,轻轻地睡去了。 王菖蒲说得眉飞色舞:“有一次我打架上了瘾,让十个士兵一起上来围攻我,你猜结果怎么样?” 忽然一阵轻微的鼾声传来,打断了王菖蒲的话头。低头一看,杜书贤已经睡着了。 王菖蒲撅起嘴:“好啊,我还没睡,你就敢先睡,看我的!” 她把手猛然间塞进了杜书贤的衣服里,贴在他的胸口。 本以为杜书贤会被冻得惊醒,可是杜书贤睡得依旧香甜。 王菖蒲到现在才发觉:自己的手早已被捂暖,倒是杜书贤的身上只有一身自己备用的衣服,显得特别单薄。 王菖蒲把自己穿在外面的盔甲脱下,给杜书贤盖上:“傻瓜,别着凉了。” 一阵凉风吹来,王菖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扭过头一看:咦?这不就有一个真皮大暖炉吗?小宝贝乖,让姐姐抱抱~ 第63章 彩礼 王菖蒲睡得真香,忽然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上气来。 挣扎了两下终于睁开眼,见到一个黑白花色的大毛球正趴在自己的胸口。 王菖蒲艰难地坐起身,熊猫也醒了过来,看了看眼前的人,马上跳下去找杜书贤了。 杜书贤已经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对王菖蒲说:“我们回去,已经日上三竿了,我估计赶不上吃早饭了。” 王菖蒲问:“你叫我什么?” 杜书贤心头一紧:是啊,我该叫她什么啊?原本还打算先秃噜过去再说,可是现在必须要确定一个称呼了。 纠结了一会儿,杜书贤心头一横,试探着叫了声:“夫人?”见王菖蒲没反应,他又试着喊:“娘子?菖蒲?” 王菖蒲还是没有反应,眼睛却变得愈发犀利,杜书贤不会了:“怎么办?总不能像外人一样叫王将军或者王姑娘?难不成该叫老婆?这个时代有这么叫的吗?” 正当他紧张之际,谁知王菖蒲却莞尔一笑:“哈哈,逗你的,看把你吓得。叫我什么都行,但是这个称呼必须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杜书贤终于放松下来:“那就叫‘娘子’。”王菖蒲做了个万福:“相公。” “菖蒲。” “贤郎。” “为什么是贤郎?” “因为其他人也会叫你书贤,只有我会叫你贤郎。” 二人骑马回到军营,却感觉气氛有些不太对。 王菖蒲还像以前一样大声喝问:“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呢?为什么不去训练?” 监军老王连忙跑过来说:“你们可回来了,大人和公子接到信都来了,一大早不见你们人,正在着急呢。” 王菖蒲一把抓住杜书贤手腕的脉门:“走,跟我去见见我的父兄。” 杜书贤顿时觉得无比紧张:“只是见你的家人而已,不用搞得比打仗还凶狠?” 走进大帐,里面果然有两个人,王勇一见杜书贤,顿时激动了:“父亲,这位就是我对你说过的杜书贤,他的奇谋妙计可多可厉害了。” 王栋的身材胖大魁伟,脑门宽厚、目露精光,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他瓮声瓮气地问:“菖蒲儿,你昨晚一夜未归,到哪里去了?” 王菖蒲一拽杜书贤:“我和他,昨天出去看风景睡觉了。” 杜书贤立刻惊掉了下巴:哪有这么说话的?要是按照这种说法,本来清白纯洁的事情顿时变得不可描述了起来。 王栋的神色变得有些严肃,眼睛惊疑不定地在二人身上来回打转。 王勇急忙圆场,夸奖道:“妹妹慧眼识珠,果然挑了个贤良夫婿,只是,你们这……是不是稍微快了点?” 杜书贤知道二人都误会了,连忙要解释。 可不等他开口,王菖蒲立刻说:“这算什么快?他昨天刚一见到我,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称我为夫人,怎么没人说快?” 王栋看了看杜书贤的身板上下拍打一番,赞许道:“行,身子还算不错,你跟我过来,我与你说两句话。” 杜书贤被自己第一次见面的老丈人拉到一边,王栋说:“好了,具体的事情我就不说了,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你如实告诉我就好了。” 不等王栋提问,杜书贤直接表起忠心:“我心中是真的拿菖蒲当作我的娘子,此决定没有受到胁迫,我也决不反悔的。” 随着脑后的杀气渐渐消散,杜书贤浑身上下竖起的汗毛也慢慢落下,他庆幸道:“幸好没有说错话,要不然我一定会被这父子三人填到落星湖里去。” 可谁知王栋一摆手:“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打算要多少彩礼。虽然我王栋清廉半生,没什么积蓄,却也不能让你太吃亏了。” 杜书贤怀疑自己听错了,自己两世为人,还从没见过女方出彩礼的情况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入赘”? 王栋连忙解释说:“贤婿误会了,天下谁不传颂杜书贤是个俊杰人物,我们王家可不敢奢望这样的人入赘。” 说到这里,王栋有些脸红:“我太了解我的女儿了,这个钱其实早就准备好了,是留给我未来的女婿治伤用的。要是不够的话,以后尽管来找我拿;要是你自己不方便收,我也可以偷偷送到你家里去。” 杜书贤心中暗自佩服:“老丈人不亏是老丈人,考虑事情就是周到。 王菖蒲走过来,一把拽住杜书贤,看似欢乐而亲昵地搂着他的胳膊,实则在杜书贤上臂内侧的嫩肉猛掐:“爸你糊涂了,自古以来哪有让女方出彩礼的道理。” 王栋作色道:“是啊,那你告诉我,自古以来天下哪有喜欢舞枪弄棒,一人能打十个士兵的女孩子?” “有!我呀!”王菖蒲一拍胸口:“我两膀千钧力,能开铁胎弓;杀人如削土,跨马走西东。寻常家的女孩子哪有我这般本领,因此我的彩礼还得多要些才是。” 王栋显然无法接受这种“歪理邪说”,连连摇头:“不可。” 王勇也走过来说:“妹啊,你哪能这么想呢。杜先生是名流俊杰,我们得与杜先生联姻,那可算是高攀了呢。你不但不可以欺负他,出门在外你还更需要保护好他才是。” 王菖蒲一把推开王勇:“我的男人我自会保护,有我在就没人能让他受一点伤害。”然后她一把把杜书贤提了过来:“可是我的彩礼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胳膊被掐的越来越疼,杜书贤不敢再让王菖蒲说下去,只能连忙同意:“可以,要多少彩礼,我马上送上。” 王菖蒲算了笔帐:“寻常人家的彩礼一般要二三两银子足矣;普通大户人家是五六十两足色官银;我还听说贾宰相旁支的一位亲戚娶妻花了六七百两。而你是天下人人传颂的名流俊杰,那我就要你一千两银子,这不算多?” “呃……”杜书贤有些犹豫,一千两银子不算多,可是眼下真的拿不出来。 原先挣来的钱全都给了京都的工匠修坟墓去了,后来挣了一些钱又都给自家盖房子了,自己几乎是身无分文前来投军,哪可能仓促之间就弄到这么多钱? 王勇再次站出来打圆场:“当初杜先生曾带着我们大破北狄,缴获无数,这些能抵好几千两呢,肯定够了。” 谁知王菖蒲不屑一顾地说:“那是他在兵部职方司的工作,与我的彩礼无关。” 然后她看向杜书贤:“你现在就可以去凑钱,哪天凑齐一千两,就哪天再来与我拜天地。” 第65章 所谓的真相 杜书贤的主意其实也很简单,无非是辛苦一趟,在北狄和南溪府之间往返贩货而已。 有一百两作本钱,花五两银子雇了三个跑腿的伙计外加一辆车,其余的全都上了货。 伙计中有一个赵大,他原本是本地最大商号的伙计,会讲北狄语,贩货经验丰富。 以前他带队出差北狄贩货的时候,最少也得组织起五十人的队伍,带着价值数万两的货物。 可是有了之前木特山谷的一战,北狄人变得谨慎了许多,没有人敢和大队商贩做生意。 还有很多商号和边境村镇遭到了董郎普部落的报复,被抢走了大量的物资。 由此,商号们被迫缩减了经营规模,甚至有部分亏损倒闭,导致大量的伙计失业。 这些人将自己的损失全都归咎于杜书贤发动的战役,赵大就是其中的一员。 杜书贤不知此节,好在他不曾通报名讳,双方于是相安无事。 赵大看着满车的货物感慨地说:“杜老板,如今这年月,你这趟货也算是一宗大买卖了。” 杜书贤抽着烟袋,嘿嘿一笑:“这不算什么,我曾做过比这大得多的买卖。” “哦?”赵大似乎来了兴致:“有多大?比这趟货十倍有么?” 杜书贤豪迈地说:“十倍算什么,货物价值超其百倍,所得利息何止万倍!” 赵大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当初我也是做大买卖的伙计,做了十年行商,那次的佣金再加分红,至少也得八十上百两。可如今,我却沦落到只能跑跑这一两银子一趟的小生意。” 把茶饼和盐巴全都装上了车,赵大仿佛泄恨似的拽着绳子,拉紧以后用力打了个结。 另一个岁数比较小的伙计说:“赵哥,你轻点,别把茶饼子勒碎了,到时候不好上价了。” “小庄同,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赵大满不在乎地说:“你小子才多大,去过几回北狄,懂个什么?生意里的门道多的很,你且得学呢。” 赵大拿出一个小小的鼻烟壶晃了晃:“茶叶、盐巴、铁器,这些东西的价值都有定数,真正能上价儿的是这些玩意。” 杜书贤玩笑似的问:“赵大,你怎么这么大火气啊。” 赵大冷哼一声,眼神冷峻地说:“还不是怪那王八蛋杜书贤,害得老子丢了活计,还把到手的媳妇丢了。” 杜书贤觉得莫名其妙:“啥?哪个杜书贤害你了?” 赵大还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了。 另一位年长些的伙计把杜书贤拉到一边:“老板,你就别问了,就是那位大破北狄的杜书贤,害得我们都没了活路。” 那赵大去年央媒婆谈好了一家好姑娘,许下了十两银子的定钱,实指望出差北狄一趟回来以后就能娶亲。 却不想,在此期间杜书贤发动大战。水王百灯部落被打残,董郎普部落也受了牵连,整个北狄损失惨重。 赵大所在的商队遭到报复,货物全都丢了,好不容易捡了条活命回来,佣金就别想了。 三十五岁的赵大没有存项,付不起彩礼,媳妇自然也就许配给了他人。 杜书贤从没想过自己辉煌的战果下竟然还埋藏着这样的副作用,无奈的感觉油然而生。 赵大捩了一眼:“三叔,你别在背后编排人,你自己的养老钱不也是毁在杜书贤手里吗?” 赵三叔说:“唉,其实我们叔侄俩损失还不算大,最多不过就是赔了一趟脚程而已。那许多大商号的东家全都赔了个底掉,还背了许多债务。原本高高在上的人上人只能逃亡躲债度日,他们的日子才是最难过的。” 赵大还是冷哼一声:“别看那杜书贤有那么多人称颂,可是在我看来,他就是个混蛋。我还算好的,如果让那些曾经的大老板们见了他,那真是食肉寝皮之恨。那句话怎么说的?‘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听着赵大的话,杜书贤有些迷茫了。 前世的繁华都市和今生的贫穷山村形成剧烈对比,让他相信商业的繁荣能让生活更美好。 可是后来目睹了江南梅家的肆意妄为,造下的许多冤孽,他又开始赞成张辉瓒重工农实业,抑制商贸的做法。 直到认清张辉瓒其人懦弱虚伪的本质,他还是觉得这个路线没什么问题。 可是现在当他开始接触到赵大这个群体的时候,才知道他们其实也有难以表述的苦衷。 这些人也许只代表了一小部分人的看法,可是他们也是实实在在的生民大众中的一员啊。 正在思考迷惘之际,庄同走过来说:“杜老板,车装好了,我们走。” 杜书贤终于回过神来:“哦,好,出发。” 很快进入北狄地界,庄同与他闲谈:“老板,你不是这条线上的熟人,来这里打算扩大买卖吗?” 赵三叔抽起了小旱烟:“娃娃,你的眼力可是差了些。我老赵行走大半辈子,见过人无数,这位老板的气度可不是个商人。应该是做官的贵人落魄了,想找个糊口营生。” 杜书贤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笑着说:“还真是,这位老倌说对了七八成呢。” 赵三叔嘿嘿笑着,继续抽着烟:“落魄公子里废物多成器的少,杜老板能有这样的决心行商,该不会是为了哪家的姑娘?” 杜书贤点头:“老倌的眼力真准,把剩下的两三成也说对了。” 庄同已经彻底佩服了:“您老是怎么看出来的,能不能教教我们这些小辈啊?” “很简单,看多了,自然心中就有数了。”赵三叔随手比划着说:“看这眼神,看这身板气质,当然最显眼的就是这根烟袋。” 杜书贤心中一惊:疏忽了!这根独特的烟袋几乎就是杜书贤的商标。 他曾经想当然地认为:自己应该是受到全国人民的爱戴才对。可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这些商贩认为是杜书贤毁了他们的生活。 尤其更是赵大恨杜书贤入骨,难保这叔侄俩会干出些什么事来。 赵三叔在此时点破烟杆的问题,无疑就算在宣布:我们已经明确了你的身份。 回头看去,自己已经深入北狄地界很远,轻易无法退回去了。 这番话无异于图穷匕见,那自己应该怎么办?只能先绕柱再说了。 杜书贤说:“不错,我就是那个杜书贤,让你们恨不得食肉寝皮的杜书贤。你们恨我,无非是因为我坏了你们的财路,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边境地区还有很多老百姓,他们被北狄人肆意屠杀劫掠,他们的命难道不是命吗?” “哈哈哈……”赵大仰天长笑:“杜公子,杜相公,杜贵人!天下人传颂你是个大英雄,看来你也是个被蒙蔽视听的可怜虫啊。” “此话怎讲?” 赵三叔长叹了口气:“唉,你只知道北狄侵犯中原,可你知道吗,贾家纵容其门徒党羽,在民间横征暴敛,所抢掠之数百倍于北狄。我们很多北境的老百姓都被这些人榨干了,才不得已触犯禁令跟北狄贸易。” 杜书贤忽然觉得自己的认知即将要被彻底击碎:“怎么会这样,难道没有人能管吗?” 赵三叔摇摇头:“没人能管。王栋大人算是爱民如子的典范,可是一个王栋能护得住多少人呢?我就曾见过,那贾姒道的族外甥在强抢民女的时候闹出了人命无法收场,于是他索性把知情人杀光,然后将责任推到北狄头上。反正有北狄背锅,那些位官老爷自然安然无恙。” 第66章 祸水 听完了这番骇人的言论,杜书贤花了很久的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理解这个世界。 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了:“我此番出来行商,就是为了凑够一千两银子。估算下来,我这一车货物到了北狄能换数百头牛羊,获利可得一千三百多两。我只要一千两,其他的部分都归你们分,拿去做个本钱。” 赵三叔磕掉了烟灰,语气缓和了些:“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你,毕竟你不是贾姒道那样的坏人,你不过是做了你自己认为对的事而已。” 赵家叔侄俩都不再说话,只有庄同跟在杜书贤身边,默默地走路。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第一个毡房,那位牧民买了五块茶砖,换来了三头羊和一头牛。 大件商品的价值基本上都有定数,倒是一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反而更能卖出更高的价值。 比如杜书贤此时正看着赵大与对方熟练地砍价,用一个价值十枚铜板的鼻烟壶换了张细密的毛毡。 杜书贤佩服不已:鼻烟壶的价格很低,可一张好毛毡却很贵。 如果一块茶饼能获利五到十倍的话,那鼻烟壶就至少已经翻出五六十倍了。 赵大把毛毡铺在车上,赔笑着跟杜书贤打招呼:“老板,我带点私货发点小财,这第一张毛毡算你的行不?” 杜书贤点头:“没关系,我说了只要一千两。我本身的货物就不止这个价,无论多出来多少都是你们的。” 临时组建的商队还在继续前进,经过的牧民家也越来越多。 赵大每次都能给拿出一个鼻烟壶来换些东西,不知他还带了多少。 趁着赵大在和牧民划价的时候,庄同偷偷把杜书贤拉到一边:“杜老板,赵大有问题,不能跟着他走。” 杜书贤不解:“他怎么了?” 庄同说:“赵大每次给牧民推销鼻烟壶的时候,都会做同一个动作,似乎是在暗示鼻烟壶里有东西。你看,就是这个动作,又来了。” 杜书贤也觉得奇怪:“这会不会是他独特的习惯呢?” 庄同摇头:“这个动作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他在推销别的物品时也没有这个习惯,而且每次换完鼻烟壶,他都会特地告诉对方我们下一站的方向。” 杜书贤终于重视了起来:之前有一家没要鼻烟壶,他确实做这些多余的行为。 又一张毛毡到手,赵大一边心满意足地将它铺在车上,一边招呼杜书贤:“快走,赶在天黑前到下一家,还可以在牧民家里借宿。” 杜书贤却说:“不,我们不往前了,现在换个方向,向北走。” 闻言,赵大皱着眉头似乎很抗拒:“往北不合适,向西还有好几家牧民呢,把他们错过了可咋办。” 杜书贤笑着说:“大家做生意不就是为了挣钱吗?去北边的价格更高,你应该开心才是。” 赵大还在坚持:“西边有两家牧民是我们旧商号的老主顾,他们往年都很照顾我们,还是应该光顾一下,你说是不是三叔。” 杜书贤自己赶起了车:“旧商号都没了,要老主顾干什么,多挣钱才是正经事,不是吗?” 见车队向北走了起来,赵大无奈只能跟上:“行,你是老板听你的,把鞭子给我,哪有让老板亲自赶车的。” 就在交接马鞭的过程中,杜书贤趁机从赵大的身上摸了一个鼻烟壶出来。 首先检查壶底和标签,这两者都没有异样。打开壶盖,也没有发现夹带。 问题出现在鼻烟壶本身,这鼻烟壶竟然是空的! 要知道,牧民换鼻烟绝大部分都是为了吸烟,只有极少数显贵才会有把玩鼻烟壶的习惯。 而且作为手把件的鼻烟壶都是由凤凰石、玛瑙等珍贵材料制成,绝不会用普通的瓷器。 庄同说:“该不会是赵大不小心带错了,无意中拿了个空壶过来?” 杜书贤表示认同:“有可能是弄错了,我去换一个来。” 一下子又摸来了两个鼻烟壶,打开看,依然是空的。 这一下,俩人都没主意了:明明知道对方有问题,甚至也知道问题在哪里,可就是不知道对方到底动了什么心思。 杜书贤想起了前世看过的警匪片、谍战片的内容:当一种思路陷入死胡同的时候,不妨换一个方向倒推回去。 于是他问庄同:“如果牧民收到了空的鼻烟壶,他们会怎么做?” 庄同答:“鼻烟对牧民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如果发现自己的鼻烟壶是空的,会第一时间找过来退换。可是鼻烟难得,一般要等到晚饭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吸。” 杜书贤又问:“如果他们很多人聚在一起以后,发现大家都拿到了空壶,那会怎么样?” 庄同眼中渐渐流露出惊骇:“那他们就会觉得是我们故意骗他们,生气的北狄人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杜书贤已经大致明白了,只要北狄人成群结队地找来,到时候赵大再揭穿杜书贤的身份。 凭这个名字在北狄人中拉仇恨的能力,自然可以将祸水东引。 庄同也明白过来:“哪怕你武功再高强,可要是陷入围攻的话,那也还是有死无生。” 杜书贤问庄同:“你懂得北狄语吗?” 庄同摇头:“我读书才一年多,连字都认不全,更别说北狄语了。” “好,”杜书贤说:“我现在教你一句北狄话,你把它背下来。你要注意听我的号令,如果我推你一下,你就用手指着赵大,把我教给你的话连说三遍。” 庄同点点头。 看着杜书贤和庄同在说悄悄话,赵大还是冷哼一声:“一会儿就有你好看的。” 借着上大号的功夫,庄同把教给他的北狄话学明白了,发音之标准还得到了杜书贤的夸奖。 杜书贤还把车上准备好的探路棒拿在手里拄着前行,一行人各怀着心思继续向北进发。 身后,北狄的骑兵果然来了。 他们向西追出去一段,发现没人之后,就改了方向,回过头向北追了过来。 第67章 盆盆奶 杜书贤吃着干粮,估算着北狄人到来的时间。 他假装踩空,踉跄地摔了一跤,其实是为了趴在地上在地上听马蹄的声音。 果然,马蹄声已经不远,一共大约来了七八匹马的样子。 赵大那愤恨的情绪又上了一层楼:“什么狗屁英雄把我们害成这样,我看就是大废物,拄着棍子走路都能摔跤。” 快马须臾赶到,北狄骑兵的嘴里打着原始的呼哨,把几个人包围了起来。 这些人的手中举着鞭子,嘴里骂着些难听的话。 杜书贤把庄同的背后一推,庄同立刻心领神会,指着赵大用北狄语喊道:“他是杜书贤!” 赵大立刻慌了神:杜书贤原来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计谋,这种情况要是北狄人先入为主的话,那倒霉的必然是自己。 于是,赵大立刻也开始大喊:“那个人才是杜书贤,是他杀了你们很多人。” 北狄人猛然间听到了“杜书贤”的名字,心中立刻起了杀意,可是两个杜书贤相互指证,这该怎么办? 关键时刻,杜书贤祭出了杀招,他指着赵大喊:“他才是杜书贤,是他用空的鼻烟壶骗你们。其实你们的烟都被他拿来抽掉了,烟袋还在他身上呢。” 赵大闻言大骇,低头一看,自己的腰间不知什么是被插上了一根熟铜烟袋,烟锅里正冒着缕缕青烟。 北狄人的思路立刻顺着杜书贤布置好的方向走了下去,他们已经认定了“真正的杜书贤。” 有一个北狄壮汉先拿马鞭照着“杜书贤”的脸抽了过去,赵大哪里禁得住鞭子?当场就像陀螺一样摔倒在地。 那个北狄人跳下马,从腰里抽出短刀,对着“杜书贤”连捅了七八下。 赵三叔不懂北狄语,他先是莫名其妙地看着几个人吵架,然后自己的侄子突然就被杀了。 他想要救侄子,情急之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然一把推翻了那个壮汉。 另一个北狄人立刻跳下马,不容分说,用腰刀抹了赵三叔的脖子。 死尸倒地,每个北狄人都在“杜书贤”的身上扎了一刀,红色的舌头舔舐着滴红的刀刃,脸上尽是狰狞。 杜书贤在北狄人动手之后,第一时间把庄同按在车子下面,自己的手里拿着木棍,蹲在马车边的一个空当。 按照他的算计,阴谋策划的赵大必死,赵三叔如果不去激怒北狄人的话是可以活下来的。 庄同没有功夫,所有他没有能力逃走。将其藏在车子下面,等北狄人的怒气过去以后,也许就不会杀他。 而自己站在一个较为空闲的位置上,如果发生变故,他有把握能够抢到一匹马。 到时候只要自己向南逃走,就有很大的机会能回到南溪府,顺便还可以给庄同制造逃生的机会。 看着北狄人舔血的动作,杜书贤的心里更没底了,他连忙大喊:“不要杀我们,我们是被胁迫来的,车上的货物和那些牛羊你们可以都拿走!” 过了一会儿,几个北狄人全都发出了笑声。 看着对方的眼神,杜书贤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这些人的杀心算是收住了。 有一个牧民指着地上的“杜书贤”说:“他是个坏蛋,所以必须要死。” 然后又友善地对杜书贤说:“你是来卖货的好人,我们不杀你,也不会抢你的东西。不过,那个烟杆我们要带走,献给我们的部落之主董郎普。” 杜书贤非常大方地说:“请拿走。” 接下来的几天非常难熬,自己的大烟杆丢了之后,自己只能拿着赵三叔的小烟袋凑合。 好在是顺利地把货物全都卖了出去,与庄同一起赶着丰收的牛羊回到了南溪府的集市。 闲谈中,杜书贤问起庄同:“你怎么会在十七岁的年纪才开始念书?是家里条件不好吗?” 庄同答:“我家的条件还可以,有几亩薄田可以收租。只是家里祖祖辈辈都没文化,也就想不起来供孩子读书。” 庄同本来也该是个文盲,可巧的是:他去年在县城里见到有一个人在撂地表演“白沙撒字”,忽然就开了窍,动起了念书的心思。 毕竟岁数较大,学文化不如小孩子快,所幸算数还过得去,于是又出来学做了半年生意。 杜书贤感慨不已:没想到当初卖艺表演还能有这样的收获,这也算是种善因得善果。 此行一共获利一千五百多两,杜书贤只拿走了一千两,另外还带走了两头怀孕的母牛。 当杜书贤牵着牛回到军营的时候,王菖蒲第一时间拽着杜书贤来到主帐:“你看你的熊猫怎么回事,最近怎么瘦了?” 杜书贤抱过熊猫一看,可不是瘦了嘛,于是问:“你给它吃什么了?” 王菖蒲说:“就像你平常一样,给它吃竹子啊,不过附近的竹子都快被砍光了,一时半会还没有别的合适的替代品。” 杜书贤说:“不要紧,我把营养替代品找来了,就是外面那两头母牛。” 王菖蒲看了看两头牛:“牛肉也可以吗,这个体型的话,一头牛应该够它吃上几天的。” 杜书贤连忙打住:“不!这牛不是给熊猫杀肉吃的,而是用来产奶的。” 王菖蒲不解:“产奶?” 杜书贤摇头晃脑,如老学究般说话:“对,就是用来产奶,而且还要用专门的盆来装,俗称‘盆盆奶’。这个词要是用方言念才有味道,应该叫做……” 话没说完,王菖蒲已经跑了出去,到火灶房找了一个干净的大木盆刷洗两遍。 擦干了木盆,王菖蒲亲自给大木盆题字:“盆盆奶”,旁边还有两个小字:“专用”。 还嫌不够,又盖上了自己的大印。(后来士兵们普遍抱怨:今天的菜没洗干净,有沙子。) 解决了盆的问题,她又拽着杜书贤来到母牛面前,命令道:“挤奶。” 杜书贤犹豫了一下:“我不会啊,从没有挤过奶,你们军营有谁会挤奶吗?” 王菖蒲环视一周,皱眉说道:“这满军营都是大老粗,哪有人会挤奶啊?” 看着王菖蒲叉腰而立的样子,杜书贤心中想的是:“还好意思说人家大老粗,也不知是谁带出来的兵。” 问了一圈,实在是没人,王菖蒲把杜书贤提起来按到母牛身边:“就是你了,你出的主意,你来搞定。” 杜书贤蹲在牛的身边,实在是下不去手,万般无奈之下,他又想起了系统。 系统表示:“我之前送给你一个驯熊师的技能就已经被扣了奖金了。你现在还让我白送‘挤奶工’的技能,你是想让本系统到月底只能吃土吗?” 杜书贤拜托道:“别这样嘛,你也不想看着熊猫饿瘦的对不对?” 磨叽半天,系统给出了一个折中方案:使用一次召唤功能,然后系统就可以从洛克菲勒的身上提取挤奶工的技能。 把奶水挤到“盆盆奶专用”大盆中,给熊猫端了过去。 熊猫大概是真饿了,把大脸扎进盆里,没多久就喝完了一盆奶,还打了个饱嗝。 办完了这一切,杜书贤才觉得有些不对:一次本该正常的召唤功能,凭什么到了系统口中竟然变成了折中方案? 第68章 新婚燕尔 熊猫不需理凡尘俗事,自然无忧无虑。简而言之,就是吃饱了就去睡,睡醒了就吃。 欣赏够了熊猫的吃相,王菖蒲把杜书贤提回了大帐,质问道:“我的彩礼呢?你不会就弄了两头牛来糊弄我?” 杜书贤连忙掏出了一千两银票:“早就准备好了,正好一千两,请娘子过目。” 王菖蒲拿过银票说了句:“不错。”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杜书贤一边说话,一边张开双手慢慢靠近:“我这几日漂泊在外,甚是想念娘子,能不……” 不等杜书贤近身,王菖蒲已经把手掌按在杜书贤脸上:“不能!你要是敢不老实的话……” 杜书贤把王菖蒲的手揽在自己手里,近身上前就要索抱:“娘子,莫要这样拒人于千里……” 王菖蒲的眉头紧锁主动垫步上前,用脚别住杜书贤的脚跟,丹田较劲,使了个贴山靠。 杜书贤本就是张开怀抱的姿势,忽然被撞了出去,本能地抓了一样东西紧紧抱住。 两个人就这样抱成一团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把帐外站岗的士兵吓了一跳。 虽然方式有些奇怪,可总算是得手了,杜书贤哪会舍得轻易放开? 任凭王菖蒲随意挣扎、两脚乱蹬,也不管她如何言语威胁,杜书贤就是不放。 眼看杜书贤的嘴越凑越近,双手又挣扎不出,王菖蒲情急之下竟然使出了头槌。 王菖蒲本就是女中豪杰,一身武艺,气力远胜男子,再加上她头上戴着镔铁盔…… 这一撞的后果可想而知。 头铁哪比真铁硬?后脑何堪厚土坚?可怜杜书贤当场昏死过去。 见人晕了,王菖蒲也慌了,连忙爬起来查看情况。一探鼻息,还好,还有气。 王菖蒲站起来,整理了一下盔甲仪容,从容地走出了大帐。 看了一眼负责站岗的两名士兵:“你们在看什么?” 士兵大声回答:“我们在看护大帐!”然后又小声地问道:“姑爷没事,他怎么没出来?” 王菖蒲说:“他没事,什么时候醒了就让他出来好了。” 临走前还补充了一句:“他出来之后就再别放他进去了。” 一直到下午训练结束,杜书贤还是躺在地上没起来。 王菖蒲回到自己的大帐,看都不看一眼未来的夫君,只是没有感情地说了句:“你要是现在起来,还能赶上吃晚饭。” 杜书贤不动,王菖蒲继续说:“你要是现在不起来,我就踹到你起来为止。” 把眼睛眯开一条缝,见王菖蒲作势真的就要踹,杜书贤“咕噜”一下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摸着隐隐作痛的脑袋问道:“你怎么发现我醒了的?我可是一动没动啊。” 王菖蒲说:“我训练新兵这么多年,各种装死的样子都见过,你骗不了我。” 杜书贤讪笑:“娘子别这样嘛,那天晚上你可不是那样的呀。” “什么那天晚上,我忘了。”王菖蒲面无表情:“还有你不准叫我娘子,让士兵听见了影响不好。” 杜书贤心中一阵委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左右踌躇无计,只得悻悻然朝着帐外走去。 眼看杜书贤马上要掀开帐帘,王菖蒲又说:“我已经把你凑齐彩礼的事情写信通知父兄,并且也派人去请了你的父母,他们明天就会过来。” 杜书贤的眼中闪过一丝神采:“那是不是说我们可以拜天地入洞房了呀?” 王菖蒲抬起凶恶的眼神,只说了个:“滚。”杜书贤就赶紧逃了出去。 当夜,杜书贤在营中巡逻到半夜,倒不是因为即将成亲而感到兴奋,而是因为军营里没有安排他的床铺。 直到子时换班,孤苦伶仃的他才被兄弟徐天德发现,终于得以在床铺上睡了半宿。 此时的杜书贤很想把系统叫出来骂一顿,质问他为什么如此坑害自己。 可是一想到自己在河源县被系统支配的经历,马上打就消了这个念头。 要是系统操纵自己的身体对王菖蒲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的话,这条命恐怕神仙难救了。 第二天,时值二月初二,龙抬头。 一大早,杜老六和李草儿就已经赶到了,儿子娶亲,这可是天大的事了。 王栋和王勇押运着各式花红表礼紧随其后,也赶到了青石营。 正当大家热热闹闹地布置军营的时候,王菖蒲站出来喝令:“你们凑在这里干什么呢?还不滚回去训练?” 眼看热情就要熄火,王栋连忙维持场面:“除了正常值守之外,所有人休息一天,共贺小女新婚。另外,每位兄弟的伙食可以加一块肉。” 没有什么比吃肉更实在的好处了,军营里瞬间沸腾起来。 王勇非常及时地把妹妹拉走,避免了更大的尴尬出现。 为了让王菖蒲暂时忘记军营,留下王勇在青石营坐镇,王栋带着两位亲家和一对新人一起来到了青石城最大的酒楼。 王栋包下整间酒楼大摆筵宴,并且出钱请退了住宿的客人,安排了最好的客房作为婚房。 整间酒楼的柱子和门头全都用最鲜艳的红布包起来,大大小小的红色灯笼挂满了每一个角落。 烫金的双喜字如同两位新人并肩而立,大大方方地张贴在正堂前。 自小带大王菖蒲的奶娘穿着新衣服,被安排在了正座上,笑得合不拢嘴。 村里的乡亲和当地的官员、各营的军官、全府的士绅全都抽空赶来贺喜。 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齐聚一堂,大家都想见见是谁竟然有本事能娶到王栋大人的女儿。 杜书贤和王菖蒲换上了一身大红,新浪的胸口扎的是锦绣大红花,新娘的头上顶着绣金红盖头。 好一派喜气洋洋。 杜老六和李草儿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偶尔应接不暇显得有些局促,但是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淡下去过。 行过拜天地的大礼,两位新人才算正式结为夫妻。 礼毕,王栋与四名伴娘搀扶着王菖蒲到楼上的婚房等待,许久之后王栋才重新下楼招呼宾客。 这顿饭越吃越感觉不对劲。 杜书贤看着大家笑逐颜开,自己却感觉浑身难受;其他人在推杯换盏,自己竟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借口身体不适,婉拒了敬酒的各路宾客。 看着新郎心急火燎地冲上楼,众人会心地哈哈大笑。 推门进了婚房,只见王菖蒲正端坐在红床上,盖头还没掀开。 杜书贤叫了声:“娘子。”拿起桌上的如意,慢慢挑起了新娘的红盖头。 只见王菖蒲还是端坐着一动不动,满面怒容地说:“你今日若敢动我,明天我就把你碎尸万段!” 第69章 如此洞房 杜书贤被这句霸气无比的话吓得倒退几步,不期被一张凳子绊住,狼狈地摔了一跤。 好不容易爬起来,杜书贤到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新娘竟然是被绑在床上的! 红绣带拧成了粗绳,将王菖蒲的手脚紧紧捆缚,不得丝毫挣扎的空间。 杜书贤第一次发现:原来不穿戎装的王菖蒲格外漂亮,身材竟然还如此……有女人味。 王菖蒲横眉倒竖、怒目圆睁:“你看够了没有!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杜书贤扶着桌子,本来快要爬起来了,听到这番话,脚下一软,竟然又摔倒了。 门外传来一声咳嗽:“蒲儿不可胡闹!贤婿,我把女儿交给你了,凭你如何施为,一切自有老夫做主。” 杜书贤这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王栋站在门外又说:“桌上的鸡毛掸子是我的家法,今天我就将它传给你。蒲儿,我要你记住,只要你丈夫手里拿着家法,就如同见到我一般!” 王菖蒲眼中含泪,羞愤地望着门外的方向,贝齿紧紧咬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杜书贤凑到王菖蒲耳边,悄悄地说:“你不要声张,我给你解开。” 王菖蒲瞪着大眼看着杜书贤,脸上写满了不信任:“你有这样的好心?” 杜书贤不做解释,径直身手摸向了捆绑用的红绳。 王菖蒲并不领情,挣扎着把身子扭到一边:“我父亲刚才已经把话都说完了,你大可以照办就是。你放心,无论你今晚如何对我,我都绝不会忤逆父亲的话。” 杜书贤钻到红床内侧,把王菖蒲的身体扶正。 他慢慢解着红绳,悠悠地说:“还记得,那日我叫你娘子,你称我为贤郎;那一刻,从落星湖畔的晨曦中,我看到了一切美好。” 王菖蒲的手得到了解放,她揉了揉僵硬的手腕,转过来深情地看着杜书贤,然后突然一巴掌拍在脸上。 杜书贤还沉浸在自己的浪漫中,突然就被打蒙了。 趁着杜书贤愣神的功夫,王菖蒲挣扎着跳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动手解开绑腿的绳子。 杜书贤蜷着身子缩到了床角,把被子抱在身前,脸上写满了怨念,暗自腹诽:“早知道就不放开你了。” 王菖蒲彻底解放,她大马金刀地坐下,开始了审问:“老实交代,你那天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事,有什么图谋?” 连问了两遍不答,王菖蒲火了。走到床前,一脚站着,另一只脚踩在床上,揪着杜书贤的领子问道:“你莫不是在图谋本姑娘的美色和家世吗?” 杜书贤轻轻地伸出一根手指,把王菖蒲上下扫了一遍,委屈地说:“女英雄,我敢图谋什么呀?” 王菖蒲听出了杜书贤的言外之意,举拳就要打,门外又传来了王栋的声音:“蒲儿,书贤这孩子好心才给你解开。你若再敢对夫婿造次,为父就只能再次把你绑了!” 闻言,王菖蒲只能把杜书贤扔下,重新坐到椅子上,继续审问道:“把你的事原原本本地交代清楚,若有半个虚言,我有的是机会弄死你!” 杜书贤哪敢隐瞒?只得和盘托出。可是让古代人理解“系统”这个概念,实在是太难了。 尤其是王菖蒲那样的脾气,在她听来这种话简直是不着四六,好几次差点就要动手。 幸亏有一尊泰山就在门外,否则不等杜书贤解释清楚,肯定就会被活活打死。 最后,终于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完了,只不过将细节略做了些改动。 比如:“早在一年多前,我被歹人抢劫,你为我主持公道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有所属了。” 王菖蒲说:“系统的事情我姑且算是听懂了,可是你拿什么让我相信呢?” 杜书贤答:“我那夸张的烟瘾、娴熟的挖土技巧;还有连盗门都比不上的轻功以及举世无双的剑法,都是系统送给我的。你觉得,这些技能凭我自己有可能练得出来吗?” 王菖蒲不以为然:“挖战壕的时候,四个男人都没我快;论打架,十个男兵也近不了我的身。” 杜书贤快哭了:“女英雄,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天赋异禀啊,我这真是系统送的。” 王菖蒲还是不信:“除非,你现场试验一次给我看。” “你等等,”杜书贤连忙召唤:“系统,快救命啊,这次必须靠谱,不然你的业绩可就完了!” 系统说:“不错嘛,你也终于结婚了。今天我就可以把系统的隐藏功能告诉你了。” 杜书贤终于正式学会了点名召唤的功能,只是感觉有些奇怪:“系统,我怎么觉得我以前好像学会过隐藏召唤,但是相关的记忆怎么好像丢失了呢?” 系统连忙打岔:“啊,哈哈?哪有的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杜书贤又问:“以前的事就算了,为什么等我结婚以后你就可以告诉我这个功能了呢?” “这个嘛……”系统思考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大概是出于我个人的恶趣味。” 然后,任凭杜书贤如何言语泄愤,系统都不再应答了。 王菖蒲问:“怎么样?你准备好了吗?如果解释不清楚系统的问题,”她揉了揉拳头:“我希望你自己知道后果。” “知道!知道!”杜书贤连忙回答:“我现在就召唤给你看。” 现在的系统已经靠谱了,那就可以好好利用了,可是召唤谁出来比较合适呢? 杜书贤想了一想:别人的妻子都是娇妻,只有我是位悍妻,那就必须换个方向让她臣服于我才行。 “有了!”杜书贤念动口诀:“祖师爷,赏碗饭吃,召唤嫪蔼!” 王菖蒲端起茶杯正准备喝茶,见到杜书贤发生的变化,顿时把茶水全都喷了出去,还被呛得不轻。 咳了半天才算缓过来,王菖蒲瞪着大眼睛问:“你现在是谁?” 杜书贤答:“我就是杜书贤,召唤来的人已经回去了,不过技能我已经学到了哟。” “好,”王菖蒲咽了下口水:“你说服我了。” 并肩而卧,杜书贤枕着王菖蒲的胳膊,叫了声:“娘子。” 王菖蒲面色喊春,轻轻唤了声:“贤郎。” 杜书贤刚打算干些什么,王菖蒲却拦住了他,指着旁边的红绳娇羞着说:“这个还是用上。” 杜书贤瞬间上头:莫非…… 可是王菖蒲的下一句话却差点把杜书贤吓出病来:“要是没有这个约束,我怕我会无意间把你打死。” 第70章 贾礼瀛 南溪府还在正常的运转,在王栋的治下,这里是全国少有的太平境界。 为了平复各地纷纷出现的叛乱,孙破虏被紧急启用,召回京都。 由于孙破虏大破西戎,收复国土有功,将其委以元帅之职,总督北方兵马。 南溪府也得到了公示,王勇不由得露出担忧之色:“孙兄糊涂啊,朝中已经无人,怎可轻易入京?更何况元帅之位是个烫手山芋,卷进朝堂的风暴中,这可是会粉身碎骨的呀!” 很快就发生了不寻常的事:一道孙破虏亲自签发的诏令传来。 “命王栋出战北狄董郎普部落,务求全歼其有生力量。同时,为了确保战役的成功,将会为王栋增派一位参谋。” 王栋甚觉奇怪:“若要增援,应该给兵马钱粮才对。可是这些东西统统没有,反而派一个参谋过来,这是什么道理? 与王勇商议之后,王栋给孙破虏回了一封私信:“破虏贤侄,诏令已收到,南溪府尊诏。” “只是望请酌情考虑:南溪府虽有与北狄一战之力,可粮草、辎重、兵力都有欠缺。本府内兵马自保勉强尚可,外出征战恐力有不逮,望朝廷拨发增援力量。” “至于参谋之人实无必要,杜书贤现在此地,贤侄也知道:天下谋士无能出其右者。” “另附赠喜酒一坛,庆祝杜书贤与小女菖蒲完婚。” 孙破虏接到信后,认真地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 他真诚地为杜、王结合感到高兴,自斟自饮,兴奋地喝了个烂醉。 不怪他如此放纵,孙破虏自入京担任元帅以来,处处掣肘,屡屡受气,实在是烦闷无趣。 可是一想到天下安危尽系于己身,他也只好勉力为之。 他曾向赵吴德进言,请求重用杜书贤,可是此举遭到了整个朝堂九成以上官员的抵制。 他还修书向赵吴德上表,可是奏章却如泥牛入海,再无消息。 后来才知道,奏章早就被贾姒道的人扣下,根本没有送上去。 这道让南溪府出战的诏令其实也不是孙破虏自己的主张,而是出自新任的职方司:贾礼瀛。 贾礼瀛是贾姒道名义上的侄子,和贾姒道其实并无血亲。 只因早年间贾姒道尚未发迹时,曾与贾礼瀛的父亲交好。 因为两家全都姓贾,所以才连了宗,编入贾氏族谱。 两家名为一家,其实没有多少交集,以至于贾姒道都快忘了这一门便宜亲戚。 贺章死后,朝中有许多重要的位置空了出来,贾姒道正愁找何人填补。 恰好贾礼瀛找到宰相府门前,见了门房就磕头,把门房吓了一跳。 原本像这等穷酸是没资格进门的,可他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的亲戚,门房这才往里通报。 报到内宅,一群人研究了半天,终于有人想起了这家人,遂派了个偏房的姨太太出来接见贾礼瀛。 贾府的宅子大,哪怕有丫鬟把贾礼瀛带进去,东走西绕之下,依然把贾礼瀛绕晕了。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家里还可以有山有水,有花有树。 原来房子可以这么大,可以住这么多人,可以养着这么多奴仆院工。 原来,大户人家的丫鬟都这么好看。 见贾礼瀛的眼神不正,丫鬟拿手巾打了他一下,呵斥道:“看什么看!” 贾礼瀛这才惊觉,连忙把眼神低下来,再也不敢乱看,生怕又惹谁不高兴了。 丫鬟见贾礼瀛老实,这才乐得噗嗤一笑。 终于走到了厢房,丫鬟汇报:“太太,人来了。”然后又对贾礼瀛说:“快来见过三太太。” 贾礼瀛直接跪下,把头磕得嘣嘣响,言语说得恳切:企望尊府舍下一些针头线脑,帮我们穷人家置办些棉衣棉被,买些糙米高粱,也好度过这个冬天。 姨太太不咸不淡地说了些“大户人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之类的话,然后按照大太太的吩咐,给了贾礼瀛一锭二十两的银子。 贾礼瀛也不管银子缺了两个角,揣在怀里还是磕头。 拿到了钱的贾礼瀛在指引下离开相府,忽然被丫鬟拦住:“你往边上躲躲,相爷回来了。” 贾礼瀛远远一看,见一个尊贵无比的长者缓步走进门。 知道是贾姒道,忙对丫鬟说:“丫鬟姐,我不去打扰相爷,就在这里远远地磕个头。” 丫鬟知道这人爱磕头,于是也不拦着,任由他在地上不住地捣蒜。 好巧不巧,贾姒道偏偏往这个方向斜了一眼,正好看见有个人穿得破破烂烂,正跪在地上磕头,于是他伸手一点:“过来。” 丫鬟连忙扶起贾礼瀛:“快起来,相爷点你过去呢。” “啊?”贾礼瀛慌张不已,把身上拍了又拍,手在衣服上蹭了又蹭,这才来趋步到贾姒道面前。 贾姒道看着这个万分紧张的年轻人,额头上又是血印又是泥灰,只觉得十分好笑。 问明了来历,贾姒道似乎有些印象,又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叫贾礼瀛?可识字么?” 贾礼瀛连忙跪下回答:“正是小子,以前也读过书,但是家里太穷,近两年有些荒废了。” 贾姒道随口说:“念一段《论语》我听听。” 贾礼瀛毕恭毕敬地站好,照本宣科,十个字倒错了三个,贾姒道也没听出来。 “好,”贾姒道说:“眼下正是缺人之际,你来得正好,明天去当个官。” 早上还穷得吃不上饭,突然摇身一变就成了官老爷,贾礼瀛喜从天降,反而有些愣神。 还是丫鬟在旁提醒说:“你这么爱磕头,受此大恩怎么反而不磕了?” 贾礼瀛连忙跪下,再次磕头。 贾姒道一摆手:“行了,带他下去洗洗脸,挑两身干净衣服给他,明天去,去兵部报道。” 安排好了此事,贾姒道派人往兵部递了一张名帖,然后就把这档子事忘到脑后去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户部尚书下了请帖,贾姒道准备出门赴宴。 正好此时贾礼瀛也洗干净,换了一身衣服,人五人六地走到大门口。 还是那个丫鬟带路,贾礼瀛还是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这一回,丫鬟不仅没有拒绝,反而有些偷笑。 这一幕正被贾姒道看在眼里,回头问管家:“那个丫鬟叫什么?” 管家说:“叫春梅,是三太太房里的。” 贾姒道说:“你去问问贾礼瀛,如果愿意的话,就让他把春梅娶回家去。三太太那边,明天去人市上再买一个丫鬟。” 就这样,贾礼瀛上任兵部,委派职方司一职。 为了给贾姒道邀宠,他主动提出了要去南溪府。 他早就听说那里有个刺头王栋,甚至还雄心勃勃地想要把杜书贤拿下。 第71章 入营 二月初三,日上三竿。 杜书贤缓缓醒来,扭头看向旁边,王菖蒲正枕着自己的胳膊还在熟睡。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安静地欣赏这俏红的脸蛋和粉嫩的红唇。 片刻之后,王菖蒲也醒了,她揉着惺忪的眼睛,见到身边的人,露出迷人的微笑。 “醒了?”杜书贤说:“大约丑时的时候,你累晕了,我就把你解开绳子,让你睡觉了。” 王菖蒲慢慢回忆起了昨天最后的场景:“我几天前还曾专门去请教过奶娘,好像跟她说的不太一样,难道说……”她问:“那昨天我晕过去之后你怎么办了?” 杜书贤无奈地说:“我去洗了个冷水澡,差点冻死我了。” 王菖蒲把脸埋进被子里:“我从没想过竟然会输给男人。” 眼看时辰不早了,二人一同起床。王菖蒲坐在梳妆台前,没想到她居然也会擦脂粉。 “诶,老七,”王菖蒲用平生仅有的轻声细语问:“你看我画的眉毛深浅如何,可还时兴吗?” 杜书贤被叫得一愣:“啊?你叫我什么?” “老七啊。”王菖蒲非常自然地说:“我都查清楚了,你家的名字七代单传,你该叫杜老七。可是你天生识字,到五岁就给自己起了个杜书贤的名字。” 杜书贤坦然一笑:“这都让你查出来了呀。” 王菖蒲说:“你的事情当年轰动了整个南溪府,可我们是官家,不会相信这些坊间传言。直到你后来崭露头角,我们也只当你是天纵奇才罢了。可是昨天你的话真的颠覆了我的观念,我到这时才知道当年的传言非虚。” 杜书贤抚着妻子的长发,好言说道:“你能不能别叫我杜老七啊,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王菖蒲伸出手来勾了两下,杜书贤乖乖地弯下腰,呼吸着秀发间的味道。 二人脖颈相交,杜书贤还怀念着昨天的温存之意:“你还叫我贤郎。” 王菖蒲用手勾着杜书贤的脖子,向下一扣,把脑袋锁在自己的脖子上,点着杜书贤的鼻子说:“老娘就喜欢叫你杜老七,你不爱听也得听。” 杜书贤冷不丁被锁住脖子,差点喘不上气来,挣扎了半天才脱出来。 这才委屈巴巴地说:“你变了,你昨天不是这样的。” 不提还好,一听说“昨天”,王菖蒲立刻跳了起来,揪住杜书贤的脖子威胁道:“别以为你偶尔赢我一次就行了,今天晚上,我会让你见到我真正的实力!” 画完了妆,新娘盘起了发髻,两位新人到大堂前拜见父母。 杜老六和李草儿醒得早,和奶娘一起准备好了早饭,只等小夫妻俩出来吃。 王栋一大早就已经离开了,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说是要去迎接新来的参谋监军。 临走前,杜老六交给二人一串钥匙,那是王栋给小夫妻俩在城外购置了一间小院子。离军营不远,作为他们婚后的居所。 送走了公公婆婆之后,王菖蒲就带着杜书贤回到了军营。 擂鼓聚将,王菖蒲宣布了新的任命:任命徐天德、胡达海为百夫长,下辖兵士百人;任命常玉春为侯长,下辖斥候五十人。 对于这个任命,大家是服气的,毕竟他们的战斗力是有目共睹的。 大家都在等着杜书贤的任命,可王菖蒲却似没这回事一般,对此丝毫不提。 来到王菖蒲的大帐,杜书贤问:“为什么我的兄弟都升职了,反而却不给我任命呢?” 王菖蒲说:“你那三个兄弟联手,几乎能和我打平,这等武力自然可以升职,百夫长都嫌低了。而你虽然是我的夫婿,可是寸功未立,怎么能够给你升职呢?所以你还是从新兵做起。” 这番话让杜书贤无可辩驳,只能老实地走出营帐,跟着新兵训练。 话虽这么说,可哪有人敢接收这个新兵? 杜书贤在营地里转了一圈,无论到哪都被客气地请走,最后溜溜达达,走到了铁匠处。 见到姑爷来了,铁匠也很客气,把杜书贤请到了座位上,什么都不让他动。 此时,杜书贤的烟瘾又犯了,之前得到的小烟斗抽起来十分不方便,他怀念起自己的熟铜大烟杆起来。 铁匠看出了杜书贤的异样,问道:“姑爷,你怎么了?” 杜书贤正好烦闷不已,遂把自己的经历与铁匠说了。 铁匠哈哈一笑:“这有何难?我为姑爷打造一根烟杆就是了。” 杜书贤喜出望外:“需要多久?为了这一口烟,我快等不及了!” 铁匠说:“等我先做个模子,不用太久,今晚就能给你。” 于是,杜书贤走出了辕门,进城买了烟丝,然后再回到军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阻碍。直到他回到军营,正好与王菖蒲撞了个对脸。 王菖蒲黑着脸问:“你去哪了?为什么没有参加训练!” 杜书贤满不在乎地说:“我参加训练了,可是这么多队伍,没有一个带我的,所以我就进城去买了包烟丝。” 王菖蒲的脸更黑了,劈手夺过烟丝,说了声:“没收。” 然后她揪着杜书贤的头发,直接扔到徐天德的百人队里命令道:“我把他交给你了!杜书贤目无军纪,逃避训练、擅离军营,加训一天作为惩罚。” 徐天德皱眉,心里十分不愿意参与到这两个人的“浓情蜜意”中,遂说:“他可是杜书贤,无论从哪个方向来说,都不能把他当作普通士兵对待。” 可王菖蒲格外认真:“今天,你俩必须趴下一个。要么你把他练趴下;要么,我把你揍趴下。” 眼神一对、眉毛一挑,徐天德和杜书贤已经有了默契:只要配合着演戏,练到七八分就可以了。 这个小动作自然瞒不过王菖蒲的眼睛:“你们别想耍花样,今天我什么都不干,专门盯着你们训练!” 于是这一天,王菖蒲果然专心地盯着杜书贤的训练,旁边更无一个敢劝的。 士兵们吃饭的时候都在窃窃私语:“姑爷是不是得罪王姑娘了,怎么大喜之日就把人往死里整。” 这一天里,除了吃饭和挤盆盆奶之外,杜书贤得不到半点休息,直到彻底练趴下才算罢休。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杜书贤已经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简单地扒了两口,然后被心满意足的王菖蒲背回了自己的小院。 子丑之交,杜书贤强行拖着疲累的身体,先把王菖蒲解开,然后又洗了个冷水澡。 第74章 烈火焚天 正当杜书贤也打算加入救治伤员的队伍时,忽然斥候来报:“贾礼瀛被捉住了。” 消息首先递给了杜书贤,杜书贤扭头看了看忙碌的兄妹俩:“这是个名声在外的猪头,直接处理掉即可,就没必要拿来干扰他们的情绪了。” 刚准备走,杜书贤又问了句:“听说他还有个一起来的女人,叫什么春梅,可捉到了吗?” 斥候回报曰:“没有找到,据贾礼瀛招供,春梅独自逃走了,他是走不动路才被扔下的。” 杜书贤嫌弃地说:“这种猪头留着也是浪费粮食,你自己处理掉就是了。” “得令。” “‘等等,”杜书贤忽然叫住了斥候:“这个人留着有用,务必好吃好喝地招待他。”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南溪府,所有的百姓都为痛失父母官而悲痛不已。 许多人自发地到将士们的坟前吊唁,更有失去亲人的家属们哭的声泪俱下。 一时间,整个南溪府的民心空前团结,所有人都憋着一股气,要让北狄为此付出代价。 也许真的是王栋在天有灵,所有的伤员竟然全都奇迹般地抢救了回来。 经过了几个月的休整,惨淡的士气终于慢慢恢复了些许。 经过这一次失利,南溪府有经验的老兵折损近半,全军的战斗力大打折扣。 终于安顿好了伤员和死者,王菖蒲这才顾得上与杜书贤正式交流一次:“你曾许诺我的破敌之策在哪里?” 杜书贤没有当场回答,他再次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三天三夜。 三天后走出房门,他盯着深重的黑眼圈找到王菖蒲说:“我想到办法了,你跟我出去试验一趟。” 杜书贤带着王菖蒲来到了瓷器店,选择了一款大肚小口的瓷瓶。 然后把买来的灯油在瓷瓶灌了半瓶,扯了点碎布塞住瓶口,甩出一段布头。 把瓷瓶绑在一根箭上,将布头点燃,告诉王菖蒲:“不需瞄准,用最大力量射出最远的距离即可。” 想法虽然简单,可事情并不容易:因为瓷瓶太重了,再加上灯油的重量,箭矢根本无法稳定在弓上。 反复试了几次,眼看布头越烧越短,王菖蒲直接把布塞子扯掉:“这个不行,箭根本射不出去。” 杜书贤说:“不行,此计必须成功!要想再破一次北狄,必须用火攻。如果瓷瓶不行的话,我们去集市上看看,寻找别的材料。” 此时,王菖蒲问了一个关键问题:“如果火势蔓延到南溪府来,那要怎么办?” “你说的问题我想过了。”杜书贤解释道:“现在的风向是东南,火势只会往西北方向蔓延。而且南溪府之外分布有河流湖泊,只要将它们挖通,就能起到防火的作用。我算过,在南溪府外挖通防火沟,土工作业的总长度不会超过十里。” 听到这里,王菖蒲才算放心。 二人再次来到集市上,从金属到木竹、从绫罗到布帛,将所有的材料一一看过,却只能换来一次次失望。 最后,杜书贤扶着围墙说:“天色将晚,材料的事情明天再找。” 王菖蒲看着杜书贤摇摇欲坠的身体,温柔地蹲下身子:“老七,这几天你把自己没日没夜地关在房间里,一定很累了。去买点肉市场,晚上我给你炖肉吃。” 杜书贤拗不过,只能趴在了王菖蒲的背上,任由其背着自己走:“听你的,就吃炖肉。” 二人这种造型,被许多人当成笑话看,更有几个皮孩子围着王菖蒲的身边又唱又跳:“女娃背着男人走,十字街头人咬狗,拿起狗来打砖头,倒叫砖头咬了手……” 杜书贤想自己走,可王菖蒲坚决不肯放手。 当二人来到肉市时,所剩的肉已经不多了,大都是没人要的下水和碎骨。 王菖蒲在专心挑肉,杜书贤却被另一件东西吸引了眼球。 他眼睛死死盯着此物,生怕它跑了一般,连忙用手扒拉着王菖蒲。 “你干嘛?”王菖蒲回过头来看,只见一个鼓鼓囊囊的大水泡正挂在肉铺的钩子上。 见二人望得出神,肉铺的老板说:“这是个尿泡,没什么人要的。” 杜书贤说:“这个学名叫膀胱,可以用来灌油。“ 王菖蒲立刻听懂了:“我就要这个!” 老板将尿泡摘下来,看着二人的样子笑着说:“这个东西骚气,但是洗干净了可以当水泡哄孩子玩。只要买一块肉,这个我就送你们了。” 说到了“孩子”,没人注意到王菖蒲的脸悄悄变红了。 二人买了一块肉,还捎了一个膀胱。 迫不及待地重新试验,将一个膀胱中灌满油扎紧,再甩出一根长长的灯芯。 把膀胱绑在箭上,王菖蒲试了一下手感:“不行,太重了。要用重弓长箭,再把箭簇去掉,把这个膀胱绑在箭头的位置才行。” 重新加工了一下,一种叫做“火箭”的新式武器就诞生了。 王菖蒲挽弓,杜书贤点火,随着弓弦崩响,火箭“嗖”地一下就飞了出去。 一百二十步开外,箭落下的地方,一团火苗腾空而起。 二人大喜过望:“终于成功了。” 回到营房,王菖蒲连夜点了一百名强弓手。 由于“火箭”的飞行轨迹并不稳定,王菖蒲还需要专门传授他们提高射程的方法。 万事俱备,杜书贤终于和王菖蒲睡了个安稳觉。 可是到了第二天,现实给了他们一个意想不到的打击:膀胱的数量不够。 整个南溪府,每天宰杀的猪、牛、羊加起来,数量也不会超过五十头。 再加上此物容易损坏,而且还会腐烂变质,难以囤积。 王栋曾试着将其腌制,可是腌制之后的膀胱会大幅度皱缩,容量远不如前。 防火沟已经挖通,东南风也已经吹了一段时间。 要是再过几天,等风向一变,草原就会迎来雨季,到那时再想实施火攻就不可能了。 眼看一筹莫展,计划就要付诸东流,忽然又迎来了柳暗花明。 这一天,杜书贤在杂物堆里乱翻,忽然看到了大婚时点的龙凤烛,他大喊一声:“有了!” 把蜡烛煮化,拿来一个布包浸在蜡里,提出来晾干,再将油倒入其中。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紧张地等待这个试验的结果。 随着油慢慢灌入,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又等了一会儿,没有漏! 王菖蒲拿去试射了一箭,果然大获成功! 将整个南溪府的火油全都集中起来,灌满了两千多个布袋,王栋点头:“够用了。” 万事俱备,参照风势走向和水脉分布,王栋选定了三个放火点,告诉弓箭手们:“把火箭全部射光!” 是夜,随着一声声破空声响起,南溪府的怒火承载着将士们不屈的英灵,一同降临在这片草原上。 东南风带着焚天炽地的大火肆虐在整个董郎普部落,火光烧红了夜空中的云,照亮了数百里天际,弥漫的浓烟烈火将会一次性讨回累积多年的血债。 王栋说:“董郎普在北狄各个部落的首领中人缘极差,他今番就算侥幸逃生,也不可能东山再起了。” 第76章 假亦真 梅利兼表了忠心之后主动向贾姒道虚心请教:“舅舅,您打算怎么对付这个王勇呢?” 贾姒道看了一眼梅利兼,眼神回到了书信上:“你有什么办法?” 梅利兼略一思索:“不如派杀手杀了。” 贾姒道笑着摇摇头:“你呀,还得学。那王栋是明面上的,可是暗中还有杜书贤盯着呢。你派杀手刺杀王栋容易,那躲在暗处的杜书贤去哪抓?” 梅利兼还似不懂:“那我们用何物作饵才能把杜书贤钓上来呢?” 贾姒道一指来信:“饵食,他们不是已经送上来了吗?” 贾布晖看着信件研究了半天:“什么啊,这封信不就是黄州府汇报王勇过境的事嘛,哪有饵食?” 梅利兼看不下去了:“布晖大哥啊,王勇只带着一百多人进京,其隐藏兵力肯定是躲在暗处。试想一下,如果我们派遣大军将王勇包围,那暗中的杜书贤怎么可能不露面呢?” “哦——”贾布晖终于懂了一些:“那杜书贤为什么一定会救王勇呢?” 贾姒道不想看着儿子在人前犯傻,直接从手上摘下一枚祖母绿的扳指:“阿兼,你带着我的信物速去陈州府。若陈州府的苏旺没能拦住王勇,就去陈州城外向东南五里,找到一座庄园。只要亮明扳指,那里的兵马就可随你调度。” 梅利兼拿过扳指领命走了,贾布晖还在问:“爹,你把梅利兼派出去了,他是不是还要把也梅乾花带走啊?他们要是都走了就没人陪我玩了。” 贾姒道宽容地笑道:“没关系,等他们办完事就回来陪你玩,这段时间你就多读点书好不好?” “哦。”贾布晖失望地离开了:“读书最没劲了,还是梅表弟从江南带来的新玩意有意思。” 王栋的行进还算顺利,手里掌握着贾礼瀛这个招牌,一连过了三个州府都畅通无阻。 比较麻烦的是王菖蒲和杜书贤,他们需要把部队混过城关,这就给了贾礼瀛充分闲逛游玩的时间。 走在路上,王栋忽然听到鹧鸪哨响:这是用于联络的信号。 荒郊野外、四下无人,王栋找了个地方驻军,然后偷偷溜出来与杜书贤会面。 杜书贤告诉王栋:“前面就到了陈州府地界,过关的时候务必小心。” 王栋问:“陈州府有什么特殊之处吗?我之前同这里的府台苏旺打过交道,不算难对付。” 杜书贤摇头:“不是陈州府有特殊之处,而是时间差不多了。” “啊?”王栋没懂:“什么时间差不多了?” 杜书贤解释:“我们出发以来,途径的第一站就是黄州府,而贾方明作为贾姒道的亲信,见我我们有动作就必然会给京都传信。我们的计谋瞒不过贾姒道,按时间来算,贾姒道新下达的命令此刻应该刚到陈州府。” 王栋佩服不已:“贤弟果然心细如发,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杜书贤掏出一封信:“这是我让常玉春伪造的信件,与贾姒道惯常的书写习惯一模一样,甚至连印章都做出来了。如果苏旺企图拦你的话,就用这封信诓他,争取能够顺利过关。” 王栋接过信:“贤弟辛苦了,居然能够考虑得这么周到。” 当夜宿营,第二天王栋就带着队伍走到了陈州府的界碑处。 果然见到陈州府的府台大人苏旺正带着官兵阻拦在前,摆出了一副“谁都不能过”的架势。 那苏旺的军容也算别致,远远看去:征旗飘绣带,画戟列明霞。宝剑凝光彩,长枪缨绕花。弓弯如月小,箭插似狼牙。大刀光灿灿,短棍硬沙沙。大小齐齐摆,干戈似乱麻。不是元戎令,谁人乱爬喳? 王栋摸了摸怀里的信件,大方地走上前,明知故问道:“前面何人拦路?” 苏旺手中拿着马鞭:“王栋,根据贾相爷的命令,我现在要杀了你,你还有遗言吗?” 王栋装作不解:“苏旺,你我二人并无交情,如何开这等玩笑?” 苏旺轻蔑一笑:“哪个与你开玩笑,这是贾相爷的亲信家丁亲自传下的命令,哪能有假?” 王栋问:“你说的家丁在哪里,敢不敢让我见见?” “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苏旺把手远远一指,果然见一个家丁打扮的人趾高气昂地骑马走来。 来人自称是贾府的家丁贾通,指着王栋说:“就是此人,只要斩下他的头,苏旺大人就可以在贾相爷面前领大功一件。” 不等苏旺做出反应,王栋当即喝骂:“呸,哪来的狗贼,竟然敢假传相爷的命令?” 这一嗓子把对面的贾通喊傻了,苏旺也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还是贾通反应快,反问道:“那你又有什么证据?” 王栋伸手拿出杜书贤提前准备好的信件:“现有贾相爷亲笔书信一封,命我火速进京受领封赏,难道还不得信吗?” 苏旺立刻接口说:“你快把信拿来我看。” 虽然是封假信,可王勇演得逼真,竟然比贾通还要气派十足:“大胆!”王勇劈头骂道:“这可是贾相爷亲笔书写、亲手盖章的书信,你也配让我移步送给你看吗?” 苏旺连忙下马:“好的,我这就来。” 贾通气得大骂:“好你个没骨头的苏旺,我也拿着相爷的书信,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恭敬?” 苏旺只得安抚道:“这位贾爷,您在此稍候,等我过去看看。如果他的信有问题,我就让士兵们将这个胆大妄为之徒剁成了肉馅。” 王栋果然沉得住气,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把伪造的信件展开给苏旺看。 苏旺看了半天,又把贾通的信掏出来对比了半天,始终拿不定主意。 王栋随手把两封信都抢过来,然后一指身后的马车:“你看那车里坐的是谁?“ 苏旺偷眼观瞧:“那不是贾礼瀛吗?“ 王栋一巴掌拍在苏旺的脑门:“是贾礼瀛大人!” 苏旺愣了一下:“啊?贾礼瀛大人怎么了?” “怎么了?”王栋说:“贾礼瀛大人来时从你这里经过了?” 苏旺点点头:“经过了的,吃了本府好几天酒席呢。” “吃你几天酒席算什么?”王栋继续说:“贾礼瀛大人从你这里经过的时候是何等威风,难道你忘了吗?” 苏旺这才恍然大悟:“对啊,你有宰相大人的书信,又有贾礼瀛大人陪伴,自然你是真的。” 第77章 登龙山庄 见苏旺选择相信王勇,贾通气得大喊:“他是骗你呢,贾相爷说了,贾礼瀛如果跟着贼人走在一起,也可一并杀之!” 一听这话,一直坐在马车里的贾礼瀛急了,连忙跳出来指责说:“你放屁,相爷何等赏识我,见到我的第一天就看中了我的才能,举荐我去兵部任职。如今我得胜回来,你这小人却阴谋来害我!” 看着贾通气急败坏的样子,王栋连忙又添了一把火:“如今贾礼瀛大人打了胜仗,要回去述职,这你是看见了的,更有相爷亲笔信在此,做不得假。而那边的家丁贾通虽然也拿了一个什么信件,可是你想想,相爷会让你杀贾家的人吗?” 苏旺连声附和:“对啊!传闻相爷最为护短,不会允许让外人杀贾家的人,更何况还是打了胜仗的功臣。” 就这样,在王勇的忽悠下,苏旺的手下已经相信自己是贾姒道的亲信,而真正拿着亲笔信的家丁已经在无形中变成了骗子和黑手。 “明确”了双方的身份,苏旺自然把关注放在王勇这边,专心陪着贾礼瀛和王勇往前走。 贾通急了,上前扯住苏旺喊道:“苏大人,你怎么跟这些人走在一起,按照相爷的指示,你应该将他们马上拿下,就地格杀才对。” 王勇一直站在苏旺身边,时刻关注着他的神态变化。 只要稍微表现出一丁点倾向于贾通或者对自己起疑的样子,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干掉他。 待苏旺一死,自己手上的兵力加上埋伏在暗处自己的妹妹和妹夫,一定可以把苏旺所部全歼。 那苏旺果然没让大家失望,他已经基本相信了王勇的话。 虽然言语中还在对贾通进行安抚,可是王勇看得出来,苏旺已经对其产生反感。 被苏旺嬉皮笑脸地打马虎眼,贾通愈加愤怒,指着王勇骂道:“你这西北小贼,竟然……” 贾通骂得急,王勇出手更快。一把快刀冷不防出手,贾通都没能哼一声就已经倒地身亡。 王勇擦着刀,看着地上的死尸,轻蔑地说:“敢冒犯贾礼瀛大人,实在是罪该万死。” 贾通一死,苏旺的身边就只剩下了王勇。 只能回过头来夸赞道:“将军好身手,难怪王家可以镇守西北那么多年。” “‘这不算什么,”王勇说:“王家两代人镇守南溪府,可其实这些算不得什么。相比于杜……贾礼瀛大人的奇谋破敌来说,就如同寸功未立一样。” 贾通哈哈笑道:“王将军英雄气概,不知王将军愿不愿意赏脸,我们陈州城里大喝一场。” 王勇痛快地答应,两队人马遂合为一处,一起回到陈州城。 梅利兼一直躲在远处暗中观察,虽然没听到这边的谈话,可他见到贾通身死,当然也明白了局势变化。 他立刻调转马头,带着梅乾花一起来到了贾姒道指示的庄园门口。 这个庄园藏在山洼里,位置很隐蔽,并且规模非常客观。 门首挂着一块古木制成的牌匾,上书“登龙山庄”四字。 拴好马,梅利兼上前敲门,许久才开了一道门缝。 门缝里探出一个猥琐的脑袋:“我是登龙山庄的庄主,你是什么人?” 梅利兼亮出手指上的墨绿色扳指晃了晃,没有说话。 见到了扳指,这位庄园主立刻明白来人的身份,将对方请到庄园内详谈。 这才看到山庄的布局,其主体就是围成一圈的房子,看上去能容纳不少人住宿。 房子的中间围出了一块巨大的平地用作演武场,一群像是士兵模样的人在这里训练。 所有士兵身量相当,排列十分齐整,训练的招式一板一眼,口令呼喝气势十足。 梅利兼看傻了眼:“你们是谁的部将,怎么会在这里练兵?” 庄园主立刻请安:“小人名叫巴洛,原本是黄州府同知,受贾宰相的命令在此秘密练兵。” 梅利兼惊讶道:“舅舅竟然还留下了这样一颗棋子吗?” 左右四顾一下,又有些惋惜:“只可惜兵力还是太少,不然就能灭了王勇和杜书贤了。” “你说谁?”巴洛突如其来的怒意把梅利兼吓了一跳。 他追问道:“梅大人刚才说的是杜书贤吗?那狗贼在哪?” 梅乾花的反应极快,他挡在梅利兼的身前,一把将巴洛推开:“你要对我哥哥做什么?” 巴洛被推倒在地,连忙解释:“我不是有意冒犯梅大人,实在是那杜书贤可恨,就是他害得我和戚林大人丢官罢职,只能窝在这个地方受罪。” 他咬牙切齿着说:“我无时无刻不想取此子性命,若是有朝一日犯到我手里,必然将其碎尸万端以解我恨。” 梅利兼拍了拍弟弟让他放松,走过来对巴洛说:“我也不确定此子在哪里,他大概就躲在陈州府某处,正暗中看着我们。” 巴洛又问:“梅大人可有办法引他出来?” “办法是有。”梅利兼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可惜你这点兵力还不足以威胁到王勇,也就无法逼杜书贤现身。“ 巴洛却自信满满地说:“梅大人完全不用担心,我这里地方有限,只有一些精锐士卒。我还有一个副庄主戚林,他在别处练兵,手中有兵甲上千,都可一战!” 梅利兼连声说好:“你快派人盯住陈州城四门,莫要走了王勇。再把戚林副庄主请回来,一同商议破敌之策。” 再说那王勇与苏旺一同回城,王勇不放心将随身兵马安排到苏旺的军营,遂将他们安排到城里的大车店住下。 苏旺竭力邀请王勇来到了当地最大的“鸿宾楼”内饮宴,王勇眼神一瞥,见杜书贤对他点了个头,于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鸿宾楼位于城中心,进了城步行过去并不算远。 王勇对沿途的小贩摆的摊位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东看看西看看,挑挑拣拣最后买了一些零食。 苏旺打趣道:“王将军是官宦世家,原来也对这些街头点心感兴趣啊?” 王勇的嘴里吃着一块饼,笑答:“久不进城了,难得见到这些东西不自觉地馋了。此饼风味俱佳,苏大人也来一块尝尝。” 在街上转了一会儿,当他们来到鸿宾楼门口的时候,王菖蒲站在门口,摘下斗笠扇了扇风,在王勇之前走了进去。 这也是他们的暗号:鸿宾楼安全,可以进入。 第78章 梅乾花初显威 当日,王勇在鸿宾楼喝了个尽兴,席间也没谈什么正事。 直到次日天明,王勇才带领着自己的人马出城。 杜书贤和王菖蒲一直在暗中保驾,所有人都走出城门的那一刻,王菖蒲终于松了口气:“看来这个苏旺也很好骗嘛。“ 王勇带着部队沿着官道继续往前走,杜书贤和王菖蒲照例带着人走小路。 刚刚走出城门不远,忽然前面有一哨兵马拦路。 为首之人问道:“你们是王勇和贾礼瀛吗?” 王勇还没答,贾礼瀛钻出马车抢先答道:“我就是贾礼瀛,你们是哪里的官,请我们去哪里吃饭啊?” 巴洛和梅利兼对视一眼,巴洛冷笑一声:“请你们去阎王殿吃饭,包围起来!” 一瞬间,暗中埋伏的兵马全都跳出来,把王勇的队伍团团围在中间。 突如其来的变故差点惊了马,王勇使劲勒缰、呼喝了半天,才把马安抚下来。 戚林从埋伏中走出来,凶恶地说:“王将军,希望你识时务,乖乖地把杜书贤交出来,我们兄弟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王勇环视一周,问道:“你就打算凭这些人拦住我吗?“ 梅利兼哼了一声:“我们手中的兵力是你的十倍有余,难道还不够杀你吗?” 戚林压不住心头火,不停地大喊大叫:“快把杜书贤交出来,让爷砍几刀尽兴。” 王勇笑着摇摇头:“杜书贤不在我的队伍里,他正躲在暗处看着我们呢,你猜我们埋伏了多少兵力?” 戚林还没反应过来,巴洛和梅利兼俱是一惊。 就在此时,从南边的树林路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哨音。紧接着,四面八方的哨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梅利兼连忙安抚众人:“不要怕!这杜书贤惯常耍的诡计,当初他就是用同样的计策,诈胜拿下了北山关,看似有一路大军,其实才不过五十多个人而已。” “是吗?”从林中大大方方地走出一个人,正是杜书贤:“梅公子到现在还记得杜某人的功劳,真是感激不尽呢。” 梅利兼笑道:“你可算出来了,还以为你这缩头乌龟要一直当下去了呢。” 杜书贤抽着烟袋:“梅公子联合戚林巴洛摆下此阵,不就是为了逼我现身吗?我怎敢不赏脸,于是我就来了。” 梅利兼的神色依旧傲慢:“这回你带着多少人来送死?五十个还是一百个?” 这话顿时引起了一阵哄笑,就连杜书贤也一起笑得前仰后合。 王菖蒲从大路的另一边走出来,高喊道:“恐怕要让各位失望了,我们在此地埋伏了数千兵将,前来与你们竞技一搏!” 又是一声哨响,四面八方的人马纷纷涌现,喊杀声震天彻地。 公孙莫在东、徐天德在南、胡达海在北,三路人马冲杀出来,将戚林和巴洛的人马团团包围在内。 戚林和巴洛大怒:“杜书贤,人多又怎样?我们在此练兵一年就为杀你,今日就决一死战!” “巴洛!”王菖蒲突然大喝一声,用手指着东南方:“你看那是什么?” 众人回过头一看,只见登龙山庄的方向冲天火起,满山映红。 “啊!”巴洛大急:“你怎敢烧我的登龙山庄!” 登龙山庄内,常玉春放完了火招呼手下的斥候:“我们快回去,走慢了就赶不上杀敌了。” 眼见登龙山庄被烧,巴洛手下的士气顿时矮了一大截。 趁此机会,王菖蒲立刻下令:“强攻,一个不留!” 当下,两支兵马交战在一起,双方都憋着一股劲,要置对方于死地。 王菖蒲武功高强、徐天德身强力壮、胡达海刀芒锐利,可这都敌不过梅乾花疯性大发。 那梅乾花手持两把大锤,舞得虎虎生风,任凭你兵器锐利、铠甲厚重,也挡不住重锤的威力。 与此人交手,王菖蒲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胳膊被震得发麻。 梅乾花开心了,指着王菖蒲说:“你还是第一个能接我一锤的人,不要走,我们再来比比!” 眼看那疯子抡着锤子又来,王菖蒲急忙往旁边闪去。 锤法的特点是转圜相接、生生不息,一锤落空也不要紧,只要劲力不老,回手又是一锤。 王菖蒲急忙向后仰倒,险而又险地避过第二锤。 眼看第三捶避无可避,幸亏徐天德及时赶到。 为了护住王菖蒲,他把枪头插在地上,这才架住了锤头,勉强打断了双锤的攻势。 饶是地面卸走了一半的力量,徐天德依旧感觉虎口生疼。再一看,枪头都被砸弯了。 梅乾花更开心了:“又来了一个能接我一锤的人,你们两个不要走,一起陪我好好玩玩。” 话音未落,梅乾花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看都不看,回手就抡出一锤。 这一锤力量极大,落空之后甚至还踉跄了两步。 被人偷袭之后,梅乾花也不去追,直接把两把大锤扔在旁边。 重锤砸在地上发出两声闷响,他却自顾自地去抓自己的后背去了。 偷袭的人正是杜书贤,一击得手,早就仗着轻功转了一圈,来到王菖蒲的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王菖蒲站了起来,长出一口气:“老七,我们打不过这个疯子。” 徐天德感觉奇怪:“你们看他的动作是在干嘛呢?挠痒吗?” 杜书贤说:“也没啥,我扣了一锅烧得正旺的烟灰在他脖子里。可惜我没有胡达海的手段,要不然刚才就切了他的脑袋。” 徐天德摇了摇头:“可惜老胡的轻功不如你,他没办法像你这样偷袭。” 城外的变故早就惊动了城内的苏旺,听完守城士兵的报告,他暗暗叹了口气:“太平难,百姓难啊。” 他站在城楼上看着王勇被围,也看到了杜书贤带着人突然出现,一直按兵不动。 直到又看到东南方火起,苏旺这才大吃一惊,忽然明白过来:“在我的卧榻之侧,竟然还埋伏着这么一支军队吗?” “看来是装不下去了。”苏旺下定决心,当即传下令:“全军集合,出城助王勇将军杀敌。” 双方的兵马交战正酣,忽然一支生力军杀到。 原本只是略占下风的戚林、巴洛立刻败北,连逃命都成了问题。 走投无路的梅利兼只能闭上眼喊堂弟的名字:“阿花快救我!” 梅乾花刚刚把衣服里的烟灰抖出来,捡起大锤还要打,忽然听见堂兄呼救,立刻扔下几个人跑了。 看着战场渐渐稳定下来,徐天德抖了抖酸麻的手,捡起地上那根弯折的长枪。 心有余悸的王菖蒲伏倒在杜书贤的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杜书贤轻轻拍着王菖蒲的后背:“我答应你,一定会宰了他。” 第79章 王定芳 随着戚林和巴洛的兵力被尽数消灭,战斗渐渐落下了尾声。 常玉春终于带着手下赶回来了,气得他乱喊乱叫:“都怪你们太慢,害我没赶上打仗。诶,老莫,你怎么受伤了?” 公孙莫拖着拖着受伤的手臂边走边骂:“还说呢,幸好你不在,要不然受伤的就是你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个疯子,好夸张的大锤,好夸张的力气,我差点死在他手里。” 王菖蒲说:“可不光是你,我和徐天德也差点死在那疯子手里。” 顾不上感慨,杜书贤立刻给常玉春下了指令:“你们速去追上梅利兼,尤其小心梅乾花那个武疯子。千万不可与之交手,只要盯着他们的动向随时向我汇报即可。” 苏旺也过来汇合一处,王勇带着众人向他致谢。 为了安抚苏旺,王勇特意说:“多谢苏将军援手,到了京都见了相爷以后,我们一定为苏将军请功。“ 谁知苏旺一摆手:“行了,不用装了,你们的招牌贾礼瀛刚才已经死在乱军之中了。” 众人皆一愣,这才发现贾礼瀛乘坐的马车早就已经被乱军踏碎了。 苏旺又说:“那个被你杀了的家丁贾通才是真正的贾家人,对。“ 气氛顿时无比凝重,所有人都对苏旺提高了十二分的戒备。 苏旺看着那个正在抽烟,想要努力保持低调的人,对其拱手道:“你就是纸燕子杜书贤,久仰。” 撞破了身份,杜书贤也再不客气,与苏旺站了个面对面:“苏将军果然智慧过人,不知有何见教?” 苏旺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你还记得宋金刚吗?” 听到这个名字,杜书贤和王勇都是一惊,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长八尺的壮汉形象。 当时杜书贤大破北狄得胜归来,却不防在临近京都的地方被人烧了军粮和税粮,惹了不小的官司。 后来是那位宋金刚站出来,一个人扛下了大部分罪名,至死都没有出卖同伴。 苏旺露出了悲愤之色:“我本名王定芳,江湖人送绰号‘铜头罗汉’。是外台宗的新一任宗主,他们都是我们外台宗门下弟子。” 王定芳说:“宋金刚是我的师弟,一身金刚横练的功夫即使在本门中也算出类拔萃。” 当时的王定芳才刚当上门主,自觉神勇无畏,十分年轻气盛。 又受到杜书贤大破北狄事迹的鼓舞,一心想闯个名头,这才上了奸人的当。 按照国舅严松的指示,王定芳召集了二百多门徒,趁机放翻了看守的士兵。 先是把粮食转运走了一部分,然后用烈酒引火,把剩下的粮食烧得干干净净。 做完了这一票,王定芳带着其他人离开,只有宋金刚想留在京都内多玩两天。 直到后来,宋金刚身死、杜书贤被贬的消息传到外台宗,王定芳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被骗了。 听说贺国公已经将宋金刚安葬,王定芳还偷偷地去祭拜过。 今年清明的时候,王定芳到陈州替宋金刚的老母亲扫墓,正好遇到新任的府台苏旺上任。 有人听说过苏旺的名声,知道这也是个坏官,于是王定芳就将他杀了,然后自己拿着委任状到陈州上任。 明白了前因后果,杜书贤等人皆唏嘘不已。 在王定芳的带领下,大家一起在宋母的墓前祭拜一番。 最后,王定芳说:“出了这件事,我的身份必然会败露,这个假苏旺是扮不下去了。但是我还可以用这个身份送你们最后一程。” 过了陈州府就到了天台府,贾姒道的传信早就已经传到了这里,可是天台府的府台罗士国却还躺在青楼头牌姑娘的温柔乡内。 小安红用葱葱玉指剥开一颗葡萄喂给罗士国,妖媚地问:“罗大人前几天不是接到了宰相大人的命令,你怎么还有空来我这里玩啊?” 罗士国对此不以为然:“我前面还有那么多州府呢,哪里轮得到我去对付王勇和杜书贤?” 话音刚落,守城的军官忽然推开门,大声喊着急报:“天台城被包围了。” 罗士国差点被葡萄的甜汁呛得背过气去,好不容易咳出来,他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谁会来包围我?” 军官说:“看旗号是陈州府苏旺将军的兵,我们已经把城门关了。只是苏旺看起来并不想攻城,请问将军该怎么办?” 罗士国急忙忙推开小安红,衣衫不整地跑到城上,对“苏旺”大声质问:“苏旺,你私自调兵,还包围了我的城池想要干什么?” “苏旺”轻描淡写地说:“也没什么,就是我有个朋友要进京,需要从天台府借道,望你行个方便。” 罗士国立刻联想到了前几天收到的传信,大惊失色:“莫非你的朋友指的是王勇和杜书贤吗?” “苏旺”笑了:“不错,正是他们。为了保证我的朋友顺利通过,就麻烦罗将军暂时不要出城了。” 罗士国还要与“苏旺”对骂,忽然他手下的副将周小毛指着“苏旺”大喊:“不对,你不是苏旺,苏旺分明是我的同窗好友,你到底是谁?” 城下的人哈哈大笑:“不错,苏旺是个狗赃官,已经被我杀了。大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铜头罗汉王定芳是也。” 罗士国大怒:“竖子安敢欺我!” 抢过士兵的弓箭,对着王定芳射了一箭。 奈何王定芳驻军太远,长箭势能耗尽之后只能直挺挺地插在地上。 王定芳对着城内喊:“罗将军何必急恼,只要在城中安坐几日,待杜书贤到京都宰了那老甲鱼,天下自然太平无事。” 看着王定芳这副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架势,罗士国大为恼火,当场就要下去与他拼命。 周小毛说:“罗大人不必着恼,待末将下去与那厮斗上三百回合,取了他的狗头为我兄弟苏旺报仇。” 罗士国看了看周小毛,随口叮嘱一句:“好,你去宰了他,为我军扬威!” 周小毛扛起长枪,带着兵马出城,点名要让王定芳出战。 王定芳大方地拨马上前,用手中长刀指着对方:“来将通名,我的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周小毛一抖枪花:“吾乃天台城副将周小毛是也,贼人还不受死。” 二人策马,相互冲杀而来。 周小毛的冲杀十分有气势,却也挡不住王定芳这一身霸道的横练功夫。 王定芳用手中刀拨开枪头,竟然伸手抓住枪杆,再把刀横在肩头,借着马力冲刺。 二马一错蹬,刀刃就划开了周小毛的脖子。 士兵们见将领死了,顿时仓惶逃窜,躲进城里去了。 王定芳也不追击,只是对城楼上喊:“罗士国!我不来与你为敌,只要杜书贤过了天台府,我自会回兵。” 最后,王定芳对着城楼上的人下了通牒:“可你们若要与我开战,就是嫌命长!” 第80章 锷残 就这样,王定芳堵着天台府的城门十几天,直把城池围得水泄不通。 城内的居民都快断粮了,纷纷上城楼哀告,祈求放一条生路。 王定芳不忍百姓受苦,于是自掏腰包从附近村镇收购了粮食和蔬菜放在城门口,任由他们自己分配。 周边各县虽有些兵力,却是全都缩在城内,谁也不敢挑战王定芳的威严。 有人曾问王定芳:“我们这样孤军作战,万一陷入包围怎么办?” 王定芳哈哈大笑:“天台城里还没谁是我的对手,不管来多少都是送死之辈。至于京都的守备军自有杜书贤牵制,我怕什么?” 有了王定芳的护航,杜书贤终于不需要隐藏行踪。 把分散的士兵重新聚拢,沿着中央大道开始全速向京都行军。 突然的加速让京都守备军措手不及,当杜书贤带着一千多名精兵强将穿过天台府边境的时候,守备军边防军甚至都没有发现。 这时有斥候归队传来消息:“梅利兼战败后,带着梅乾花直接回了京都,沿途并未停留。现在京都四门都已经关闭,常玉春早先一步潜入城中,准备伺机而动。” 走了一天,又一名斥候归队:“从京都城里出来一位年轻将军,组织了五千兵马,正在向我们行进。” 杜书贤和王菖蒲对视一眼,又看看王勇,谁都不确定这个年轻将军的来路。 王勇想了想:“京都内能用的年轻将军,应该只有孙破虏了,难道真的会是他?” 杜书贤有些担忧:“孙破虏过于率直,只怕不要被那老甲鱼利用才好。” 王菖蒲说:“我倒是觉得,如果来人是梅利兼和那武疯子才更麻烦。” 对方的兵力五倍于己,而且自己还没有援兵和后勤保障,若换成一般人恐怕早就吓软了。 可杜书贤想的却是:怎么才能把对方全部吃掉。 分析古往今来以少胜多的战例,打伏击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杜书贤拿出地图推算一番,确定了敌我双方的大致方位,传令道:“转道向北,大军隐藏在山里,埋伏地点定在刘家洼子。” 王勇指着地图说:“我可以带着小股部队吸引对方注意力,确保会军点在刘庄,从这里到刘家洼子是最近的。” 定好了作战计划,杜书贤和王菖蒲带着大队人马转进刘家洼子,做好伏击准备。 而王勇则精确地控制着行军速度,确保了双方刚好可以在刘庄会和。 只是远远地对望了一眼,王勇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不认识。 王勇暗自庆幸:“管他是谁,只要不是孙破虏就好。” 将对方吸引上钩,王勇再无顾虑,朝着刘家洼子的方向全力行军。 那年轻的小将也真给面子,竟然率领大军对王勇穷追不舍,骑在马上的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士兵的体力消耗。 按照正常行军速度需要一天半的路程,最后只用了大半天的功夫就赶到了,刘家洼子已经近在眼前。 杜书贤和王菖蒲早已经占据了两侧的山头,准备好了滚木擂石,只等猎物闯进自己的陷阱中。 王勇一头扎进了山坳,穿过狭长的山谷,在一片稍微开阔些的地形处结好了阵势等待。 年轻小将追到山前,他的副将提出建议:“此地形凶险,而且士兵们也累了,不可冒进。” 可是小将根本不在意:“我方占尽优势,敌兵近在眼前,此时怎可退却?” 于是他强行下令:“冲啊,前进杀敌者重赏!退步不前者斩!” 听到主将下令,士兵们只得奋力向前,在自家将军的带领下一头扎进山谷中。 杜书贤也认出了那人不是孙破虏,只等敌人全部进了包围圈,就直接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首先推下巨石将山谷两侧的出口封堵,然后源源不断的滚木擂石应声而下。 大块的圆木和巨石掷下,将山谷内的士兵砸得鬼哭狼嚎。 有些健卒不甘就死,试着攀登山壁反击,全都被乱箭穿胸,跌落下谷底去了。 看着那年轻小将狼狈地躲闪,杜书贤摇着头微笑:“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这种地形哪能随便进?” 眼看士兵死伤太大,年轻小将也顾不上躲了,竟然翻过石堆,孤身一人朝着王勇杀来。 王勇此时已经休息了片刻,见有人翻过来,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箭。 那小将中箭之后挣扎着不肯倒,硬是扶着身体向前摔落过去。 此人身受重伤,已经构不成威胁,王勇走上前,戏谑地问:“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那年轻小将口含鲜血,带着得意的笑容,轻轻地说了两句话。 王勇却竟然如闻炸雷,脑袋嗡地一声,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他说的是:“告诉杜书贤,这些人都是贾姒道的亲信部队,死不足惜。还有,他在拉尔府订购的大铁笼子,我已经差人送去南溪府了。” 滚木擂石扔得正起劲,山谷的两头同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大喊:“别再打了,那是孙破虏!” 听清了喊话,杜书贤和王菖蒲连忙命令停手。 二人只是交换了一下眼神,很默契的分别去了两边。 杜书贤到了山谷外,匆忙赶来的是常玉春。 只见他满脸泪痕:“你们不能再打了,是我害了孙将军啊。” 杜书贤大急:“你说什么呢?我们都看清楚了,那人不是孙破虏啊。” 常玉春的嘴里只是反复地说:“就是他,就是他,他是孙破虏。” 原来,那天常玉春混进城内,第一件事当然是找可靠的熟人。 孙破虏热情地招待了他,二人饮酒至酣。 席间,孙破虏告诉他:“这个官当着真没意思,名义上是什么大元帅,其实什么都不能干。朝上朝下、军队内外全都是贾姒道的亲信,根本没有人那我当一回事,我真想一走了之。” 常玉春说:“要走有何难?大方走便是了。” 孙破虏苦笑着说:“常兄弟,我们军旅中人可不比你们江湖人士的轻功卓绝,翻个墙就能出城。更何况我的身居要职,有多少人都盯着我呢,哪里是轻易得以离开的?” 常玉春哈哈大笑:“包在我身上,我会些化妆易容的本事,虽然不及那个什么百变梅执礼,但若要瞒过普通人绰绰有余了。到时候只要你出了城,自然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孙破虏抚掌大笑,连胜称:“妙!妙计!” 于是,常玉春给孙破虏画了个妆,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常玉春拿着镜子:“怎么样,还认得出你自己吗?” 孙破虏满意地点点头,称赞了声:“好。”然后一击把常玉春打晕,放在自己的床上。 山谷的另一侧,王勇帮助孙破虏紧紧地按着伤口,嘴里不断地说着:“兄弟对不起。” 孙破虏摆摆手说:“王兄弟,能不能把我扶起来。” 王勇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照办。 孙破虏被王勇和王菖蒲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望着京都的方向大喊道:“皇帝陛下,孙家世受皇恩,今日孙破虏尽忠了。皇帝陛下保重,臣先走一步了!” 山谷间回荡着孙破虏最后的声音: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第84章 身为杜公 面对突如其来的敌情,杜书贤还在努力地思考对策。 可那罗士国偏偏好死不死地问了一句:“你们还没吃饭?我们刚吃完!哈哈,有新鲜的米饭还有大块的肉干,想吃吗?就不给你们~” 罗士国身边爆发出一阵哄笑,反观自己这边,竟然有个别士兵在偷偷擦着眼角。 看着士兵们渴望的眼神和咽口水的动作,杜书贤忽然意识到:这就是机会! 他爬上一块大石头,高声喊道:“兄弟们都饿了,罗士国给我们送给养来了!抓住他们,有粮食、有新衣服,管够!” 能够说出这句话的人真是天生的君王,他成功地让逆境中绝望的人重新燃起了斗志。 心态的改变就会让士气发生改变,逆境和颓势瞬间反转。 王菖蒲亲身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威力,心中原本的气愤和恐惧瞬间竟然变成了战斗的欲望。 此时所有人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信念:“这不是敌军,而是给我们送物资的补给队。” 而罗士国一方也同样被这句话影响,恐惧感竟然全都转移到了他们这一边。 原本只是想来捏个软柿子,到此时才发现:原来自己才是被捏的那个。 眼看这群“乞丐军”的气势不断高涨,罗士国竟然第一个怂了。 此时他的心中只剩下了后悔:“我是谁?我在哪?我没事跑过来干嘛?要是自己安安稳稳地待在天台城,现在还在和小安红愉快地吃葡萄呢。” 常玉春第一个洞察到罗士国想跑的意图,纵起轻功直接飞扑了上去。 他把罗士国按在地上,麻利地把他的衣服全部扒了下来:“拿来你!”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西北军的积极性全都被调动了起来,战场呈现了一边倒的姿态。 原本是一场伏击战,可是伏击的一方却反而变成了被劫掠的一方。 这一天,登天梯上出现了一番奇景:一群像是野人又像是乞丐的人正漫山遍野地追着另一群全副武装手持兵器的士兵。 不得不说,罗士国的手下军事素养极差,他们轻而易举献出了自己的全部装备,以及带来的食物和做饭工具。 杜书贤穿上了常玉春替他扒下来的锦袍,竟然还找到了镜子和一把锋利的小刀修了修面。 王菖蒲终于露出了多日以来第一个笑容:“这才是我男人,真帅。” 杜书贤伸手把王菖蒲脸上的滋泥搓了搓,然后捧着她的脸说:“你笑起来真好看,就像,像春天的花一样。” 却谁知,王菖蒲一拳狠狠地捶在杜书贤的心口:“这还用你说。” 杜书贤捂着疼痛的心口,不解地问:“你干嘛打我?” “我早就想打你了!”王菖蒲摆出了往日练兵时候的架势:“你居然带我们走这种路,害我们弟兄吃了那么多苦,揍你不应该吗?” 杜书贤感觉十分委屈:“我这不是害怕会遇到敌人嘛。” “哈?”王菖蒲骂更来劲了:“你不提这个我还不生气,若不是遇到敌人,我们这群人恐怕全都得死在深山老林里!你说你害怕,你在怕什么?” 她指着蹲在地上赤膊抱着膀子的罗士国继续骂:“你怕这种废物?你知不知道杜书贤三个字,在江湖、在朝堂、在战场上是多大的名头。你居然怕这种废物,我都替你丢人!” 王菖蒲越说越气,走过来一拳把杜书贤闷倒在地,然后又是一顿暴雨般的拳头落下。 杜书贤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抱着脑袋求饶。 周围的人都看不下去了,还是徐天德过来劝解:“拿什么,要不然算了,书贤也是……” 话刚说到一半,王菖蒲就瞪着大眼睛看着徐天德,只是被瞪了一眼,他就不敢说下去了。 “也是?也是什么?”王菖蒲看着身下那个被自己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我看你就是个没胆的怂包,你的奇谋妙计都哪去了?就是让我们来这里受罪吗?” 这边还在纠缠,而另一边的常玉春早就拉着胡达海做了一件无比正确的事:做饭。 他们直接使用了罗士国军之前搭好了的锅灶,做起饭来十分方便。 眼看杜书贤就快喊“救命”了,常玉春非常及时地喊了一句:“王姑娘,饭好了,快来吃。” 王菖蒲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等我,打完就来!” 常玉春又喊:“他们带了不少好东西,有米饭,还有大肉呢!” 王菖蒲高举的拳头停在了半空,犹豫了一下:“等我吃饱了再来揍你!” 被徐天德搀扶着艰难起身的杜书贤对常玉春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就当所有人都坐好,端着碗筷准备开吃的时候,王菖蒲突然站起来:“大家等一下,我要宣布一件事。” 杜书贤的心里无比紧张:由于自己的料敌不周,让王勇枉送了性命;然后又由于自己的决策失误,害大家吃了许多苦头。 想起王菖蒲才刚刚把自己揍了一顿,又在这种时候打断所有人吃饭也要宣布一件事情。杜书贤心中暗暗叫苦:“完了,要宣布的这件事对我来说肯定是一场大祸。” 杜书贤不由得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不小心碰到了刚刚被打出来的包,疼得他呲牙咧嘴。 常玉春也感觉此事不简单,只能拍了拍杜书贤的后背以示安抚。 王菖蒲用不甚高亢的声音告诉所有人:“以后你们不准再叫杜书贤的名字。” 杜书贤心里凉了半截:“难道她要把握逐出去?” 王菖蒲继续说:“以后所有人必须叫杜公!并且大家也不要再叫我王姑娘了。从今天起,我是杜夫人。” 这个变故来得有些突然,杜书贤还没反应过来,其他人也愣在了原地。 “公孙莫。”王菖蒲喊道。 “末将在。” 王菖蒲命令:“以后你就是杜公的副将,凡事听他调遣。” 公孙莫稍微犹豫了一下:“末将领命!” 杜书贤坐在地上还有些愣神,被王菖蒲轻轻踢了一脚:“下面,由杜公给大家训话。” 杜书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环视一圈,周围的士兵都换上了新衣服,整体面貌焕然一新。 只是所有人的手里都端着碗,正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杜书贤的第一次训话很简短,只有两个字:“吃饭。” 所有人都不敢动,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二人。 王菖蒲只得补充了一句:“杜公训示,吃饭。”然后自己坐下,带头吃了起来。 到这时,所有人才敢动筷子。 倒是杜书贤,他还愣在原地有些茫然,是常玉春拽着他的衣角提醒道:“吃饭,再不吃就没了。” 杜书贤这才坐下,飞快地往嘴里扒着食物。 罗士国蹲在一旁早已经看傻了:原来这才叫军纪。 第85章 得势 全军吃饱了饭,自然也就有了力气。 王菖蒲满足的伸了一下腰,又看向杜书贤:“吃饭前我说过什么?” “啊?什么?”杜书贤顿时汗毛竖起,只能装傻地问:“你说什么了?” 王菖蒲目露凶光:“我说过,等吃饱了再来揍你。” 杜书贤的第一反应就是躺在地上蜷成一团,双手紧紧护住脑袋。 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动静,他悄悄睁开一只眼观察,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这才乍着胆子探出脑袋来看,眼前的场景吓了他一跳。 只见所有的士兵全都在王菖蒲的带领下,站在了下坡处,就连罗士国的俘虏也全都被赶到下面去了。 从王菖蒲开始,所有人都排成了整齐的队列,站得笔管条直。 杜书贤这才慢慢地站起来,对着王菖蒲使眼色,小声地问:“你在干什么?” 王菖蒲带头对着杜书贤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高声喊道:“杜公在上,末将听候调遣。” 所有人都行了一个正式军礼,声浪如山呼海啸般袭来:“杜公在上,末将属下听候调遣!” 一瞬间风云变色,天空中突然凝聚起一大片乌云,仿佛是在呼应这句宣誓一般,一道炸雷在登天梯的正上方轰然炸响。 胡达海呆呆地望着天空,口中呢喃道:“属于你的势,终于到了。” 对于杜书贤来说,似乎真有一个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一般,说不出有什么变化,但就是不一样了。 他想问问系统,可偏偏系统在这个时候装死,根本喊不应。 突然从俘虏的队伍里跑出一个人高叫道:“杜公,我叫毛阿三,官拜龙骧将军,愿追随你左右,望杜公给我一个机会。” 毛阿三也算有些功夫,在罗士国的手下也算是个一等高手,能混个杂号将军。 杜书贤看了一眼徐天德:“试试他。” 徐天德走过去,俩人对视一眼,立刻开始了拳脚的交流。 两个回合之后,毛阿三被击倒在地,徐天德回报:“禀杜公,他就是个普通步卒的水平。” 杜书贤摇了摇头:“那什么,你要是愿意留下的话,就自己找个位置站。” 也许是难以接受自己从将军跌落到步卒的落差,毛阿三扭过头,满脸羞愧地走了。 刚要说“解散”,常玉春又喊道:“杜公,罗士国手下并非没有人才,我想保举一个人。” 杜书贤有了兴趣:“这里有你认识的人吗?快把他找出来。” 回了声“是”,常玉春就去找人了。 左看右看,终于被他找到了那个气度与众不同的人。 这个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惊慌失措,他是主动把自己的一身装备交给常玉春的。 也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对视了一眼,常玉春就已经明确了他的高手身份。 杜书贤说:“既然是你推荐的,那就由你来试试他的身手。” “好!”常玉春答应一声,就和对方打在一起。 五个回合之后,杜书贤连忙叫停:“好了,我已经看到了你的实力,再打下去必有一伤,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回答:“杜公,我叫黄珍,练的是刀掌的功夫。” 杜书贤点头:“黄珍,如果你愿意追随我的话,可以先从百夫长做起。” 可是黄珍却摇了摇头:“杜公,我还欠罗大人的恩情没还,暂时还不能走。” 杜书贤感觉奇怪,罗士国却连忙跳了起来:“我对你哪有什么恩情啊?我都没见过你!杜公愿意赏识你就赶紧谢恩跟他走,千万别耽误杜公的大业。” 黄珍着急地说:“罗大人你忘了?一年前我在路边饿得走不动路的时候,是您扔给了我三块饼让我活命,所以我决心报答您三年。” 罗士国懵了:“我从来都不会做善事,怎么可能还给你饼吃,救你活命呢?” 黄珍继续说:“您忘了?那天是七月初三,您坐在车上给倒在路边的我扔下了三块饼。” 罗士国仿佛记起来了:“七月初三是小安红的生日,去年我带她出城玩的时候买了炖肉烙饼,她不爱吃饼就随手扔出去了。” 这一番解释让黄珍有些尴尬,罗士国赶紧说:“既然是这样,也就没什么可报恩的了,赶紧追随杜公去。” 黄珍低着头,双手紧紧握着拳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男儿之誓不可忘!” 罗士国都快哭了:“黄爷,别玩我行吗?杜公看上你了,你要是不跟他走,他就得把我送走啊。千万别再说什么报恩三年了,你现在就走,救我活命,就当抵了剩下的两年行吗?” 黄珍还在犹豫,是常玉春把他拉到队伍里,跟百夫长们站在了一排。 罗士国极有眼色,他拖着臃肿的身子想要上前,却被王菖蒲的一个鼻音加一个眼神喝退。 他只能站在远处,谄媚的说:“杜公果然英雄盖世,有号令天地之威,令四海臣服。” 杜书贤问:“你要干什么?” 罗士国还是保持着笑容:“不敢有别的意思,无非是想请杜公到我们天台府休息两日。望杜公赏脸,让小人尽尽地主之谊。” 杜书贤看着手下的疲劳之师,心中暗忖:“是啊,也该让队伍休整一下了。” 当即传令:“向南转道,去天台城休整。” “欸——好嘞!”罗士国仿佛比过年还开心,竟然鼓起掌来。 杜书贤回头看他了一眼:“我军休整期间,你们的大小官员和军队、差吏等,全都住到城外去,等我们走了再回来。” 罗士国愣了一下,木讷地答了一句:“欸,好嘞。” 说来也怪,天起已经连续晴了七八天,可自从杜书贤称号杜公以来,天空突然暗沉下来。 一直到到杜书贤等人在城内安顿好,罗士国带着人出了城,大雨才如有灵一般瓢泼而下。 在罗士国的卧室里,终于躺在了久违的床上。 铺着崭新的被褥,杜书贤与王菖蒲相拥而卧,露出了惬意的笑容。 吃饱穿暖,自然忍不住会想些别的事情。 就在此时,王菖蒲忽然说:“老七,要不然,你再纳个偏房。” 杜书贤吓了一跳,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的警觉:“你说什么?” 王菖蒲的眼神有些躲闪,可是有无比真诚地说:“老七,我说这话是真心的,你应该纳一个偏房,总不能让你天天洗冷水澡。” 杜书贤的警惕性依然不减:“不,我只爱你一个人。“ 王菖蒲的眼中流出了泪水:“老七,我真的不是在诓你的话,要是我一直这样的话,你就要连子息都留不下。我无比相信你日后必然能够南面称孤,若是皇帝陛下无后,那我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吗?“ 第86章 再见罗娇娘 在天台府修整了三天,士兵们全都恢复了高昂的斗志。 把集市上所有能带走的熟食打包一空,杜书贤重新踏上了回家的路。 中央大路平整又好走,再加上罗士国主动送上的通关文牒,一路上无比顺畅。 过了天台府就进入陈州府境内,所见之处,无论是军、政机关全都处于停摆状态。 沿途各县衙、馆驿均无人理事,任凭公文堆积如山。 可杜书贤并不知道这些,他们还是小心翼翼地行军。 尽可能地走在偏僻的小路上,生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行军途中无意中撞上了一队巡逻的士兵,对方也明确看到了杜书贤,可也没有人做出任何反应。 杜书贤有些看不懂:“这是何意?为什么他们就好像没看见我们一样?” 徐天德挠着头说:“难道说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回去了吗?” “不可能,一定有问题。”杜书贤叫来常玉春:“去抓个舌头过来。” 黄珍主动上前:“我也一起去。” 常玉春一摆手:“不用,我自己就能行。” 可黄珍说:“我自投奔杜公以来寸功未立,就给我一个机会。” 杜书贤只能点头:“那就你们一起去,务必多加小心。” 不多一会儿,二人就回来了,黄珍的肩上扛着一个被脱去外甲的士兵。 把俘虏放在地上,用凉水泼醒,他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着实惊慌了一阵。 杜书贤抽着烟袋告诉他:“不必紧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俘虏点点头,指着烟袋问:“你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杜书贤吗?我听说书先生说过你,这个烟袋真的跟传闻中一模一样。” “不错,我正是杀人如麻的杜书贤。”杜书贤问:“你不怕我吗?” 俘虏摇摇头说:“不怕,你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不会伤害我们这些普通人的。” 杜书贤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陈州无人理事呢?” 俘虏答:“具体的我也不太了解,就是听说苏旺大人把全府大多数官员和军官杀了,然后就突然消失了。” 杜书贤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说苏旺把全府文武官员都杀了,然后消失了?” 俘虏点点头:“对,只有个别受百姓拥戴的好官活下来,全府上下的文武官职几乎都没人了。除了惯常的开关城门、日常巡逻之类,其他的工作根本无法运转。” 杜书贤点点头:“好,你走,拿一两银子给他。” 大家这才明白陈州府发生了什么:王定芳假扮苏旺的戏拆穿之后,临走前把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杀了。 加上新的府台尚未到任,人事任命也无法进行,导致陈州的权利部门目前处于真空状态。 很明显,王定芳预料到了这个情况,故意制造了这个局面,是为了给杜书贤留出后路。 杜书贤说:“既然如此,我们加速通过陈州就是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王菖蒲表示同意:“天色还早,我们可以去陈州城补充些物资。加紧行军,明日就能离开陈州境内。” 打定了主意,全军拔营,像陈州府进发。 陈州城已经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官道大路上慢慢热闹起来。 一路上有许多些贩夫走卒,经过多次打探消息,和之前了解的情况都差不多。 杜书贤带着先头部队刚刚踏过陈州城的城门,立刻就觉出了不对劲:街上的人似乎突然消失了一般,就连沿街的店铺也都闭门歇业,与城外的热闹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忽然头上传来一阵异响,王菖蒲反应极快,她抬起一脚就把徐天德蹬了出去。 随着一声闷响,地面上激荡起厚重的尘土,是城门口的千斤闸落下来了。 徐天德被踢飞,撞到了身后五六个人,愣了半天才明白:如果刚才他还待在原地的话,此时肯定已经被千斤闸砸成了烂肉。 喊杀声从四面八方杀声传来,巴洛带着上百名士兵把杜书贤堵在了城门洞里。 不得不说:巴洛的计谋很有想法。 他抓住杜书贤跨过城门的时机,用千斤闸把杜书贤和身后的大部队分隔开,然后利用重兵把杜书贤身边的十几个人挤在狭小的门洞里。 盾牌在前、长戈在后,面对十倍于己的重兵,任你本领通天也难以施展。 巴洛很得意:“杜书贤,终于被我抓到你了!今天的局面,我看你这只纸燕子怎么飞。” 杜书贤却看不出任何危机感:“本以为陈州城无人,看来这是你提前布置好的迷阵。” 巴洛开心地笑着:“不错,你在城外的士兵我们也会好好关照,戚林带着五千人的大军早就埋伏好了,到了阴间,再去招募你的部下。” 杜书贤问:“你打算怎么办?把我关起来吗?” 巴洛却轻轻摇头:“不敢。江湖传言纸燕子杜书贤有通天彻地之能,只有将你当场格杀,再剁成碎块才能解决后顾之忧。” 不再废话,巴洛直接下令:“杀!” 眼看又到了生死关头,杜书贤只能求助于系统。 然而系统却告诉他:“还没有到绝路哦,生机马上就要到了。” 此时,王菖蒲悄悄对杜书贤说:“老七,你轻功好,我给你杀出一条路,你直接逃走。” 杜书贤摇摇头:“我不走,就在这里。” 王菖蒲却似没听见似的,不管不顾地下令:“所有人听着,向前推进十步,掩护杜公撤退!” 公孙莫带着十几名士兵高举兵器,发出“哈!”的一声断喝,雄壮的气势竟然把对面百余人镇住了。 王菖蒲作势要冲,杜书贤将其一把抓住:“别急,援兵到了。” 远处的街道传来一声女性的叫喊:“巴洛,我们老对手之间来过过招!” 巴洛回头去看,“嗖”地一声射来一支箭,直接插入了巴洛的额头,死尸应声倒地。 士兵们来不及反应,一阵喊杀声传来,一名将长发束起的女子带着十几个人发动了冲锋。 巴洛一死,拉凑来的一伙乌合之众顿失了主心骨,所有人都愣着不知道该干嘛。 杜书贤这才出手,磕掉烟灰高喊一声:“杀出去!” 双方总共不超过三十个人爆发出了冲天的战意,亮出兵刃直接把对方杀了个片甲不留。 待两边的人会合,杜书贤这才认出对方的身份,惊呼道:“少夫人!” 罗娇娘虽然着男装,却行了个女子礼,叫了声:“杜先生。” 直到后腰的肉被王菖蒲狠狠地掐了一把,杜书贤这才想起给两边引见:“这位是贺国公的遗孀,罗海将军之女;这位是南溪府王栋大人之女,现在是拙荆……啊!是我家尊夫人。” 罗娇娘再次行礼:“原来是菖蒲小姐,早闻女中豪杰之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菖蒲也笑嘻嘻地客气道:“我也早就听说罗家娇娘外柔内刚,是巾帼中的俊才呢。” 双方的言语虽然都在夸赞对方,可是语气间已经充满了火药味。 杜书贤听到外面的厮杀声,劝解道:“你们二位就先别斗法了,城外似乎有一场大战,我们的士兵正在跟不知道什么人作战呢。” 第87章 争斗 杜书贤担心城外的士兵,罗娇娘却说:“不必担心,不过是戚林紧急拼凑来的一群杂牌部队而已。” “哦,那就好……”话刚说一半,杜书贤突然反应过来:“怎么不担心,对方有五千人呢!” 罗娇娘告诉他:“不妨事,这五千士兵的战斗力远不如西北军强悍,更何况我在城外还有一颗棋子。” 杜书贤和王菖蒲都猜到了几分:“莫非是王定芳?” 罗娇娘笑着点头:“正是。他和外台宗弟子暂住在登龙山庄,马上就可以过来支援了。” “嘎啦啦……”随着千斤闸重新吊起,杜书贤终于和城外的士兵会合。 己方士兵在徐天德和黄珍的带领下,背靠城墙结好阵势,硬是能和五倍的敌人打得有来有回。 见到城门有了动静,戚林很得意地喊:“巴洛兄弟,快来助我!” 可是门的另一边却传来了杜书贤的声音:“戚林,你看我是谁!巴洛已经伏诛,现在该到你了。” 戚林还不信邪:“杜书贤,就算你能杀了巴洛又如何?我手上可是有五千大军,今晚还有会有两千人马赶到。你手上只有区区一千人,你拿什么跟我斗?” 杜书贤摇摇头:“可怜虫,你回头看看,东南方有什么?” 只见东南方向又一阵尘土激荡,似乎是大队人马正在急行军。 戚林哈哈大笑:“来得好!杜书贤,我的援兵提前到了,你可有什么遗言吗?” 杜书贤不再搭理他,而是静静地看着这支人马到来。 这队人马穿着便装,行军也毫无纪律,但是胜在个个英勇敢战,一阵冲锋把就戚林的军阵打成了两截。 戚林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你不是毛阿三?” “什么毛阿三?”王定芳大骂一声:“我是你祖宗!” 说罢,手起刀落,戚林被砍翻落马。 主将殒命,这些拉凑来的士兵自然也就不愿再打了,纷纷举手投降。 杜书贤看着这些士兵的军容,心中说不出的嫌弃,只说了一句:“就地解散。” 危机解除,王菖蒲和罗娇娘又开始“交流感情”起来,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络。 两位姐妹相谈甚欢,王菖蒲邀请对方去城防营的校场比试一番身手。 罗娇娘非常赞同这个提议,欣然应允。 杜书贤非常关心贺国公的家眷在哪,可只能看着俩人聊得火热,根本插不上嘴。 罗娇娘身后有一个人站了出来主动问候:“杜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此人受了严重的烧伤,因此显得面目狰狞。 杜书贤看了半天,这才依稀认出来:“啊!你是贺府的管家贺安!贺家其他人在哪?” 贺安用沙哑的声音说:“贺、罗两家的所有人已经都在这里了。” 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除了罗娇娘之外,贺、罗两家已经被完全被灭门,就连稍微沾亲带故的亲属都被贾姒道查了出来屠杀殆尽。 就连罗娇娘本人也被追杀多次,好不容易才拜托了杀手的追击。 所谓剩下的十几个人除了贺安是管家以外,其他人都是家丁、厨师、花匠而已。 日日盼着贺家的消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一股悲凉之感涌上心头。 还是贺安好言宽慰:“没关系,这些时日以来我们都习惯了,泪水也早都流干了。” 这些人至今跟在罗娇娘的身边,既是为了留下一个主家的念想,更是为了能够有机会投靠他们心中的大英雄:杜书贤。 听完了这一切,气得杜书贤一脚踢翻了街边的一个无人看守的卦摊:“终有一日,我定要那老甲鱼血债血偿!” 王菖蒲和罗娇娘可不管那些男人在说什么,她们俩就似好姐妹逛街一样有说有笑,手挽着手来到了城防营的校场。 这两个素未谋面的姑娘仿佛有什么宿怨,似乎谁都想压过对方一头。 面带微笑地走进校场,王菖蒲和罗娇娘很有默契地把两扇门推上,将其他人挡在了外面。 想看看不见,只能更让人着急,杜书贤一狠心,直接纵起轻功想翻过墙头。 可是他刚一冒头,从校场内飞出两颗飞蝗石,精准地命中杜书贤的胸口,幸亏有徐天德接着才没摔伤。 这才叫无计可施,毕竟谁都不敢惹这两位姑奶奶。 一行人就这么在校场外面大眼瞪小眼,只能干着急。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校场门重新打开了。 只见两位夫人衣衫整齐,呼吸平稳,怎么看也不像是经历战斗的样子。 杜书贤和贺安第一时间冲上前,把自家夫人仔细检查一遍,然后又看看对方,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杜书贤问:“你们怎么进去了那么久?” 王菖蒲和罗娇娘很亲昵地凑在一起,笑着答:“就像好姐妹一样交流了一下感情啊。” 说完这句话就把众人撇下,俩人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地走了,留下一群人在原地不知所谓。 两位风姿俊俏的女子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谈笑风生,对着街上的招牌评头论足。 沿街的商家听到动静,许多人探出脑袋四处张望。 大家静静地等待两位姑娘走过自己家的门前,马上就开始跟邻居讨论交流起来。 窸窸簌簌的轻语声不绝于耳,可是没有人敢踏出家门一步。 看到大家这个样子,罗娇娘号召道:“没事了,大家都出门,该做生意的做生意,想逛街的都逛街。” 众商户面面相觑,却是谁都不敢动,里长壮着胆子问:“敢问两位姑娘是什么人,刚才的战斗怎么样了?” 王菖蒲站出来一手叉腰一手指天,高声宣布:“刚才的战斗,杜书贤大获全胜。我以杜夫人的名义保证,大家可以放心地经营生意,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轻松,交谈也热络了起来,店铺纷纷下板,准备开张做生意。 陈州城的商铺重新恢复了营业,又可以愉快地逛街了。 逛了半条街,王菖蒲有些失落:“这么大的街道,怎么都没有卖熟食的呀。” 罗娇娘解释说:“因为戚林和巴洛命令全体商铺今日歇业,所以熟食店都没有准备卖的货物。” 听到二人的谈话,一家店铺主动招呼:“两位姑娘饿了,稍等一会儿,我们家有新鲜热乎的吃食,马上就要出炉了。” 王菖蒲满怀希望地抬头,看到这家店的招牌写着:“王二饼店”,撅着嘴摇摇头,失望地走了。 忽然前面有一阵香味传来,王菖蒲立刻抓住罗娇娘:“走,前面有好吃的。” “嗯!我也闻到了。” 顺着香味找过去,果然见到一大锅炖肉,二女两眼放光,高叫道:“老板,快来!” 老板热情地迎客:“两位姑娘,我得先说好,这些肉都是昨天剩下的,今天实在没有新鲜的肉了,价钱算一半。” 罗娇娘急切地说:“无所谓,来两块肉。” 老板指着招牌说:“我们家卖的是肉夹馍,你们要几个?” 王菖蒲将眼一瞪:“馍什么馍,我们只要肉!” 第88章 棋逢对手 王菖蒲和罗娇娘先是经历了一场大战,然后又在校场比斗许久,早就已经饿扁了。 此时见到了炖肉,哪里还有心情吃什么馍?当然更加不在乎是不是隔夜了。 也顾不得烫手,罗娇娘简单用袖子衬了一下,直接把门口的正在翻滚的大锅端了进来。 直接上手,二人分别抓了一根大骨棒开始啃了起来。 那“血盆大口”、那吞咽有声,用一个文雅的说法:二人的吃相,一个像饕餮,一个像貔貅。 饶是店掌柜的见多识广,也不得不对其退避三舍。 吃了几口,王菖蒲用油腻的手指着门外几个鬼头鬼脑的身影,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句:“偷看什么,进来!” 罗娇娘回头看到众人,也招呼道:“你们快来,这家炖肉的滋味很不错呢。” 门外那几个身影自然是杜书贤等人,他们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孩子家的吃相也可以这样豪放。 嘴里塞满了肉,罗娇娘问:“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慢?这些肉都快没了。” 杜书贤看着桌上的大半盆肉说:“刚才去组织士兵把城内外的尸体处理一下,总共死了百十来个人,很快就拉走了。” 说着话,杜书贤慢慢靠近过来:“菖蒲,我想跟你学习一下先进的吃饭经验。” 可是王菖蒲却一伸手把杜书贤推开了:“起开,别耽误老娘吃东西。” 杜书贤连忙拽自己的衣服:“小心你的油手,别弄脏了。” 王菖蒲眼皮都没抬:“脏什么脏,我都没嫌你弄脏了我的手指头。” 杜书贤争辩道:“你看这,都是你的指印,这可是我刚换的衣服。” 王菖蒲用大骨棒子指着杜书贤:“明明是我比你干净,你凭什么嫌弃我?我敢吃炖肉,你敢吃衣服吗?” 趁着杜书贤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又指着胡达海说:“你过来。” “啊?”胡达海异常紧张:“我站在这就行了,刚换的衣服,别弄脏了夫人的肘子。” “少废话!”王菖蒲命令道:“让你过来就过来。” 胡达海只能慢慢往前挪了几步,王菖蒲也不客气,用沾满油腻和酱汁的手直接把胡达海拽了过来,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胡达海吓得连忙要往后退,却被王菖蒲直接按在原地:“原来在这里,你很会藏嘛。” 在众人惊疑的眼神中,王菖蒲从胡达海的身上抽出两把短刀,试了试锋口,不由得夸赞道:“不愧是杀头匠,好刀!” 手中有了趁手的工具,吃起肉来更香了。 二女人手一把短刀,就仿佛比赛一般,谁也不肯少吃一口,一盆肉就这样见底了。 待二人吃饱喝足,杜书贤分明看出来王菖蒲的腰似乎粗了一圈;倒是罗娇娘,嗯,粗得不那么明显。 王菖蒲打着饱嗝说:“不行了,吃不下了,看来又是平局。” 罗娇娘看着围观的众人,捂着嘴俏脸一红:“你们也饿了,就只剩一块肉了,你们多吃点。” 众人纷纷摇头,杜书贤说:“不用了,看你们吃比自己吃解恨多了。” 大家于是都附和说:“对,我们已经看饱了。” 只有胡达海委屈不已,把随意扔在桌上的两把刀拿回来,仔细地擦拭着,眼神中尽是爱惜之色。 王菖蒲和罗娇娘对视一眼,提议道:“比武功和比吃饭全都不分胜负,那不如再加一场?” 罗娇娘欣然应允:“好啊,加赛一场,比什么呢?” 王菖蒲歪着头想了一下:“吃太饱了,不想动脑子,不如我们出去逛街,边走边想。” 罗娇娘吮着手指上的卤汁,点点头:“同意。” 贺安拿出一块手绢交给罗娇娘擦手,王菖蒲也想要,可是杜书贤没带。 幸亏店掌柜将一块干净的手绢及时送上来,所以王菖蒲就在杜书贤胸口的衣服上仔细地擦了擦。 然后,俩人又撇下众人,自顾自地逛街去了。 贺安问:“杜先生,要不要派几个人保护两位夫人?” 杜书贤看了看桌上的一盆残羹,又看了看自己胸口的指印:“不用了,哪个蟊贼倒了血霉才敢惹这两尊大神。” 太阳就快要落山了,城门也关了起来。 一名巡城的士兵匆匆忙忙跑来报告:“外面来了一支人马,约莫两千人,高喊戚林和巴洛的名字想要入城。” “哦?”杜书贤想起来了:“戚林似乎说过他有个什么援兵,看来就是这支部队了。” 常玉春笑道:“戚林巴洛还成精了,难道真的被他们弄来一支援兵吗?” 众人皆笑。 徐天德提议:“直接告诉他们,戚林巴洛已死,我等不愿再添杀戮,让他们直接回去。” 巡城士兵应了一声:“得令。不过我来的路上见到了两位夫人,她们已经上城去了。” 安静了两秒,杜书贤带头冲了出去,贺安和常玉春紧随其后,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爬上了城楼。 城墙上,王菖蒲提议:“我们加赛一场就比射箭。” 罗娇娘同意:“那就看谁能射中那为首的敌将。” 王菖蒲不服气地说:“我的箭,说打左眼就不打右眼。” 罗娇娘回以微笑:“好,那我就打右眼。” 二人同时张弓搭箭,“嘣”,二弦一声,两支长箭如鱼游水,应声而出。 可怜那毛阿三啥都不知道,稀里糊涂地就被射穿了头颅钉在地上。 当杜书贤赶到的时候,敌兵已经四散逃窜。 罗娇娘伸出右手食指搭在嘴角:“哎呀呀,这可怎么办?又是平手呢,还要比吗?” 王菖蒲仰天大笑:“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跟我打成平手,没想到却被同样是女子的你跟我打了个三战三平,看来天意如此。” 罗娇娘也很高兴:“确实,已经许多年都没有玩得这么尽兴了。” 王菖蒲勾住罗娇娘:“走,我们喝酒去,今夜不醉不归!” 罗娇娘的眼中泛出了精光,欣喜道:“太好了!贺国公不善饮酒,许多年来我都只能自斟自饮,没想到今天竟然能碰上这样好的姐妹。“ 王菖蒲兴奋了:“好,那我们就再加赛一场!” 罗娇娘说:“我们姐妹如此对味,今夜这场对酒不论胜负,我都愿和你义结金兰!” “好!我们姐妹……你等一下,”王菖蒲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把罗娇娘拽到一边:“我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第89章 三局两胜 当夜,王菖蒲果然喝罗娇娘彻夜畅饮,相谈甚欢。 第二天,全军再次上路,王定芳带领门徒告辞,而罗娇娘却很自然地跟着队伍一起走。 杜书贤问:“少夫人,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罗娇娘双手捂住面颊,神情闪烁地说:“大概是因为昨夜饮酒过量了。” 王菖蒲慢慢把马靠近杜书贤,伸手在他的后腰上掐了一把,低声说:“你这淫贼,便宜你了。” 杜书贤吃痛,大叫了一声,可他既不敢挡也不敢躲,只能不停地喊疼。 罗娇娘连忙催马过来:“菖蒲姐姐不要打他……” 自己早已习惯的动作被打断,王菖蒲有些不爽,用锐利的眼神看向罗娇娘:“娇娘姐姐是要管我吗?” 反观罗娇娘的眼神,先是躲闪了一下,可他看了一眼杜书贤,然后就无比坚毅地与王菖蒲对视起来:“姐姐可不能这样,书贤可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怎可被我等女流肆意欺凌?” 双方的眼神在空中擦除了火花,罗娇娘脸上的笑容始终不曾消散下去。 杜书贤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都管对方叫‘姐姐’?还有,你们的行为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像传说中的争风吃醋?” 二女的眼神之战这才告一段落,王菖蒲哼了一声,骑着马走到前面去了。 罗娇娘捂着嘴,低声说:“也没什么啦,就是我们昨夜比赛喝酒,我输了。” 王菖蒲远远地又哼了一声,丢过来一句话:“老娘看人无数,喝酒更是无数。娇娘姐姐到底有没有喝醉,你可骗不了我。” 杜书贤更懵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喝酒的输赢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趁着王菖蒲独自走在前面,罗娇娘咬着杜书贤的耳朵说了几句话:“昨夜,姐姐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并且对我说,如果我喝酒输给她,就要答应给你做偏房。” 杜书贤上头了。 徐天德看了半天,问道:“书贤,你的脸怎么变得比少夫人还要红啊,你昨天喝了多少?” 常玉春连忙拉住徐天德,喝止道:“不该问的别问。” 一路向西,前面再次来到了南川府。 上一次路过的时候,是用了贾礼瀛做幌子,沿途三个州府全都没有阻拦。 可现在想要回去,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果然,斥候来报,界碑处有大军挡路,看敌方的阵势,少说有上万人。 并且,对方在大陆上竖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纸燕子自此绕道,杜书贤莫入南川。 杜书贤笑了:“我记得南川府的府台大人名为沙乃亮,此举先礼后兵,倒不失为一个光明磊落之人。” 罗娇娘问:“你打算怎么办?” 杜书贤说:“既然对方讲礼,那我们也不能失礼。我试着去与沙乃亮谈谈,争取能和平过境。” 两军对峙,杜书贤派人射过去一支箭,箭上插着一个纸燕子,上面只写了两个字:谈谈。 对方的一名小校捡回了箭,片刻之后,对方阵中走出三匹马,为首的人就是沙乃亮。 杜书贤说:“对方出三个人,我们也只能出三个,你们谁跟我去?” 几乎所有人都说:“我去!” 可王菖蒲只是把眼一瞪,所有人都闭嘴了。 罗娇娘顺势说:“那就我和姐姐一起陪你去。” 杜书贤点点头:“确实没有比你们更合适的了。” 于是,杜书贤带着他的两位夫人也走到军前,与沙乃亮对视一眼,双方慢慢向中间靠拢。 相距十步,两边同时停下了,沙乃亮率先开口:“传闻杜书贤英雄气概,没想到也是风流之徒,居然在这种时候都不忘带上女人。” 杜书贤不愿与他多说废话,开门见山地问:“我要从南川府借道过境,沙大人要怎样才肯答应?” 那沙乃亮倒也敞亮,对杜书贤说:“我们双方各自带了三个人,不如就来三场比武,你若能赢两场,我便放你过去。” 杜书贤左右看了看,心中替对方捏了把汗:“好,马战还是步战?” 沙乃亮身后的一员壮汉主动上前:“那就步战,双方不带兵刃,徒手决胜负。” 王菖蒲扭了扭脖子,又捏了捏拳头,直把关节扭得嘎巴响,说声:“我来。” 那壮汉跳下马,上扬的嘴角抬起满脸横肉,几乎要把眼睛遮住了。 他张开双手飞扑向前,满以为能抱一个香软满怀。 可王菖蒲是什么人,哪会让这种人占便宜? 抬起修长的腿,看准时机,转身接一脚侧踹,脚后跟准确地砸在对方的腹部软甲上。 壮汉被一击放倒,顿时被踢得失去了行动能力,跪趴在地上。 王菖蒲得势不饶人,将右脚高抬过头顶,照着后脑勺顺势砸了下来。 挡王菖蒲把脚重新抬起来的时候,所有人分明看到那壮汉的镔铁盔凹了一块。 战斗结束,沙乃亮看傻了,还有些不信:“肥猛可是我军第一大力士,居然就这么败了?” 王菖蒲坐在马上“呸”了一声:“沙将军,此人心术不正,我替你教训一番。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那一脚绝不会踢在头盔上。” 沙乃亮默默点头,回了个抱拳礼:“多谢手下留情。” 罗娇娘俏然一笑:“第二场该我了,这位将军是选马战还是步战呢?” 沙乃亮看向身后另一位瘦高将领提醒道:“梅乐,你可小心了。” 梅乐想了想说:“比武容易伤人,咱们还是比射箭。” 他指向远处的一棵树:“每人三支箭,射中树干为算,箭多者胜。” 罗娇娘笑容不减:“可以,都听你的。” 看着对方这么自信的样子,结合肥猛的惨状,梅乐不由得紧张起来。 被紧张的情绪笼罩,梅乐的手不自主地颤了一下,第一支箭就这么射空了。 沙乃亮看得面沉似水,梅乐更紧张了。 于是在罗娇娘那人畜无害的笑容关怀下,梅乐的三支箭全部落空。 罗娇娘从马鞍的背囊里拿出自己的弓箭,随手一射,长箭稳稳地扎在树干上。 败局已定,沙乃亮回头要走,却听见身后又传来弓弦声。 回头看去,罗娇娘又射出两箭。 三支箭竟然落在同一个位置,每次都刚好将前一支箭打落。 罗娇娘俏皮地说:“树干上只有一支我的箭呢,看来是我小胜一局。” 杜书贤对沙乃亮抱拳道:“沙兄,承让了。” 沙乃亮震惊之余,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说:“一向只听说过杜书贤手段高明,今日才算领教。” 第90章 背信弃义 轻松地赢过了赢了比赛,杜书贤问:“沙兄,我们可以过境了吗?” 沙乃亮叹息一声:“我可以借道给你。不过你不能在南川府逗留,必须在十天之内离境。” 杜书贤算了算路程,对沙乃亮致谢道:“十日足够了,我必定不给沙兄造成困扰。” 沙乃亮又说:“另外,我的人马会跟随杜先生一起行动,直到离开南川府,希望你理解。” 王菖蒲不肯答应,质问道:“难道让我们受你的监视吗?” 不等沙乃亮说话,杜书贤连忙抢过来说:“可以,为了让沙兄放心,你的人马可以跟随我们行动。不过,要将你的部队部署在我们的驻地至少五里之外。” 双方的条件都谈拢了,沙乃亮果然让开了一条路,放杜书贤通过。 他手下的军官似乎有不悦之色,但是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一路走下来,通过观察发现:这里的百姓生活还算富足,民风也比较淳朴。 杜书贤对沙乃亮的内政管理能力颇为认可:“若生在治世,这沙乃亮也不失为一贤臣。” 罗娇娘打趣道:“书贤已经不是京都的官员了,为什么还对吏治如此重视呢?” 杜书贤说:“这你就不懂了。如果沙乃亮是个坏官的话,我们非但无法找这里的居民购买粮食等物资,更加意味着我们在南川府的安全无法保证。” 众人这才明白杜书贤的思虑,王菖蒲说:“你已经渐渐形成了帝王般的心思了。” 沙乃亮的人倒也没有什么异动,除了不允许杜书贤靠近城池之外,并没有过多干涉他们的行动。 第六天,大队人马绕过了南川城,已经行程过半。 就在这一天突然出事了,一锅饭刚吃了不久,胡达海喊了一声:“不好,饭里有毒。” 此时已经晚了,第一批吃饭的士兵陆续发生了大规模中毒的现象。 半数的士兵上吐下泻,连路都走不动了。 剩下一半还没来得及吃饭的士兵立刻把锅里煮的食物全部踢翻,拿出随身的干粮应急。 杜书贤立刻召唤系统:“给我一个名医,我要救人,快!” 系统答:“建议你先往旁边看一看哟,有一件事比救治士兵还要紧急。” 杜书贤猛然惊觉,果然见周围烟尘四起,滚滚黄土如同乌云一样厚重,看上去似乎有大军正在快速靠近。 王菖蒲大怒,指着南川城的方向大骂:“我不曾背信,沙乃亮那狗贼竟敢欺我!” 还是罗娇娘比较冷静,她通过烟尘的大小判断出了对方兵力的多寡。再结合地形,立刻找出了最适合突围的方向。 她建议杜书贤向北突围:“只要能钻进群山之中,对方就难以追踪我们了。” 杜书贤果断下令:“全军准备向北突围。” 于是,健全的士兵和中毒的伤兵们相互搀扶,艰难地向北方行军。 走了几步之后,伤兵们不肯走了,坚持要留下了阻敌,为其他人突围争取时间。 王菖蒲的眼睛红了:“我们西北军从不扔下自己的兄弟!大家要走一起走。” 胡达海的中毒较浅,他站出来说:“杜公,杜夫人,敌兵就要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如果执意要带上我们,那结果只能是徒劳地连累你们。” 所有的伤兵都说出了同样的话,更有甚者对着同袍破口大骂,让他们赶快滚。 见杜书贤不肯动,胡达海威胁道:“杜公,你们要是不走,我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 说完,他从旁边弓箭手的背囊里拿出一支箭,顶在自己的咽喉部,嘶吼道:“快走!” 此情此景,所有人都泣不成声。 黄珍一脸轻松地劝解众人:“可惜我福薄,无法继续追随杜公了。你们回去,以后要替我们好好活下去。” “好!”杜书贤用尽全力喊道:“胡达海、黄珍听命!” 二人立刻站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姿,杜书贤下令:“我允许你们投降,你要带着所有的兄弟活下去。” 胡达海愣了一下,回令道:“我们南溪府只有战死的士兵,没有投降的士兵。” “这是命令!”杜书贤面对着胡达海吼道:“今天的行为不是投降,而是隐忍。你们都是我重要的兄弟,总有一日,我要你们全都回到我的身边,听懂了吗?” 胡达海大声回答:“听懂了!” 所有的伤兵全都努力站直了身子,齐声答道:“听懂了!” 黄珍单膝跪在杜书贤面前:“杜公,虽然我追随你的时日不多,可我依然深感你的恩义。我黄珍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只要杜公登高一呼,千万里我必来追随,到时候再为杜公牵马执蹬!” 时间紧迫,杜书贤只能带着还有行动能力的士兵与众伤兵们毅然诀别,向北部的山区突围。 这一场突围战可谓损失惨重,五百多名士兵活下来的不足五十人,这才终于赶在天黑前逃进山林之中。 暂时安全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倒在地上消化着高强度战斗带来的疲累。 清点了一下人数,普通士兵全部阵亡,活下来的最少也是个什长。 王菖蒲似下定决心一半,猛然站起拔出佩剑。 杜书贤见状连忙冲了上去:“你要干什么,千万别冲动想不开。” 罗娇娘也赶紧过来拉住王菖蒲:“无非是遭奸人暗算一时失利罢了,姐姐可别做傻事。” 王菖蒲却摇摇头:“放心,我不是想不开,我是想开了。就在这里,让我哥入土为安。” 杜书贤一惊:“什么?你不是要带他回家和岳父大人葬在一起吗?我轻功好,我还能背得动的。” “不了。”王菖蒲说:“我不能再这样任性下去了。” 她看向杜书贤:“如果今天没有他拖累你的话,我们突围的速度还能更快,起码还能多活下来二十个兄弟。” 副将公孙莫带着活下来的人纷纷进言:“求杜夫人让王勇哥回家,我们还能坚持的。“ “这是我的决定,你们都不必再劝了,大家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回家。”说完,王菖蒲转过身,继续挖坑。 杜书贤说:“既然如此,大家也不必再劝了,就把王勇哥埋在这里。只是我们现在还不能走,我与那沙乃亮还有一笔帐没算。” 一听这话,西北军的血性全都调动了起来,所有人都抢着要跟杜书贤一起去。 杜书贤说:“此去不需要太多人,我只需要带上徐天德和常玉春,我们三人足矣。” 王菖蒲和罗娇娘都走了过来:“我们也要去!” 杜书贤看着自己的两位夫人,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士兵们离不开你们。最多三天,我必然带沙乃亮的头回来祭奠舅兄。” 第91章 刺杀沙乃亮 三个身影穿过夜幕,来到了南川城下,此时的东方已经微微发白。 在城墙的西侧,有三个黑影趁着天明前最后的夜色爬上城楼。 瞅准了一个空隙,三人同时发力,以几不可见的速度翻过了城垛,跳到了墙的另一边。 城墙上,巡逻队的最后一名士兵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四下查看。 “喂,你看什么呢?” 直到队长喊他,这名士兵也没有发觉什么问题,只得疑惑地跟着队伍继续前进。 眼看天色越来越亮,三个人还扒在城墙的内侧壁。 徐天德问:“天就要亮了,街上已经有了行人,我们从哪里能够落脚?” 常玉春是此间老手,他自信地说:“跟我来。” 于是几个人跟着常玉春落在了一家早点铺的屋顶,步伐轻盈得像猫一样。 示意其他人见机行事,常玉春自己则神鬼不知地翻窗入室。 在店铺门口的地方故意大喊一声:“老板,来两根油条,一碗豆浆。” 听到招呼,老板连忙跑来给常玉春端上了油条:“客官稍等,豆浆马上就到。” 常玉春把老板叫回来:“豆浆里不要糖,我要加酱油、葱花、榨菜粒,如果有的话,再来点紫菜和虾米皮。” 老板应答一声:“得嘞,咸豆浆一碗,马上来。” 趁着常玉春拖住了老板,杜书贤和徐天德就趁着这个机会也钻进屋里。 老板一回头就看见门口站着几位客人,显得非常高兴:“今天的买卖的好做,刚开张就来了三个客人。” 天光大亮,三人吃罢了早饭,立刻开展了对府台衙门踩点的工作。 杜书贤待在酒馆的二层、常玉春去了茶馆听书、徐天德假装在盖房子的工地边看热闹。 三个人蹲住府衙周围三个高点,默默观察着房屋布局、通道设置、人员流动等情况。 一切了然于胸,到了晚上,三人一同饱餐一顿,开始商议行动方案。 突入点选在府衙的西北角,那里是后院狗棚,很少会有人经过。 常玉春拿出盗门的手艺:用几粒喷香的糯米团子裹进一团头发丢入院中。 狗闻到了香味,自然会把糯米团子吃下去。 届时,这混合了头发的糯米团必然黏在狗的嗓子眼不上不下,也就无法给他们捣乱了。 顺利地翻过了府衙的高墙,可是院子里的气愤总让人感觉奇怪。 观察了一下才发现:原来这偌大府衙内竟然空无一人。 别说是护卫的差吏,就连使唤的下人也都不见了。 常玉春说:“书贤,情况不对。这么大个府衙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该不会是沙乃亮知道我们要来,故意布下陷阱,我们要不要撤?” 杜书贤盘算了一下:“我们一直在外面盯着,他能做什么手脚?而且院子里很难布置没有机关陷阱,也没见到大规模的人员埋伏,应该没什么问题。” 徐天德问:“那如果他请到了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呢?” 杜书贤笑了:“你们哪个不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况且,如果是江湖人士倒更好办了,只凭杜书贤这三个字就没有人敢跟我作对。” 常玉春表示赞同:“的确如此,英雄馆里早就把纸燕子的事迹传遍天下了,杜书贤现在可是万民景仰的人物。” 于是,三个人大大方方地来到了院子里,只见沙乃亮搬了一张凳子,端坐在庭院正中间。 杜书贤拍手称赞:“沙兄好定力,现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此闲情端坐养气吗?” “杜兄,”听到声音,沙乃亮回过头,看见杜书贤身边跟着的竟然不是那两名女子,不由得还是吃了一惊。 “杜兄手下果然人才辈出。”沙乃亮叹息一声:“早知你要来,我特意给你留了门,现在看倒是多此一举了。” “哦?”杜书贤本想用“开门揖盗”的词语,可话到嘴边还是改口了:“沙兄是在等我?” “唉!”沙乃亮将罩袍扯下,只见他赤膊上身,背上绑着带刺的荆条,跪在杜书贤面前。 负荆请罪的典故,杜书贤自然是知道的,可他还是要问:“沙兄这是何意?“ 沙乃亮低着头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沙某人背信了,自该向杜兄请罪。” 杜书贤闻言勃然大怒,把他一脚踢翻:“沙乃亮!你难道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我求饶吗?” 沙乃亮被踢倒在地,荆条上细长的尖刺扎入背上的皮肉,阵阵刺痛感传来。 他挣扎着爬起来重新跪好:“沙某自知难以平息杜兄的怒火,绝不敢奢求原谅。” 杜书贤的眼神冰冷:“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那就留遗言,你还有三句话。” 沙乃亮说:“给你们采购来的食物下毒,派兵突袭你们的军队不是我指使的。” “这是第一句。” 沙乃亮又说:“是我部下的两个偏将所为,一个叫贾康另一个叫梅乐,他们已经跑了,还带走了我麾下培养出来最精锐的士兵。” 杜书贤声音冰冷:“你还剩一句,可以交代一些遗愿什么的。” 沙乃亮说:“说完了。得知你们遇袭的第一时间,我就已经把后事交代好了。” 他指着一间屋门紧闭的厢房:“棺材已经备好了,明早自有人替我收尸。” “你倒识相。”杜书贤点点头,伸出手:“老常,给我刀。” 常玉春一言不发,默默地从身上抽出了短刀交给杜书贤。 拿着刀,杜书贤绕到沙乃亮的身后,拎着他的发髻,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沙乃亮闭上了眼,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等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头皮一紧,然后自己的头发松散下来。 睁开眼看,杜书贤四个人已经走了,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沙乃亮摸了摸脑袋,没有任何伤口。 只是自己的头发已经被杜书贤割断,并且把断发带走了。 徐天德不解:“书贤,你为啥不杀了沙乃亮?” 杜书贤答:“这是个好官,如今这样的年头,遇到个好官不容易。” 徐天德还是不懂:“难道他的话这么可信吗?” 杜书贤说:“当然不是,而是这里百姓告诉我的。还记得我们入南川府境界以来,沿途的百姓都有余粮可以卖给我们。能在如今这个世道让百姓生活比较富足的官,一定好官。” 第93章 害人 门外的人似乎很急迫,从他们那番粗鄙的口头语和激烈的拍门声,大概就能看得出梅敛其人的品性如何。 “我是梅敛老爷的管家梅方,快开门、快开门!”门外的人催促地愈发急迫了。 幸好杜书贤及时开门,否则驿站那扇半腐朽的破门几乎要被拆下来了。 梅方非常嚣张地用鞭子杆把杜书贤拨到一边,环视一圈,再扯着粗大的嗓门喊道:“上酒菜,爷们赶路饿了。” 杜书贤抽了一口烟,摇摇头:“这里没有酒菜,倒是有凉水在井里,你可以喝个够。” 梅方似乎从没想过会在这里被人抢白,愣了一下,立刻瞪大了眼睛质问道:“你说什么?” 一边问,一边抡起鞭子就要打人。 杜书贤的身手何其敏捷,往侧边一闪躲过了鞭子,一锅烟灰照着梅方的脑袋就扣了下来。 这锅烟灰烧得正旺,一下子把他的头发全都点着了。 梅方疼得吱哇乱叫,双手在脑袋上乱拍,总算把烟灰打落。 此时,杜书贤又装好了一袋烟,打着火慢悠悠地抽了起来:“怎么样?还想打我吗?” “反了,反了!”梅方气得大喊大叫,却是一步也不敢靠近杜书贤。 只能转头到门外找自己车队的随从,想要多叫几个人来一起收拾这个不长眼的“馆役”。 当他到了门外,一下子就傻眼了:自己的车队已经被好几十个人控制,车夫们都被打晕了,他本人也被好几把刀架住了脖子。 梅方战战兢兢地挤出一个笑容:“各位英雄好汉,要什么我都给你们,求饶过我一命。” 杜书贤问:“你刚才是在要酒菜吗?” 梅方连忙否认:“不敢不敢,我不要酒菜了,凉水也可以的。” “那就好。”杜书贤点头,指着院子里的一口井说:“来,请梅方管家喝水。” 梅方见状连忙争辩:“不,我不要喝水了,请放过我。“ 根本不容他说话,徐天德啪地一巴掌拍在梅方脸上:“刚才是你要打我们杜公吗?“ 刚被打了一下,梅方的双眼和下身同时开了闸,他只能不断地重复着说:“大爷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徐天德最见不惯这种欺软怕硬的废物,凶神恶煞地说:“杜公说了,要请你喝水,那就走。” 梅方抱着徐天德的腿:“求大爷饶了我。” 徐天德拎起梅方,瞪着大眼问道:“杜公要请你喝水,莫非你不给面子吗?” 梅方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不停地哭求哀告。 徐天德一脚将他踢开:“别拿你的裤裆污了我的衣服,你下去洗洗。” 说完拎起梅方,直接就往井里扔,激荡着水花发出“扑通”一声。 水花都溅出了井外,杜书贤摇摇头:“你这水花太大了,要扣好多分的。” 将车队搜刮一番,常玉春从中挑选了十几件体积较小且价值连城的珍宝,然后把车队的生活物资全都带走了。 最重要的收获是:算上车队的马匹以后,每个人都刚好能分配到一匹马。 星辰漫天,明月高悬,不用火把也能照亮回家的路。 疾驰在宽阔的平原地带,习习凉风勾出了每个人对家乡的思念。 常玉春眼尖,指着北方的几个晃动的阴影说:“你们看那是什么?” 其他人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但是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直到影子慢慢靠近,这才模模糊糊地看出是几个人影,常玉春惊呼:“不好,快跑!是北狄人来了。” 大家连忙向南方转弯,杜书贤问:“常玉春,你看看对方大约有多少人?” 常玉春站在马镫上,回头看了看:“天太黑,看不清,至少有二百人。” 杜书贤眉头紧皱:只凭自己手里这点兵力有些不够看的。 思索了一下,他对所有人喊话:“我记得地图,那边就有一个村落名为范家庄,我们要赶在北狄人之前通知范家庄才行。” 所有人都应了一声:“得令。”全都马不停蹄地赶向范家庄。 北狄人自然也发现了这伙人马的身影,纷纷打着唿哨追了上来。 北狄的马快,纵使杜书贤奋力打马,但还是让北狄人慢慢拉近了些许距离。 好在总算是赶在北狄人之前到达范家庄,此时的东方已经初见白色。 一进村,杜书贤就高声大喊:“北狄人来了!快出来守卫!” 这一嗓子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范家庄,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走出家门。 杜书贤只得多喊几遍,只盼有村民出来,能够跟他们一起守护家园。 可任凭杜书贤怎样呼喊,众人只能听到屋里不断传来搬东西的声音,似乎是在堵门窗。 杜书贤又喊:“北狄人来了,难道你们不出来保卫自己的村庄吗?” 旁边的一间屋子传出一个长者的声音:“北狄的各位爷,屋外的东西任你们拿取,只要别伤害我们就好了。” 眼看北狄人越来越近,这些村民又个个都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杜书贤只能喊道:“将士们听令!所有人下马迎战。上房砍人头,伏地砍马脚,注意保护自己,所有人各自为战!” “得令!”将士们应了一声,立刻向全村分散开来。 上房砍人头,伏地砍马脚,这已经是仓促之间能想到最好的战术了。 不,这不是战术,而是阵法,是简单地利用地形特点,组建的一个个单兵阵法。 西北军的身手是毋庸置疑的,更何况这些人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军官。 再加上有王菖蒲、罗娇娘、徐天德、常玉春等高手,这一场战斗打得倒也算顺利。 可是,哪怕指挥得当、将士用命,战斗的后半段还是显得愈发吃力,伤亡渐渐大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将北狄人杀退,没有欢呼、没有庆祝,大家品尝不到任何胜利的喜悦。 所有人只是默默地走到了一起,准备骑马再次上路。 原本的残兵败部又一次折损过半,现在还活下来的只有十几个人了。 等众人都快走出村口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个女村民喊了一声:“北狄人被杀光了!” 听到这一声喊,所有人所有人都回过头看。 只见村民们陆陆续续走出家门,看着满地的尸体惊骇不已。 人群中走出一个长者,对着将士们问道:“你们谁是领头的?为什么要来害我们?” 其人语气十分不善,听起来就好像是杜书贤带着人抢劫了这个村庄一样。 杜书贤听傻了,愣了半天,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你说我害你们?我什么时候害你们了?” 第94章 英雄的后代 杜书贤带着残兵在范家庄对抗北狄,艰难地取得了胜利,可是范家庄人似乎并不领情。 反而有个长者指着满地的尸体:“你杀了这么多北狄人,难道不是害我们吗?” 杜书贤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我们牺牲这么大,替你们杀了这些来劫掠你们的北狄人,竟然说我在害你们?” 长者用拐杖敲击着地面:“你当然是害我们,北狄人本来只是求财,给他们不就好了吗?这一次你杀了他们,下一次他来报复就是杀我们了。你们拍拍屁股走了,却不苦了我们顶缸。” 杜书贤这才听懂其中的逻辑:“原来你们是怕自己会被牵连啊?” 长者一脸痛惜地说:“破财消灾,这是我们村子的生存智慧,可如今全被你们毁了。” 看着村民的眼神,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小村庄就是靠这种方式在这边境之地维生。 听着这番白眼狼的话语,把王菖蒲气得不轻,差点就要动手。 幸好杜书贤拉住了她:“算了,走。“ “走?”那长者不干了:“我们范家庄世代居于此地,可就是因为你们多管闲事,给我们惹来许多麻烦。可怜我家刚刚新开了一亩地,现在必须舍弃了,否则要是北狄人找来,我们……” 长者还在自顾自地说话,完全不在乎杜书贤等人的面色已经极其难看,就连罗娇娘这样的好脾气都对这些扶不上墙的家伙恨得咬牙切齿。 “够了!”从村民中站出来一个年轻后生:“村长爷爷,你说的不对!” 长者回头看去,瞪着这个年轻人:“喜良伢子,你说什么呢?” 人群中伸出一只手想把后生拉回去,可是喜良却一把挣脱开来,走到了前面。 面对村长的眼神,喜良有些畏缩,可他还是鼓起勇气说:“村长爷爷说的不对,这些人是帮助我们守护村庄的英雄,英雄是不该被我们这样对待的!” 人群中冲出来一个农妇,对喜良“啪”地扇了一巴掌:“你这个小东西胡说什么呢,是不是翅膀硬了?快跟村长爷爷道歉!” 村长也生气了:“范喜良!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喜良妈,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吗?” 喜良妈举手又要打,却被范喜良一把挡开。 跑到杜书贤面前,激动地说:“英雄,你们等我一会儿,我有个东西给你们看。” 杜书贤不解,只能在原地等待。 忽然,村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对村民们说:“快拦住他,不能让喜良乱来!” 看着一群人跑进村里,常玉春提议:“杜公,咱们走,估计没什么可看的。” 徐天德却说:“还是等等,这孩子眼神干净,跟其他人不一样。他说有东西给我们看,那肯定是有些价值的。”‘ 想了一想,杜书贤说:“那还是等等看,要是过一会还不来的话,我们就走。” 不多时,村子里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似乎是一群人在围追堵截这个叫喜良的孩子。 耳边不断传来:“放下”、“不能拿”、“不准跑”之类的话语。 喧闹声从东到西,又从南到北,范喜良终于突破了重围,带着东西来到杜书贤面前。 杜书贤被范喜良手里的东西震惊了:这竟然是一把青龙偃月刀! 刀杆长九尺,一个八寸长的龙头吐出一尺长的弯月形刀刃,共计一丈零八寸。 这把刀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刀身上蒙了一层厚重的灰尘。 用手轻轻将灰尘拭去,有些轻微的浮锈,刀刃处有一道光芒闪过,端的光亮如新。 这可真是一件宝物! 杜书贤将青龙偃月刀拿在手里,很有分量,就连胯下的马都摇晃了几步。 范喜良说:“这把刀重八十二斤,是我们祖上一位大将军的兵器,他叫范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是一位大英雄!” 听了这话,村长在内的所有村民全都默默地转过了头。 范喜良回头看了看,又看了看这把宝刀,说:“这位英雄,我想跟你们一起走,我们一起上阵杀敌可以吗?” “不行!”刚才那个农妇站出来,把范喜良挡在身后:“我的孩子不能跟你们这些来路不明的人走。” 范喜良争辩道:“他们不是来历不明的人,他们是杀了北狄强盗的英雄!英雄,你告诉他们你叫什么名字,有名字的人就不算是来路不明了。” 杜书贤原本还在生气,可是听到范喜良这样的神逻辑不免失笑:“有名字就不算来路不明吗?好,那我叫杜书贤。” 说完,他亮出了自己的烟袋。 这些村民自然全都知道杜书贤的大名,见了这个烟袋,不免窃窃私语起来。 喜良妈还不肯信:“拿个烟袋你就敢冒充杜书贤?我看你是读书读多了闲的。” 范喜良争辩道:“如果他是假的,怎么可能帮我打败北狄呢?你看他们才多少人,就能杀了这么多北狄强盗,他们肯定是真的杜书贤。” 村长走了出来,仔细地看着杜书贤手上的烟袋,思索了片刻,又长叹口气:“唉,罢了!命数如此。“ 村民们都不说话了,静静等待村长的决断:“我们范家庄的大刀终于还是要出世了。” 他对杜书贤说:“我相信你就是杜书贤,你跟我过来。” 一行人跟着村长来到牲口棚,这里有几头驴和骡子,外加三匹马。 一匹老马看起来有些岁数,另外还有两匹年轻的小马。 徐天德只是看了一眼:“这马种也太次了,村长你到底让我们来看什么呀?” 可是常玉春却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围着其中一匹小马转来转去,非常仔细地看着马的眼睛和牙口,还用手摸着马背的肌肉。 村长背着手,静静地看着常玉春的动作,许久才笑吟吟地问:“怎么样,看出来了吗?” 看了半天,常玉春还是不敢确定,他走到王菖蒲身边耳语了两句。 王菖蒲统兵多年,见过良驹无数,听了常玉春的话,她将信将疑地问了句:“真的?” 常玉春也似乎把握不大:“试试看。” 王菖蒲走到小马旁边,一只手放在马背上,向下按了一把。 小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王菖蒲这才认真起来,用力地向下按去,小马还是纹丝不动。 王菖蒲站好架势,双手放上马背,提起一口丹田气,猛然向下一按。 这一按,包含着浑元真力,鹤鸣之音随着呼吸奏响。 然而,小马的腿只是微微颤了一下,马上就站稳了。 所有人这才意识到:“这匹其貌不扬的小马竟然真的是一匹宝马。” 第95章 战神上身 村长说:“这匹小马还不到两岁,是当年我们战神祖先坐骑留下的后代,血统十分纯正。另外那匹小马也是战神马的后代,只不过血统差了些。今日得遇英雄,我老汉做主,就把这两匹宝马一起送给杜书贤了。” 杜书贤抚摸着那匹宝马,眼中异彩连连。 村长说:“别看它长得不好,多亏这样的掩护,它才能不被北狄人抢走。只要把它带回去,喂上两个月上等草料,保证给你两匹神俊宝马。” 叫来范喜良,村长叮嘱道:“伢子,你要想跟他们一起走的话就去,战神的后代哪能是农民呢。” 村长轻轻抚摸着刀杆:“你就带着这把战神宝刀,为范家庄扬名立万!” 范喜良欣喜地说:“村长爷爷,是真的吗?我可以吗?” 村长点点头:“值此乱世,也该让世人重新想起范羽的名字了。” 喜良妈也改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儿子:“放心去,家里一切都好。你要是在外面过得不好,还能回来种地。” 范喜良看着杜书贤,信心满满地说:“妈,我能跟着杜英雄,将来肯定会出人头地的。” 就这样,范喜良辞别了乡亲,扛着宝刀,加入了杜书贤的队伍,一起踏上了西北的归途。 杜书贤骑上了纯种马,另一匹混血马就给了范喜良。 试了一下,确实与之前驿站偷来的普通马感觉完全不同,骑在上面就连腰板都挺直了些。 纵马奔驰,耳边只听得到风声呼啸而过。 跑了一段路回头看时,杜书贤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领先范喜良一大截,其他人更是被远远地甩在身后。 杜书贤勒住马,等其他人赶上的时候,那些普通马已经累得口吐白沫了。 到此时才真正意识到这匹宝马的过人之处,王菖蒲说:“若是喂好了,这必将是一匹绝世良驹。” 杜书贤决定:为这匹马命名为“赤兔”。加上青龙偃月刀,刚好跟关圣帝君的形象吻合。 范喜良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山坡说:“那个地方叫白马坡,山上有水源可以饮马。正好也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我们去那里。” 于是,让马稍微休息了一下,大家朝着白马坡进发。 白马坡的地形稍微有些陡峭,除了两匹宝马以外,其他人都只能牵马上山。 山坡上除了有水源,小树林里还有许多鲜果。 常玉春轻功灵便,在树间闪转腾挪,没多久就采了一大包果子。 王菖蒲夸赞道:“干得不错,这些也足够给我们换换口味了,我去给你们洗洗。” 接下来,徐天德生火,罗娇娘负责烤干粮,大家各司其职,忙得不亦乐乎。 就在此时,树上的常玉春忽然喊道:“有情况!注意警戒!” 从指示的方向看过去,南方一阵烟尘滚滚,俨然是大军在行进。 范喜良觉得奇怪:“怎么会有军队到这里来?以前北狄入侵范家庄的时候就从来没见过他们。” 这句话出口,所有人的心中都笼罩了一层阴影:既然不是因为北狄入侵,那当然是冲杜书贤来的。 西行之路漫漫,山路崎岖,前途艰难自不必说。 每过一处州府都要交战,每次战斗都要损失许多弟兄,换做普通人早已扛不住这样的精神压力。 扛不住,就是死。 敌军足有一万人,排成了一百乘以一百的阵列。 纵横五十个人为一个方阵,四个方阵排放在四个隅位。 每个方阵的前两排都是骑兵,其余是步兵。 这支大军队列齐整,步调一致,四方旌旗迎风招展,果然是耀武扬威。 四个方阵的中间让出了一条十字形的通路,十字的中间有一员红脸的将领骑着高头大马。 这员将领生得高大威武,又占据了绝好的阵势,自然气势如虹。 盯着对方看了半天,罗娇娘说:“这支队伍的旗号是‘梅’,行进路线是笔直朝我们来的。” 徐天德说:“那咋办?我们跑。” 罗娇娘摇摇头:“跑不掉的,对方有骑射手。而且我们的马累了,根本跑不远。” 王菖蒲面沉似水,半晌才说:“这支队伍的军容齐整,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与戚林巴洛之流不可同日而语。” 王菖蒲说出这番话让众人都有些难过,尤其是公孙莫,他从来没听王家的人说这么丧气的话。 其传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打不过,跑不掉,没有活路。 此时最需要什么?当然是振奋人心。任何时候,无论敌人有多么强大,只要敢打敢拼,永远会有三分赢面。 “训练有素的精兵?”杜书贤第一次对王菖蒲的话发出质疑:“我怎么没看见,我只看见一群土鸡瓦狗而已。” 王菖蒲显然对杜书贤的话吃惊不小:“你怎么敢这么说话?你看见阵型中间那个将领了吗?此人的武艺定然不可小觑!” 杜书贤再次发出质疑:“武艺?我视之如插标卖首而已。” 王菖蒲被噎得一愣一愣,为什么一向对自己逆来顺受的杜书贤竟敢说这种话?她想不通。 杜书贤看了一眼范喜良,伸出手说了句:“刀来。” 范喜良连忙把刀扛过来,交到杜书贤手里。 接过刀的一瞬间,杜书贤差点没站稳,刀身直接重重地砸在地上。 有些尴尬,杜书贤连忙召唤系统:“快来,给我召唤祖师爷:关圣帝君!” 没想到,系统直接拒绝了:“关帝可是真神,我没有这么高的权限。而且就算我招来了,你的身体也扛不住这么大的能量冲击。” 杜书贤急了:“这种时候掉链子,那可是要死人的!你还想不想要业绩了?” 系统说:“别急嘛,关帝是肯定召唤不来的,可是你能召唤这把刀的主人啊。” 杜书贤想起来了:对啊,这把刀的主人也是被誉为“战神”的人。 “祖师爷,赏碗饭吃,召唤范羽!” 范羽上身之后,先是怀念地看了看自己的刀:“老伙计,我们又见面了,这个年轻人不错,以后你就跟着他。” 那匹“赤兔”仿佛也有什么感应一般,竟然自己跑了过来。 范羽摸了摸马,又摸了摸刀,看向来袭的敌军,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提刀上马,只是轻轻一拍,赤兔绝尘而去。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杜书贤,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似变了,就连这把大刀都显得不那么沉重了。 范喜良揉揉眼:“我刚才仿佛看到了祖先祠堂里供的画像,真的好像哦。” 第96章 惊世一刀 杜书贤骑着赤兔马,冲下了白马坡,接着下坡的地势,马更加跑得飞快。 手里握着青龙偃月刀,朝着“梅”字旗下的大军飞驰而去。 到了敌阵前,赤兔丝毫不减速,竟然直接冲去,无视了沿途的士兵。 那些士兵一来被杜书贤的风姿折服,二来未接到主将的旗令,全都不敢妄动。 十字路口中间的将领更加没搞懂对方的来路:他是打算一个人挑战我一万人?还有这匹难看的马,为什么跑得这么快? 两将对垒,最忌讳的是心中杂念丛生,这是对战的大忌。 发生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这个人已经被对方吓傻了。 等杜书贤靠进了些,敌将这才有些回过神,问道:“我乃白马府上将梅乐,来将通名!” 说到“名”字的时候,杜书贤骑着赤兔马正好跑到面前。 手起刀落,鲜血迸流,那梅乐话没说完就做了刀下之鬼。 等砍完了人,范羽也就回去了:“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个世界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 “叮”,系统传来提示:“获得技能,势大力沉!” 一万人的大军,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主将被砍。 所有人都被杜书贤的气势折服,没有一个人敢乱动一下。 勒住了马,杜书贤甩了甩刀头的血,眼神所过之处,众军无不战栗惊悚。 用刀尖指着一名骑兵问:“他叫梅乐?你们原先是南川府的兵吗?” 那骑兵左右看了看,确定指的是自己,连忙滚鞍下马跪倒在地:“就是他,我们刚刚离开了南川府,才回白马府没几天。” 杜书贤又问:“之前你们在南川府抓的俘虏呢?” 那骑兵答:“我们没有俘虏,俘虏都被贾家带走了,据说是编到贾康将军的麾下去了。” 杜书贤点点头:“你们回去告诉梅敛,就说梅乐的命是我杜书贤收了。” 那名骑兵跪在地上,木愣地答了一句:“得令。” 再次霸气地环视一圈,杜书贤又策马扬长而去。 直到赤兔回到白马坡以后,那名被问话的士兵才敢瘫软在地,口中喘着粗气,浑身早已被汗水浸透。 众人的嘴还没闭上,尤其徐天德,垂下的口水拉了长长的一条丝。 杜书贤将他们挨个叫醒:“你们想什么呢?准备吃饭。” 看着山坡下的一万人大军后队变成前队,向南行军折返而去,众人这才意识到:“敌兵真的撤了!” 一时间,欢呼声如同爆炸一般响起,大家把杜书贤抬起来抛上天空:“杜公英雄盖世,所向披靡!” 王菖蒲和罗娇娘对视一眼,二人的震惊溢于言表。 二人躲到一边说了些女孩子的私房话,王菖蒲得意地说:“这才是我看上的男人。” 罗娇娘却似乎在想另一件事:“我这两天正好清爽,对你说的这件事越来越感兴趣了。” 于是,这两位的话题很自然地偏到了另一个方向,时不时还掩嘴偷笑。 再说那一万名士兵,由于主将梅乐被杀,他们自然不敢再回到梅家的军营,更不敢把杜书贤临走前的那番话带到梅敛的耳朵里。 在野外徘徊了三天,实在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最后是百夫长以上的军官凑在一起开了一个会,大家一致决定:回南川府。 别的不说,至少那位沙乃亮大人宅心仁厚,不似梅敛那样反复无常。 始终不见梅乐回报,梅敛急得上火,不断地撒出人马去打探消息,可是这一万人的大军竟然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梅敛心中没底了:“梅乐口口声声说杜书贤的身边只有几十人,可那是杜书贤啊,谁知道他到底藏了多少底牌。” 又想一想:“还是不对,如果杜书贤真能干掉我一万人马,那战场在哪里?尸体又在哪里呢?” 这个问题不能想,每多想一天,嘴里就会多长一个泡,疼得梅敛坐立不安。 一直到第六天,梅敛才终于接到白马府与南川府交界处守军传来的急报:有一支完整的一万人大军强行闯过去,现已进入南川府境内,带队主将不明,意图不明。 梅敛接到这份报告,望着这张纸呆呆地看了半天,怎么也不敢把这一万人跟梅乐的一万人联系起来。 恰好在此时,又接到一份报告,是巡查马快发来的:“在白马坡附近见到了一具尸体,经确认就是梅乐将军。” 梅敛的第一反应是:军队哗变。 可当他见到尸体的时候,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梅乐的死法太诡异了。 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格外显眼,所过之处骨头尽断,似乎要把整个人劈成两半一样。 验尸官说:“这个伤口是被一口沉重的大刀一击造成的,普通人想要拿起这种兵器都很困难。有这种实力的简直不能称为是人,而是神,战神。” 梅敛血凉了半截,行尸走肉般地走出停尸房,口中喃喃道:“一万人的大军,跑了;潜伏敌营多年的大将,死了;才刚到手没两天的收获,又全都没了。” 看着户外的阳光,脚下忽然一软:“杜书贤,难道你真的这么可怕吗?” 沙乃亮先是被贾康和梅乐拐走了两支精锐,然后好不容易从杜书贤手中捡了活命,连番遭受打击让他有些萎靡。 正在浑身难受的时候,沙乃亮接到报告:有一万大军已经进入南川府境内。 闻此消息,沙乃亮吓得手抖,连药碗都打翻了:“难道天要亡我吗?” 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放弃抵抗,免得百姓遭难。 可当他准备投降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告诉他:“我们是来投奔沙将军的。” 看着自己的精锐部队失而复得,沙乃亮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毕竟他们传回来的消息也太过离奇、太过匪夷所思了,这是人能有的能力和胆魄吗? 在民间,“杜书贤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故事已经悄然传播开来。 到最后,此事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由不得沙乃亮不信。 民间的说书艺人更夸张,将各种祥云、天雷、天火等元素全都编进故事当中。 唯一的共同点是:无论是哪个版本,全都离不开那惊世骇俗的一刀。 至此,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杜书贤是当年的战神范羽转世。 第97章 真实的感觉 来到黄州府,这里的景色已经有些了西北的味道。 越走越荒凉的黄土地、越来越多的高山坡,一阵风刮来,漫天飞黄。 看到这一幕熟悉的景色,王菖蒲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我们离家不远了。” 黄州府内的兵力有些空虚,行政机关也只是在低速运转。 打探了一番消息,杜书贤终于确定:府台贾方明带着军队出去了,去向正是南溪府。 得知了这个消息,众人再也无法淡定,公然走上大路,只为了能再加快一些。 行走到黄州府城的时候,杜书贤突然停下了脚步,王菖蒲催促道:“还等什么呢,快回去啊。” 杜书贤回头看向常玉春和徐天德:“你俩留在这里,如果贾方明回来,就直接杀了。” 这道命令给所有人的心里压上了一块大石:南溪府必然是凶多吉少了。 其实,当大家得知贾方明带兵去了南溪府的时候,就已经预感到了这个结果。 只是之前大家的心里还抱有一丝幻想,可是现在,这份幻想被杜书贤提前打破。 士兵们的眼中都闪出了泪花,公孙莫甚至带头哭了起来,没过多久,哭声响成了一片。 擦干眼泪,重新踏上征途,所有人都只剩下了一个信念:宰了贾方明。 过了河源县,前面不远就到了南溪府境内。 田间、道路全都见不到行人的踪迹,只有那极具西北特色的大风在四处游荡。 这番景象愈发加重了众人不安的情绪,每个人都在做着最坏的打算。 奋力催马,加速赶到青石县,只见城中是一片狼藉,原先的居民不知到哪里去了。 “糟了!”杜书贤大喊一声,随后驾着赤兔朝着家里的方向跑去。 赤兔马快,一人一骑绝尘而去。 幸亏王菖蒲认得路,这才带着众人慢慢与杜书贤会合。 石头村的情况远比青石村更糟,村里的房屋尽数被毁,乡亲们全都不知去向。 看着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小村被毁成这样,一路上受到所有的委屈、痛苦全都化成了阵阵哀嚎,冲破天际。 当王菖蒲带人赶到的时候,杜书贤已经晕倒在自家的废墟之中。 王菖蒲认得这三个小院,是当初杜、徐、常三家人一起盖的:“幸好书贤有先见之明,提前把徐天德和常玉春支走了,要不然他们俩人见到这样也得受一番刺激。” 别的都可以延后再说,现在急需一个可以让众人落脚的地方。 幸好,当初结婚时候,王栋替他们置办的小院没有受到波及,大家就暂时安顿在这里。 看着完好如初的小院,王菖蒲不由得望向了父亲坟墓的方向,直到罗娇娘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姐姐,你在看什么?” “啊?”王菖蒲回过神来:“没什么,想一些往事。” 王菖蒲把手上所有人全都撒了出去,一方面探听敌情,另一方面要尽可能地寻找幸存者。 当夜,杜书贤就发起了高烧,王菖蒲和罗娇娘一起在照顾他。 “爸妈,今天,我长大了,我要出去装逼!呃,不,我要出去闯荡一番事业,待我功成名就的时候,我就来接你们过好日子。” “想要挼熊猫就直说嘛,何必演这一出戏。咱俩关系这么铁,我又不能不给。” …… 听着杜书贤嘴里含糊不清的胡话,王菖蒲心疼地掉眼泪,勾得罗娇娘也啜泣不止。 到了半夜,杜书贤悠悠转醒,只觉得头痛欲裂,两眼发干,口里发苦。 听到动静,罗娇娘的瞌睡顿时醒了,连忙跑出去叫人。 王菖蒲端着一碗热粥进屋,给杜书贤喂了几勺。 吃了两口,杜书贤将粥碗推开:“去加点糖。” 王菖蒲只能回到厨房,给碗里加了一勺糖,搅匀之后又端了回来。 喝了一口,杜书贤再次推开,不耐烦地说:“去加糖!” 王菖蒲又去加了一勺,当着杜书贤的面搅匀,再次喂给他吃。 可杜书贤还是只吃了一口,又要加糖:“这粥是苦的,如何下咽?” 王菖蒲不信,自己吃了一口,这碗粥已经甜得发齁。 可杜书贤不信,还是只要加糖。 王菖蒲怒了,到厨房把糖缸拿来,直接挖了一大勺糖塞进杜书贤嘴里。 动作有些激烈,甚至都扯破了杜书贤的嘴皮:“吃糖啊,来,我让你吃。” 杜书贤被糖粒齁得咳嗽,趴在床边一阵干呕。 罗娇娘不停地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终于吐出了一条长长的痰涎。 看着杜书贤的样子,王菖蒲更加恼火,一把揪起杜书贤,右手的拳头就作势要砸下来。 多亏罗娇娘赶紧把杜书贤护住:“姐姐,不要打他,书贤他已经承受了太多了。” 王菖蒲余怒不消,可见杜书贤这副样子,哪里还能经得起打? 最终还是放下了拳头,留下了一句话:“我知道你难受,但是你的时间不多了。我们找了许多地方,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一具尸体,说明大家很可能还活着。你的父母可能还在世,你就沉沦成这样,那我和娇娘姐姐该怎么办?你是杜书贤,是他们所有人的希望,更是我们的男人。如果你不能振作的话,那该由谁来解救大家呢?” 这句话果然有了些效果,杜书贤的眼中恢复了部分神采,伸出无力的手指了指:“粥。” 罗娇娘赶紧把甜粥端了起来:“我给你换一碗。” 杜书贤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不用,就这碗。” 看着杜书贤吃完,把他轻轻放倒在床上,王菖蒲和罗娇娘这才简单吃了一些东西。 吃完之后,王菖蒲说:“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和娇娘姐姐就在隔壁。” 杜书贤有些无力地抓握虚空:“别走,你们俩陪我一会儿。” 于是,二女只得又坐到床边,王菖蒲替杜书贤掖了掖被角,罗娇娘为他捋了捋头发。 杜书贤趁机抓住两只手,将自己的两位夫人拉到身边。 感受到了杜书贤的无力,俩人谁也没有反抗,而是顺从地躺了下来。 两颗脑袋分别枕在杜书贤的左右臂膀,这重量、这体温、这呼吸声,传递出一种奇妙的感觉——真实感。 自从杜书贤操作投胎系统以后,经常会觉得:这个世界是虚幻的。 然而,今天的这番感受让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无比真实。 “书贤,”罗娇娘轻轻唤了一声。 杜书贤轻轻拍了拍罗娇娘的后背,把二人搂得更紧了:“别说话,也不要动,就这样安静地陪着我,行吗?” 第98章 幸存者 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杜书贤的精神状态总算恢复了些,高烧也退了。 此时,有两个搜寻的士兵回来了,可他们找遍了自己的片区也没有任何收获。 “情况很糟糕,四处都见不到人影,所有能拿走的东西都被拿走了,拿不走的也都被拆毁烧掉了。”两名士兵如是报告。 罗娇娘问:“那有没有见到尸体?” 答曰:“有,但是不多。主要是我们的士兵兄弟的尸体,百姓的没见到。” 另外还补充了句:“他们都是战死的。” 王菖蒲痛苦地闭上了眼,许久才说了句:“兄弟们都是好汉。” 接下来的两天里,士兵们传回的消息都差不多,大家心底那份微弱的希望正在一点一点破灭。 经历了一次次失望,王菖蒲一边在期盼着士兵回归,可一边又盼着他们不要回归。 因为在这种时候,没有消息就算最好的消息。 第三天一大早,小院外面突然传来了激动的喊声:“有了,我找到人了!” 杜书贤和王菖蒲、罗娇娘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三人都抬起头,大眼瞪着小眼,不知所措。 直到喊声第二次响起,这才如梦方醒,三道身影飞快地蹿出门外。 巡查的士兵找到了两个人,外加两头牛和一头熊,没错,就是杜书贤抓来的宠物大熊猫。 这货生长极快,现在已经长到半人多高,两头牛的产奶量根本不够它喝的。 幸好熊猫的牙口长得不错,已经会自己找箭竹来吃了。 两位饲养员把手里抱着那个“盆盆奶专用”的大木盆交到杜书贤手里:“幸不辱使命。” 罗娇娘赶紧招呼众人:“别在外面站着,快先进来说话。” 几个人刚进屋,外面又传来了喊叫声:“找到人了,我们找到人了。” 再次跑出门,只见有十几个人拉着一辆三驾马车,马车上装着的是一个硕大的铁笼。 杜书贤当然认得:这是他在拉尔府定制的笼子,用来装熊猫的。 孙破虏决死之前,派人把这个笼子给自己送了过来。 除了笼子之外,他们还带来了一个锦囊袋,上面写着:杜书贤兄弟亲启。 打开锦囊,里面是孙破虏的一封信:“杜书贤兄弟,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这些士兵是我最信任的随身亲兵,相信他们在你的手下一定能发挥更大的能力。” 杜书贤再次忍不住垂泪:“孙兄弟到死前还在想着我。” 孙破虏的亲兵们见到了主将的笔迹,个个嚎啕大哭,望着京都的方向拜了三拜,这才说:“我等愿意遵从孙将军遗愿,以后一切都听杜公号令。” 通过这几位幸存者的描述,大家才知道南溪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几天前,贾方明突然带兵进入南溪府,见人就抓,见物就抢。 南溪府先受到偷袭,然后又被抽调走了精锐,驻守的兵力本就薄弱。 可将士们全都坚守着自己的阵地,直到战至最后一人。 黄州府的队伍如蝗虫过境,无论是城里还是乡村,百姓们无一幸免,全都被集中到一起带走。 贾方明这个畜生在临走前还下令将那些民居全都拆毁,生活物资全都烧掉。 那两位饲养员也被敌军发现包围,差点就被抓了去。 多亏了熊猫发威,它一次冲锋就打伤了十几名士兵和一匹马,啃坏了七八把长矛,拍碎了六面盾牌,这才把饲养员救了下来。 其他士兵见此情景,哪里还敢上前?只得仓皇逃窜,生怕惹这个怪兽不高兴。 杜书贤不可思议地看着熊猫:“你居然有这么大的战斗力吗?不愧为食铁兽之名。” 熊猫好似听懂了一般,趴在杜书贤的腿边撒娇,露出圆滚滚的肚皮。 至于运送铁笼的车队,为了避开巡查只能多走小路,所以他们很幸运地来晚了,正好错过了贾方明的扫荡。 在空荡荡的南溪府地界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天,这才被寻人的士兵找见。 罗娇娘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熊猫,双手早已蠢蠢欲动。 杜书贤看出了她的心思,他把熊猫抱起来放到罗娇娘的面前:“摸,它不会伤害你的。” 罗娇娘有些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轻轻碰了一下,马上就把手缩了回来。 见熊猫果然乖巧,这才放开胆子摸了摸。 杜书贤把熊猫递给罗娇娘:“你还可以抱抱它呢。” “哎哟,好重。”罗娇娘抱得有些吃力:“这小家伙现在就这么重,要是再长大了可怎么办呀?” 杜书贤说:“据说它能长到一人半高,到时候就让它驮着我们走。” 罗娇娘问:“它有名字吗?” “名字?”杜书贤这才意识到:原来还没给熊猫起过名字,前世的宠物可都是有名字的呢。 看向屋外,一片落叶从窗口悠然飘进来,慢慢地落在地上。 想到空空荡荡的南溪府,一种如落叶飘零般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杜书贤有感而发:“不如就叫它叶儿。” 王菖蒲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罗娇娘身边:“娇娘姐姐你看,熊猫要这样抱在手里,像这样摸它,才是最舒服的。” 说话间,王菖蒲自然而然地把叶儿从罗娇娘的手里接了过来。 罗娇娘有样学样:“哦,是这样吗?我试试看,像这么抱着,然后再……嗯,果然舒服,菖蒲姐姐好厉害呢。” 看着罗娇娘挼得惬意,王菖蒲的腮帮子鼓了起来:“娇娘姐姐,我还会另外一种姿势,像这样来的话,感觉也很棒哦。” 罗娇娘忽然惊喜地说:“我想到了!还可以这样,菖蒲姐姐我示范给你看。”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上演着“熊猫争夺战”,这番热闹又不失和谐的画面驱散了屋子里的阴霾。 “那个……”饲养员忽然插嘴:“两位夫人,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罗娇娘已经抢到了熊猫,连忙打岔道:“说,快听听饲养员要说什么。” 王菖蒲却拦着饲养员:“你先等等,”直到把熊猫抢到自己怀里以后才表示:“好了,你可以说了。” 饲养员支支吾吾地说:“那什么,熊猫拉了,我刚才是想让你们把它放下去屙屎。” “什么!”二女同时跳起,身上果然掉下来几粒椭圆形,混合着植物纤维的熊猫屎。 饲养员说:“没关系的,熊猫屎不臭,也不会粘到衣服上,还是很干净的。” 王菖蒲和罗娇娘可听不进这些,急忙忙地跑到里屋,宽衣解带去了。 经过这一番闹腾,又有熊猫负责卖萌,众人的情绪总算又回到了高点。 整个南溪府已经成了无人区,幸存的几十个人都聚在一堂。 杜书贤看着大家:“各位,南溪府遭此大难,乡亲们亟待我们解救。敌人就在黄州府,此去九死一生,大家都有这个觉悟了吗?” 所有人齐声回答:“有!”这一声吼,气冲斗牛。 第99章 贾方明之死 所有人都一同出发,就连熊猫叶儿也在其内,它现在可是非常重要的战斗力,算是“重武器”。 穿过两个州府之间的界线,当天下午大家就来到了河源县,这里的县令穆财曾经与杜书贤交过手,还被杜书贤教育了一顿。 根据杜书贤的指点,将放走满牢房死囚的报告被打上去的时候,穆财果然受到了嘉奖。 可当朝廷的奖励发下来的时候,穆财却傻了眼:赏赐纹银二十两,外加美酒三坛,红花十朵。 而他早先打听消息的时候分明得知:自己将要升迁至黄州府做府台,为此还提前摆了酒宴庆祝。 可如今府台的职位却给了这位从天而降的贾方明,而自己请客的宴席不仅白花了钱,还落得个笑柄。 是以,穆财每次听到“贾方明”三个字时都要恨得牙痒。 他自从知道贾方明到南溪府做了什么,早就准备好杜书贤有一天会找上自己。 拿出提前标注好的地图交给杜书贤:“这里标注的三个点就是你们南溪府百姓被关押的所在,快去救他们。” 杜书贤对着穆财抱拳致谢:“南溪府百姓不忘你的功德。” 穆财一挥手,满不在乎地说:“我这辈子就没干过好事,哪有什么功德,帮你纯粹是为了打倒贾方明而已。” 杜书贤笑了:“知道自己没干过好事就是最大的好事,从这一刻开始悔改,也来得及。” 穆财愣了一下,也笑道:“希望如此,你还是抓紧办事要紧。” “再次谢过。” 当杜书贤离开之后,穆财的师爷跑了进来,对他说:“老六回来了。” 穆财疑问道:“老六?我不是派他去黄州府打探消息了吗?他打探到什么了?” “老六进来。”师爷对着门外一招手:“你还是亲自听他说。” 老六走进来,对穆财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贾方明死了。” 穆财忙问:“怎么死的?你看清楚了吗?” 老六答:“非常清楚,看得真真儿的。”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那一日,贾方明带着人跟王勇对峙,双方僵持了一下,最终王勇顺利过关。 可是大约三个月之后,贾方明突然带着兵路过河源县,公然踏入南溪府的地盘。 穆财推算了一下,这差不多就是从黄州府到京都一个来回所需的时间。 穆财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密切地关注着贾方明的动向。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使他愕然:贾方明过境,竟然是为了把整个南溪府的百姓全都抓过来。 打死他也想不出贾方明抓这么多百姓干什么,于是他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当面问。 贾方明被灌了几碗黄汤有些飘飘然,摆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教育穆财说:“杜书贤是何等人物,从京都到西北沿途各州府全都不是他的对手。别看杜书贤手中兵力不多,可你信不信?就像罗士国、苏旺、沙乃亮这些人,哪怕是一府之尊,他们还是会被杜书贤随意拿捏。” 穆财还是不解:“可是这跟贾大人抓这么多百姓有什么关系?” 贾方明摇头晃脑地指指点点:“你呀,还是太嫩。要知道,再厉害的人物也有软肋,杜书贤的软肋就是这些百姓。只要我手中拿住南溪府的百姓,那杜书贤就不敢对我怎样;只要我以这些百姓的生命相要挟,他就只能乖乖求饶。” 听了贾方明的“妙计”,穆财错愕地说不出话来:这是何等无知才产生这种想当然的思路? 穆财又问:“那南溪府的守军没有抵抗吗?” 说到这里,贾方明怒而拍桌:“南溪府的守军也太厉害了,这肯定是他们的王牌精锐。你别看他们就这么几个人,可是面对我的大军压境,他们竟然还敢抵抗。老子基本上是拿两三个士兵的命才能换他们一个。” 穆财不说话了,心中暗忖:“南溪府先是被董郎普偷袭,折了王栋和大半主力;然后王勇和杜书贤又带了一批人前往京都。你所谓的精锐,恐怕只是留下来看家的新兵而已。” 往事在穆财的眼前如走马灯一般闪过:击溃慕贾堂、释放死囚牢的事情令他记忆犹新。 后来杜书贤更是大破北狄,又在京都搅动风云,早已名满天下。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穆财就为自己曾经领教过杜书贤的高招而感到自豪。 他早已经想得非常清楚:杜书贤不可能被随意控制,更不可以与之为敌。 为了保全自己,也为了报复贾方明抢了自己的官位,穆财悄悄地记下了南溪府百姓关押的位置。 同时安排了心腹差吏:老六,在黄州府蹲守。一旦情况有变,立刻将消息送回来。 贾方明为了安置这些抓来的百姓,命令这些百姓仿照军营的样式给自己盖住宿的房屋,并将其命名为:集中营。 当杜书贤从黄州府大路走过的时候,贾方明已经回兵,正在监督其中一处集中营的修建进度,双方就这样错开了。 贾方明的做法确实给杜书贤造成了重大打击,就在他发烧的那天,贾方明带着十几个侍卫回到了黄州府。 徐天德和常玉春一早就被安排潜伏在黄州府城,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杀了贾方明。 此时贾方明公然露面,身边又没有太多人守护,当然是动手的绝好时机。 首先由徐天德装醉,在街上闹事伤人,吸引了贾方明和他身边侍卫的注意力。 可是这些还不够,徐天德越闹越凶,竟然一拳打在其中一名侍卫的脸上。 这才终于把侍卫们调动起来,十几个人对徐天德一个人进行追打。 贾方明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卫兵公然伤人、破坏他人财物的行为,却丝毫不加阻止,反而添油加醋地喊:“那呢,快,追过去,打他!” 正当贾方明喊得忘乎所以的时候,常玉春悄悄来到他的身边。 左手捂住贾方明的嘴,对他耳语一句:“奉杜公命令,送你上路。”说完,用拇指的指甲切开了他的咽喉。 老六十分嫌恶官吏欺压百姓的做法,正要走开的时候,赫然发现贾方明竟然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连忙大喊一声:“大人遇刺了!” 侍卫们惊回头,这才发现贾方明已死,而刚才被自己追打的人,此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00章 第一座集中营 杜书贤拿到了至关重要的地图,确定了乡亲们的位置,马上带着人去了最近的集中营。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战斗之前观察地形,了解敌方的战斗力是非常重要的。 站在山坡上往下看,这个集中营里的驻守着约二百多名士兵,关押着的是许多老幼妇孺。 一不分男女,二不分岁数,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是刚会走的儿童,全都被迫干活。 他们当前的任务就是尽快将位于集中营中间的简陋房屋完工,这将是他们居住的地方。 集中营的四角已经修建了坚固且漂亮的大房子,这里很明显是给贾方明的士兵居住。 正在修建的房屋却极其简陋:所用的木材歪歪扭扭,有的甚至都已经朽烂,根本不堪用。 泥灰也稀得跟水一样,根本糊不住,只能往里掺一些泥土才能勉强糊在墙面上。 顶棚用的瓦片也都破破烂烂,可就是这些破烂的瓦片都无法保证铺满一层屋顶。 整个集中营只有围墙的质量是最好的,因为它能防止里面关着的人逃出去。 见到这一幕,所有人的眼中都在冒火,王菖蒲更是不能忍,直接就要提枪杀下去。 幸好杜书贤及时追上,并且阻止了她的冲动行为。 王菖蒲怒起不息,大喊道:“你放开我,敢这么对我们南溪府的乡亲,我要去宰了这帮混蛋!” 罗娇娘赶紧劝解:“姐姐你轻点,小心别引起了对方的警觉,我们需要一个完整的计划,才能把乡亲们解救出来。” 王菖蒲这才停止了挣扎,可她的呼吸异常沉重,显然气得不轻。 “嘭,哗啦!”一声异响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熊猫叶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围墙边,一熊掌就把新修成的围墙开了个大洞。 集中营内外全都被吓了一跳,众人皆错愕不已。 刚才王菖蒲只是怒极而动,此时的她已经冷静了下来,见到叶儿这么莽,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这小家伙怎么这么冲动?这脾气是跟谁学的?” 还是杜书贤第一个反应过来:“天意如此,随我杀进去!” “好!”众人齐声响应,各自举起兵器从新打开的缺口冲进了集中营里。 杜书贤高声喊道:“南溪府的王姑娘来救你们了,乡亲们奋起反抗啊!” 王菖蒲也高喊一声:“战无不胜的杜书贤来了,黄州府士兵投降者免死!” 简单的两句话让双方的士气调了个个儿,原本趾高气扬的黄州府士兵立刻蔫得跟小鸡一样。 反观那些受到欺压的百姓,全都收到了极大的鼓舞,纷纷拿起了手中的家伙什,对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发起了反攻。 也不管是铁锹铁铲,还是榔头凿子,哪怕是煮饭的铁锅也被抄起来当作盾牌用。 就连老人都把拐杖举得老高,就连孩子的手里也抓了几块石头,所有人都卯着劲要把这些欺压自己的坏蛋打死才好。 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士兵,顷刻间就被打得头破血流,骨断筋折。 民众的怒火是不好熄灭的,凡是跑得慢些都难逃被被活活打死的命运。 轻而易举地拿下了第一座集中营,把乡亲们全都解放了出来。 可胜利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太久,所有人都陷入了另一种悲伤情绪当中:他们无家可归了。 这时,王菖蒲登高一呼,将所有人的声音全都压了下去:“乡亲们,我们回家。” 人群沉寂了片刻,又响起了哀怨的声音:“哪里还有家啊,都让这群畜生祸祸了。” 此言一出,得救的喜悦被冲散得丁点不剩,许多人还流下了委屈的泪水:“我们做错什么了要这么对我们。” 眼看事情的发展方向要跑偏,杜书贤及时站了出来:“你们很多人没见过我,但是肯定听说过我。我就是南溪府青石县石头村的人,我叫杜书贤。” “杜书贤”三个字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这可是家乡的骄傲,是被乡亲们当作信仰一般的人物,此时正活生生地站在眼前。 接下来,杜书贤开始了一个简短而有力的演讲:“乡亲们,咱南溪府是个好地方啊,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我听父母说过,以前的南溪府到处都是荒山,没有人烟。可如今的南溪府再不是旧时模样,经过我们祖祖辈辈几代人的改造,现在早已是养育一方的家乡。” 这番话慢慢唤醒了人们心底的火种:是啊,屋子倒了可以重建,东西毁了可以重造。自己的祖辈来到这里的时候,连田地都是从无到有慢慢开垦出来的。 而现在,虽然屋子和家什都没了,可是田地还没有荒废,大家生存的根本也就没有丢掉。 趁着众人的眼睛里重燃了希望,杜书贤做了一个总结:“乡亲们,我们自己的家要靠自己来建设、守护。王家守护了南溪府十几年,风调雨顺。现在该我杜书贤扛起大旗了,请大家相信我,我一定能带领南溪府父老过上好日子的!”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长者对杜书贤说:“孩子,你是石头村的,我来之前看见石头村的乡亲都被抓到南边去了,你快去救你的父母。” 杜书贤立刻拿出穆财给的地图,另外两个点位都在南方。 王菖蒲看着地图:“怎么样,公公婆婆他们会在哪个集中营?” 杜书贤收起了地图:“不管亲疏远近,都是要救的,我依次去就行了。” 开始重新分配人手:一边有人需要把乡亲们带回家,找到合适的地方重新安置;另一边还需要有人带着有战斗力的人把另外两座集中营捣毁。 王家在南溪府积累多年,威望颇高,王菖蒲无疑是带领乡亲们回家最好的人选。 她分出一部分愿意战斗的青壮年,跟着杜书贤一起行动;其他人则将集中营里可用的材料全部带回去,先要搭建起一个临时安置的房屋才行。 而战斗的事情自然由杜书贤领衔,大多数年轻人都跟着来了,叶儿也划归在战斗序列。 包括罗娇娘和孙破虏留给自己的亲兵在内,杜书贤给自己留下了一百个人,其他的全都跟着王菖蒲回去了。 “爸爸妈妈,还有乡亲们,我来了。” 第101章 赵氏失鹿 战斗远比想象的要顺利,另外两所集中营里看守的士兵已经全部逃走,只留下了被抓来俘虏的普通民众依然不知所措地待在集中营里。 这得感谢穆财,是他一早派出的马快,把贾方明身死、杜书贤要来这两个消息传开了。 那些士兵一听杜书贤的大名,谁都不敢与他为敌,自然全都吓退了。 杜书贤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另外两座集中营,恰好此时,常玉春带着徐天德也赶到了。 徐、常两家的父母见到孩子,各自感怀不提,倒是杜老六和李草儿显得很平静。 杜老六有些欣慰地看着孩子:“好小子,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李草儿也显得波澜不惊,只是把手里的东西塞给杜书贤:“孩子,你饿不饿,娘刚才给你偷偷藏了两个饼,你快吃了。” 看着杜书贤干巴巴地吃饼,同村的乡亲们有些接受不了:“老六、草儿,你们俩怎么回事?你们的儿子是这么大的英雄,救了我们这么多人命,怎么好像在你们看来就跟稀松平常一样。” 其实不怪他们这么冷淡,实在是他们听说自己自家孩子的光荣事迹太多了,隔三岔五就传过来一个大消息,现在那些普通的事情已经无法引起他们的自豪了。 这种情况要一直持续到两个月以后,直到那万军丛中砍出惊世一刀的消息传到南溪府,才会再次引起他们的震惊。 杜书贤带着大家回到南溪府不题,单说那穆财的动作相当快速。 他一举控制了黄州府的几支精锐部队,然后自己入主了黄州府城,自领府台一职。 穆财的行为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其实还是借了杜书贤的光。 整个南溪府有实权的官员不少,文武官员中能排在穆财之上的起码有六七个人,平级的也有十几个,可他们谁都不敢接这个摊子。 无他,贾方明对南溪府的作为他们都看在眼里,没有人狂妄到敢承接杜书贤的怒火。 可穆财不一样,他跟杜书贤“有交情”,于是他顺理成章地被众人拥立,暂时执掌了黄州府。 穆财一上任,马上就制定了一系列非常“跪舔”的方针。 不只是把之前抢来的东西全都送了回去,还主动给南溪府送了许多物料、钱粮,甚至组织民夫帮助南溪府的百姓盖房子、养护田地。 黄州府的其他官员大都看不惯这种做法,可是一旦有人提出质疑的话,穆财马上就会回敬一句:“你行你上啊,看看杜书贤能不能饶过你。” 于是,这些官员只得乖乖闭嘴。 可穆财不会饶过他们,回过头就把这些提出质疑官员的家抄了。 这些官员无不是贪赃枉法之徒,家里藏匿大笔无法解释的钱财,自然就被当成了罪证。 抄家来的财物呢?自然是一起送给杜书贤了。 短短几天,王菖蒲和罗娇娘就各自收到了七八副镯子、项链,十几根玉钗、珠钗。 杜书贤收到的就更多了,玉笏、珠串、金银等物无计其数。 仅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穆财就已经清除异己,掌握了黄州府的全部权力。 到后来,杜书贤实在不好意思要了:“穆财,你给的够多了,况且这些东西也没法用,又不能用来给乡亲们盖房子。” 穆财却说:“这些东西虽无大用,但也能值几个零钱,用来给杜相公充作出兵的军费。” 杜书贤疑惑道:“出兵?什么出兵?我为什么要出兵?” 穆财嘿嘿笑道:“杜相公原来不知道,我来告诉你。” 原来就在杜书贤专心重建南溪府的时候,京都发生了一件大事。 在梅利兼的带领下,当朝天子赵吴德携文武百官向当朝宰相“进言”,将皇位禅让给贾姒道。 贾姒道经过再三推辞,最终“顺天应民”,执掌大宝。 不用说也知道,赵吴德在这件事上根本没有任何决策权。 贾姒道登基坐殿之后,将赵吴德封为“西北安乐伯”,食邑百户,其封地就在南溪府境内。 饶是杜书贤两世读书,也没听说过这种操作,把一个废天子放在敌人的手里,这算什么? 可穆财却摆摆手:“根本不是这样的。” 自古以来,权力的斗争只有你死我活,有些人为了上位,根本不需要底线。 贾姒道更是如此,他根本没打算给赵吴德活路。 当赵吴德的车驾出了京都不久,马上就命令自己的外甥梅利兼将其截杀。 然后用了一捆芦席一卷,在荒郊野外随便刨了个浅坑将其草草埋葬。 可叹赵吴德虽无才能,但也算是一朝天子,竟然落得这番下场。 贾姒道的行为立刻引起了天下动荡,江南梅氏带头承认了贾家王朝,并且公开表示:“无条件拥立贾氏天子。” 白州府的张辉瓒也不是省油的灯,抓住机会立刻向东扩张,拿下了两府三十三县之地。 自此,张辉瓒手下的白州府、镇海府、定海府抱成一团,背靠大海形成稳固的品字阵型。 而北方的格局更是大乱,既有天台府罗士国这样的墙头草,也出了一个叫丁锐的猛人。 丁锐本是东北方黑泷府的府台,趁此时机一举拿下了同样位于东北方的吉木府和宁兔府。 自此,东北三府四十三县之地被他全部收入囊中,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东北王。 最大胆的人莫过于王定芳,他一直带着外台宗弟子潜伏在登龙山庄。 直到天下大乱之后,他竟然再次杀了去陈州府赴任的府台,自己顶着他的名号走马上任。 现在,他的新名字叫做:梅巡。 南北两方其他扯起反旗的草头王不计其数,再加上北狄又开始搞起了动作。 此时的腊西婆婆已经对水王百灯部完成了收编,再加上董郎普被一把大火烧死之后,腊西婆婆已经掌握了三个部落的领地。 至此,中原的北方、北狄的南部就只有腊西婆婆一家部落。 可是有了两家的前车之鉴,腊西婆婆自然不敢轻犯中原。 她联络了华生王,召集起北狄全部部落的战斗力,也打算到中原尝尝入主中原的滋味。 说到这里,穆财向杜书贤建议:“值此乱世,正是英雄儿女建功立业之时,杜相公何不也杀入中原,夺个天下?” 杜书贤拍了拍穆财的肩膀,露出一个微笑:“叫我杜公。” 第102章 学子代表 杜书贤原本在专心搞南溪府重建工作,却从穆财口中得知了天下大乱的消息。 他立刻派出徐天德和常玉春,到临近各府的英雄馆打探消息。 所谓英雄馆,是江湖人士通传消息的场所,三教九流之人都可以来发布或者寻求消息。 英雄馆的形式并不固定,可以是茶楼、酒馆、饭庄、青楼等等。 当年在京都,说破天的书场就是一家英雄馆,借他的口来向民众们传达重大新闻消息。 只不过英雄馆里的消息经过多轮口耳相传,大都已经严重失真。 也正因为如此,反而更能反映出最顺应民意的情感,因为它无论好坏都会被无限放大。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的消息听起来会很过瘾,可是出于刺探情报的需要,就必须要把多余的内容过滤掉才行。 张辉瓒被塑造成了一个为民请命的英雄,甚至有人为他做了“替天行道”的大旗。 丁锐被直接冠以“东北王”的名号,手下有八千亲兵全部姓丁,其本人更是有勇冠三军之名。 另外不得不提的是梅乾花,他的名头在更早的时候就已打响。 传说他曾经被二十名武林高手设计围困,可是二十名高手不仅没能伤到他分毫,反而被反杀十八人,“武疯子”成了江湖人人谈之色变的可怕存在。 作为唯一能够控制武疯子的人,梅利兼那“文疯子”的名声也跟着不胫而走。 贾姒道则一如既往地传承着“老甲鱼”的绰号,民间甚至编起了民谣:老甲鱼,坐当朝,前朝皇帝被赶跑,文武两疯把驾保,生个儿子冒傻泡。 吃完了晚饭,杜书贤坐在书案前问自己的两位夫人:“居民安置的事宜如何了?” 王菖蒲正在收拾桌面:“已经基本完成了,多亏穆财送人送物,所以才能这么快完成安置工作。” 罗娇娘也说:“穆财确实帮了很大的忙,现在老百姓已经在着手重建原屋住宅,恢复耕地生产了。” 王菖蒲接口又说:“不止如此,穆财还主动提出要给我们送牲口过来。各种鸡鸭、牛羊、马骡都在筹措,预计下个月就能送来了。” 罗娇娘手里抱着吃剩的碗筷说:“穆财帮了我们这么多,到时候可怎么回报他呀?” 杜书贤点点头:“这倒是个问题。”思索了一下:“不如我给他封个官。” 王菖蒲和罗娇娘同时一愣,手里的动作不由得停顿一下,然后又没事一样地继续收拾。 “说起封官,我发现一件怪事。”王菖蒲说:“有许多书社学子都不见了。” 杜书贤疑惑道:“书社学子不见了?这是什么意思?” 王菖蒲答:“自从把大家从集中营里救出来,青石县书社的学子前几天就已经走了七七八八,很多都是全家一起逃走的。我还派人去其他县城看过,那里的学子们也跑得差不多了。” 杜书贤皱眉:“难道是因为这些学子没有安置好?” 王菖蒲立刻反驳:“绝无此事,书社中有功名的学子从来都是国家供养的。哪怕现在这个时候,我也尽量挤出物资优先保证学子家庭的生活,并且只分配他们做最轻松的劳役。可以说他们的舒适度远高于其他百姓。而且这些人走的时候,配给的钱粮可是一点都没少拿。” 这倒是让杜书贤犯了难:自己刚打算入这乱世一争天下,可是本应该成为中坚力量的知识分子却全都跑了,这样的打击不亚于当头棒喝。 杜书贤不甘心地问:“书社的学子全都跑了吗?还有没有剩下的?” 王菖蒲说:“几乎全都跑光了,只有咱们青石县书社留下了两个人。一个只读过一年书,能写会算,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做生意,偶尔才去书社一趟。另一个勉强读了三年,倒是有些才能,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考功名罢了。” 杜书贤点点头,感慨一声:“看来我的人缘还没有差到家,好歹还有两个人愿意留下来。你安排一下,明天我要见见他们。” 等收拾完桌子洗完了碗,罗娇娘走了进来,靠在杜书贤身边,言语中无尽温存:“妾身自过门以来,还未得夫君恩宠。早就听姐姐说夫君能力过人,今日得闲,何不让妾身领教一二?” 杜书贤抬起头看了看坐在一边的王菖蒲,只见她扭过头根本不理这茬。 罗娇娘会意,轻轻一笑:“菖蒲姐姐,我们一起来侍奉夫君。” 王菖蒲用冷淡的声音回应:“你俩自己来,我去外面等着就行。” 说完就要走,罗娇娘及时冲上前抓住,伸手摸向王菖蒲的腰间:“姐姐当真要走?那你藏的是什么?” 王菖蒲猝不及防,被罗娇娘从怀里扯一大段红绳,脸唰一下就红了。 “菖蒲姐姐,这东西的用途我可听你说过哟。”罗娇娘娇笑道:“大家都有此意,何不就趁今日造此天作之合。” 子丑之交,杜书贤躺在床上,王菖蒲和罗娇娘一左一右地枕在他的胳膊上。 王菖蒲松了口气,今日多亏了娇娘姐姐帮忙,否则贤郎又要去洗冷水澡了。 罗娇娘揉着胳膊有些嗔怪:“你这妮子也忒厉害,明明被绑得动弹不得,却还能爬起来把我撞开。” 王菖蒲傲娇地说:“我是正房,此事理当由我先受。娇娘姐姐,下回再让给你。” 杜书贤终于问了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你俩为啥都叫对方姐姐,到底谁才是姐姐?” 罗娇娘答:“正房为大,菖蒲自然是姐姐。可是她看妾身年长几岁,所以也叫我姐姐了。” 天光大亮,杜书贤召集手下众人开会,并专门召见了青石县书社那两位留下来的学子。 到这时才发现,原来有一位还是熟人。 当初杜书贤为了筹集彩礼,去北狄做了一趟生意,雇了三个伙计陪同。 除去那个要暗害自己的赵大叔侄俩,还有一个叫庄同的年轻人。 庄同在那笔生意中挣了四百两,以此为本,到现在已经是三家商行的大东家。 另外一位名叫刘博文,到今年才十八岁。 虽然念书晚,可是他在书社有“神童”之名,学子们都说他的天分仅次于当年的杜书贤。 刘博文的经历跟庄同一样,都是被那天“白沙撒字”的表演开蒙,以此踏入学途。 自从知道那天表演撒字的人是杜书贤之后,刘博文就在心中暗暗发誓效忠,所以他们俩都不愿意跟那些学子一起走。 知道此间情节,杜书贤大受感动:“好,从今天开始,你们俩就是南溪学子的代表。” 二人一同向杜书贤行礼:“一切听杜公调遣。” 第105章 群英亭之宴 占山为王的各路豪杰都接到了庄同的传信,全都送回了拜匣表示接受邀请。 正月二十八日那天,杜书贤带着徐天德、常玉春并两位夫人,在群英亭摆下了隆重的酒宴,专候各路英雄的到来。 离得最近的是青云寨谢庆,据说长着一脸漂亮的络腮胡子,非常有特点。 第一个到的反而是离得最远帽儿山神风寨董天宝,他们头天早上就出发了,经过连夜赶路,竟然到得比杜书贤还早。 谢庆一来就看见了董天宝,扯着大嗓门喊道:“董长脚,你来得早啊。” 董天宝也非常客气地招呼:“你谢胡子可不地道啊,纸燕子下请帖,你居然敢来得比他晚?” 谢庆惊讶道:“什么?纸燕子已经来了?” 杜书贤起身接待谢庆:“晚辈杜书贤,久仰侠客威名。谢前辈不必拘礼,还请入座。” 见杜书贤弯腰,慌得谢庆连忙搀扶,同时把腰弯得更低:“不敢不敢,纸燕子的礼我可受不起,快请上座。” 入座后,董天宝有些得意地说:“我也就是有些轻功,只会跑跑腿而已。” “欸,你们看那,好像是白老黑兄妹俩来了。”众人顺着董天宝的手指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两个人向群英亭走来。 这俩人就是黑龙寨白全福和他的妹妹白牡丹,杜书贤依旧起身相迎,恭请入座。 这兄妹俩还很年轻,哥哥二十二岁,妹妹才只有十六岁。 二人都长得仪表堂堂,只是生得黑了些,“白老黑”的名号虽然不雅,倒也贴切。 十二家山寨的当家人全都到场,杜书贤一一起身接待,道声“久仰”,再请他们入座。 杜书贤面南朝北坐在主位,十二位大当家按照来的顺序依次坐在东侧,他们带来的随行人员则全都安排到了西边。 宴席正式开始,两位夫人带着侍从把热腾腾的饭菜全部端了上来。 王菖蒲负责东边的十二桌,当她上完菜的时候,各位首领都被她的气概征服,无不夸赞其为:女中豪杰。 罗娇娘负责西边的十二桌,到这里却出了意外:有一个侍从脚底踩了一块青苔,把手里的餐盘打翻了。 虽然走在前面,可罗娇娘还是察觉了背后的异动,看也不看,反手就把餐盘接住。单手转了个太极,稳稳地把餐盘端在手里。 这一幕被白牡丹看了个满眼,兴奋道:“原来这位姐姐有功夫,我们比划比划。” 说完,她跳起来抢过罗娇娘手中的餐盘放到一边,自说自话地跟罗娇娘动起手来。 罗娇娘轻轻接了几招,白牡丹只觉得自己的攻势如泥牛入海,根本掀不起半点波澜。 连出三招之后,白牡丹被她的哥哥按住,厉声呵斥:“你不看这是什么场合?不可胡闹!” 白全福按着妹妹的脑袋,转身对杜书贤赔罪:“杜公,小妹年幼无知,请原谅她的鲁莽。” 白牡丹被抓得动弹不得,嘟着嘴说:“哥,我都跟那些男人打腻了,没有一个打得过我的。好不容易碰上个会武功的姐姐,你就让我打一场。” 白全福一巴掌拍在妹妹的脑袋上:“这可是纸燕子的家人,你怎可造次?” 杜书贤摆手笑道:“无妨。白牡丹,还有娇娘,你俩打得好看。何不以武功代替舞蹈,为我们大家表演一段。” 白牡丹有如得了圣旨,立刻甩开哥哥的手:“哼,纸燕子都发话了,这下你没有理由拦我了。” 说完就把罗娇娘拉到场地中间:“姐姐我们开始。” 罗娇娘只得应允:“好。” 说完,白牡丹抢先出招,她的武功特点是攻势凌厉、出手极快。 看着二人的比斗,大家都对其身手称赞不已。 杜书贤忍不住夸赞道:“令妹的招式虽然稚嫩,可确实得了真传,也下过苦功。这个年纪就有这般武艺,实属不易。” 白全福抱拳道:“舍妹的拳脚粗浅,实在不该在纸燕子众位高手面前丢脸。” 白牡丹的攻势越逼越紧,可罗娇娘却打得一脸轻松,轻易就能将其攻势化解。 眼看自己有劲使不上,白牡丹心中着急,章法自然也乱了。 罗娇娘带着白牡丹在场上足足转了三圈,抓住空挡使了个“斜飞势”,把白牡丹扔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满脸憋得黑里透红的白牡丹看着罗娇娘好端端地站着,大气也不喘,这才意识到二人的差距,连忙为刚才的莽撞赔礼。 罗娇娘莞尔一笑:“妹妹打得不错,你的拳路走的是刀法,而且你的刀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快。” “是吗?”白牡丹高兴了:“我们兄妹的师父可是刀法名家呢。” 杜书贤也承认罗娇娘所言不虚,如果只看速度的话,恐怕杀头匠胡达海的刀也没她快。 常玉春对杜书贤说:“这姑娘的招式有些眼熟,好像以前见过。嘶——我想起来了,是快刀手高老九!” 闻听此言,白全福兄妹立刻站了过来:“快刀手正是家师,他教完我们兄妹之后,已经外出云游多年,你们在哪里见过他?” 杜书贤把苏杭城之事简单说了一下,得知了师父的消息,白家兄妹都很激动,对杜书贤连连致谢。 一个小插曲之后就要进入正题,杜书贤说:“召集各位前来只有一件事,我打算拿下欣天府。” 谢庆摸着自己的大胡子说:“好,欣天府是西北入中原的必经之路,而且与南溪、黄州二府互称犄角之势,完全可以作为首战的目标。” 董天宝得意地说:“嘿嘿,打欣天府这事还得问我,我可是董长脚。我知道从黄州府发兵入欣天府有一条秘密的小路,常人不知,若是从此进兵,必然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杜书贤说:“在你的山寨下有一条隐蔽的小路,是前朝所修的官道,现在已经快被荒草掩盖,只剩下一条小路了。” 董天宝一愣:“原来你全都知道了。” 旁边伏龙寨的当家人黄果插嘴道:“董长脚,你这条路大家都知道,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只不过本朝官府开了新路,老百姓又不敢冒犯神风寨,所以没人往你那走而已。” 杜书贤笑道:“我请各位来并不是商议作战方案的,而是请大家帮我扩散一个消息。” 众人停止了讨论:“什么消息?” “我杜书贤即将出兵逐鹿中原,出兵之日就定在二月初二,龙抬头。第一站,欣天府。” 第107章 碾压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二月初二,各方势力、各路豪杰全都在等着杜书贤的行动。 解忧卫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官道上,一路高唱着军歌,向欣天府迈进。 杜书贤悠闲地抽着烟,仿佛不是在带队打仗,反而更像是在带队郊游。 群英亭上十二家好汉见此情景,一个个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曾经私下商议过,一致认为偷袭才是最好的决胜方式,眼前这一幕,他们实在是想不通。 白牡丹问:“哥,你看那个胖胖的大家伙是什么呀,好可爱,好想摸一下。” 白全福白了妹妹一眼:“想什么呢,这可是熊猫,要人命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纸燕子敢养熊猫玩了。” 白牡丹露出痴醉的表情:“熊猫好可爱,要是我能摸一下,就算给纸燕子当压寨夫人我也愿意。” 众家英雄齐齐甩来白眼:“做白日梦呢,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白牡丹又问:“哥,我们的兄弟以后出山是不是也得这样?” 白全福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了妹妹一眼:“你要是敢这么高调的话,肯定会被人打死。” 谢庆捋着自己的长须,反复措辞,最后也只能评价一句:“果然不同凡响。” 董天宝说:“各位,快压言,前面就到了欣天府地界。我之前已经通报过了,张道北在这里埋伏了骑兵,不知道纸燕子如何应付。” 张道北的确在这里埋伏了骑兵,足足一万人马,带队将领名叫王朝夫。 可笑那王朝夫还满心想着要在这里打杜书贤一个措手不及,可他哪里知道,己方的兵马部署早已经被徐天德和常玉春窥探得一清二楚。 临近界碑,杜书贤终于收起了烟袋下令:“偃月刀队上马!其他人原地休整,注意警戒!” 一声令下,五百名偃月刀手齐刷刷翻身上马,将长刀扛在肩上。 杜书贤从范喜良手中拿过了青龙偃月刀,也骑上了赤兔马。 尽管没有胡子,可杜书贤还是在下巴的地方捋了一把,想象着一位丹凤眼、卧蚕眉、面若重枣、长髯及胸的盖世英雄。 光明正大地踏入欣天府地界,向前走了几步,只听得东南方传来一棒锣响。 一大群人马从林间道旁杀出,正中间簇拥着的正是王朝夫。 两军相隔三百步,王朝夫指着杜书贤大喊:“来人止步,速速退去,否则本将不客气了。” 杜书贤抬手,用刀尖指着对方:“我要从此地过去,你能奈我何?” 不等王朝夫回话,杜书贤拍马上前,身后的五百骑兵迅速跟进,向一万人发起了冲锋。 出发之前,王朝夫可谓信心满满,他对张道北立下军令状:“只要给我一万骑兵,必然能斩了杜书贤的头来报。” 于是,张道北真的将一万精锐骑兵全部给了他。 可事到临头,王朝夫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哪怕以一万对五百,自己也根本没有面对杜书贤的勇气。 看着杜书贤冲锋的姿态,那惊世一刀的传说不断在脑海中回想,两腿之间一股温暖的感觉蔓延开来。 “啊,啊——”王朝夫被吓得惊慌失措,连忙拨转马头,自顾自地逃了。 主将临阵脱逃,士兵自然作鸟兽散。 杜书贤也不多作追赶,只是冲杀一阵就回来了,继续按原计划行军。 后来经过统计,这一场战斗中杀敌两千七百余,己方无人伤亡。 而躲在暗中观战的众人更是吃惊不小,号称“长脚”的董天宝已经被吓得站不起来了。 谢胡子用颤抖的手捋着自己的长髯,哆哆嗦嗦地说了句:“英雄,真英雄。” 白家兄妹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白牡丹张大的嘴半天合不拢,口水都流了一地。 当王朝夫好不容易赶到欣天城下的时候,裤裆还没干,马却已经跑死了。 语无伦次的他叫开了城门,径直跑到府衙劝降张道北。 任凭王朝夫如何哀求,张道北就是不给他丝毫辩解的机会,大声训斥道:“你可知道,这一万骑兵是我的半数精锐,居然会被五百人击溃,你怎么有脸回来! 他拿出王朝夫立下的军令状丢在地上,大手一挥:“将这废物推出去,斩了。” 待人头落地,张道北传令:“关闭南城门,所有军队严守驻地,不准出战。” 片刻之后,这道命令与王朝夫的死讯一起传遍了欣天府所有军队。 同时,这道命令也被常玉春掌握,及时传达给了杜书贤。 杜书贤带着仅仅一千五百人,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在敌方的地盘做饭、休息,根本没有任何顾虑。 安然过了一夜,杜书贤把马匹留在营地徒步行军,兵锋直逼欣天城下。 欣天城北门驻扎着三万人,其中有一万人就是那支步兵精锐,也是张道北最后的指望。 得知杜书贤兵临城下,张道北出城亲自指挥战斗。 双方的指挥官一碰面,气势高下立判,尤其是熊猫叶儿人立在杜书贤身边,为他壮了不少声势。 张道北高喊道:“杜老七,你若现在退兵,我可以既往不咎。” 说完这句话,张道北立刻就后悔了,身边的将士们听了这话更是觉得无比泄气。 什么叫既往不咎?对方打上门来,正是刀对刀、枪对枪的时候,你作为最高长官居然只会说既往不咎? 也许是为了挽回颜面,张道北强令左路军出击。 按照他的设想,仅仅北门的兵力就是杜书贤的二十倍,怎么都能把对方压死。 可解忧卫的战斗力哪能这么算? 看着对方的军队结成战阵缓缓推进,杜书贤拿起鼓槌,敲了一长两短的号令。 一千五百人迅速结成一百个独立的战阵列成一排,标枪手站在最前面。 敌军越来越近,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杜书贤纹丝不动。 等到敌军距离自己只有十步的时候,杜书贤还是纹丝不动。 双方距离只有五步远,两军的长矛就快要交锋的时候,杜书贤将战鼓重重地敲了一下。 三百名标枪手同时发动,三百支标枪齐射出去,一轮就放倒了三百名敌军。 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标枪接踵而至,仅仅五步的距离,竟然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当标枪手射出十五支标枪的时候,左路军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意,再也坚持不住了。 张道北及时将右路军压上,借着左路军的尸体总算耗光了杜书贤六千支标枪。 第108章 深夜来客 为了消耗掉解忧卫的六千标枪,张道北损失了至少八千名士兵,其中至少有两千多人死于左右两军相互挤压踩踏。 最后一支标枪出手的同时,两声鼓点响起,盾牌手带着长矛手向前推进,同时标枪手迅速撤回阵内,用腰刀战斗。 长矛和偃月刀发挥威力的时候到了,二者在盾牌手的掩护下奋勇杀敌。 盾牌阵还会适当地留出间隙,用护手钩抓人入阵。 对于这个不幸被抓的人来说,等待他的将是四个人合力的围攻。 更神奇的是:熊猫好像也听得懂鼓点,在标枪手射击的时候,熊猫呆在杜书贤身边不动。 可是两声鼓点响起之后,熊猫就会一跃蹿入阵中大杀四方。 那所谓的一万精锐部队只是看着熊猫就已经吓得腿软,更别说战斗了。 张道北就这么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两路军被击溃,而杜书贤一方竟然一个倒下的都没有。 更令他崩溃的是:一长两短的鼓点再次响起,标枪手已经捡回了标枪,战阵再次恢复成了初始的样子。 叶儿听到鼓点也跳了回去,再一次站在杜书贤身边。 张道北只觉得头晕眼花,“咚”地一声跌下马来,眼神已经涣散,口中不断地喃喃道:“败了,彻底败了。” 趁着对方失神的功夫,杜书贤纵起轻功蹿到张道北面前。 张道北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熟铜烟袋砸碎了脑袋。 杜书贤看着地上的尸体,冷冷地说了句:“杜老七也是你叫的?” 欣天府已经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一府七县之地尽被收入囊中。 徐天德和常玉春则带着斥候到昨夜的宿营地收拢马匹去了。 杜书贤入城之后,立刻开展安民事宜,敞开四门,鼓励商户营业。 城内的一家小饭馆里,闲谈之中徐天德问了常玉春一个问题:“你说书贤为啥忌讳别人叫他‘杜老七’啊,难道只是因为不好听吗?” “你小声点,别被人听见!”常玉春压低了声音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这么喊,那就只有咱杜大夫人,其他人都不能这么叫。” “为啥啊?” 常玉春答:“杜书贤这个名字是从五岁开始用的,除了咱们石头村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那个名字。” 徐天德还没反应过来:“这也不至于非死不可?” “笨。”常玉春说:“你想想,这些不相干的人怎么会知道那个名字的?肯定是因为调查过。那你想想,他们为什么要来调查咱杜公呢?” 徐天德犹豫着说:“为了来打我们?” “没错!”常玉春说:“张道北早就调查过我们,所以他才能喊出这个名字。而今天开始,全天下人都会知道这个名字是杜公的禁忌,谁要是敢当面喊出来,结局一定跟张道北一模一样。这就是所谓的‘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第二天,两位夫人和刘博文带着一众文官武将也赶了过来主持接收工作。 查点官仓库存、考核官声吏治、登记户籍造册……接下来刘博文有得忙了。 徐天德和公孙莫负责清点士兵、淘汰老弱和空饷编制,还要选出一部分条件优良的作为解忧卫候补。 范喜良得到了欣天府库存的铁锭以及工匠,立刻加大了重甲装备的生产。 欣天府的校场上,杜书贤站在点将台上检阅着解忧卫:“打赢了,你们的感觉还不错?” 解忧卫士兵齐声回答:“多谢杜公教导!” “教导个屁!”杜书贤厉声骂道:“你们打的是什么狗屎仗,出去可别说是我带出来的兵!” 解忧卫众人全都懵了,满以为打了胜仗,个个都骄傲不已,可谁承想竟然会被这样劈头盖脸骂一顿。 “标枪手!”杜书贤开始挨个批评:“你们的射击准头太差,谁能告诉我,我要求你们的射击目标是什么?” 标枪手齐声回答:“咽喉。” “对,就是咽喉。”杜书贤说:“仅仅五步的距离,有的人刺中肚子,有的人刺中肩头,你们能保证每一次作战的对手都像今天这样装甲粗滥吗?回答我!” 标枪手再次齐声回答:“不能!” “知道就好,”杜书贤下令:“标枪手重新训练,十步之外的铜钱眼,十发十中方为合格,不得有误!滚!” “得令!”标枪队长跑步出列开始整队:“标枪手全体出列,向左转,跑步走!” 没错,这套操练口令,是杜书贤跟着学生军训学来的。 标枪手走了,杜书贤又挨个把盾牌手和长矛手训了一通,也赶去训练了。 盾牌手的要求是更高的机动性和更熟练的护手钩应用;长矛手的目标是三步之外的铜钱眼,十刺十中。 最后只剩下了偃月刀手,杜书贤重新站上点将台,审视着每一个人:“解忧卫是兵中精锐,而你们是精锐中的精锐。我会对你们提出比任何人都要严苛的要求,如果承受不来,现在就可以走。” 偃月刀手没有一个退缩,所有人都大喊着:“训练、训练、训练!” 王菖蒲和罗娇娘都站在校场门外,静静听着杜书贤的训话,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要是我父亲手上也有这样一支军队,肯定不会死得这么憋屈。” 天彻底黑了,杜书贤这才解散了军队,结束了一天的训练。 走出校场,杜书贤被两道人影吓了一跳:“什么人!诶?两位夫人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二人爬起来,王菖蒲说:“你总算结束了,我们都悃了。” 罗娇娘说:“今天打了胜仗,我和菖蒲姐姐打算来犒劳你一下,结果没想到你一下就训练到现在。” “哦?”杜书贤来了兴致:“两位夫人打算怎么犒劳我呀?” 王菖蒲双手扶着腰扭了扭:“你搞了那么久,害我睡在墙角腰酸背痛,现在都没兴趣了,下次再说。” 杜书贤急了:“别啊,干嘛下次再说,我告诉你们一个窍门,要是下次等我的话,你们可以趴在叶儿身上,肉嘟嘟、毛茸茸的可舒服了。唉别走啊,我都饿扁了,到现在还没吃饭呢,犒劳我也得包括吃饭……夫人们……” 夜半子时,犒赏活动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住所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一群人喊着:“抓贼。” 被这个声音惊动,王菖蒲身法极快,“唰”地一下冲到门口,看了门把手一眼,然后又走了回来。 杜书贤穿好衣服:“夫人们等我片刻,我去看看就来。” 王菖蒲喊道:“你把我放开,我们一起去。” 杜书贤回过头说:“不用,片刻就回。” 第110章 白牡丹 拉练绝对是军旅生涯最痛苦的事情,如果还有更痛苦的事,那就绝对是长官在生闷气的情况下组织下属军队拉练。 全军在绝望的哀嚎声中出发。 跑了一段,杜书贤从队伍里揪出了一个人:“我可不记得我的兵有这么矮的,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被揪出来的人绽放出洁白的笑容,她不是旁人,正是白牡丹。 “被你发现了哈。”她眼神飘忽不定,十分尴尬地说:“那个……我到铸造司偷了一件军服,然后就混进来了。” 杜书贤简直无语:“你要是想摸熊猫的话,直接通报进来就可以,干嘛要混在队伍里呢?我差点还以为是什么可疑分子。” “那个……”白牡丹鼓起勇气,大声说:“我不止想要摸熊猫,还想要练好武功,像那两位姐姐一样厉害,得到做你夫人的资格。” 杜书贤指着脸上的伤痕,几近哀求地说:“小妹妹,别坑我了行吗,这些可都是你害的。能不能做我夫人,跟武功没关系,而且我说了也不算啊。” 白牡丹着急地说:“我怎么会害你呢,你可是纸燕子哥哥呀。对了,如果我的武功能打败大夫人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留在你身边了呀?” “啊?” 杜书贤还没回答,白牡丹立刻明白了:“对了,一定就是这个样子的。我就跟在你身边好好操练,争取早日打败大夫人,这样就能成为你的三夫人了。” 为了不再被这个“大聪明”拖累挨打,杜书贤连忙叫来了常玉春:“你马上去黑龙寨请白全福,让他速来把妹妹带走,否则我就要有性命之忧。” 常玉春看着杜书贤的脸,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前往黑龙寨。 所幸黑龙寨离欣天城不远,以常玉春的轻功,只消小半天就赶回来了。 终于盼到白全福来了,杜书贤仿佛看见了救星。 他立刻从队伍里揪出了白牡丹带到哥哥面前:“白兄,白壮士,白英雄,求你赶紧把妹妹带走。” 白全福看着杜书贤的脸大惊失色,慌忙教训道:“牡丹!你怎么能打纸燕子呢?那天的战斗你也看见了,以五百对一万!人家是何等功力,你竟敢如此造次!” 白牡丹立刻辩解:“我哪敢啊,纸燕子不打我就是好的了,这伤可不是我打的。” 不理会妹妹的辩解之词,白全福转过来对杜书贤赔礼说:“对不起,是我没有管教好妹妹,我这就揍她一顿为你出气,请纸燕子千万别跟我们计较。” 说完白全福高高举起巴掌,吓得白牡丹花容失色。 杜书贤连忙拦住:“你先等等,你先听完把事情说完。” 接下来,杜书贤备言前事,最后无奈地说:“白兄弟,让你妹妹给我一条生路,我可真的承受不起啊。” 白牡丹立刻抓住杜书贤的手,关切地说:“大夫人怎么能忍心这样对你呢?居然对你下这么狠的手。你娶我,我不一样的,我只会心疼纸燕子哥哥。” 白全福揪着白牡丹的脖领子,将妹妹一把拎了回来:“你快别给人家添乱了。” 任凭白牡丹的话语如何动听,杜书贤根本不敢接茬,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话题岔开:“那什么,熊猫住在校场边上,我让人专门给它盖了一间屋子,你想摸摸它的话我就带你去。” 一听说可以摸熊猫,白牡丹把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好耶,看熊猫去咯。” 校场边,熊猫宿舍。 叶儿在杜书贤的指令下乖乖趴着,白牡丹能够近距离见到熊猫,高兴得手舞足蹈。 纵身一跃,一把扑在了熊猫的身上,手脚和脸颊不住地体验着这毛茸茸的感觉。 “啊——好舒服啊。”白牡丹发出一声惬意而满足的沉吟:“人生无憾了。只要能天天摸熊猫,以后就算让我给纸燕子做偏房我也认了。” 杜书贤心中叫苦:“可别提偏房的事了,要不然我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两位夫人正好来校场探望视察,先是对训练的士兵们指点了一番,然后问:“杜公呢,他怎么不在?” 标枪队长回答:“杜公刚才还在陪我们训练,现在正在和一位黑黑的姑娘一起看熊猫呢。” 黑黑的姑娘?王菖蒲立刻联想到了白牡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撸起袖子就要找杜书贤算账:“昨晚才刚揍了他,今天又给我惹事!” 看着王菖蒲发火,士兵们全都噤若寒蝉,谁敢冒犯这位夫人的虎威? 看着两位夫人的背影,偃月刀队长悄悄拉着标枪队长说:“你下回想好了再说话,杜公生气的话可是要连累我们的。” 来到熊猫卧室门口,王菖蒲正好听见白牡丹那句“偏房”的言论,一脚将门踹开大喊道:“你说什么,哪个同意你做偏房了?” “哎呀,风紧,上部扯呼(哥哥快跑)。”白牡丹惊慌失措地大喊,同时蹿上房顶准备逃跑。 随着“嘣”地一声闷响,白牡丹一头撞在了房顶,被叶儿翻过身来接住,再看时她竟然晕了过去。 杜书贤捂着眼,于心不忍地说:“你怎么这么着急啊,我这间房子是用铁笼子改造的,你正好一头撞在栅栏上。” 见自己妹妹作妖不断,白全福也看不下去了,上前赔礼道:“小妹多有叨扰,请纸燕子和两位夫人莫怪,我这就带她走,以后绝不给你们添麻烦。” 罗娇娘说:“小妹妹受伤了不宜颠簸,你们还是先留在这里,等人醒了吃过饭再走。” 王菖蒲也大度地说:“没错,你们兄妹大老远过来一趟,总得让我们招待一番才好。” 白全福抱歉地说:“没事,我们乡下人结实,没那么些讲究,带回去的路上大概就醒了。今天该大家造成了不少的麻烦,不好意思多做打扰,下回大家来我的黑龙寨,一定好好招待各位。” 再三推辞之后,白全福还是背着妹妹回自己的黑龙寨去了。 “好啊。”王菖蒲言不由衷地夸了一句,手中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根棍子:“你居然利用叶儿勾搭无知少女,我看你是活腻了!” 杜书贤拔腿就跑:“夫人,听我解释啊,事情不是这样的。” 罗娇娘也劝解道:“菖蒲姐姐,在士兵们面前这样做不太好。” 可王菖蒲哪管这些,提起棍子就追:“站住!不准跑!” 所有解忧卫的士兵心中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完了,明天还不知道要怎么拉练呢。 第111章 赛诗会 接收欣天府一个月,各项工作内容都已经步入正轨。 相对于南溪府和黄州府而言,欣天府的人口、税收、经济、教育各方面都上了一个档次,杜书贤的势力在天下各家反王中已经算是中等水平。 可是令杜书贤难以接受的是:书社学子几乎跑干净了,没有人愿意为杜书贤效力。 由于知识分子的大量缺口,导致许多事必须由刘博文亲力亲为。 原本南溪、黄州两府地贫民穷,公文还不多,可要是一加上相对富庶的欣天府就完全不同了,每天的公文数量直接翻了一倍。 这给刘博文造成了巨大的负担,每天都有大量的公文堆积在一起,等待批复。 杜书贤看了看身边的人,文化水平较高的只有两位夫人和常玉春,无奈只能将他们一起派去处理公务。 好在王菖蒲自小跟着父亲处理政务,罗娇娘受到贺国公多年的熏陶,常玉春也是机敏之辈,有他们的加入,刘博文确实轻松了许多。 可杜书贤却愁得头疼:为什么这些学子都不肯留下来呢? 带着这个问题,杜书贤请教过刘博文和庄同,这俩人的见解一致:因为书社在数十年里已经形成了一套固定的教学模式,一切评定考核都有隐性的标准。 也就是说:那些学子的思想其实已经被贾家和梅家彻底控制了。 杜书贤想起了自己在江南的遭遇,苏杭城的米老爷曾经对“无德皇帝”的说法如此深信不疑,甚至甘为梅家的忠犬。 直到他离开了梅家的地盘,这才有机会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终于意识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可笑。 只是杜书贤从没想过:原来远在西北边陲之地,这里的思想也早就被贾家和梅家渗透得千疮百孔。 若非自己两世读书,恐怕也要堕落成这芸芸世界的昏聩众生。 怎么办?大开扫盲班,培养普通家庭的孩子都来念书识字吗? 这当然是必须的,可是这个方法收效太慢,根本无法解决燃眉之急。 杜书贤躺在床上,他在思考,从两个世界的历史中,寻找可以解决眼下困境的方法。 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这个用不上。 大兴科举,废除孝廉制度……这个也不适合。 …… 思来想去,杜书贤眼神一亮:此举虽然无奈,但是快则三月,慢则半年,必定会起效。 “腾”地一下跳下床,杜书贤来到府衙,把两位夫人和常玉春全部叫走:“跟我去干一票大的。” 刘博文很无奈:“好不容易来两个帮手,这下好了,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又到校场,让徐天德、公孙莫带上可靠的士兵,赶五辆大车跟自己出门。 就这样赶了四天路,不断躲避着沿途的哨卡,众人终于来到了丰台府。 留下公孙莫和车队在城外等候,杜书贤自己带着两位夫人和徐天德、常玉春潜入城中。 先在估衣行买了几身文生公子衫,头上配了一方头巾,手中拿着折扇轻轻扇着。 徐天德长得五大三粗,常玉春长得贼眉鼠目,这俩人扮成书生的模样总有些差强人意。 好在杜书贤相貌不错,本身也腹有诗书,看起来挺像个样子。 两位夫人自不必说,女扮男装,成了两位翩翩美少年。 五个人一起来到书社,听着众学子们高谈阔论,基本论调都是贾家英明,梅家强盛。 在这些知识分子的眼里,无论是东北王丁锐、白州府张辉瓒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王菖蒲饶有兴致地问:“诸君看那杜书贤如何?” 有一个胖书生腆着肚子点评道:“那杜书贤早年也算个人物,可他是仗着朝廷给他的资源倾斜,这才能够大破北狄挣个虚名。如今杜书贤胆大妄为,竟然扯旗造反,我等仕林学子皆不屑与之为伍,早已成为孤家寡人。只要贾、梅二家天威来到,杜书贤必死无葬身之地。” 罗娇娘不服:“可是杜书贤曾经差点杀了贾宰相,两次!” 胖书生摇头晃脑地说:“这才说明贾公乃天命所归,宵小之辈焉能伤之?” 罗娇娘说:“可是杜书贤曾在万军丛中斩了敌将首级!” 胖书生依然固我:“莽夫之勇,何足道哉。若论武力,天下谁人能及梅公乾花?杜书贤若是能战,哪能让舅兄王勇死在梅乾花的锤下?” 罗娇娘还要争辩,被王菖蒲拉住:“够了,别说了。” 王菖蒲转头,对胖书生投以微笑:“先生高见,不知贵姓高名?” 胖书生也笑着点点头:“不才免贵姓徐,名茂才。” 王菖蒲说:“茂才兄,我们会再见的。” 徐茂才看着俩人走开的背影,心中暗忖:“这两个人眼生,是外来的,说话又这般腔调,该不会是贾家或者梅家的人过来微服私访?” 产生了这个想法,徐茂才打定主意要卖弄一番,于是走到讲台前高喊道:“各位兄台,小弟徐茂才打扰了。前几日,我去城外游玩颇有感触,偶得一诗,愿与诸君分享。” 台下众人纷纷捧场鼓励,有人给送来了纸笔,徐茂才刷刷点点,一首诗仓促攒就。 文曰:东风初起归南燕,雨蛰时节唤农人。红日初起我亦起,立命安身只由勤。 雨露未干踏新土,林间新嫩始知春。刨笋烹食休言早,待成老竹难入唇。 徐茂才说:“诗句中暗藏‘人勤春早’四个字,勉励我等学子须得专心用工,时不我待啊。” 新诗亮相,众人纷纷鼓掌喝彩,徐茂才也频频向台下致意,并且有意无意地看向这几个新来的生面孔。 其实此诗写得仓促,格律韵脚尚有欠缺,众人的喝彩多半是捧场而已。 有了徐茂才的抛砖引玉,众人的创作热情也被调动起来,又有一个人出来说:“我来写一首,就以春日为题。” 文曰:万象更新又是春,开天一斧破鸿蒙。吹面不寒风摆柳,陌上新芽始发生。 绵绵化雨言好事,窃窃声低喜新虫。芸芸农家新作物,漫漫桑田紫气东。 “好!”台下众人齐声喝彩。 杜书贤点头:“此人确实有些文采,遣词造句能力比刚才那位强了许多。” 跟身边的人打听了一下,这个人叫做:李群治。 接下来,众学子又出了首诗词,品质也都不俗。 只是杜书贤身边的那个人被问烦了:“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老是打听别人的名字?” 杜书贤一时语塞,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徐茂才眼尖,赶紧跑了过来解围:“我们都那么熟了,自己人别比了,这位兄台是外面来的,必然有些文采,请他作诗一首如何?” 第114章 宝贝疙瘩 徐茂才的心里也许有那么丁点的感动,可是这点微不足道的感动在这碗勉强可以称之为“粥”的东西面前被打得体无完肤。 这些学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个个习惯了锦衣玉食,在他们眼里,自家的狗都比这个吃得好。 徐茂才勉强扒拉了两下,借着那么一点点油花勉强咽了两口,实在吃不下去了,用他的话说:“这个粥剌嗓子。” 其他人更好不到哪去,有些人根本一口都没吃。如果不是旁边有士兵看着,有几个学子甚至都要摔碗了。 二狗劝他说:“你还是多吃一点,吃不饱可没力气干活。” 徐茂才反应了半天:“啊?同吃同住就够过分的了,怎么还要干活呢?” 老妇说:“对啊,杜公没告诉你们吗?你们是来帮我们开荒的呀。” “开荒?”徐茂才惊呼:“我可是读书人呐,哪能去干这种事?” 老妇跟二狗对视一眼:“我觉得也是,哪能真让你们这些有学问的人来开荒呢。我去跟杜公说说,请他收回成命。” 旁边的士兵搭话了:“不用去说了。杜公命令,这些学子需要完成开荒五亩地,否则不允许离开村子。” 听了这话,徐茂才只能再勉强吃了两口,再也咽不下去了。 一碗粥剩了大半碗,油花倒是一点都不剩了。 二狗又拿来油碗:“再来点。” 徐茂才摇头:“不用了,吃不下。”他抱着最后的希望问:“咱们中午总该吃好点了?” 听了这话,二狗显得很茫然:“啥?中午?中午还吃饭吗?” 旁边的士兵看不下去了:“我在当兵之前就是农民,那时候每天就吃两顿;在张道北老爷手下当了兵,每天还是吃两顿。直到杜公来了,我才知道原来一天可以吃三顿。现在要和你们同吃同住,所以每天又变成了两顿。” 二狗指着粥碗问:“你真的不吃了?”徐茂才勉强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摇摇头。 见此情形,二狗把徐茂才剩下的粥倒进自己的碗里,呼噜呼噜地吃干净了。 士兵说:“既然吃完了,那就开始干活。” 徐茂才经不住催促,只得起身走出屋外,其他屋里的学子们也都被赶了出来。 二狗跑到徐茂才身边说:“这位先生,你们要去干活的话最好把鞋子脱了,要不然都糟蹋了。” 众学子这才注意到:原来所有的村民没有一个穿鞋的。 徐茂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鞋脱了,露出了光洁的胖脚。 所有三十四名学子,只有两个人脱了鞋,除了徐茂才,另一个叫李群治。 杜书贤给学子们派发开荒用的锹、镐、锨、锄头等。所有人各自领了一件工具,士兵们就带着大家去了农田。 杜书贤给学子们介绍这个村子的情况:“这个村子总共有不到五十户人家,耕地不足二百亩。每家人都要节衣缩食才能勉强度日。对他们来说,煮饭的时候多加一碗白米,滴两滴油花,这就算是过年了。” 一路走到田地,徐茂才实在受不了了,又把鞋穿了回去。 其他人更是怨声载道,直喊“又累又饿”。 杜书贤轻轻摇头:“这就不行了?一会儿可有你们受的。” 村民们已经开始下地干活了,杜书贤带着学子们继续往前走。走到田地尽头,那里是一大片未经开垦的荒地。 丈量土地后,杜书贤命人砸下四个木桩:“以木桩为界,界限之内就是你们的开荒任务目标,完成了才允许回城。” 看着三名士兵渐行渐远,徐茂才口中不断地念:“别走了,别走了,别往前走了,怎么还走呢?” 随着四个木桩砸下,学子们的心都凉了:“远处的人都已经小的快看不见了,这要开荒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杜书贤说:“各位明白自己的任务了,我该回去了。为了不耽误耕种,村民不会来帮你们,士兵只会教你们怎么做,但是也不允许给你们帮半点忙。各位,祝你们早日回城,我摆好宴席等你们回来。” 看着杜书贤远去的背影,众学子暗暗腹诽。可是士兵们环绕在侧,谁都不敢把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 花了将近半个时辰,这些学子才勉强学会手头工具的使用方法。到这时候,所有人已经饥肠辘辘,冷汗直冒。 有人耍起了赖皮,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杜书贤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给每位士兵都分发了一件法宝:一根藤条。 见到士兵们拿出藤条,这些学子根本没放在眼里,徐茂才更是直接推了士兵一把,凶狠地说:“你敢打我?别说是你了,就算是官老爷的公堂上也不允许对我们读书人动刑!” 可士兵根本不吃这一套,一把将徐茂才推翻在地,下一刻,藤条就招呼到他的身上。 众学子们被打得吱哇乱叫,惹得附近干活的农民纷纷侧目。 几乎所有学子都挨了打,除了有一个人正在尽力干活,做得非常认真。 比起其他学子扭扭捏捏的样子,李群治算是特立独行。 只见他光着脚,毫不顾忌地踩在地里,也只有他免去了挨打的命运。 被打过之后,学子们都老实了,含着眼泪拿起了工具,一下一下地刨起了地。 常年养尊处优的他们何曾吃过这等苦?干到中午的时候,学子们已经都饿得站不起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只有一个人坚持坚持了下来,学子们都服了:“这小子是牲口吗,怎么能干到现在的?” 到了这时候,藤条的恐吓也不管用了,负责看守的队长只得临时决定:“加餐。” 有士兵一边架锅一边抱怨:“队长,咱们凭什么给这些人加餐啊?就得好好折腾他们一顿才行。” 队长说:“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你别看杜公样子凶狠,其实这些读书人都是杜公的宝贝疙瘩,让他们来开荒也只是因为需要管教而已。杜公绝对舍不得让这些人真的饿坏了,他们以后可都是要派大用处的。” 士兵搅着眼前的这锅粥:“难道他们还能回去当官?要是还用这种人当官的话,那跟我们之前过的日子有什么不同?” 队长将目光望向远处:“当然会不一样了,等这片地开出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115章 浪子回头 吃午饭的时候,这些学子再也没有原先的娇气,没命似的扑向粗糙的麸皮粥,狼吞虎咽起来。 这一碗粥是所有人吃过最香的一顿,剌嗓子?不存在的。 一天的劳作下来,每个人都累得不轻,若不是有士兵们搀扶,他们恐怕就得露宿野地了。 最要命的是:这些斯文人的鞋子早已经又脏又破,几乎只能趿拉着走。 艰难地回到村里,众学子已经都累得不愿意说话了。 晚饭还是麸皮粥配了点咸菜,没有人嫌弃粮食粗糙,不仅吃完了碗里的,就连锅里的都搜刮干净了。 吃得肚溜圆的学子们躺在铺满了茅草的土炕上,徐茂才感受着身下的感觉:“这乡下的土炕好硬,这茅草好粗糙,这枕头也……” 他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在士兵的催促下,学子们强行驱动自己浑身酸痛的肢体,挣扎了半天才终于勉强挪下床。 徐茂才哀求着问:“这位兵哥,军爷,咱能休息一天吗?” 士兵摇摇头:“杜公有令,农民们不休息,你们也不得闲。而且像昨天中午这顿加餐,今天开始也不会再有了。” 听着隔壁屋传来几声惨叫,士兵无奈地摇摇头,徐茂才明白:又有人挨藤条揍了。 见到徐茂才醒了,二狗露出了笑容:“昨天累着了,今天我们特意多煮了粥,敞开吃管够。” 坐上了桌,徐茂才再也不敢嫌弃伙食粗糙,足足吃了两大碗粥,这才走拿起家伙出门。 跟其他学子会合到一起,每个人的情况都差不多,由于过度劳作导致的浑身酸疼,让每个人的动作都有些僵硬。 徐茂才找到了李群治:“李兄,你昨天没穿鞋?” 李群治点点头:“下地干活最毁鞋,所以昨天我就没穿。” 徐茂才感到好奇:“这土路高低不平,还有树枝碎石硌脚,你是怎么踩地上去的?” 李群治说:“没什么,我家以前就是农民,到我这代才开始念书。可笑我念了几年书,拿了几年国家俸禄之后,我就把当农民的感觉给忘了。” 他亮出了自己的脚底:“你看,我脚下的老茧都快退光了,多亏杜公,是他让我回想起来了自己的根本。” 徐茂才若有所悟:“哦,我们家世代书香,根本不知道种地的滋味。” 继续踏上了开荒的路,还没来得及走到田里,徐茂才的左脚的鞋底就掉了。 一脚高一脚低地走了几步,徐茂才实在受不了这种别扭的感觉,直接把两只鞋子全都扔了。 刚扔出去,立刻有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上去,捡起了徐茂才扔掉的右鞋给自己穿上了。 虽然两只鞋子的大小款式并不配套,可那个捡鞋子的学子还是心满意足地看了看自己的脚。 这些人的一切表现全都被士兵们看在眼里,每天晚上都会汇报给杜书贤。 第三天晚上的时候,李群治就被单独召了回去。 在府衙外,李群治对带路士兵说:“请等一等。” 只见他把鞋子穿好,仔细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好了,我们进去。” 来到了府衙的后堂里,杜书贤已经摆了一桌宴席。除了杜书贤,还有两位夫人、常玉春、刘博文和郑赛方已经在等待了。 见人来了,杜书贤招呼到:“听说你是所有人里干活最卖力的,干了这么多活还能走路回来,说明你的本色还在。坐下吃饭,一会儿菜就凉了。” 李群治坐在杜书贤对面:“杜公,我在村里已经吃过了,多谢杜公让我认识到自己的愚蠢。曾经我还为我们联手耍的小聪明而自鸣得意,现在我知道:我错了,错的很严重。” 杜书贤对李群治语重心长地说:“任何时候都要记得,你是农民的孩子,无论多少代传承,都不该忘本呀。现在既然你已经想起来了,那就来帮大家处理公务,待遇和郑赛方相同,相信你以后都不会再忘记自己的本心了。” 李群治站起身鞠躬:“幸得教诲,万不敢忘。” 第四天,学子们都最后一只鞋子终于也坏了,大家全都只能光着脚走路了。 徐茂才看着人群发出疑惑:“咦,李兄人呢?怎么不见了?” 有士兵答:“李秀才昨天晚上已经回城去了。” 徐茂才惋惜地说:“我早就知道他可能会提前走,只是没想到走得这么快。这下好了,我们唯一一个拥有完整鞋子的人也没了。” 让这些学子开荒并不容易,不会用工具也就算了,身体弱才是最大的问题。干了十来天,才把最表面的一层土翻起来,稍微深一些的层次,这些人根本挖不动。 更糟糕的是:参加了多日劳动之后,有些学子学会了找茬打架。如果谁把挖出来的石头扔到了别人负责的区域,那很可能会引起一阵激烈的争吵。 对此,士兵们选择冷眼旁观,只是尽责地指导和监视着他们的劳动,并不会插手他们的工作。 士兵们看着这些人斤斤计较的样子感到厌烦:“队长,就这几块不成样的料,我们还要监视他们到什么时候啊?” “不会太久的,我估计大概还有三四个月。”队长开玩笑着说:“你看他们,前几天还累得跟死狗似的,现在都有力气吵架了。” 干了不到一个月,这些学子翻土已经向下了一层。石块的问题也解决了:每个人自己扔出去。 在这段时间里,大家最盼望的就是下大雨。 因为下大雨的时候,就可以休息了,躺在土炕上无所事事,成了他们最大的享受。 一个半月以后,这些学子已经可以刨得动一些小树根。队长告诉他们:“把树根全都收集起来,晚上带回村里去。” 学子们并不理解树根的用处,可还是乖乖照做了。 吃完饭时,士兵们组织把小树根分给村民,大家都很高兴:这可都是极好的柴火。 仅仅一天时间里挖出来的小树根,就足够全村烧半个月的。 从这以后,大家挖树根的情绪都高涨了起来,没有什么比挖出一根又粗又长的老根更有成就感的了。 三个半月的时候,土地已经翻得足够深了,这一趟翻完,就可以用于耕种了。 某天下午,徐茂才大喊一声:“大家快来帮帮我,这有一块大石头,一个人根本翻不动。” 大家正要凑过去看的时候,另一个人也喊:“我这里有一根好长的老树根,也挖不出来。” 大家在两边看了看:确实是又大又深,很不好处理。所有学子自发地组成了两队,协作起来共同把这两个大家伙挖出来。 双方还约定比赛,谁先成功地把东西挖出来就算得胜。 一时间,所有人都热情都被调动了起来,每个人都摩拳擦掌地要大干一场。 看着学子们干得热火朝天,队长告诉士兵们:“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一直干到炊烟升起,学子们还是谁都不肯停手,徐茂才说:“再等等,我们就快成功了。” 直到村民们喊大家吃饭,两边还是没能挖完。 突然,双方同时发出兴奋的大喊:“有了,成了!” 说完,十几个人分别抬着大石头和老树根扔到了田地之外。队长赞许地点头:“恭喜你们,这块地开垦完成了,明天你们可以回城了。” 第116章 失算 晚上吃饭的时候,学子们跟这些农民居然话起了离别不舍之情。只不过,农民们并不能理解这些学子们文邹邹的话语。 当晚,村长将学子们组织到一起,带领全体村民载歌载舞向学子们致谢。 小村落的荒腔野调远不如这些读书人早先看过的华丽表演,可是再华丽的表演也不如眼前这些朴素而充沛的情感。 学子们也是到这时候才知道:如果让这些村民自己开垦这片荒地的话,需要先花至少一年的时间节衣缩食,存下足够的粮食。 然后,为了保证现有的土地不会荒废,只有趁着农闲的时候才能开垦。并且一旦到了天寒地冻的时候,这些地又耕不动了。 总的算下来,就算发动全村人要想把这么大一块地开出来,至少也要花两三年的时间。 而如果是一户外来的人想要在本地开田置业的话,至少需要两代人的努力。 最后村长哽咽地说:“多亏了你们,到今年过年的时候,村民们都能吃上一碗不掺麸皮的米饭和几块真正的肉了。” 学子们都不说话了,这几个月里他们的历经了巨大的心里波动,从一开始的怨愤到无奈;从被迫接受到主动开工,最后大家热情高涨地攻克了两个巨大的难关。 直到现在听了村长的话,他们终于知道自己的劳作竟然有这么大的意义。 也明白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道理:如果没有这些农民的劳作,自己所享受的一切都将是空中楼阁。 队长对大家说:“恭喜众家学子,你们可以回城里去了。” 徐茂才笑着摇摇头:“明早再走,今天走不动路了。” 次日清晨,村民们还没起的时候,所有学子都悄悄爬起来了。 偏偏天公不作美,下着不大不小的细雨,这种天气下还要赶路,是最讨厌的了。 可是这些学子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些弱不禁风的样子,这种程度的风雨算不得什么。 出了村口,借着并不明媚的阳光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小小的村庄,大家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不舍。 徐茂才招呼道:“走,村民们快起床了。” 队长问他:“你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难道没有什么感情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能做和该做的事。”徐茂才看着队长回答:“我们需要做的并不是亲力亲为地帮村民开荒耕地,而是用我们平生所学在更高的层次上帮助这些村民过上富足的生活。” 队长也看着徐茂才的眼神:“我没有你们那么大的文化,我也没有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们每个人都跟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要是由现在的你们来当官的话,我们老百姓的日子就有盼头了。” 城里来了一群怪异的人,士兵们簇拥着一群破衣烂衫、浑身湿透、打着赤脚的“盲流”。 他们的模样实在怪异,又有全副武装的士兵押送,途径的百姓见了都只敢绕着走。 在家门口望着大雨发呆的小孩都被吓得哭着跑了回去,反倒是那些淘气挨揍的小孩子全都吓得不敢哭了。 来到府衙,早就有人送上了干爽的新衣新鞋,浑身里外焕然一新。 府衙内堂,杜书贤带着两位夫人和徐天德、常玉春、刘博文、李群治摆上了四桌酒席,邀请众家学子入座。 四大桌子菜层层叠叠码得老高,让这些几个月没见过荤腥的人眼睛里冒出了绿光。 杜书贤把众人挨个看了一遍,伸手捏捏每个人的肩膀,感受着他们的肌肉线条,不住地点头:“好,干得不错。” 回头看到了徐茂才,认了半天才认出来:“你不就是原先那个小胖子嘛,刨笋烹食休言早,待成老竹难入唇。” 徐茂才不好意思地笑了:“杜公别取笑我了,那首破诗我现在都不好意思看。现在我瘦下来了,这件衣服大了好几圈,以后我能省下不少布呢。” 满堂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声。 杜书贤清了清嗓子,走到最前面:“下面我简单地说一下。” 此言一出,所有人缩回了手脚,静静等待杜书贤训话。 停顿了一下,杜书贤说:“吃饭。” 见没有人动,杜书贤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吃饭。” 徐茂才“提醒”道:“你不是要简单地说一下吗?” 杜书贤点点头:“对啊,吃饭,还不够简单吗?难道非得饿着肚子看着满眼的饭菜,听一大段长篇大论你们才安心吗?” 众人又是一阵欢笑,杜书贤说:“你们也给我记住,我这里只要实干的。如果只会练嘴,你们大可以去说相声、唱快板,反正我不养你。我相信大家以后都会是我的中流砥柱,你们用人的时候,也得把那些高谈阔论之士、背后嚼舌之人踢得远远的。” “好。”杜书贤坐在了座位上拿起碗筷:“我最后说一遍,吃饭。” 所有人都拿起了碗筷,大吃特吃起来。 按照杜书贤的计算,这一大桌菜本该吃不完的,他是想看看谁会把这些菜带走。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些人吃饭竟如风卷残云一般,没多久就吃空了一大半。 杜书贤连忙支会后厨加餐,又给每桌端上来一大盆肉汤。 见到汤上来,大家都高兴了,纷纷舀汤顺顺喉咙,没多久也被吃干抹净。 杜书贤诧异地看着满桌空盘,简直比洗的还干净。 王菖蒲拿起了盘子里最后一根芹菜,躺在椅背上慢慢咂着滋味:“不错,还是跟你们一起吃饭香。看着你们吃,我都比平时多吃了一大碗。” 罗娇娘也吃得不错,正在温文尔雅地品着碗里最后一点汤。 只见她动作斯文秀气,面前的堆积的一大摊骨头似乎与她没有关系一般,至于刚才那个直接用手扯蹄膀的人……那是谁啊?不认识。 徐茂才站起来,带头向杜书贤致谢:“感谢杜公这几个月的费心教诲,我们都明白了您的良苦用心。往后,我们一定会对得起今天这顿饭的。” “失算了,失算了。”杜书贤长懊悔不已:“以后不能请你们吃饭,你们的吃相太吓人了,主要是太亏本了。” 吃完了饭,众学子主动要求处理公务,刘博文苦熬苦业了几个月,今天开始总算能轻松一些了。 此间事了,杜书贤把目光又放在了丰台府:“祁门关杨镇,听说你最近受了委屈,那不如就归顺于我。” 第118章 计收杨镇 对于师爷的计策,贾庸深以为然,眼下这种局面还是先想办法活下来。 他现在后悔了,要不是当初嫌杨家军操练的时候吵了自己睡觉而将他们赶到祁门关去了,到现在何至于无兵可用? 贾庸一步三跌地爬上城楼,在旁人搀扶下才勉强能与杜书贤对话。 杜书贤坐在椅子上,开门见山的说:“你就是贾庸,我们来谈一桩交易如何?” 贾庸立刻答应:“好好!只要饶我不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杜书贤说:“我远道而来丰台府的首要目标是打算招降杨镇将军,可是杨镇对你忠心耿耿,他对我说‘贾庸大人必须活着才肯投降’,所以我专程来见你。接下来你需要怎么做,还用我教你吗?” 贾庸连忙叩头:“不用教,我愿意替你去招降杨镇。” 杜书贤悠然地吐出一口烟:“那就去。” 贾庸似乎不信:“我去了?就这么去吗?” 杜书贤慵懒地抬起眼皮:“怎么,难道让我八抬大轿送你过去?” 贾庸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杨镇现在祁门关,我这就去把他带过来。” 杜书贤说:“不,杨镇现在应该在蟹县,你去那里找他。” 看着贾庸连滚带爬地走了,杜书贤和手下兵士都发出了轻蔑的笑声。 杜书贤去府衙接收丰台府户籍账册不题,单说贾庸离开丰台府城,向蟹县赶路。 “好你个杨镇,居然擅离职守,私自跑到蟹县来了。”贾庸如此想着:“不过当务之急是抗敌,暂时还不能追究杨镇的责任。我先把杨家军交给他几天,打退了杜书贤再找他算账不迟。” 贾庸正走在路上,忽然见前方来了一大群扶老携幼的百姓,连忙上前问情况。 百姓答:“我们都是蟹县的百姓,蟹县被杜书贤的手下进攻,是杨镇假装救援骗开了城门,献城投降了。敌将徐天德纵马烧杀,我等没有活路,只能逃出来了。” 贾庸闻言懊恨不已:“该死的杨镇,枉我如此信任你,你却这般对我!” 问清了方向,又转头去祁门关:“没有你杨镇,难道我自己指挥杨家军就不能灭了杜书贤吗?” 贾庸走了一路,沿途碰上了好几伙百姓,说法全都一样:“杨镇骗开城门,献城投降了。” 当贾庸赶到祁门关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张千李万认得贾庸,慌忙开门将他放入。 坐在上位,简单地吃了些饭食,说起杨镇,贾庸叹息道:“真没想到,居然连杨镇这样的人都会投敌。” 张千、李万二人还觉得不信:“或许他是为了救贾大人,故而说假话投降。” 贾庸一拍桌子怒道:“他都投降了,还有什么假的?你们速速点起兵马,待明日天明就随我打回丰台府去。” 正在议论的时候,忽然小校来报:“杜书贤的军队正在围攻祁门关,城下带兵的将领看起来像是杨将军。” 众人连忙上城去看,借着火光果然见到杨镇在城下叫阵。 杨镇在火光中大喊:“我是为了贾大人投降,大人为什么要违背诺言?” 贾庸斥骂道:“你这直娘贼受到贾氏大恩,不思回报,为什么反而要投降杜书贤?还有什么诺言要讲?” 杨镇说:“是你写信来叫我投降的。你要脱身,却把我陷在泥坑里。我现在已是杜书贤手下大将,往日恩义不必再提。”说完,就驱兵攻城。 其实,贾庸白天遇到的百姓都是士兵组织装扮的,为的就是骗过贾庸,把杨镇逼到绝路。 晚上攻城的人其实是公孙莫,由常玉春给他画了个妆,扮成杨镇的样子故意给贾庸看的。 一来是杨家军确实训练有素,二来是公孙莫并不是真的打算攻城,双方就这么攻防有据地僵持了一夜。 直到临近天明时分,“杨镇”才撤兵。 再说那杨镇,困守蟹县孤城,短短几天粮仓就要见底。 杜书贤故意命人在城外搬运粮草,引诱杨镇出城来劫。 等到杨镇上钩出城,徐天德就趁机占了蟹县。 作为诱饵的粮草是假的,打开全是棉花,杨镇劫粮不得,只能打道回城。 来到蟹县城下,却见到徐天德站在城楼上:“杨镇,蟹县已经姓杜了,你只要归降杜公,我自可以放你入城。” 杨镇气急,命人攻城,可是徐天德兵多粮足,哪里能撼动分毫? 没办法,杨镇只能带领残部转头向祁门关而去。 祁门关的张千、李万见到杨镇,破口大骂:“你这叛贼竟然还敢回来,众军听令,乱箭射下,将这贼头砍了!” 看着城投箭如雨下,杨镇只得仓惶逃窜。 张千、李万二人扬言要砍了杨镇,可他们自知无能,只是将人射退,并不追击。 左右无路可走,杨镇无奈之下只能投奔丰台府城,希望找贾庸把话说清楚。 可是贾庸早已经认定了杨镇叛变,哪里听得进别的话? 再加上把杨家军带来反攻丰台府城的时候,杜书贤竟然不战而逃,更是令他膨胀不已。 重新坐进了府衙大堂,贾庸自恃手里有了底牌,竟然带着杨家军出城截杀杨镇。 只要由杨家军亲手截杀杨镇,那实力强悍的杨家军以后就得姓贾了。 杨镇被迫要和自己训练出来的士卒兵戎相向,心中无限苦楚,只能撇下士兵独自驾马跑开。 也不管方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待杜书贤将他截住的时候,杨镇已经哭成了泪人。 杜书贤高喊:“杨将军,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杨镇擦干泪眼,这才看见周围层层叠叠全是杜书贤的部队,只能下马受降。 杜书贤告诉杨镇:“杨将军不必着恼,我这就去截杀贾庸,为将军洗刷冤屈。” 大军开拔,向丰台府城的方向行进。 贾庸带兵正要回城,却见城池已经被人占了,城楼上一员将领高喊:“我乃南溪公孙莫,此城已落入我手,贾庸速速退去!” 贾庸大怒,立刻准备攻城,却突然见东北方烟尘滚滚,有一路大军杀到,正是杜书贤。 杜书贤从范喜良手中拿过青龙偃月刀,喝令道:“贾庸听着,杜书贤在此,再不投降叫你身首分离!” 军心动荡之际,远处又来一骑人马,正是常玉春。 他手里拎着两颗人头高喊:“张千李万已死,祁门关已破,杨家军还不投降?” 第119章 战略要地 直到了这时候,失了军心、将心的贾庸早就大势已去。 杨镇似乎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才终于喊出了这句话:“兄弟们,连我也已经投降杜公了,你们又何必保这无才无义的贾庸呢?” 只是寥寥几句,效果却意外地好,杨家军的士兵全都把武器扔在地上,解下铠甲,不再抵抗。 贾庸被这番变故打击得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傻在原地,杨镇大喊一声:“将他拿下!” 几名军官一起动手,把贾庸打下马,牢牢地按在地上。 贾庸挣扎了几下,眼神茫然四顾,竟然连开口求饶都忘了。 杨镇刚打算走过去,跟自己的部队会合,却被杜书贤拦了下来。 烟袋在空中画了一个指令,杜书贤身后的士兵立刻行动,把杨家军包围了起来。 杨镇大惊失色,把右手握住佩剑的剑柄,左手按在崩簧上:“杜书贤,你要干什么!” 可杜书贤并没有动手的打算,而是告诉他:“杨将军请稍安勿躁,我并不打算与你为敌。” 杨镇这才放松一些,缓缓插回了自己的佩剑。 杜书贤走到队伍前面对杨家军喊话:“你们大家都是杨镇将军带出来的兵?” 全场鸦雀无声,数千杨家军没有一个敢应答的。 杜书贤继续说:“可是你们当中却有人背叛了杨将军的栽培,反而要对杨将军发难,难道说你们是想杀了自己的长官吗?” 杨镇分开众人跑到杜书贤身边:“不,不怪他们,我就是这么教他们的。从一开始我就教他们,我们的长官是宰相贾姒道,贾庸是贾相爷的话事人。所以他们听贾庸的话并不是在与我为敌,反而是在忠实地执行我的命令,遵从我的教诲啊。” 杨镇越说越激动,哽咽道:“求杜公对他们网开一面,如果要责罚,就请责罚我。” 杨家军里跑出来几十个军官,纷纷跪倒在杨镇面前:“杨将军,我们不是人,我们不该听信谗言,投靠张千李万。是我们让杨将军受委屈了,如果要责罚,就由我们来承受。” 八千杨家军一起跪倒,纷纷喊道:“我们愿意替杨将军受罚!” 杜书贤十分不解,问道:“贾姒道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能够对贾庸这样的人如此忠心?” 杨镇答:“我当初不过是个贫穷的军户,是贾相爷,呃,是贾姒道发现了我,当时的他还只是户部的侍郎。他保举我做了百夫长,然后才有我后来登台拜将的机会。” 杜书贤唏嘘不已:“好,我明白了,就这点恩情让你记到现在,可你知道贾姒道、贾庸是个什么人吗?你对他们如此忠心,可你知不知道,你的军饷开支、粮草军械都来自百姓的税款,他们才是你的衣食父母。” 杨镇被说得低下了头,杜书贤继续说:“我杜书贤兴仁义之师,就是为了让普天下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你若不信,可以在我三府之地随意观看,若有虚言,天人共戮!” 杨镇被说得涕泪横流:“我信!感谢杜公教诲,我知道错了。” 杜书贤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你明白了可不够,其他人还有不明白的。我今天必须拿一个人开刀,给其他人长长记性,你们谁愿意替杨镇去死?“ 所有杨家军无论兵将齐声高呼:“我来!” 有一个军官跑到前面,拔出佩剑:“别为难杨将军,我自己来!” 说完就把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作势就要刎颈。 杜书贤身法极快,一脚蹬出就已经蹿到对方面前,用烟锅勾住宝剑。 剑刃在烟锅上滑过,发出一阵脆响,脖子上倒是毫发无伤。 杜书贤问:“你叫什么,是何官职?” 对方回答:“我叫周成,是个百夫长。” 杜书贤点点头,回过头对杨镇说:“周成可升作先锋官,另赏赐黄金十两,美酒十坛。” 杨镇用力地点点头,杜书贤高声喊道:“我刚才说了一定要有一个人开刀,我看这个人不妨就选贾庸,大家是否有意见?” 所有人高声喊道:“没有意见!” 贾庸回过神来以后,看见杜书贤和杨家军闹了矛盾,还在想着能趁机开溜。 可此时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被吓得魂不附体。 也不等他求饶,立刻就有人过来将他五花大绑,按在军前跪好。 杜书贤拿过青龙偃月刀,手起刀落,红光迸现,士兵们发出一阵叫好声。 是日,大排庆功宴,众兵将开怀痛饮,多有致醉争斗者,一律免于处罚。 第二天,杜书贤宣布新的任命:原贾庸手下官员一律免职,查抄家产并判五至十年劳役;民怨深重者,斩。 清除了旧人,自然重新提拔了一批曾经被贾庸打压排挤的官吏,这些多是实干之才,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 另外,命杨镇带领杨家军镇守唐古关。 这和贾庸让他守祁门关不同,祁门关依托山势而建,只是用于防范边境流民和山中野兽。 而唐古关可是个真正的战略要地,关口建立于平原之上,向南扼守沱沱河,是大江的源头,南北分界的。 唐古关的东侧是梅素的地盘,此人也是个狠角色。 梅素原本是酉阳府的府台,自从贾姒道篡权以来,梅素迅速吞掉了旁边的青州府,杀了府台赵烨。 拿下青州府之后,梅素每日除了练兵,就只能对着地图喝闷酒。 原因只有一个:他的周围相邻各府,不是姓贾就是姓梅,自己被夹在中间无法动弹。 一旦要是让梅素知道丰台府易主的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发兵攻打。 再加上沱沱河对岸的贾伦,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可以说,唐古关是个真正的三战之地,把杨镇放在这里,才能算得上是人尽其才。 果然,自从听说带兵进攻丰台府,梅素激动地派出了几十个路斥候探听消息,随时掌握情况。 可是贾庸败得实在太快,再加上消息延迟,当梅素知道贾庸取回杨家军,夺回丰台府的时候,杜书贤其实已经在庆功了。 当梅素得到确切消息,终于决定发兵的时候,杜书贤已经完成了人事调动,驻防部队早已经安排完毕了。 梅素率领大军逼近唐古关,斥候来报:“城楼上的将旗已经更换,现在高挂的是‘杨字旗’。” 闻言,梅素心中震惊不已,连忙亲自上前查看,果然见数十面杨字旗迎风飘摆。 观望守关士兵们的气象,梅素终于确定:这就是杨镇的杨家军。杜书贤不只是收服了杨镇,并且还将他调过来镇守唐古关了。 梅素气愤地拔剑砍倒了一棵树,只得下令:“收兵!” 副将梅柔持问道:“我们不打了吗?” 梅素指着远方城池,没好气地说:“你没看见那杨字旗吗?战机已失,南路从此已经走不通了,回去从长计议。” 灰溜溜地走在回城的路上,梅素在心中骂道:“可惜啊,多好的人才,被贾庸这蠢材毁了,白白送与了杜书贤。” 第120章 孤军深入 有杨镇坐守唐古关,自然可保无虞,可是在欣天府和丰台府之间还有一个重要的军事据点:丰登县城。 此城位于留云山脉和燕云山脉之间的断口,位置前出且无险可依。 其东南方是酉阳府和青州府的梅素,东北方是明珠府的贾墨宏。 早先由贾庸坐丰台府的时候自然无虞,可现在是杜书贤拿下了丰台府,那么丰登县城就需要直接面对来自梅素和贾墨宏两方面的军事压力。 此关进可攻、退可守,坚决不容有失,因此坐镇此地的人选就成了杜书贤的一块心病。 将手下众人看了个遍,除去自己的两位夫人,只有公孙莫勉强可当此任。 公孙莫上任仅仅一个月,梅素和贾墨宏就组成了联军,向丰登县城压来。 两家各自出兵十五万,合计三十万,诈称五十万。 并且宣告天下:“仅仅用马鞭就可以将丰登县城的地面全部铺满。” 而杜书贤留给公孙莫的士兵只有区区一万之数,是公孙莫再三请求,才又增加了一万兵甲。 幸好丰登县城的城墙还算坚固,这已经是公孙莫最后的屏障了。 联军的声势异常浩大,早在双方交兵之前,民间议论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丰登县城的百姓全部被组织撤离,就近到周边府县安置。 其他地方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百姓逃亡的事件,因为明珠府和酉阳府并非战场,而丰台府和欣天府的百姓相信杜书贤一定可以御敌于外、战无不胜。 杜书贤一次性给丰登县城发送了足够支撑两个月的粮草、药品和装备,并且对公孙莫下了死命令:“这一场战斗必须坚持至少一个月,一个月之内将不会有援军。” 公孙莫还有些犹豫:“一个月恐怕有些困难,若是杨镇将军或者杜夫人坐镇的话还可以,但如果是末将的话……” 杜书贤的话不容置疑:“不行也得行。” 公孙莫只能抱着必死的决心地回令:“是!我就算是死,也得钉在丰登县城!” 倒不失杜书贤有意强人所难,这样做有两个现实的意义: 一,给公孙莫立威、立信,只要能在数十倍敌军的攻城下坚持一个月,从此后再没有人敢小觑公孙莫,其名声很可能会盖过杨镇。 二,给杜书贤的奇兵争取时间,只要杜书贤可以从后方给梅素和贾墨宏重创,丰登县城之危自然可解。 同时,为了稳定民心以及应对战局的变化,刘博文将带领主要官员留在丰台府主持大局。 安排好了一切,杜书贤和常玉春两个人回到欣天府,带着一千五百名解忧卫和一百名斥候翻过留云山脉,直插明珠府腹地。 本来还想带上叶儿,可这毕竟是敌后作战,杜书贤不敢保证这只熊猫会不会惹出意外的麻烦,因此还是选择将它留在了营地里。 明珠府的府台贾墨宏是个守成之将,擅长防御作战,但是短于主动出击。 此次联军作战若非梅素一力劝说,他是绝不肯轻易出兵的。 因此,只要能在明珠府搞出动静,贾墨宏必然撤兵,联军也就不攻自破。 杜书贤想到的第一招就是破对方的粮草,可是一千五百人在明珠府转了三天,也没能找到贾墨宏的粮草补给线。 因为杜书贤并不知道:此次联军作战,所有的军费物资全部由梅素来出。 若不是有这个条件在先,贾墨宏根本不会出兵。 对他来说,无论天下格局如何变化,自己只要守住明珠府即可。 到这时,公孙莫已经在小小地丰登县城困守了十天,而杜书贤却寸功未立,心中万分焦急。 终于,杜书贤决定不找补给线了,他迫切地需要战斗,只要能闹出动静,打什么都行。 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是明珠府宝珠县,就把这里定为自己的第一个目标。 杜书贤劫了一个商队,带上八十个士兵运送货物入城。 进城之后,找到城内的粮仓、衙门、军械库等目标就开始放火。 一旦城中大乱,大部队在城外迅速杀入,将一切抵抗力量清除。 贾墨宏本来就已经把精锐部队带到前线,城中多是些老弱士兵,哪里能与解忧卫一战? 仅仅半个时辰,宝珠县的战备物资已经被全部搜刮干净,带不走也被一把火烧掉了。 并且留下了自己标志性的物品:纸燕子。 整个过程进展极快,百姓们甚至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一伙人来去如风,到处抢劫放火,走后只留下了满城狼藉。 一直到了晚上,结束了一天的劳作,疲劳的人们进入书场、茶楼、酒馆等场所休闲娱乐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这些抢劫放火的强盗居然只抢劫官府,普通老百姓的财物丝毫没有受损。” 当然,这些书场、茶楼、酒馆其实在暗中还有一个身份:英雄馆。 用同样的方法,杜书贤还将附近的明玉县、明翠县一并搜刮一空。 活下来的士兵带着纸燕子找到贾墨宏,他怒极拍案而起:“竖子竟敢打到我家里来了,竟然还敢留下信物,这分明在是挑衅我,待我回去收拾他!” 梅素连忙安抚:“贾兄切不可自乱阵脚,此时撤兵正遂了那杜书贤的意。” 贾墨宏瞪大了眼睛质问道:“难道就任由那只老鼠在我家里钻来钻去吗?” 梅素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报信的人:“你们可看清楚了有多少敌军?” 几个人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只有一个人说:“敌军来去如风,估算对方约莫两三千人。” 梅素指着地图说:“贾兄你看,根据三个县城受敌的时间分析,杜书贤应该只有一队人马在行动。而且他们主要的劫掠目标是粮食和衣物,看起来应该是孤军深入,没有后方补给。” 贾墨宏说:“就算如此。可是眼前的战局没有进展,我的明珠府又受到威胁,如之奈何?” 梅素摇摇头笑道:“贾兄糊涂啊。只要能拿下丰台府,擒杀杜书贤,到时候你明珠府的小小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这里,贾墨宏才算安心,更加卖力地进攻眼前的丰登县城。 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了三分之二,杜书贤有两件事超出了预料之外。 第一个没想到,他没想到自己的名头这么管用。 当纸燕子连续劫掠三城之后,整个明珠府所有府县城池,全都爆发了类似的战斗。 各家江湖人士在英雄馆的组织下,仿照杜书贤的手法犯案,并且都留下了歪歪扭扭的纸燕子标记。 趁着江湖好汉帮阵的机会,杜书贤得以腾出手来打了一场硬仗。 用夜袭的方法踹了一座军营,斩杀留守敌军五千,焚烧粮草无数。 第二个没想到:他没想到贾墨宏居然这么有定力。竟然放任自己的明珠府被搅成了一锅粥,并且还能够稳定地坐在前线岿然不动。 第121章 墨字营覆灭 距离约定的一个月还差十天,杜书贤还是没能调动贾墨宏,正急得团团转。 虽然说攻敌必救,可是整个明珠府哪里还有值得被成为“必救”的地方呢? 手下的偃月刀队长提议:“要不然我们直接杀过去,从后面把联军的阵线捅穿。” 杜书贤问偃月刀队长:“你知不知道我军有多少人?” “一千五百人。” “那你可知敌军有多少人?” “号称五十万,估计也就是三四十万。” “你可知丰登县城外地形如何?” “两座大山之间的平原,东西方向一马平川。” 杜书贤最后问道:“你觉得梅素和贾墨宏是张道北、贾庸这样的废物吗?” 偃月刀队长不说话了,杜书贤继续说:“对方装备了大量的弓箭和骑兵,我们如果敢在他们的主力部队面前露头,就一定会第一时间被乱箭射成筛子。” 杜书贤直言当面:“当初提你做队长看中的是你敢打敢拼的精神,可是你却提出这种建议,证明你只是一个莽夫而已,不再适合担任队长了,” 说完,杜书贤当场就罢免了这个队长的职位,然后换了另一个老成持重的人来担任偃月刀队长。 给新队长的第一句训诫:“偃月刀手要负责引导指挥自己的作战小队,而偃月刀队长其实就是整个解忧卫的队长。能做这个位置的人,必须有中流砥柱、洞察全局的能力才行。” 继续搜寻可以作战的目标,三天后忽然有斥候来报:“截住了明珠府城给贾墨宏送信的士兵。” 杜书贤立刻传令:“把人带上来!” 果然从身上搜检出一封信件,上面说的是:“墨字营已经出动,明珠府各地叛乱不日将平,明公可放心征战——黄琳。” 对于墨字营,杜书贤还做过些调查的,这是贾墨宏的亲兵部队之一。 贾墨宏的亲兵一共有两支,分为墨字营和红字营,盔甲和旗号十分有辨识度。 红字营被他随身带到了丰登县城,留下墨字营看家。 “哈哈!”杜书贤笑道:“要是我打掉了墨字营,肯定能让贾墨宏肉疼。” 而那黑甲士兵的眼神分明是不屑:“就你这几个人还想打墨字营?” 杜书贤看了一眼士兵,问道:“墨字营有多少人,现在何处?” 那士兵眼神冷冽,面对杜书贤的提问,只是一言不发。 杜书贤并不强求,毕竟这名士兵身上穿着不同寻常的黑色铠甲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看完了信,杜书贤大方地将它还给那个士兵:“你不说也没关系,去告诉贾墨宏,就说墨字营已经被杜书贤干掉了。干掉墨字营的部队,叫做‘解忧卫’。” 然后杜书贤告诉常玉春:“将这个士兵带在身边,适当的时候再放了他。” 一路上,杜书贤跟常玉春两个人,一直跟这名士兵聊些东拉西扯的闲篇。 就这样整整聊了一天,这名士兵渐渐放下了戒备,杜书贤突然随口问道:“咱们接下来是往这走吗?” 冷不丁听到这个问题,那士兵下意识地抬了抬手,又马上意识到不对劲,赶紧缩了回来。 可是已经晚了,手势已经指明了方向,墨字营的方位已经暴露了。 杜书贤笑着对士兵说:“感谢你的带路,接下来,你可以去找贾墨宏送信了,就说墨字营已经被杜书贤全歼了。” 常玉春立刻撒出手上所有的斥候,沿着前方的路全力寻找墨字营的下落。 只一天就有了结果:“墨字营的营盘就驻扎在明珠府城东南方七里,营中有大约八千人。” 当天,从周边几个方向也陆续传来了几则消息:有几支身穿黑色铠甲的百人队正在向不同方向运动。 杜书贤立刻做出了判断:明珠府,一府涵盖十九县之地,面积比三个南溪府还大。 按照一个城池派出一个百人队来算,那么整个墨字营的全部军力应该是一万人。 由此可以推算,红字营的实力其实也该差不多才是。 为了击溃墨字营,常玉春带着人再次扮成商队,伺机混入明珠府城。 直到夜间关城门的时候,解忧卫混进城内总共也有一百人左右。 不得不说,墨字营的实力确实强悍,仅仅一百人就已经镇压了明珠府城的乱象,恢复了秩序。 可是,一座按定的明珠府城并不是杜书贤想要的,必须要乱,并且越乱越好,这才能把墨字营更好地调动起来。 于是,常玉春趁着夜色先砸了大牢,放出所有的囚犯。 官仓、各级衙门好不容易才扑灭的火情,瞬间又着了起来。 眼看城内越闹越凶,墨字营的主将黄琳终于坐不住了:“他奶奶的,怎么搞的,还能不能省点心了?” 这一次,黄琳整整出动了七千人,向明珠府城急行军而去。 杜书贤总算欣慰地笑了:“终于把这个大家伙调动起来了。” 趁着墨字营出动,三百人的标枪队立刻潜入对方的营地,在空旷的营地里四处放火。 由于标枪队来得太快,又是以搞破坏为主要目的,因此很快就把营地搞得一团糟。 眼看背后火起,连自己的营房都烧了,尽管黄琳极力维稳,可士兵们还是有些慌乱起来。 抓住对方混乱的时机,杜书贤一声令下,埋伏在道路两边的士兵立刻现身。 解忧卫展示了他的第二个阵型:五名偃月刀手开路、另外五名偃月刀手断后,两翼分别是三名盾牌手和两名长矛手。 这其实就是将原先的两个小分队合成了一组,从原本以盾牌长矛为主的防御阵型,变成了以偃月刀手为主导的突击队形。 夜间的视线不好,再加上黄琳并不理解阵型的厉害,只是通过己方火把下的人影初步判断对方的兵力比自己少得多,于是就想要速战速决。 就这样,双方抱着同样的目的开始交战。 解忧卫的一个个小阵型排得密不透风,但是墨字营的队列却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 这还不算完,标枪手们在营房大闹一场之后,将仅有的留守部队屠尽,随后也加入了大部队的战斗中。 大战一支持续到鸡鸣时分,士兵们的刀口已经卷刃,长矛也发生弯折,就连盾牌和盔甲都变得破破烂烂。 清点伤亡,解忧卫阵亡二十三人,牺牲的主要都是偃月刀手。 经此一役,黄琳最终死在乱军之下,墨字营的主力也被消灭得七七八八。 第122章 山外来客 看着晨曦升起,杜书贤问:“常玉春,公孙莫在丰登县城守了几天了?” 常玉春答:“今天应该是第二十八天。” 又问:“你觉得那个士兵把信送到了吗?” 常玉春答:“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到了。另外,刚才逃走的人里似乎有一个副将,如果他日夜兼程的话,最快应该是明天中午到达。” “嗯,”杜书贤点点头:“打成这样就可以了。武器装备亟待修复,将士们也已经没有继续作战的力量了。” 就这样,杜书贤带着疲惫不堪的队伍再次穿过留云山脉,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士兵们可以休息,杜书贤可不行。 根据事前的安排,所有的战报都已经送到了欣天府留云县城。 每天至少有一封战报,多的时候有十几封,有人会按照时间顺序专门整理好。 杜书贤把每一份战报都详细看了过去,一直看到第二十三天,杜书贤有些郁闷地摇摇头:“二十三天竟然就被破城了!看来,公孙莫终究比不上杨镇。” 对于这个结果,其实不算意外,毕竟杜书贤对公孙莫的能力还是有些了解的。 为了针对有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杜书贤其实早已经安排了后手。 第一,派徐天德带着一万人守在山脚的另一边,随时注意丰登县城的战况。 公孙莫不知道徐天德的存在,可是徐天德却在随时关注着战场,只消一个时辰就可以增援丰登县城。 第二,派王菖蒲和罗娇娘各自带领五万人分别隐藏在留云山脉和燕云山脉,一旦有变就可以借着山势冲杀而下。 坚守一个月对于公孙莫来说是非常困难的,可他还是非常想要完成杜书贤交代的任务。 拼尽全力守到了第二十三天,公孙莫身边还有战斗力的士兵已经只剩下了不足百人。 他挨个审视了一遍身边的士兵,一言不发的样子似乎是在诀别。 公孙莫舍弃了破败的盔甲,脱掉了污浊的衣服,露出了满身坚实的肌肉。 将腰间的板带紧了又紧,手中提着残刀,完全是打算拼命的架势。 也正是见到他这副模样,三路援兵同时发动。 徐天德入城接管了防卫,同时开始救治伤员;两位夫人也同时率部冲杀而下,喊杀声震天彻地。 战场风云突变,城里城外的人马一时竟然不知所措。 梅素和贾墨宏的部队在城下耗了二十三天,全都已经成了疲劳之师。 不过贾墨宏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在战局一直没有进展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够留下红字营一直没动。 直到两侧山脉有大军杀出,红字营这个生力军的作用终于凸显了出来。 罗娇娘也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强悍的军队交手,自己分明五倍于敌,可就是无法占据上风。 王菖蒲从燕云山脉杀出,带头闯入敌阵中左冲右突,轻轻松松地杀了两个来回。 若不是贾墨宏拼命抵挡稳住阵线,恐怕梅素就要被当场抓了俘虏。 公孙莫本已经抱定必死之心,忽然见局势扭转,这才一把瘫软在地,痛哭流涕。 这场战斗其实并没有特别大的危险,更多的是测试的性质,目的是看看能不能在绝境中把公孙莫的能力逼出来。 这并不是杜书贤有意弄险,实在是因为他太需要几个像杨镇这样的将领了。 未来的仗越打越大,树敌越来越多,需要镇守的关隘也会越来越多。 如果没有足够多可靠的将领,未来无论是攻伐还是守成,都要成为巨大的负担。 杜书贤曾经分别问过王菖蒲和杨镇:“为什么同样的一批士兵,你们能发挥出的战斗力就比别人更强?“ 对此,王菖蒲回答的是:“这需要指挥官有足够强大的气势,并且要有对战场节奏的细微把控。” 而杨镇的回答比较全面:“这需要指挥官对战场节奏做好控制。以守城为例,何时该躲避对方的弓箭,何时该冒头对敌人进行反击,何时需要主动杀出城建功,这些都需要指挥官掌握。这种节奏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半刻的区别就能决定数百将士的生死。” 见杜书贤皱眉,杨镇继续说:“除了节奏之外,指挥官本身的重要性也不可或缺。能否煽动士兵的积极性,发挥出最强大的战斗力,有时候全凭长官的几句话而已。” 并且,俩人都提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做士兵只需要千篇一律,可是做名将必须各有特点。如果自身没有天分,哪怕把我整个学过去,他也不可能成为王菖蒲、杨镇。” 第二十八天的战报显示:贾墨宏的部队原本已经退守十里,可似乎是在接到一个什么消息之后,突然急匆匆地跑了。 贾墨宏跑了以后,梅素也只能带着本部兵马灰溜溜的回去了。 战役取得了大胜,虽然没能达到预定的目标,可公孙莫的功劳还是无法磨灭的,丰厚的嘉奖和批评的文书被一起送达。 躺在床上,杜书贤还在思考如何落子的问题:公孙莫虽非名将之才,但是将他继续放在丰登县城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明珠府被自己闹了一通以后,损失不可谓不大,墨字营覆灭自不在话下。 最重要的还有:几乎全府的粮食储备都被烧了,恢复储备至少需要五年稳定发展才行。 而且根据两位夫人的情报,此次明珠府出战的兵力死伤过半;尤其红字营跟罗娇娘正面对抗,活下来的不足四成。 梅素大军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在王菖蒲的冲杀下,士兵死亡率超过半数。 还有酉阳府和青州府,因为要供应两路大军粮秣,也被掏空了七成库存。 再加上青州府遭遇了连续几天的暴雨,被冲毁了不少田地,短时间内肯定无法恢复粮食储备。 这样看的话,这场战斗的收益其实非常大,起码能换来欣天府和丰台府二至五年的安宁。 利用这段安宁的时光,杜书贤要去做另外一件事。 这事发生在近两个月前,杜书贤才刚刚拿下了丰台府的时候。 突然从欣天府和丰台府交界处,西方的群山中跑出来一个人。 此人身上满是血污,还断了一条胳膊,逢人就打听孙破虏在哪。 百姓们见了害怕,就举报给了县官,县官就把人带到了杜书贤面前。 这个人杜书贤认识:拉尔府府台,李钢。一见到了杜书贤,李钢就开始嚎啕大哭。 杜书贤连忙把人搀扶起来,一摸空荡荡的袖子,杜书贤大惊,忙问:“这事怎么回事?” 李钢哭了半天,总算能说出一句整话:“西戎仁王造反,敌军大举入侵,拉尔府没了!” 第123章 虽远必诛 见到了故人,往事的一幕幕全都浮现在眼前。 杜书贤记得当初和孙破虏并肩作战的情景、和李钢一起把酒言欢的场景、和全城百姓一起庆祝胜利的场景。 可是现在,孙破虏死了,拉尔府没了,李钢也不可能和自己把酒言欢了。 对于拉尔府的覆灭,杜书贤并非没有预感,他其实是选择性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自从做了杜公以后,他开始理解前几代皇帝为什么不来管理这块地了。 因为不值得。 拉尔府的地盘比南溪府还小、人口比南溪府还少、位处比南溪府还要偏远,物产比南溪府还要匮乏。 因此,如果要对这块土地投入管理的话,其成本要百倍地增加。 总而言之,这是一块没有太大的战略价值,而且还要花费巨大的治理成本的地方。 可是,当李钢出现在眼前,声泪俱下地讲述着阖府百姓被屠杀的惨痛经历,那条断臂也正无声地控诉着西戎人的残暴不仁,杜书贤的心头剧烈地疼痛起来。 此时,杜书贤又开始理解前世有一位皇帝的话:“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他对李钢好言安抚,安排郎中先行救治,并送去欣天府城修养。 李钢经过了一个多月的休养,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伤口已经基本愈合,脸上也开始有了血色。 他几乎每天都要问:“杜书贤来了吗?” 可侍从总是告诉他:“杜公出去了,还没回来,请李钢大人好好静养。” 虽然侍从们对李钢尽力服侍,可李钢的不满之情还是与日俱增。 见到杜书贤终于来了,李钢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杜公这段时间可逍遥吗,难道你忘了拉尔府的仇恨了吗?若是孙破虏在世,他绝对不会对拉尔府的百姓置之不理!” 杜书贤对此也不多做解释,而是把李钢带到了城楼上。 李钢冷声问道:“杜公带我来此,敢问有何见教?” 杜书贤说:“李兄切莫如此生硬。前几日并非是我故意不见你,而是有敌军来犯,我不得不应战。侍从们并不知道我的去向,这才给李兄造成了误会。如今战事初平,我立刻就来了。你往城下看,这里有五万兵马,是之前的战斗中留出来的预备队,正好用于讨伐拉尔府。” 李钢闻言,怀着激动的心情看着城下的部队,颤抖着说:“好好好,要是我能有这样的军队,何至于会走到这一步呢。” 忽然,他看见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咦,这个黑白色的异兽莫非是熊猫吗?竟然真的被你抓到,而且驯服了?” 杜书贤点头说:“对,这就是我离开时候抓到的熊猫,他叫叶儿。” 伸手比划了一个手势:“刚抓来的时候它才这么点大,现在已经是个庞然大物了。” “还有,”李钢又发现了问题:“这两位将军看起来是女流啊?” 杜书贤无奈的笑了:“这两位都是名将之后,也是我的夫人。可叹我手下实在无人,要不然真不想派自己的夫人上战场。” 李钢闻言,倒身就要磕头:“杜公大仁大义,竟然能为拉尔府做成这样,此前是我有眼无珠,竟然起了怀疑之心。为了拉尔府死难的乡亲,请杜公受我一拜。” 杜书贤连忙掺起李钢:“李兄不必如此,我们现在就出发。” 大军浩浩荡荡翻过群山,这阵仗把山中星罗棋布的小乡村吓得不轻。 由于无法建立长效补给线,因此速战速决是这场战役获胜的唯一方法。 根据李钢的情报,此次入侵拉尔府的是西戎将军健太郎、健次郎、健三郎。 这三个人一贯是强硬的主战派,只可惜官职地位并不高,因此没有什么话语权。 可是他们为了上位,居然暗算了西戎主和派的一位高官,并借此一步登天,成了侵略拉尔府、冒犯中原的最大支持者和执行者。 三人各自带兵占了拉尔城、日犬城和导练城;至于郁纶城,那里实在无法居住,只能放弃了。 一路上,叶儿似乎在为回到故土而高兴,它不停地叫唤着,似乎在寻找同伴。 罗娇娘说:“书贤,熊猫终究是自然的生灵,要不然你把他放了。” 杜书贤说:“我现在并没有锁着它,如果叶儿想走的话早就可以走了,它肯定是愿意跟在我们身边才留下的。你听这叫声,像不像是在码人?哦不,码熊。” 说完这句话,多日不见的系统突然上线:“哇,你开窍了呢。本系统送你一次兽语翻译的功能,你的叶儿就算在替你叫人,哦不,叫熊呢。” 果然,过了不多久,又有两只熊猫从林子里钻过来,体型比叶儿还大,似乎在与叶儿交谈着什么。 士兵们被这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吓得不轻,杜书贤也不确定是怎么回事,只能以肉身挡在最前面,同时尽力地安抚着士兵们。 两位夫人也守在杜书贤身边,神情中除了紧张还有些……渴望? 杜书贤问:“系统,你听得懂他们在聊什么吗?” 系统答:“我可是神的系统,无论任何人言兽语都能听懂,可我就是不告诉你。” 杜书贤愤而问道:“凭什么不告诉我,你刚才说了送我兽语翻译功能的。” 系统纠正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刚才说的是送你一次,刚才就已经送完了。我走了,有事常联系啊。” 说完,系统就再也叫不灵了。 杜书贤“哼”了一声:“你不翻译也无所谓,大不了我自己问。” 他真的走到叶儿面前,非常认真地提问道:“叶儿,这是你给我们找来的同伴吗?” 三只熊竟然一头。 杜书贤又问:“它们俩也和你一样,可以摸可以抱吗?” 这回叶儿没有点头,而是直接趴下,把杜书贤驮在自己身上。 王菖蒲和罗娇娘看得惊掉了下巴:她们俩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一直不敢而已。 见杜书贤这么做,二女也乍着胆子上前,另外两只熊猫果然也趴下来,等着人骑上去。 “我要这只。”王菖蒲抢先一步选好了目标:“这只比较大。” 就这样,三只凶猛神兽被轻易征服,士兵们顿时把杜书贤夫妇三人视为神人。 李钢的感触最深:“古书云‘慈石召铁’,能令猛兽也为之臣服的人必定是真正的王者。” 经过十来天的行军,部队终于跨过群山,五万大军终于来到了拉尔府的土地。 迎着夕阳,李钢泪目了,拉尔城已经尽在咫尺,可是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杜书贤说:“全军准备攻城,进了城再吃饭。” 第124章 诛心之策 杜书贤率领大军翻过群山而来的景象早被侵占拉尔城的西戎军看在眼里,急忙关了城门,把情况上报给了健太郎。 健太郎被吓了一跳,不信邪的他赶紧爬上城楼,而杜书贤已经距离城池很近了。 城楼上射下了弓箭,城下高举起了盾牌,大军就这么有条不紊地继续前进。 一般来说,攻城一定需要用到云梯,用于翻越城墙。 对应的,健太郎连忙命令士兵准备强碱、热汤和大石头。 可杜书贤似乎没有架设云梯的意思,只是带着一队人高举盾牌,径直来到城门口。 健太郎似乎不懂杜书贤要干什么,一群士兵围在城门口能干吗,直接破门吗? 对于专门用于破门的攻城器械,健太郎还是有些了解的,比如攻城锤、抛石车之类的。 可是这些人翻越群山而来,根本不具备携带大型器械的条件,更重要的是:这么大的家伙根本藏不住,这些人根本没有带器械的样子。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健太郎还是组织士兵下楼,到门的另一侧用人墙堵了起来。 其实他想的确实没错,杜书贤确实打算使用“攻城器械”,而且是“大型肉体攻城器械”。 三只体型肥硕的熊猫正藏在盾牌之下,跟着士兵一步步靠近城门。 对于熊掌的威力,早在集中营解救南溪府乡亲的时候就已经验证过了。 更何况,现在有三只大熊,威力更加不可同日而语。 六掌齐出,拉尔城并不坚实的大门应声而碎,门后组成人墙的士兵被瞬间打得人仰马翻。 直到城门攻破、大军入城,健太郎也不敢相信:中原军队竟然真的还会来到这块被抛弃的土地上;更不敢相信的是:自己刚刚坐稳的城池竟然这么轻易就被中原军队攻破。 满腔仇恨的士兵们跟着三只熊猫的步伐闯入城中,与西戎的先头部队交起手来。 西戎士兵也有些骨气,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刀就要反攻。 杜书贤冷笑一声:“来得好!将士们,杀啊!” 根本不等下令,三只熊猫已经率先突入敌阵,熊掌挥舞之下,敌人的血肉四散纷飞。 李钢积累多日的仇恨被彻地唤醒,他瞪着血红色的双眼,一只手将利刃高高举起:“杀光他们!替拉尔府乡亲们报仇!” 身后的大军蜂拥而入,搜寻着城里的每一个角落。 城中早已经没有了平民,只剩下侵略者,屠刀之下没有冤魂。 杜书贤也以烟袋作兵,大杀四方,认准了健太郎的身影,一路追杀到了城墙边。 贼首健太郎被团团包围,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慢!指挥官阁下,请等一等!”健太郎用中原语言大喊:“也许我们可以谈谈。” 突然听到这句话,杜书贤放松了些,从容地装了一袋烟抽起来:“想谈?你有什么资格?” 健太郎说:“我有钱,我可以给你很多钱、宝石、金银、漆器,都可以的。” 见杜书贤不为所动,健太郎又说:“还有美女,我们西戎的美女对男人千依百顺,我可以送给你一千名美女供你享乐。” 说实话,这个诱惑对杜书贤来说是极为致命的;同时,这个诱惑也是真的会要命的。 他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带王菖蒲来了,如果换成徐天德的话,自己至少也能过过眼瘾。 你说啥?带着缴获来的美女暗度陈仓?不可能。 系统早就说过:“如果是被王菖蒲打死的话,系统不管救。” 杜书贤的临场反应堪称完美:他只是跟刚才一样一言不发地抽烟,眼神动也不动。 这样在旁人看起来,美女就好像金钱一样,全都无法引起杜书贤的兴趣。 见财色都无法引诱杜书贤,健太郎才真的紧张起来:“指挥官阁下,只要能饶我性命,无论是什么条件,您只管开口就行。” 杜书贤说:“你还不知道我谁?你有没有听说过杜书贤的大名?” 健太郎想了一想,冷汗顿时冒了出来:“你,你就是杜书贤!” 杜书贤点点头:“你既然知道我,那你就该知道我是怎么对付北狄的。最起码你应该知道,郁纶城里的西戎人是被我屠的。” 健太郎绝望了,此时的他不再奢求存活,而是想要尽可能多拉一个垫背的死鬼。 这种情绪下,绝望的恐惧会生出愤怒,他抱定必死的勇气像杜书贤发出挑战:“杜书贤,你敢不敢与我堂堂正正地决斗!” 杜书贤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诛心比杀人更残酷。” “你不配与我决斗。”杜书贤连连摇头:“你们西戎人太弱小,哪怕是个女人就能轻易地杀了你。” 健太郎感觉自己收到了极大的侮辱:“不可能!怎么会有女人比我强?” 杜书贤看了看身边的两位女将,指着罗娇娘说:“这个看起来娇弱一些,就让她跟你打一场。只要打赢她,我就放你走。” 健太郎大喊道:“不,我要打那个强的。”他指着王菖蒲说:“你来,让我看看你们中原的女人有多厉害!” 被点了名,王菖蒲自然当仁不让。杜书贤悄悄告诉她:“留下活口,还有用。” 接下来的一切毫无悬念:健太郎被打成了猪头。 被打翻在地的健太郎真的在想:“难道我们西戎人的人种真的比中原人差这么多吗?” 杜书贤戏谑地说:“给过你一次活命的机会,可是你没有珍惜。” 看着健太郎绝望地闭上了眼,杜书贤又送去了个希望:“听说你们西戎内部分为主战派和主和派,只要你说出几个跟你一样掌握实权的主战派的名字,我也可以放了你。” 健太郎还在挣扎:“不,我死也不会出卖同伴的。” 杜书贤的熟铜烟袋落下,直接把健太郎的左脚砸得扭曲变形。 一阵痛苦哀嚎声响起,杜书贤问:“名字呢?” 健太郎回答:“有,关南乡的长太郎。” 又一烟袋落下:“还有呢?” 又一阵哀嚎过后,健太郎答:“关北乡的南次郎。” …… 总共问出了七个名字,健太郎的四肢已经被打得全部变形。 杜书贤叫来军医:“给他把断骨接上,但是不必接的太整齐,懂我的意思吗?” 军医非常干脆地回答:“完全明白。” 第125章 二破西戎乡 将拉尔城清扫干净之后,大军在城中驻扎下来。 次日天明,王菖蒲和罗娇娘主动请缨,各带一部人马去讨伐导练城和日犬城,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们各自带了一只熊猫。 这样的战斗并不困难,只用了一天,三路军就在郁纶城附近顺利会合。 健次郎和健三郎也都被活捉,享受着跟自己哥哥一样:三餐有人喂、如厕有人擦的待遇。 坐在船上,看着脚下宽阔的勃江,杜书贤心潮澎湃:“一千年前的那个武德充沛的天子歼灭了当时西戎的主力,令他们忌惮中原千年之久。而我,要把对中原的恐惧刻在他们的基因里,子子孙孙永远传递下去。” 看了一眼身边的健太郎:“之后的路就靠你来指引了,如果你带错了路,我就把你削成人彘。” 健太郎手脚俱损,只能扭动着身体在地上拍打:“我绝对不敢违逆阁下的意思。” 渡过勃江,杜书贤踏上了西戎的土地,按照健太郎的说法:“这里就是关南乡,也是他们三兄弟的家乡。” 关南乡受到勃江反弓之势的影响,物产非常贫瘠。 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隶属于中原却又被中原遗忘的拉尔府,自然而然地成了关南乡的首要目标。 杜书贤点点头:“好的很,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今天就来收账了。” 顺利渡过勃江,直到大军登岸,西戎人似乎还没有注意到他们。或者说,西戎人根本想不到,有朝一日中原军队居然会到这里。 根据健太郎的情报:他们三兄弟带走了关南乡三万士兵,现在那里只剩下五千兵力而已。 于是杜书贤带着军队离开大路,在勃江边上扎营下来。 李钢站出来说:“杜公,请让我出战。” 杜书贤看了看李钢,李钢坚决表态:“首战请务必让我参加,如果战败我甘愿领受军法。” 李钢的决心成功地打动了两位夫人,杜书贤也只得点头:“好,作战计划是这样的……” 关南乡受到了敌袭,有一个独臂指挥官带着一支近千人的军队在关南乡里烧杀横行。 这支军队的行为很快就惊动了关南乡的乡长:长太郎。 他听到了属下对这支军队的描述,露出几分轻蔑之情:“这健太郎三兄弟办事总是拖泥带水,拉尔府到现在居然还有活口,实在是他的无能。” 长太郎在出兵前还不忘显摆一下自己从中原学来的兵法:“所谓五则攻之,我的兵力是对方的五倍,正好可以发动强攻。” 然后,长太郎点起手中全部的五千士兵,朝着独臂指挥官强攻过来。 根据杜书贤制定的战略,李钢必须战败,并且朝着南方的山谷逃窜。 李钢在前面跑,长太郎就在后面追,一直逃到了山谷,长太郎想都不想,一头扎了进去。 等到李钢跑出来之后,山谷两边突然喊杀声大作,两位夫人各自领兵堵住了山谷的两头。 杜书贤带着大军在山顶上现身,漫山遍野的喊杀声回荡在山谷,反复揉捏着长太郎的心。 粗略估算一下,对方的兵力大致有五万,长太郎已经彻地失去了斗志:“十则围之,中原人的兵法果然没有骗我。” 杜书贤高举烟袋一挥,滚木擂石纷纷落下,把山谷里的西戎军砸得鬼哭狼嚎。 山谷内的士兵都被砸成了肉饼,只有长太郎和他身边的几个人活了下来,这是杜书贤特意交代的。 这些人被赠予了健太郎三兄弟同等的待遇,并且扔到了关南乡人口最密集的地方。 周围的群众用恐惧的眼神看着,这些外来的人将自己的主君如同猪狗一般扔下。 长太郎将用自己的余生来给周围的人讲述一个深刻而浅显的道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下一站转向北方,过了关河就是关北乡,杜书贤问健太郎:“为什么这里叫做关河?” 见杜书贤问起,健太郎只得老实回答:“因为这条河里有瘴气,白天升起、晚上落下。如果要过河,必须等夜间才行。对于南北两乡的百姓来说,这条河就像是关隘一样,故名关河。” 杜书贤用烟锅把健太郎挑起来:“下次如果再有这样的情报隐匿不报的话,我就把你的胳膊一寸一寸地砍下来。” 只是一句话,健太郎就被吓得失禁:“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为了验证健太郎的话,杜书贤专门做了试验,他抓了两只山鸡扔进河里。 白天扔下去的那只没多久就死了,晚上扔下去的在河里扑腾半天,最后湿漉漉地上岸了。 杜书贤这才彻地相信健太郎的话,指挥大军半夜渡河,天明扎寨。 关北比关南稍微富裕一些,但也没好到哪去,总体看上去,还是以黄土的颜色为主基调。 突然接到军报说有大军渡过关河,南次郎被吓了一跳,原以为是关南的长太郎打过来了。 可是当南次郎看清了杜书贤的盔甲旗号之后,这才意识到:是中原军来了。 他不由得记起了历史记载中一千年前发生的事情,恐惧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尤其是那三只致命的凶兽,他不敢想象中原人居然可以降伏熊猫供自己骑乘。 南次郎吓得掉头就跑,根本不敢迎战。 杜书贤也不去追,只是按照计划行军,选了个好地方安营扎寨。 逃回去的长次郎火速点起自己的全部兵马,又拉了不少民夫壮丁,七七八八地凑齐了六万人。 手中有了底牌的长次郎觉得自己腰杆够硬了,竟然主动来找中原军战斗。 乱糟糟的队形、各走各的步伐,六万人的大军三三两两地聊着各自的家长里短,就这么喧闹嬉笑着出发了。 这种情况当然早就被斥候探明,杜书贤准备将这伙人一网打尽。 李钢献来计策:“杜公,敌军的阵容杂乱,最适合以力破之。前军还勉强像点样子,后军根本不堪入流。我请一哨兵马,从后方突袭,必然能杀得敌军大乱,届时主力大军再从正面压上去,必然能一举破敌。” 杜书贤非常认同这个战术,非常爽快地给了李钢五千人。 可笑南次郎还在想着怎么把中原军劫掠一番,俘虏几个奴隶给自己养熊猫。 正当他在做白日梦的时候,自己身后已经乱成一团。 后军遭受突袭,那些被拉来的民夫、壮丁只顾逃命,将前军本就不整齐的队列彻底打乱,被挤倒踩踏者不计其数。 还没来得及维持秩序,杜书贤的大军已经从正面压了过来。 总之,这六万人的大军轻而易举就被歼灭了。 南次郎照例被留了活口,他的任务和健太郎、长太郎一样,都要成为极其鲜活的教材。 第126章 五破西戎乡 踏平了关河两岸,大军转道向西,天气渐热,再加上西戎之地缺少植被,气温显得更高。 可是仗必须得打下去,东渡乡的宁次郎已经出现在杜书贤的名单上。 对应的,中原军到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西戎狭长的领土,给各方势力都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备受打压的主和派势力开始重新抬头,慢慢占据了一些话语权;而主战派却不得不搁置了后续的夺权计划,暂时蛰伏下来。 宁次郎是主战派中极为典型的一个人,他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下级军官。 几个月前的某一天,巴登山上的巴登湖发生了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事,却造成了极其深远的影响,并间接导致了拉尔府的灭亡。 东渡乡的宁次郎与小畑乡的敏四郎、永田乡的铁山郎在一起洗澡的时候,做出了一项胆大包天的密谋:他们打算干掉几个主和派的高级官员。 这三个底层军官敢想敢做,竟然真的被他们做成了。 就是凭借这份“功绩”,三人被合称为“三毛乌雀”。 在两位主战派元老级人物:纯一郎和晋三郎的扶持下一步登天,做到了乡长的位置。 现在,宁次郎还想要在西戎进一步树立威望,就必须要挫败来犯的中原军。 如果能将这支中原军队摧毁的话,那自己的地位和声望甚至可以盖过提携自己的纯一郎。 也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愿力,杜书贤真的带着军队来到了东渡乡。 宁次郎作出恐慌的样子,连忙打开宝库,让自己的弟弟宁三郎带着礼物来见杜书贤。 宁三郎的口气十分谦恭:“中原军已经摧毁了两乡,我西戎深感天威。今有礼品奉上,望乞尊驾饶我等性命。东渡乡上下不胜战栗屏营之至!” 说完之后,宁三郎似乎还觉得不妥,又鞠了深深一躬,又加了一句:“以闻。” 看了看宁三郎带来的礼物,杜书贤也算是小小地开了回眼。 各种宝石、金银、器物,满满的装了二十五个大箱子,把那抬箱子的一百个精壮汉子累得够呛。 把礼物收下,将来人带到旁边休息,杜书贤问李钢:“你可看得出来西戎打什么算盘吗” 李钢将宁次郎的阴谋写在纸上,杜书贤看后大笑。 杜书贤拿出了临走前常玉春给自己的几包蒙汗药,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吩咐人拿出酒肉,热情地款待宁三郎一行人,双方交谈甚欢,言语中暗含撤兵之意。 宁三郎果然上当,轻易地把下了药的酒菜都吃了下去。 看着倒地不起的宁三郎等人,众军士只是轻蔑地笑了笑,从每个人身上搜出了数把利刃。 当夜,宁次郎带着大军杀来,径直闯入中原军的营盘。 却只见营中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 宁次郎不信邪,带人直奔中间的大帐搜寻,却见自己的弟弟和一百死士早已经烂醉如泥。 后知后觉的宁次郎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可是一切都晚了。 杜书贤、王菖蒲、罗娇娘分别率领三路大军杀来,各自占住东、南、北三面。 三只熊猫威风凛凛,三路大军杀气腾腾,宁次郎根本不敢力敌。 围三阙一,这是杜书贤故意留的活路,可以有效地防止敌军做困兽之斗。 宁次郎的军队被一举冲垮,果然望着西方仓皇败退。 西边有一条泸水,宁次郎见身后追兵来得紧,慌不择路想要渡水逃命。 哪知李钢早已带人埋伏在此处,只等待宁次郎的残兵半渡泸水之时,就能出兵截杀。 宁次郎就此被擒,也得到了自己相应的待遇。 杜书贤的大军在这里做了一些补给,转道又向南行进,下一个目标就是小畑乡的敏四郎。 健太郎主动报告说:敏四郎手下有五万牌刀獠丁军,作战极为骁勇,是三毛乌雀中最具战斗力的一支军队。 杜书贤不愿与之力敌,于是采取了据山关、结险寨,坚守阵地的策略。 敏四郎知道了同为三毛乌雀的宁次郎的遭遇,心中十分恼怒,发誓要替宁次郎报仇。 只见敏四郎头戴兕骨盔,身穿犀皮甲,胯下赤毛牛,足套小犊靴。 那牌刀獠丁军的样貌也十分吓人,个个赤身露体、画着鬼脸、披头散发。 左手拿着鬼面盾牌,右手拿鬼头刀,发出鬼吼鬼叫的声音向杜书贤的营盘冲杀而来。 看着这些人疯癫的样子,三只熊猫都有些畏缩,杜书贤只能挨个抚摸他们的脑袋,像哄小孩子一样安慰道:“别怕,这些怪东西都是人扮的。” 任凭敏四郎如何挑衅索战,杜书贤就是坚守阵地不出,气得敏四郎直跳脚却也无可奈何。 从早上一直对峙到下午,顶着炎炎烈日的牌刀军又累又饿,再也难以坚持。 敏四郎的情况更糟糕,身上这套密不透风的皮甲令他险些中暑。 而杜书贤的军队早已经吃饱了饭,怀里抱着兵器休息,随时等待战机的到来。 到了未申之交,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敏四郎再也坚持不住了,只能带着军队回撤。 等的,就是这一刻! 杜书贤一声令下,营寨的大门打开,英勇的军队如狼似虎地扑向牌刀军,敏四郎被杀得大败,只能骑着牛逃走。 顾不上辨别方向,敏四郎慌忙逃了一路,忽然间发现不远处的小山坡上有人正在挥舞令旗。 敏四郎敏锐地意识到:这肯定是中原军的指挥官!于是他立刻带领残兵向小山坡发起冲锋。 这其实又是杜书贤的一计,敏四郎结结实实地掉进了提前挖好的陷坑里。 这个陷坑可不是一般的坑,俗称:“脏坑”,也就是粪坑。 当敏四郎被拉起来的时候,被士兵扔到水里涮了三遍才带到杜书贤面前。 杜书贤不愿意污了自己的烟袋,于是命士兵用石头行刑。 继续南行,永田乡的铁山郎是三毛乌雀的最后一个人。 敏四郎手握牌刀獠丁军尚且被轻易击败,铁山郎根本没有勇气和中原军队硬碰。 可他心里也非常清楚:同为三毛乌雀的一员,自己不可能幸免。 思来想去,铁山郎决定向隔壁的秃龙乡求援。 秃龙乡的乡长景太郎原本是三毛乌雀的追随者,当中原军跨过勃江来到西戎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景太郎还抱有许多幻想。 当杜书贤打残了健太郎三兄弟、长太郎、南次郎的消息传来,景太郎依然有些不屑一顾。 到后来就连宁次郎和敏四郎都被打成这样,终于让景太郎的思想产生了动摇,这可是三毛乌雀中最有实力的两个了。 直到铁山郎来向自己求援,景太郎突然良心发现了:“我为什么要去招惹中原呢?中原那么强大,惹毛了是不好办的。至于那些激进的主战派遭报应,那是他们自己活该啊!” 于是,景太郎直接倒戈主和派,命人把昔日的偶像铁山郎捆了,主动将他押送到杜书贤的大营中。 面对这份厚礼,杜书贤自然笑纳,当然,必要的手续是少不了的。 自此,三毛乌雀变成了三个肢体残疾的可怜虫。 第127章 七破西戎乡 健太郎提供的名单上还有两个人未得正法,这两个人是主战派中最顽固、最死硬的分子。 这两个人分别是小板乡的晋三郎和岩手乡的纯一郎,作为西戎乡长中的老牌,他们的实力比之前那些年轻人高了一个档次。 晋三郎早就准备好杜书贤的到来,集结了数千名精锐士兵防御。 同时他还有一个妻弟鹿二郎,曾学过一些法术,能够驱赶蛇虫鼠蚁为自己助阵。 鹿二郎的这一手本事一直是晋三郎的底牌,在西戎的土地上四处征战的时候屡试不爽。 健太郎跟随杜书贤行军日久,早已对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些情报都已经被杜书贤掌握了。 可是健太郎还说了一件事:“晋三郎之妻惠惠子也有些本事,只是平时极少显露,因此很少人知道她到底擅长什么武功。” 对此,王菖蒲有些不屑一顾:“管她擅长什么武功,打服了便是。” 大军踏入小板乡,在此安营扎寨,这个乡已经是西戎地盘的最南端,再往前就是大海了。 晋三郎也带着军队在杜书贤的营寨不远处驻扎下来,双方鸡犬相闻,可是谁都并没有立刻动手。 就这样安然过了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两军不约而同地摆开架势,双方剑拔弩张,随时准备开战。 双方的主将站在阵前对峙,健太郎依次指明了晋三郎、惠惠子的身份。 那个骑着一头梅花鹿的就是鹿二郎,这个坐骑在整个西戎都算独一份,这是他的骄傲。 可是今天看到中原军的三个主将居然骑的是熊猫,对比之下就显得相形见绌。 晋三郎主动索战,杜书贤刚要上前,却被李钢拦住:“敌将年迈力衰,何须杜公动手,看我去把他拿下。” 说完,李钢抡起刀打马上前,跟晋三郎战在一处。 一旁的健太郎却十分懊悔地说:“哎呀,不该让李大人去的。这晋三郎少白头,只是看起来岁数大,实则正值壮年。” “你怎么不早说!”杜书贤惊呼:“李大人快回来,不要跟他打!” 可是已经晚了,李钢被晋三郎一招击败,生擒回去了。 王菖蒲的暴脾气撞了上来:“我去救李大人,回来再收拾你!” 健太郎委屈地快哭了:“我只道李大人身体不便,又是个文官,哪里知道他会冲上去啊。” 晋三郎抓了李钢回阵,换上了惠惠子与王菖蒲对战。 王菖蒲一抖枪花,五道枪影分别瞄准惠惠子的眉心、天突、鸠尾、膺窗五个穴位刺来。 惠惠子的花刀被直接打飞,幸好及时仰倒才堪堪躲过。 二马错蹬时,王菖蒲也顺势仰身,使了一招回马枪。 饶是惠惠子躲得快,可是骑着的马还是被一击刺倒,连人带马一起摔了下去。 王菖蒲回过马来就要抓人,却不见惠惠子从暗处掏出一把飞刀。 猝不及防之下,王菖蒲肩头中刀,竟然也被打下马来,擒到了敌阵之中。 杜书贤大怒,立刻就要遣大军掩杀过去。 敌阵中不慌不忙闪出一人,正是鹿二郎。 只见他口念咒语,手摇铃铛,在他的法术操控之下,一群蛇虫鼠蚁朝着杜书贤的大军袭来,杜书贤只得暂时撤兵回营。 晋三郎本打算让鹿二郎驱赶蛇虫直接将中原军覆灭,可是他却惊讶地发现这些中原军的营地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蛇虫怎么都不敢靠近。 鹿二郎忧心忡忡地说:“对方一定有一名实力不输自己的法师,是他的力量给这个营地施加了保护。” 其实哪有什么法师,只不过是杜书贤知道了鹿二郎的手段之后,提前采集了大量的雄黄洒在营地周围而已。 当夜,杜书贤将仅剩的雄黄分配给了一百名勇士,打算对晋三郎的营地发动偷袭,至少要抓个俘虏能把王菖蒲和李钢换回来再说。 杜书贤来的隐蔽,晋三郎匆忙应战,打得非常狼狈。 见自己的丈夫落于下风,惠惠子躲在暗中偷使飞刀。 可杜书贤是何等轻功?只一垫步就轻易地就躲开了飞刀。 好巧不巧,飞刀竟然扎在了晋三郎的身上,直接命中心尖,死尸直挺挺地倒下。 惠惠子顿时被吓傻,大喊一声:“阿娜塔——”就晕了过去。 鹿二郎玩点把戏还可以,武功简直一塌糊涂,不知被哪位士兵砍了一刀,也交代了性命。 守在营地的罗娇娘忽然见敌军阵势乱得不像话,料想出了什么变故,连忙指挥大军冲杀。 就这样,晋三郎死得稀里糊涂,杜书贤赢得轻而易举,王菖蒲和李钢二人安然无恙。 大军休整几日转道回东,这里来到了岩手乡,纯一郎是此次征战的最后一个目标。 纯一郎的麾下有一支令整个西戎都望尘莫及的精锐部队:藤甲军。 藤甲军的编制不大,只有三千人,可这是整个西戎唯一一支真正意义上的正规军。 不仅装备齐全,并且懂得队列行军,比那只靠咋呼的牌刀獠丁军正规了不知多少倍。 说起藤甲军的时候,健太郎的神情满是担忧之色,可杜书贤听了却几乎笑出声来。 健太郎不解:“这可是刀枪不入的藤甲军,难道你能对付吗?” 对付藤甲的方法杜书贤当然十分了解,毕竟诸葛丞相早就已经教过了。 初到岩手乡,纯一郎转眼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藤甲军主动打过来了。 杜书贤不得已跟对手交锋,竟然还吃了些小亏,最后是依靠三只熊猫的掩护才能脱身。 藤甲实在太坚韧了,普通的兵器根本打不动,哪怕是王菖蒲出手,也得费大力才能刺穿。 罗娇娘拍拍自己骑着的熊猫:“可惜,我们要是再多一百只熊猫就好了,到时候就能把藤甲军直接拍扁。” 王菖蒲被逗笑了:“娇娘姐姐还是别瞎想了,老七提前准备了那么多火油,肯定是有办法了,只有靠自己取得的胜利才最牢靠。” 接下来的几天,为了防止与藤甲军作战,杜书贤根本不敢扎寨,只能不断地转移阵地。 就这样走了三天,斥候终于发现了一处合适的所在。 这是一座峡谷,两边山壁陡峭,中间狭长,最窄可容四人并排通过。 于是李钢立刻带着先行部队过去准备,杜书贤则有意无意地向山谷转移,带着藤甲军前往这个死地。 纯一郎仗着藤甲军在西戎地面横行惯了,从没想过是计,一头就撞进了山谷里。 两头的出口被李钢用巨石封堵,山壁两侧火油倾泻而下,把三千藤甲浇了个透。 杜书贤站在山壁上,悠然地抽了一口烟,把燃烧正旺的烟灰倒了下去,头也不回地说:“走,下面没什么可看的,看多了吃不下饭。” 第128章 北狄入棋 杜书贤带领大军在西戎地盘转了一大圈,扫平了几个最顽固的主战派,还同时给整个西戎各个实权派的乡长上了一堂生动的教育课。 整个战役历时半年之久,大战七次、小战无数,歼敌共计四十余万。 而杜书贤就是凭着五万人的孤军,在敌后以战养战,以阵亡五百人的代价,最终取得了这样的辉煌战绩。 并且,他还取得了一个意外的收获:经过王菖蒲和罗娇娘的双重认证,李钢的身上有着比肩名将的天赋。 别看李钢好像武功很弱,身上还有残疾,似乎跟武将没什么关系。 可是作为一场战斗的指挥官,其最重要的能力从来都不是武艺。 而是对战局控场把握的能力、对士兵煽动感化的能力。 李钢刚好就具备这两点天赋,只要再经过一番磨练,必能成为不输杨镇的名将。 当杜书贤重新回到关南乡时,西戎的仁王已经在这里跪候接驾。 王菖蒲见之大笑:“哈哈,来得好。我们打仗的时候不见他,如今部下死光倒肯露面了。” 李钢解释:“西戎的仁王并无实权,各乡名义上奉其为主,实则各自为政,仁王根本没有干涉的权力,他到此时才出现却也合理。” 见到仁王,杜书贤问了一个问题:“你还记得你为什么叫‘仁王’吗?” 仁王带着部下官员下拜道:“不敢忘。这是一千年前中原天子赐给先祖的名号,命我西戎后世不忘中原仁慈恩德。” 杜书贤走到仁王面前质问道:“记得就好。那你部下的乡长对拉尔府做了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不知道!” 仁王磕头如鸡啄米:“小王深感天威,西戎上下现已知错,请求中原天使宽仁。” 杜书贤说:“一千年前的中原天子封你仁王,那我如今再给你加一个字的封号。” 仁王赶紧五体投地:“请天使赐字。” 杜书贤从旁边士兵的装备里抽出一把剑说:“这是我军所用之剑,命名为‘从云剑’,命你将其悬于头顶,不可忘却天威。如今我赐你‘剑’字冠首,世代沿袭,当谨记教训。若是再对中原起不臣之心,此剑当斩你的狗头。听懂了吗,剑仁王?” 剑仁王乖乖地站起来,重新行九叩之礼,终于捧下了此剑:“剑仁王领命。” 得了赏赐的剑仁王却还是没有让开,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此情景,杜书贤随口一问:“你还有问题吗?” 剑仁王答:“有一件小事不明,望请天使解答。” 杜书贤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说:“问。” 剑仁王问:“如今我西戎青、壮之年男子已经几乎死绝,有亡族之危,请赐解救之法。” 杜书贤对这个问题甚感厌烦,随口一答:“取消礼法廉耻的限制,让你们的女人带着被褥上街就可以了。” 剑仁王若有所思:“此法也可,反正我西戎本来也没有什么廉耻。只是产下婴儿的生父无法确定,这该如何是好?” 杜书贤做出非常认真地样子给剑仁王解释:“只需要在名之前冠姓即可。” 问曰:“当以何为姓?” 杜书贤指着周围的物体回答:“以卧眠之地为姓。似这松树之下、枯井之上、田地之中俱可取字作姓。” 剑仁王恍然大悟,深躬到地:“受教,恭送天使还朝。” 望着眼前宽阔的勃江,渡口边停放着几艘崭新的大船,这是剑仁王送的。 将船只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这大船很坚固,没有动过手脚。 大军登船离岸,只见剑仁王带着臣子和民众齐齐跪倒,对杜书贤洒泪告别。 这一幕把杜书贤看蒙了,忍不住问道:“我们这半年时间确定是去杀人的,没有谁偷偷摸摸搞什么扶贫?” 李钢站出来解释道:“这就是西戎的民族特性,畏威而不畏德。只要对其稍加辞色,就会起不臣之心。可是只要能足够残忍,就会收获一条忠犬。” 最后,李钢还补充了一句:“越残忍,越忠诚。据说一千年前送别中原天子的时候也是这般样子,甚至又很多人哭喊着冲进勃江,最后被冲走了几百人。” 王菖蒲拿手一指:“你说的是这个景象吗?他们来了。” 果然,一群西戎人哭喊着冲进勃江,任由杜书贤如何挥手也无法阻止前赴后继的人们。 当杜书贤征战多年终于平定天下,又做了二十年天子之后,中原进入了一个鼎盛的时代。 人口、产值、经济都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他终于下定决心治理拉尔府这块土地。 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开凿大山,最后终于修建了一条到达拉尔府的通路。 庞大的道路工程又花费了十几年,此时距离杜书贤凯旋的日子已经整整过去了四十年。 可是当人们重新踏上这块被遗忘土地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拉尔府四座城池早已经被清理地干干净净,就连那最无处下脚的郁纶城也被打扫得纤尘不染,城里重新盖好了舒适的民居,就连家具都配备好了。 和善、友好的西戎人早已经把一切战争的痕迹抹平,等待着中原人重新入住。 郁纶城外新开了一个大型渡口,用于两地通商,经营这个渡口的商人刚好就姓渡边。 杜天子龙颜大悦,想起了李钢曾经说过的西戎民族特性,于是又派使者给西戎送了一把七尺长的大剑作为礼物馈赠,又加“大”字为剑仁王冠首。 此是后话不表,单说杜书贤带领大军重新返回欣天府。 路上捡来的两只熊猫也完成了任务,跟叶儿和众人告别,回到了世代居住的大山里。 刘博文将四府之地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们各自安居乐业。 当初绑来的学子们也各自洗心革面,现在已经实放到各地任职,百姓们俱对其称颂有加。 杜书贤对大家的工作大为赞赏,可他看了一圈发现少了一人:“徐天德呢?他怎么没来?” 常玉春说:“正要跟你说这事,我们边吃边聊。” 正当众人团聚一堂的时候,杜书贤突然听说了一个劲爆的消息:北狄大举入侵了。 王菖蒲十分不解:“北狄的几个部落都被老七干掉了,难道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吸取教训,还敢来送死?” 常玉春说:“此次与以往不同,是北狄共主的华生王整合了所有部落的力量来犯。京都已经沦陷,老甲鱼已经迁都苏杭了。” 第131章 会议 正所谓:“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杜书贤的船队自离开了沱沱河,进入大江水域之后就不再需要纤夫拉船,真是日行千里。 看着沿途的青山绿水,听着沿途的猿啼鸟叫,杜书贤感慨道:“若不是山河破碎,真想在这个世界好好游历一番,弥补前世的缺憾。” 杜书贤是轻松了,可解忧卫走的是陆路,一步一步都需要靠双腿走出来,远不如水路来的便捷。 为此,杜书贤每到一县都必定盘桓数日,名义上是游山玩水,实际上是为了等待解忧卫的脚程。 行进到了青州府的时候,由于北岸已经被北狄控制,杜书贤只能舍弃船只登岸。 把船放在这里也是提前安排好的,到时候杨镇的人会在此地接应。 一直走到八月十三日,庄同和杜书贤先后进入苏杭府地界。 又花了一天时间赶路,终于赶在十四日夜间到达苏杭城北的武科场。 八月十五日,中秋佳节,天下各路英豪汇聚武科场,共商组成联军事宜,并推举联军的元帅。 按照规定,需要将军队驻扎在自己的营地里,各路诸侯王只能带着两名随身侍从入场。 杜书贤带的是王菖蒲和范喜良,将徐天德留在军中,随时准备接应。 王菖蒲骑着熊猫的样子成功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大家都对其指指点点。 只是王菖蒲好像很享受这种成为全场焦点的感觉,特意指挥叶儿围着场地绕了一大圈。 武科场的南墙下是一个宽阔的擂台,场地中间已经排好了十几张座位。 北方上首位的正中间,是一张龙椅面南背北放置,显然是贾姒道给自己的。 其余座位分列左右,东侧全部是贾氏子弟,按照诏书的说法,贾氏子弟不参加竞选。 看了一圈,杜书贤终于找到了熟人:贾康。 杜书贤与贾康对视一眼,双方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他想看的已经都看到了。 贾康的身后站着的人正是胡达海和黄珍,而且他们都戴上了约定好的黄色盔缨。 看着满堂红色盔缨,杜书贤的心中无比宽慰:“好兄弟,很快我就能接你回家了。” 西侧排的是其他各路诸侯,当杜书贤到来的时候,有侍卫将他引到西侧最末一位。 杜书贤刚要坐下,王菖蒲不乐意了,一把将侍卫拎了过来:“你是什么意思,竟然敢怠慢我们?” 侍卫见王菖蒲面目狰狞、手似铁钳,急挣脱不开,顿时慌了神,胡乱大喊起来。 喊声惊动了在场的众人,有人连忙过来圆场:“你们是南溪府的杜书贤,这不是怠慢你们,而是座位次序是按照抵达先后排列的。你们昨晚才到,故而只能屈于最末。” 这个解释让王菖蒲无话可说,只能松开了那个侍卫。 可她的眼神却盯上了那个人:“我想起来了,我们交过手,你就是贾墨宏。你的明珠府受到北狄两路夹攻,怎么还有闲心来此开会?” 贾墨宏却笑了:“北狄铁头王孤军深入,本来应该被困在白马府的。可是他被铜头王接应,现在已经从南川府和明珠府的交界处通过,驻扎在了镜庭府,再没有动作。” 贾墨宏临走前,还补充了一句:“铁头王走后,留下空虚的白马府,想必已经被我的人接管了。” 杜书贤暗暗祈祷:“李钢,这是白捡的便宜,你可千万别落后啊!唉,早知道就该把公孙莫调过去,如果是他的话肯定能有所斩获的。” 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却还是不饶人:“贾公真是好胆气!自己的地盘被敌军的兵锋针对,却还敢分兵占地盘。胃口这么大,也不怕崩了牙?“ 贾墨宏只是轻轻笑了笑,没有回答便走了。 杜书贤刚要入座,范喜良突然说了句:“前排怎么有两个位置空着?” 王菖蒲一看:可不是嘛!第一、第二个席位都是空的,根本没人坐。 杜书贤故意高声说了一句:“既然是按照来的先后顺序坐的,眼下前排的两个人没来,那我就勉为其难坐了!” 这话引起了在场大多数人的不满,纷纷对杜书贤声讨。 可是杜书贤对此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就往前走。 坐在第三排的一名壮汉笑了:“哈哈哈,我觉着你说得不错,那我就往前挪挪。” 杜书贤对此人的第一印象是:好高大,身高几乎要两米了。 此人身边跟着的两个侍卫也都是高大威猛、虎目虬髯的壮汉。 惊讶了一番,杜书贤抱拳问道:“请问尊驾的名号?” 壮汉一挥手:“我的名字不算啥,东北丁锐就是我,你小老弟的名号那才是响当当呢!” 杜书贤略一思索,便客气地说道:“丁大哥的名号如雷贯耳,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既然丁大哥在此,我不敢僭越,这首席就请大哥上座。” 丁锐对这话非常满意:“小老弟,还是你上路。来,这第二个位置给你,以后有困难尽管跟大哥说。” 二人刚要坐下,忽然听得校场外传来一声喊:“慢!这是我的位置,谁也不准坐。” 杜书贤的屁股停在了半空,丁锐可不管这些,大模大样就坐了下来。 见丁锐坐下,杜书贤自然也坐下了。 门外来的人是梅利兼,他的身后跟着的是梅乾花。 二人的登场引起阵阵惊呼,尤其那专门为武疯子打造的一对八棱梅花锤实在是太大、太夸张了。 这对比脑袋还大的大锤就连丁锐都为之侧目,杜书贤眉头深锁:这可要怎么对付? 梅利兼走到杜书贤面前,恶狠狠地说:“这不是你的位置。” 杜书贤戏谑着问:“难道是你的?” 梅利兼说:“这是陈州府府台梅巡的位置,你坐到后面去。” 王菖蒲问:“那梅巡在哪?” 梅利兼还没回答,梅乾花就脱口而出:“这就是给梅巡预留的,可是他没来。” “哦——”杜书贤拉了一个长音:“刚才说了,先来者居首,既然梅巡没来,那就该给我坐。” 梅利兼瞪了一眼这个脑筋缺根弦的傻弟弟,又盯着杜书贤看了一会儿,只能把矛头转向坐在首位的丁锐:“梅巡不在我认了,可是这个位置是我的。” 丁锐对梅利兼的话根本不在乎,反而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磕了起来:“嗑瓜子磕出个臭虫,什么人都有。” 他随手一划拉:“我那边刚空出个位置,让给你了。” 梅利兼刚要发狠,却被丁锐拿眼神一瞪,吓得退了一步,幸好被梅乾花伸手扶住。 一个大铁锤就这么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就是根据这个声音,丁锐已经判断出来:一个锤子一百六十斤,一对就是三百二十斤。 第132章 无法获胜的战斗 两方还在争持不下,忽然听得一阵军号声响起,有一队完整的仪仗进入场中。 仪仗队有金瓜斧钺、十六个人抬着一乘轿子,坐轿的不是别人,正是贾姒道。 王菖蒲说:“这不是普通的轿子,这是一副完整的鸾驾,是只属于天子的威仪。” 贾姒道看着众人,慢悠悠地问道:“何人在此喧闹?” 杜书贤抢先回答:“就是这个人瞎吵吵,明明自己来晚了还要靠前坐。” “你!”梅利兼被噎得语结:“这根本就是我们梅家人的座位。” 贾姒道一摆手:“不用争了,这样,你们上台比一比,谁能获胜就坐首席。” 梅利兼立刻答应:“好,丁锐,既然你想做第一,那就上来过两招。” “好!”丁锐把瓜子一扔,提着梅利兼就要上台:“我们打一场,赢的人坐首席。” “诶,不对!不是跟我打,是跟他打才对!赢了他才作数!”惊慌失措的梅利兼只能大喊:“阿花,快救我!” 梅乾花果然是个疯子,挥舞着大锤直接对着丁锐抡去:“放开我哥哥!” 丁锐脚下一个垫步,已经闪到一旁,原地甚至留下了残影,大铁锤就这么落了空。 可梅利兼就惨了,锤头裹着劲风,堪堪从他的鼻尖擦过,几乎吓得要灵魂出窍。 丁锐从身边侍卫手里接过了自己的镔铁长枪,枪尖指着梅乾花说:“走,上台比比!” 杜书贤对丁锐的身法钦佩不已:“没想到这样的体型居然能有这么敏捷的身段。” 同时也为梅利兼感到惋惜:只要锤子再向下半寸,此子定然有死无生。 二人紧跑了几步,一同跳上了擂台,谁都没有言语,直接打了起来。 梅乾花的大锤舞得虎虎生风,一锤快似一锤,一锤紧似一锤。 锤法的特点是以力生力、生生不息,每一次抡锤其实都是在储能蓄力,因此越到后面力量就会越沉重,而抡锤的人反而会越轻松。 而丁锐的长枪舞得轻盈灵动,一招一式仿佛不着力一般。 可你要是真的以为丁锐的枪是花枪那可就大错特错,这是十足的镔铁长枪,仅仅枪头就重七十斤。 能够做到这般举重若轻的境界,得益于丁锐过人的身体素质和日日不辍的勤修苦练。 丁锐所练习的枪法和使用的长枪都叫同一个名字:“寒骨白”。 兵器的碰撞声响彻整个武科场,二人越战越勇,越打越快。 要知道,兵器讲究的是:一寸长,一寸强。 寒骨白的长度超过一丈,而八棱梅花锤的长度才一尺余。 丁锐深知自己的优势,因此一直在小心地控制着与对手的距离。 俩人看起来打得有来有往,其实只是丁锐单方面的进攻。 场下的人很快就发现了问题,贾墨宏出言提醒道:“梅乾花,你打不到他,必须贴身进攻才行。” 梅乾花经过提点,终于醒悟了过来。 只见他一锤磕开了枪头,往前冲了几步就要近身。 可丁锐的身法何其敏捷,借着梅乾花的力道将身体一盘,一招回马枪顺势出手。 梅乾花见枪头来得快,只能强行打断锤子的劲路,双锤合力将枪头挑开。 丁锐的杀招被破,只能让开距离,同时挥舞长枪继续进攻。 梅乾花再次砸开枪头,继续往前紧逼,终于把丁锐堵在了擂台边的墙角。 丁锐还想施展轻功躲闪,可梅乾花已经逼到近前。 面对丁锐巨大的身高优势,梅乾花高高地跳起,双手将双锤举过头顶,作势就要砸下来。 丁锐无处可避,只得使了个“举火烧天”势硬接这一击。 兵器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甚至都打出了火花。 丁锐扛下一击之后,终于站稳了身形,抬起一脚把梅乾花踹了出去。 双方陷入了僵持,梅乾花的全力一锤被扛住了,可是寒骨白的枪杆却被打弯了。 俩人的虎口都被震得生疼,暂时谁都无法进攻。 趁着喘息的时间,梅乾花说:“跟你打架真过瘾,我还是第一次出汗呢。” 丁锐虽然看不上梅家人,但是对这疯子的武艺也颇有惺惺相惜之情:“你打得也不错,第一次有人能跟我打成这样。” 待手臂的知觉恢复一些,丁锐在所有人惊愕的眼光中把弯曲的枪杆捋直。 可是拉直以后却发现:寒骨白竟然比原先长了一截。 丁锐知道:“已经不能再打下去了,枪杆比锤头细太多,经不住反复敲打。一旦枪杆被打断,自己很可能会再擂台上送命。” 梅乾花也缓了过来,他举起双锤一碰,兴奋地说:“来,我们再打。” 丁锐却已经跳下擂台:“不打了,首席的位置我不争了。” 梅乾花还想挽留:“诶,别走啊,还没打过瘾呢。” 丁锐的退却无疑是明智的,可是接下来的矛头就落在了杜书贤身上。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梅利兼激荡的心跳终于平复:“这疯子差点要了我的命。” 所幸梅利兼获胜,他的心情好了许多,看着杜书贤:“到你了,当初你杀了我族兄梅乐的时候,是何等风光,世人都称你杜书贤战神转世。现在请战神上台跟我弟弟比一比。” 杜书贤看着梅乾花,看了看他的八棱梅花锤,又拿自己的青龙偃月刀和寒骨白对比一下,心中终是没底。 见杜书贤犹豫,王菖蒲站出来说:“你不上我上!” 杜书贤连忙把夫人拉住:“你别去,还是我来。” 范喜良追上来:“杜公,给你刀。”杜书贤看了看范喜良,还是把刀接了过来。 梅利兼笑道:“哈哈哈,杜公,你连刀都能忘了,该不会是打算徒手接大锤。” 此话引起满堂哄笑,杜书贤对此不管不顾,扛着刀径直往擂台走去。 全场最紧张的人就是范喜良,因为他的肩头被王菖蒲的铁手掐住,他逃不开,也不敢叫。 杜书贤唤来系统:“我这场战斗胜率几何?” 系统答:“如果用轻功逃命的话,存活率是百分之百;如果跟这疯子硬打,死亡率是百分之百。” “有没有别的什么祖师爷能帮我打赢他的?” 系统答:“没有,哪怕是范羽本人也打不过这个疯子。不过你放心,我们系统也是有业绩考核的。如果你要死的话,我就强行发动轻功带你离开。” 第133章 华生王 面对梅乾花,就连系统都表示拿这个武疯子无可奈何,难道这真的是人力无法战胜的吗? 突然杜书贤心中有了一个主意:我自己打不过,还可以叫帮手呀。 于是杜书贤停在擂台下,大喊了一声:“叶儿!” 听到指令,叶儿四爪如风,在所有人错愕的眼神中,迅速扑了过来。 杜书贤一指台上的梅乾花:“就是这个人,干掉他!” 叶儿“嗖”地一下蹿上擂台,一熊掌拍了下去。 这一掌的威力甚至比打破城门的时候还要凶猛,直接把梅乾花的左手锤打飞了。 又一熊掌拍出,梅乾花连忙躲开,却因为双手的重量不均,差点被自己绊倒。 好不容易才捡回了左手锤,梅乾花和叶儿开始了对攻。 杜书贤见叶儿得势,立刻配合抢攻,他脚下一蹬,挥舞着青龙偃月刀也加入了战局。 一人一熊配合地十分妥当,叶儿用一对肉掌专攻上身,而杜书贤用长刀直取下盘。 梅乾花一边要应对熊掌,一边还要留神脚下,打得别提多狼狈了。 梅利兼无可奈何,只能在台下大喊:“杜书贤,你犯规!怎可让畜生上台?” 王菖蒲在旁边反问:“什么是畜生?没有人伦理智的才是畜生。现在擂台上有理智的只有一个,也就是说只有杜书贤才算是人。” 到了这一步,梅利兼已经顾不上体面了对贾姒道喊道:“舅舅,快救阿花!” 可贾姒道却对梅利兼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你能对这个疯子这么好,却为什么不能同等对待你的哥哥呢?” 听到这句话,旁人都不解其意,可是梅利兼却如闻炸雷,他呆愣着眼神退后两步:“原来你都知道了。” 贾姒道眼神冰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梅利兼深感绝望,只能把眼神转向了旁边,一把夺过了一个侍卫手中的弓箭。 王菖蒲见状并不慌张,反而还有闲心说笑:“你要射的话千万看准咯,千万别打中你那傻弟弟了。” 梅利兼也知道自己是哥什么水平,所以他没有瞄准擂台,而是挽弓搭箭,望空射了出去。 这竟然是一支响箭,一阵并不尖锐的破空声冲上天空,没多久就落下来了。 但是这也足够了,武科场外另一支响箭穿破云霄,一瞬间风云突变。 王菖蒲立刻感觉不对,大喊道:“书贤,别打了,快走。” 杜书贤也注意到了响箭,立刻停止了争斗,和叶儿一起跳下擂台。 梅乾花早就被打得气喘吁吁,停止打斗后一下子瘫软在地,那夸张的锤子也拿不起来了。 随着一声大喊:“赤兔!”,两匹宝马自己跳出马厩,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杜书贤和范喜良各自上马,王菖蒲也骑上了熊猫。 可是已经晚了。 从武科场外冲进来一哨人马,看其服色面貌,竟然是北狄人。 这群呜呜喳喳的北狄人中还有一个中原面孔,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 这个傻子就是那个闻名天下的贾姒道的傻儿子,贾布晖。 贾布晖似乎被北狄的人控制,他隔空喊道:“爹,你把我接回去,这里不好玩。” 王菖蒲迅速联想到了刚才的梅利兼和贾姒道的对话,一脸八卦地问梅利兼:“是你把这傻子弄到北狄去的?” 梅利兼还没说话,贾姒道抢先大喊道:“这是合作,我们这是合作!” “为了这个皇帝的虚名,你竟然把亲儿子当作质子送给北狄,”杜书贤说:“贾姒道,你已经堕落地无可救药了。” 贾姒道眼中冒火,可还是嘴硬道:“这是交易,只要把你们都杀了,我的儿子就能回来。” 然后,他恶狠狠地说:“梅利兼,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是你暗中给北狄送信,让他们扣留布晖的。等他回来以后,你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杜书贤有些同情似的拍拍梅利兼的肩膀:“你呀,跟傻子在一起玩多了,自己也变蠢了。” 他指着贾姒道说:“你看看这只甲鱼多大岁数了,还能活几天?等他死了,那个傻子还不是任你揉捏?我就算与你有仇,再怎么样大家也都是中原人,何苦让北狄蛮子白捡便宜?” 这番话把梅利兼说得一愣一愣:是啊,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看似在谋划布局,最终却只能落个鸡飞蛋打。 说话间,北狄人已经把校场包围,所有人都被控制了起来。 为首的一人坐在高头大马上,傲然向所有人发话:“我是北狄之主,华生王。贾家和梅家的人可以站到后面去。” 听了这话,大批的人争先恐后地逃窜,一瞬间就全都躲到了贾姒道的鸾驾后面。 杜书贤对胡达海和黄珍使了个眼色,他们也跟着向后退去了。 到这个时候,留在场上的,只有杜书贤和丁锐两拨人而已。 华生王把留下的人看了一圈,问道:“杜书贤是谁?” 杜书贤把青龙偃月刀往地上一震:“爷爷在此!” 华生王冷哼了一声,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然后又问:“丁锐是谁?” 丁锐拿着寒骨白,用枪头指着华生王:“老子就是!” 说完,丁锐自己都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华生王又问:“那个谁,呃……叫什么,哦!张辉瓒又是谁?” 没人应答,连问三遍,鸾驾后面终于响起一个声音:“张辉瓒接了诏书,可他没来。” 华生王似乎不信,指着梅利兼问:“那你是谁?” 贾姒道回答:“他已经被逐出梅家了,你要杀要剐,都随便。” 杜书贤看着身边的梅利兼:“看来你回不去了呀,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跟我干?” 梅利兼似有些不信:“你,你能愿意收留我吗?” “哈哈哈……”杜书贤笑了:“你难道不应该先关心我们能不能出得去吗?要是出不去的话,就算我愿意收留你又有什么用?” 梅利兼此时的眼神无比冷静:“真人当面,何必说这些废话?我检查过城外粮仓的痕迹,你们的手段远比我想象的高明,这种地方注定困不住你。不止如此,而且你肯定会在这里大闹一番,给北狄和……和那甲鱼造成重大的损失。” 杜书贤问:“所以你撺掇这个局面的目的其实是为了等我走后,看北狄和贾家自相残杀?” 突然又明白了过来:“哦!我懂了,江南是你们梅家的地盘。” 第134章 无耻之谋 杜书贤点破了梅利兼的心思,他只能苦笑一声说:“贾姒道无能,篡了皇位却坐不住江山。不止把江北拱手送与北狄,竟然还来觊觎我们梅家的江南,我怎能不恨?” 贾姒道做出一副好人嘴脸:“梅贤侄糊涂啊,你在赵氏之下经营江南,只能做个小小的府台,可是我到江南登基之后呢?我可是答应给你宰相之位啊!你怎么就想不开呢?” 梅利兼笑道:“是啊,我的好舅舅。宰相嘛,都是要篡位的。” “你!”这句话噎得贾姒道大怒,他狠狠地拍了一下鸾驾的把手,却是没法把话说下去。 “别吵了,”华生王终于发话了:“你们都要死了,有什么话就留到长生天去说。” 一声令下,华生王和贾姒道身后的士兵同时摆开阵势,把杜书贤、丁锐等人围在中间。 丁锐只能和杜书贤一起,他问了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梅利兼,你现在是哪头的?” 梅利兼轻轻歪着嘴,似乎是在笑:“我还能是哪边的,杜书贤都说了,让我跟他干。” 丁锐点点头:“那就好,我的寒骨白可经不住你弟弟那大锤的敲打了。” 梅利兼说:“别高兴地太早,北狄为了这个计划可真是下了血本的。你看这四个人,分别是北狄的四位王爷,地位超然。这可真是精锐尽出,看来是铁了心要把你们置于死地了。” 金头王,头戴黄色帽盔,使一杆长矛;银头王,头戴白色帽盔,使圆月弯刀。 铜头王,头戴青色帽盔,使一把长剑;铁头王,头戴黑色帽盔,使的是铁鞭。 另外,贾姒道身边的仪仗护卫也不可小觑,一百五十个人一齐扯下罩袍,里面穿的竟然都是战甲。 除了军队之外,还有两个大官在此坐镇,一个封号“怀王”,另一个官拜“太师”。 只不过,这位怀王的封地是吉木府、普乐府、辽应府。没错,就是丁锐的地盘。 至于这位太师,才刚刚上任三天。 杜书贤总觉得此人眼熟,还是王菖蒲首先把他认了出来:“这,这!这就不是开药铺打架伤人,还诈骗病人钱财的家伙嘛,叫什么,哦对了!慕贾堂,贾挟政!” 没错,就是他。当初因为搞砸了慕贾堂,贾挟政就被贾姒道一脚踢开了。 可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贾挟政有一项能力是其他人难以企及的:搞钱。 正是因为发现了他的这项能力,贾姒道才给他安排了太师的位置,就连慕贾堂也重新开业了,唯一的目标就是搞钱。 怀王要真正地获得封地就必须干掉丁锐,贾姒道则是一心要找杜书贤报仇,于是这两个人就这么被派来坐镇武科场了。 若问天下间贾姒道最恨的人是谁,眼前这两个人必定名列前茅。 杜书贤几次三番破坏自己的计划,甚至还多次对自己行刺;而丁锐的兵锋太盛,害他不得不放弃了北方的土地。 此时二人终于落入自己的手中,当然要慢慢折磨致死才能解恨。 丁锐问道:“书贤老弟,我们现在可是腹背受敌,你有什么手段就别藏着了,亮青子。” 不给杜书贤和丁锐思考和商量的时间,贾姒道下令:“抓住他们!” 怀王和太师显得十分兴奋,立刻催促着队伍发动进攻。 丁锐拿起寒骨白就要打,却被杜书贤拦下来:“看我的。” “胡达海、黄珍何在?”杜书贤对着贾姒道的身后大喊:“还不现身?” “在此!”随着一声断喝,贾康被两把快刀瞬间贯穿了胸膛,两个身影从鸾驾后面分左右闪出。 众人还没搞懂怎么回事,又有两颗人头已经落地。 怀王和太师瞪大着双眼,看着从自己身体喷涌而出的血柱,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死在了这里。 武科场内还有胡达海提前埋伏好的二十名西北军弟兄,都是当初跟着二人一起被迫流落敌营的。 二十个人同时发难,又解决掉了二十名敌军,果断跟杜书贤站在一起。 趁这个时候,梅利兼也把梅乾花招呼到自己的身边。 贾姒道眼睁睁地变戏法似的亮出底牌,忽然撞上了杜书贤似笑非笑的眼神,惊愕得几乎要跌下来。 华生王哈哈大笑:“贾姒道,到了这一步都能被反扑,看来我还是高看你了。既如此,我为什么要把富饶的江南留给你呢?你就跟着杜书贤一起死。” 丁锐问:“杜书贤,你还有什么暗手,赶紧使出来。” 杜书贤说:“哪有那么多暗手,我根本没想到北狄人会来这里。我们此刻距离大门一百二十步,有没有可能强行冲出去?” 丁锐转过眼神盯着不远处的大门:“虽难,尚可一战。” 杜书贤说:“那便战,过了这一关,我们就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了。” 说罢,杜书贤和丁锐冲在最前面,带着二十来人向门外发起冲锋。 华生王则下令将这些人截杀在这里,四位大王挥舞兵器,唿哨着手下最精锐的骑兵发动冲锋。 金头王与杜书贤打了个照面,青龙偃月刀和长矛对碰,长矛竟被直接削断。 银头王的弯刀和杀头匠的快刀对拼一下,不分胜负。 铜头王的长剑对上了丁锐的寒骨白,毫无悬念地被挑落,丁锐顺便还抢下了他的马。 铁头王的铁鞭与王菖蒲对了一枪,只觉得虎口酸麻,铁鞭险些脱手,而且就连他的马都被叶儿随手拍死了。 四位王爷非常默契地避开了武疯子的大锤,十几名骑兵连人带马都被梅乾花砸烂。 华生王见势不好,立刻命人砍断绳索放下千斤闸,想要把杜书贤等人困在这里,然后利用己方的人数优势取胜。 绳索已经砍断,千斤闸正在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杜书贤下马,用盖世无双的轻功赶到门口,就这么用双手托住了千斤闸。 范喜良策马不停,俯身捡起了被扔在地上青龙偃月刀,伏低身子通过了闸门,其他人也都顺利通过。 由于北狄人是骑在马上冲锋,回马的速度自然比较慢。 只有铁头王无马,他第一个回过头来,举着铁鞭跑过来要打杜书贤。 这一幕被胡达海看见,回过身来抬手一刀就把铁头王的手腕削了下去。 杜书贤把力量汇聚到右手托住闸门,伸出左手将铁头王拽了过来:“铁头王是?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头铁!” 说完,他让开了位置,任由千斤闸落下。 红光迸现,脑浆直流,现在可以确定了,铁头王不是真的头铁。 第135章 意外收获 杜书贤和丁锐冲出了武科场,反而把华生王和贾姒道关在里面,这给众人换来了宝贵的逃命时间。 胡达海说:“现在还算不上安全,华生王和贾家、梅家都部署了重兵在这附近,至少要先找到自己的部队才行。” 丁锐恨道:“临来之前,那贾墨宏要我不得把部队放在武科场五里之内,说是为了防止各家诸侯争斗,可笑我居然信了。” 王菖蒲接口道:“我们也上了这个恶当,只不过你的营地在北,我的在西而已。” 杜书贤说:“我早该想到,天下哪来那么多诸侯,除了贾、梅之外,有实力的只有我和你,再加上个张辉瓒了。” 丁锐望着东方骂道:“别提张辉瓒,这瘪犊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竟然干脆不来,落得个轻省。” 杜书贤叹口气:“唉,你我皆因抗击北狄而成名起家,而张辉瓒是因为杀了梅家人而发迹,自然不用来趟这个浑水。” 丁锐对杜书贤拱手:“老弟,我们先行一步。就像你说的,从今天起,我们就有了过命的交情。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 胡达海说出了一个消息:“你们快别聊了,赶快回去看看自己的部队怎么样了。贾姒道在这附近总共部署了二十万人用来围剿你们,约定巳时动手,现在快到时间了。” 众人闻言俱是大惊失色:“不好!快回去。” 和丁锐匆匆分别,杜书贤带着众人踏上了西行的路。 走了不到二里地,前面突然来了一支军队,看阵势足有五千人马。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骇地说不出话来,若是在这种地方被敌军拦截,那就真的意味着陷入绝地了。 只有胡达海和黄珍显得非常淡定:“别怕,是我们自己人。” 范喜良不肯相信:“不会,看他们的服色旗号跟我们不一样,怎么会是自己人呢?” 胡达海解释说:“这些人原本是贾康的部队,只不过现在姓杜了。” 原来,当初杜书贤在南川府被贾康和梅乐下了黑手,手下的五百士兵全都因为中毒而失去了战斗力。 杜书贤当时就告诉他们:“你们可以投降,并且我要你们每一个人都必须活下来。” 于是,这些投降的西北军全都被贾康编入了自己的嫡系部队。 得益于西北军严明的军纪和完备的训练,这些士兵在军中的表现个个出类拔萃,短时间内竟然占据了绝大部分军官的职位。 胡达海和黄珍二人更是因为武功高强,被贾康赏识,点作了自己的贴身护卫,待之极厚。 可小人的赏赐哪里比得上杜书贤的情义?分别时刻的场景时常出现在众人的脑海里。 西北军众人不忘旧主,还在暗中传播杜书贤的影响力。 再加上杜书贤的名字在普罗大众心目中本就崇高无比的地位,于是就在潜移默化之中,贾康的亲兵部队竟然全员对杜书贤产生了向往。 直到这一次武科场之事,常玉春突然找上自己,胡达海和黄珍都意识到:机会终于来了。 于是,胡达海和黄珍顺理成章地干掉了贾康,回到了杜书贤身边。 谁能想到,当初的一次败逃竟然败出了这样一个一本万利的结果。 胡达海带着五千人向杜书贤致以军礼:“见过杜公!” 王菖蒲还似有些不信,但杜书贤慷慨地接纳了他们:“好,诸君能弃暗投明,我心甚慰,待回到西北,再与大家封赏!” 五千人齐声回答:“谢杜公!” 话虽如此,可要是有可能的话,杜书贤真不愿意带上这个阵容行动。 别的不说,单是那武疯子就够自己喝一壶的。 要是梅利兼忽然动了什么心思,自己就完蛋了。 再加上这不知底细的五千人跟着自己,杜书贤总觉得心里有些没底,说到底这不是自己带出来的兵。 虽然有胡达海的包票,可他也只是跟了自己没多久就被俘了;至于黄珍就更别提了,他是从罗士国那招来的降将,跟着自己逃亡半路被俘的。 这就造成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局面:杜书贤非常需要兵力解救自己被困的部队,可是又对这支突然出现送上门的队伍不敢放心,只能仗着马力和队伍保持着一定距离。 王菖蒲和范喜良也明白这个意思,自然是紧紧跟随杜书贤,跟其他人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走了一路,杜书贤终于来到了之前驻军的营地。 老远就听到喊杀声,杜书贤傻眼了:这可怎么打?对方有十万人呢。这是战争,而不是什么无双游戏! 王菖蒲拿出弓,连射了三箭,全都因为射程不够而落地,根本没有伤到敌将分毫。 范喜良默默走上前:“杜公,给你刀!” 杜书贤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接过青龙偃月刀,王菖蒲也握住了手中长枪,几个人都做好了决死的准备。 目标是敌军的将领,此时他就站在一座高台上,挥舞着令旗指挥大军。 只要能够把这名敌将斩杀,让敌军的指挥系统陷入混乱,那么受困的徐天德和三万部队就还有希望解救出来。 只要把部队救出来,自己就可以有办法周旋,跟解忧卫取得联系。 三人正要冲锋的时候,突然从身后射出一支箭,穿过层层叠叠的敌军,竟然直接越过高台,落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回头看去,原来是黄珍,他惋惜地说:“可惜我箭法不行,不然这一箭就取了他的性命。” 王菖蒲伸出手:“我来。” 黄珍把弓箭交给王菖蒲:“夫人请。” 王菖蒲用拇指测了测距离,又看看风向,最后试了试弓。 心里有了底,不由得赞叹一声:“好硬的弓,此时用正合适。” 说罢,挽弓搭箭,睁大双眼瞄准目标,将弓弦拉开呈一个极为夸张的形状。 随着“嗖”地一声,飞箭准确地命中敌将的后脑勺,对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一箭振奋人心,胡达海高喊一声:“冲进去,解救我们的弟兄!” 随着一声喊,杜书贤的斗志被彻地激发,先前的不信任被一扫而光:“弟兄们,随我冲!” 杜书贤一马当先,仗着马快刀沉,青龙偃月刀迅速荡开了敌军的阵脚。 王菖蒲和范喜良紧随其后,三人组成三角阵势,犹如一根楔子钉入敌阵,不断深入。 梅利兼告诉弟弟:“阿花你看,一会儿你跟着这些人往前冲,那样衣服的都是坏人,打死他们。当然最重要的是,你要保护我的安全,懂了吗?” 梅乾花傻楞地点点头。 梅利兼很满意:就是这个似懂似不懂的样子,说明他真懂了。 要是他表现出信心满满的样子,这傻子还不一定会产生什么样的理解。 第136章 不容乐观 五个人以极其勇猛的姿态打开缺口,胡达海和黄珍带着手下的部队迅速补位,向着敌阵中心快速行进。 被困在垓心的徐天德自然注意到了敌军的队形突然陷入混乱,又看见有一支陌生人马从东面杀入,立刻明白是援军到了。 虽然不清楚这支部队的底细,可是带头的两个人自己是再熟悉不过了。 徐天德立刻指挥部队向东突围:“杜公和杜夫人来救我们了,大家跟我冲啊!” 杜书贤带着胡达海和新收的五千人马闯入敌阵,经过一阵激烈搏杀,终于和徐天德会合。 找了一个高处四下一望,杜书贤找到了一个敌军兵力相对薄弱的方向:“向那里突围。” 这一边杜书贤回归,还带来了生力军;而另一边敌将新死,指挥系统完全处于混乱状态。 虽然对方的兵力占优,可战斗力已经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冲出包围圈之后,杜书贤大致判断了一下位置,原来刚才突围的方向是北方。 徐天德顾不上和胡达海叙旧,敢忙向北继续走路,大约五里的距离,从东面又来了一路人马。 “该死!”杜书贤咒骂道:“还真是阴魂不散呢。若是常玉春在此,何至于碰上这许多事。” 看对方的兵力并不多,杜书贤下定决心:“靠上去击溃他们,不能让这些人咬着我们。” 将士们奋勇精神,向着东方行军而去。 可谁知道,对方其实也抱着同样的心态,恨得咬牙切齿要把杜书贤的队伍击溃再说。 两方一碰头,相互都笑了:原来不是对头。 二人异口同声地问候道:“这不是丁锐老兄书贤老弟嘛,你怎么到这来了。” 误会解除,双方暂时合兵一处。 清点了一下人马,杜书贤带来三万人,算上胡达海的兵力,现在还有两万五千人;丁锐明面上也带了三万人,他和潜伏在暗处的丁家军会合以后,现在还有两万七千人。 黄珍提议:“我们从没有距离贾姒道和华生王这么近过,要是能够趁兵合一处现在干掉他们,以后就能一劳永逸了。” 丁锐表示赞同:“我们要是带着军队杀回武科场,肯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杜书贤摇头:“这可不行,我们现在还在对方的大本营,敌军的数量十倍于我。我们好不容易才冲出来,要是折回去跟自投罗网有什么两样。” 丁锐问:“那该怎么办?” 杜书贤说:“等。我还有一颗子在外,他可是万里挑一的斥候。凭他的本事,大概今晚就能把有价值的消息带回来。” “好。”梅利兼拍了拍扇子,发出“啪啪”的声音:“看来你还没有失去理智,我可以给你一个消息,也许能把贾姒道和华生王一锅端也说不定。” 丁锐忙问:“什么消息?” 梅利兼说话毫不客气:“我现在归顺了杜书贤杜公,要回答我自然也是向他回答。你刚才还说要杀回武科场,我看你就去武科场送死。” 丁锐被抢白一顿,心里十分憋气,要不是梅乾花扛着锤子站在旁边,肯定要把这傲慢的家伙揉成骨头渣子。 “好了别闹了。”杜书贤立刻打圆场:“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们现在跟丁大哥是一条船上的,本就该同舟共济才是。” 梅利兼“哗”地一下打开扇子,轻轻摇动:“贾姒道和华生王相约明晚在英山县城饮宴,英山县距离此地不远,就在东南方二十里,大江南岸。” 杜书贤问:“消息可靠吗?” 梅利兼“唰”地一下收起了扇子:“不知道。这一场本是庆功宴,庆祝终于将你们二位伏杀的庆功宴。现如今这样,这场庆功宴还能不能开下去,已经说不好了。” 思考了一下,杜书贤说:“既然如此,那就先找个地方驻扎,等常玉春回来再说。” 到了傍晚时分,营地已经扎好,常玉春果然回来了。 听到消息的众人立刻迎了出来,丁锐赶紧问:“老甲鱼和华生王在哪里,是不是去英山县了?” 常玉春认识这些陌生的兵甲是丁锐的部将,也认出来了眼前这个人就是东北王,下意识地问了句:“你是丁锐?原来你跟我们杜公在一起啊。” 杜书贤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我和丁大哥都糟了暗算,暂时合兵一处打算给贾姒道回一份大礼。你快说说情况如何,这份礼物怎么才能送出去?” 常玉春说:“我看见贾姒道和华生王都进了英山县城,你们该不会是打算突袭英山县?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去了必是送死。” 丁锐忙问:“这是怎么回事?英山县怎么了?” 常玉春说:“贾姒道组织绝对优势的兵力围堵你们,可是被你们逃走了。为了防止我们渡江逃跑,他现在收拢了兵力对县城集中防御,已经在英山县城周围驻扎了大量兵马。” “人多又怎样?没有战斗意志的军队都是纸糊的。”丁锐说:“老甲鱼用了足足二十万人妄想把我和杜老弟围歼,可事实上我们的战损并不大,反而是他们的部队损失惨重,我看他们早就该被我们打怕了才是。” 常玉春摇摇头:“你小看贾姒道了,别的不说,此人的用人之道极其老辣。他故意将手下将领分成两派,分别以王品和林鹏为首。还故意让两派相互鄙视、相互结仇。” 杜书贤想了一想,皱着眉问:“将领不和乃是大忌,故意为之是何用意?” 原来今天指挥战斗的其实是王品一派的将领,今日战败之后王品就坐了冷板凳,换上了林鹏。 林鹏与王品有隙,时常感觉怀才不遇,为自己只能居于二线深感不平。 此时王品战败,林鹏得到了权势,立刻将这些军官换成了自己人。 经过他的一番煽动,果然成功地把战斗失利归咎于王品的无能,贾娰道部队的士气就这么奇迹般的回来了。 常玉春说:“我去看过他们的营地,整体士气很高涨,战斗意愿很强烈,看来林鹏的攻心策略十分有效。” “并且,”常玉春还补充道:“英山县周围可不止有贾姒道的二十万兵力,还有华生王部署的十万精锐,全都是游骑兵。今天游骑兵没有参战,估计是想看你们和老甲鱼对耗。”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陷入了沉默:贾娰道加上华生王,这显然不是一个可以力敌的对手。 第138章 二战连捷 似乎是知道城中没有守军,北狄军的行动非常明目张胆,根本没有任何避讳的意思。 金头王亲自直接组织部下架设云梯,竟然对城墙上悄悄到来的守备军毫不知情。 北狄人对于攻城的理解非常简单,就是上城、杀人、开门而已。 可就是这种简单粗糙的方法,在面对贾家军的时候展现出非常强悍的实用性。 只不过,这一次的敌人是杜书贤。 这一边,金头王还在组织人手忙脚乱地搭云梯;另一边,杜书贤也带着人拼命地寻找守城武器。 在这个时代,守城最重要的武器是弓箭和金汁。 可非常糟糕的是:他们没能找到军械库的位置,城楼的储备里也仅有少量的弓箭和石头而已。 杜书贤把所有的弓箭储备都搬出来,金头王的云梯也已经架到了城垛边。 传令全军按兵不动,静静等待北狄军爬上城楼。 所有人屏息凝神,听着城外的动静,果然听到北狄人的脚步声一级一级地攀登而上。 估摸着差不多了,杜书贤大喊一声:“起!” 所有将士同时暴起,拿手中的武器给了云梯上的北狄人迎头痛击。 金头王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杜书贤高举烟袋,一下砸在自己的脑袋上。 金头王被砸得失去了意识,直接掉下城楼摔死了。 后面的士兵立刻接上,用长枪顶着云梯将其推翻,被摔死、砸死者有数十人之多。 银头王顺理成章地接过了指挥的职责,他刚打算组织攻城,却听见西方杀声震天。 王菖蒲、徐天德各自带着士兵排成二龙出水阵,对着北狄军发动猛攻。 北狄人以骑兵为主,多仰仗马力冲刺之威力,短兵相接是他们的短板。 王菖蒲和徐天德在敌阵中闪转腾挪,宛如两条大蟒翻身,碾压周围的一切草木。 之前被暗算了一次,这回终于锁定了胜局,杜书贤看着城下的战况心痒难耐。 黄珍牵来了赤兔马,范喜良扛来了青龙偃月刀,杜书贤提刀上马,带领士兵冲锋而出。 北狄银头王是个乖巧的人物,本来还想挣扎一番,尽可能挽回些损失。 忽然见到苏杭城门开启,从中杀出一路人马,自知不敌的他竟然撇下军队落荒而逃了。 杜书贤早就盯着这个服饰华丽的人,认得这是银头王,立刻策马追了上去。 赤兔马是何等宝骏,普通良马哪能与之相提并论?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银头王慌不择路,竟然冲到了一片稀疏的小树林里。 天黑不辨前路,就在银头王回头查看的时候,正好有一根粗大的树枝横在前面。 银头王没看见,一头撞了上去,竟然直接把脖子撞断,连银白色帽盔都凹了一块。 杜书贤回到军中,此战大获全胜,来犯敌军被斩杀殆尽,最重要的是:城中这些宝物都保住了。 远在英山县的贾姒道当然注意到了苏杭城的变故,立刻命人调查详情。 战报送来,贾姒道手中的杯盏掉落在地,“啪”一下摔得粉碎。 贾姒道颤颤巍巍地坐下,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才终于说道:“幸好华生王走得早,要不然这金银王的命我可不够赔啊。” 贾墨宏主动端来一杯新茶:“大伯,我看这也不是坏事,毕竟苏杭城的财富是保住了。那北狄懂得什么天青釉、珐琅彩,给他们可惜了。” 贾姒道闻言勃然大怒:“你懂个屁!命都没了,还要钱做什么?” 面对盛怒的贾姒道,贾墨宏只能缩着脖子挨骂,根本不敢回应。 发完了火的贾姒道坐回椅子上,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官窑茶杯,一边喃喃自语道:“财富保住了,这天青釉还是我的。” 忽然听到门外喊“报”,又有一份战报送来,贾墨宏接过来看了一眼,傻愣了半天却是不敢说话。 贾姒道问:“墨宏,这是什么报告?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贾墨宏答:“确实出事了,是北狄的华生王出事了。” 贾姒道闻言,几乎从椅子上跌落:“你说什么?华生王怎么了?难道是他回来了?” 贾墨宏连连摇头:“那倒不是,华生王回去的路上被人埋伏了。” 原来华生王在英山县和贾姒道谈判,贾姒道许诺将苏杭城内的全部财富送给北狄,以此换来江南政权的安稳。 华生王同意了条件,并且答应不会为铜头王和铁头王之死追究贾氏和梅氏的责任。 贾姒道如获大赦,连连夸赞华生王慷慨大度,还主动提供了大车和麻袋。 华生王乐得发财,于是派出金头王和银头王带着兵马去苏杭城接收官仓内的财物。 顺便下命令说:“如果大车没装满的话,也可以从民间搜集一些来。” 对于这条命令,贾姒道是知情的,可是他却选择了将其无视,任由金银王如何施为。 谈妥了条件的华生王带着剩下的军队先一步渡江,打算回到北方巩固京都政权。 可没想到的是:丁锐居然先他一步上岸,对半渡大江的华生王发动突袭。 丁锐还学来了杜书贤蜡封布袋的手段,把密密麻麻的火箭射向江心的船只。 三艘大船直接沉江,船上的狄人被滔滔江水直接卷跑。 另外还有二十几艘船好不容易才靠岸,又被丁锐率部突袭一阵,死伤过半。 华生王被卷入乱兵之中差点丧命,目前生死不明。 贾姒道错愕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憋出一句:“反了,都反了!杜书贤也就算了,怎么就连丁锐竟然也敢打北狄的主意?” 贾墨宏感到十分不解:“大伯,这北狄哪有这么可怕?以前杜书贤就已经可以对他们随意揉捏,现在又加了个丁锐。我看有他们两家在,完全可以把江北的土地夺回来。到时候再对他们两家进行招安,或者挑唆其自相残杀,这天下太平指日可待啊。” 贾姒道把手里的天青釉再次摔碎:“你懂个屁!你根本不知道北狄有多强大、多可怕!我年轻的时候,曾经亲眼目睹北狄屠杀我们的军队,我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这是我今生最恐怖的回忆。” 贾墨宏还想说什么,可是被贾姒道打断了:“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年轻人容易犯一些激进的错误,就像杜书贤、丁锐,他们错误地以为自己可以战胜北狄,这才敢多次冒犯虎须。墨宏你要记住,有了大伯我的前车之鉴,你千万不能犯这种毛病。” 贾墨宏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退出了房间。 第139章 仓皇败走 丁锐已经过了江北,这就不是贾姒道可以触及的范围了。 可杜书贤还在江南,要是将其拿下送与北狄,华生王必然少不了一顿夸赞。 贾姒道打定了主意,当即调集重兵围堵杜书贤,誓要将其截杀在苏杭府境内。 杜书贤在苏杭城下得手之后,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当然想要尽快离开。 可王菖蒲却说:“你们先走,那边的树林里有人在看着我们,我现在就去把人抓来。” 说完,王菖蒲骑着熊猫,独自向西北方走了。 杜书贤放心不下,连忙命常玉春、胡达海带一队人马赶去支援。 不多一会儿,王菖蒲很快就归队了,叶儿的背上还多驮了一个人。 被王菖蒲生擒的这位也不是什么坏人,而是黑龙寨的女土匪白牡丹。 王菖蒲问道:“我说怎么在黑漆漆的树林里凭空有一口白牙飘着,原来是你。你跟了我们多久了,你哥呢?” 白牡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哥不知道我来找你们,还以为我在山寨附近疯玩呢,你们回去可千万别告诉他。我跟了你们一路了,从一开始就关注着你们。武科场戒备森严我混不进去,要不然肯定帮你们一起打北狄。” 杜书贤却觉得身上有些冒冷汗:“我身边的女人都是些什么人啊!这白牡丹一个人从西北到江南长途跋涉,还躲在小树林里偷看几万人打仗。还有我的夫人看见黑漆漆的树林里飘着一口白牙,想到的居然是把这口白牙抓回来。” 最后,词穷的他只能称赞道:“你们两位都是女中豪杰,如此胆气真是令我佩服之至。” 王菖蒲显然不肯放过白牡丹:“你跟着我们有什么目的?” 白牡丹趴在叶儿的背上,用脸感受着毛茸茸的身躯,花痴地说:“只要能让我天天摸熊猫,就算是给纸燕子做偏房我也愿意。” 听到这话,王菖蒲直接把白牡丹扔了下去:“这里没有你的位置,你还是自己走回去。” 白牡丹不肯下,可她哪里拧得过王菖蒲?最终还是被摔在地上。 眼看没有一个敢人扶自己,白牡丹也顾不上委屈,直接爬起来缠着杜书贤:“纸燕子,你收了我,你别看我这样大大咧咧的,其实我很温柔的。” 杜书贤对这个缺根弦的姑娘很无奈,只能答:“好了,你才多大岁数,别想这些了,我带你回去,以后好好听你哥的话。他以后会给你找个婆家,你以后只要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白牡丹不死心:“不,我给自己找好婆家了,就在南溪府青石县石头村杜家,你看怎么样?” 王菖蒲说:“老七,你别理她了,这丫头脑瓜不正常。” 天色渐明,杜书贤的军队经过了一场大战,又这么赶路十几里,此时必须停下来休息了。 可是才刚刚把锅架好准备做饭的时候,突然从东北方飞来一群鸟,紧接着,那里的地平线上冒出来一阵激荡的尘土。 常玉春说:“不好,是有大队人马靠近,我们是走还是打?” 杜书贤大致算了一下:此处距离解忧卫的驻地还有二十里,按照部队现存的体力,赶过去至少要两个时辰。 根据尘土来判断,对方来的是骑兵,大约一万人,显然是先行部队,步兵就在后方。 也就是说:这一场战斗无法避免,而且几乎无法取胜。 杜书贤问系统:“你能不能给我来点外挂什么的?” 系统问:“难道我还不算外挂吗?” 杜书贤解释说:“不是,我指的是真正的外挂。比如前世那位‘位面之子’那种,天上掉个流星,直接把对方军营砸个稀巴烂的那种外挂。” 系统无比嫌弃地说:“你想什么呢,哪有这种外挂,还是别做梦了……” 不等系统说完,杜书贤成功地强行关掉了系统,此时的敌军已经近在眼前了,不能听系统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没有办法,杜书贤只能命令部队原地结成战阵,以盾牌长矛在前地域冲击,其他士兵尽可能地以逸待劳。 眼看敌军越来越近,众军只能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兵器,杜书贤更是紧张地手心不住冒汗。 有些士兵们为了补充体力,抓紧最后的时间往嘴里塞两块干粮, 第一匹马冲过来了,一个长矛手眼疾手快,突然出手,一下将快马刺穿,倒在地上悲鸣。 长矛手果断舍了长矛,拔出腰刀退到后面去了。 紧接着,第二、第三匹马也被捅翻,连带冲在最前面的骑兵也被一起贯穿。 很快,这道临时防线就被突破了。 一批健壮的公马用胸脯撞开了盾牌,马上的骑兵横刀收割了两颗人头。 尽管这名敌军很快被打翻,可是接二连三的骑兵如潮水般涌来,不断冲击着防线,很快就将盾牌长矛阵彻地冲垮。 战场立刻进入了刀刀见红的白刃战,杜书贤、王菖蒲、徐天德各自带领一哨人马维持住几个关键节点,以保证整个战线不会垮掉。 战斗进行到白热化,短时间内很难分出胜负,常玉春却发现了一个更糟糕的事情:贾姒道的步兵已经很近了。 绝望几乎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就连系统都对杜书贤说:“你赶快走,晚了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情急之中,徐天德放弃了自己坚守的阵线,悄悄告诉王菖蒲:“夫人,你赶快带着杜公走,这里我顶着。” 王菖蒲被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徐天德重复了一边:“你带着杜公快走,这里我顶着!” 王菖蒲大喊:“不,西北军从不丢下自己的兄弟!” 徐天德等着血红的双眼说,用出全身的力气却还要压低着声音说:“西北军可以没有徐天德,但是不能没有杜书贤和杜夫人!” 王菖蒲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杜书贤,他挥舞着青龙偃月刀,还在舍生忘死地杀敌。 徐天德说:“我知道西北军从不丢下自己兄弟,因为我相信,无论我埋在哪里,最终都将会是杜书贤统治的地方!” 这句话让王菖蒲终于坚定了决心,他带着身边的士兵奋力冲杀过去,跟杜书贤战在一起。 杜书贤回头看到王菖蒲:“你怎么来了,快去守住阵线!” 趁着杜书贤回头杀敌之际,王菖蒲飞身而起,用手刀将杜书贤打晕过去。 旁边的范喜良连忙扶住,顺手把青龙偃月刀接了过来;黄珍翻身上马,把杜书贤放稳在马背上。 王菖蒲用生平仅有的冰冷语气下令:“你们带上杜书贤,跟着我突围。” 眼看杜书贤和王菖蒲渐行渐远,徐天德带着西北军将士抱定死志,发出了最后的呐喊。 第140章 梅利兼的要求 徐天德带着败军做着最后的坚守,只为了给杜书贤的撤退争取时间。 等到几个人的马实在跑不动了,只能暂且停下来休息。 叶儿显然也累得不轻,一头栽倒之后躺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起来了。 王菖蒲开始清点人数,还剩下的只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只是看一眼就数完了。 来时浩浩荡荡三万人马,可是最后撤出来的只有王菖蒲、杜书贤、范喜良、黄珍等几人。 白牡丹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如此残酷的杀戮,早已经被吓得掉了魂,战场上的时候她呆呆傻傻的,根本不能自主。 多亏了王菖蒲撤退的时候及时发现,顺手一抄把她放在叶儿背上,这才带回来的。 来时那是何等的气势高昂,可现在却只剩下了这几个残兵败将。 杜书贤被打晕还没醒来,其他人也是个个带伤,满身血污。 王菖蒲满眼含泪地与这几个人对视,悲怆之情难以言表。 模糊的双眼忽然看见东面有人影,王菖蒲立刻收拾情绪,命令道:“戒备!” 人影渐行渐近,还好,不是贾姒道的追兵,而是梅利兼和梅乾花兄弟。 梅利兼本来没马,不知从何处捡了一匹有些轻微的瘸腿的老马。 梅乾花倒是一膀子好力气,平时从不离身的两把八棱梅花锤已经不知去向,肩膀上扛着的是两个人,他竟然只靠双腿就追上了众人。 王菖蒲对他的敌意不小,若不是忌惮梅乾花厉害,只怕此时已经动手了:“你还来作什么?难道非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吗?” 梅利兼立刻举手:“误会,这可是冤枉我了。贾姒道派兵来袭跟我没有关系,我早就被逐出贾家的权力系统,与他们再无瓜葛了,现在杜书贤才是我的东家。” “就算如此,”王菖蒲说:“这里也不欢迎你,你还是趁早换条路走。” “别那么急嘛,”梅利兼赔笑着说:“武科场内,是杜书贤招揽我入伙,那我就必须为他做点什么。” 说完,他让梅乾花把肩上的两个人放了下来:“这两位在战场上被打晕过去了,是我们兄弟俩把他们抢了回来。若是放任不管的话,他们想来必然是有死无生了。” 梅利兼还特意补充道:“为了把他们带回来,我弟弟都把大锤扔了。” 几人上去一看,可不就是常玉春和胡达海二人! 好在它们俩伤势不重,经过一路颠簸,这俩人已经慢慢醒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已经基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泪水从眼角落下。 常玉春一哭,众人的悲痛之情再也压制不住,一群人哭作一团,此时梅家兄弟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梅乾花傻呵呵地走路,溜溜达达来到白牡丹面前,大喊道:“哥,她怎么不动啊?看起来比我还傻。” 王菖蒲闻言,顿时飞扑过去,把梅乾花推到一边:“你不准碰她!” 梅乾花被推得倒退两步,更加傻笑起来:“你是要跟我玩吗?我记得你,你能挡住我一锤的。现在我的锤变得更大、更厉害了,你还能接得住吗?诶,我的锤呢?” 梅利兼连忙跑上去,把这个不省心的傻弟弟拉住:“现在可不是玩的时候。” 王菖蒲保住白牡丹护在身侧,满眼都是敌意:“你们要对她做什么?” 梅利兼伸出双手:“我们真的是真心投靠的。哪怕我们之间曾分属不同阵营,但请相信,现在我们不是敌人。那位姑娘看起来像是掉了魂,需要有人叫魂才能唤醒。” 王菖蒲看了一眼白牡丹,回头问道:“怎么叫?” 梅利兼说:“只要大声喊这姑娘的名字就好了,如果是熟人的声音,效果更好。” 常玉春也趁机提议:“对了,我曾见过道士喊魂,需要用引魂幡挑着那个人的衣服来喊。” “可是我们没有引魂幡,”王菖蒲提议:“用普通的竹竿行不行?” “也许可以。”常玉春有些拿不定主意:“聊胜于无,试试也好。” 可是放眼望去,哪里有竹子? 一听说“竹子”,刚才还瘫在地上的叶儿“咕噜”一下爬了起来,扒拉着王菖蒲指着西方的方向。 对这个动作,王菖蒲还是很熟悉的,意思是:前面有吃的。 果然,前面不远就来到了一片竹林,生长的都是细嫩的箭竹。 来到竹林,叶儿终于能够敞开了胃口饱餐一顿,这还是它几天以来的第一顿饱饭。 王菖蒲看中一根竹子,想要撅下来用,奈何自己早已筋疲力尽,努力半天也依然拆不动。 还是叶儿见女主人辛苦,拿了一根有些老的竹子递到她手上。 王菖蒲把白牡丹的外衣脱下,挑在竹竿上不停地晃动,跟众人一起喊“白牡丹”的名字。 这一喊真的有了效果,白牡丹悠悠醒转,眼神也恢复了光彩,顺便还把杜书贤吵醒了。 杜书贤看着周围的环境和人物,心中已有了七八分计较,可他还是不甘心地问了句:“我们的人呢?” 所有人的眼神都回避了,杜书贤又问:“我们的人呢?徐天德带着三万大军,他人在哪?” “徐天德,徐天德——”杜书贤的喊叫一声高过一声,没头苍蝇似的寻找:“徐天德你在哪?” 常玉春扑上来抱住:“哥,别喊了,徐天德为了掩护大家,已经没了。” 这句话击中了杜书贤的内心,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愣了半晌,终于从嘴里挤出来一句:“你说什么?徐天德没了?” 王菖蒲走过来抓住杜书贤说:“不光徐天德没了,你从西北带来的三万兄弟,还有老胡带来的五千人马,到现在就只剩下了你眼前这几个人。如果你想宣泄情绪的话就趁现在,你有一刻钟的时间。” 顿了一下,王菖蒲继续说:“如果一刻钟之后你还没有缓过来,那我就把其他人遣散,我陪你死在这里。” 此时所有人都在等待结果,就连梅利兼也很好奇:杜书贤到底能不能撑过这一关? 可是杜书贤的强大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想象:“这一刻钟时间还是用来赶路,我不需要。”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但还是跟着杜书贤的脚步继续往前走。 叶儿还没吃饱,舍不得这片竹林,手里抱了一大捆竹子。 可是熊猫的身体并不适合这个动作,很快就把一堆竹子散得七七八八。 杜书贤叹口气:“既然如此,大家还是留下了吃点东西,你们谁身上有食物?”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食物早就已经丢在战场了。 只有梅利兼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我这里有一些,这么多人应该还可以够吃两顿的。” “不过,”梅利兼说:“吃之前我提一个要求。” 第141章 会合解忧卫 王菖蒲本来已经把干粮拿在手里,听到梅利兼说“提个要求”,当场就扔在地上。 其他人也各自手一滑,“不小心”地把干粮掉在地上。 “哎呀,你们不要这样嘛。”梅利兼无奈道:“我的要求很简单,我现在已经归顺你们了,以往的过节一笔勾销。请你们以后拿我当自己人看待,至少不要对我怀有那么大敌意了嘛。” 全场只有杜书贤的手没有打滑,他把饼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招呼众人捡起来吃:“梅利兼现在确实我们的人,大家可以不必用过去的眼光来看他。” “不过,”杜书贤话锋一转:“梅利兼,我也对你有要求。我们西北之地民风淳朴,把你在江南混官场的那一套全都收起来,否则我容不下你。” 梅利兼连声答应:“好,多谢杜公大度,我必不负杜公所望。” 有了这番对话,其他人也总算放下心结,接受了梅利兼的到来。 叶儿的胃口不错,它把箭竹林吃掉了一大片,这才心满意足地揉揉肚子。 王菖蒲吃饱了,招呼众人打包了两大捆嫩竹,叶儿主动要求背在身上。 常玉春趴在地上听着:“我们得走了,不远处有骑兵追过来,大约有三千人。” 杜书贤问:“是冲我们来的吗?” 常玉春答:“敌军的速度不快,而且脚步杂乱,应该是还没发现我们,但是方向确实是往这边来的。” 杜书贤点点头:“好,既然如此,那就抓紧上路,别让敌人发现了。” 众人遂继续上路,走在路上王菖蒲悄悄问:“老七,你真的没事吗?” 杜书贤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在我被你打昏过去这段时间,我做了个梦,我梦见了徐天德,我还梦见了王勇哥、孙破虏、贺国公,甚至还有我的老丈人你的亲爹。” 王菖蒲默默地听着,杜书贤继续娓娓道来:“他们都对我提出了一个要求,让我必须把他们埋在我治理的土地之下。可是别人也就算了,贺国公的遗骨在哪我都不知道,这让我怎么办?最后他们所有人都笑着告诉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我能够一统江山,那就算是完成他们的心愿了。” 走了一段路,梅利兼试探着问:“杜公,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杜书贤答:“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回西北了。” 梅利兼觉得诧异:“就这么去吗?别的不说,这一路上的安全要怎么保证?” 王菖蒲神色冷厉地反问:“怎么?你打算探查什么消息?” 梅利兼顿时语塞:“我,我就是随口问问,至少我要对未来的前途心里有个底。” 杜书贤说:“问问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在前面还有我安排的一支部队等着接应。” 梅利兼露出理所应当的表情:“果然如此,那他们在哪里呢?” 杜书贤随手一指:“已经不远了,就在前面,不消半天时间就能会合。” 时间到了中午,大家停下来吃午饭。 看着众人大口吃着仅剩的干粮,梅利兼有些绷不住了:“杜公,你的接应部队到底在哪里?” 王菖蒲丝毫不急,边吃饼边反问道:“怎么?你是在怀疑什么吗?” 梅利兼连忙否认:“那倒不是,只是如果短时间内没有接应的话,咱们还是应该省点粮食才好。” 杜书贤说:“放心吃,不用担心这个。” 听了这话,梅利兼也就不扛着了,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干粮来。 常玉春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这支骑兵还在我们身后跟着,带队的是林鹏。不过他们还是没发现我们,应该还是在顺着道路搜索而已。” 杜书贤说:“好,继续前进,差不多该是时候让他们发现了。” 梅利兼还有些疑惑:“你们,我们这是打算要伏击这支骑兵吗?对方可是有三千人呢!” 杜书贤笑而不答,只是领着众人继续往前走,只不过这一回没有清理现场的痕迹。 林鹏带领的骑兵很快追到了这里,并且顺利地发现了杜书贤留下的痕迹。 原本都打算要打道回府的林鹏突然信心暴涨,满心思想的都是立功,命令手下士兵上马,加速向前追击。 一口气跑出十多里地,林鹏觉出有些不对劲:怎么还没追上? 正当他打算让士兵们歇马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人影。 林鹏揉了揉眼:确实有人,而且这黑白花色异兽不正是熊猫吗?天下除了杜书贤,还有谁能养这玩意! 眼前的几个人见到林鹏大军立刻仓皇奔逃,立功心切的林鹏立刻命令士兵追上去。 林鹏一边追一边喊话:“前面的人不要跑,我认得你就是杜书贤,跟我回去见陛下,兴许能留你个全尸。” 就这么又跑了十多里地,杜书贤拿着烟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动作。 这个动作似乎没有任何意义,梅利兼却有些惊讶:“这是在发号令吗?可是前面并没有人啊!” 不容他多想,梅利兼的那匹瘸腿老马终于已经坚持不住,直接栽倒在地。 多亏了梅乾花眼疾手快,舍身扑过去抱住梅利兼,这才没有摔伤。 梅利兼缓和了一下气息说:“杜公,你到底要跑到什么时候啊?你的部队呢?” 杜书贤笑着说:“跟我计算的差不多,只是如果你能再多坚持二十步就更完美了。” 梅利兼还没来得及听懂,林鹏已经追了上来:“哈哈,杜书贤,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准备好受死了吗?” 杜书贤哈哈一笑:“你准备好受死就行。解忧卫何在!” 接下来,道路两边传来令林鹏心胆俱裂的声音:“解忧卫在此,谁敢造此!” 一瞬间,预先得了指令埋伏好的士兵纷纷现身,一下子就把林鹏的部队围了起来。 起手先用一连串的标枪跟林鹏热情地打招呼,紧接着,盾牌手和长矛手结成战阵,很快就把敌人消灭干净。 偃月刀队长过来报告战绩:“此战将敌人歼敌两千九百余,敌将被杀,我方无一伤亡。只可惜我们这次是隐蔽行动,不方便带马,导致有几个靠后的敌军逃跑了。” 杜书贤叹了口气:“我看见了,可惜赤兔已经很累了,要不然我绝不能放这些人回去。” 梅利兼已经惊讶地合不拢嘴:“这隐蔽技巧,这杀伐果决,这是何等战斗力?早听说杜书贤手中有一支王牌部队,原以为传言有几分虚头,没想到其实力竟然这么恐怖!” 第142章 黑松林拦路 将林鹏的追兵消灭,解忧卫重新列队接受检阅。 杜书贤传令拔营前行:“敌军有几个人逃回去了,也许很快就会带着新的敌人追过来。” 有了解忧卫的保障,按说应该无虞,可是王菖蒲的心头始终有一丝隐忧挥之不去。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王菖蒲直接把白牡丹拉到一边,开门见山地问:“你说你愿意做纸燕子的偏房,是真的吗?” 白牡丹立刻回答:“是真的呀。”她一脸崇拜地说:“纸燕子是那么大的英雄好汉,天下人人敬仰,给他做偏房还是我高攀了呢。” 王菖蒲神情严肃地重复道:“你确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现在非常认真地问你,你确实愿意做杜书贤的偏房吗?” 白牡丹被吓到了:“姐姐在说什么呀,为什么这么问?” 王菖蒲说:“好,既然你叫我这声姐姐,那我就认了你这个妹妹。杜书贤现在置身险地,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帮他留下一丝血脉吗?” “留下,血脉……”白牡丹一时不知所措:“这就意味着,我,我需要……” 王菖蒲叹口气说:“都是女人,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若是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强求,只不过你没必要跟着我们一起承担风险,你明天就回去找你哥哥。” 说完转身要走,白牡丹立刻上前抓住王菖蒲的手,嗫嚅道:“我也没说不愿意。” 幸好夜色给这黑俏的脸庞提供了很好的掩护,否则谁都能看出白牡丹脸上的阵阵潮红。 吃完了晚饭,王菖蒲直接把杜书贤推进帐篷里,命令道:“乖乖待着不许动,等我回来。” 杜书贤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可夫人有话在先,他确实不敢离开帐篷半步。 过不多久,王菖蒲带着白牡丹进了帐篷。 杜书贤心里已经猜出了几分,问道:“你们这是打算……这个场景下似乎不合适?” 王菖蒲依旧强势:“就在此地,我跟牡丹妹妹已经说好了,今天就要你留下子嗣。” 不等杜书贤表态,王菖蒲直接说:“牡丹妹妹,你看好了,等会就照着我的样子来做。” 所谓:心伤安所念,但愿恩情深。愿为晨风鸟,双飞翔北林。 白牡丹的身体素质比起王菖蒲和罗娇娘来说,终究还是差了些。 多亏王菖蒲强撑着意志,这才熬到了金风玉露相逢之时。 次日天明,王菖蒲叫来常玉春:“你现在就离队,把白少夫人护送回去,不得有误。” 常玉春情知关系重大,他说:“夫人还是换个人,比如老胡就不错。我要留在这里探查敌情,论这个能力你们谁也比不上我。” 胡达海说:“我不走,我可是刽子手、杀头匠,恐怕戾气太重,影响了腹中胎儿,我看黄珍或者范喜良可以回去。” 这俩人都说:“我不能走,我要为杜公牵马扛刀,这里离不开我。” 大家推来推去,始终也没能商量出一个结果。 最后还是王菖蒲一锤定音:“常玉春,让你回去是有道理的。你和老七、徐天德都是石头村出来的,你们必须得回去一个才行。” 此言一出,常玉春也就无法再推辞:“好,我在石头村等你们回来。” 抹了一把眼泪,走到白牡丹面前恭敬地说:“少夫人,我们走。” 白牡丹看着杜书贤:“纸燕子,你是我今生唯一的男人,我要你必须活着回去。” 杜书贤反倒显得很轻松:“我肯定会回去的,毕竟我手里有解忧卫呢。” 常玉春带着白牡丹走上了小路,杜书贤带着解忧卫沿着大路继续向西北方走去。 一直走到中午,王菖蒲的心跳突然剧烈躁动起来,强烈的不安感袭击着她的心头。 她派出了几个人四处探查情况,可始终一无所获。 部队还在慢慢前进,前方是一片密松林,过了松林就到了青竹府的地界。 杜书贤问:“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虽然我们身在敌后,可是也不至于草木皆兵。” 王菖蒲摇摇头:“不,没有这么简单。在当初我父兄死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可都不像今天这般强烈。” 这么一说,杜书贤都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可是斥候的回报还是:没有发现敌情。 可越是这样,王菖蒲反而越是紧张,杜书贤关切地问:“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王菖蒲坚决反对:“不能休息,让解忧卫排成防御阵型,慢慢向前移动。” 杜书贤只得照办,全军以防御姿态慢慢进入这片密松林。 踏进松林的那一刻,王菖蒲顿时觉得天色昏暗了下来,心头的疑云随着阳光的暗淡而更加浓重。 胡达海主动承担了开路的任务,一手举着火把,另一手扛着大刀,以夜战八方的架势走在最前面。 走到密林深处,突然听到一棒铜锣声响起,周围闪出一众喽啰兵,为首之人以不太熟练的语调念着一首山歌:“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处过,留下卖路财!牙崩半个说不字,一棍一个不管埋!” 杜书贤觉得奇怪:莫非在此遇到土匪了? 胡达海主动上前问话:“纸燕子杜书贤在此过路,敢问阁下什么字号?” 对方抖楞着满脸的横肉说:“我是黑松林何家寨大当家的,何宝庆!” 见对方是江湖中人,杜书贤也就放下心来,亮出了自己的烟袋:“何大当家的有礼了,在下纸燕子杜书贤,在此过路,望方便一二,日后定有厚报。” 可何宝庆似乎根本不在乎纸燕子的名号:“我给你方便,谁给我们弟兄方便?寨子里好几千张嘴,人吃马嚼的,都给你们方便了,难道叫我们饿死?没别的说,你们要过去也可以,每人交一千两银子,我就送你们过去。”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根本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钱。 范喜良不无惋惜地说:“要是苏杭城里拿来的东西还在的话,这点钱算个什么的。” 梅利兼掏了掏袖子,身上只有八百两银票,就连一个人都不去。 杜书贤只得继续谈判:“何大当家,我不想跟你拼杀。我手上有三千精锐,若是打起来我担保你占不到丝毫好处。可你要是放我过去,我以纸燕子的名义保证,以后必定给你还一份厚礼。” 可是何宝庆油盐不进:“没钱是?不要紧,只要把你们身上的铠甲武器脱下来给我,我也就不为难你们了。” 第143章 真假何宝庆 何宝庆提的要求很过分,可杜书贤还是念及对方的江湖身份,不愿意兵戎相见。 他从黄珍手里接过了青龙偃月刀,一刀把一棵海碗粗细的大树拦腰斩断,问道:“阁下是铁了心要与我一战了?” 何宝庆也对这一刀的威力赶到震惊,可是他也不多废话,直接命令手下的人:“杀!” 解忧卫的战斗力是经过检验的,曾经以零伤亡的代价打下欣天府、折服杨镇。 现在面对的只是一群普通土匪,杜书贤满以为能轻松突破,可谁知对方一出手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何宝庆一声令下,队伍里竟然闪出了弓弩手,排成三队梯次射击,箭矢如雨点般袭来。 本来打算带头冲锋的偃月刀手发现不对劲,立刻撤回,躲到盾牌手后面。 饶是盾牌厚实、铠甲坚强,依然还有不少士兵中箭倒地。 好不容易挨过了一番箭雨,偃月刀队长立刻指挥发动冲锋,双方战在一处。 越打下去,杜书贤越觉得不对劲,第一个异常在于:这伙土匪的人也太多了。 想当初自己设计伏杀贾姒道的时候,及时雨孙宗联络了五个山寨也才凑了二百人;并且自己的领地内也有不少江湖城寨,规模也都不大。 这些江湖人士也知道自己不受普通人待见,所以日常都尽可能地低调。 可是这位何宝庆手里,非但手握重兵,而且竟然还敢和正规军交战。 第二个异常在于:这伙土匪的组织性、纪律性太强,根本没有土匪身上自由散漫的气质。 要知道,能当土匪的大多是没什么文化的劳苦大众,当然也不乏固来游手好闲之人。 无论是什么人,只要落草为寇一段时间,这种自由散漫的气质就会浸满全身。 可是眼前这伙人分明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气势甚至完全不输正规军。 第三个异常在于:这伙匪兵虽然是看似一身草莽,可是他们的武器却十分精良。 不光装配有强弓硬弩,就连刀枪也都是统一制式。 饶是解忧卫装备精良,但还是在交战初始的一轮齐射中吃了不小的亏。 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刻,胡达海的位置靠前,此时又带头冲锋,遇到的敌兵自然最多,他俨然已经杀疯了。 只见他的身法不断闪转腾挪,手中大刀不断画着圆圈和圆弧,就好像是陀螺一样滴溜乱转。 每一次的出刀方向和轨迹都难以捉摸,根本分不清是人在舞刀还是刀在舞人。 王菖蒲告诉杜书贤:“情况不对劲,不能耗在这里,必须向前推进,先出了松林再说。” 杜书贤点点头:“我去跟老胡一起开路,你来押后。” 梅利兼主动说:“等等,我也去前面开路。” 王菖蒲嫌弃道:“你是一介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过去干什么?” 梅利兼指着旁边的武疯子:“我确实不行,但是我弟弟可以。” 只见梅乾花的手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变出来两个大锤,正拿在手里傻笑。 再一看,这大锤竟然是用缴获的兵器硬生生揉成这样的。 梅利兼说:“这临时拼凑的大锤非常粗糙,恐怕坚持不了太久,到了前面的城池,再让铁匠给我弟弟打一副锤子。” “既然有兵器了,”王菖蒲接茬道:“那你们兄弟就跟我一起去押后。” 杜书贤和范喜良、黄珍刚到队伍前面,胡达海就已经累得不行了,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一个匪兵看准了机会要偷袭胡达海,幸好杜书贤及时赶到,用拖刀计斩杀了对方。 胡达海蹲在地上喘着粗气:“我不行了,夜战八方的招式太费气力,差点就交代在这了。” 在后面的盾牌手队长说:“你刚才可威风了,我替你数着呢,你一个人砍翻了三十八个人。要是杜公不来,这一击我也会替你挡下来。” 杜书贤把胡达海交给后面的士兵:“你们跟紧我,先杀出去再说。” 所有人振奋精神,大喊一声:“好!” 杜书贤提着大刀向前方走去,与胡达海华丽的刀法不同,杜书贤用的是最朴素的打法:一刀一个,招招干净利落。 可排头兵并不是那么好做的,以往还能借助赤兔的力量,迅速破开敌阵。 然而现在松林之中,一来不能骑马,二来长兵器动作受限,只能靠手中刀一点一点往前杀出一条血路。 打到后来,杜书贤只觉得手中青龙偃月刀越来越沉,每一次挥舞都要花费巨大的力气。 与之相对的是:杜书贤的脚步越来越软,呼吸越来越粗,每一次蓄力的时间都要更长。 就在杜书贤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突然又传来一棒锣响:“纸燕子莫慌,何宝庆来了!” 杜书贤心头一沉:哪里又来一个何宝庆?可是再听他的口风,似乎是帮我们这一边的。 抬眼看去,从密松林西北方杀出一哨人马,仅仅不到百人规模,飞快地冲进来加入战局。 就是这一支小小的生力军突入,局势再次发生了改变,伏兵的阵脚明显被打乱了。 新来的何宝庆招呼道:“纸燕子,往这里来!” 而原来的“何宝庆”却气急败坏地大喊:“哥,你怎么来了?别碍我的事!” 何宝庆大骂道:“呸,你不要叫我哥,我的弟弟可不会用这种手段害我!别以为你穿了一身官衣就可以胡作非为,居然敢冒用我的名义暗害纸燕子杜书贤,你让我今后如何在江湖立足?” 假何宝庆说:“哥,做土匪没有前途的,你还是跟我从军。我现在是武威将军了,以你的武功,起码也能在四正将军里拿个位置。” 何宝庆不听,继续大骂:“呸,要当兵我也当纸燕子的兵,好男儿绝不保那忘宗背祖的老甲鱼!何玉庆,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马上缴械投降,否则你就别进何家的祖坟!” 这句话显然起了作用,何玉庆明显已经失去了战斗意志。 见主将如此,其余士兵的士气也跌了一大截,被偃月刀队长抓住机会反杀了一波。 何宝庆趁机杀入敌阵,与杜书贤会合:“纸燕子跟我过来,我带你们出去。” 对于何宝庆,杜书贤有一种安心的感觉,这人身上的江湖味道很纯正。 要是形容起来,这种感觉就是:简单、热血、纯真、朴素。 他们都是念书人所谓的“屠狗辈”,可就是这样的人,他们代表的是最广大的群众。 也许他们没有文化,也许他们地位只是最底层,可只要将这群人充分团结起来,就一定能爆发出足以改天换地的惊人能量。 第144章 何家往事 何玉庆假借哥哥的名义在黑松林设伏,着实打了杜书贤一个措手不及。 幸好真正的何宝庆及时赶到,才算是把杜书贤带离了是非之地。 原来当初林鹏的骑兵被解忧卫歼灭,但是还有几个骑兵侥幸躲过一劫。 这几个人害怕贾姒道问罪,不敢回到苏杭府,于是只能就近逃到了何玉庆的驻地求救。 何玉庆入伍多年,身上的江湖气息早已被打磨干净。 难能可贵的是:他身在行伍、混迹官场,可是心底里还是保持着一幅热肠。 那些逃出生天的骑兵对何玉庆苦苦哀告:“请何将军救命!我等追随主帅林鹏追杀杜书贤,不料反被设计。现如今主帅身死,我等若是就这么回去的话,必然要被车裂。我等家中上俱是有老下有小,我们要是死了,全家都活不成了。” 见士兵们哭得凄惨,可何玉庆也无能为力:“这是林鹏无能导致的战败,我要如何能救你们?” 士兵中有一个千夫长说:“只要将军发兵截杀杜书贤即可。” 他开始诱导何玉庆:“只要杀了杜书贤,将军就相当于立下不世之功,自然高升有望。我等是带罪之身不敢奢望,但求报信有功,能苟延性命即可。” 这番话总算说动了何玉庆,他看遍地图,结合这几人的描述,终于决定在黑松林设伏。 何玉庆自然也知道杜书贤在民间的声望,料定自己的哥哥一定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 为了防止何宝庆搅局,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首先派人往何家寨送礼,整扇整扇的肉排骨、整坛整坛的好酒装满大车送过去,以弟弟孝敬哥哥的名义让何家寨的弟兄都来打牙祭。 为了确保何家寨的人没有疏漏,他还特意要求手下士兵一定要把寨子各处的人都招呼到。 另外他还有一个打算:只要借着哥哥的名义行事,到时候江湖上都会传说是何宝庆害了杜书贤。 如此败坏了何家寨的江湖名声之后,就不怕哥哥不跟自己走正道。 可何宝庆也不是个傻子,他知道自己的弟弟从来都看不上哥哥土匪的身份,有的仅仅是对兄长的孝悌之情而已。 现在突然过来送吃送喝,这样的行为本身就十分可疑。 更何况打着孝敬哥哥的名义,可是何玉庆本人却没有露面,更加重了何宝庆的疑虑。 他抓住一名送礼士兵的手腕问:“你们的何将军呢?他怎么没有亲自过来?” 士兵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能打个马虎眼溜走了。 何宝庆心念电转:自己的弟弟到底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联想到英雄馆里盛传的“武科场会盟”之事,何宝庆已经隐约猜到了七八分。 他故意将送礼的士兵灌醉,套出了几句酒后真言,总算确定了何玉庆的用意。 明白真相的何宝庆急得差点岔气,连忙召集所有弟兄,火急火燎地往黑松林深处赶。 老远就看到两路人马在相互攻伐,其声威之壮令人胆寒。 何宝庆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了打扮成土匪模样的何玉庆。 那另一方的身份不言而喻,肯定是纸燕子杜书贤了。 何宝庆还是第一次切实见到这么大规模的战斗,满眼都是血腥杀戮,一时竟然有些腿软。 可是一想到纸燕子还在里面,心底的勇气终于还是占据了上风。 他大声地报出自己的名号,凭着一口血气之勇往里硬冲。 何玉庆听到哥哥来了,连忙命令士兵暂缓攻击,这才让杜书贤顺利地冲出重围。 黑松林外,杜书贤对何宝庆的义举表示感谢。 何宝庆热情邀请杜书贤去何家寨坐坐,杜书贤笑说:“我这里人多不便,还是不要叨扰宝地了。” 何宝庆也笑了:“纸燕子说的有理,何家寨确实招待不了这么多人。这样,我送你一程,只要有我在,我担保这小东西不敢对你怎么样。” 杜书贤早已经猜出了他们的关系:“林中的那位将军是你的弟弟?” 何宝庆用力地“唉”了一声:“我们本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年纪差了八岁。” 只因父母早亡,是何宝庆一路要饭才能勉强拉扯弟弟长大。 后来兄弟俩一同拜师学艺,不光学习识字,还练就一身武功。 两兄弟一同下山历练的时候,哥哥二十三岁,弟弟只有十五岁。 可是下山没多久兄弟俩就走散了,何宝庆误入匪窝,露了一手本事之后,竟然被尊为大当家,慢慢建立起了何家寨。 何宝庆不止一次发动人手去找,想要寻回自己的弟弟,可何玉庆一直下落不明。 原来他在青竹府城与当地的无赖发生纠葛,露出了身手,被府台梅颂贝发现收留。 梅颂贝爱其武艺,更看重其年轻、没有心机,遂举荐其入伍挂职,还专门找人教他兵法。 直到两年前兄弟俩再见面的时候,何玉庆已经是青竹府的正印先锋。 梅利兼嫌弃地说:“梅颂贝是我的族亲,不算是梅家嫡系,今年大约四十岁。因其擅长经营,做了青竹府的府台。可其实就是个贪财冒功、混吃等死的货。“ 说到这里,杜书贤有了一个想法:何玉庆所部的战斗力竟然可以跟解忧卫打得有来有回,此人绝对是一员猛将,何不将其招揽到麾下呢? 要想招揽何玉庆,其关键在于何宝庆,只有他能说服自己的弟弟。 听说纸燕子愿意招揽自己兄弟,何宝庆当场表示同意:“纸燕子请放心,我就算是绑也要把他绑来。到时候将他扔在你的座下,不怕他不归降。” 二人约定:由此处向西五里,细叶县城外的凉亭处等候消息。 看着何宝庆渐行渐远,王菖蒲问:“你觉得这个人可靠吗?” 杜书贤反问:“那你心中不安感还在吗?” 王菖蒲感受了一下:“不安的感觉已经很弱,但是总觉得还有一些不放心。” 杜书贤用脑袋抵着王菖蒲的额头:“不用担忧太多,我相信何宝庆,他是个地道的人。” 王菖蒲只能答应:“好,不管刀山火海,我陪着你。” 第145章 约定 何宝庆辞别了杜书贤,回头去找何玉庆谈归顺之事。 他折返回到黑松林,何玉庆正准备带领部下回营。 由于哥哥的突然出现,原本战斗的节奏被打乱了,致使何家军受到了不小的损失。 何宝庆信心满满地来到弟弟面前,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些士兵们眼神中流露出的不满。 对他说:“弟弟,哥哥我打算学好,以后打算舍弃何家寨了。” 何玉庆露出了欣喜的神情:“哥这是真的吗?以后你打算做什么?要经商的话我给你本钱,要从政的话我给你引荐。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从军,这样我们兄弟就又可以在一起了。” 何宝庆说:“为兄我就是打算从军,并且打算邀请你一同加入,为纸燕子效力。” 这话说得何玉庆愣了半晌,最后他只能说:“哥哥你累了,刚才的战斗有没有吓到你。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安排人手做饭。” 突如其来的冷淡让何宝庆有些无所适从,本以为对自己的弟弟可以手到擒来,可没想到自己竟然碰了个软钉子。 一直到吃完了饭,何宝庆都没能找到话头跟弟弟聊一聊。 直到最后,何玉庆问:“哥,你和杜书贤约到那里会面?” 何宝庆接过了话茬,毫不防备地说:“就在黑松林以西五里,细叶县城外的凉亭里。” 何玉庆叫来一名传讯骑兵:“你去青竹府城禀告梅颂贝大人,让他火速带兵去细叶城外绞杀杜书贤。” 何宝庆吓得大惊失色,连忙要去阻拦传讯兵,可他自己却被何玉庆挡了下来:“你要干什么?难道说你打算再次陷哥哥于不义之中吗?” 何玉庆说:“哥,你能不能听我说两句话。我最近有些迷茫。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可就是觉得在梅颂贝大人的手下并不快乐。我虽然不喜欢你做土匪,可是我羡慕你们每天过着自由自在、想笑就笑的生活。” 何宝庆尝试着感受弟弟的心情:“你早说呀。要是不开心了,就来我们何家寨,我们兄弟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自然日日快活。保证你过两天这种日子就舍不得走了。” “不是这样的。”何玉庆摇摇头:“我曾翻看过不少书籍,可到最后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许是我想法太多,见识太少了。” 何宝庆品出了话中的意思,于是开始循循善诱:“莫非你打算出去见见世面?” 何玉庆答:“今天我看到了杜书贤手下的人,他们每个人带着异常坚定的决心巩卫自己的主君。甚至就连梅利兼大人都心甘情愿地供杜书贤驱使,我突然觉得,也许他会给我答案。” 何宝庆拍手称赞:“好啊,我与纸燕子商议好了,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可何玉庆却摆摆手:“不是现在。我打算先检验一下杜书贤的能力,到底值不值得我为他而战。” 何宝庆有些紧张:“你打算怎么检验?” 何玉庆说:“我刚才派人联系了梅颂贝大人,以他的为人,必然会以最快的速度从青竹府城排兵来围剿杜书贤。” 何宝庆问:“你想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了吗?要是现在把人追回来还来得及。纸燕子何等威望,若是折在我们手里,江湖中人必然对我们兄弟二人追杀至死!” 何玉庆却说:“哥你稍安勿躁,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你且听我说。” 骑快马从此地到青竹府城,再从青竹府回到细叶县,大约需要一天一夜的路程。 而何宝庆和杜书贤只是约定了地点,却没有约定时间。 也就是说:只要何宝庆没来,杜书贤要想遵守约定就得一直等下去。 杜书贤当然不可能无限制地等下去,于是何玉庆打算用一天一夜的时间来检验其诚意和耐心。 以梅颂贝的速度来说,他抵达细叶县的时间大约在明日午时到申时之间。 何宝庆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最后只能又气又无奈地说:“你怎可如此糊涂!那纸燕子身边充其量不过数千兵马,若是梅颂贝大军来此,杜书贤怎么逃出生天?” 可何玉庆的脸上根本没有半点表情:“这一点我算到了。杜书贤手下的士兵有三千人,而梅颂贝大人的手下名义上有直属军队三万。可是这三万里要去掉空饷兵和一干老弱,有战斗力的士兵其实不足六千。” 何宝庆还是怒气不减:“就算如此,若纸燕子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何玉庆答:“这只能说明此人并不值得我投效,到时候我会去游历天下,另寻明主。” 这时候,何宝庆的情绪终于安稳了下来:“白州府的张辉瓒素有‘替天行道’之名,也许你可以去看看。” 杜书贤如约来到了细叶县城外的凉亭,可是毕竟离县城太近,不适合大队人马驻扎。 于是杜书贤让王菖蒲带着人隐蔽在城西的树林中,自己带着范喜良和黄珍在凉亭等候。 梅利兼说:“我带阿花去一趟县城,找铁匠打一对大锤,打好了就出来。” 王菖蒲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你去……早点回来。” 梅利兼回头看了看王菖蒲,低头笑了笑:“好。只是大锤沉重,做起来并不容易,估计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回来了。” 王菖蒲不再说什么,梅利兼也就带着梅乾花进城去了。 看着俩人慢慢走远,王菖蒲说:“若不是你拦着我,刚才那句话我可不会这么说。” 杜书贤说:“我知道你打算说什么,你大概是想让他们别回来了,我说的对?” 王菖蒲置气地扭过头:“我就是看梅家人不顺眼,更何况这是一个文疯子带着一个武疯子。现在就连贾姒道都要抛弃这个外甥,估计全天下也就是你才能愿意接受这两个人了。” 杜书贤笑说:“大概因为我是比他们更疯的疯子。” 王菖蒲直接拎起杜书贤的耳朵:“杜老七,你能耐了,敢跟我插科打诨是不是?你现在就给我交代清楚,为什么非要接受这两个疯子?” 杜书贤连声喊疼,好不容易才挣脱了王菖蒲的魔爪,牢牢地捂着两个耳朵说:“因为他们身上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我现在需要这样的能力。” 王菖蒲一听,更加气不过:“什么特殊能力?你喜欢大锤是吗?我回去就让人给你铸一对五百斤大锤,以后也不需要我和娇娘姐姐了,你就抱着大锤睡觉!” 杜书贤急忙解释道:“当然不是梅乾花的能力,我要的是梅利兼身上的特殊能力。” 第146章 游戏场 杜书贤说梅利兼有一项特殊的能力,可是王菖蒲不肯信:“他?他能有什么能力?” “那个,那个谁……”杜书贤下意识地到处看,四下找人却没能找到,一种悲凉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他只能慢慢地蹲在地上:“当初我和徐天德、常玉春三个人离开京都,结伴到江南游历,我们到江南的第一站就是苏杭城。” 杜书贤用低沉的声调说:“当时的苏杭城府台就是梅利兼,他不仅仅是整个江南梅家的代表,更加控制着整个江南仕林学子的思想、言行。” 王菖蒲忽然明白了什么:“就是由于他们的控制,这才让全天下人都在责骂无德天子。正是有了赵吴德替贾氏背锅,这才让贾姒道顺利篡权。这种言论的影响力甚至辐射全国,就连我们南溪府的书社学子都被培养成了他们的喉舌!” “对,就是这个意思。”杜书贤还是默默地蹲在地上:“还记得我们因为缺少文官,不得不去丰台府书社绑架学子的事情吗?这也是梅利兼把控言论造成的后果。” 王菖蒲点头:“对,为了重新改造这些学子,你还强迫他们开垦荒地,这才扭转了他们的思想。” 杜书贤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慢慢地画着圈:“我们的文官班底至今仍然捉襟见肘,以后地盘不断扩张,以后肯定还会大量缺少文官。有了梅利兼以后,我们以后就能培养自己的学子,进而掌握天下言论正统了。” 听了这话,王菖蒲大吃一惊:“老七,呃,徐天德的死我们都很难过。之前是我错怪你了,没想到你已经想到这么后面了。” 见杜书贤还是情绪不高,王菖蒲也陪着蹲下来,软语道:“贤郎~” 杜书贤错愕地抬起眼皮看了看王菖蒲,二人四目相对。 就在这时,杜书贤冷不丁的把脑袋往前一凑,四瓣嘴唇毫无预兆地相触,酥麻感瞬间传遍全身。 王菖蒲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讶地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杜书贤没事人一样地站起来招呼道:“好了,你们快隐蔽起来,我和范喜良、黄珍在这里等何宝庆和梅利兼就行了。” 王菖蒲还没回过味来,谁能想到强悍如她竟然也会羞得满面飞红。 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只能强作镇定地问道:“那我派几个人顶着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杜书贤摇摇头:“不用。如果梅利兼想走,我们谁能拦得住梅乾花?与其白费力气枉做恶人,倒不如大度一些,随他们去。” 王菖蒲问:“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杜书贤问范喜良:“打造那样的锤子,最快需要多久?” 范喜良想了想:“如果人手和材料足够,并且只是打造一个形状出来的话,一天就够了。” 杜书贤说:“好,那我就等到明天的这个时候,要是他们不出来的话,我们就自己回去。” “好。”王菖蒲了解了杜书贤的心意,遂带着人到城西的树林里隐蔽去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而无聊,杜书贤与范喜良、黄珍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对坐。 这是杜书贤十八岁生日以来难得的闲暇时光,心里想的是:“这时候要是能有一副扑克牌就好了。” 这个时代当然没有扑克牌,似乎也没有麻将牌,倒是有一种名为“叶子戏”的纸牌游戏,另外也有类似于围棋、象棋这样的棋类游戏,可惜这三个人全都不会玩。 另外,似乎还有锤丸、蹴鞠之类的游戏,可是现在也几乎没有人做这类商品来卖了。 对于百姓们而言,值此乱世之中,仅仅谋生就已经需要占据其绝大部分精力,根本没有心思去思考休闲娱乐的问题。 三个人合计半天,也没找到一个能消磨时间的东西。 杜书贤干脆躺了下来,回想着自己这些年跌宕起伏的人生。 他忽然生出一种迷茫感:我这些年的征战杀伐究竟是建立了真实的功勋,或者只是在游戏世界里被人操控着瞎折腾呢? 自己庸庸碌碌地过了两个十八年,直到系统觉醒的时候,才突然走上了开挂的人生。 那自己现在所取得的成绩,究竟是来自于杜书贤的能力,又或者只是系统的绩效考核呢? 自从见过神以后,他曾一度把这个世界当作一次单机游戏,所有的人物其实都只不过是游戏角色而已。 可是他又能清楚感受到:这个世界中各种人物都各自有各自的悲喜,并不像是那种只会参照固定模式的数据代码,这令他产生一种错乱的感觉。 直到那次,王菖蒲和罗娇娘给了他无比真实的感受之后,他终于认可了这个世界的现实。 然而徐天德的离开却又一次让杜书贤觉得:这要是个游戏该多好? 徐天德是自己到这个世界以来,从小一起玩耍的兄弟,长大后也是最仰仗的左膀右臂,然而他却这么轻易地死了。 如果徐天德只是一个角色,下一次重启的时候还会出现的话,杜书贤一定不会让他再死一遍。 正是因为这样的迷茫,让杜书贤对世界再次产生怀疑,他才敢当众亲吻王菖蒲。 如果王菖蒲当场打了他一巴掌,也许就能收回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可是一贯强悍的杜夫人这一次却表现出了羞涩、欣喜之情,就好像是情窦初开的中学女生被心底里仰慕着的男生亲吻一般。 “王菖蒲是这样的人吗?她的性格不该如此,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bug?”杜书贤如此想到:“那有没有办法通过bug把我变成斗战胜佛之类的存在呢?” “杜公,杜公……”见杜书贤呆坐许久不语,范喜良和黄珍忍不住喊了一下。 见杜书贤回神,范喜良问:“杜公在想什么呢?” 杜书贤以诗代答:“终日昏昏醉梦间,偷得浮生半日闲。生死视为游戏场,千万血肉化成烟。” 范喜良和黄珍文化有限,并不理解这首打油诗的深意,也没能体会出杜书贤的心思变化,还在旁吹捧鼓掌:“好!杜公好文采。” 杜书贤闻言也只是笑了笑,心里想的是:“我现在这算什么?挂机吗?可惜这样的挂机并不长经验。” 第147章 宣誓效忠 杜书贤在细叶县外的凉亭里等着梅利兼和何宝庆,可是直到天黑,何宝庆也没来。 王菖蒲安排人过来送了一次饭,并且送来了铺盖,杜书贤几人就在凉亭里继续坚守。 凉风习习,银河高悬,三个百无聊赖的人各自找了一个地方躺下闲聊。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学校宿舍熄灯以后的夜谈会一样。 不知聊了多久,也不知聊了什么,不知什么时候,三人都睡着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三个士兵端着做好的早饭等在旁边。 杜书贤笑了:“自己虽然未得田园乐,但这也算是‘睡到人间饭熟时’了。” 又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上午,等到了士兵送来的午饭。 杜书贤对身边的俩人说:“吃完这一顿,如果还没人来的话,我们就走。” 可是还没吃几口,旁边又有士兵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范喜良问:“怎么?今天中午加菜?” 那名士兵回报:“不是加菜,是有敌人来了!从西面来的,打的是‘梅’字旗号。” 听到“梅字旗”,杜书贤心头一沉:莫非是梅利兼反水,借故离开后调兵来打我? 想到这里,杜书贤忙问:“可看清了对方的样貌?队伍里面有没有扛锤的人?” 士兵答:“属下不敢靠得太近,没能看清对方的样貌,只看见对方留着山羊胡子,队伍里没有扛锤的人。” 杜书贤这才放下心来:梅利兼留的是口字胡,只要不是他就行。 他从范喜良手里拿过了青龙偃月刀,黄珍很有眼色地把赤兔牵过来。 提刀上马,杜书贤朝着敌军过来的方向主动迎了上去。 王菖蒲在树林里看的惊诧不已:“那边敌军要过来了,他这是要干什么?” 正要准备派军杀出去掩护,可偃月刀队长却说:“杜夫人,您放心,杜公没有发令召唤我等,此举肯定有深意,我们在旁看着就好。” “是吗?”王菖蒲有些犹疑不定,但也知道杜书贤从不轻易弄险,这才安下心来等候。 很快杜书贤就和山羊胡子碰了面,杜书贤看了看对方的阵容,心中鄙视道:“不过尔尔。” 而山羊胡看到杜书贤孤身一人,直以为自己找错了人:“闲人闪开,莫要挡了官兵道路。” 杜书贤直接提问:“你是何人?难道是青竹府的府台大人,梅颂贝吗?” 山羊胡回答:“既然知道本府之名,为何还敢拦路?” 梅颂贝眯缝着眼睛仔细端详着杜书贤手中的长杆:“你这,是刀?” 杜书贤笑了,直接把青龙偃月刀高高举起:“梅颂贝,你这老眼昏花的蠢货,好好看清楚本大爷的刀。” 说完还不解气,又补充道:“如果你看不清楚,本大爷就把刀送到你眼前给你仔细看看!” 梅颂贝挨了莫名其妙的一顿骂,当场就气得发飙,指挥军队:“来人啊,把这狂徒拿下!” 看着敌军冲上来,杜书贤还是不慌,唤醒系统:“我要一个以一当千的外挂,马上给我。” 系统被杜书贤气得不轻:“哪有这种东西!普通人怎么可能以一当千呢?你以为这是修真玄幻小说吗?” 杜书贤满不在乎:“普通人?普通人会有系统傍身吗?说不定我现在就在某一个无聊作家的小说里呢。我不管,你必须给我这个外挂,否则你的绩效就要完了。” 系统被逼的实在无可奈何了:“混蛋,我怎么就摊上了你这么个倒霉玩意儿。” 只能主动接管了杜书贤的身体,一边抵抗着敌军,一边强行给暗中埋伏的解忧卫发令。 解忧卫得了指令,立刻从树林中杀出。 王菖蒲早就准备好了,骑着叶儿一熊当先,带领解忧卫把梅颂贝的部队冲成两段。 回过头又杀了一阵,直接把梅颂贝斩落马下。 青竹府的军队见主将身死,纷纷作鸟兽散,那些军官个个卖力地催马,生怕走慢了些许。 杜书贤此战大获全胜,士兵们纷纷赞叹其英勇无畏,可笑梅颂贝到死都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 就连范喜良和黄珍都觉得这一招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唯独王菖蒲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这一幕自然也被躲在暗处的何宝庆、何玉庆兄弟看在眼里。 何宝庆说:“玉庆你看,哥哥说的没错,纸燕子是你值得效忠的对象。” 何玉庆终于解开了心结:“好,那我就跟杜书贤走一遭,且看他能不能给我找到答案。” 正当解忧卫还在欢庆胜利之时,何家兄弟适时现身。 同来投奔的既有哥哥何家寨的几十位弟兄,也有弟弟何家军的数千兵马。 见到他们,杜书贤很高兴:“你们总算来了。” 可何玉庆却说:“杜书贤,我可没有这么容易对你效忠。天下人都说你武功卓绝,曾在万军丛中斩出一刀惊艳世间,今天我也想领教你的风采。” 杜书贤嘿嘿一笑:“无他,唯马快刀沉而已。” 何玉庆亮出了自己的兵器,竟然是一根镔铁大棍。 虽然这大棍看起来远不如丁锐的寒骨白,可也足够能说明何玉庆的战斗力如何。 双方都是以力量见长的武功路数,打起来难免收不住手。 为了防止伤人,王菖蒲与何宝庆各自拿着兵器在旁策应,一旦某一方露出败相就要及时出手阻止。 二人相隔二十步,杜书贤以“拖刀势”起手,而何玉庆以“穿袖棍接铺地锦”回应。 铺地锦的劲路平直落下,而拖刀势却是斜着向上,又借了地力,于是青龙偃月刀顺利地将镔铁大棍一击磕开。 得势不饶,杜书贤变了一招“扛刀势”,以矮子功飞速向前,利刃直指何玉庆的胸膛。 何玉庆连忙变招,以“悬脚梁枪”格挡,让过了刀刃,以“绞丝打”还击。 通过刚才的接触,杜书贤知道何玉庆的力量不如自己,于是他接下来的打法丝毫不让。 用手中刀硬撼铁棍,连打三下,竟然直接把铁棍打落在地,下一刻,利刃已经架上了何玉庆的脖子。 王菖蒲和何宝庆同时发动,三把兵器在空中僵持,谁也没有更进一步。 各自收势,何玉庆倒身下拜:“属下何玉庆,愿意效忠。” 何宝庆也连忙跟弟弟跪在一起:“属下何宝庆,愿意效忠。” 第148章 方尔关 这边刚刚收服了何家兄弟,杜书贤的兵力和给养得到了很大的补充。 正好在此时,细叶城那边,梅家的两兄弟也出来了。 梅利兼给自己置办了一身漂亮的行头,手中拿着一把翠竹的折扇,摇摇摆摆,颇有些书生意气。 梅乾花还是那样蓬头垢面、不修边幅,身后多了两个醒目的大锤。 虽然不如原先的八棱梅花锤精致,但也足够体现出它的强势。 杜书贤惊喜道:“你们这么快就把铁锤打出来了?” 梅利兼轻摇折扇:“本来没有那么快,但是城中的铁匠都愿意给我弟弟一个面子。他们搁下了手里的活计,为我们连夜赶工做的。”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可梅乾花到底撒了多大的疯,此间细节就只有铁匠们自己知道了。 所有人都凑齐了,杜书贤继续向前赶路。 梅颂贝已死,现在又有了何玉庆在旁,杜书贤可以明目张胆地在青竹府各处补给物资。 一直走到青竹府与方田府的边界,杜书贤的心里轻松了不少:“再往前走一点就能得到杨镇的接应了。只要有杨镇在,哪怕自己躺在床上睡大觉都无所谓。” 可是梅利兼却泼了盆冷水:“你别高兴地太早,放你过来本就是我们的计策,现在你要回去,必然会受到重重阻力。你能轻松杀死梅颂贝,里面有许多运气的因素。” 就连何玉庆也说:“我了解过,方田府的梅鼎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河对岸的青州府一半属于梅素,另一半已经被北狄攻下。杨镇约你在方田府接应,可是到时候恐怕连停船的地方都没有。” 杜书贤问梅利兼:“方田府的府台梅鼎,其为人如何?” 梅利兼答:“与梅家其他那些混吃等死的货不同,梅鼎其人文武双全。腹有诗书、胸有韬略,才干胜我十倍。” 听了这话,杜书贤心想:“梅利兼是心高气傲之人,可他居然愿意承认梅鼎胜他十倍,足可见此人的能力。不过就是要这样才有难度嘛,要不然就真的成为无脑爽文的剧情了。” 说话间,前面来了一个人,看似是农民打扮,却实打实有一种官兵的气质。 来人直接走到杜书贤面前下拜:“禀杜公,在下是唐古关守军刘贰子,杨镇将军命我前来传讯。” 杜书贤说:“起来回话,杨镇怎么说?” 刘贰子答:“杨镇将军传话,请杜公深入方田府百里,杨家军在江边等候。” 梅利兼感到奇怪:“杨镇的船停在什么地方?梅素和梅鼎能容他停船?” 刘贰子看着杜书贤,见他点头这才回答:“杨将军将船停在大江对岸,青州府宝林县码头。” 说到这个地方,梅利兼一瞬间就明白了杨镇的用意:“青州府丢了半壁,宝林县正好为北狄所占。既是北狄兵力空乏之处,又是梅素不敢染指之地,果然是妙棋。” 刘贰子答:“这位先生说得对,不过还不止如此。为了防止梅素铤而走险,杨镇将军特意请刘博文大人安排了两路大军,分别在唐古关和丰登县城集结。以随时进攻的态势威胁酉阳府,这才令梅素不敢轻举妄动。” 杜书贤问了个问题:“白马府兵力空虚,现在情况如何了?” 刘贰子低头回话:“属下不知。” 杜书贤又问:“明珠府的贾墨宏去了苏杭,明珠府现在如何了?” 刘贰子还是低着头:“属下不知。” “好。”杜书贤问:“除了让你传令,杨镇还有什么话说?” 刘贰子答:“杨镇将军吩咐,将口信传到之后,命我留在杜公身边听用。” 又问:“你在杨镇手下拜何职位?” 答曰:“百夫长。”刘贰子继续说:“杨将军说了,只要此次接引杜公上船,我就攒够了五项军功,可以擢升千夫长。” 杜书贤点头:“既然如此,你入列。” “是!” 回答得虽然干脆,可是刘贰子真正入列之后却感觉十分别扭。 一边是解忧卫,另一边是何家军,两边服色不同,各有几千人。 唯独自己穿的是普通步甲,实在不知该往哪站才好。 最后没办法,刘贰子站在了两路军的中间,看起来就好像是他在统领两军一般。 过了方田府的界碑,第一站来在了方尔关,守关之将名叫韩福。 杜书贤大大方方来到关前,城楼上的士兵如临大敌,只得全神戒备。 早有军士报与韩福,他急忙忙爬上城墙,见杜书贤军容严整,不可力敌。 于是对着下面大声喊道:“杜书贤,你快回去,此地没有你过的路。” 杜书贤也对关上喊话:“我只是个行路之人,过了此路,自然一别两宽。” 韩福回应道:“哪有行路之人带兵过境的道理?你速退去,免得兵戎相见!” 话已至此,杜书贤也不再客气:“韩福,休要不识好歹。放我过关,饶你不死!” 韩福还在犹豫,何宝庆却带着何家寨的人走到前面来,大剌剌地对着韩福辱骂。 何宝庆本就是土匪,各路市井粗鄙之语信手拈来,直把韩福骂得面红耳赤,大怒道:“竖子欺我太甚,若不杀他,真以为我方尔关无人吗?” 说罢,他披挂上马,点起兵将出关迎战。 随着方尔关城门打开,韩福的兵马紧随其后渐渐排开阵势。 何宝庆随口说了一句:“观其军容面貌,便可知这是无能之将。” 杜书贤没有搭话,而是举着青龙偃月刀催赤兔向前冲去。 韩福见对方只来了一个人,于是自己也提枪上前。 电光火石之间手起刀落,韩福甚至没有还手的机会,直到其人头落地,兵阵还没排完。 眼看主将身死,士兵们要跑,杜书贤大喊道:“军士休走,我不杀你们,而是要借你们的口向整个方田府传话。” 士兵们停止了逃跑,专心听杜书贤说话:“我杜书贤是为了会盟共破北狄而来,可是贾姒道背信弃义,勾结北狄,欲暗害我等。如今我要回西北,此番是和平过境,一不扰民二不掠地,若要阻拦我者,韩福就是榜样!” 士兵们皆拜服,不敢有任何反抗。 第149章 镇国寺之宴 过了方尔关,转道向西南,前方来到了青枫县。 青枫县令名叫徐汜,早就听说杜书贤杀了韩福,往自己这边来了。 徐汜颇为不解:“杜书贤要走,本该往白桦县去,来我青枫县做什么?” 手下有个杂号将军郭舞说:“绝不可放杜书贤过境,否则必有罪衍。” 徐汜担忧道:“杜书贤手下兵甲坚强,其人更是勇不可挡,你想想梅乐将军是怎么死的,这样的人要怎么对敌?” 郭舞说:“我有一个计策,可以擒杀杜书贤。” 徐汜大喜:“说来听听。” 郭舞道:“先命士兵在城外排开阵势等候,用鹿角挡住城门。待杜书贤大军前来我就上前索战,点名要杜书贤对打。趁我们对战之际,徐大人在暗中用弓箭将其射杀。只要杜书贤一死,他手下士兵必然投降。” 徐汜不由得连连点头,赞许道:“好,此计若是成功,我必然上报梅鼎大人,为你请功。” 很快,士兵来报:“杜书贤带领大军来到城门下,高呼徐大人名讳要求过境。” 徐汜郭舞对视一眼,一同走出衙门,点起兵马在城门外据敌。 郭舞催马上前大喊:“哪个是杜书贤,过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眼看如此主动,倒把杜书贤整不会了,笑问:“既知我名,何苦送死?” 郭舞更不答话,抡起手中刀奋力催马上前。 杜书贤只是一抖丝缰,赤兔得了令号,慢慢向前走去。 双方交战在即,杜书贤独臂把青龙偃月刀挺举身前,郭舞拍马赶到,奋力挥刀。 两边兵器相碰,青龙偃月刀竟然稳稳地停在空中纹丝不动。 郭舞用尽全力又连砍三刀,全都打在青龙偃月刀上,还是不能挪动分毫。 杜书贤哈哈一笑:“你这小儿也敢跟我对战?” 郭舞情知不敌,连忙回马要逃,可哪知杜书贤马快,早已赶上,只一刀将郭舞斩落马下。 这一战结束地太快,徐汜才刚刚掏出弓箭,郭舞就已经人头落地。 惊骇之余,这一箭竟然射偏了,打中了杜书贤的肩袖,擦破了些肉皮。 一看自己的胳膊,已经血流如注。杜书贤大怒,全力催马上前直取徐汜。 赤兔是何等速度,手忙脚乱的徐汜根本没有时间拿出兵器,就已经跟郭舞去阴间作伴了。 士兵们见主将身死,纷纷逃散,杜书贤依旧高喊:“军士休走,这是徐汜郭舞害我,与你们无关。我杜书贤途经此地,只要换些口粮补给,马上便走绝不扰民!” 趁着士兵们给杜书贤找寻补给的机会,王菖蒲走上前,将自己的衣服扯下一段作为绷带,给杜书贤包扎起来。 “诶,不对,不能这么包。”杜书贤说:“需要先把袖子撸起来,露出胳膊,用清水洗过伤口然后才能包扎。” 王菖蒲没有答话,只是专心处理着伤口,清洗干净,包扎起来。 杜书贤夸赞道:“真不愧是我家夫人,手艺就是好,处理伤口都不会疼……啊!” 包扎完成的最后一刻,王菖蒲拽着绷带头狠命一拽,直把杜书贤疼得吱哇乱叫。 杜书贤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王菖蒲却默默地回过头走了。 重新骑到叶儿身上,她静静地抚摸着厚重舒适的皮毛,心里不知在想什么。q 青枫县的士兵把杜书贤所需给养都搬了出来,杜书贤命人全部接收,复转道西北而去。 得了青枫县的补给之后,大军接下来的几天能吃得比较丰盛。 驻扎一夜,次日早行。 西北方的所在名叫杏子关,守将名叫薛望,原本也是南溪府人,贯使的兵器是流星锤。 手下小校来报:“杜书贤到青枫县杀了徐汜、郭舞,却不入城,如今奔杏子关来了。” 薛望自知不敌,要想拿下杜书贤,必须使用巧计才能奏效。 思索一夜,终于被他想到了计策,带领五百名精锐刀斧手,藏起兵器,着便装出关相迎。 两边会合于关前镇国寺,杜书贤还没说话,薛望抱拳主动上前搭话:“杜将军可算来了。” 杜书贤不解:“别处人等都要设计害我,怎么你竟然盼着我来?” 薛望热情地回答:“杜将军有所不知,我也出自南溪府,与将军算是老乡啊。只是我离家二十年,早已忘了乡音。如今见到杜将军正是故乡之人,又是名震天下的大英雄,如何能不涕泪感怀。” 说完,他真的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杜书贤说:“我过方尔关杀了韩福,途径青枫县杀了徐汜郭舞,你竟然不找我寻仇?” 薛望一摆手:“那韩福暂且不论,徐汜郭舞实在是愚蠢之辈。杜将军过方尔关秋毫无犯,更有和平过境之言在前,那二人竟然还想要与将军为敌致使丧命,实不智也。” 杜书贤问:“那你待如何?” 薛望说:“杏子关内耳目众多,疏为不便,故我带心腹人众在镇国寺相迎,以为招待。请将军入内饮宴,一则表景仰之情,二则叙同乡之旧。” 杜书贤不疑有他,欣然应允,带着王菖蒲、胡达海、范喜良、黄珍等随身的几人跟着薛望进了镇国寺里。 梅利兼恐怕弟弟不上台面,遂谢绝相邀。 在镇国寺大门口,忽然慌慌张张撞出来一个人,对薛望说:“将军,宴席已经摆好了。” 这是薛望定下的暗号,表示一切准备就绪。 薛望得了信号,不动声色地回头对杜书贤等人说:“各位请进,里面已经准备好了酒菜,正好为贵客接风洗尘。” 杜书贤正要往里走,却忽然发现刚才那人的神色有异,竟然趁着薛望回头的功夫,对自己不停地摇头摆手,不知要表达什么。 等薛望转回身的时候,此人又恢复如常,匆匆离去。 这个怪异的行为给众人的心里蒙上一层阴影,只是谁都没有点破,没事一样跟着往里走。 走到大殿的时候,薛望又回头做起了介绍:“这是前朝开国时所建,至赵吴德登基所废;幸又奉梅鼎大人之命重修,方有今日气象。” 就当薛望说得起劲时,刚才报信的那人又站出来,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利刃看着众人。 等薛望回头的时候,这个人用手中的刀正在切肉。 薛望笑说:“肉切好了,各位入席。” “慢!”杜书贤喝止道:“薛将军,此番宴请是好意还是歹意?” 薛望被问得一愣:“当然是好意……” 王菖蒲一脚踢翻屏风,露出了躲在后面的刀斧手。 杜书贤上前一把擒住薛望的手腕:“我以为你是好人,竟然暗下毒手!” 见事情败露,薛望急忙挣脱逃到旁边,大喊一声:“动手!” 第150章 步步陷阱 薛望在镇国寺设宴招待杜书贤,暗中埋伏人手准备暗害。 却不防有人想尽办法提醒,终于引起了杜书贤等人的警惕心。 薛望被撞破了计策,仓促之下,急忙命令左右动手。 见刀斧手纷纷杀出,杜书贤急忙抽出烟袋抵抗。 面对杀气腾腾的刀斧手,杜书贤慨然不惧,下手又快又狠,尽显拦面叟之威。 打翻了三人之后,杜书贤追着薛望追去,薛望也举刀相迎。 可他那里是杜书贤的对手,手中刀被一击打飞,虎口也被震裂。 薛望再也不敢力敌,只能一边绕柱而走,一边大声呼喊,引手下士兵前来。 范喜良奋力杀出,终于将青龙偃月刀交到杜书贤手上。 杜书贤得了宝刀,一刀砍断了大殿支柱,第二刀将薛望裁成两截。 杀了薛望之后,杜书贤招呼众人赶紧退出大殿,正好迎面撞上抡着大锤要打人的梅乾花,幸好被梅利兼及时制止,否则就要误伤了自己人。 就在几人刚刚走出镇国寺的时候,由于缺少支柱,大殿瞬间坍塌了半壁。 刚才那个给杜书贤报信的人也跟了出来,直接跪倒在地:“幸得杜大人无恙,我也算没白忙活一场。” 杜书贤连忙将人扶起:“你如何认得我?为什么要救我?” 那人说:“我叫孙敬,就是个普通士兵。杜大人不认得我,可我却记得杜大人的恩情。当初北山关发生兵变,差点将所有士兵打入奴籍。多亏杜大人与贺国公联名保奏,这才让我们能以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否则我们早就被奴役而死了。此番恩情天高海深,我等没齿不忘。” “这不过是分内事而已。”杜书贤说:“如今薛望身死,你留下来必有祸根,不如跟我走。” 孙敬再次下拜:“参见杜公。”就这样,孙敬也加入队伍,跟刘贰子站在一起。 杜书贤带着大军从杏子关前经过,直接向西方前进。 王菖蒲忍不住了,上前问道:“杨镇只是让我西行百里,他会在宝林县等我们。到杏子关时就已经走过了,为什么现在还要向西?” 杜书贤答:“前面不远是就是卞洋县,距离方田府城很近。那梅鼎有些才能,难保不会对我们埋伏,若不除了他恐怕难以前行。” 王菖蒲无奈,只得随军同行。 话说那梅鼎,他确实猜到了杜书贤的意图,就是为了跟河对岸的杨镇会合。 于是他提前带兵守在白桦县,专候杜书贤到来。 可他猜错了杜书贤的路线,谁能想到他竟然绕了一大圈,竟然差点转到自己的府城去了。 各关口连续失利的消息传来,令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杜书贤的意图。 得知杜书贤的下一个目标竟然是卞洋县,梅鼎连忙派出快马将书信传到卞洋县令孔秀手中。 孔秀先一步接到了梅鼎的信件,打开看只有一句话:“杜书贤强横不可力敌,试以水火无情之物克之。” 正当他在思考对策时,小校来报:“杜书贤已经到了城外十里。” 待杜书贤兵临城下的时候,孔秀主动开门:“杜将军慢来,莫伤我城中百姓,孔秀降矣!” 杜书贤按兵不动:“你说投降,以何为凭?” 孔秀没带兵器,把身上的铠甲何内衬一并脱下,赤膊站在众人面前。 杜书贤点头:“好,我信你了,上前回话。” 孔秀高声喊道:“卞洋县孔秀见过杜将军,鄙县贫穷,别无可赠,唯有新宰的鲜肉可供款待,望杜将军不要嫌弃。” 说完,他命人捧出准备好的饭菜,并且每样都吃了一口。 杜书贤点头:“好,你倒识趣,把饭菜端来。” 有了薛望的教训,杜书贤命人将端菜的人仔细搜身,确定没有夹带武器,这才放心下来。 孔秀就这样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大军吃饭,杜书贤也不招呼他,就任由他看着。 孙敬提醒说:“杜公,我曾听说这孔秀和徐汜是姻亲关系,如此献媚恐怕有诈。” 杜书贤说:“这些酒菜都是孔秀自己试吃过的,不怕有诈。” 经历过南川府之事,杜书贤很怕有人会在伙食中下毒,所以他早就在固中堂提前预备了各种解毒药剂。 只要不是入口即死的烈性毒药,寻常毒物是无法伤害到他们的。 等士兵们都吃完了,孔秀还站在原地,让人把餐具收了回去,并且说:“晚饭我也送来。” 身在敌后,可杜书贤却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明目张胆地在敌阵前扎营,想想就觉得刺激。 到了晚饭的时候,孔秀果然来了,准备的伙食竟然比中午还要丰盛。 照例还是孔秀每样试吃一口,然后送入营中给杜书贤的士兵吃。 第一轮吃饭的士兵酒足饭饱,换上了第二轮继续吃。 吃饱喝足,杜书贤赞许道:“既然你这么懂事就不伤你了,明日我自己走,不叫你为难。” 孔秀谄媚着说:“不止如此,我还为杜将军准备了余兴节目,请将士们观赏。” 杜书贤大笑:“既如此,那就来表演。” 天彻底黑了,一个上百人规模的表演队带着各种演出道具进了杜书贤的大营。 节目称不上精彩,但是也不算无聊,这段时间将士们都很辛苦,这也算是一种补偿。 杜书贤拉着孔秀笑曰:“你倒会玩,军旅生涯有此闲趣,倒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孔秀只是陪着笑了笑,又命人上酒,却被杜书贤婉拒,命令将士只准喝水。 正在欣赏表演时,刘贰子突然到杜书贤身边耳语了几句,杜书贤闻言直接把碗摔了。 提上青龙偃月刀,一脚把孔秀踹翻:“匹夫,你竟敢暗算我!” 孔秀惊慌失措,只能大呼冤枉。 杜书贤把孔秀踩在脚下,刀刃架在孔秀的颈边,丝丝鲜血渗出。 不需传令,解忧卫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任务,马上把孔秀带来的人全部控制住。 经过搜身,从那些进行表演的人身上和道具中搜出了大量的火油、火石等物。 计谋被撞破,孔秀也索性摊牌了:“杜书贤,今日我落到你手里,明天我在阴曹等你!” 杜书贤知道此人已经抱定死志,无法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手起刀落,孔秀人头落地,其他参与计划的人也全都被解忧卫处死。 忽听得刘贰子大喊:“这个不能杀!” 杜书贤循声望去,刘贰子说:“此人叫刘二,是我的同乡,又与我名字相近,所以我们从小关系就好。就是他把孔秀的阴谋告诉我的,请杜公饶他一命。” 杜书贤刚要点头,却听刘二说:“刘贰子,我告诉你这个秘密是打算救你的命。可你却将消息走漏给了杜书贤,害死了孔秀大人。你我各为其主,我不怪你,但今日过后,我却绝不能活了。” 说完,刘二抢着往刀刃上撞,自己了结了性命。 杜书贤对刘二的行为颇受感动,命人将其厚葬。 第152章 吃蟹 坐在船上,顺风使帆,杜书贤被安排在了船舱最顶层的房间,甚至有闲心欣赏一下江景。 去时是金秋时节,连日征战,到此时早晚已经可以看见白霜。 去时三万余人风头正劲,再回来的时候已成疲惫之师,剩下六千人中一半还是新收编的。 杨镇拿出一大盘螃蟹端到杜书贤面前:“这个是我在青州府抓的螃蟹,味道还算不错,只是比不了咱欣天府的螃蟹肥美。等这次回去,应该还能吃上最后一波。” 杜书贤再次勾起前世记忆:“这个可是好东西。”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杨镇,你父母现在住在哪里?” 杨镇说:“还在蟹县。蟹县的螃蟹是最好的,正是因为这样才把他们安排在那里。” 王菖蒲看着这甲壳尖刺的有些发怵,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了两下:“这东西也能吃?我怎么没见过?” 杨镇答:“此物是水生的,从小到大都离不开水。南溪府土壤贫瘠,水脉稀少,加上地势太高气候寒冷,自然也就不产螃蟹。” 杜书贤故意说:“这东西我知道,别看它个子小,可凶了呢。看到这钳子了吗?最会夹手,一夹就夹破了,得疼上好半天。” 王菖蒲又问:“照这么说的话,这东西碰不得了,那是怎么抓到它的?” 杜书贤开玩笑说:“那得雇不怕疼的死士,用手指引螃蟹来夹,然后才能把它钓出来。” 王菖蒲被唬得一愣一愣,非常认真地问:“那为什么不用一小块肉做饵,把螃蟹钓出来呢?将死士用在这种地方也太不值得了。” 杜书贤“惊叹不已”:“夫人之智真是空前绝后,居然一下子就想到了改进钓螃蟹的方法。” 王菖蒲听出不对劲:“杜老七!你是不是在骗我?” 杨镇不禁莞尔:“夫人请看,钓螃蟹的方法有很多,用饵钓只是其中一种。还可以编织网篓或者在夜间用灯光诱捕,方法不一而足。抓起来也方便,只要捏住蟹壳的两边,这大钳子就伤不到人了。” 王菖蒲听了把筷子一摔,杜书贤对这个神色无比熟悉,连忙扭头就跑。 “站住,不许跑!”王菖蒲一声喝令,杜书贤就真的慢了几步,在房间的角落被堵住了。 王菖蒲举拳要打,杜书贤连忙抱头求饶:“夫人别打,我教你吃螃蟹!” 拳头总算没有落下来,王菖蒲把杜书贤提到桌边:“好好吃给我看,但凡教错了一点,两顿一起打。” “诶诶,好。”杜书贤再也不敢耍宝,对杨镇说:“取些醋、酱油、辣椒面来。” 杨镇哈哈一笑:“早就备下了,就在这食盒的下层。” 打开食盒下层,里面果然放着醋、酱油和辣椒面三种调料。 “哎呀不好!”正要上手之前,王菖蒲忽然想到:“我们是吃上了,可这段时间都在船上,叫叶儿吃什么呀?” 杨镇说:“请夫人放心,我已经准备了一仓箭竹,足够叶儿吃的。” 杜书贤很满意:“杨将军办事果然令人放心。” 接下来,杜书贤开始演示吃螃蟹的流程:“吃螃蟹分为两种流派,称为先盖后腿,以及先腿后盖。” 王菖蒲警惕地问:“这回你没有骗我?” 杜书贤打包票:“这回绝对没有,不信你问杨镇。” 杨镇解释说:“确实没有瞎说。有些人是喜欢先把蟹腿蟹钳吃掉,然后再吃蟹盖;同样还有些人喜欢先吃蟹盖,然后拽着腿把蟹膏拆下来蘸着吃。” “哦。”王菖蒲听得直点头,俨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杨镇站起身说:“杜公和夫人慢用,我还要给其他兄弟送螃蟹呢。” 杨镇走了,留下杜书贤和王菖蒲二人继续在房间里品尝螃蟹。 杜书贤一步一步地教王菖蒲吃蟹,怎样嗦蟹腿蟹钳、怎样吃蟹黄蟹膏、怎样分辨蟹肺蟹心,教得面面俱到。 很快,王菖蒲就成了吃蟹高手,速度已经不在杜书贤之下。 吃到最后,王菖蒲问了个问题:“为什么有的螃蟹底盖是三角,有的却是圆盘?” 对这个问题,杜书贤当然是有研究的:“因为三角形的是公蟹,圆形的是母蟹。母蟹需要托住蟹子,所以需要一个更大的底盖。” “哦,”王菖蒲有感而发:“女人真辛苦。” “嗯?”杜书贤突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这是什么情况?从吃螃蟹突然转到人身上,这个弯转得有点急啊。 “难道不是吗?”王菖蒲发问:“母螃蟹又要养育蟹子,又要被人吃,哪像公螃蟹,只要负责被人吃就好了。” “啊?”这番逻辑让杜书贤有些接受不了:难道螃蟹存在的意义就只是让人吃吗? 杜书贤被这番神逻辑整的说不出话来,只能连发两个语气词。 趁着杜书贤愣神,王菖蒲又发出了灵魂一击:“就算是吃,母螃蟹的蟹黄蟹膏也比公螃蟹更香更鲜。不像公螃蟹,毛多壳硬,连吃都吃得不方便。” 说着话,王菖蒲舔了舔嘴:“完了,好像我的嘴皮被蟹壳刺破了。哼,肯定是你们公螃蟹干的。” “啥叫我们公螃蟹?” 大船借着风力顺流而上,终于进入沱沱河流域。 到这里,河水变浅,大船已经无法开动了,只能用纤夫把船拉回去。 杜书贤说:“既然已经到了自家地盘了,也就不需要坐船了,我们走陆路回去,让纤夫们省点力气。” 回到欣天府城的时候,罗娇娘、刘博文等人已经在等候了他们准备了丰盛的宴席为杜书贤接风。 杜书贤看着满桌酒菜却是高兴不起来,这一番征战根本算不上获胜,甚至还折了自己的好兄弟徐天德。 长叹一口气,将三杯酒洒在东南方向,权以此祭奠死难的弟兄。 开席,罗娇娘着重介绍了摆在桌子正中间的螃蟹:“这可是从蟹县来的,据说蟹县螃蟹的味道完全不输江南的螃蟹。” 可是王菖蒲却对这盘螃蟹看也不看,杜书贤问:“你怎么了,船上的时候不是很喜欢吃螃蟹吗?” 王菖蒲哀怨地说:“螃蟹太好吃了,我一不小心吃多了,现在嘴皮都破了。看起来这些螃蟹我是无福消受了,还是你们吃。” 这可不行,要是让王菖蒲没有螃蟹吃,今天恐怕不好过关。于是杜书贤紧急想起了前世吃过的一道菜:蟹斗。 对于蟹斗怎么做,杜书贤完全不懂,但是他可以把思路提供给后厨:把整只螃蟹里所有能吃的部分,包括蟹肉、蟹膏、蟹黄等全部拌在一起装进蟹壳里烤制。 并且还要用蛋液将整个蟹壳铺满,至于葱姜调料就交给后厨自己掌握。 很快蟹斗端了上来,王菖蒲又能大快朵颐了。 她悄悄对杜书贤耳语一句:“表现不错,今天就不揍你了。” 第153章 仓促出征 席间杜书贤了解到:由于北狄的大举入侵,整个北方已经有大片土地沦陷,可以说整个江北最精华的部分已经落入北狄侵略者之手。 除去西北和东北两地之外,就只剩下了沙乃亮和梅巡的两府之地以及梅素的一小块地方。 李钢也曾经想过从黄州府出兵白马府,甚至一度攻下了三座县城。 可是北狄仗着马快,支援部队很快赶到,李钢被迫退守,得到的土地也重新吐了出来。 看着地图上广袤的土地被糟蹋,杜书贤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毕竟自己的前世所在的国家也曾经受过百年苦难,这给整个民族的灵魂里刻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如今眼看新的世界正在将旧历史重演,他的仇恨情绪远远超过了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这也是为什么杜书贤当初如此执着于要刺杀贾姒道的原因。 克制着情绪吃完这一顿,杜书贤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杜书贤突然一个人去了城郊的军营,指挥起士兵的操练来。 常玉春突然冒出来:“杜公,你平常专管解忧卫,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普通士兵的训练?” 杜书贤回头见是常玉春,遂让士兵自己训练,与常玉春走到一旁问:“刚才吃饭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你,白牡丹怎么样了?” 常玉春答:“我把白牡丹送到石头村了,让她陪陪咱们的爹妈,尤其是老徐他……唉。”常玉春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岔开了话头:“我这才刚回来,怎么,听说你在接风宴上生闷气,是谁惹你生气?” 杜书贤摇摇头,故作轻松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不忍大好河山落入北狄之手,忽然心生气愤而已,并不是在跟谁生气。” 常玉春宽慰道:“北狄确实可恨,我们自己人打架,那里轮得到这个外人插手?不过倒也无所谓,只要我们足够强大,以后慢慢把地盘收回来就好了。” 杜书贤却问道:“我不想等以后,我现在就要收回来,你要不要跟我干一票大事?” 常玉春不解:“怎么干?” 杜书贤答:“咱们拉上队伍,出留云山脉到外面打北狄去,目标嘛,暂时就定为拿下明珠府!” 常玉春有些被这个想法惊到了:“拿下明珠府?是不是太快了,我们才刚刚折损了三万大军,这可都是精锐的作战部队啊!” 说起此事,杜书贤恨得牙痒:“老徐的死是老甲鱼设计害我,早晚要让他血债血偿。” 然后他瞪着大眼于常玉春对视:“明珠府,我势在必得,莫非你觉得我不行?” 常玉春连忙否认:“不敢,只是出兵作战关系重大,所派何部兵将、行进路线方案、粮秣补给调度这些都需要规划筹备。没有万全准备之前,千万不可轻言出兵。” 杜书贤不听,扭头叫来了这座军营的指挥官:“你叫什么?官拜何职?” 对方答:“禀杜公,我叫袁览,官拜奋威将军。这座军营就叫奋威营,一向是罗少夫人掌管。今日罗少夫人轮班别处,这里就剩我们自己训练。” 又问:“奋威营有多少人马,战力如何?” 袁览大声回答:“奋威营有兵力五万,是纯粹的作战部队。我敢说,除了解忧卫,我们不会输给任何人。” 杜书贤很满意:“我有一场仗要打,你敢不敢跟我走?” 袁览大声回答:“敢!用我必胜!” 杜书贤赞许地看着袁览,回过头对常玉春说:“就派奋威营,现在就出发,你也一起来。” 常玉春追上去:“杜公,这有点太草率了?起码应该跟其他人商量一下战略战术、再统筹物资调度才行……杜公,我们还没有侦察过敌情呢!” 杜书贤根本听不进去,已经越走越远:“这些都不重要,我有必胜的秘诀。袁览,给你一刻钟时间整军列队,我们马上出发。常玉春,你也去准备一下。” 杜书贤非常清楚自己两位夫人的脾气,如果让她们知道自己出兵的话,肯定会横加阻拦。 所以他故意把罗娇娘支开:“娇娘,烦请你去一趟南溪府石头村,把白牡丹接过来。”为了确保罗娇娘离开,他还故意说:“菖蒲的脾气比较爆,你们都是侧室,去了比较好说话一些。” 罗娇娘不疑有他,简单地交代一下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往石头村去了。 杜书贤很得意:这一走,罗娇娘起码半个多月都别想回来了。 回到了奋威营的时候,常玉春和袁览已经都在等了。 将军容审视了一番,杜书贤满意地点点头:“出发!” 于是,在初冬的一个下午,五万大军就这么开拔了。 一路上晓行夜宿,终于来到了丰登县城,公孙莫用城里的物资储备给大军安排了食宿。 常玉春实在忍不住了:“杜公,前面就到敌方的地盘了,我们的作战计划到底是什么?补给物资到底在什么地方?” 杜书贤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激动什么,殊不知有句歌词唱得好,‘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刀,敌人给我们造’。到了敌后,我们有大把敌人等着给我们送物资,你怕什么?” 常玉春有些不敢置信:“这就是你的计划?以前的你可不会打这种没准备的仗。” 杜书贤却不以为然:“我杜书贤在武科场吃了亏,就要在明珠府找回场子,否则让天下人以为纸燕子不行了呢。” 见常玉春的模样,杜书贤安慰道:“你放心,我已经看破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你肯定不会让我输掉的对,系统?” 可此时系统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根本喊不应。 常玉春忽然感觉有些害怕:“杜公,你说什么呢?什么系统?” 杜书贤哈哈一笑:“没什么,你只要专心探路就好。” “可是……”常玉春还想说什么,却被杜书贤直接打断。 “够了,在江南的时候你走得早,所以不知道。我带着几千人在方田府过五关斩六将,把梅鼎戏弄得团团转,这些事迹你都不知道,所以才有这么多疑问。现在我手上有足足五万精兵以及你亲手培养的斥候,我还有什么可怕的?你只消安心看着我建功立业就是。” 杜书贤的话说得太满,以至于常玉春根本没有办法接茬。 踌躇半天,他只能说:“前面不远就到了明翠县,我先去看看情况。” 杜书贤也确实说烦了,于是挥挥手,就任由常玉春自己去侦察了。 第154章 无准备之战 当杜书贤来到明翠县城下的时候,常玉春的侦察才刚刚开始。 就当常玉春还在观察四门守备情况的时候,杜书贤就已经大举攻城了。 明翠县城一下子进入戒严状态,所有人必须马上回家,无家可归者按细作论处。 常玉春咒骂不已:“杜书贤你这混蛋,现在就攻城你是打算害死我吗?” 眼看着街上的士兵越来越多,差吏们开始驱赶人群,并且锁上了坊市门。 想来想去没办法,常玉春只能就近找一个官厕躲了起来。 直到杜书贤兵临城下,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袁览,你带攻城器械了吗?” 袁览回答:“禀杜公,攻城器械如云梯床弩之类,统统不能随军储存,临用时需要找军器监调拨。出发前我们都没带,还以为杜公另有安排,所以没问。” “呃……”杜书贤有些犯愣,这些事以往都是王菖蒲和范喜良在管,他真的没想到这一点。 “不光如此,作战部队的配置里是不包括扎营用的帐篷、衣物、被褥等物的。”说完这些,袁览就闭嘴了,静静等着杜书贤的决策。 杜书贤很快就想到了办法:“物资的事情等进城以后再说,袁览,命你手下弓弩手齐射压制对方的兵力。留下城楼边上那个位置不准放箭,我从那里上城。” 这句话把袁览听傻了:“什么?上城?谁上城?用什么上城?” 杜书贤说:“就我一个人上城,怎么上去你不用管,等城门打开,你们冲杀进去就好。” 袁览立刻阻拦:“不,绝不可以让杜公以身涉险,我们还是暂退,从长计议为好。” 杜书贤不肯听:“就照我说的办,出了事不用你兜着,否则就治你战场抗命之罪。” 说罢,杜书贤习惯性地伸出手,却忽然想到范喜良不在,青龙偃月刀自然也没带。 没办法,只能伸手要了一面长牌和一面藤牌,打算凭这个一举冲到城墙下。 接下来,惊心动魄的一幕开始了。 杜书贤以长牌护住身前,借着弓箭的掩护往前冲。 城上守军自然看到对方没带攻城器械,想不通这是什么路数,只是拿着弓箭与城下对射。 这一波火力压制很好地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杜书贤果然顺利地来到了明翠县城下。 舍了长牌,将藤牌戴在胳膊上,拦面叟叼在嘴里,开始了一个人爬城墙的行动。 杜书贤的轻功盖世无双,爬个小县城的城墙对他来说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当一个人影突然从城墙下跳上来的时候,守城士兵被吓了一跳。 还没来得及喊出口,一个硕大的烟袋锅就砸了下来,顿时脑浆迸裂。 杜书贤的突然到来确实令人猝不及防,也确实造成了一场小范围的混乱,可是很快守军就把杜书贤围了起来。 不过杜书贤的烟袋也不是吃素的,在藤牌的配合下,凡是主动发起进攻的敌军全都被他敲碎了脑袋,一时间竟然没人敢上前。 就这样,杜书贤一个人把一群人逼退,且战且走,慢慢就退到了城墙内侧边缘。 不等敌军攻上来,杜书贤主动跳了下去。 所有守军士兵都凑上来看热闹,却不防杜书贤并没有真的下去,而是扒在城墙上。 见有人头冒出来,杜书贤再次飞身暴起,用烟袋又砸烂了几个脑壳,然后才落了下去。 城楼上的士兵看着地上的三具死尸,谁也不敢再伸头出去看了。 可这回杜书贤是真的下去了,经过两次卸力,稳稳地落在地上,毫发无伤。 城门已经近在眼前,只要搬掉顶门杠就能打开城门。 由于这一战法太过奇葩,明翠县的守军根本没有在城门处守军,于是被杜书贤从容地打开城门。 直到袁览得了信号,带兵往里冲的时候,城上的守军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五万大军如潮水般涌入,瞬间攻占了明翠县。 戒严解除,坊市门打开,见到了自己人的部队,常玉春这才从官厕里出来。 见了杜书贤,常玉春冷声夸赞道:“杜公好手段,看来不需要刺探敌情也能打仗。” 杜书贤得意道:“这才哪到哪?我就这么一路打过去,直到把明珠府城打下来才作数。” 将这些败军收拢到一处,杜书贤见到了令人怒火中烧的一幕:城中守军大部分都是中原人,甚至都是明翠县城原来的守军。 城中的北狄人足足有两个,一个是军官,另一个是翻译。 根据守军们所说:由于北狄人口稀少,他们没有那么多驻军可以分派。 以明珠府为例,除了府城中有些北狄军队驻扎之外,各县主要还是以原来的军队作为守备力量。 明翠县里有两个北狄人都算是多的了,其他很多县城只有一个北狄军官,另一个翻译则是中原人。 这番话引得杜书贤额头青筋直跳,当即命令手下士兵将这些软骨头的东西打一顿解恨。 这还不算,杜书贤命城内差役敲锣打鼓地散布消息,要全城百姓到府衙门口集合看热闹。 等人来得差不多了,杜书贤命所有人肃静,伸手一招:“带上来!” 四个士兵押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北狄人跪在府衙堂前,百姓们全都默不作声地看着。 杜书贤开始自我介绍:“明翠县的百姓们,大家还不认识我?我叫杜书贤,就是那个奇谋大破北狄,打残水王百灯部落,火烧董郎普部落的杜书贤。” 这句话惹得人群中一阵骚动,大家纷纷猜测到底怎么了。 那个北狄翻译将这些话如实地告诉了身边的军官,俩人的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挣扎着爬起来想要扑向杜书贤,却被士兵一脚踢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杜书贤开始细数北狄罪状,最后说道:“这些人面兽心的东西杀我们的同胞,抢我们的财产,现在还要占领我们的土地,我们能忍吗?“ 人群中有几个热血的年轻人大喊:“不能忍,杀了他们!”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声音,也很快被某些“老成持重”的人压制了下来。 一种名为“悲哀”的情感从杜书贤的心底涌出,转而开始大骂那些百姓:“你们这些没骨头的东西,难道就甘心被外族人这样奴役吗?” 人群中走出一个长者,花白的胡须拄着拐杖:“您是高高在上的杜相公,名满天下的大英雄。老朽一把年纪了,能不能斗胆请杜英雄评个理呢?” 杜书贤眉头紧锁:“你要评理?好,说说看,但有不平之处,我替你铲了。” 第155章 接连失利 这位要评理的长者姓周,被乡亲推举做了里正。因他年纪最大、又念过书,因此说话很有公信力,附近百姓都称其为周老。 见他出面,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静静地听着周老说话。 周老说:“杜相公,听说您也是雄踞一方的霸主,请问在您治下税收几何?” 杜书贤答:“在我治下,官绅一体纳税、同服劳役,每一个十五岁到五十岁的男丁每年收税十文钱,每一亩地五百文钱,丰年多收五十文,灾年可酌情减免。另外,每新开一亩土地,可免两年税收和劳役。商人的关税另计。” 这话引起了所有围观人群的一阵惊呼,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样子,搞得杜书贤有些不知所措:是我收太多了吗? 周老干脆把拐杖都扔了,两只袖子不断地擦着眼泪:“苍天啊,我老汉活了七十多岁,从没见过如此税法啊!” 杜书贤忙问:“你们怎么了?” 激动了半天,周老才整理好情绪:“杜相公有所不知,当初贾墨宏大人在时,他的税收是每人每年五百文,而且不计年龄。跟老汉差不多岁数的几个伙计舍不得税钱,到了实在干不动的时候就少吃几口,活活把自己饿死了。” 这番话让人群中爆发出不少怨愤之声,看来这个现象还是一个常态。 周老继续说:“我老汉年轻时念过书,有个功名,所以才得以免除税赋,这才苟活到了今天。可是我看我的那些老伙计们,死的冤枉啊,没病没灾,就因为没钱就得饿死。” “就是啊,当官的子弟不用纳税,还能免除劳役,可不就是苦了我们百姓顶缸。” “而且官绅家族田地众多,根本不用纳税,要交税的都是我们贫苦百姓。” “那贾墨宏不是好东西,除了正税之外,还发明了许多其他名目的杂税,交不上就得做苦役,我哥就是做苦役活活累死的。” …… 一番话引得百姓们群情激愤,纷纷数落贾墨宏的苛捐暴政。 说到后来,周老伸出双手示意人群安静,继续说道:“北狄人来的时候,我们也很不忿,也想抵抗,可是他贾墨宏呢?跑了。明翠县的县官也跟着跑了,跑到哪不知道,这两个北狄人就这么过来了。你知道他们怎么收税吗?除了人丁税二百文之外,再无别的名目了。” 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就是啊,如果每年只交二百文的话,我们还能存下钱来,过两年就能翻新房子娶媳妇了。” 杜书贤终于明白了:贾氏的统治让百姓们看不到生存的希望,人心已经凉透了。反而是这些北狄人的到来,给了他们生的可能,所以他们才没有反抗。对于百姓来说,只要能安稳地活下去,并且越过越好的话,头上的这片天姓什么,其实无所谓。 杜书贤站在大堂前向所有人宣告:“明翠县现在归杜书贤所管辖,税率和律法统一按照我的标准。等我打完仗,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交接。”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所有人都在高呼杜书贤的名字。 杜书贤走下台阶对周老说:“老先生,看您在本地颇有威望,不如暂管府衙大堂如何?” 周老颤抖着说:“敢不从命,敢不从命!老朽必不负所托。” 随后,杜书贤重新站上高台宣布:“土地,是我们自己的土地;人民,是我们自己的人民。我们不会接受落后蛮邦的统治,这两个人必须死!” “必须死!必须死!杀!杀……” 将两个北狄人开刀问斩,杜书贤算是彻地在明翠县笼络了人心。 江湖上很快就把这一事迹传播开来,给他积聚了大量的声望。 只不过,比江湖消息传播速度更快的,是杜书贤征战的步伐。 他从明翠县缴获了数量可观的攻城器械,这还是当初贾墨宏和梅素联合起来进攻丰登县城时候留下的。 另外还有少部分扎营用具,也储存在这里,被杜书贤一并缴获。 有了这些兵器之后,杜书贤顿时认为自己完全可以进行大规模的攻城战,于是飞快地行军到了旁边的明玉县。 常玉春手下的斥候全都没动,杜书贤已经把大军开到明玉县城下。 明玉县的守军全力戒备,同时派出骑兵向明珠府和周边的各县求援。 杜书贤信心满满,命士兵把床弩架好,准备发射。 可是刚射了一箭,还没能校好准头,第一家床弩就散架了。 又来到第二架床弩前,箭还没上,弓弦先绷断了,还伤了两个人。 换上一根新弦,费了老大劲崩好,结果弓子又断成两截,这架床弩也废了。 简而言之,没有一家床弩是顶用的。 杜书贤大怒,命弓箭手压制城头,士兵扛云梯攻城。 可没想到的是:这些云梯也都是半废品,平白折了许多士兵,竟然毫无建树。 只因为当初在丰登县城的时候,这些器械都被王菖蒲和罗娇娘悄悄动过手脚,破坏了核心部件,自然一碰就散。 实指望用这一招能坑贾墨宏一把,却不防让杜书贤上了个恶当。 气急败坏的杜书贤打算故技重施,自己一个人攻城。 可是这一次,他的行踪被对方弓箭手发现,顿时密密麻麻的的箭矢如雨点般射来。 若不是袁览及时命士兵接应,杜书贤手中的长牌肯定要被打废。 僵持到了天黑还是无果,杜书贤只能放弃明玉县,告诉袁览:“撤退,我们连夜进攻旁边的宝珠县。” 袁览思索半天:“杜公,此计划太过冒险,我们已经孤军深入太久、太远了,还是撤兵,要是明珠府城的北狄军来了,我们可就不好走了。” 杜书贤依旧气概不减:“来了才好,明珠府城的北狄军才不过区区一万之数,只要杀了他们,那明珠府十九县自然望风而降。” 袁览见实在劝不动杜书贤,只能陪着再往宝珠县前进。 宝珠县自然接到了明玉县的求援,派出了部队过来增援。 对方的斥候早就发现了杜书贤的踪迹,而杜书贤直到自己中了埋伏才指挥士兵仓促应战。 黑夜之中,只听得对方大喊一声:“哈哈,杜老七,我抓住你了。” 第157章 变故丛生 从宝珠县逃走的两人中,有一个是北狄军官,名叫麦克,另一个是中原人叫胡三汉。 他们俩逃出城,径直往明珠府城的方向逃窜。 事实上,明珠府城早已接到明玉县的求救,镇守明珠府的北狄骑兵已经向这里移动了。 麦克在半路上遇到了自家的军队,连忙赶去说明情况。 统领北狄骑兵的人叫里奇微,听了麦克的汇报之后立刻决定转道向宝珠县前进。 杜书贤的大军在城里休息了一天一夜,总算恢复了士气。 同时他也打开了官仓给城中的百姓放粮,算是弥补了之前士兵对城中居民的无礼行为。 里奇微连续赶路一天一夜,留了一千人在城外三十里的隐蔽处扎营。 剩下的大队人马继续前进,在距离宝珠县二十里的距离停了下来,于城池东北方暂歇。 经过探查确定:杜书贤的大军还在城内,没有离开。 北狄马种较好,奔跑三十里之内的距离,尚有余力可以冲锋,这是他们进攻的极限距离。 可对于步兵来说就不一样了,半天行军十五里是保持战斗力的极限数字,急行军之后的步兵是无法战斗的。 也就是说,里奇微卡在了一个非常微妙的距离,既保证了自己的战斗力可以发挥,又能让杜书贤鞭长莫及。 巡城的士兵第一时间发现了北狄骑兵的存在,杜书贤急忙带人上城查看。 袁览说:“杜公,对方似乎没有攻城的打算。” 杜书贤说:“那当然了,北狄人是以骑兵为主,几乎没有攻城器械,更没有攻城的战斗经验。能够拿下这么多城池,占据这么大的土地,完全是依赖于贾姒道的无能。” 袁览问:“也就是说,北狄人是在等我们出城决战?” 杜书贤点点头,又“哼”了一声:“可惜我的青龙偃月刀和赤兔马不在,要不然我一人一骑就可以将敌将斩了,哪里还需要这么麻烦。” 袁览提议:“宝珠县里没有储备攻城器械,也就是说我们目前难以发动攻城战役。但是城内官仓里的粮食还够半个月的用度,我们不妨派人回去传信,调拨后续部队前来。只待援兵一到,借着杜公的机谋才智,虽然要耗费些功夫,明珠府自然还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杜书贤却不肯同意:“我曾让常玉春多方打探过消息,整个明珠府的北狄军只有一万多骑兵。也就是说,只要消灭这一万人,明珠府就是我们的了。你看那边的营地,北狄兵力没有一万也有九千,只要将其歼灭,建功就在眼前。” 于是杜书贤开始整军,从东门和北门各自出兵一万,打算对北狄军营发动钳形攻势。 本以为敌军会迎上来战斗,可是杜书贤带队一直行进了十五里,北狄军却兀自按兵不动。 为了保持士兵的体力,杜书贤不得不安排士兵停下来休息。 抓住这个机会,北狄人突然出动两路骑兵,每路两千人对杜书贤的两路军发动突袭。 杜书贤连忙命令迎战,所有的士兵摆好了架势严阵以待。 可是北狄人却来去如风,与杜书贤的部队只是轻轻接触一下,一沾就走。 听着那些北狄骑兵如同嘲笑一般的呼喝,杜书贤气得头脑发热。 命令士兵立刻出战,两路军继续向前推进。 杜书贤摆出了拼命的架势,可里奇微却不打算跟杜书贤草率决战。 趁着杜书贤向前推进的时候,里奇微又派出了两路骑兵,每路两千人轻轻袭扰一番。 两军距离还有最后一里,里奇微再次派出两路骑兵出阵。 这一次每路骑兵只有一千人,杜书贤满以为这一次还是骚扰,根本没将他们放在心上。 可这一次却不是像之前那样只是轻轻接触就走,而是一次真正的骑兵突袭。 两支骑兵从侧翼突入,把杜书贤的两路军拦腰斩断。 然后两支骑兵再汇合一处,又冲杀一阵,这才扬长回营。 这一次突袭来去都快,出战的两万名士兵战斗减员接近三成。 看着地上阵亡的士兵和哀嚎的伤员,杜书贤再次大怒,命两军合为一处,向北狄人发起冲锋。 眼看就要摸到北狄人了,可是他们却骑上马,向远处跑走了。 如果此时的杜书贤及早认识错误,徐徐撤兵回到城池的话,还不会造成这么大的损失。 要知道,在平原地带用步兵对抗骑兵,本身就是极其不理智的行为,可此时的杜书贤却把这种不理智发挥到了极致。 他见北狄人跑了,于是又驱赶部队去追,可人哪能跑得过马? 追了足足五里,直把士兵们累得气喘吁吁,才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而北狄人却趁着这个机会全军出击,骑着马又杀回来了。 这一次,奋威营将士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直接被北狄骑兵单方面屠杀。 只有杜书贤仗着轻功,一个人狼狈地往回城跑。 里奇微当然知道杜书贤意味着什么,坚决不肯放过他,带兵骑着马在后面拼命追赶。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系统也救不了他,就算没被北狄人砍死也得跑得活活累死。 幸亏常玉春和袁览早就察觉不对,将城内士兵倾巢而出接应杜书贤。 一场惨败葬送了杜书贤积累多年的英名和威望,若非平日关爱下属有加,使得将士无比忠勇,否则他就真的葬送在此了。 里奇微不甘心就此放过杜书贤,又和前来接应的袁览大战一场。 这一场战斗打得有来有回,互有胜败,两边总共损失一千人左右。 里奇微及时察觉了自己的问题:骑兵的威力最仰仗冲锋的力量,可是当马匹陷入人海之中时,骑兵无法发挥冲锋的威力,战斗力甚至还不如步兵。 他没有深入纠缠,而是及时命令士兵掉头,返回自家的营地去了,于是袁览也撤兵回城。 杜书贤已经累得跑不动了,必须由两个士兵搀扶才能勉强走路。 当他们好不容易走到宝珠县城下,却看见了令人傻眼的一幕:城门关了,城楼上的弓箭手正严阵以待,坚决不允许他们靠近。 袁览大惊失色,对着城上喊话:“你们竟敢欺我!” 常玉春眼尖,赫然发现城上有一个北狄面孔的人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瞬间明白了一切,恨道:“我们还是走,宝珠县城已经重新被北狄人占领了。” 第158章 奋威营全灭 杜书贤亲自带领的部队被北狄人轻易剿杀,预备部队为了接应自己,连城池都丢了。 仗打成这样,杜书贤还是有些懵懂,他想不通:自己难道不是这个世界的玩家吗?为什么明明有了外挂,却不能如真正的游戏一般为所欲为呢? 他只能问身边的人:“常玉春,为什么我会把仗打成这样?” 常玉春一针见血地指出:“杜公,是你的心思乱了。自从老徐掩护我们牺牲以来,你的心思一直非常散乱。这一次战役的发动更是毫无准备、毫无道理,根本不是你平时的作风。” “可是,”杜书贤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改口了:“我们下一步往哪去?” 常玉春说:“回去,要不然就这点兵力都保不住了。” 话虽这样说,刻常玉春和袁览的心里都明白一件事:从踏过丰登县城开始,这就是一次必败之战。照这样下去,别说回去了,哪怕想要活下来都是非常困难的。 原因很简单,北狄人骑马,机动速度比步兵快得多。 而且己方没有后勤支援,甚至连扎营的条件都不具备。 这种情况下,要想抵抗北狄骑兵的袭扰,简直难如登天。 袁览绞尽脑汁,终于被他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将两万五千人分成一万、一万、五千三组人。 其中的两万人要收集一切工具材料搓出粗绳,每两个人一组,将手中的长枪和绳子一起绑成担架。 两万人分两班,把五千人放在担架上抬着走。 而这五千人就是战斗部队,他们不需要走路,只需要躺在担架上,目的是为了随时保持最充沛的体力,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敌袭。 幸好,野地里有许多尚未完全凋零的枯草,将它们收集起来,搓成草绳倒还不难。 按照这种方式行军的话,每天可以多赶一倍路程,达到六七十里。 照这么算的话,只需要两天就可以回到丰登县城,到那时就一切都好说了。 这两天无疑是非常难熬的,既要担心敌袭,还要忍受艰苦的住宿条件。 在冬天的时候夜宿野地绝不是一种好的体验,然而比起战败被杀来说,这都不算什么。 里奇微不肯死心,还在找机会要袭击杜书贤。 可是这支步兵的行动速度似乎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等骑兵追上来的时候,竟然已经跑出了近五十里。 见敌人到来,五千人“噌”地一下从担架上跳起来,与北狄骑兵展开了顽强作战。 北狄的马种再好,也无法在奔袭五十里的情况下作战,反倒是被以逸待劳的奋威营打退。 一次进攻失利,里奇微明白战机已失,只得向附近的明翠县缓缓退却。 与此同时,酉阳府城里,梅素接到了一份很有意思的报告:杜书贤在明珠府吃了亏,部队折损一半,最终无功而返。 梅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叫来自己的副将梅柔持:“你确定此消息可靠吗?杜书贤这样的人居然会折损一半部队,只落得个无功而返?” 梅柔持也说:“我也觉得此事不可思议,可是多方查证之后确定,杜书贤确实在明珠府吃了败仗。我们可是看着杜书贤的五万人从丰登县城出去的,现在他们再次经过明翠县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两万五千人了。我们斥候说有五千人还是躺在担架上的,不知道是死是活。” 听了这话,梅素的心思活泛了起来:“当初这杜书贤就跟我们不对付,还杀了好几个我们梅家子弟。不如趁现在打他一家伙,要是真能把杜书贤杀了,凭梅利兼的能力,用不了几个月,整个西北四府都得姓梅。到那时,我们也就更有底气跟姓贾的叫板了。” 打定主意,梅素立刻点兵两万,向丰登县城方向移动。 杜书贤带着奋威营也差不多时候赶到丰登县城外,正好与梅素远远相对。 梅柔持激动得指着远处的部队说:“看,那就是杜书贤,果然损失了一半兵马,那些担架上抬着的估计是重伤员。” 梅素点头称是:“不错,看这些人个个步履蹒跚,想必是累得不轻。这样的部队根本没有战斗力,全凭一口气吊着。要不是丰登县城近在眼前,只怕他们现在就已经累瘫了。” 梅柔持一阵坏笑:“既然如此,我军更需要壮大声威,好好地吓唬吓唬他们。” 梅素更是仰天长笑,遂命令士兵们敲锣打鼓、大声喊杀、兵器磕碰,总之要发出一切可以发出的声音。就这样壮大声势,向眼前的疲惫之师全力发起进攻。 梅素带兵刚刚冲到近前,却听见杜书贤一声断喝,担架上的“重伤员”得了信号同时跳起,以饱满的精神向对手回击。 这个变故让梅素军始料不及,陷入了短暂的被动之中。 然而,奋威营终究是疲劳之师、败军之师,而梅素带的却是一支生力军。 况且梅素的可用兵力是杜书贤的四倍,二者的战斗意志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经过了短暂的错愕,很快梅素就发现了杜书贤的秘密,忍不住夸赞道:“原来如此,这一招倒也算高明,可惜你遇上的是我。” 然后梅素分兵两路,由自己带领一万五千人与前面的五千人硬战;副将梅柔持则带五千人包抄绕后,去收割那些早已筋疲力尽的人头。 前排士兵由杜书贤带领,在三倍于己的敌阵中苦苦支撑。 后排的情况更糟,两万士兵个个困倦不堪、骨软筋酥。哪怕袁览全力催促士兵组织防御,哪怕面对的也仅仅是自己四分之一的敌人,却还是显得毫无招架之力。 若是照这个形式继续打下去,奋威营最终将一个不剩,杜书贤必然要死在乱军之中。 幸好坐镇丰登县城的公孙莫及时发现问题,率领骑兵五千、步兵一万人上前支援。 公孙莫带着骑兵先到,如一支利箭一般刺穿了梅素的包围圈,赶来和杜书贤会合。 他把马让给杜书贤,自己徒步迎战,总算冲出了包围圈。 步兵也很快赶到,用长牌结成战阵,挡住了追击的梅素,局势慢慢稳定了下来。 手中有了兵马,杜书贤立刻带着骑兵反杀回去,将梅柔持带领的五千人冲散,顺便将其截杀了一大半,常玉春带着手下斥候趁机脱困。 公孙莫已经救出了杜书贤,而梅素也已经丢失了目标,双方都没有继续打下去的意愿,只能缓缓撤兵。 此战异常惨烈,袁览死在乱军之中,奋威营几乎全灭,只活下来了不到一千人。 第160章 围魏救赵 话分两头,杜书贤与丁锐共同逃出武科场之后,双方最终分道扬镳。 丁锐带兵抢先度过大江,趁着华生王的部队半渡大江的时候,打了一场漂亮的截击战。 这场战斗其实有相当大赌博的成分,因为丁锐其实只是在回程的路上偶然撞见了华生王的先头部队正在准备登岸。 丁锐本想装作没看见,可是他的副将丁力说:“北狄人骑马,要是等他们上岸以后来追我们,可就跑不掉了。” 丁锐深以为然,于是命令士兵放火箭射击尚未靠岸的船只,同时自己带领丁家军把已经上岸的北狄军暴揍一顿。 当一个赌徒即将滑脚的时候,最应该懂得见好就收。 丁锐深谙此理,带着部队扬长而去,只是华生王稀里糊涂地挨了一顿打,还没回过味来。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反击的时候,对方却已经匆忙撤退了。 直到北狄军全体登岸,对方走出好远,华生王这才知道原来是丁锐摸了自己的虎须。 丁锐径直回到黑泷府以后,一头就扎进铸造司,他要修复寒骨白。 寒骨白这件兵器本身就是由丁锐亲手打造的,为自己量身定制的。 这项工作只有他自己能做,普通工匠面对寒骨白连拿起来都困难,就更别说锻造修复了。 华生王回到京都后越想越恨,既恨杜书贤、丁锐害自己损失了五万士兵,更恨二人竟然杀了自己的几位心腹王爷。 他想要复仇,可是华生王看着地图,一时竟拿不准应该先向谁出手。 他现在掌握着八个半府的地盘,手上却只有十五万兵力。 无论将部队向东或者向西集结,就意味着另一个方向的空虚。 另外还要再算上北方的梅巡、沙乃亮以及南方的梅素,这两家势力也在虎视眈眈。 华生王已经失去了初入中原的喜悦感,也没了权御天下的雄心壮志,此时只觉得自己泥足深陷、举步维艰。 不过这种忧虑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从明珠府方向传来了好消息:杜书贤大败而归,几乎身死。 华生王顿觉松了一口气,杜书贤吃了大亏,短时间内必然不可能有所动作,那就意味着沙乃亮和梅素也失去了浑水摸鱼的可能。 于是华生王放心大胆地调集大军十万,命麾下大将布氏克、巴马二人,分两路进攻宁兔府和普乐府。 宁兔府毗邻京都,普乐府对岸就是富庶的江南,两地都是东北王治下最重要的财政来源。 更北方的黑泷府是丁锐发迹之地,这里地势相对险要,西、北方抱山、东面是海,唯独南方是一马平川。 因此宁兔府和普乐府除了是生财之地,更是丁锐的防御屏障和战略纵深。 得知华生王来袭,丁锐立刻命两府军队坚壁清野、坚守城池,不得出战。 处于后方的吉木府立刻向宁兔、普乐二府调拨粮草、兵力,协同防御。 同时,命令同样临江的辽应府协助普乐府加强戒备,随时应对可能来自张辉瓒的偷袭。 宁兔府的守将丁太晟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一边积极备战防御,另一边也在密切地关注着北狄人的动向。 不等吉木府的援兵到达,他直接带着一支精锐部队出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宁兔府城西有一处小山坡,名唤“兔儿窝”,坡顶地势平整,而且与城墙遥相呼应,最适合驻军。 本来这里作为宁兔府城的防御前哨,是设置了一座兵营的。 可是丁太晟来了以后就把兵营撤了,还将地面铲平,不留丝毫痕迹。 别人问起他为什么这么做,丁太晟总是笑而不答。 北狄大将布氏克驱兵来到宁兔府城下,果然相中了兔儿窝这块地,立刻就在坡顶筑起了军营。 城中军民俱紧张不已:要是被敌军占了兔儿窝,我们的布防阵势哪里还有秘密可言? 可是还不等他们担忧,兔儿窝突生变故: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把布氏克还未搭建起来的军营烧得七七八八。 原来丁太晟得知北狄人要来,料定对方必然会在这里扎营,于是提前布置好了硝石、硫磺等引火之物,只等合适的机会点燃。 就在布氏克全力救火的时候,丁太晟率部又突然从兔儿窝下方秘洞中杀出。 宁兔府城的守将见此情形,立刻出兵赶来助阵,一下子就把布氏克杀退了去。 本来这是一个无懈可击的战术,丁太晟只是失算了一点:北狄的马太快了。 布氏克见势不好,立刻命令所有人分散逃跑,向西三十里重新会合。 眼看着北狄军越跑越远,丁太晟只能无奈地摇头。 回到宁兔府城,丁太晟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派出八千人的部队到兔儿窝扎营,协同城池防御。 不光宁兔府打得热闹,普乐府也有自己的优势地形:水脉。 大江在此分出多道支流,支流又有支流,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水脉体系。 丁思权看着自己辖区的地图,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他精心挑选了西米渠的一段水域,这段水域不宽也不窄,不深也不浅。 如果是成年男子徒步涉水,基本上免不了浑身湿透,就算是骑马,也至少会把裤子湿光。 丁思权命人拆掉了西米渠上的桥梁,然后派遣一支骑兵小队诱敌。 巴马果然中计,率领大军一路追击。 见那支骑兵小队涉水过了西米渠,巴马不疑有他,立刻指挥涉水过河。 骑兵小队过了西米渠就逃进了县城,很快就把湿衣服换了下来。 可巴马的部队就苦了,穿着湿透的衣服在冬日的寒风里瑟瑟发抖,就连马也冻得直哆嗦。 丁思权的主力部队杀到的时候,巴马的手已经冻僵,连刀都拿不住了,只能仓皇败逃。 华生王派出的两路大军虽然没有伤筋动骨,却也都吃足了苦头。 丁锐看似没有动作,其实早已经悄悄出手了。 他算准了华生王总共只有二十万兵力,在江南被自己和杜书贤打掉了五万,此时又派出了十万,算上其他各府的驻守兵力,京都的守备兵力可谓相当空虚,于是决定直捣黄龙。 京都地界突然出现了一支部队,约莫两万余人,其中的八千人穿着统一制式的重甲。 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极其凶悍,打着“丁”字旗号,连续踢翻三座军营,兵锋直逼京都城下。 华生王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早听说丁锐旗下有一支亲兵部队,八千人全都丁,是东北王主力部队中的王牌,莫非竟然偷偷跑到这里来了?” 赶在丁锐围城之前,华生王赶紧派出了联络兵将布氏克、巴马两支部队招回来拱卫京师。 说也奇怪,布氏克和巴马刚刚撤兵,丁锐的部队竟然也神秘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第161章 坐断东南 贾姒道将北方的土地拱手送与北狄,带着贾家的势力从北方全面撤退到江南,还美其名曰:南巡。 他和华生王约定,天下一分为二,双方“划江而治”,于是共同策划了“武科场会盟”。 按照计划,贾姒道和华生王会在武科场内大开杀戒,将一切异己剪除。 原本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可是却出了些让贾姒道无法接受的情况:有人没来。 北方的两大势力:杜书贤和丁锐都到了,只要将他们杀了,华生王就可以全面接管江北。 可是南方就没那么简单了,到武科场参会的只有北方梅家的势力,南方梅家基本上只派出几个小虾米到场,至于张辉瓒则干脆没来。 也就是说,贾姒道挖空心思在自己的地盘上搞阴谋,最终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只是白白的给他人做嫁衣。 原本贾姒道还在为控制了梅家的青年领袖梅利兼而自鸣得意,可谁知梅利兼转头竟然投奔了杜书贤,已经极少露面的梅氏家主梅谦不得已再次出山主持大局。 局势变成这样,贾姒道对围剿杜书贤和丁锐只是做做样子而已,直到杜书贤居然跑去苏杭府捞金,这才让他下定决心下了死手。 杜书贤一路西逃,而贾姒道的两员大将王品、林鹏一直在背后若即若离地跟着。 二人素来不和,林鹏好不容易有了表现的机会,誓要立个大功把王品踩下去。 王品则利用这一点散布消息,让林鹏把精力都放在追杀杜书贤身上,最后中了解忧卫的埋伏而死。 而王品则乐得跟在杜书贤后面捡现成,随着梅颂贝也死在杜书贤手里,何玉庆投敌,青竹府就这么轻易地被王品拿下。 过了青竹府,杜书贤来到了方田府以后根本不按常规出牌,一路上过关斩将,惹得梅鼎十分头疼。 好不容易送走了杜书贤,却不想王品又来了。 幸好之前为了防备杜书贤做的防御工事还很完整,终于在这里发挥了作用。 梅鼎依托工事节节抗击,迟滞了王品的锋芒,最终将其成功逼退。 王品西进无路,只能转道向南,又拿下了滑州府、迎园府。 梅家当然不愿意任人宰割,梅氏家主梅谦也指挥大将相继攻下了贾氏掌控的路州府、芒州府。 自此,梅家据守方田府、路州府一线,而贾家则据守青竹府、滑州府一线,双方以州界为疆界。 这一场时局变迁,梅家成了最大的输家。 杜书贤和丁锐损失了兵力,但是好在地盘没动;张辉瓒干脆守在家里,没有参与进来。 华生王将地盘从草原搬到中原,享受起了人王地主的待遇;贾家虽然失去了北方,但是得到了南方最富庶的地区。 而梅家就倒霉了,经营江南二百年,其实他们的重心始终是在江南东部。 因为西南方是崇山峻岭,不只是贫穷,而且多的是瘴疠之气。 当地的土民深居简出,掌握着玄奥的巫蛊之术,极难对付。 如今梅氏走投无路,梅谦这才不得不带着族人向西发展。 梅鼎向梅谦提了一条建议:西南土民世代居住深山老林,对其千万不可用强,若是激起民变,梅家就会失去最后的庇护。 梅家必须以和平的姿态进入深山,寻找拉拢土民中的年轻人。 如果能借此把巫蛊之术学到自己手里,未来必然可以作为重返中原的重要力量。 要拉拢年轻土民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拿一些外界来的新奇玩意作为礼物赠送即可。 这些小东西花不了多少钱,但是可以实打实地获得土民的初步好感。 然后主动打开山内贸易,用山里特产换一些土民急需的东西,比如盐巴、布匹、驴等。 这一招确实好用,梅家果然很快就稳定了山区的形势,梅谦还亲自和几个土民交了朋友。 趁着贾家和梅家争斗的时候,张辉瓒坐不住了,派兵进攻了正杉府。 正杉府位于苏杭府以南,白州府以西,这里一直是张辉瓒的心病。 众所周知,张辉瓒在白州府起家,而白州府的西面就是敌人的地盘,无遮无拦,相当于自己的核心地区就暴露在贾姒道的面前。 对于贾姒道来说问题也是一样的,张辉瓒拿下了苏杭府以东的砂州府,因此危险对于双方来说是对等的。 趁着林鹏新死,王品西征,张辉瓒抓住了这个窗口期,派遣军师李志眉出征。 李志眉提出建议:“贾姒道自江北而来,携全国物力集中于江南,目前兵多粮足,千万不可轻易与之争锋。” 张辉瓒言道:“正因为贾姒道兵多粮足,我才需要拿下正杉府作为屏障。否则等西南战事已定,贾姒道回过头来打我,白州府必有倾覆之危。” 李志眉说:“既如此我有一计,虽无法攻城略地,却也足能保我江东无虞。” 张辉瓒问:“计将安出?” 李志眉答:“只需派遣白州府、砂州府两地老弱士兵,随我去正杉府走一趟即可。” 于是接下来,李志眉将两府老弱士兵集中到一起。 李志眉看了看:“还可以,就是数量还不够。”于是又从旁边的定海府、镇海府凑了一些。 共计二十万兵,诈称三十五万,装扮成精锐之师的姿态,浩浩荡荡地向正杉府开拔。 张辉瓒赞许道:“军师果然手段高强,平时就知道他化妆本领了得,可以扮成各种不同的人。谁承想竟然还能化腐朽为神奇,把老弱士兵化装成精锐部队。” 贾姒道坐镇苏杭,正在全力剿杀梅家残党,却忽然接到正杉府的军情报告,惊得把手中的汝窑杯子都摔了。 看着正杉府府台贾易的报告,贾姒道忽然有了主意:既然白州府和砂州府精锐倾巢而出,自己何不趁机拿下砂州府,继而图谋整个江东? 于是,他一边命贾易坚守,另一边派遣大将卓凡带领苏杭府精锐士兵二十万突袭砂州府。 砂州府的张道全依托工事坚守,将卓凡的大军拖在砂州府境内。 与此同时,张辉瓒携白州府精锐从四府交界之地悄悄出发,突然出现在苏杭府城下。 此时的苏杭府已经是真正的空虚,面对张辉瓒的大军,贾姒道大惊失色:“张辉瓒从哪变出来的这么多兵力?” 贾姒道一边赶紧派人将卓凡召回,另一边已经做好了弃城而逃的准备。 可是谁料张辉瓒只是虚晃一枪,掉头就走,他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卓凡。 张道全依仗完备的防御工事节节阻击,让卓凡的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好不容易才来到砂州府城下,又接到了回防苏杭的命令。 卓凡辛苦多日无功而返,又被张道全伺机偷袭,心里的丧气就别提了。 糟心事还没完,卓凡刚刚踏上苏杭府的土地,迎头就撞上了张辉瓒的精锐部队,后面的张道全也再次包抄而来。 至于李志眉带领进攻正杉府的士兵,看起来架势很足,但其实一仗都没打,只等卓凡被围歼,他就悄悄撤兵了。 这一战打出了张辉瓒的威风,也打掉了贾姒道的底牌,还打出了江南的暂时稳定。 贾姒道不得不重新调兵保卫苏杭府,这也算是变相保护了梅家的势力不被歼灭。 第162章 回家 杜书贤接到王菖蒲的书信以后不敢怠慢,身体稍一好转就带着姹紫嫣红赶去欣天府城。 走在路上,杜书贤一直提心吊胆,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可是他唯独没有想到的是:欣天府没人。 等待他的还是一封书信:“滚来南溪府见我。” 杜书贤稍稍松了口气,回头对姹紫嫣红开玩笑:“看来我又能多活几天了。” 话虽如此,可杜书贤还是不敢耽搁,立刻动身赶往南溪府。 到了青石县得知,原来所有人都在石头村呢。 杜书贤又赶到石头村,看着村口的道路这才发觉:原来村子自重建以来,自己还没回来过呢。 村子已经大致恢复了原样,三套青砖白瓦的大院依旧那么显眼。 正是农闲的时候,村里来了戏班搭台唱戏,杜家和常家的人自然坐在了最前面。 戏台上唱得正热闹,杜书贤不忍打断,只是静静地躲在后面等候,可是父母还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杜书贤的到来。 李草儿激动地喊了一声:“我儿子回来了。” 人群中顿时起了轰动,大家看杜书贤的热情简直比看戏还高。 好不容易才安抚了乡亲继续看戏,杜老六和李草儿带着儿子回家去了。 走进自家的大瓦房,二十年来的往事历历在目,杜书贤只觉得恍如隔世。 “听说你遭遇危险了。”杜老六率先打破了沉默:“而且纯粹是由于你瞎胡闹造成的。” “干嘛呀,”李草儿心疼孩子,打断了杜老六的话头:“儿子才刚回来你就说这些干嘛,这不是没出啥事嘛。” 杜老六把眼一瞪:“胡说!就因为他的瞎闹,死了五万人,五万人呐!他们是多少父母的孩子,多少孩子的父亲,多少闺女的男人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句话让杜书贤的心头一震:五万人,这不是简单的数字,而是五万个生命的破灭,五万个家庭的悲剧。 他曾经觉得: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游戏,这个世界的人物其实只是游戏角色而已。 可是现在他面对着自己这一世的父母,听着父亲教训自己的话,他开始觉得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 这是一种叫做“情感”的东西,相信没有人会对游戏角色产生情感,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只不过是程序员熬夜写出来的代码而已。 可是杜书贤对这一世的父母产生了情感,他是真的在以子女的身份对待杜老六和李草儿。 因此当他被父亲教训的时候,他与那些曾经被认为是游戏角色的人产生了共情,他终于体会到了“人命关天”这四个字的分量,并且意识到这五万条生命是多么沉重的代价。 巨大的冲击让杜书贤有些难以消化,他在原地愣了半晌,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他。 “纸燕子。” 杜书贤回过头,看见的是白全福和白牡丹兄妹,他们俩显然等了很久了。 见到白牡丹,杜书贤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没想到白牡丹更是如此,平时看起来一个大大咧咧、敢想敢做的姑娘,竟然变得小心翼翼、扭扭捏捏。 看着二人着急,还是白全福打破了僵局:“哎呀,事都做了,你们不好意思个啥。” 听到这话,二人更羞涩了,全都垂下了头。 白全福更着急了:“哎呀,这是好事啊,你们咋,咋还……算了,我还是跟你们说个好消息,我现在是西北四府绿林道的总瓢把子,这都是因为纸燕子的面子够大……” 白牡丹听着哥哥越说越离谱,气得踩了他一脚。 “哎哟!”白全福吃痛大喊一声:“妹妹你小心些,别动了胎气。” “胎气?”杜书贤惊得瞪大了眼:“你说什么?胎气?” 李草儿拉着儿子走到一边:“白丫头的月事闭了,找郎中看过,说是没病。只是现在月份还不够,喜脉还号不出来,但也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白牡丹捂着发烧的面庞躲到后面里屋去了,白全福急得大喊:“慢点,别跑,你小心些。” 杜书贤连忙跟着跑进后堂屋,和白牡丹并排坐在炕上,轻声问:“是真的吗?” 白牡丹抿紧嘴唇点了点头,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杜书贤小心翼翼地伸手摸着白牡丹的肚子,感受着新生命的重量。 白牡丹终于发问:“跟在你后面的两个姑娘是谁啊,不会又是你找的偏房?” 杜书贤苦笑一声:“她们俩现在是我的保命符。” 李草儿准备好了饭食,招呼大家都来吃。 开始的十八年里,杜书贤十分嫌弃南溪府贫瘠的生活,无比怀念前世那丰富的美食。 可是在外漂泊了两年之后,如今再次吃到了这种味道,杜书贤品出了一种叫做“亲切”的滋味。 饭桌上,他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王菖蒲和罗娇娘呢?她们俩在哪?” 李草儿说:“她们俩前两天刚走,说是去你们的婚房里看看。菖蒲还特意叮嘱了,让你一定要在这里住一晚再走。” 杜书贤点点头:“徐天德的父母呢,刚才在戏台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 杜老六说:“你去看看,老徐他们两口子这些天都不出门,日子久了非得憋出病来。” 饭后,杜书贤鼓足勇气来到徐家门外,敲响了门环。 过了老半天,屋里传来一个沙哑无力的声音:“门没锁,进来。” 杜书贤推开门,只见两位老人把梨木太师椅搬到院子里,一边坐着晒太阳,一边抓虱子。 徐父抓到了一个虱子放进嘴里,发出“嘎巴”一声,这才抬眼看见了来人。 杜书贤“扑通”一下就跪在二老面前:“是由于我的无能,这才让徐天德死了。” 徐母没有开口,徐父说:“天德的事我知道了,这事不全怪你,是那老甲鱼太坏了。我问你,他战死的时候英勇吗?有没有给老徐家丢人?” 杜书贤泪流满面:“徐天德非常英勇,是他用自己的牺牲换回了我的命。” 徐母问:“你爹娘来过,说你会替我们养老送终,这事作数吗?” 杜书贤答:“作数。我不光替要二老送终,我还要让我的长子姓徐,作为徐家的血脉流传下去。” 二老点了点头,徐父说:“好了,你去。” 杜书贤对着二老郑重地磕了三个头,缓缓退出了院子。 三天后,三间瓦房里各自添了十个婢女,照顾三家老人的起居。 第165章 快刀高天九 杜书贤和常玉春二人在烤肉店里被一群人“包围”,有意无意地传递了府台大人郑赛方的种种光辉形象。 对这种手法,杜书贤和常玉春都感觉有些幼稚。 二人飞快地吃完了烤肉走出饭馆,拐进了旁边的一个小胡同。 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纵轻功垫步拧腰,轻轻松松地飞上了屋顶。 地面上有三个人匆匆忙忙地跟了进来,四下张望,却哪里还有人影? 杜书贤对常玉春说:“看来我们是被人盯上了,刚才的话都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这位郑赛方的手段还真是不一般呢。” 常玉春试着问:“有表象就必然有内情,我们去找一找?” 杜书贤点头:“当然要去找找,我倒要看看这郑赛方是个什么成色。只怕城内已经遍布眼线,我们无论到哪都只能看到一群人演戏。” 常玉春说:“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下乡去看看。自古常言道‘皇权不下乡’,也许只有乡下才能看到真实的一幕。” 打定了主意,二人于是避过了众人的视线,悄没声地出了城门。 黄州府的土地并不富饶,到了冬天更是只剩下了零星几株光秃秃的树干。 一路向西南行进,前面不远就能看到一座村庄。 常玉春手搭凉棚向前看:“咦?前面好像有热闹,一群人聚在村口,不知道在干什么。” 杜书贤闻言有些紧张:“该不会是在打架?” 无怪杜书贤紧张,他这一世是在农村长大的,知道村民们打架有多凶悍。 对于相对贫困的农村来说,很多在城里人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以引发争斗。 无论像是土地边界的划分、水资源分配的占比,甚至哪怕是一片柴火地的归属,这些都足够在两个村子之间引发一场大规模械斗。 而两个村子一旦结怨,那就是世世代代的仇敌,动手时的狠辣是城市里的人难以想象的。 相比之下,石头村算是幸运的,最近的村子也在十里开外,很少有打架的机会。 杜书贤只是在八岁那年有幸旁观了一次械斗,这个场面至今令他印象深刻。 杜老六受邀带着儿子去帮助隔壁的王家屯“站脚助威”,双方各自拿出了扁担、锄头、镰刀等物攻击对方。 只有见过这种械斗,你才会理解为什么会有“重男轻女”这样的思想。 幸好杜老六性格比较懦弱,只是拿着扁担站在后面观望,并没有参与进去。 最终王家屯获胜,以三死八伤的代价抢到了两村中间的三亩地皮外加一口甜水井。 兴高采烈的村民们很大度地邀请了杜老六一起庆功,杜书贤也是在这一天吃到了这一世人生的第一顿酒席。 至于另一边的损失,根本没有人关心。 常玉春看得清楚:“没事,不是械斗。诶?怎么像是单方面的受欺负呢?” 杜书贤立刻说:“走,过去看看。” 二人都是轻功卓绝,很快就来到了村口,看着村头的牌坊写着:“范西村”。 村头聚拢了两拨人,一群人手持钢刀耀武扬威,而一位衣着朴素的老者正带着村民苦苦哀告:“我们范西村穷,交不起那么多保护费,请各位英雄少收一点。” 对方显然不吃这一套:“老东西我告诉你,你们范西村就算是卖儿卖女,也得给我凑出来每年五十两银子,这是你们应该交税的本分。否则我先刨了你们的祖坟,再把你们村里的活人都埋进去!” 通过双方谈话可知:老者是范西村的村长,而这群拿钢刀的人大概是附近的强盗。 那强盗头子的话越说越过分,杜书贤径直走上去站在村长身后,用手扶住村长的后腰:“不用怕,这事我管了。” 村长和强盗都是一惊,扭头看向这个陌生的年轻人。 强盗晃一晃手中的钢刀,九个大铁环哗啦作响,轻蔑地一笑:“哼,你是什么人,竟敢过来替范西村出头?” 杜书贤亮出了自己的烟袋抽了一口:“不知阁下尊号,范西村怎么得罪你了?” “哦?”这强盗似乎有些惊喜:“你是懂规矩的?跟我盘道是,你记住了,本大爷叫快刀高天九,以后见到大爷记得躲着走!” 杜书贤烟袋放到更显眼的地方,使劲嘬了一口,吐出烟雾:“快刀高天九?不知道。我只听说过快刀手高老九,那才是个有名有号的人物。” 高天九先是一愣,随即大怒:“什么!高老九这个名字也是你叫的?” 杜书贤有些奇怪:“提起高老九你这么激动干嘛?” 常玉春罕见的主动亮出了自己的右手,用小指的长指甲给自己剔牙,一边还“啧啧有声”。 高天九厌恶得看了一眼常玉春:“你丫的干什么呢?诚心恶心本大爷是不是?” 说罢,高天九就举刀砍向常玉春。常玉春眼快腿快,早已闪身躲到一边。 杜书贤适时出手,用烟袋架住了高天九的钢刀,戏谑着说:“你这刀不错,可是愈规制了?官府规定民间用刀不许超过七寸。” 高天九“呸”了一声:“官府管得了别人管不了我,你们的杜书贤要是亲自到我面前,就让他尝尝我这口刀!” 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杜书贤哪怕亮明身份也没有意义了。 高天九还算讲道义,没有让手下人一拥而上,而是跟杜书贤一对一过招。 可是刚打了两下,杜书贤就觉出不对劲来了:这个高天九的武功路数有些奇怪。 这种感觉不好形容,但是总觉得自己的烟袋似乎不受控制一般。 双方走了四个回合,高天九手腕一抖,刀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攻向杜书贤的手臂。 慌忙招架之下,杜书贤手里一个不稳,烟袋竟然掉了。 眼看高天九的钢刀就要落下,幸亏常玉春从旁边捡了一把锄头抢攻过来。 趁着高天九躲闪的机会,杜书贤接过了锄头。 虽然轻了些,但是拿来施展青龙偃月刀法到也够了。 一把锄头被舞得虎虎生风,招式无比凌厉,以短变长,这一下就换成了高天九疲于招架。 杜书贤使了一招滚身花刀劈来,高天九以翻身撩刀相迎。 锄头终究只是锄头,被高天九的九环刀一下子劈断。 说来也巧,断成两截的锄头飞了起来,结结实实地砸在高天九的面门,当场昏死过去。 高天九的手下喽啰大惊失色,连忙把人抬了起来,对杜书贤放了句狠话:“你你,你死定了!你知道我们老大的大哥是谁吗?说出来吓破你的胆,那是青云寨谢庆!就连西北四府绿林道总瓢把子,黑龙寨的白全福也跟我们老大是师兄弟!” 村长被这番话吓得惊恐不已,不禁哭号连连:“完了,完了,这一下是彻地没活路咯。” 村民们都被这番话吓住了,可杜书贤听着直想笑:“谢庆是你们老大的大哥,白全福跟你们老大是师兄弟?” 喽罗们还在嘴硬:“对!你怕了吗?晚了!” 第166章 真是师兄弟 杜书贤带着常玉春在黄州府城内巡查,却只看到了一幕幕提前安排好的景象。 为了躲避眼线,二人溜出城下乡查看,可巧的是,他们在范西村遇到一伙贼寇。 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杜书贤仗义出手,却没想捅了一个篓子。 对方自称是青云寨谢庆的兄弟,黑龙寨白全福的小师弟。 杜书贤笑道:“青云寨据此地有四日脚程,黑龙寨更是远在欣天府,你说的话如何查证?” 对方几个喽啰嚣张起来:“查证?我们是什么身份,轮得到你来查证?” 杜书贤笑意不减:“没关系,我有办法。黑龙寨虽然离得远,可是白全福却就在黄州府城,你们敢随我走一趟,见见真神吗?” 几个强盗喽啰对视一眼,有一个说话了:“想诈我?没门!你让那白全福过来一趟!” “哈哈哈……”杜书贤仰天大笑:“看在高天九还有几分武艺的份上,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要是现在随我进城,我就不追究你们今日滋扰百姓之罪。” 听了这话,这几个喽啰终于也察觉对方身份似乎不一般,再也硬气不起来了。 有一个试探着问道:“你是什么人?” 杜书贤再次拿起烟杆抽了起来,村民中有一个小孩子说话了:“说书先生说过,抽铜杆大烟袋的是纸燕子杜书贤。” 这句话勾起了大家的记忆,传说中的那个身长三丈,能飞天遁地、兴云吐雾、御火控水、召唤飞龙……那个简直无所不能的形象,跟眼前这个风姿俊朗的年轻人慢慢重合了起来。 杜书贤吐出一口烟雾:“不错,我就是杜书贤。” 这句话彻地打掉了这伙土匪的气焰,几个喽啰扔下高天九转身要逃。 杜书贤和常玉春的轻功可不是盖的,没多久就把四散逃跑的土匪全都抓了回来。 范西村的村民们这才相信原来这位真的就是传说中的人物,此时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 老村长更是激动不已:“哎呀,原来这就是大英雄杜书贤,看着真了不起!” 杜书贤打趣道:“老村长,我哪有什么了不起的,也不就是两条胳膊一个脑袋嘛。” 一句玩笑打开了气氛,杜书贤一下子就和村民们熟络了起来。 杜书贤说:“请各位村民帮个忙,帮我把这几个家伙押送进城,送去见官。” 村民集体叫好,可常玉春却说:“杜公,咱们还是江湖事江湖了,别坏了江湖的规矩。” 杜书贤点头:“好,那就按江湖规矩来。你去城里请白全福,就说这里有他的小师弟。” 常玉春说了声好,马上就离开了,杜书贤招呼村民:“大家动手,把人先押进村里再说。” 接下来的小半天时间里,强盗们被绑好,锁进了柴房里。 而杜书贤被村民们热情款待了各种食物,盛情难却,杜书贤只能每家都吃一点。 直到白全福闻讯赶过来的时候,杜书贤已经撑的快站不起来了。 见到杜书贤的第一句话:“杜公,我可不认识什么快刀高天九,他跟我师父快刀手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早就料到会是这样,杜书贤说:“没事,你先来见见再说。” 吩咐村民把柴房里的人全都押过来,用一碗凉水把高天九泼醒:“你挂在嘴边的师兄白全福来了,他若是肯为你求情,我就放了你。” 经过仔细辨认,白全福肯定地说:“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再看高天九,他怯生生地问:“请问你是大白,白全福吗?” 白全福刚要否认,却突然神情一愣:“你叫我什么?” 高天九重复道:“大白白全福,还有一个小白,白牡丹。” 这一下就换成白全福懵了:“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杜书贤听着话里有话:“怎么,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白全福皱眉道:“这是我们兄妹学艺期间的外号,下了山再无人知道。” 杜书贤揪起高天九:“说,你从哪里听来的这话?” 高天九都快吓哭了:“我真是快刀手高老九的关门弟子,师父死了,我没办法才下山做这个营生。” 白全福耳边如闻炸雷,一把将高天九抢了过来:“你说什么?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了?” “死,死了。”高天九怯生生地回答。 白全福的眼中要瞪出血丝:“怎么死的?” 高天九答:“师父年纪大了,寿终正寝。他没什么存项,我用最后的钱办了口薄皮棺材,我一个人挖了一丈深坑,把师父他老人家入土为安了。” 白全福慢慢平复了心情:“是啊,算下来师父他老人家也已经七十三岁了。” 回过头来看着高天九:“你是怎么遇到师父的,跟他学了什么,全都跟我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高天九答:“我本是青州府人,一年半前我家的房子和地都被梅素手下抢了。没活路的我只能从梅家的点心铺抢了两个馒头,就被人一路追打,差点打死。” 后来是高老九恰好路过,仗义出手把人救了下来。 高天九仰慕眼前老者的武功,想要一个在乱世活命的本事,于是提出了学艺的想法。 高老九念他可怜,又觉得二人名字相近,甚是有缘,于是就收其为关门弟子。 可是高老九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只教了高天九半年多就撒手人寰。 高天九学会了一手半吊子的武功,对江湖规矩更是一知半解,就连这外号都是自己起的。 正因如此,快刀高天九的名号在江湖上无人知晓,而他本人竟然连杜书贤的烟袋和盗门的指甲都不认得。 白全福说:“前因后果我已经明白了,可这还不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高天九问:“我要怎么证明?” 白全福说:“师父可有给你什么信物吗?” 高天九想了想:“师父的东西我都随葬了,要说有什么的话,那就是他的刀法了。” 白全福解开了绳索:“演示给我看。” 高天九随手找了个擀面杖做刀,一招一招地演练起来。 白全福连连点头:“不纯熟,还欠打磨,但也确实是我同门武功,有这个我可以认你了。” 说完,白全福想杜书贤求情,杜书贤又问了句:“你跟谢庆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高天九不好意思地说:“我跟谢当家的没啥关系,这是我胡乱说来吓唬村民的。” 白全福瞪大了眼睛,照着高天九的脑袋拍了一巴掌:“这是敢胡说的吗?像你这样早晚被人打死,以后我来教你江湖的规矩。” 随后白全福表态:“这是我师门管教不严,小天给周边所有村子造成的损失我会包赔。” 第167章 茶堂 白全福和高天九认了亲,当场表示要把人带回去严加管束。 高天九忙说:“等一下,我这些兄弟怎么办?” 白全福回头看了一眼:“得了,一起回黑龙寨,我都收了。” 所有喽罗们大喜过望:“太好了,以后就有地方安家,再也不用被人欺负了。” 白全福说:“我只看到你们欺霸乡里,何曾见有人敢欺负你们?” 喽啰还想说什么,高天九接过话头:“为了生存嘛,总是要寻求些庇护的。” 白全福不疑有他:“行了,你们以后跟着我,只要好好做人,没有人会欺负你们。” 此间事了,杜书贤带着常玉春继续前行,往前拐了个弯走上了大路。 杜书贤说:“玉春,前面似乎有座县城,那是什么地方?” 常玉春不假思索:“前面应该是到了临河县,县令的位置还没有人选。目前来说,小事由他们自己解决,大事是送去府城公办的。” 杜书贤“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进城看看去。” 二人向城门走去,正要进城却被守门的士兵拦住了:“慢,进城要交税。” 杜书贤愣了一下:“啊?你是在跟我说?” 城门官仰着头用鼻孔看人,一副懒散傲慢的架子:“当然是跟你说,难道还是跟我说吗?” 杜书贤左右看了看:“我们不过空身二人,身上也没带货物,为什么要交税?” 城门官手里拿着一条马鞭走过来:“怎么?难道你要抗税不交?” 旁边有一位穿着破旧粗布褂子的农民把二人拉到一边:“两位小兄弟是头回来,过城门就是这样的,每人每次十个铜板,进出都要交。要是带了货物的话,交税更多。” 杜书贤闻言只觉得不可思议:“西北四府之地,人头税也不过每年十文钱,他一个看城门的竟敢收十文钱?” 这番话引起周围人的注视,那位农民说:“小兄弟,你在说什么呀?人头税是每人每年二百文啊。不过比起之前算好的了,之前的戚林巴洛收五百文,贾方明收六百文呢。” 常玉春问:“自杜书贤来后,难道就没有区别吗?” 农民答:“还是有一些的,那穆财大人就不收城门税,现在又收了,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杜书贤看了看面前的农民,又看了看周围的群众,扭头又看了看城门和城门官,一股恶寒之意从心底里冒了上来,撞到巅顶上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懵。 他气得浑身颤抖:“反了,都反了,我……”话到嘴边突然改口:“杜书贤什么时候制定过这样的税率,更不存在什么城门税!” 见来人实在聒噪,城门官不愿意多听废话,举起鞭子就要打人。 常玉春见机正要动手,忽然从远处跑来一匹快马,手里举着大令喊道:“郑大人急令,今日不收城门税!” 这番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城门官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执行命令,大喊一声:“算你们走运,今天不收税,赶紧走。” 听到消息,百姓们欢呼雀跃,刚才的小风波被欢呼的人群瞬间淹没。 有几个年轻人兴奋地说:“太好了,我要回村让大家都来进城。” 更有几个人小跑着冲进城门,马上又转了出来,来回进出好几趟,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太好了,今天我可省了不少钱!我进来了,我出来了,我又进来了,我今天要过够本!” 百姓们欢腾在欢乐的海洋,可杜书贤的怒意却已经到了顶点,百姓的每一声笑语都如同一声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自己的脸上。 常玉春及时拉住了杜书贤气得发抖的手提醒道:“此地不宜发作,跟上大令,我们进去看看。” 大令的第一站直奔牢房,杜书贤和常玉春躲在暗处偷听。 只听见传令兵告诉牢头:“除了伤人、盗窃、诈财三罪,其他人都放了。” 杜书贤觉得奇怪:“我定的律法里,只有这三条需要坐牢,其他还有什么人关在里面?” 常玉春说:“我也不明白,等人出来再看。” 没多久,从大牢里缕缕行行出来了几十个人,均面容憔悴、步履蹒跚。 他们似乎还不适应外面的环境,用手遮挡着并不刺目的阳光,嘴唇、指甲都淡无血色。 牢头不允许他们多待,直接推推搡搡地把人往远处赶。 等人过了拐角,杜书贤和常玉春迎了上去:“几位老兄,你们是犯了什么事被关起来的?” 一个穿着破旧长衫的人连连摇头:“我姓陈,是一家油盐店的掌柜,送货的时候城门官说我少报了两斤货物,就以偷税的名义把我抓进来了。让我交一两银子的罚款,可我柜上没那么多钱,这就把我抓紧来了。” “一两银子?”杜书贤跟陈掌柜的重复确认一遍。 一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果是对于罚款来说,多得有些过分;可要是说在杜书贤的治下,一家店铺的掌柜居然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这就是少得过分了。 杜书贤又问旁边一位做力气活的力巴:“你又是因为什么被抓来的?” 力巴回答:“我给茶堂的王掌柜家做活,完工以后他故意找茬嫌我做得不好,没给工钱不说,还把我送进来了。” 陈掌柜的看着力巴心疼地说:“这孩子跟我一样姓陈,可怜啊他家还有老母要奉养。被关进去十天,天天哭求牢头把他放了,可就是没人搭茬。这几天他都不哭了,也不知老母现在如何。” 陈力巴倒是看开了:“之前我只想早点回家,可现在我却不敢回去了,老母无人照料,八成是已经饿死了。” 末了他说了句:“要是老母饿死,我也不活了,大不了跟茶堂王掌柜拼个鱼死网破!” 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说起了自己的遭遇,竟然有一半人是跟茶堂王掌柜有关。 杜书贤问:“这茶堂的王掌柜是什么来路,竟然能有权抓人?” 陈掌柜说:“看你是外乡人,难怪不知道。这王掌柜的可不是一般人,听说他早先是个不得志的穷秀才,只能随便找个地方教书,他还是府台郑赛方的老师。” 郑赛方在杜书贤手下做官后把老师接到这里,办了这个茶堂。 茶堂不是公堂,可权限却比真正的公堂还大,王掌柜也就成了临河县里只手遮天的人物。 全县的公私案件几乎都是王掌柜在茶堂办的,如何评判全凭王掌柜的一句话而已。 杜书贤听完,满腹的怒火和郁闷无处发泄,只能拿起烟袋嗒嗒抽了起来。 抽了半袋烟,杜书贤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各位放心,我必给你们一个交代。” 看着杜书贤的神情,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尤其是这杆烟袋,给人的感觉太熟悉,却又太陌生了。 杜书贤做出安排:“常玉春,你去跟着大令看看,最后是不是去了茶堂。” 回头又对陈力巴说:“我们一起去你家看看,但愿老母无恙。不管最后怎么样,总之这个仇我替你报。” 第168章 人来了 杜书贤在牢房见到了令自己难以想象的一幕,天知道这个神秘的茶堂到底有多大神通。 不过他现在还顾不上这些,陈力巴的老母现在是他最牵挂的对象。 跟着陈力巴回家,眼前是一间破败的草屋,简直比杜家传了六代的老宅子还要破些。 陈力巴站在门前有些踌躇,手放在半空,低头闭目,始终不敢触摸那块破洞的门板。 “儿子?”身后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真是你啊,你回来了?”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衣衫破烂,灰发稀疏的老妇拄着根破竹竿走过来了。 陈力巴连忙迎了上去,眼泪留了下来:“娘啊,你还好啊,多亏你没事,这些天你是怎么过的呀?” 陈母也激动地哭起来:“儿啊,听说你被下了大狱,我差点以为你回不来了呀。这些天幸好知道你没死,要不然我就豁出这把老骨头去茶堂拼命去了。” 陈力巴痛哭嚎啕:“娘,我回来了,我再也不走了。” 忽然老妇人认出了同行的陈掌柜:“你不是街头那家油盐店的掌柜吗,儿啊快来,快来谢谢陈掌柜。这几天我在别处要不到吃的,都是油盐店多烧了一口饭留给我的。” 陈力巴一听立刻就给陈掌柜磕头,陈掌柜当然不受,连忙把人扶起:“都是街坊,相互帮忙是应该的。 站起身的陈力巴抹抹眼泪:“陈掌柜的大恩无以为报,这样,明天我帮你把家里的炕重新盘一个,再把墙壁粉了。我没钱,但是我有膀子力气,能干活!” 众人正在说话,常玉春找回来了:“大令果然是去了茶堂,想必郑赛方已经猜到我们溜走的意图,这才派递急铺的铺兵把大令传过来。” 杜书贤的话虽是夸赞,可语气中的怒起已经无法遏制:“郑赛方,你好样的。” 回过头对常玉春说:“你再去一趟黄州府把……”杜书贤犹豫了一下:“把白全福叫来,行事要机密,多带些人,我倒要看看这茶堂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杜书贤在城内客栈住下来,常玉春顺了匹马连夜就走。 到了第二天傍晚,常玉春和白全福终于赶在日落前到达,可城门就在他们眼前关上了。 常玉春见状在门外叫嚷:“开门,你们都看见我们了,为什么还要关城门?” 门里传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喊什么喊,你以为你是谁?要进门,明天再说。” 常玉春生气了:“按照规定,应该是日落关门,你怎么能提前关呢?” 门里那个声音更烦躁了:“滚蛋,别跟老子扯这些没用的。为了你们这些穷鬼,老爷我当了两天清水差,要是惹恼了我,明天就不开城门了!” 常玉春还要争辩,白全福开玩笑说:“跟了杜公这些日子,常兄弟也惹上官气了,别急,还是看我的。” 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从门缝下面扔了进去:“这位差哥,小弟们刚来不懂规矩,这点小钱拿去给弟兄们打酒。” 这回终于听到了笑声,城门官慢悠悠地说:“不错不错,看你还懂点事。不过嘛,我们这有弟兄十个人,你们可是有二十个人,至于这两天里过城门的人嘛,那就更多了……” 白全福继续答:“这位差哥,我这还有一包银子,扔过来不便,您先开开门,等我们过来了,自然将钱奉上。” “嗯——”城门官说道:“这还是句人话,行,你可以进来了。” 常玉春不解:“费这事干嘛?咱弟兄个个都能翻墙,何必送钱呢?” 白全福解释说:“这一路上我早就听明白了,杜公是要整治临河县茶堂对,要整茶堂当然要先找茬了。” 说话间,城门开了一条缝,城门官说:“行了,你们挤进来。” 等所有人都进来以后,城门官伸出手:“钱呢?” 白全福装作掏钱,在袖子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来一个……拳头,直接砸在城门官的眼眶。 “哎哟!”城门官吃痛,一声惨叫引起了其他城门吏的注意,连忙围了上来:“干什么呢,谁在闹事?” 只见这些城门吏个个衣冠不整,有些人脱了一半的盔甲,耷拉在半空晃荡;有些人带了刀鞘却不见刀,伸手还空抓了几把。 常玉春看着这些城门吏的样子实在是哭笑不得:“西北四府怎么竟有你们这等废物兵。” 别看这些兵没什么文化,可这句话大家都听懂了,城门吏纷纷拿出了平日嘴脸:“你说什么呢?是不是想蹲号子了?” 白全福一声令下:“打!” 高天九等人一起动手,把十个城门吏打得哭爹喊娘。 这里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巡城士兵的注意,立刻赶过来增援。 一群人乱打了一阵,白全福等人成功“落败”,被押进了大牢。 这样的大事当然会瞬间传遍全城,杜书贤也听到了议论,心里奇怪:“我还没叫你们惹事,你们倒是先被抓走了,好,且看明日茶堂如何判案。” 看着被押入大牢的几个人,他们也似乎发现了杜书贤的踪迹。 有一个人还回头看了一眼,对杜书贤做了一个手势。 看着这个人手里抱着的长杆物体,杜书贤觉得有些熟悉:这个人毫无疑问是范喜良,那这布袋下面罩着的难道是? 牢里,牢头按照惯例收走每个人的随身物品,可是这伙人的态度强硬异常,根本不允许狱卒碰自己一下。 牢头当差多年,早见惯了刺头,却没见过这么扎手的。 刚要动粗,常玉春亮出拇指的指甲顶在牢头的脖颈:“你要是现在乖乖的,明天我们就去茶堂过堂,可你要是跟我们找事,我们弟兄现在就取了你们的性命。” 牢头被成功唬住,只能任由这些人在牢里随便走动,甚至还主动给他们叫来了酒菜。 常玉春和白全福、高天九这几个人,进牢房就像是回家一样,随意地吃吃喝喝,放肆地谈天说地,当然还是注意隐藏了自己的身份。 酒足饭饱,牢头对众人好言相告:“各位英雄,我知道你们不是好惹的,可我们也就是当差吃饭,您各位千万别让我为难行吗?” 常玉春问:“怎么才叫不让你为难?” 牢头继续陪笑:“也没啥,几位要是吃好了,烦号子里蹲一下,明天上差来了,我们也好有个交代。” 白全福说:“好,既然我们弟兄吃了你的东西,那就给你这个面子,兄弟们,号子里蹲一晚,明天起来干活。” 于是,牢头很客气地把众人送进了号房,小心翼翼地把门带上了。 第169章 茶堂 杜书贤让常玉春去调白全福来听用,却不料白全福直接在城门口动了手。 打了城门吏不说,还跟巡城士兵干了一架,最后果然被抓进牢里,等着第二天过堂。 所谓过堂,过的并不是衙门公堂,而是郑赛方的老师在临河县私设的茶堂。 茶堂几乎由王掌柜一人控制,县城里的大事小情、公私事务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当然,这里也包括一伙强人大闹城门口,殴打城门吏的事情。 知道要开堂,全城的闲人都聚了过来看热闹,杜书贤来得早,自然也就占了个好位置。 堂外被栅栏挡住的百姓吵吵嚷嚷,堂下被差吏看守的常玉春、白全福等人也等候多时,却唯独不见那位神秘的王掌柜。 又等了一会儿,杜书贤觉得无聊,就问旁边的人:“老兄,到底什么时候开堂啊?” 旁边的人答:“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这茶堂要辰时才开呢。再等等,马上就要到卯时了。” 杜书贤惊讶了:“这么多人在这干等一个多时辰,你们都没有事做吗?” 那人拿出一根油条,毫不在乎地回答:“活着就已经很累了,哪有力气找事做。这不,有热闹看的时候就得看热闹,要不然生活就真的一点乐趣都没有了。” 一般人听到的是这些人不求上进,混吃等死,可杜书贤听到的却是一群年轻人由于失去了生活的希望,每天无所事事,不得不以一些虚妄的快乐麻痹自己。 可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 于是杜书贤故意朝后挤,却又不往后退,引得后面的人与他不断地推搡。 趁着众人推起来的时候,杜书贤大喊一声:“你们看那是什么?” 这一下更加引起了人群的骚动,他趁机一脚踹翻了栅栏,装作被人群拥挤进来的样子趔趄了几步。 可是回头一看,只有他自己一个扑进大堂,所有的百姓全都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就连吵闹声都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带着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这个人,这一幕十分尴尬,杜书贤只能干笑两声,掏出烟袋抽了起来。 那些凶神恶煞的差吏们却不会放过这个人,直接把杜书贤也拽到堂上,喝叱一声:“老老实实待在这,等着掌柜老爷来审。” 眼看杜书贤居然被欺负了,常玉春和白全福当场发作起来,把那名差吏一脚踢翻。 踩在那差吏的胸口指着鼻子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他动手动脚?” 只要一个人动手,所有人都会加入战斗,茶堂里顿时打作一团。 见茶堂里情况不对,围在堂外看热闹的百姓一哄而散,地上还掉了半根油条。 差吏们平时欺负百姓还可以,真跟练家子动手绝对讨不到便宜,更何况这些位都是在江湖上有头有脸有字号的人物, 只是一瞬间堂上差吏就落了下风,被单方面殴打。 见势不对,从后堂又跑出来几十个身形壮硕的差吏,也加入了打斗的行列,这才勉强稳住了战局。 杜书贤和范喜良都没有动手,双方打得有来有回,只见兵器碰撞,却不见有人死伤。 这其实是白全福刻意压制己方战斗力的结果,按照江湖规矩,他们不能在城里随意杀人。 早就看出了双方的实力对比,杜书贤不打算继续耗下去了,他打算直接去后堂看看。 还没等他进去,就有一个身材矮小,有些谢顶的小老头带着几个人走了出来。 此人一出场,堂上打架的众人立刻停手,看来他就是今天的正主:王掌柜。 王掌柜倒是出人意料的态度和蔼:“你们是哪座山上的好汉,来城里何事?” 白全福也不废话,直接报出了名号:“我乃是黑龙寨白全福是也。” 王掌柜抱拳:“原来是西北四府绿林道总瓢把子,久仰久仰。” 杜书贤觉得奇怪:“江湖与庙堂鲜有交集,他怎么对江湖人物、江湖事这么了解?” 王掌柜环视一圈,最后把目光锁定了杜书贤:“这位仁兄刚才一动不动,不知贵姓高名?” 杜书贤随口一答:“我是白当家的军师,不会武功。” “哦。”王掌柜似有所悟,然后把关注重点重新放在白全福身上:“不知我这小小地临河县有什么要事,值得白当家的亲自跑一趟?” 白全福说:“倒是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说临河县里有个人胡乱收税,我打算来会会这个胆大妄为的人。” 王掌柜皱着眉头略一思索,随即恢复了笑容:“昨天晚上是手下的人不懂事,冲撞了白当家,我这就把城门吏和巡城兵都提来,给白当家赔礼。” 白全福将手一摆:“不必,若无你的意思,他们也冲撞不到我,今天我就是找你算账的。” 王掌柜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白全福,本老爷对你隐忍到现在,你真以为我怕了你吗?” 白全福上前一步怒目而视:“在这个距离之下,我要杀你还是十拿九稳。” 王掌柜随身的卫兵们果然训练有素,立刻拔出腰刀,站出来挡在白全福面前。 这还不算,堂外又来了一群手持缨枪的士兵,把几个人围在中间。 手下严阵以待,王掌柜重新找到了安全感,神情顿时放肆起来:“哼,白全福,本老爷刚才给足了你面子,但是你自己不要。现在我再给你做个选择,你想要命吗?” 白全福微微一笑:“我当然要命,不过我要的是你的命!” 王掌柜站起身往后退:“动手,不必留下活口。” 眼看差吏和士兵都围了上来,范喜良终于说话了:“大胆,你们可知道自己冒犯了什么人吗?” 王掌柜本来都要走了,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看。 只见范喜良解开布袋,露出里面长杆状的物品,赫然就是青龙偃月刀。 范喜良将大刀高举,大声喊刀:“众军士听了,你们认得这把刀吗?临河县私设公堂、贪敛民财,如今杜公亲临,必将正本清源。念尔等众人只是听命行事,放下武器可免死罪!” 王掌柜当然认识这把刀,其实从杜书贤掏出烟袋的时候就已经认出来了,可他见杜书贤冒充了别的身份,于是也选择了故意装傻。 他偷偷把巡城士兵调过来,就是打算将杜书贤当作白全福同伙一起格杀。 第173章 平乱 杜书贤微服私访临河县,发现了王掌柜私设公堂,乱开税款,甚至造成冤假错案的情况。 最过分的是:对于这个王掌柜,杜书贤根本完全不认识,一切全部是郑赛方欺上瞒下搞出来的。 得知王掌柜的事情有可能败露,郑赛方居然明目张胆带兵包围了临河县,打算就此除掉杜书贤。 刻郑赛方算错了形势,他手下的士兵拒绝向自己的主公发动进攻,于是双方只能隔着城墙相持。 时间站在杜书贤一方,郑赛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现在的他心急如焚。 目前的情况十分尴尬,数千人聚集在城墙边,可却是谁都不敢动,全场静得鸦雀无声。 慢慢地,大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不是解忧卫,最多只有三四匹马的样子。 来人的身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是梅利兼、梅乾花兄弟,还有一匹马专门负责驮大锤。 数千人的队伍眼睁睁地看着,二人三马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穿过队列,径直走到郑赛方面前。 郑赛方大喜过望:“梅兄弟,快来……” 不等他说完,梅利兼直接打断了话头,告诉弟弟:“把这个人抓下来!” 郑赛方还没搞懂状况,梅乾花已经走到他面前,一把将人拽了下来。 由于梅乾花的智力不高,下手一向没轻重,郑赛方被狠狠的砸在地上,半晌没缓过气来。 梅利兼走到城下,对杜书贤恭敬地行礼:“杜公,我来迟了。” 郑赛方瞪大着眼盯着梅利兼:“你,你居然……” 不等他说话,梅利兼使了个眼色,梅乾花会意,直接一拳将其打晕过去。 梅利兼继续说:“乱党郑赛方已经受擒,请杜公发落。” 眼看郑赛方被擒,他带来的士兵迅速倒戈,几个将领带头上前请罪:“我等听信谗言,冒犯了杜公,望杜公恕罪。” 杜书贤站在城楼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轻松随意地说:“城内无处驻军,大军就在城外等候,一切等明日随我回黄州府再说。” 说完这句话,杜书贤就这么回去了,徒留城下众军不知所措。 在这一天晚上,郑赛方带来的军官聚在暗中开会,有一个百夫长忧心忡忡地说:“完了,这一次肯定算是犯上作乱,杜公若是追究起来,我们还不知有多大罪衍。” 一个杂号将军哭丧着脸说:“按照常理来说,我们这是必死之罪,在场的各位有一个算一个,谁都逃不掉这一刀。” 此言一出,其他人不由得也担忧起来。 但是另一个百夫长提出了不同意见:“我当初是北山关的一个普通士兵,我们当时被反叛的军官蛊惑,不止攻击同僚,甚至还杀了上官,就是当时的兵部尚书孙启龙。当时的杜公还是户部尚书,也被卷在北山关事件当中。”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你还干过这种事?” 那百夫长回答:“当时北山关的军官全都杀了头,我们普通士兵也要被打入奴籍。就是咱杜公和贺国公一同上书求情,这才免了我们普通士兵的罪。也多亏了杜公,我才能做到现在的百…夫……。”最后一个字已经轻得听不见了。 梅利兼无情戳穿:“你自己也说了,你那时候只是普通士兵才得以幸免。北山关时间中的军官都杀了,而现在,你们各位……都是军官。” 众人的心底凉了半截,只能给自己找最后的心理安慰:“咱杜公是仁德之君,此次事出有因,应该也会赦免我们。” 梅利兼说:“我有一计,可以试着保你们各位的性命,不过我可没有十足的把握。” 所有军官都恳求道:“请梅先生救我们一命。” 梅利兼应允:“好,我尽力而为。” “唉。”刚才那个杂号将军叹了口气:“可惜杜公已经不信任我们了。我刚才距离郑赛方只有十步,要是杜公下令拿下郑赛方,我肯定会照办的。” 梅利兼无情的拆穿:“你有时间说这些废话,还不如替自己祈祷一下更有用。” 次日天明,常玉春带着解忧卫骑营赶到,临河县也打开了城门。 郑赛方被扣押了一夜,此时就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 无论是面对梅利兼还是郑赛方和其他军士们,杜书贤看都不看一眼,只说了句:“走,回城,” 返回黄州府的路上,梅利兼趁机进言:“杜公,我想向您要个人行吗?” 杜书贤看了一眼梅利兼,问:“你要的该不会是郑赛方?” 梅利兼微微笑笑:“确实,郑赛方是个犯上作乱的败类,可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想留他在书社里做事,反正也无职无权,掀不起什么浪花的。” 杜书贤点头:“好,既然你都开口了,我就给你这个面子,郑赛方你拿去用。” 末了补充道:“不过有一条,郑赛方留在书社并非是做事,而是服刑。他必须每日做最粗重的活,并且佩戴镣铐才行。” 其实,杜书贤这一次已经动了杀心,早在围城的时候他就决心将郑赛方一党全部彻查。 可是梅利兼刚好赶在自己宣判之前提出了这个要求,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量刑的问题。 还好,郑赛方来的时间并不长,没有经营起盘根错节的利益网,因此查起来并不困难。 王掌柜算是最大的一条鱼,其他被安插在黄州府各县各处的人手也都很快揪了出来。 根据这些人的地位高低,分别被判处劳役五至二十年不等。 比较难办的是参与围城的五千士兵,对他们的量刑既不能太轻,可也不能太重。 最后判全军撤销建制,打入其他军队混编。 所有士兵积累的军功一笔勾销,所有的军官一撸到底,全部贬为杂役。 至此,郑赛方一事就算了结。 黄州府的大小事宜改为交由李钢办理,王菖蒲和罗娇娘在旁协同。 本以为天下太平,白全福却押着高天九找到杜书贤:“有什么话,你现在就交代。” 高天九委屈巴巴地看着杜书贤说:“杜公,是我不懂事,我犯错了。” 杜书贤说:“你借故抢劫村庄的事情我已经调查过了,各村子都已经安抚好了。年轻人嘛,走点弯路也正常,这事过去了。” 白全福却说:“没有这么简单,你让他自己说。” 第173章 平乱 杜书贤微服私访临河县,发现了王掌柜私设公堂,乱开税款,甚至造成冤假错案的情况。 最过分的是:对于这个王掌柜,杜书贤根本完全不认识,一切全部是郑赛方欺上瞒下搞出来的。 得知王掌柜的事情有可能败露,郑赛方居然明目张胆带兵包围了临河县,打算就此除掉杜书贤。 刻郑赛方算错了形势,他手下的士兵拒绝向自己的主公发动进攻,于是双方只能隔着城墙相持。 时间站在杜书贤一方,郑赛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现在的他心急如焚。 目前的情况十分尴尬,数千人聚集在城墙边,可却是谁都不敢动,全场静得鸦雀无声。 慢慢地,大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不是解忧卫,最多只有三四匹马的样子。 来人的身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是梅利兼、梅乾花兄弟,还有一匹马专门负责驮大锤。 数千人的队伍眼睁睁地看着,二人三马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穿过队列,径直走到郑赛方面前。 郑赛方大喜过望:“梅兄弟,快来……” 不等他说完,梅利兼直接打断了话头,告诉弟弟:“把这个人抓下来!” 郑赛方还没搞懂状况,梅乾花已经走到他面前,一把将人拽了下来。 由于梅乾花的智力不高,下手一向没轻重,郑赛方被狠狠的砸在地上,半晌没缓过气来。 梅利兼走到城下,对杜书贤恭敬地行礼:“杜公,我来迟了。” 郑赛方瞪大着眼盯着梅利兼:“你,你居然……” 不等他说话,梅利兼使了个眼色,梅乾花会意,直接一拳将其打晕过去。 梅利兼继续说:“乱党郑赛方已经受擒,请杜公发落。” 眼看郑赛方被擒,他带来的士兵迅速倒戈,几个将领带头上前请罪:“我等听信谗言,冒犯了杜公,望杜公恕罪。” 杜书贤站在城楼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轻松随意地说:“城内无处驻军,大军就在城外等候,一切等明日随我回黄州府再说。” 说完这句话,杜书贤就这么回去了,徒留城下众军不知所措。 在这一天晚上,郑赛方带来的军官聚在暗中开会,有一个百夫长忧心忡忡地说:“完了,这一次肯定算是犯上作乱,杜公若是追究起来,我们还不知有多大罪衍。” 一个杂号将军哭丧着脸说:“按照常理来说,我们这是必死之罪,在场的各位有一个算一个,谁都逃不掉这一刀。” 此言一出,其他人不由得也担忧起来。 但是另一个百夫长提出了不同意见:“我当初是北山关的一个普通士兵,我们当时被反叛的军官蛊惑,不止攻击同僚,甚至还杀了上官,就是当时的兵部尚书孙启龙。当时的杜公还是户部尚书,也被卷在北山关事件当中。”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你还干过这种事?” 那百夫长回答:“当时北山关的军官全都杀了头,我们普通士兵也要被打入奴籍。就是咱杜公和贺国公一同上书求情,这才免了我们普通士兵的罪。也多亏了杜公,我才能做到现在的百…夫……。”最后一个字已经轻得听不见了。 梅利兼无情戳穿:“你自己也说了,你那时候只是普通士兵才得以幸免。北山关时间中的军官都杀了,而现在,你们各位……都是军官。” 众人的心底凉了半截,只能给自己找最后的心理安慰:“咱杜公是仁德之君,此次事出有因,应该也会赦免我们。” 梅利兼说:“我有一计,可以试着保你们各位的性命,不过我可没有十足的把握。” 所有军官都恳求道:“请梅先生救我们一命。” 梅利兼应允:“好,我尽力而为。” “唉。”刚才那个杂号将军叹了口气:“可惜杜公已经不信任我们了。我刚才距离郑赛方只有十步,要是杜公下令拿下郑赛方,我肯定会照办的。” 梅利兼无情的拆穿:“你有时间说这些废话,还不如替自己祈祷一下更有用。” 次日天明,常玉春带着解忧卫骑营赶到,临河县也打开了城门。 郑赛方被扣押了一夜,此时就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 无论是面对梅利兼还是郑赛方和其他军士们,杜书贤看都不看一眼,只说了句:“走,回城,” 返回黄州府的路上,梅利兼趁机进言:“杜公,我想向您要个人行吗?” 杜书贤看了一眼梅利兼,问:“你要的该不会是郑赛方?” 梅利兼微微笑笑:“确实,郑赛方是个犯上作乱的败类,可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想留他在书社里做事,反正也无职无权,掀不起什么浪花的。” 杜书贤点头:“好,既然你都开口了,我就给你这个面子,郑赛方你拿去用。” 末了补充道:“不过有一条,郑赛方留在书社并非是做事,而是服刑。他必须每日做最粗重的活,并且佩戴镣铐才行。” 其实,杜书贤这一次已经动了杀心,早在围城的时候他就决心将郑赛方一党全部彻查。 可是梅利兼刚好赶在自己宣判之前提出了这个要求,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量刑的问题。 还好,郑赛方来的时间并不长,没有经营起盘根错节的利益网,因此查起来并不困难。 王掌柜算是最大的一条鱼,其他被安插在黄州府各县各处的人手也都很快揪了出来。 根据这些人的地位高低,分别被判处劳役五至二十年不等。 比较难办的是参与围城的五千士兵,对他们的量刑既不能太轻,可也不能太重。 最后判全军撤销建制,打入其他军队混编。 所有士兵积累的军功一笔勾销,所有的军官一撸到底,全部贬为杂役。 至此,郑赛方一事就算了结。 黄州府的大小事宜改为交由李钢办理,王菖蒲和罗娇娘在旁协同。 本以为天下太平,白全福却押着高天九找到杜书贤:“有什么话,你现在就交代。” 高天九委屈巴巴地看着杜书贤说:“杜公,是我不懂事,我犯错了。” 杜书贤说:“你借故抢劫村庄的事情我已经调查过了,各村子都已经安抚好了。年轻人嘛,走点弯路也正常,这事过去了。” 白全福却说:“没有这么简单,你让他自己说。” 第174章 横劲 高天九被师兄白全福押到杜书贤面前,交代了他犯下的一个重大错误:“抢劫村庄这件事不是我自己想做的,是那个郑赛方让我做的。” 原来当初高天九跟着师父高老九闯荡江湖,高老九死后,高天九用仅有的钱埋葬了师父。 后来高天九带着一身半吊子武功流落江湖,无处投奔的他被郑赛方收留。 郑赛方巧言令色,哄骗高天九到各村庄“收税”,这才有了跟杜书贤的一战。 杜书贤拍拍高天九的肩膀:“我知道了,这件事到这里就真的过去了。以后跟着白师兄好好学,既要学艺,也要学规矩。” 高天九保证到:“我肯定跟着师兄好好学规矩。” 杜书贤将白全福拉到一边悄悄问了一个问题:“按说此事我不该问,可我还是有些好奇。如果不方便回答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好了。” 白全福感觉奇怪:“你何时这么见外了,到底想问什么?” 杜书贤将自己与高天九交手的经历说了一下:“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劲力,可以让我的拦面叟不受控制。我知道这可能是你们门派武功的机密,可我真的非常好奇。” 白全福沉吟片刻:“这也算不得什么机密,其实是功夫练习、领悟到了一定境界之后,身上会产生的一种劲力,称为‘横劲’。” 杜书贤以手为刀,做了一个平扫的动作:“就是这个横劲?” 白全福点头:“没错,就是这个。自上而下或者自下而上的劲力称为‘竖劲’;自前向后或者从后往前的劲力可以称之为‘直劲’。世人练武以此二者居多,而练横劲者少。” 杜书贤反复做着平扫的动作,试图品味“横劲”的奥秘。 白全福说:“单一的横劲练习其实没有意义,必须与竖、直劲力配合起来。任何一次进攻,身上都要有横、竖、直三种劲力,这才算横劲功夫上身了。” 说完白全福向前伸出自己的胳膊,做了一个瓦楞掌:“你可以随意地用力拨转我的手臂,我能保证他始终对准你的咽喉。” 杜书贤不信邪,随手将白全福的胳膊往旁边一拨,岂料对方只是轻轻动了一下,手指果然还是指向自己的喉头。 “哦?看来你的反应很快嘛。”杜书贤说话间已经想到了对策:“只要我变招够快,你就跟不上我的变化了。” 接下来,杜书贤以极快的速度向左右两个方向依次发力,可白全福的手指还是瞄准着自己的咽喉。 杜书贤的额头上见了汗:白全福的手如同利刃一般,抵在自己咽喉的咫尺之间。若是他有半点杀心的话,根本不需要拿刀,自己哪怕有十条命都不够死。 接下来杜书贤深吸一口气,凝聚全身的意识,他以手作剑,施展起青莲剑歌的招式。 青莲剑歌的招式轻灵,且变化多端,是唐朝剑圣的绝技。 可任凭杜书贤的招式变化得有多快,白全福的“尖刀”一直在威胁着自己,甚至还可以轻松地架在了杜书贤的肩膀上。 见杜书贤累得喘粗气,白全福这才放轻松说:“你以为是我是依靠反应速度,在瞬间发力才抵消了你的劲力对?” 杜书贤问:“难道不是吗?” 白全福摇摇头:“从始至终我只有一股劲,根本没有变化过。就是我刚才对你说的,横、竖、直三个方向同时发力组成的劲。到了这个境界,我的劲力就不再是单一方向的进攻,而是变成了一个球形。任凭你的招式如何变化,我只需要把球滚动起来就可以全部化解。” 白全福很尽心,他是真的想要帮杜书贤学会横劲。 除了讲述理论知识之外,他还帮助杜书贤矫发力弓架和体会肌肉的运动状态。 仅仅是一天的教学,就让杜书贤的收获很大。 杜书贤对白全福施礼:“能对我说这些,你也称得上是我的老师了。” 最后白全福说:“球形劲力非朝夕可成,你还是需要勤加练习,这对你来说尤为重要。” 因为拦面叟与刀剑不同,一则没有利刃杀伤,二来没有护手防御。 若是遇到了使刀剑的高手,对方完全可以把刀刃顺着烟杆往上砍,把杜书贤的手削掉。 杜书贤再次求助系统,可系统直言:“此事关于心悟,我是无法帮你获得这个技能的。” 练功整整一天,到了晚上杜书贤专门去书社探望了郑赛方。 他哗啦哗啦抖着锁链,俨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杜书贤有满肚子的问题想问,可话到嘴边就是倒不出来,最后只问了一句:“你是如何能做到对百姓这么残忍的?” 郑赛方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算什么?我郑家世代读书,早就不是那些穷人的同类。千里当官,只为吃穿,我可不是来给那些穷人施舍行善的。” 这一番理直气壮的回答把杜书贤噎得瞠目结舌,半天不知如何应答。 梅利兼反应出奇的快,他居然不顾往日斯文,跑过来飞起一脚,把郑赛方直接踢翻:“以后少做这种白日梦,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当官了。” 打完了郑赛方,梅利兼回头就安慰杜书贤:“杜公不必与这种小人置气,这种人以后就会变成他最看不起的那种穷人,世世代代都不得翻身了。” 杜书贤已经把腰间的烟袋抽出来,此时只能默默地装了一袋烟抽了起来。 梅利兼把人拉到一边喝茶去了,边喝茶边畅聊书社未来发展的愿景,杜书贤的心里总算舒畅了些。 从书社回到住处,郑赛方的话萦绕在耳边,杜书贤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难怪人说‘创业艰难’,现在还只能算是刚刚起步,就已经出了性质这么恶劣的案子。若是以后收纳更多的官员、学子,他们的廉洁奉公又该如何保证呢?” 他想到了当初在京都朝堂上的风云变幻,杜书贤终于体会到了当初贺国公肩上的压力。 杜书贤也终于认识到:自己当初的许多作为颇有些想当然,由此造成的很多后果其实是贺国公一力扛了下来。 若不是有贺国公保驾,只怕杜书贤的下场早已经和当初的孙破虏一样了。 杂念不断袭来,心思纠缠在一起越想越烦闷,杜书贤不得不上街走走透口气。 第174章 横劲 高天九被师兄白全福押到杜书贤面前,交代了他犯下的一个重大错误:“抢劫村庄这件事不是我自己想做的,是那个郑赛方让我做的。” 原来当初高天九跟着师父高老九闯荡江湖,高老九死后,高天九用仅有的钱埋葬了师父。 后来高天九带着一身半吊子武功流落江湖,无处投奔的他被郑赛方收留。 郑赛方巧言令色,哄骗高天九到各村庄“收税”,这才有了跟杜书贤的一战。 杜书贤拍拍高天九的肩膀:“我知道了,这件事到这里就真的过去了。以后跟着白师兄好好学,既要学艺,也要学规矩。” 高天九保证到:“我肯定跟着师兄好好学规矩。” 杜书贤将白全福拉到一边悄悄问了一个问题:“按说此事我不该问,可我还是有些好奇。如果不方便回答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好了。” 白全福感觉奇怪:“你何时这么见外了,到底想问什么?” 杜书贤将自己与高天九交手的经历说了一下:“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劲力,可以让我的拦面叟不受控制。我知道这可能是你们门派武功的机密,可我真的非常好奇。” 白全福沉吟片刻:“这也算不得什么机密,其实是功夫练习、领悟到了一定境界之后,身上会产生的一种劲力,称为‘横劲’。” 杜书贤以手为刀,做了一个平扫的动作:“就是这个横劲?” 白全福点头:“没错,就是这个。自上而下或者自下而上的劲力称为‘竖劲’;自前向后或者从后往前的劲力可以称之为‘直劲’。世人练武以此二者居多,而练横劲者少。” 杜书贤反复做着平扫的动作,试图品味“横劲”的奥秘。 白全福说:“单一的横劲练习其实没有意义,必须与竖、直劲力配合起来。任何一次进攻,身上都要有横、竖、直三种劲力,这才算横劲功夫上身了。” 说完白全福向前伸出自己的胳膊,做了一个瓦楞掌:“你可以随意地用力拨转我的手臂,我能保证他始终对准你的咽喉。” 杜书贤不信邪,随手将白全福的胳膊往旁边一拨,岂料对方只是轻轻动了一下,手指果然还是指向自己的喉头。 “哦?看来你的反应很快嘛。”杜书贤说话间已经想到了对策:“只要我变招够快,你就跟不上我的变化了。” 接下来,杜书贤以极快的速度向左右两个方向依次发力,可白全福的手指还是瞄准着自己的咽喉。 杜书贤的额头上见了汗:白全福的手如同利刃一般,抵在自己咽喉的咫尺之间。若是他有半点杀心的话,根本不需要拿刀,自己哪怕有十条命都不够死。 接下来杜书贤深吸一口气,凝聚全身的意识,他以手作剑,施展起青莲剑歌的招式。 青莲剑歌的招式轻灵,且变化多端,是唐朝剑圣的绝技。 可任凭杜书贤的招式变化得有多快,白全福的“尖刀”一直在威胁着自己,甚至还可以轻松地架在了杜书贤的肩膀上。 见杜书贤累得喘粗气,白全福这才放轻松说:“你以为是我是依靠反应速度,在瞬间发力才抵消了你的劲力对?” 杜书贤问:“难道不是吗?” 白全福摇摇头:“从始至终我只有一股劲,根本没有变化过。就是我刚才对你说的,横、竖、直三个方向同时发力组成的劲。到了这个境界,我的劲力就不再是单一方向的进攻,而是变成了一个球形。任凭你的招式如何变化,我只需要把球滚动起来就可以全部化解。” 白全福很尽心,他是真的想要帮杜书贤学会横劲。 除了讲述理论知识之外,他还帮助杜书贤矫发力弓架和体会肌肉的运动状态。 仅仅是一天的教学,就让杜书贤的收获很大。 杜书贤对白全福施礼:“能对我说这些,你也称得上是我的老师了。” 最后白全福说:“球形劲力非朝夕可成,你还是需要勤加练习,这对你来说尤为重要。” 因为拦面叟与刀剑不同,一则没有利刃杀伤,二来没有护手防御。 若是遇到了使刀剑的高手,对方完全可以把刀刃顺着烟杆往上砍,把杜书贤的手削掉。 杜书贤再次求助系统,可系统直言:“此事关于心悟,我是无法帮你获得这个技能的。” 练功整整一天,到了晚上杜书贤专门去书社探望了郑赛方。 他哗啦哗啦抖着锁链,俨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杜书贤有满肚子的问题想问,可话到嘴边就是倒不出来,最后只问了一句:“你是如何能做到对百姓这么残忍的?” 郑赛方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算什么?我郑家世代读书,早就不是那些穷人的同类。千里当官,只为吃穿,我可不是来给那些穷人施舍行善的。” 这一番理直气壮的回答把杜书贤噎得瞠目结舌,半天不知如何应答。 梅利兼反应出奇的快,他居然不顾往日斯文,跑过来飞起一脚,把郑赛方直接踢翻:“以后少做这种白日梦,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当官了。” 打完了郑赛方,梅利兼回头就安慰杜书贤:“杜公不必与这种小人置气,这种人以后就会变成他最看不起的那种穷人,世世代代都不得翻身了。” 杜书贤已经把腰间的烟袋抽出来,此时只能默默地装了一袋烟抽了起来。 梅利兼把人拉到一边喝茶去了,边喝茶边畅聊书社未来发展的愿景,杜书贤的心里总算舒畅了些。 从书社回到住处,郑赛方的话萦绕在耳边,杜书贤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难怪人说‘创业艰难’,现在还只能算是刚刚起步,就已经出了性质这么恶劣的案子。若是以后收纳更多的官员、学子,他们的廉洁奉公又该如何保证呢?” 他想到了当初在京都朝堂上的风云变幻,杜书贤终于体会到了当初贺国公肩上的压力。 杜书贤也终于认识到:自己当初的许多作为颇有些想当然,由此造成的很多后果其实是贺国公一力扛了下来。 若不是有贺国公保驾,只怕杜书贤的下场早已经和当初的孙破虏一样了。 杂念不断袭来,心思纠缠在一起越想越烦闷,杜书贤不得不上街走走透口气。 第175章 春来茶馆 杜书贤被郑赛方气得不轻,可是他已经提前答应了梅利兼饶其不死。 若是现在就要反悔杀人的话,不只会损害自己的口碑,还可能引起多余的麻烦。 可这口气堵在胸口总是理不顺,杜书贤只能到黄州府成里到处闲逛。 眼前来到了一处茶馆,幌子上写着“春来茶馆”,于不起眼处分明做着英雄馆的标记。 杜书贤信步走了进去,找了个地方坐下喝茶。 店小二极力推荐了一款十五年陈的普洱茶,杜书贤并不懂茶,也没心思喝茶,只是胡乱答应了一声。 小二拿出了一套三才碗泡茶,随着一点开水注入,茶叶的香气已经飘散开来。 第一泡水是用于洗茶和茶具的,将其倒掉之后,把茶杯茶碗递给杜书贤闻了闻。 闻着茶香,杜书贤顿时觉得心思清明不少,点了点头,称赞声:“好茶,好茶香。” 第二泡水注入,小二算准时间倒出茶汤。 将茶注入公道杯的动作被称为“玉液回公”,再从公道杯倒入小茶杯,送到客人面前:“请用茶。” 待茶汤入口,杜书贤被惊艳到了:这茶汤的奇妙口感令他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这茶……好肥啊。”杜书贤憋了半天,就挤出来这么一个形容词。 小二热情地介绍:“客官是第一次喝茶,咱们这个茶是出自八百年老树龄的春茶,其口感层次非常丰富,每一泡都有不同的滋味,需要用心细品。” 说完,他给杜书贤又倒了第三泡:“这一泡的滋味与前不同,客官请细品。” 杜书贤喝了一口,只觉得丝丝清甜,回甘在喉舌间流淌。 感慨道:“茶真是好东西,却被别有用心的人糟蹋了。” 店小二有些紧张:“客人您说的是……该不会是我们?我们可是正经做生意的本分人。” 杜书贤回过神来,连忙否认:“哦,不,不是说你们呢,只是心中有事,忽所感而已。” 店小二松了口气:“客人不必烦恼,在这里喝一壶茶,等一会儿还有说书的先生在此表演。别的问题咱解决不了,但是喝着小茶,听着小书,能保证您在这一下午开开心心的,把烦恼都忘了。” “还是你会说话。”杜书贤被逗得哈哈大笑,心中的郁闷也驱散了不少:“今日说书的是谁?说的什么回目?” 店小二说:“是当初京都的说书大家,无文先生的场子。自京都陷落之后,无文先生就流落到此地说书。今天的回目是‘杜书贤七破西戎乡’,前面还有六回您错过了,不过也不要紧,今天的内容一样精彩。” “又是自己的事。”杜书贤不由得失笑:“当初在西戎发生的事情,居然都传到这里来了。” 由此他想到了一件事:“英雄馆有极强的消息渠道,哪怕是远在西戎的消息都可以传过来,那自己完全可以用英雄馆来传递消息,并且暗中考核官吏啊!” 想到这里,杜书贤立刻起身要走,店小二招呼道:“客人,这茶……” 杜书贤回头说:“留着,我一会儿就回来喝。” 走出茶馆,杜书贤第一时间找到了常玉春:“赶紧跟我走,有什么事路上说。” 当二人走到春来茶馆的门口,杜书贤已经把自己的设想跟常玉春交代清楚了。 还是那位店小二,依旧热情地招呼:“客人来了,想必是喝好了,带着朋友一起来的。” 小二拿出刚才没喝完的茶:“来,我给两位续上。” 可常玉春拦住了小二的动作,将三才碗的碗放到一边,把盖子放在茶碟上,轻轻旋转了半圈。 这个动作就是英雄馆的暗号之一,专门在茶馆用的。 英雄馆的其他场所,诸如酒肆、书场、饭店等,都有各自的表述暗号。 除了动作之外,谈话内容还有一整套唇典切口,这是在江湖内部流传的秘辛。 由于这套系统实在太过繁琐,杜书贤根本没功夫慢慢学,所以他必须找来常玉春才能与英雄馆对话。 店小二立刻明白了这个动作的含义,把人请到了专供江湖人士的后堂谈话。 开始要先“盘道”,也就是表明身份,常玉春称自己来自“六扇门”。 杜书贤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常玉春自报家门,可他还是无法适应。 因为在前世,六扇门的含义从来都是“司法部门”。 常玉春一个盗门中人竟然敢称自己是六扇门? 原来盗门中人拇指和小指的指甲是特殊的标志,由于这两个手指可以组成“六”的手势。 所以他们称自己是“六门”或者“六字门”,后来才慢慢演变成为“六扇门”。 表明了身份之后,杜书贤也拿出了自己的身份标识:纸燕子。 纸燕子一出,英雄馆里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起立,他们太明白这个标志的含义了。 为了招待贵客,重新给杜书贤上了好烟好茶,杜书贤也终于说出了请英雄馆帮助自己考核官员吏治的想法。 本以为英雄馆会很乐意接受自己的提议,却没想到对方表示:“此事关系太大,要和其他方面商量一下。”说完就摆出了送客的暗号手势。 杜书贤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可常玉春却把杜书贤拉走了。 回到住处,杜书贤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英雄馆不愿意接受我的提议呢?如果让他们监察官员吏治,这对百姓来说不是好事吗?” 常玉春解释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其中就有一条是‘不得与官府发生纠葛’。对他们来说,纸燕子是纸燕子,杜公是杜公。若是纸燕子的委托,江湖中人必然无不响应。可若是杜公来委托的话,这就意味着有被招安的风险,这家英雄馆很有可能被其他江湖人士排挤。” 沉吟半晌,杜书贤说:“我倒是没想到这一节,依你说的话,此事能成的概率有多大?” 常玉春答:“若按照以往来看,此事断不能成,不过我觉得可以找白全福来想想办法。” “那正好,”杜书贤说:“白全福此时还在城里没走,我这就去请他。” 第175章 春来茶馆 杜书贤被郑赛方气得不轻,可是他已经提前答应了梅利兼饶其不死。 若是现在就要反悔杀人的话,不只会损害自己的口碑,还可能引起多余的麻烦。 可这口气堵在胸口总是理不顺,杜书贤只能到黄州府成里到处闲逛。 眼前来到了一处茶馆,幌子上写着“春来茶馆”,于不起眼处分明做着英雄馆的标记。 杜书贤信步走了进去,找了个地方坐下喝茶。 店小二极力推荐了一款十五年陈的普洱茶,杜书贤并不懂茶,也没心思喝茶,只是胡乱答应了一声。 小二拿出了一套三才碗泡茶,随着一点开水注入,茶叶的香气已经飘散开来。 第一泡水是用于洗茶和茶具的,将其倒掉之后,把茶杯茶碗递给杜书贤闻了闻。 闻着茶香,杜书贤顿时觉得心思清明不少,点了点头,称赞声:“好茶,好茶香。” 第二泡水注入,小二算准时间倒出茶汤。 将茶注入公道杯的动作被称为“玉液回公”,再从公道杯倒入小茶杯,送到客人面前:“请用茶。” 待茶汤入口,杜书贤被惊艳到了:这茶汤的奇妙口感令他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这茶……好肥啊。”杜书贤憋了半天,就挤出来这么一个形容词。 小二热情地介绍:“客官是第一次喝茶,咱们这个茶是出自八百年老树龄的春茶,其口感层次非常丰富,每一泡都有不同的滋味,需要用心细品。” 说完,他给杜书贤又倒了第三泡:“这一泡的滋味与前不同,客官请细品。” 杜书贤喝了一口,只觉得丝丝清甜,回甘在喉舌间流淌。 感慨道:“茶真是好东西,却被别有用心的人糟蹋了。” 店小二有些紧张:“客人您说的是……该不会是我们?我们可是正经做生意的本分人。” 杜书贤回过神来,连忙否认:“哦,不,不是说你们呢,只是心中有事,忽所感而已。” 店小二松了口气:“客人不必烦恼,在这里喝一壶茶,等一会儿还有说书的先生在此表演。别的问题咱解决不了,但是喝着小茶,听着小书,能保证您在这一下午开开心心的,把烦恼都忘了。” “还是你会说话。”杜书贤被逗得哈哈大笑,心中的郁闷也驱散了不少:“今日说书的是谁?说的什么回目?” 店小二说:“是当初京都的说书大家,无文先生的场子。自京都陷落之后,无文先生就流落到此地说书。今天的回目是‘杜书贤七破西戎乡’,前面还有六回您错过了,不过也不要紧,今天的内容一样精彩。” “又是自己的事。”杜书贤不由得失笑:“当初在西戎发生的事情,居然都传到这里来了。” 由此他想到了一件事:“英雄馆有极强的消息渠道,哪怕是远在西戎的消息都可以传过来,那自己完全可以用英雄馆来传递消息,并且暗中考核官吏啊!” 想到这里,杜书贤立刻起身要走,店小二招呼道:“客人,这茶……” 杜书贤回头说:“留着,我一会儿就回来喝。” 走出茶馆,杜书贤第一时间找到了常玉春:“赶紧跟我走,有什么事路上说。” 当二人走到春来茶馆的门口,杜书贤已经把自己的设想跟常玉春交代清楚了。 还是那位店小二,依旧热情地招呼:“客人来了,想必是喝好了,带着朋友一起来的。” 小二拿出刚才没喝完的茶:“来,我给两位续上。” 可常玉春拦住了小二的动作,将三才碗的碗放到一边,把盖子放在茶碟上,轻轻旋转了半圈。 这个动作就是英雄馆的暗号之一,专门在茶馆用的。 英雄馆的其他场所,诸如酒肆、书场、饭店等,都有各自的表述暗号。 除了动作之外,谈话内容还有一整套唇典切口,这是在江湖内部流传的秘辛。 由于这套系统实在太过繁琐,杜书贤根本没功夫慢慢学,所以他必须找来常玉春才能与英雄馆对话。 店小二立刻明白了这个动作的含义,把人请到了专供江湖人士的后堂谈话。 开始要先“盘道”,也就是表明身份,常玉春称自己来自“六扇门”。 杜书贤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常玉春自报家门,可他还是无法适应。 因为在前世,六扇门的含义从来都是“司法部门”。 常玉春一个盗门中人竟然敢称自己是六扇门? 原来盗门中人拇指和小指的指甲是特殊的标志,由于这两个手指可以组成“六”的手势。 所以他们称自己是“六门”或者“六字门”,后来才慢慢演变成为“六扇门”。 表明了身份之后,杜书贤也拿出了自己的身份标识:纸燕子。 纸燕子一出,英雄馆里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起立,他们太明白这个标志的含义了。 为了招待贵客,重新给杜书贤上了好烟好茶,杜书贤也终于说出了请英雄馆帮助自己考核官员吏治的想法。 本以为英雄馆会很乐意接受自己的提议,却没想到对方表示:“此事关系太大,要和其他方面商量一下。”说完就摆出了送客的暗号手势。 杜书贤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可常玉春却把杜书贤拉走了。 回到住处,杜书贤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英雄馆不愿意接受我的提议呢?如果让他们监察官员吏治,这对百姓来说不是好事吗?” 常玉春解释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其中就有一条是‘不得与官府发生纠葛’。对他们来说,纸燕子是纸燕子,杜公是杜公。若是纸燕子的委托,江湖中人必然无不响应。可若是杜公来委托的话,这就意味着有被招安的风险,这家英雄馆很有可能被其他江湖人士排挤。” 沉吟半晌,杜书贤说:“我倒是没想到这一节,依你说的话,此事能成的概率有多大?” 常玉春答:“若按照以往来看,此事断不能成,不过我觉得可以找白全福来想想办法。” “那正好,”杜书贤说:“白全福此时还在城里没走,我这就去请他。” 第176章 江湖大会 杜书贤在英雄馆碰了个软钉子,只能请白全福帮忙,白全福一口答应下来:“只要是纸燕子的事,自然无不应允。” 听白全福专门说到是“纸燕子的事”,杜书贤的心里不由得一沉,还是把“考核吏治”的事情提了出来。 听完了杜书贤的需求,白全福也沉默了,显然此事的难办程度超乎想象。 白全福说:“江湖中出了个纸燕子,庙堂上出了个杜公,这是我们整个江湖的骄傲,可这是两个不同的骄傲。要知道江湖终究是江湖,我们与庙堂本该两不相干的。” 杜书贤说:“可是我知道一句古话,‘处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二者本就是相辅相成。况且杜书贤本就是庙堂和江湖共同造就的,割裂了任何一方都不再是我。” 常玉春在旁边帮腔:“杜公是真心在为百姓谋福,这不论是对于普通百姓还是我们江湖中人,都是一件好事啊。” 白全福似乎被说动了:“你们说的都对,我可以去尝试联络一番。可是我不敢保证此事的结果,就算我是总瓢把子也无法让这么多江湖人士把观念轻易转变过来。” 杜书贤表示理解:“如果不成的话,我再去想别的办法。” 白全福单刀直入:“有一个问题无法回避,你要如何能够保证我们的人不会被招安呢?” 杜书贤努力想了几个不适合招安的理由:“江湖中人言行粗鄙”、“江湖中人自由散漫”、“江湖中人行事乖张”等等,可这些都不能让白全福满意。 最后王菖蒲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插了一嘴:“招安是要花钱的。” 白全福这才点头:“好,有这个理由在,我就可以组织各方面的人物来谈这件事了。” 交涉过程并不会很快,西北四府的绿林道、英雄馆都要出面,光是把人召齐就要花大半个月的时间。 等各方面都到齐了,杜书贤把大家邀请到春来茶馆开会。 为了款待各路英雄,春来茶馆专门歇业一天,真可谓高朋满座、盛况空前。 来的人里既有各家英雄馆的头目,也有各路山寨的豪杰。 有些人穿着英雄氅,大马金刀地坐着;有些人倒像是生意人,与众人挨个打招呼。 三教九流各色人物齐聚一堂,大家把偌大的春来茶馆挤得满满当当。 白全福作为西北四府绿林道的总瓢把子,自然担负起了主持会议的责任:“今日盛会,众家英雄汇聚一堂,可起个名目,就做个‘江湖大会’。” 所有人都称赞不已:“好,好一个江湖大会。” 期间各路英雄都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杜书贤一一予以解答。 问曰:“我们为什么要替你去监督官员吏治?” 答曰:“为了我能够更好地治理地面,也为了你们和其他普通百姓能够不受狗官的欺负。” 问曰:“我们要怎么去监督这些官员吏治?” 答曰:“以你们所见所感为准,无论官声好坏或者冤假错案,都可以通过英雄馆的渠道传播,最终会汇集到我手里。” 问曰:“我们这样算不算在为朝廷做事?” 答曰:“算,也不算。一则我现在还没有称王称帝,算不上朝廷。二则你们的一切行动全凭自愿,如果你们有人不愿意传递消息的话,也不会有人强求。” 问曰:“是不是只要我们传递来了狗官的消息,就一定能够办下来?” 答曰:“由于口信容易失真,传递来的消息最好是文字的。但不管是哪一种消息传来,我必定会安排人手去核查。如果查有实据,必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 这一天连谈带聊,大家一直坐到很晚,整个气氛轻松活跃。 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基本上所有人都已经对这件事达成了共识:各地英雄馆负责府县城内信息收集汇总等相关事务,各处绿林道负责道路畅通。 由于杜书贤目前身在黄州府,因此将春来茶馆暂时作为所有消息的汇总地,由常玉春负责收集。 日后如果杜书贤搬迁了位置,消息就会自动转到新的英雄馆进行汇总。 散会以后,常玉春对这个创意大为赞赏:“杜公此举定可以让官场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杜书贤却露出了无奈的微笑:“现今到处缺官,若是再清明下去,只怕就真的要无人可用了。” 散会之后,杜书贤悄悄问了常玉春一个问题:“你说若是让白全福发动整个中原的江湖人士,帮我查探敌情的话,能不能成功?” 常玉春谨慎地思考了半天,摇了摇头:“若是这样的话,被招安收买的痕迹就太明显了,只怕会引起大家的反感,就连今天已经谈成的事恐怕都要黄了。” 杜书贤点点头:“好,那此事容后再议。” 常玉春又补充说道:“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只是需要派人出去,逐个府县、每家山寨挨个去谈,还是有希望可以谈下来的。只不过这个人选非常讲究,不止要有极大的声望、极好的人缘,还要求不能是我们西北四府之内的人。” 杜书贤一脸惆怅:“哪有这样的人呀?” 常玉春说:“有倒是有,眼下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杜书贤忙问:“是谁?” 常玉春答:“及时雨孙宗。此人绰号叫做‘及时雨’,盖因为其古道热肠,人缘极佳。” 据江湖传说,孙宗早年间也是家财万贯的一方财主,数代人积累了颇多资财。 由于孙宗喜欢舞枪弄棒,自然少不了请武术教师,他因此慢慢踏上了江湖路。 不管是哪里来的朋友,只要开口求告,孙宗必然慷慨解囊,人们纷纷称赞其“及时雨”的美名。 成天醉心江湖之事,再加上他无心经营生意,家里留下的产业慢慢开始没落下来。 八年时间,孙宗将家财耗尽,不得不开始变卖资产。 三年卖空了地产,两年卖空了店铺,又两年连家宅都卖了,孙宗由此开始沦落江湖。 十几年积累了好人缘,让孙宗在江湖上非常吃得开,无论到哪里都被奉为上宾。 也是由于孙宗的扬名,纸燕子的名头才能迅速打响。 这些年来,孙宗收到的入伙邀请足有上百家,可他没有加入任何一方势力,只是在江湖上到处行走漂泊。 常玉春说:“若是能得孙宗的帮助,整个江湖都可以收入杜公囊中。” 杜书贤问:“孙宗现在何处?” 常玉春说:“孙宗前些日子寄居在神风寨,这次春来茶馆开会,他随着董天宝一起来了,只是没有出席会议,眼下就在黄州府城内。” 杜书贤说:“快请他过来,不,还是我去见及时雨孙宗。” 第176章 江湖大会 杜书贤在英雄馆碰了个软钉子,只能请白全福帮忙,白全福一口答应下来:“只要是纸燕子的事,自然无不应允。” 听白全福专门说到是“纸燕子的事”,杜书贤的心里不由得一沉,还是把“考核吏治”的事情提了出来。 听完了杜书贤的需求,白全福也沉默了,显然此事的难办程度超乎想象。 白全福说:“江湖中出了个纸燕子,庙堂上出了个杜公,这是我们整个江湖的骄傲,可这是两个不同的骄傲。要知道江湖终究是江湖,我们与庙堂本该两不相干的。” 杜书贤说:“可是我知道一句古话,‘处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二者本就是相辅相成。况且杜书贤本就是庙堂和江湖共同造就的,割裂了任何一方都不再是我。” 常玉春在旁边帮腔:“杜公是真心在为百姓谋福,这不论是对于普通百姓还是我们江湖中人,都是一件好事啊。” 白全福似乎被说动了:“你们说的都对,我可以去尝试联络一番。可是我不敢保证此事的结果,就算我是总瓢把子也无法让这么多江湖人士把观念轻易转变过来。” 杜书贤表示理解:“如果不成的话,我再去想别的办法。” 白全福单刀直入:“有一个问题无法回避,你要如何能够保证我们的人不会被招安呢?” 杜书贤努力想了几个不适合招安的理由:“江湖中人言行粗鄙”、“江湖中人自由散漫”、“江湖中人行事乖张”等等,可这些都不能让白全福满意。 最后王菖蒲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插了一嘴:“招安是要花钱的。” 白全福这才点头:“好,有这个理由在,我就可以组织各方面的人物来谈这件事了。” 交涉过程并不会很快,西北四府的绿林道、英雄馆都要出面,光是把人召齐就要花大半个月的时间。 等各方面都到齐了,杜书贤把大家邀请到春来茶馆开会。 为了款待各路英雄,春来茶馆专门歇业一天,真可谓高朋满座、盛况空前。 来的人里既有各家英雄馆的头目,也有各路山寨的豪杰。 有些人穿着英雄氅,大马金刀地坐着;有些人倒像是生意人,与众人挨个打招呼。 三教九流各色人物齐聚一堂,大家把偌大的春来茶馆挤得满满当当。 白全福作为西北四府绿林道的总瓢把子,自然担负起了主持会议的责任:“今日盛会,众家英雄汇聚一堂,可起个名目,就做个‘江湖大会’。” 所有人都称赞不已:“好,好一个江湖大会。” 期间各路英雄都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杜书贤一一予以解答。 问曰:“我们为什么要替你去监督官员吏治?” 答曰:“为了我能够更好地治理地面,也为了你们和其他普通百姓能够不受狗官的欺负。” 问曰:“我们要怎么去监督这些官员吏治?” 答曰:“以你们所见所感为准,无论官声好坏或者冤假错案,都可以通过英雄馆的渠道传播,最终会汇集到我手里。” 问曰:“我们这样算不算在为朝廷做事?” 答曰:“算,也不算。一则我现在还没有称王称帝,算不上朝廷。二则你们的一切行动全凭自愿,如果你们有人不愿意传递消息的话,也不会有人强求。” 问曰:“是不是只要我们传递来了狗官的消息,就一定能够办下来?” 答曰:“由于口信容易失真,传递来的消息最好是文字的。但不管是哪一种消息传来,我必定会安排人手去核查。如果查有实据,必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 这一天连谈带聊,大家一直坐到很晚,整个气氛轻松活跃。 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基本上所有人都已经对这件事达成了共识:各地英雄馆负责府县城内信息收集汇总等相关事务,各处绿林道负责道路畅通。 由于杜书贤目前身在黄州府,因此将春来茶馆暂时作为所有消息的汇总地,由常玉春负责收集。 日后如果杜书贤搬迁了位置,消息就会自动转到新的英雄馆进行汇总。 散会以后,常玉春对这个创意大为赞赏:“杜公此举定可以让官场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杜书贤却露出了无奈的微笑:“现今到处缺官,若是再清明下去,只怕就真的要无人可用了。” 散会之后,杜书贤悄悄问了常玉春一个问题:“你说若是让白全福发动整个中原的江湖人士,帮我查探敌情的话,能不能成功?” 常玉春谨慎地思考了半天,摇了摇头:“若是这样的话,被招安收买的痕迹就太明显了,只怕会引起大家的反感,就连今天已经谈成的事恐怕都要黄了。” 杜书贤点点头:“好,那此事容后再议。” 常玉春又补充说道:“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只是需要派人出去,逐个府县、每家山寨挨个去谈,还是有希望可以谈下来的。只不过这个人选非常讲究,不止要有极大的声望、极好的人缘,还要求不能是我们西北四府之内的人。” 杜书贤一脸惆怅:“哪有这样的人呀?” 常玉春说:“有倒是有,眼下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杜书贤忙问:“是谁?” 常玉春答:“及时雨孙宗。此人绰号叫做‘及时雨’,盖因为其古道热肠,人缘极佳。” 据江湖传说,孙宗早年间也是家财万贯的一方财主,数代人积累了颇多资财。 由于孙宗喜欢舞枪弄棒,自然少不了请武术教师,他因此慢慢踏上了江湖路。 不管是哪里来的朋友,只要开口求告,孙宗必然慷慨解囊,人们纷纷称赞其“及时雨”的美名。 成天醉心江湖之事,再加上他无心经营生意,家里留下的产业慢慢开始没落下来。 八年时间,孙宗将家财耗尽,不得不开始变卖资产。 三年卖空了地产,两年卖空了店铺,又两年连家宅都卖了,孙宗由此开始沦落江湖。 十几年积累了好人缘,让孙宗在江湖上非常吃得开,无论到哪里都被奉为上宾。 也是由于孙宗的扬名,纸燕子的名头才能迅速打响。 这些年来,孙宗收到的入伙邀请足有上百家,可他没有加入任何一方势力,只是在江湖上到处行走漂泊。 常玉春说:“若是能得孙宗的帮助,整个江湖都可以收入杜公囊中。” 杜书贤问:“孙宗现在何处?” 常玉春说:“孙宗前些日子寄居在神风寨,这次春来茶馆开会,他随着董天宝一起来了,只是没有出席会议,眼下就在黄州府城内。” 杜书贤说:“快请他过来,不,还是我去见及时雨孙宗。” 第177章 听桥 杜书贤听从常玉春的建议,决心请孙宗出面,为自己在江湖中布局。 来到神风寨下榻的客栈,杜书贤见到了孙宗。 孙宗还是抽着那杆精致的小烟袋,与纸燕子热情地打招呼。 寒暄一阵,杜书贤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没想得到是,董天宝的反对态度异常坚决:“我们愿意为你考察官声吏治就已经违背了江湖规矩,哪怕你是纸燕子,哪怕你是杜公,也不可以如此得寸进尺。” 孙宗的态度倒不那么坚决,他犹豫半天说了句:“董当家的,我有句话也许不该讲。再过两年我就五十岁了,早已经是个土埋半截的人,我想在有生之年过得体面些。” 董天宝火气不消:“以及时雨的名头,无论哪座山寨、哪家英雄馆,都会奉你为上宾,何曾有过不体面?你若要去,你便自去,不必征得我的同意。” 眼看就要谈崩,常玉春在旁边哀叹一声:“董大哥,你先别生气,听我讲一个故事。” 常玉春说的故事,就是讲自己如何落入盗门,以及当初他们几个人在白州府学医的经历。 末了他说道:“我们这些人沦落江湖,哪个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还不都是生活所迫,被逼的呀。我们当初在白州府学医,为的就是能够站在阳光下光明正大地生活,可想要脱离江湖是何其困难?如今纸燕子做了杜公,他是在给每一位江湖兄弟谋一个退路啊。” 董天宝沉默了,他何尝不知占山为寇的艰辛和无奈? 外人只知道他们有横来之财,每日喝酒吃肉、赌钱快活,可只有真正深入其中,才能品出其中辛酸苦涩滋味。 说来可笑,董天宝最大的愿望其实是住在城里,这样他每天都可以逛街了。 逛街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买货和看物件,而是为了看人。 山寨里的环境空旷幽静,就只有这么几十个兄弟,每天对着扯大嗓门,早就烦腻了。 因此每当山上来了生人,这些人总要下去“交流”一番。 董天宝想看看大街上各色不同人物的生活状态,接一接名为“生活”的烟火气。 他还想每天早上能有一根油条吃,若是能再喝上一碗豆浆,全身就只剩下了“舒服”二字。 所以,每次董天宝进城的时候,他总是坐在早点摊上,打量着街上的贩夫走卒,聆听着路边的吆喝叫卖,偶尔还能听到几句争吵骂街。 这种氛围,对于山上的弟兄们来说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这种感觉不只是董天宝,其他人也都有,哪怕是总瓢把子白全福也无法免俗。 所以,当常玉春说到“退路”二字的时候,董天宝竟然落泪了:“你若要去,便去罢,如果西北四府有人不同意,我去替你讲道理。” 旁边还有不少人附和,何宝庆主动说:“及时雨,我跟你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孙宗站起身到柜上要了一壶酒,给在座的每个人倒上一杯:“多谢何大哥关照,也多谢各家弟兄们关心,多的就不说了,都在酒里。” 说完,孙宗一饮而尽,其他人也跟着把这杯酒喝了个底朝天:“都在酒里。” 第二天一大早,孙宗就辞行了,他的第一站目标就是黄州府以东的白马府。 趁着众家英雄没走,杜书贤又把白全福找来,还要学习“横劲”。 白全福依旧在尽心地教着,一遍一遍地演示着动作技巧。 高天九说:“师兄,纸燕子要学横劲,咱们是不是应该教走马横刀呀?” 白全福解释说:“走马横刀的劲力有些过于横了,适合初学者的水平。纸燕子本就是武功大家,只是他的功夫少了一环而已,走马横刀并不适合他。他需要练习的是可以让周身弓架六合的球形劲,因此磨盘刀的第三层功夫才最适合。” “哦,”高天九似有所悟,也拿出刀来跟着一起练习磨盘刀。 杜书贤开玩笑说:“要是小天把球形劲练熟了,我的手就真的要被你削下来了。” 三个人练习了很久,可杜书贤始终无法真正地掌握横劲的力道。 白全福说:“这不是朝夕之功,还需要按此方法勤加练习,一年内定有小成。” 刚刚吃完早点回来,在旁边看了半天的董天宝扑哧笑出了声:“白老黑啊白老黑,你这不是耽误人家嘛。这可不是什么新学乍练的娃娃,有时间让你慢慢磨练。纸燕子是什么人物?他随时都可能上战场,你教的这么慢,岂不是贻害了他的性命?” 白全福也不生气:“可我就是这么教的,董长脚,你要是有本事的话,你来教啊。” 董天宝站起身:“你们等我一下,我回房拿点东西。” 白全福问:“你要拿什么?” 董天宝也不回答,径直上楼进了房间,片刻之后又出来了,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一把短刀。 白全福顿时大惊失色,厉声质问:“董长脚!你要干什么?” 董天宝说:“要学功夫,最快的方法当然是实战了。纸燕子,我给你自己选,你要是想花一年时间慢慢磨,你就继续练你的磨盘刀。你要是想今天速成,那就拿出你的烟袋,试着把我手里的刀抢下来。” 杜书贤闻言放下了练习刀,默默抽出了自己的烟袋。 董天宝提醒道:“机会只有一次,你要是用不出横劲,我的刀就会削掉你的手,你想好了吗?” 杜书贤把烟袋往前伸了出去:“我想好了,来。” 董天宝默默点了点头,呛啷一声拔出了自己的刀开始讲解:“我们要比的不是对砍,而是兵器的纠缠。两把兵器要随时贴紧缠斗,一有机会就要发动攻击,在双方劲力纠缠的过程中,慢慢体会对方和自己的劲力变化。这种功夫施展的时候不需要看,用眼只会让你的手变慢,全凭心念感受,故而又叫做‘听桥’。” 烟袋和短刀搭在了一起,杜书贤的神经不由得紧张起来,剧烈的心跳似乎要把胸膛炸裂。 刀动了起来,速度并没有很快,劲力也不强,杜书贤的烟袋也就跟着一起比划起来。 杜书贤很快适应了节奏,董天宝说:“接下来,我的动作会带有攻击意识,你注意了。” 果然,杜书贤开始感受到刀尖和刀刃对自己的威胁,额头慢慢见了汗。 董天宝又说:“接下来闭上眼,用心去感受我的每一个劲力变化。” 面对利刃的威胁自己却不能看,杜书贤已经紧张地手心冒汗,生怕错过了一点点细微的变化。 突然,董天宝大喊一声:“来了!” 杜书贤被吓得一激灵,根本来不及考虑,下意识地顺着短刀的劲力,右手向上一勾,紧接着一翻手腕向下一砸。 随着“哎哟”、“当啷”两声,杜书贤睁开眼,自己的烟锅砸在了董天宝的手腕上,短刀已经掉在了地上。 董天宝和白全福全都笑吟吟地抱拳:“恭喜恭喜,你已经学会了,以后只需要勤加练习,用心体悟就是了。” 杜书贤怀着感激的心捡起了地上的短刀,这才发现刀竟然是没开刃的。 他问:“如果不拿兵器的话,这种练习是不是叫做‘推手’啊?” 董天宝点头:“正是。” 第177章 听桥 杜书贤听从常玉春的建议,决心请孙宗出面,为自己在江湖中布局。 来到神风寨下榻的客栈,杜书贤见到了孙宗。 孙宗还是抽着那杆精致的小烟袋,与纸燕子热情地打招呼。 寒暄一阵,杜书贤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没想得到是,董天宝的反对态度异常坚决:“我们愿意为你考察官声吏治就已经违背了江湖规矩,哪怕你是纸燕子,哪怕你是杜公,也不可以如此得寸进尺。” 孙宗的态度倒不那么坚决,他犹豫半天说了句:“董当家的,我有句话也许不该讲。再过两年我就五十岁了,早已经是个土埋半截的人,我想在有生之年过得体面些。” 董天宝火气不消:“以及时雨的名头,无论哪座山寨、哪家英雄馆,都会奉你为上宾,何曾有过不体面?你若要去,你便自去,不必征得我的同意。” 眼看就要谈崩,常玉春在旁边哀叹一声:“董大哥,你先别生气,听我讲一个故事。” 常玉春说的故事,就是讲自己如何落入盗门,以及当初他们几个人在白州府学医的经历。 末了他说道:“我们这些人沦落江湖,哪个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还不都是生活所迫,被逼的呀。我们当初在白州府学医,为的就是能够站在阳光下光明正大地生活,可想要脱离江湖是何其困难?如今纸燕子做了杜公,他是在给每一位江湖兄弟谋一个退路啊。” 董天宝沉默了,他何尝不知占山为寇的艰辛和无奈? 外人只知道他们有横来之财,每日喝酒吃肉、赌钱快活,可只有真正深入其中,才能品出其中辛酸苦涩滋味。 说来可笑,董天宝最大的愿望其实是住在城里,这样他每天都可以逛街了。 逛街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买货和看物件,而是为了看人。 山寨里的环境空旷幽静,就只有这么几十个兄弟,每天对着扯大嗓门,早就烦腻了。 因此每当山上来了生人,这些人总要下去“交流”一番。 董天宝想看看大街上各色不同人物的生活状态,接一接名为“生活”的烟火气。 他还想每天早上能有一根油条吃,若是能再喝上一碗豆浆,全身就只剩下了“舒服”二字。 所以,每次董天宝进城的时候,他总是坐在早点摊上,打量着街上的贩夫走卒,聆听着路边的吆喝叫卖,偶尔还能听到几句争吵骂街。 这种氛围,对于山上的弟兄们来说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这种感觉不只是董天宝,其他人也都有,哪怕是总瓢把子白全福也无法免俗。 所以,当常玉春说到“退路”二字的时候,董天宝竟然落泪了:“你若要去,便去罢,如果西北四府有人不同意,我去替你讲道理。” 旁边还有不少人附和,何宝庆主动说:“及时雨,我跟你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孙宗站起身到柜上要了一壶酒,给在座的每个人倒上一杯:“多谢何大哥关照,也多谢各家弟兄们关心,多的就不说了,都在酒里。” 说完,孙宗一饮而尽,其他人也跟着把这杯酒喝了个底朝天:“都在酒里。” 第二天一大早,孙宗就辞行了,他的第一站目标就是黄州府以东的白马府。 趁着众家英雄没走,杜书贤又把白全福找来,还要学习“横劲”。 白全福依旧在尽心地教着,一遍一遍地演示着动作技巧。 高天九说:“师兄,纸燕子要学横劲,咱们是不是应该教走马横刀呀?” 白全福解释说:“走马横刀的劲力有些过于横了,适合初学者的水平。纸燕子本就是武功大家,只是他的功夫少了一环而已,走马横刀并不适合他。他需要练习的是可以让周身弓架六合的球形劲,因此磨盘刀的第三层功夫才最适合。” “哦,”高天九似有所悟,也拿出刀来跟着一起练习磨盘刀。 杜书贤开玩笑说:“要是小天把球形劲练熟了,我的手就真的要被你削下来了。” 三个人练习了很久,可杜书贤始终无法真正地掌握横劲的力道。 白全福说:“这不是朝夕之功,还需要按此方法勤加练习,一年内定有小成。” 刚刚吃完早点回来,在旁边看了半天的董天宝扑哧笑出了声:“白老黑啊白老黑,你这不是耽误人家嘛。这可不是什么新学乍练的娃娃,有时间让你慢慢磨练。纸燕子是什么人物?他随时都可能上战场,你教的这么慢,岂不是贻害了他的性命?” 白全福也不生气:“可我就是这么教的,董长脚,你要是有本事的话,你来教啊。” 董天宝站起身:“你们等我一下,我回房拿点东西。” 白全福问:“你要拿什么?” 董天宝也不回答,径直上楼进了房间,片刻之后又出来了,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一把短刀。 白全福顿时大惊失色,厉声质问:“董长脚!你要干什么?” 董天宝说:“要学功夫,最快的方法当然是实战了。纸燕子,我给你自己选,你要是想花一年时间慢慢磨,你就继续练你的磨盘刀。你要是想今天速成,那就拿出你的烟袋,试着把我手里的刀抢下来。” 杜书贤闻言放下了练习刀,默默抽出了自己的烟袋。 董天宝提醒道:“机会只有一次,你要是用不出横劲,我的刀就会削掉你的手,你想好了吗?” 杜书贤把烟袋往前伸了出去:“我想好了,来。” 董天宝默默点了点头,呛啷一声拔出了自己的刀开始讲解:“我们要比的不是对砍,而是兵器的纠缠。两把兵器要随时贴紧缠斗,一有机会就要发动攻击,在双方劲力纠缠的过程中,慢慢体会对方和自己的劲力变化。这种功夫施展的时候不需要看,用眼只会让你的手变慢,全凭心念感受,故而又叫做‘听桥’。” 烟袋和短刀搭在了一起,杜书贤的神经不由得紧张起来,剧烈的心跳似乎要把胸膛炸裂。 刀动了起来,速度并没有很快,劲力也不强,杜书贤的烟袋也就跟着一起比划起来。 杜书贤很快适应了节奏,董天宝说:“接下来,我的动作会带有攻击意识,你注意了。” 果然,杜书贤开始感受到刀尖和刀刃对自己的威胁,额头慢慢见了汗。 董天宝又说:“接下来闭上眼,用心去感受我的每一个劲力变化。” 面对利刃的威胁自己却不能看,杜书贤已经紧张地手心冒汗,生怕错过了一点点细微的变化。 突然,董天宝大喊一声:“来了!” 杜书贤被吓得一激灵,根本来不及考虑,下意识地顺着短刀的劲力,右手向上一勾,紧接着一翻手腕向下一砸。 随着“哎哟”、“当啷”两声,杜书贤睁开眼,自己的烟锅砸在了董天宝的手腕上,短刀已经掉在了地上。 董天宝和白全福全都笑吟吟地抱拳:“恭喜恭喜,你已经学会了,以后只需要勤加练习,用心体悟就是了。” 杜书贤怀着感激的心捡起了地上的短刀,这才发现刀竟然是没开刃的。 他问:“如果不拿兵器的话,这种练习是不是叫做‘推手’啊?” 董天宝点头:“正是。” 第179章 想到一块去了 杜书贤制定了浑水摸鱼的计策,那第一步自然是要把水搅浑。 于是他兵分三路,范喜良和黄珍带着大队人马继续赶往丰登县城救援。 由于范喜良有一匹和赤兔差不多血统的宝马,再加上他带着青龙偃月刀,所以很容易被误认为是杜书贤本尊。 解忧卫往前加速赶路,临近欣天府城的时候又分成了两路。 步营随着胡达海向东,翻越留云山脉,等待时机突然出现在明珠府境内。 骑营随杜书贤进城,常玉春早比大队早到了三天,早把杜书贤的计划传了过来。 刘博文发动全城的百姓,用了短短三天时间赶制出了五千套北狄服饰。 杜书贤看后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有些粗糙,但也能算五分像了。 给骑营重新配发了武器,偃月刀和马槊全都要换成北狄人常用的弯刀。 可这里有一个问题:五千把弯刀可不是赶工三天就能赶出来的。 所以只能保证阵列外围的士兵用弯刀,其他的士兵用的还是常备的大砍刀。 发展到了这一步,现在要做的就是跟时间赛跑。 步营已经在翻越留云山脉的路上,可是骑营却还在欣天府城。 按照计划,骑营必须在七天之内到达两千里之外的酉阳府,并且不能被梅素发现。 最快的路线自然是走丰登县城,可是那里已经有大军压境,蒙混过去显然不可能。 能让骑兵翻越过去的地方不多,只能从地势相对平缓的燕云山脉里找。 杜书贤选定的地方是位于丰台府境内,燕云山脉北端一个山势略低的小坡,看起来就像是山脉的豁口,名为“过燕峡”。 可是从这个地方走的话,意味着要多绕路二百里,这对于人和马都是极大的考验。 杜书贤的心里有些没底,可是当他宣布作战目标之后再看军队的反应,杜书贤放心了。 这可是解忧卫,是精英中的精英、精锐中的精锐,如果有什么是连他们都做不到的,那天下就没有一支部队可以做到! 杜书贤喊话道:“五天赶到过燕峡,七天杀到酉阳府,大家有没有信心?” 五千人回答的声音整齐划一:“有!” 出发前,常玉春带回来了前线最新的消息:公孙莫和何玉庆镇守在丰登县城,抵挡了梅素十几次大规模进攻,何玉庆还抽出手打了几次反击。 范喜良和黄珍的援兵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就能赶到,目前战况胶着,城内士气还算不错。 杜书贤说:“你再辛苦一趟,赶在范喜良进城之前将他截下来。” 各路人马向着自己的目标进发,范喜良和黄珍首先到达了丰登县城之外。 恰好在这个时候常玉春到了,连忙把他们拦下来,传达了杜书贤的作战指示。 按照计划,黄珍带着大部队适当放缓了行动速度,吸引梅素的注意力。 而范喜良在常玉春的引导下,带着小股部队和青龙偃月刀,悄悄潜伏在梅素大营的旁边。 等待夜色降临,常玉春和范喜良对梅素大营发动了一次突袭。 这一场突袭来去如风,梅素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经过清点,梅素一共损失了两囷粮草,死伤过千。 最要命的是:据幸存者说,他们都见到了一把威风凛凛的青龙偃月刀。 梅素的笑容不由得阴沉了起来:“是杜书贤,不错,这时候他也该到了。” “好,既然你来了,那当然要卖给你一个面子。”梅素传令:“连夜拔营,向东退兵十里。” 丰登县城之围暂时缓解,可是“杜书贤”却没有进县城,而是在城西十里的位置驻扎下来。 于是,两边就这么僵持着,似乎是在相互比着耐心。 两边又僵持了三天,范喜良问:“玉春哥,杜公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过燕峡了。” 常玉春说:“是啊,按照计划,骑营应该到了过燕峡,步营应该已经等在留云山脉,随时可以出击。” 范喜良问:“玉春哥,梅素三天以来都没什么动作,咱们要不要过去给他找点事情做?” 黄珍提出了不一样的意见:“梅素带着二十万大军在这里,他每天的开销负担比我们不知大了多少倍,维持原状把他拖在这里就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常玉春有些闲不住:“我觉得喜良说得对,我们要在这里做点什么,我们闹得越凶,杜公那里才越安全。” 于是,黄珍继续守着大营,常玉春和范喜良带着五百人的小股部队再次出发。 他们先悄悄溜进了丰登县城,公孙莫告诉他们:“梅素大营这三天以来没有什么异动,只是不断地有士兵在营地内外进出,不知是在搬运筹备什么。” 常玉春陷入了思考:“无论梅素是在搬运筹备什么东西,最好的办法肯定是在其实施之前将其打破。” 于是,他跟公孙莫要了些兵马,总共凑了一千人:“今晚就对梅素大营再次发动突袭。” 天色擦黑,常玉春带着人再次来到梅素的大营,在里面横冲直撞,到处烧杀。 跟上一次相比,梅素大营的反应速度简直太慢了,现场完全陷入了混乱,就连不少军官都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到处都有人喊着:“杜书贤来了,快逃啊。”,“快去找梅大人。”……之类的话语 常玉春观察了一阵,连忙让范喜良赶快撤退。 范喜良杀得兴起,哪里听得进去:“玉春哥,让我再多杀一会儿,你看这些敌军,跟简直就跟活靶子一样。” 常玉春一巴掌糊在范喜良的脸上:“赶紧跟我回去,杜公有危险!” 范喜良这才被打醒,匆匆忙忙收兵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范喜良不停的问:“玉春哥,到底怎么了,杜公怎么会有危险的?” 常玉春说:“你应该看出来了,这座大营的里没有主将,也就是说梅素不在这里。而且大营里本该有二十万人,可是我怎么看都少了五万,那你猜他们会到什么地方去了?” 范喜良想了半天:“难道他们是在找别的地方打过来?” 常玉春一脸阴沉:“肯定是这样,梅素大举进攻丰登县城是假。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自己悄悄抽身从别处偷袭,这才是他的目的。” 范喜良忙问:“那他去的地方该不会就是……” “不光是我们会算计,对方也会算。”常玉春说:“梅素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过燕峡。” 第179章 想到一块去了 杜书贤制定了浑水摸鱼的计策,那第一步自然是要把水搅浑。 于是他兵分三路,范喜良和黄珍带着大队人马继续赶往丰登县城救援。 由于范喜良有一匹和赤兔差不多血统的宝马,再加上他带着青龙偃月刀,所以很容易被误认为是杜书贤本尊。 解忧卫往前加速赶路,临近欣天府城的时候又分成了两路。 步营随着胡达海向东,翻越留云山脉,等待时机突然出现在明珠府境内。 骑营随杜书贤进城,常玉春早比大队早到了三天,早把杜书贤的计划传了过来。 刘博文发动全城的百姓,用了短短三天时间赶制出了五千套北狄服饰。 杜书贤看后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有些粗糙,但也能算五分像了。 给骑营重新配发了武器,偃月刀和马槊全都要换成北狄人常用的弯刀。 可这里有一个问题:五千把弯刀可不是赶工三天就能赶出来的。 所以只能保证阵列外围的士兵用弯刀,其他的士兵用的还是常备的大砍刀。 发展到了这一步,现在要做的就是跟时间赛跑。 步营已经在翻越留云山脉的路上,可是骑营却还在欣天府城。 按照计划,骑营必须在七天之内到达两千里之外的酉阳府,并且不能被梅素发现。 最快的路线自然是走丰登县城,可是那里已经有大军压境,蒙混过去显然不可能。 能让骑兵翻越过去的地方不多,只能从地势相对平缓的燕云山脉里找。 杜书贤选定的地方是位于丰台府境内,燕云山脉北端一个山势略低的小坡,看起来就像是山脉的豁口,名为“过燕峡”。 可是从这个地方走的话,意味着要多绕路二百里,这对于人和马都是极大的考验。 杜书贤的心里有些没底,可是当他宣布作战目标之后再看军队的反应,杜书贤放心了。 这可是解忧卫,是精英中的精英、精锐中的精锐,如果有什么是连他们都做不到的,那天下就没有一支部队可以做到! 杜书贤喊话道:“五天赶到过燕峡,七天杀到酉阳府,大家有没有信心?” 五千人回答的声音整齐划一:“有!” 出发前,常玉春带回来了前线最新的消息:公孙莫和何玉庆镇守在丰登县城,抵挡了梅素十几次大规模进攻,何玉庆还抽出手打了几次反击。 范喜良和黄珍的援兵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就能赶到,目前战况胶着,城内士气还算不错。 杜书贤说:“你再辛苦一趟,赶在范喜良进城之前将他截下来。” 各路人马向着自己的目标进发,范喜良和黄珍首先到达了丰登县城之外。 恰好在这个时候常玉春到了,连忙把他们拦下来,传达了杜书贤的作战指示。 按照计划,黄珍带着大部队适当放缓了行动速度,吸引梅素的注意力。 而范喜良在常玉春的引导下,带着小股部队和青龙偃月刀,悄悄潜伏在梅素大营的旁边。 等待夜色降临,常玉春和范喜良对梅素大营发动了一次突袭。 这一场突袭来去如风,梅素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经过清点,梅素一共损失了两囷粮草,死伤过千。 最要命的是:据幸存者说,他们都见到了一把威风凛凛的青龙偃月刀。 梅素的笑容不由得阴沉了起来:“是杜书贤,不错,这时候他也该到了。” “好,既然你来了,那当然要卖给你一个面子。”梅素传令:“连夜拔营,向东退兵十里。” 丰登县城之围暂时缓解,可是“杜书贤”却没有进县城,而是在城西十里的位置驻扎下来。 于是,两边就这么僵持着,似乎是在相互比着耐心。 两边又僵持了三天,范喜良问:“玉春哥,杜公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过燕峡了。” 常玉春说:“是啊,按照计划,骑营应该到了过燕峡,步营应该已经等在留云山脉,随时可以出击。” 范喜良问:“玉春哥,梅素三天以来都没什么动作,咱们要不要过去给他找点事情做?” 黄珍提出了不一样的意见:“梅素带着二十万大军在这里,他每天的开销负担比我们不知大了多少倍,维持原状把他拖在这里就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常玉春有些闲不住:“我觉得喜良说得对,我们要在这里做点什么,我们闹得越凶,杜公那里才越安全。” 于是,黄珍继续守着大营,常玉春和范喜良带着五百人的小股部队再次出发。 他们先悄悄溜进了丰登县城,公孙莫告诉他们:“梅素大营这三天以来没有什么异动,只是不断地有士兵在营地内外进出,不知是在搬运筹备什么。” 常玉春陷入了思考:“无论梅素是在搬运筹备什么东西,最好的办法肯定是在其实施之前将其打破。” 于是,他跟公孙莫要了些兵马,总共凑了一千人:“今晚就对梅素大营再次发动突袭。” 天色擦黑,常玉春带着人再次来到梅素的大营,在里面横冲直撞,到处烧杀。 跟上一次相比,梅素大营的反应速度简直太慢了,现场完全陷入了混乱,就连不少军官都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到处都有人喊着:“杜书贤来了,快逃啊。”,“快去找梅大人。”……之类的话语 常玉春观察了一阵,连忙让范喜良赶快撤退。 范喜良杀得兴起,哪里听得进去:“玉春哥,让我再多杀一会儿,你看这些敌军,跟简直就跟活靶子一样。” 常玉春一巴掌糊在范喜良的脸上:“赶紧跟我回去,杜公有危险!” 范喜良这才被打醒,匆匆忙忙收兵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范喜良不停的问:“玉春哥,到底怎么了,杜公怎么会有危险的?” 常玉春说:“你应该看出来了,这座大营的里没有主将,也就是说梅素不在这里。而且大营里本该有二十万人,可是我怎么看都少了五万,那你猜他们会到什么地方去了?” 范喜良想了半天:“难道他们是在找别的地方打过来?” 常玉春一脸阴沉:“肯定是这样,梅素大举进攻丰登县城是假。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自己悄悄抽身从别处偷袭,这才是他的目的。” 范喜良忙问:“那他去的地方该不会就是……” “不光是我们会算计,对方也会算。”常玉春说:“梅素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过燕峡。” 第180章 无效的诱敌 梅素在丰登县城十里外扎营,和公孙莫、“杜书贤”遥相对峙。 同时梅素的大营以来回调兵的方式造成繁忙的假象,实则慢慢抽调走了五万精锐部队。 梅素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燕云山脉的过燕峡,届时将会和杜书贤带领的骑营不期而遇。 常玉春冷静分析了局势:“梅素的兵力答大约是杜书贤的十倍,而且山地作战以步兵占优。也就是说,地利人和,杜书贤把所有不利因素都占了。” 看懂局势之后,常玉春带着范喜良和黄珍,以及手边的六万士兵火急火燎地赶往过燕峡。 常玉春花了两天时间赶路,终于到达过燕峡,看着高耸的山势不由得心焦。 这一天本该是两路解忧卫就位,共同启动作战计划的日子。 可是胡达海并不知道这些变故,依旧按照原先的计划带着步营围了明玉县,并且故意留出了口子把城里北狄人放走了。 里奇微收到了消息,得知中原部队又来了,他嘲讽道:“难道是那徒有虚名的杜书贤又来送死了吗?” 于是,一万骑兵自明珠府城出发,火速向明玉县支援。 可胡达海当然不会在原地等待里奇微,早在他刚刚收到消息的时候,胡达海就已经转道攻下了明翠县。 临走前,胡达海还给里奇微留了一个小礼物:趁着夜间宵禁的时候,东城门口被悄悄挖了一个深坑,里面装着数百将士的便溺。 再用竹子编成圆盘盖在上面,再覆盖上一层土,将路面轻轻扫平。 于是,一个看起来和普通路面差不多的陷阱就做好了。 为了保证百姓不会踩坑,也为了确保里奇微上当,胡达海还在陷阱边放了一圈拒马桩,看起来就好像是用来阻拦北狄骑兵的样子。 百姓们才不会没事去搬拒马桩,大家走路的时候只是稍微绕一绕就完了。 可里奇微当然不愿意绕路,他命令士兵把拒马桩半开,自己骑着马,大摇大摆地进城。 当他踩到坑上的时候结果可想而知:连人带马一起栽了进去。 旁边的北狄兵想拉又不敢拉,只能任由里奇微自己爬出来。 尽管里奇微满身恶臭,可还是尽可能地保持指挥官的风度,他让士兵们在周边仔细排查,不要漏掉其他的陷阱。 可周围哪里还有陷阱?从头到尾只有里奇微一个人中招而已,这让他有一股邪火发不出。 胡达海按计划来到了宝珠县,此地距离丰登县城最近,从这里开始诱敌是最方便的。 在宝珠县内缴获了一部分弓箭,胡达海将其全部配发给了士兵,加上原来的弩手,自己的远程攻击实力扩充到了一千人。 按照杜书贤的叮嘱,胡达海攻下宝珠县之后,还抓住城里两个“长官”。 一个叫“麦克”的北狄人以及一个叫“胡三汉”的中原人,杀头匠用这两颗脑袋给自己磨刀。 等里奇微洗干净身体,再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这才知道原来中原军早就撤了,不过他也了解到对方的兵力不多。 根据行进的方向,里奇微认为中原军的目标转成了宝珠县。 “牛屎的!”里奇微暗骂了一声:“这些中原人就跟老鼠一样反复地跑来跑去,看我不抓到你们,让你们好好领教一下我们北狄的优质骏马。” 堂堂统帅竟然会被粪坑暗算,盛怒之下的里奇微不顾士兵和马匹的疲劳,强行带队转向南方赶往宝珠县。 当北狄人快要赶到宝珠县,距离城池不到十里的时候,马的力量已经几乎发挥到了极致,必须停下来了。 里奇微只能远远望着城池发火,愤怒的扔了几块石头,却还是不得不忍耐一夜。 盛怒之下的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距离城池太近了。 半夜,东西二城门打开,两路解忧卫各自拿着弓和弩,慢慢向北狄军两翼包抄过去。 五千人齐射两箭,这是真正的万箭齐发,数百人马分分中箭倒地。 这一轮只是试射,目的是为了把营地里的北狄人引出来。 里奇微果然上当,他的怒火被轻易地点燃,咆哮着命令道:“所有人立刻出击,骑上你们的快马,把那些该死的中原人揪出来,快快快!” 营地里的北狄人全军出动,眼看距离步营的埋伏点越来越近,胡达海果断下令:“三箭急速射,瞄准了打!” 三箭急速射的指令对于弓手和弩手来说是不一样的,弓手接到命令只需要连射三箭,而弩手则代表三人一组,递次射击。 一声声破空传过,一支支利箭划开夜幕,如同长了眼一般向北狄军射去。 刚刚冲出营地的北狄军遭遇了迎头痛击,鬼哭狼嚎着又缩了回去。 “不能再打下去了。”胡达海盘算道:“解忧卫的能力太强,仅仅是两轮射击,北狄军死伤已经过两千。要是再打下去,只怕里奇微就要被打垮了。” 于是他改变了战术,带着步营强袭了北狄军的营盘。 里奇微不得不组织士兵奋起反抗,最后成功的“击退了”中原人的进攻。 “哈哈,我就是战无不胜的战神!你们的小伎俩伤害不到我!等我的马儿好好睡一觉,明天就让中原人全都趴在我的脚边颤抖!”得胜的里奇微终于恢复了自信,跟士兵们一起大呼小叫。 胡达海点点头:“好,打成这样就可以了,我们这就撤兵。” 里奇微就这样在营地里安然睡了一夜,再没有受到打扰。 第二天养足了精神,里奇微早早爬了起来,他打算找到这支小部队,把他们的指挥官扔到茅坑里淹死。 可胡达海早就带着人跑了,根据留下来的行军痕迹,里奇微判断他们是去了位于南面的丰登县城附近。 北狄军骑上了快马,再次追赶这个看得见摸不着的中原军队。 他有信心,今天一定能把这个讨厌的家伙抓住,让他体会到这个世界上最难看死法。 胡达海带着解忧卫步营头也不回地来到了丰登县城,他看见了梅素留在城东十里的大营。 “应该就是这里了。”胡达海认准了目标,指挥士兵朝着大营射箭,把所有的箭全部射光。 大营受到了袭击,自然要组织防御反击。 就当梅家大营慢吞吞行动的时候,解忧卫已经溜到旁边躲了起来,而里奇微的快马已经进入视界之内了。 两边都发现了对方,但是并没有如胡达海所愿打起来。 一则是梅素不在大营,临时指挥的将领并无攻击北狄人的胆魄。 二则是里奇微见对方兵多将广,根本不敢靠前,只敢带着人远远地观望。 而胡达海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他只是隐隐觉得:“原计划应该不是这样的。到底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第180章 无效的诱敌 梅素在丰登县城十里外扎营,和公孙莫、“杜书贤”遥相对峙。 同时梅素的大营以来回调兵的方式造成繁忙的假象,实则慢慢抽调走了五万精锐部队。 梅素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燕云山脉的过燕峡,届时将会和杜书贤带领的骑营不期而遇。 常玉春冷静分析了局势:“梅素的兵力答大约是杜书贤的十倍,而且山地作战以步兵占优。也就是说,地利人和,杜书贤把所有不利因素都占了。” 看懂局势之后,常玉春带着范喜良和黄珍,以及手边的六万士兵火急火燎地赶往过燕峡。 常玉春花了两天时间赶路,终于到达过燕峡,看着高耸的山势不由得心焦。 这一天本该是两路解忧卫就位,共同启动作战计划的日子。 可是胡达海并不知道这些变故,依旧按照原先的计划带着步营围了明玉县,并且故意留出了口子把城里北狄人放走了。 里奇微收到了消息,得知中原部队又来了,他嘲讽道:“难道是那徒有虚名的杜书贤又来送死了吗?” 于是,一万骑兵自明珠府城出发,火速向明玉县支援。 可胡达海当然不会在原地等待里奇微,早在他刚刚收到消息的时候,胡达海就已经转道攻下了明翠县。 临走前,胡达海还给里奇微留了一个小礼物:趁着夜间宵禁的时候,东城门口被悄悄挖了一个深坑,里面装着数百将士的便溺。 再用竹子编成圆盘盖在上面,再覆盖上一层土,将路面轻轻扫平。 于是,一个看起来和普通路面差不多的陷阱就做好了。 为了保证百姓不会踩坑,也为了确保里奇微上当,胡达海还在陷阱边放了一圈拒马桩,看起来就好像是用来阻拦北狄骑兵的样子。 百姓们才不会没事去搬拒马桩,大家走路的时候只是稍微绕一绕就完了。 可里奇微当然不愿意绕路,他命令士兵把拒马桩半开,自己骑着马,大摇大摆地进城。 当他踩到坑上的时候结果可想而知:连人带马一起栽了进去。 旁边的北狄兵想拉又不敢拉,只能任由里奇微自己爬出来。 尽管里奇微满身恶臭,可还是尽可能地保持指挥官的风度,他让士兵们在周边仔细排查,不要漏掉其他的陷阱。 可周围哪里还有陷阱?从头到尾只有里奇微一个人中招而已,这让他有一股邪火发不出。 胡达海按计划来到了宝珠县,此地距离丰登县城最近,从这里开始诱敌是最方便的。 在宝珠县内缴获了一部分弓箭,胡达海将其全部配发给了士兵,加上原来的弩手,自己的远程攻击实力扩充到了一千人。 按照杜书贤的叮嘱,胡达海攻下宝珠县之后,还抓住城里两个“长官”。 一个叫“麦克”的北狄人以及一个叫“胡三汉”的中原人,杀头匠用这两颗脑袋给自己磨刀。 等里奇微洗干净身体,再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这才知道原来中原军早就撤了,不过他也了解到对方的兵力不多。 根据行进的方向,里奇微认为中原军的目标转成了宝珠县。 “牛屎的!”里奇微暗骂了一声:“这些中原人就跟老鼠一样反复地跑来跑去,看我不抓到你们,让你们好好领教一下我们北狄的优质骏马。” 堂堂统帅竟然会被粪坑暗算,盛怒之下的里奇微不顾士兵和马匹的疲劳,强行带队转向南方赶往宝珠县。 当北狄人快要赶到宝珠县,距离城池不到十里的时候,马的力量已经几乎发挥到了极致,必须停下来了。 里奇微只能远远望着城池发火,愤怒的扔了几块石头,却还是不得不忍耐一夜。 盛怒之下的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距离城池太近了。 半夜,东西二城门打开,两路解忧卫各自拿着弓和弩,慢慢向北狄军两翼包抄过去。 五千人齐射两箭,这是真正的万箭齐发,数百人马分分中箭倒地。 这一轮只是试射,目的是为了把营地里的北狄人引出来。 里奇微果然上当,他的怒火被轻易地点燃,咆哮着命令道:“所有人立刻出击,骑上你们的快马,把那些该死的中原人揪出来,快快快!” 营地里的北狄人全军出动,眼看距离步营的埋伏点越来越近,胡达海果断下令:“三箭急速射,瞄准了打!” 三箭急速射的指令对于弓手和弩手来说是不一样的,弓手接到命令只需要连射三箭,而弩手则代表三人一组,递次射击。 一声声破空传过,一支支利箭划开夜幕,如同长了眼一般向北狄军射去。 刚刚冲出营地的北狄军遭遇了迎头痛击,鬼哭狼嚎着又缩了回去。 “不能再打下去了。”胡达海盘算道:“解忧卫的能力太强,仅仅是两轮射击,北狄军死伤已经过两千。要是再打下去,只怕里奇微就要被打垮了。” 于是他改变了战术,带着步营强袭了北狄军的营盘。 里奇微不得不组织士兵奋起反抗,最后成功的“击退了”中原人的进攻。 “哈哈,我就是战无不胜的战神!你们的小伎俩伤害不到我!等我的马儿好好睡一觉,明天就让中原人全都趴在我的脚边颤抖!”得胜的里奇微终于恢复了自信,跟士兵们一起大呼小叫。 胡达海点点头:“好,打成这样就可以了,我们这就撤兵。” 里奇微就这样在营地里安然睡了一夜,再没有受到打扰。 第二天养足了精神,里奇微早早爬了起来,他打算找到这支小部队,把他们的指挥官扔到茅坑里淹死。 可胡达海早就带着人跑了,根据留下来的行军痕迹,里奇微判断他们是去了位于南面的丰登县城附近。 北狄军骑上了快马,再次追赶这个看得见摸不着的中原军队。 他有信心,今天一定能把这个讨厌的家伙抓住,让他体会到这个世界上最难看死法。 胡达海带着解忧卫步营头也不回地来到了丰登县城,他看见了梅素留在城东十里的大营。 “应该就是这里了。”胡达海认准了目标,指挥士兵朝着大营射箭,把所有的箭全部射光。 大营受到了袭击,自然要组织防御反击。 就当梅家大营慢吞吞行动的时候,解忧卫已经溜到旁边躲了起来,而里奇微的快马已经进入视界之内了。 两边都发现了对方,但是并没有如胡达海所愿打起来。 一则是梅素不在大营,临时指挥的将领并无攻击北狄人的胆魄。 二则是里奇微见对方兵多将广,根本不敢靠前,只敢带着人远远地观望。 而胡达海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他只是隐隐觉得:“原计划应该不是这样的。到底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第181章 战局初定 话说梅素,自从在丰登县城下和“杜书贤”打了一个照面之后,把大营留在原地,自己偷偷带着人,打算奇袭过燕峡。 事有凑巧,杜书贤打的也是同样的主意,双方注定要在过燕峡相会。 按常理来说,过燕峡的地形更适合步兵,而且梅素的兵力远比杜书贤要多。 可是杜书贤加快速度强行军,终于赶在第五天的时候到达,抢先占领了过燕峡的制高点。 哪怕是解忧卫,进行了这种强度的行军之后也会感到疲累,杜书贤于是就在山顶休整。 过了一夜之后,杜书贤刚要出发,却看见梅素居然从另一边赶过来了。 梅素一见对方先吓了一跳:“这个地方怎么会出现北狄人?” 随即反应过来:“这必然是杜书贤假扮的,扮成北狄人的样子奇袭酉阳府,为的是引开我的注意力。” 杜书贤见了梅素也吃了一惊:“多亏我提前到了,否则让他占了高地,还不知要吃多大的亏。” 是的,由于杜书贤早到,提前占据了制高点,将地利的不便转化成了自己的优势。 因为梅素不得不变成仰攻,而解忧卫的骑营却可以借着下坡之利,发动更有威势的冲击。 目前的局势是杜书贤占地利,梅素占人和,双方就这样僵持在这里。 梅素不舍得走,他的兵力有绝对优势,并且占据了战场主动权。 对他来说,只要等对方犯错,自己必能有所斩获。 而杜书贤到此时就颇有些骑虎难下,若主动进攻,他没有把握能将梅素一举击溃。 若是后退让出高地,梅素必定会第一时间抢占,届时己方将更加被动。 双方僵持了一天,梅素也尝试过主动出击,可是还没靠近山顶就被弓箭射了回来。 这俩人又在打着同样的主意:派兵出去寻求增援。 就这样过了一夜相安无事,杜书贤忽然听到背后有动静,放眼一看就乐了:原来是常玉春带着部队来了。 杜书贤哈哈大笑:“关键时刻还得是老伙计靠得住,梅素啊梅素,你完了!” 当即传讯过去:“你们在山的这一边隐藏好身形,随时准备策应突袭。” 手中有了底牌,杜书贤心中大定,自知胜券已经在握。 可是他反而装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匆匆忙忙就组织士兵发起冲锋。 梅素一见大喜:“哈哈,你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将士们,列好队形,跟我迎敌出战!” 眼看梅素被引出了大营,常玉春迅速占领了高地,一轮箭雨顿时倾盆而下。 梅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阵脚已经被打乱了。 正在此时,杜书贤的骑营马不停蹄地冲杀过来,一轮冲锋直接将梅素的部队一分为二。 梅素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山上喊杀声震天,原来是常玉春指挥着步兵向下冲锋。 看着漫山遍野的士兵,梅素顿时生出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只得一边仓皇整军应对,一边寻找逃命的机会。 可是第三轮攻击并不是来自山顶冲下来的士兵,而是来自已经冲杀到队伍另一头的解忧卫骑营。 骑营的弓箭手迅速发射着箭矢,以极快的速度在步兵杀到之前把所有的箭全部射光。 梅素在这个时候身上中了一箭倒地,主将身亡,梅家军的士气彻底垮掉。 范喜良、黄珍带领着步兵冲杀下来,将残余的敌人全部灭杀。 整个战斗过程一共持续了不到半天时间,四轮攻击一气呵成,根本没给梅素反应的机会。 杜书贤跟常玉春一会合,马上就问起了丰登县城的情况。 常玉春简单讲述了一下,杜书贤说:“范喜良和黄珍带部队把梅素的尸体带过去,争取把这十五万人招降了,然后打探一下胡达海的情况,接应他一下。” 二人领命,问道:“杜公何往?” 杜书贤看着南方说:“唐古关那里还有梅柔和他的五万大军,常玉春跟我去支援杨镇。” 范喜良捧着青龙偃月刀递来:“杜公将它带上。” 杜书贤摇摇头:“我们穿着北狄服饰,拿着青龙偃月刀太突兀了,还是你先拿着。” 接下来,杜书贤和常玉春又兵分两路,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范喜良用长杆挑着梅素的尸体赶到丰登县城,耀武扬威地宣告着己方的胜利。 被扔在战场上的那十五万军根本不用劝,直截了当地扔了兵器投降了。 看到了自己人的部队,一直躲在暗处的胡达海也主动带着步营现身。 至于里奇微,平白折了许多北狄士兵还惹了一身骚臭,想必是郁闷至极。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了,没有人关心他去了哪里。 很明显,丰台府和欣天府不可能接受这十五降兵,哪怕何玉庆很乐意收编他们,可刘博文却变不出这么多粮食来。 最后公孙莫拿了主意:由胡达海和范喜良、黄珍将这些人带回到酉阳府,等战斗彻底结束之后,让杜书贤来决断。 南方的唐古关战场还在相持,那梅柔持的作战指挥能力显然不弱,再加上得到了江南梅家支持的五万兵力,竟然能跟杨镇打得有来有回。 常玉春早已经把两边的情况探明:唐古关内依旧是杨镇本部的一万人,扛住了梅柔持的进攻,充当了中流砥柱的作用。 派去支援的五万兵力被安排在了沱沱河各个河段,用于防范南方来敌。 江南梅家数次打算强渡沱沱河,可是由于无法突破这道防线。 最后只能放弃渡河奇袭的计划,改从酉阳府地面登陆,和梅柔持协同作战。 梅谦家主干脆直接将五万兵力一起交给梅柔持指挥,强令他必须拿下唐古关。 常玉春说:“杨镇军以一当十,牢牢地钉在唐古关,梅柔持纵然攻势猛烈,却讨不到半点便宜。” 杜书贤问:“连日进攻下来,梅柔持死伤多少?” 常玉春答:“梅柔持的十万兵力现在还有九万。” 又问:“你觉得杨镇的伤亡有多大?” 答曰:“唐古关内的情况尚不明朗,粗略估算下来,应该还有六到八千人。” 杜书贤赞许说:“杨镇还是有手段的。我们既然来了,就必须给杨镇分担压力。我刚才看到了看到了一队运输兵,应该是给梅柔持送补给的。趁现在士兵还有些体力,我们去打掉他。” 第181章 战局初定 话说梅素,自从在丰登县城下和“杜书贤”打了一个照面之后,把大营留在原地,自己偷偷带着人,打算奇袭过燕峡。 事有凑巧,杜书贤打的也是同样的主意,双方注定要在过燕峡相会。 按常理来说,过燕峡的地形更适合步兵,而且梅素的兵力远比杜书贤要多。 可是杜书贤加快速度强行军,终于赶在第五天的时候到达,抢先占领了过燕峡的制高点。 哪怕是解忧卫,进行了这种强度的行军之后也会感到疲累,杜书贤于是就在山顶休整。 过了一夜之后,杜书贤刚要出发,却看见梅素居然从另一边赶过来了。 梅素一见对方先吓了一跳:“这个地方怎么会出现北狄人?” 随即反应过来:“这必然是杜书贤假扮的,扮成北狄人的样子奇袭酉阳府,为的是引开我的注意力。” 杜书贤见了梅素也吃了一惊:“多亏我提前到了,否则让他占了高地,还不知要吃多大的亏。” 是的,由于杜书贤早到,提前占据了制高点,将地利的不便转化成了自己的优势。 因为梅素不得不变成仰攻,而解忧卫的骑营却可以借着下坡之利,发动更有威势的冲击。 目前的局势是杜书贤占地利,梅素占人和,双方就这样僵持在这里。 梅素不舍得走,他的兵力有绝对优势,并且占据了战场主动权。 对他来说,只要等对方犯错,自己必能有所斩获。 而杜书贤到此时就颇有些骑虎难下,若主动进攻,他没有把握能将梅素一举击溃。 若是后退让出高地,梅素必定会第一时间抢占,届时己方将更加被动。 双方僵持了一天,梅素也尝试过主动出击,可是还没靠近山顶就被弓箭射了回来。 这俩人又在打着同样的主意:派兵出去寻求增援。 就这样过了一夜相安无事,杜书贤忽然听到背后有动静,放眼一看就乐了:原来是常玉春带着部队来了。 杜书贤哈哈大笑:“关键时刻还得是老伙计靠得住,梅素啊梅素,你完了!” 当即传讯过去:“你们在山的这一边隐藏好身形,随时准备策应突袭。” 手中有了底牌,杜书贤心中大定,自知胜券已经在握。 可是他反而装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匆匆忙忙就组织士兵发起冲锋。 梅素一见大喜:“哈哈,你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将士们,列好队形,跟我迎敌出战!” 眼看梅素被引出了大营,常玉春迅速占领了高地,一轮箭雨顿时倾盆而下。 梅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阵脚已经被打乱了。 正在此时,杜书贤的骑营马不停蹄地冲杀过来,一轮冲锋直接将梅素的部队一分为二。 梅素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山上喊杀声震天,原来是常玉春指挥着步兵向下冲锋。 看着漫山遍野的士兵,梅素顿时生出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只得一边仓皇整军应对,一边寻找逃命的机会。 可是第三轮攻击并不是来自山顶冲下来的士兵,而是来自已经冲杀到队伍另一头的解忧卫骑营。 骑营的弓箭手迅速发射着箭矢,以极快的速度在步兵杀到之前把所有的箭全部射光。 梅素在这个时候身上中了一箭倒地,主将身亡,梅家军的士气彻底垮掉。 范喜良、黄珍带领着步兵冲杀下来,将残余的敌人全部灭杀。 整个战斗过程一共持续了不到半天时间,四轮攻击一气呵成,根本没给梅素反应的机会。 杜书贤跟常玉春一会合,马上就问起了丰登县城的情况。 常玉春简单讲述了一下,杜书贤说:“范喜良和黄珍带部队把梅素的尸体带过去,争取把这十五万人招降了,然后打探一下胡达海的情况,接应他一下。” 二人领命,问道:“杜公何往?” 杜书贤看着南方说:“唐古关那里还有梅柔和他的五万大军,常玉春跟我去支援杨镇。” 范喜良捧着青龙偃月刀递来:“杜公将它带上。” 杜书贤摇摇头:“我们穿着北狄服饰,拿着青龙偃月刀太突兀了,还是你先拿着。” 接下来,杜书贤和常玉春又兵分两路,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范喜良用长杆挑着梅素的尸体赶到丰登县城,耀武扬威地宣告着己方的胜利。 被扔在战场上的那十五万军根本不用劝,直截了当地扔了兵器投降了。 看到了自己人的部队,一直躲在暗处的胡达海也主动带着步营现身。 至于里奇微,平白折了许多北狄士兵还惹了一身骚臭,想必是郁闷至极。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了,没有人关心他去了哪里。 很明显,丰台府和欣天府不可能接受这十五降兵,哪怕何玉庆很乐意收编他们,可刘博文却变不出这么多粮食来。 最后公孙莫拿了主意:由胡达海和范喜良、黄珍将这些人带回到酉阳府,等战斗彻底结束之后,让杜书贤来决断。 南方的唐古关战场还在相持,那梅柔持的作战指挥能力显然不弱,再加上得到了江南梅家支持的五万兵力,竟然能跟杨镇打得有来有回。 常玉春早已经把两边的情况探明:唐古关内依旧是杨镇本部的一万人,扛住了梅柔持的进攻,充当了中流砥柱的作用。 派去支援的五万兵力被安排在了沱沱河各个河段,用于防范南方来敌。 江南梅家数次打算强渡沱沱河,可是由于无法突破这道防线。 最后只能放弃渡河奇袭的计划,改从酉阳府地面登陆,和梅柔持协同作战。 梅谦家主干脆直接将五万兵力一起交给梅柔持指挥,强令他必须拿下唐古关。 常玉春说:“杨镇军以一当十,牢牢地钉在唐古关,梅柔持纵然攻势猛烈,却讨不到半点便宜。” 杜书贤问:“连日进攻下来,梅柔持死伤多少?” 常玉春答:“梅柔持的十万兵力现在还有九万。” 又问:“你觉得杨镇的伤亡有多大?” 答曰:“唐古关内的情况尚不明朗,粗略估算下来,应该还有六到八千人。” 杜书贤赞许说:“杨镇还是有手段的。我们既然来了,就必须给杨镇分担压力。我刚才看到了看到了一队运输兵,应该是给梅柔持送补给的。趁现在士兵还有些体力,我们去打掉他。” 第182章 好的伙食是战斗力的重要保障 梅柔持带着江南梅家的希望,携十万将士全力攻击唐古关,他还不知道梅素已经死了。 他的补给全部屯在距离前线十里的酉全县,有一支运输队每天负责运送物资。 杜书贤就是盯上了这一路运输队,打算先挫挫梅柔持军的锐气。 梅柔持正在指挥攻城,可时至中午却仍不见补给队送粮食过来,心中顿时起疑。 他连忙叫停了攻势,让所有人停下休息。 江南梅家派来的将领梅演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叫停攻击?杨镇的抵抗已经比前几天缓和了许多,此时更应该加把劲,早日将其压垮才是。” 梅柔持面色阴沉地看着梅演:“因为我的士兵们要没饭吃了。” 说完他一边让士兵拿出储备的干粮应急,一边派出一支小队寻找补给队。 梅演被梅柔持的表情吓到不敢再问,可是他还是不服:“只是少吃一顿饭而已,况且还有干粮储备,为什么就不能继续打仗了?” 梅柔持没有理会梅演的疑问,他站在旗杆下,看看影子又看天,仿佛在估算着时间。 更令人费解的是:如果见到有随意走动的士兵,梅柔持还会叮嘱他们好好休息,不要浪费体力。 就这样等到下午申时,按说搜寻小队早该回来了,可这支小队就像石沉大海,更无消息。 梅柔持沉默了一下午,面色越来越阴沉,猛然间一拍大腿站起来把梅演吓了一跳。 “全军听令!”梅柔持大喊一声:“即刻拔营!” 梅演慌忙爬起来:“你说什么?为什么要拔营?我们目前占尽优势,怎能轻易舍弃战果?” “战果?你管这叫战果?”梅柔持激动地指着不远处的唐古关:“十万人围一座孤城,打了这么久还打不下来,这里哪有可以称之为战果的东西?” 他摇摇头,看起来不打算解释什么,只是说了句:“梅演你若不怕死,尽管留在这里。” 梅演虽然不懂梅柔持的意思,可是“死”字还是听懂了,当即不再聒噪,乖乖跟着走了。 杜书贤带着解忧卫正在休息,他倚在一块石头上,翘着二郎腿正在抽烟,显得颇为悠闲。 正在此时,常玉春突然跑过来报告:“杜公,他们走了!” 杜书贤突如其来的喊叫吓了一跳,烟呛了嗓子引起一阵咳嗽,半天才睁开眼:“什么走了?难道是梅柔持走了?” 常玉春说:“对,就是梅柔持走了,十万大军全部拔营,已经撤退了。” 杜书贤感觉颇有些无奈:“这梅柔持的狗鼻子也太灵了,我才刚动了杀机,他居然跑了。” 常玉春问:“就这么放他走了?我们不追吗?” 杜书贤说:“追个屁,对方手握九万多兵力,而且有了防备,我们归了包堆才五千人,就算追得上又能怎样?范喜良、黄珍他们应该已经到了酉阳府,防御一天应该没什么问题。” 杜书贤叹了口气:“人还可以坚持,可是我们的马连日奔波,已经到了极限,不得不休息一下了。正好到唐古关了,我们就从这里过去见见杨镇,明日早行追击即可。” 常玉春点头:“好啊,正好进去休息一番,好好吃两口东西。” 来到唐古关城楼下,杜书贤停住脚步,对守城士兵报出了自己的身份。 杨镇到城楼边果然见到杜书贤,当即命令士兵放行。 杜书贤刚走进城门,杨镇立刻迎了上来:“我说敌兵怎么这么容易就撤退了,原来是杜公到了,那梅柔持哪还敢不夹着尾巴跑?” 众人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杜书贤问:“杨将军,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压力挺大的?” 杨镇有些不以为然:“还可以,若是梅柔持再待几天,我能让他把十万人都扔在城下。” 常玉春有些不信:“杨将军,你城中还剩多少兵马粮草?” 杨镇说:“原有步卒一整万,除去伤员现在已经只剩下九千六百三十三人了。至于粮草嘛,储备就足一万人三月之数。” 常玉春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可我看你的反击攻势,似乎只有六七千人而已!” 没想到杨镇的回答是:“昨天和今天各自有三千名士兵值班,一共死伤了二十多人,明天就换下一班了。” 常玉春环顾四周城墙:“你面对这对方十倍兵力,竟然用不到四百人换掉了对方一万人,还能用三千人打出六千人的气势。”常玉春的眼神已经变成了崇拜:“杨镇啊杨镇,你,你……” 结巴了半天,常玉春也没能组织好自己的措辞。 倒是杨镇说了一句:“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多亏遇到杜公,才有今日的杨镇。” 杜书贤微微一笑:“杨镇,今日我们来,你打算招待我们吃什么?上次你准备的螃蟹,可是让我记忆犹新呐。” 杨镇毫不思索就回答:“各位里面请,自有好物招待。” 众人被杨镇带到了餐厅,这里很宽敞,足够容纳上万人同时用餐。 杨镇说:“我刚才说粮食够三个月,其实并不准确。” 杜书贤打趣道:“我们总共只有五千人,还不至于把你的存粮吃得都没数了。” 杨镇哈哈大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如果只看库房的存粮只够三个月,可是我们还可以自己生出伙食,那就远不止三个月了。” “自己生出伙食?”众人疑惑了,伙食怎么还能自己生出来? 杨镇神秘地说:“稍安勿躁,此物一会儿就来,你们看见就明白了。” 等了不大一会儿,几个士兵端了一盆鱼上来,一股美食的香味四溢开来。 杜书贤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只有我们有鱼吗?” 杨镇说:“都有的,这是我们战备期间日常的伙食,毕竟好的伙食是战斗力的重要保障。” “战备日常?”杜书贤还在纠结这措辞的问题。 杨镇指着鱼说:“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等吃完饭,我再带你们去看我们的鱼库。” 一顿饭吃完,杜书贤感慨:“原来打仗的时候还可以吃这么好的东西吗?” 好吃!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红烧口味,却把鱼鲜美的口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等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杨镇把鱼的汤汁全都倒进自己的碗里,再用清水冲一冲,拌着米饭全都吃掉了。 杜书贤立刻会意,站起来下令:“解忧卫听好了,不允许浪费任何一滴菜汤汁,必须全部吃光。” 说完,他把面前一盘叫不上名字的绿叶菜端起来,把菜汁一饮而尽。 常玉春和其他士兵纷纷效仿,各自端了一个菜盆全部喝光。 杨镇有些尴尬,压低声音说:“杜公不必如此,只是你们吃鱼太快,我没抢到肉就只能喝点汤了。” 第182章 好的伙食是战斗力的重要保障 梅柔持带着江南梅家的希望,携十万将士全力攻击唐古关,他还不知道梅素已经死了。 他的补给全部屯在距离前线十里的酉全县,有一支运输队每天负责运送物资。 杜书贤就是盯上了这一路运输队,打算先挫挫梅柔持军的锐气。 梅柔持正在指挥攻城,可时至中午却仍不见补给队送粮食过来,心中顿时起疑。 他连忙叫停了攻势,让所有人停下休息。 江南梅家派来的将领梅演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叫停攻击?杨镇的抵抗已经比前几天缓和了许多,此时更应该加把劲,早日将其压垮才是。” 梅柔持面色阴沉地看着梅演:“因为我的士兵们要没饭吃了。” 说完他一边让士兵拿出储备的干粮应急,一边派出一支小队寻找补给队。 梅演被梅柔持的表情吓到不敢再问,可是他还是不服:“只是少吃一顿饭而已,况且还有干粮储备,为什么就不能继续打仗了?” 梅柔持没有理会梅演的疑问,他站在旗杆下,看看影子又看天,仿佛在估算着时间。 更令人费解的是:如果见到有随意走动的士兵,梅柔持还会叮嘱他们好好休息,不要浪费体力。 就这样等到下午申时,按说搜寻小队早该回来了,可这支小队就像石沉大海,更无消息。 梅柔持沉默了一下午,面色越来越阴沉,猛然间一拍大腿站起来把梅演吓了一跳。 “全军听令!”梅柔持大喊一声:“即刻拔营!” 梅演慌忙爬起来:“你说什么?为什么要拔营?我们目前占尽优势,怎能轻易舍弃战果?” “战果?你管这叫战果?”梅柔持激动地指着不远处的唐古关:“十万人围一座孤城,打了这么久还打不下来,这里哪有可以称之为战果的东西?” 他摇摇头,看起来不打算解释什么,只是说了句:“梅演你若不怕死,尽管留在这里。” 梅演虽然不懂梅柔持的意思,可是“死”字还是听懂了,当即不再聒噪,乖乖跟着走了。 杜书贤带着解忧卫正在休息,他倚在一块石头上,翘着二郎腿正在抽烟,显得颇为悠闲。 正在此时,常玉春突然跑过来报告:“杜公,他们走了!” 杜书贤突如其来的喊叫吓了一跳,烟呛了嗓子引起一阵咳嗽,半天才睁开眼:“什么走了?难道是梅柔持走了?” 常玉春说:“对,就是梅柔持走了,十万大军全部拔营,已经撤退了。” 杜书贤感觉颇有些无奈:“这梅柔持的狗鼻子也太灵了,我才刚动了杀机,他居然跑了。” 常玉春问:“就这么放他走了?我们不追吗?” 杜书贤说:“追个屁,对方手握九万多兵力,而且有了防备,我们归了包堆才五千人,就算追得上又能怎样?范喜良、黄珍他们应该已经到了酉阳府,防御一天应该没什么问题。” 杜书贤叹了口气:“人还可以坚持,可是我们的马连日奔波,已经到了极限,不得不休息一下了。正好到唐古关了,我们就从这里过去见见杨镇,明日早行追击即可。” 常玉春点头:“好啊,正好进去休息一番,好好吃两口东西。” 来到唐古关城楼下,杜书贤停住脚步,对守城士兵报出了自己的身份。 杨镇到城楼边果然见到杜书贤,当即命令士兵放行。 杜书贤刚走进城门,杨镇立刻迎了上来:“我说敌兵怎么这么容易就撤退了,原来是杜公到了,那梅柔持哪还敢不夹着尾巴跑?” 众人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杜书贤问:“杨将军,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压力挺大的?” 杨镇有些不以为然:“还可以,若是梅柔持再待几天,我能让他把十万人都扔在城下。” 常玉春有些不信:“杨将军,你城中还剩多少兵马粮草?” 杨镇说:“原有步卒一整万,除去伤员现在已经只剩下九千六百三十三人了。至于粮草嘛,储备就足一万人三月之数。” 常玉春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可我看你的反击攻势,似乎只有六七千人而已!” 没想到杨镇的回答是:“昨天和今天各自有三千名士兵值班,一共死伤了二十多人,明天就换下一班了。” 常玉春环顾四周城墙:“你面对这对方十倍兵力,竟然用不到四百人换掉了对方一万人,还能用三千人打出六千人的气势。”常玉春的眼神已经变成了崇拜:“杨镇啊杨镇,你,你……” 结巴了半天,常玉春也没能组织好自己的措辞。 倒是杨镇说了一句:“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多亏遇到杜公,才有今日的杨镇。” 杜书贤微微一笑:“杨镇,今日我们来,你打算招待我们吃什么?上次你准备的螃蟹,可是让我记忆犹新呐。” 杨镇毫不思索就回答:“各位里面请,自有好物招待。” 众人被杨镇带到了餐厅,这里很宽敞,足够容纳上万人同时用餐。 杨镇说:“我刚才说粮食够三个月,其实并不准确。” 杜书贤打趣道:“我们总共只有五千人,还不至于把你的存粮吃得都没数了。” 杨镇哈哈大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如果只看库房的存粮只够三个月,可是我们还可以自己生出伙食,那就远不止三个月了。” “自己生出伙食?”众人疑惑了,伙食怎么还能自己生出来? 杨镇神秘地说:“稍安勿躁,此物一会儿就来,你们看见就明白了。” 等了不大一会儿,几个士兵端了一盆鱼上来,一股美食的香味四溢开来。 杜书贤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只有我们有鱼吗?” 杨镇说:“都有的,这是我们战备期间日常的伙食,毕竟好的伙食是战斗力的重要保障。” “战备日常?”杜书贤还在纠结这措辞的问题。 杨镇指着鱼说:“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等吃完饭,我再带你们去看我们的鱼库。” 一顿饭吃完,杜书贤感慨:“原来打仗的时候还可以吃这么好的东西吗?” 好吃!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红烧口味,却把鱼鲜美的口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等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杨镇把鱼的汤汁全都倒进自己的碗里,再用清水冲一冲,拌着米饭全都吃掉了。 杜书贤立刻会意,站起来下令:“解忧卫听好了,不允许浪费任何一滴菜汤汁,必须全部吃光。” 说完,他把面前一盘叫不上名字的绿叶菜端起来,把菜汁一饮而尽。 常玉春和其他士兵纷纷效仿,各自端了一个菜盆全部喝光。 杨镇有些尴尬,压低声音说:“杜公不必如此,只是你们吃鱼太快,我没抢到肉就只能喝点汤了。” 第183章 降兵作乱 杜书贤进入唐古关,杨镇招待了一盆美味的红烧鱼。 直到吃完的时候,见杨镇把红烧汁倒在自己碗里拌饭,杜书贤这才意识到:一大盘鱼瞬间就被抢光了,杨镇一筷子都没来得及动。 “我们这帮人太久没有吃一顿正经饭了。”杜书贤有些尴尬:“那什么,你刚才说的鱼库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 杨镇让开路:“杜公这边请。” 带着众人来到唐古关中心区,这里有一个大池塘,围着半人多高的围栏。 旁边还有十几个岗哨,日夜不停地看守这些重要的资源。 池塘里数不尽的鱼在欢快地游水,时不时的跳出水面扑腾一下。 常玉春问:“这不就是一池子鱼嘛,能禁得住怎么吃?” 杜书贤说:“莫非这池子连通着外河,所以才能取之不尽?” 杨镇点头:“正是,这下面挖通了一条长长的隧道,连通着沱沱河,这些鱼都是沱沱河里来的。” 常玉春问:“万一有敌人掌握了这个隧道,从沱沱河潜水过来该怎么办?” 杨镇哈哈一笑:“这一点大可放心,隧道足有三百米长,并且安装了两层闸门。闸门可以用于防御敌人,也可以用来圈鱼,可谓一举两得。至于下毒也不怕,若是鱼都死了,我们士兵是绝不会吃的。“ 杜书贤问:“沱沱河的鱼产量很高吗?这池塘里的鱼看起来最多够你们吃三天?” 杨镇说:“杜公英明,确实如此。所以只有在敌人来袭的时候才能吃鱼,为了保证鱼塘的储量,我们每天都会从隧道里收集新的鱼。” 具体做法是:每天早晚的时候,将靠近河口的闸门放下,则隧道里的鱼全都被堵在里面。 然后有专人负责拉网,将鱼全部拖进池塘,再把池塘口的闸门放下。 如此一来,池塘里的鱼就无处可跑,到时候再把河口的闸门打开,放一些食物或者光源,吸引新的鱼进入隧道。 当池塘里的鱼积累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可以捞出一部分制成鱼干备用。 杜书贤对这个创意不禁拍案叫绝:“这实在是太妙了,回去我就把这个方法推广开来。” 当天,杜书贤在唐古关休整一晚,次日启程赶往酉阳府支援。 与此同时,梅柔持带着梅演和九万大军急忙忙赶到酉阳府城下,果然见到府城已经改旗易帜。 梅演钦佩地问:“哥,你好厉害,你是怎么知道府城有变的?” 梅柔持眼睛死死盯着城楼说:“我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了,梅素自视太高,可他根本不是杜书贤的对手。只要杜书贤亲至,他必死无疑。” 梅演问:“那杜书贤来了,你打得过他吗?” 梅柔持移开了眼珠看向梅演:“若是杜书贤或者杨镇在这里,我肯定打不过,可是他们恰好不在这里。我敢说,西北四府除了这两个人之外在没有我的对手,到了明天早上,酉阳府还是我的。” 梅演这才反应过来:“难道说,那天在唐古关下袭击我们的运输队和搜索队的……” “没错。”梅柔持说:“就是杜书贤干的好事。只要我在傍晚的时候还没走掉,他一定会带兵来袭击我的营盘。” 梅演说:“那哥何不将计就计,反过来打杜书贤一个措手不及呢?” “没脑子的东西。”梅柔持气得拍了梅演的脑袋一下:“传闻那杜书贤手下有一支亲兵名叫解忧卫,其战力强悍就不说了。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杨镇虎视眈眈,若是被二人夹击,纵然兵多,哪里还有我的便宜。” 丰登县城外,胡达海和范喜良、黄珍带着梅素的尸体,顺利招降了十五万酉阳府士兵。 将兵器就地一扔,交给公孙莫和何玉庆打扫,至于降兵就暂且押到酉阳府城安置。 府城装不下这么多人,大部分俘虏被关在城外的两座军营,范喜良和黄珍各自负责一处。 酉阳府城则由胡达海带着解忧卫驻守,等待杜书贤过来接收。 梅柔持早已经派斥候探明了情况,定下了先取两座军营,再夺酉阳府城的计划。 梅演问:“哥,我们有什么计策?” 梅柔持傲然道:“要什么计策,直接杀过去就是。” 梅柔持仗着三倍兵力,统领着九万大军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压向城西大营。 更重要的是:这里有八万降卒。 范喜良被迫只能出战,双方排开阵势,梅柔持先吓了一跳:这是青龙偃月刀?难道是杜书贤到了! 他稳定心神,仔细看了看,确定此人的面目并非杜书贤,这才放心下来。 范喜良大喊一声:“来将何人,还不速来领死!” 梅柔持既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直接开打,而是大喊:“酉阳府梅柔持在此,有没有梅家的士兵,都站出来。” 不光是梅柔持一个人喊,而是身后的几万士兵都在喊:“梅将军回来了,大家出来!” 士兵齐声呼喊的声势十分浩大,这一番动静甚至惊动了酉阳府城里的胡达海。 胡达海听得一阵心惊肉跳,心中十分明白:“凭自己手里的兵力,是很难跟梅柔持抗衡的。如果再被他策动降兵,自己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他飞快地做出了两路安排,一边派人去城北大营通知黄珍准备撤退,另一边带着手上所有的兵力向城西大营冲击过去,给范喜良抽身争取时间。 城西大营果然乱了,所有的战俘全都冲出来,梅柔持趁机下令:“杀过去!” 范喜良的阵脚大乱,只能尽可能地向酉阳府靠近。 幸好,胡达海身边带着的是战力骁勇的解忧卫,他迅速地切开了梅柔持的大军,顺利和范喜良会合。 此时范喜良的队伍已经被切成三大块,又是胡达海抡开了大刀,拼命地将三大块散兵接应到了一起。 胡达海和范喜良合力向北突围,一则是黄珍率部在北侧接应,与之会合才好行动。 再则是战场的北侧多是造反的俘虏兵,他们手无寸铁,比较容易杀出去。 一番冲杀之后,二人终于和黄珍部会合,西北军终于又聚到了一起。 还没来得及高兴,城北大营也炸了,所有的战俘都跑出来,气势汹汹地朝这边冲来。 梅柔持稳住了阵脚,手下士兵正在慢慢合围。 眼看到了绝境,胡达海有些绝望:“此处距离丰登县城有三日路程,看来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可惜了这么好的军队,可惜了杜公对我们的信任。” “不,还没结束呢。”范喜良提出了一个主意:“我们可以从过燕峡撤退,比丰登县城节约一多半路程和时间!” 第183章 降兵作乱 杜书贤进入唐古关,杨镇招待了一盆美味的红烧鱼。 直到吃完的时候,见杨镇把红烧汁倒在自己碗里拌饭,杜书贤这才意识到:一大盘鱼瞬间就被抢光了,杨镇一筷子都没来得及动。 “我们这帮人太久没有吃一顿正经饭了。”杜书贤有些尴尬:“那什么,你刚才说的鱼库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 杨镇让开路:“杜公这边请。” 带着众人来到唐古关中心区,这里有一个大池塘,围着半人多高的围栏。 旁边还有十几个岗哨,日夜不停地看守这些重要的资源。 池塘里数不尽的鱼在欢快地游水,时不时的跳出水面扑腾一下。 常玉春问:“这不就是一池子鱼嘛,能禁得住怎么吃?” 杜书贤说:“莫非这池子连通着外河,所以才能取之不尽?” 杨镇点头:“正是,这下面挖通了一条长长的隧道,连通着沱沱河,这些鱼都是沱沱河里来的。” 常玉春问:“万一有敌人掌握了这个隧道,从沱沱河潜水过来该怎么办?” 杨镇哈哈一笑:“这一点大可放心,隧道足有三百米长,并且安装了两层闸门。闸门可以用于防御敌人,也可以用来圈鱼,可谓一举两得。至于下毒也不怕,若是鱼都死了,我们士兵是绝不会吃的。“ 杜书贤问:“沱沱河的鱼产量很高吗?这池塘里的鱼看起来最多够你们吃三天?” 杨镇说:“杜公英明,确实如此。所以只有在敌人来袭的时候才能吃鱼,为了保证鱼塘的储量,我们每天都会从隧道里收集新的鱼。” 具体做法是:每天早晚的时候,将靠近河口的闸门放下,则隧道里的鱼全都被堵在里面。 然后有专人负责拉网,将鱼全部拖进池塘,再把池塘口的闸门放下。 如此一来,池塘里的鱼就无处可跑,到时候再把河口的闸门打开,放一些食物或者光源,吸引新的鱼进入隧道。 当池塘里的鱼积累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可以捞出一部分制成鱼干备用。 杜书贤对这个创意不禁拍案叫绝:“这实在是太妙了,回去我就把这个方法推广开来。” 当天,杜书贤在唐古关休整一晚,次日启程赶往酉阳府支援。 与此同时,梅柔持带着梅演和九万大军急忙忙赶到酉阳府城下,果然见到府城已经改旗易帜。 梅演钦佩地问:“哥,你好厉害,你是怎么知道府城有变的?” 梅柔持眼睛死死盯着城楼说:“我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了,梅素自视太高,可他根本不是杜书贤的对手。只要杜书贤亲至,他必死无疑。” 梅演问:“那杜书贤来了,你打得过他吗?” 梅柔持移开了眼珠看向梅演:“若是杜书贤或者杨镇在这里,我肯定打不过,可是他们恰好不在这里。我敢说,西北四府除了这两个人之外在没有我的对手,到了明天早上,酉阳府还是我的。” 梅演这才反应过来:“难道说,那天在唐古关下袭击我们的运输队和搜索队的……” “没错。”梅柔持说:“就是杜书贤干的好事。只要我在傍晚的时候还没走掉,他一定会带兵来袭击我的营盘。” 梅演说:“那哥何不将计就计,反过来打杜书贤一个措手不及呢?” “没脑子的东西。”梅柔持气得拍了梅演的脑袋一下:“传闻那杜书贤手下有一支亲兵名叫解忧卫,其战力强悍就不说了。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杨镇虎视眈眈,若是被二人夹击,纵然兵多,哪里还有我的便宜。” 丰登县城外,胡达海和范喜良、黄珍带着梅素的尸体,顺利招降了十五万酉阳府士兵。 将兵器就地一扔,交给公孙莫和何玉庆打扫,至于降兵就暂且押到酉阳府城安置。 府城装不下这么多人,大部分俘虏被关在城外的两座军营,范喜良和黄珍各自负责一处。 酉阳府城则由胡达海带着解忧卫驻守,等待杜书贤过来接收。 梅柔持早已经派斥候探明了情况,定下了先取两座军营,再夺酉阳府城的计划。 梅演问:“哥,我们有什么计策?” 梅柔持傲然道:“要什么计策,直接杀过去就是。” 梅柔持仗着三倍兵力,统领着九万大军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压向城西大营。 更重要的是:这里有八万降卒。 范喜良被迫只能出战,双方排开阵势,梅柔持先吓了一跳:这是青龙偃月刀?难道是杜书贤到了! 他稳定心神,仔细看了看,确定此人的面目并非杜书贤,这才放心下来。 范喜良大喊一声:“来将何人,还不速来领死!” 梅柔持既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直接开打,而是大喊:“酉阳府梅柔持在此,有没有梅家的士兵,都站出来。” 不光是梅柔持一个人喊,而是身后的几万士兵都在喊:“梅将军回来了,大家出来!” 士兵齐声呼喊的声势十分浩大,这一番动静甚至惊动了酉阳府城里的胡达海。 胡达海听得一阵心惊肉跳,心中十分明白:“凭自己手里的兵力,是很难跟梅柔持抗衡的。如果再被他策动降兵,自己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他飞快地做出了两路安排,一边派人去城北大营通知黄珍准备撤退,另一边带着手上所有的兵力向城西大营冲击过去,给范喜良抽身争取时间。 城西大营果然乱了,所有的战俘全都冲出来,梅柔持趁机下令:“杀过去!” 范喜良的阵脚大乱,只能尽可能地向酉阳府靠近。 幸好,胡达海身边带着的是战力骁勇的解忧卫,他迅速地切开了梅柔持的大军,顺利和范喜良会合。 此时范喜良的队伍已经被切成三大块,又是胡达海抡开了大刀,拼命地将三大块散兵接应到了一起。 胡达海和范喜良合力向北突围,一则是黄珍率部在北侧接应,与之会合才好行动。 再则是战场的北侧多是造反的俘虏兵,他们手无寸铁,比较容易杀出去。 一番冲杀之后,二人终于和黄珍部会合,西北军终于又聚到了一起。 还没来得及高兴,城北大营也炸了,所有的战俘都跑出来,气势汹汹地朝这边冲来。 梅柔持稳住了阵脚,手下士兵正在慢慢合围。 眼看到了绝境,胡达海有些绝望:“此处距离丰登县城有三日路程,看来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可惜了这么好的军队,可惜了杜公对我们的信任。” “不,还没结束呢。”范喜良提出了一个主意:“我们可以从过燕峡撤退,比丰登县城节约一多半路程和时间!” 第184章 大混战 胡达海和范喜良、黄珍押着俘虏兵在酉阳府城下被梅柔持强攻。 三人决定向过燕峡方向突围,只要逃到了丰台府,一切就好说了。 梅柔持指挥手下士兵完成包围圈,誓要把这些人消灭掉。 范喜良马快,又手持青龙偃月刀,一马当先冲锋在最前,一万骑兵在后方紧随。 大队人马向前迅速移动,与梅柔持的大军展开了速度的较量。 眼看无法甩掉敌兵,胡达海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自己留下来断后。 他指挥解忧卫展开雁形阵,将其他部队罩在雁形阵两翼之下,同时自己慢慢后退。 黄珍见解忧卫兵少,也派出自己的部下填补到雁形阵中。 梅柔持不信邪,接连指挥部队冲锋,可任凭他如何施为,就是无法冲破解忧卫的防线。 这个看似薄弱的阵势,在解忧卫的加持下变得固若金汤。 前方有范喜良开路,后方是解忧卫断后,这就导致梅柔持的包围圈始终无法闭合。 梅演看着着急,恨着扛起九环刀,自己带着一哨人马冲击雁形阵,他直接与胡达海对上。 二人的兵器都是刀,只不过梅演的大刀更加沉重,宽厚刀背上还打了九个大铁环,哗啦哗啦十分有气势。 梅演炫耀似的喊道:“我的大刀已经许久未见血了!” 胡达海也不甘示弱:“我的大刀,已经许久没斩头了。” 双方对战在一起,胡达海立刻就感受到了九环刀的沉重。 一则是胡达海无马骑,二来是经历大战之后体力不济,胡达海被梅演三招击退。 幸好身边的是解忧卫,有一个长枪手替他挡了一击,另一名盾牌手连忙将他拽了回来。 若是没有同伴的相助,杀头匠的脑袋恐怕要被别人削下来了。 吃了亏的胡达海自知无力再战,躲在雁形阵后面,说什么也不出来了。 梅演高举大刀,晃一晃刀环,还想要冲击解忧卫的阵势。 可是他面对解忧卫林立的长枪和收割一般的勾镰枪,理智告诉他不可硬拼。 尝试了几次无果,梅演不得不悻悻然返回梅柔持的身边。 数十万人向着过燕峡方向慢慢移动,场面蔚为壮观。 如果此时站在高处往下看的话,你会很容易地看到两支军队截然不同的军容姿态。 梅柔持的九万大军整体呈一个乱哄哄的状态,加上刚刚策动起来的十几万俘虏兵,更加显得杂乱无章。 另一边就完全是不同的状态,整个军容非常齐整,士兵们紧紧地团结在一起。 健壮士卒在外围御敌,将老弱、新兵、后勤兵等护卫在内,形成一个严密的整体。 范喜良带队向前开路,后方是胡达海张开的防御伞盖。 如果要形容的话,整个西北军的阵型就好像一个缓缓移动的杏鲍菇。 军容就是士气,士气就是战斗力,西北军以整齐的军容填补了战斗力的缺失,慢慢掌握了战斗的主动权。 另一边的杜书贤也不敢闲着,在唐古关休息了一夜之后,次日天还没亮就已经整军出发。 接下来的时间他必须争分夺秒,但同时还要控制好人和马的体力消耗。 经过两天日以继夜的追赶,他也终于来到了酉阳府城下。 想象中的围城场景没有出现,城外的地面只留下满地狼藉,远处战场弥散开的杀气依旧让人胆寒,杜书贤心中一沉:“坏了,还是来迟了一步。” 常玉春说:“我先去前面探探情况,你们赶快跟进。” 于是他纵起轻功先走一步,杜书贤也急忙带队顺着战斗的方向追赶过去。 前行了十里路,前面人声马嘶,尘土飞扬,压迫感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常玉春回来了,报告说:“我们的人被梅柔持追击了,好在我方已经稳住了阵脚,正在徐徐撤退。” 杜书贤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忧心道:“丰登县城不是这个方向,难道他们走错了?” 常玉春说:“应该没错,这里是过燕峡方向。不怪杜公不记得,再往前十里你就认识了。” 杜书贤点头,回头鼓动士气:“将士们,冲上去,解救受困同袍!” 五千骑营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喊:“勇者无畏,不胜不归,我们是解忧卫!” “所有人上马,杀啊!”杜书贤举起手中弯刀,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士兵们纷纷上马紧随其后,自动展开了另一道雁形阵,一头扎进敌阵之中。 梅柔持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眼前的雁形防御阵所吸引,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背后突然受敌。 解忧卫骑营何其骁勇,一路杀来如砍瓜切菜一般,人头纷纷落地。 直到杜书贤的骑兵已经杀到了半路,梅柔持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异样。 梅柔持认出了杜书贤,自知大势已去只能无奈地下令:“全军撤退,不要和杜书贤交锋。” 梅演不知天高地厚,说声:“这就是杜书贤,就这么点兵力,你怕他作甚?我去把他砍了,西北四府以后就是我们的了。” 梅柔持连忙阻拦:“不能去,你不是他的对手!” 梅演说:“哼,此人行军打仗如此厉害,断不能留。此时他陷入我军阵之中,料想正是手软筋酥之际,身边又没有长兵器护卫,此时不砍了他,以后就难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梅柔持还想说什么,被梅演直接打断:“此子伤害了多少梅家子弟,远的不说,就说梅素哥哥也死在他的手里,难道你不思报仇,反而要避敌怯战吗?” 梅柔持拦阻不住,只能任由梅演冲过去。 对于惊世一刀的故事,梅演自然是听说过的,他心中想着:“今天我也要斩出这惊世骇俗的一刀,叫世人都来传颂我。” 杜书贤早就看到了梅演冲过来,于是也拨马过去迎战。 双方更不搭话,直接用手中刀问候对方。 梅演持九环刀横砍过来,杜书贤用反手撩刀抵挡。 抓住二马错身的时机,杜书贤用了个横劲把九环刀架开,手中刀也翻成了正手刀。 可惜弯刀稍微短了一些,只是将梅演的脖子划开了一半。 梅演自知不好,也顾不上战斗了,控制马拐了个弯绕出战阵,用手捂着伤口急忙向城池的方向全速奔逃。 脖子上的伤口不停地流血,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直到马跑到城门口的时候,梅演终于支持不住倒地,再也没能爬起来。 第184章 大混战 胡达海和范喜良、黄珍押着俘虏兵在酉阳府城下被梅柔持强攻。 三人决定向过燕峡方向突围,只要逃到了丰台府,一切就好说了。 梅柔持指挥手下士兵完成包围圈,誓要把这些人消灭掉。 范喜良马快,又手持青龙偃月刀,一马当先冲锋在最前,一万骑兵在后方紧随。 大队人马向前迅速移动,与梅柔持的大军展开了速度的较量。 眼看无法甩掉敌兵,胡达海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自己留下来断后。 他指挥解忧卫展开雁形阵,将其他部队罩在雁形阵两翼之下,同时自己慢慢后退。 黄珍见解忧卫兵少,也派出自己的部下填补到雁形阵中。 梅柔持不信邪,接连指挥部队冲锋,可任凭他如何施为,就是无法冲破解忧卫的防线。 这个看似薄弱的阵势,在解忧卫的加持下变得固若金汤。 前方有范喜良开路,后方是解忧卫断后,这就导致梅柔持的包围圈始终无法闭合。 梅演看着着急,恨着扛起九环刀,自己带着一哨人马冲击雁形阵,他直接与胡达海对上。 二人的兵器都是刀,只不过梅演的大刀更加沉重,宽厚刀背上还打了九个大铁环,哗啦哗啦十分有气势。 梅演炫耀似的喊道:“我的大刀已经许久未见血了!” 胡达海也不甘示弱:“我的大刀,已经许久没斩头了。” 双方对战在一起,胡达海立刻就感受到了九环刀的沉重。 一则是胡达海无马骑,二来是经历大战之后体力不济,胡达海被梅演三招击退。 幸好身边的是解忧卫,有一个长枪手替他挡了一击,另一名盾牌手连忙将他拽了回来。 若是没有同伴的相助,杀头匠的脑袋恐怕要被别人削下来了。 吃了亏的胡达海自知无力再战,躲在雁形阵后面,说什么也不出来了。 梅演高举大刀,晃一晃刀环,还想要冲击解忧卫的阵势。 可是他面对解忧卫林立的长枪和收割一般的勾镰枪,理智告诉他不可硬拼。 尝试了几次无果,梅演不得不悻悻然返回梅柔持的身边。 数十万人向着过燕峡方向慢慢移动,场面蔚为壮观。 如果此时站在高处往下看的话,你会很容易地看到两支军队截然不同的军容姿态。 梅柔持的九万大军整体呈一个乱哄哄的状态,加上刚刚策动起来的十几万俘虏兵,更加显得杂乱无章。 另一边就完全是不同的状态,整个军容非常齐整,士兵们紧紧地团结在一起。 健壮士卒在外围御敌,将老弱、新兵、后勤兵等护卫在内,形成一个严密的整体。 范喜良带队向前开路,后方是胡达海张开的防御伞盖。 如果要形容的话,整个西北军的阵型就好像一个缓缓移动的杏鲍菇。 军容就是士气,士气就是战斗力,西北军以整齐的军容填补了战斗力的缺失,慢慢掌握了战斗的主动权。 另一边的杜书贤也不敢闲着,在唐古关休息了一夜之后,次日天还没亮就已经整军出发。 接下来的时间他必须争分夺秒,但同时还要控制好人和马的体力消耗。 经过两天日以继夜的追赶,他也终于来到了酉阳府城下。 想象中的围城场景没有出现,城外的地面只留下满地狼藉,远处战场弥散开的杀气依旧让人胆寒,杜书贤心中一沉:“坏了,还是来迟了一步。” 常玉春说:“我先去前面探探情况,你们赶快跟进。” 于是他纵起轻功先走一步,杜书贤也急忙带队顺着战斗的方向追赶过去。 前行了十里路,前面人声马嘶,尘土飞扬,压迫感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常玉春回来了,报告说:“我们的人被梅柔持追击了,好在我方已经稳住了阵脚,正在徐徐撤退。” 杜书贤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忧心道:“丰登县城不是这个方向,难道他们走错了?” 常玉春说:“应该没错,这里是过燕峡方向。不怪杜公不记得,再往前十里你就认识了。” 杜书贤点头,回头鼓动士气:“将士们,冲上去,解救受困同袍!” 五千骑营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喊:“勇者无畏,不胜不归,我们是解忧卫!” “所有人上马,杀啊!”杜书贤举起手中弯刀,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士兵们纷纷上马紧随其后,自动展开了另一道雁形阵,一头扎进敌阵之中。 梅柔持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眼前的雁形防御阵所吸引,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背后突然受敌。 解忧卫骑营何其骁勇,一路杀来如砍瓜切菜一般,人头纷纷落地。 直到杜书贤的骑兵已经杀到了半路,梅柔持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异样。 梅柔持认出了杜书贤,自知大势已去只能无奈地下令:“全军撤退,不要和杜书贤交锋。” 梅演不知天高地厚,说声:“这就是杜书贤,就这么点兵力,你怕他作甚?我去把他砍了,西北四府以后就是我们的了。” 梅柔持连忙阻拦:“不能去,你不是他的对手!” 梅演说:“哼,此人行军打仗如此厉害,断不能留。此时他陷入我军阵之中,料想正是手软筋酥之际,身边又没有长兵器护卫,此时不砍了他,以后就难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梅柔持还想说什么,被梅演直接打断:“此子伤害了多少梅家子弟,远的不说,就说梅素哥哥也死在他的手里,难道你不思报仇,反而要避敌怯战吗?” 梅柔持拦阻不住,只能任由梅演冲过去。 对于惊世一刀的故事,梅演自然是听说过的,他心中想着:“今天我也要斩出这惊世骇俗的一刀,叫世人都来传颂我。” 杜书贤早就看到了梅演冲过来,于是也拨马过去迎战。 双方更不搭话,直接用手中刀问候对方。 梅演持九环刀横砍过来,杜书贤用反手撩刀抵挡。 抓住二马错身的时机,杜书贤用了个横劲把九环刀架开,手中刀也翻成了正手刀。 可惜弯刀稍微短了一些,只是将梅演的脖子划开了一半。 梅演自知不好,也顾不上战斗了,控制马拐了个弯绕出战阵,用手捂着伤口急忙向城池的方向全速奔逃。 脖子上的伤口不停地流血,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直到马跑到城门口的时候,梅演终于支持不住倒地,再也没能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