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栖梧》 第一章 沈家栖梧 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凤皇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沈栖梧手里拿着书卷,饶有兴趣地翻阅,览至动人处甚至会轻吟出声。 站在一旁伺候的丫头欢儿则低耸着眉眼,小心翼翼的剥着水果皮。 沈栖梧觉得手腕略微有些酸涩,放下书卷揉了揉。 欢儿连忙将剥好的果子肉喂到沈栖梧嘴边,自从小姐大病初愈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得,不仅变得喜好读书,连脾性都变得柔和起来。 对她们这些下人也不再像以往一般任意打骂,变得尤为和善。 沈栖梧一口吞下果子肉,心里直叹这种生活果然是腐败无比,什么都会有人在一旁伺候着。 还好还好,至少没有人专门伺候自己洗澡。 时至午时,门外传来丫头的轻唤声。 欢儿轻轻应了一声,在沈栖梧耳边低语。 “嗯,你告诉祖母,我随后就至。”沈栖梧微一皱眉,缕了缕耳际缭乱的发丝。 欢儿退了出去,轻轻的关上房门。 铜镜里的妙龄的女子在痴痴发呆,沈栖梧趴在手肘上,似乎还不怎么习惯这样的生活。 沈府上下到处都是张灯结彩,下人们各自匆忙,洋溢着年节里的喜庆气氛。 沈栖梧很快的收拾好心绪,她轻轻盖上铜镜,披上一件雪白的狐裘踏着满园的雪色而行。 “祖母。” 大厅里端坐着一位老妇人,她举止雍容华贵,头戴紫金宝钗,手里握着茶杯,脸容始终笑盈盈的。 沈栖梧来到大厅,褪下裘衣,抖落了一地风雪。她轻轻的跪坐在老妇人身旁,头埋在祖母膝盖上。 “都这么大一个闺女了,怎么还这样孩子气?”老妇人一脸疼爱,轻轻的抚摸着沈栖梧的头发,眼里满是慈爱。 沈栖梧抬头,笑着说:“在祖母身边,栖梧宁愿只当一个孩子。”依恋之情,溢于言表。 祖母的手指轻轻戳着沈栖梧的脑门,对她颇感无奈。 “你爹又派人来了,催你赶快回去呢。”祖母轻啄一口热茶,暖了暖胃。 沈栖梧暗叫不好,她那该死的老爹隔三差五就会派个人来催促她,让她烦不胜烦。 祖母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放下茶杯。皱着眉头略显严厉,“这一次你别再想蒙混过关了,如今太子择妃在即。宫里的两位圣人指着名要见你呢。” “祖~母,能不能不回去呀?”沈栖梧摇着祖母的手臂,一脸的委屈,可怜巴巴的向老妇人撒娇。 “天威难测,你父亲如今虽然圣眷正隆,可指不定哪天就会有不测风云。雷霆雨露,皆是上恩。两位圣人如今钟意于你,欲择你为太子妃,这样一来我沈家将来有你的护持,也不至于落得会有灭门之祸。”祖母语重心长,她轻抚着沈栖梧的脸颊,又是宠溺,又是心疼。 怪只怪,你投错了娘胎做了沈家的儿女。 那么自该为沈家的未来出一份力。 屋外风雪依旧,屋内温暖如春。 煤炭烧的吱吱作响。 沈栖梧也不再言语,屋里气氛则显得有些沉闷。 这时候下人们端上丰富的酒菜,准备提前为沈府迎接新年的到来。 华灯初上,星空入墨。 屋子里灯火通明,沈栖梧静静的站在窗边,手里握着书卷微眯着双眼,望着窗外漫天的风雪出神。 风雪很急,遮蔽了年节该有的烟火。 这个新年对于沈栖梧来说过得让人心烦。 欢儿贴心的为她找来了裘衣,轻轻的披在沈栖梧肩头。 “欢儿,你在沈府待了多久了?”屋外有风雪飘洒,落在沈栖梧发丝间。她丝毫未觉,只是征征出神。 欢儿微一发楞,细声回答。 “回小姐的话,欢儿来到您身边已经有十个年头了。” “十个年头了?”沈栖梧讶异,手里的书卷不由自主的滑落。 欢儿点点头,为她拾起书卷,稚嫩的小脸由于暖炉的缘故显得有些干燥。 “这样啊。”沈栖梧瘪了瘪嘴,手搭在窗棱上,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欢儿将书卷放在檀木桌上,随后开始细心的为沈栖梧铺盖床被。 沈栖梧时不时的回头望她,看着她忙碌娇小的背影,苦笑的摇了摇头。 屋外的风雪愈盛,她的心情就愈糟。 一想到自己马上要回到那个无甚人情味的地方,还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沈栖梧的心就直往下沉。 “小姐你早些安歇吧,老夫人命令我们明天就起程回京。”欢儿铺好床被,来到窗边为她关上了满天风雪。 “明天?”沈栖梧一手打在额头上,颇为头疼。本来还想着再继续拖延几日的,却没有时间给她来思考什么对策了。 沈家是大周朝的名门望族,旁支众多遍布朝野下上。就算祖母贵为一族中辈分最高的老人,也顶不住阖族相迫。 这件事儿上谁也不敢对圣人摇头。 “欢儿,要不我们逃走吧?”沈栖梧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至于那个什么狗屁太子,就让他见鬼去吧。 欢儿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低耸着眉眼,绞着手指略显不安。 似乎逃走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沈栖梧这样想着,不顾欢儿诧异的目光准备收拾东西闪人。 “小姐,你要是就这样走了,我们都会被圣人处死的。”欢儿年纪还小,性子有些胆怯。 光是听到圣人的名头就已经惊慌不已,更不要说违背圣人的意愿了。 沈栖梧瘪了瘪嘴,有些心烦意乱。 屋子内的暖炉子熄了,欢儿连忙往炉子里面喂着炭。 当瞧见沈栖梧已经乖乖地钻进被窝后,欢儿这才露出笑脸。她吹灭了灯火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沈栖梧久久不能入睡,窗外传来风雪的呜鸣,扰的人心绪不宁。 试探着迈出一只脚踏出窗外,裹着裘衣的沈栖梧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哆嗦。 “算了,外面这么冷我还是乖乖回被窝躺着吧。”沈栖梧皱着眉头自语,有些不满于自己身躯的娇弱。 外面的风雪仿佛在嘲弄着她。 屋子里只有煤炭燃烧的声音。 沈栖梧就这样出神地盯着暖炉。 一夜无眠。 第二章 返京 深冬清晨,小院里隐隐约约的阳光,四处都覆盖着厚重的白。 欢儿端着热腾腾的水急匆匆踏着雪,传来踩在雪地上吱呀的欢快声。 “小姐小姐,起床梳洗啦。”欢儿推门而入,一股子的冷意也悄然尾随了进来。 沈栖梧慵懒的应了一声,打着哈欠爬了起来。 欢儿赶紧为她披上一件衣裳,服侍着她下床,用热水清洗过面颊后才开始梳妆打扮。 “小姐你的眼睛怎么了?”欢儿不经意间看见铜镜里沈栖梧的样子,惊呼出声。 沈栖梧半眯着双眼,铜镜里面的自己竟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沈栖梧微微挑眉,朝铜镜里呲了呲牙。 “没事没事,这是小姐新弄的妆容,欢儿你觉得好看吗?” “小姐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儿,不过这妆容就是太怪异了点。”欢儿拼命憋住笑,小脸涨得通红,仿佛染上了晚霞。 沈栖梧白了她一眼,哼哼唧唧。 欢儿用香木梳为她梳发,动作很仔细,神情一丝不苟。 “小姐,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 “嗯。” 沈栖梧无精打采,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欢儿为她插上发簪,再细细地检查了一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只听着她细声细语的说,“其实我听人说太子他人很好的,又俊朗又有才气,性子还很孝顺。将来肯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 沈栖梧瞥了她一眼,欢儿便有些慌张的闭上了叽叽喳喳的小嘴。 梳洗完毕,才有下人上了早膳。 看着桌上摆放着的各色稀粥,沈栖梧突然怀念起以往早饭的味道,在这里不是稀粥就是糕点。 奢侈,这生活实在是太奢侈了! 沈栖梧用过早膳,披着狐裘踏步走在雪地上。 欢儿形影不离的跟在她身后,小脸因为天寒的缘故冻的有些红紫色,嘴巴不停的往手里哈着热气。 沈栖梧觉得好笑,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平静地走着,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脚印。 按照道理来讲,沈栖梧起床后应该去拜别自己祖母的。祖母的年事已高,不宜远行,将来也不会轻易的离开沈府。这一次回京,沈栖梧估计很难再有机会见到这位慈祥的老人了。 不过祖母似乎并不想着见她,估计也是怕她死缠烂打赖在这里不走,一大早竟跑出门礼佛去了。 沈栖梧心中腹诽不已,觉得祖母可真是小题大做。不就是回京去嘛,不就是再进宫去面个圣嘛,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高级知识份子会怕这些吗? 嗯,不过想想还真有些怕。沈栖梧眯着眼睛,将狐裘裹得紧了些,因为这天实在是有些冷。 出了院子沈栖梧便和沈开照了个面,这个沈开是京城沈府里老管家的孙子,也是这次沈栖梧父亲派来催促她的人。 沈开仿佛一大早就守在院子外边似得,双肩上都落有不少雪白,毡帽上的积雪甚至已经堆砌一尺多高。 “小姐,行李都收拾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他不停的搓着手,脸颊甚至有些冻伤,看上去整个人憔悴极了。 沈栖梧微微眯眼,吐出一口热气。 这沈开要是不言不语的话还真像个雪人。 …… 小院里很忙碌,下人们忙着在搬运着沈栖梧的行李,只待全部装上马车后就出发返京。 沈栖梧手里始终不离书卷,裹着狐裘站在雪地上。 祖母并没有返回府中,沈栖梧想着要好好道个别却也没有机会。她握着书卷看着外边的竹篱笆,那是一座小菜圃。 祖母平时老爱自己种些瓜果,如今因为风雪的缘故小菜圃里压着一片白意,只有一只黑猫喜欢在那里玩耍儿。 欢儿来到沈栖梧身边,搀扶着她,扶着她上了马车。 祖母是个好人,是一个真正慈祥的老人。除却身边的欢儿,祖母可能是沈栖梧心中最愿意亲近的人儿了。 沈栖梧深深的望了一眼沈府的大门,轻轻放下帷幕。 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机会再见到这位慈祥的老人了。 “启程。”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沈开一声令下,一群侍卫簇拥着沈栖梧的马车浩浩荡荡的向着京城出发。 如今边关动荡时局不稳,异国军队随时会来侵扰边关。这里虽然是边陲重镇,有着大周朝最精锐的军队,但官道上仍然随处可见的逃难者。 他们衣衫褴褛,面容凄苦,没有新年到来的喜色,脸上布满着污垢充斥着背井离乡的愤怒,相互扶持着在官道上三三两两的前行。 马车蓦地停下,一阵颠簸。外面传来侍卫呵斥难民的声音,有些令人不堪入耳。 难民们零零散散,有的则走在了官道的中间,耽误了车马的前行。 沈栖梧抬起车帘,皱着眉头一语不发。 欢儿坐在她身边,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沈栖梧眉头皱的很重,让人觉得其中有些阴霾。 “小姐,我下车去呵止他们。” “哦,顺便给他们些吃的吧。” “啊?”欢儿愣神。 沈栖梧眉头轻挑,放下车帘握着书卷便不再言语。 欢儿若有所悟,放下帷幕下了马车。 很快外面就安静了下来,车马也再次缓缓开动。 后面传来了难民们一阵阵感恩戴德的声音,沈栖梧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这一路上逃难的普通百姓实在太多了,大多数都是一些家园被战乱摧毁,只能够背井离乡的可怜人儿。 沈栖梧也没有觉得自己会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只不过既然遇见了,心中难免会生出恻隐之心。 欢儿上了马车,瞧见了沈栖梧闭着双目像是睡下了。 欢儿连忙找来了裘衣为她盖上,专心致志的在一旁绣起了女红。 车马朝着落日的余晖缓缓前行。 离着京城也越来越近。 第三章 如梦令 京城里落起了鹅毛大雪,瓦房上压着厚重的白,官道上面更是人影稀疏。 寒冷的冬风吹落了不少树上的积雪,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了冷意之中。 一道佝偻的身影远远的伫立在城门之外,老人身穿着朴素的黑色长袍,长相普通,岁月在脸上刻下了刀痕显得十分苍老,他眼睛微微眯着,不时的眺望着远处。 直到远处出现蚂蚁般大小的人影之后,老人背负在身后的双手才悄然放下。 只见得他整理了面容,快步走上前来。 老人对着领头那骑马开道的年轻人点了点头,拍落了身上的风雪来到那辆华贵的马车跟前。 隔着厚重的帷幕,他那沙哑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车内的可是大小姐?老奴在此恭候多时了。” 帷幕的那边沉默了一会,接着传出来清冷的声音,“是老管家吧?有劳老管家不顾风雪在此久候。如今风雪愈烈,早些回府吧。” 老人听到那声音,神情如释重负,他那黑色的袍子被寒风刮得哗哗作响。 …… 京城里的沈府很气派,作为当朝太傅的府邸自然是不缺华贵之气,府门前立有两尊栩栩如生的石狮,凭添了几分威严的感觉。 沈栖梧身披狐裘大衣,由欢儿搀扶着立身于雪地上。 她抬起头,静静的看着门匾上金灿灿的沈府二字,重重的吐出一口热气。 该来的始终会来。 “走吧,该让人知道我们回来了。”沈栖梧轻启朱唇,那如同月牙般的柳眉微微抬起。 一走进大厅,抬眼就与端坐在那喝着热茶的二夫人对了个眼。说起这个二夫人,她是沈栖梧的娘亲仙逝之后沈老爷的续弦,举手投足间倒是一副端容大度的模样,可眼神里的狭隘终究是骗不了沈栖梧的。 沈栖梧自打大病初愈后就与这二夫人不怎么对眼,暗地里也较着劲儿。 此时一见,那二夫人倒挺会装大度,见着许久不见的沈栖梧一股子热乎劲儿。 握着沈栖梧的手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敦敦教导,沈栖梧有些不耐,对她笑了笑抽回了手。 那二夫人也不觉得尴尬,端起茶杯时手指只是略微抖了抖。 沈栖梧瞧在眼里,冷笑心间。她性子固然冷淡不喜与人争,可对着这表里不一的二夫人就是来气。 且不说这二人相互之间如何置气,那沈府的老管家自打回府之后,便是一路通传。大小姐回府的消息自然是传到了沈辅国沈太傅耳里。 此时的沈辅国正在书房里会客,听闻外面传着沈栖梧回府的消息,严峻的脸上隐藏着一丝笑意。 “可彬,此次科考你只管尽力而为。有老夫在,断不敢有人从中作梗。”沈辅国捋了捋胡须,冷然说道。 对面站着一位年轻的男子,他身穿鹅黄色儒衫,头上戴着钗冠,剑眉星目,容貌俊雅。举手投足间隐隐可见有浓浓的书卷气。 陈可彬拱了供手,听出了沈辅国言语中的逐客之意,知道是时候该提出告辞了。 “恩师家中既然有事,学生就先行告退了。”陈可彬低头行礼,做足了读书人的礼数。 沈辅国微微颔首,命人带陈可彬离去。 …… 大厅里的气氛很古怪,沈栖梧正在翻阅着手中的书卷,二夫人则坐在一旁喋喋不休。 说到口渴时,还让一旁站着的欢儿为她参茶。 沈辅国很快的来了,他披着大衣带着满身风雪。 有下人为他奉上了热茶,沈辅国轻轻饮下小口,才觉得胃子暖和了许多。 沈辅国坐在那儿,眼也不抬。 沈栖梧置若罔闻,只是静静的看书。 二夫人也识趣的闭上了嘴。 “一路上舟车劳顿,过几日圣人还会召见你。你先回房休息去吧。”沈辅国不知如何开口,自己和女儿之间终究存了一道不可触碰的隔阂。 沈辅国喟然长叹。 沈栖梧闻言,合上书卷。 欢儿为她披上狐裘。 二夫人欲言又止。 外面的风雪很大,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沈栖梧抬头,驻足风雪下。 “月有相思无数, 梦醒不知去路。 醉步有闲愁, 莫把蛾眉频蹙! 寻路,寻路, 过了多少朝暮。” 欢儿小手拍的欢快,连连称赞。 沈栖梧抿嘴一笑,说不出的得意。好歹自己也是一个文科高材生,熟读古诗词,背首小诗出来直抒一下心意还是小菜一碟的。 风雪宜人,只是终究有些伤神罢了。 沈栖梧摇了摇头,谈笑间和欢儿渐行渐远。 “陈公子,你怎么了?” 陈可彬回过神来,不语而笑。 墙的另一边有位动人心魄的女子。 墙的这一边有位驻足聆听的男子。 他没想到,沈府之中还有这般清丽的佳人,若是有机会定要一览其风姿。 陈可彬跟着老管家离开沈府,风雪很快的淹没了他去时的足迹。 沈栖梧的闺房未有变化,离家日久倒也没有什么灰尘,看来时常有人打扫。 欢儿为她倒上一杯热茶,似乎还在回味着刚刚沈栖梧风雪中的诗词。 “小姐没想到你现在文采这么好了,能不能教教欢儿啊?”欢儿一脸希冀,幻想着自己也能够成为像小姐这样多才多艺的佳人。 沈栖梧脸蛋发烫,才喝进嘴里的热茶被她喷了出来。她有些恼怒,拿起书卷敲着欢儿的头。 “要想写诗,那就多读书,读好书。” “就这么简单吗?”欢儿不信。 “嗯,就这么简单!”沈栖梧斩钉截铁。 “那小姐你教欢儿认字吧,欢儿还不识字呢。”欢儿又为她倒上一杯热茶,满脸的殷勤之色。 “噗” 沈栖梧心想这茶还能不能好好的喝了?一口茶水喷在了欢儿的脸上。 沈栖梧没忍住笑,欢儿幽怨的看着她,跑出去擦脸去了。 “姐姐?”门口露出一张小脸,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俏生生的在张望着她。 沈栖梧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小男孩有些害羞,但还是怯生生的跑了过来,后面跟着二夫人的贴身丫鬟碧君。 沈栖梧温柔的摸着小男孩的头。 碧君则有些紧张的看着沈栖梧。 小男孩只顾开心的笑着。 第四章 灯会 正月十五是元宵佳节,民间称为上元节,也俗称“灯节”。按照习俗,春节要直到元宵节闹完花灯才算结束,因此元宵也是大周朝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大道两侧,楼檐飞阁,彩灯高悬。走马灯、玉兔灯、仙子灯、桃花灯,个个都是形象逼真,犹如争艳的百花,各具情态,美不胜收。行走的人群争相观看,对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指指点点,处处都是欢声笑语,热闹之极。那喜庆气氛,比起除夕,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轮皎洁地皓月从东方升起,京城大地便像是披上了一层银白的轻纱。城内车水马龙,四处皆是花灯,人来人往,如潮水般汹涌。每人手上都提着一盏小小的花灯。更有富贵家的公子小姐,前呼后拥的带着数十个仆人,抬着大小不一的花灯招摇过境,将这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欢儿性子活跃,在闺中耐不住寂寞。吵着闹着要出来看花灯,沈栖梧拗不过她只能随着她一起溜出来。 欢儿的小脸兴奋的艳红,拉着沈栖梧的手随处乱逛。她终究是孩子心性,遇着这样热闹的节日哪有不开心的道理。 “小姐小姐,我们也去许个愿吧。”欢儿娇呼着,拉着她,来到了许愿树下。 许愿树是一颗高大的银杏数,上面挂着不少的香囊红线,它们连在一起织成一片虔诚的红网好看极了。 这个时候有不少的善男信女都聚集在许愿树这里,他们在树下衷心的许愿,祈求月老为他们牵上一段美好的姻缘。 沈栖梧苦笑不已,但终归还是随了欢儿。 两人在旁边的小贩那里买了香囊,各自在信纸上写着愿望。 沈栖梧不知道该写什么,轻轻的歪头偷窥着欢儿,想看看她会写怎样的愿望。 虽然沈栖梧教了她认字,欢儿也很聪慧学得很快,但这样一看信纸上的字歪歪斜斜,沈栖梧还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当老师的天赋。 “希望小姐能够幸福,欢儿能够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欢儿很认真,握着毛笔的手指微微用力。 沈栖梧抿嘴一笑,心中有些柔软。 她回过头来,在信纸上写到“希望欢儿的愿望都能够成真。” 两人写好愿望之后把信纸塞进香囊里,再在香囊的尾端绑上红线,在欢儿期许的目光下扔上了许愿树。 “轰轰”几声,天空升起了礼花,在夜空中朵朵灿烂,爆炸声中,幻化着各种美丽的图案。人们抬头眺望,欢呼声不绝于耳。放眼望去,满天都升起了各色花灯,绚烂无比。 月光灯火烟花,三者的光芒在沈栖梧脸上交相辉映。 瞧着欢儿期盼的目光,沈栖梧带着她买了一盏仙子的花灯。 这花灯做的极其动人,有欢儿那么高,放在欢儿跟前仿佛多出了一个娇俏的小丫头一般。 沈栖梧心情大好,一扫心中多日以来的阴霾。 借来毛笔,轻轻写到。 “不如怜取眼前人。” 欢儿点了烛火,和沈栖梧一起放飞了花灯。 “小姐好文采,在下江南诗社杜于飞。有幸能够得见小姐仙姿,心中仰慕不已。”沈栖梧耳边响起了赞扬之声。 一位年轻公子挤到了她们面前,他面红齿白,身穿华服,手里摇着折扇说不出的风流韵味。 杜于飞也在此买了花灯准备点放,却瞧见旁边有女子提笔,当看到了那句“不如怜取眼前人”,在瞧见其容颜,一时惊为天人。 沈栖梧只是微微点头,并不想理会这位搭讪的公子哥。 因为在她看来,大冬天还摇着折扇的人通常都有病。 沈栖梧不搭理杜于飞,欢儿自然也不会多嘴,两人转身就走。 杜于飞可急眼了,他是江南出了名的大才子,文采风流,样貌一品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子。 可眼前这位佳人岂是那些庸脂俗粉可以比拟的。清丽动人,眉宇如画。如同天宫中走出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小姐请留步,此间太过拥挤,不如由我这两名下人头前开道,也防止有宵小之辈心怀不轨。”杜于飞不想就此放弃,他拦住了她们,指了指身后两名孔武有力的随从,温眴的笑着。 欢儿眉毛倒竖,娇斥出声,“你这人真是奇怪,我家小姐不想理你!快走快走。” 沈栖梧皱眉,有些不耐。 不过这人说的倒不错,由于今天是上元佳节,各个街道都拥堵的不行,行人遍布。有不少的宵小想趁着人群挤到她们身边,不过都被沈栖梧冰冷的目光给吓退了。 “既然是公子美意,那就有劳了。”沈栖梧淡淡的开口,如今有人想当免费的保镖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沈栖梧揉了揉了眼睛,这下不用再瞪眼了。 这一路上,杜于飞的嘴巴可没闲着,天南海北的和沈栖梧攀谈。上说星辰四季风雨更替,下谈军国大事治国治民,展现出自己渊博的学识。 沈栖梧对此嗤之以鼻,只是礼貌性的偶尔回答几句。 “小姐小姐,是灯谜,我们快去猜灯谜!”欢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拉着沈栖梧欢快的跑进人堆中。 这是一家名叫醉香仙的酒楼,在京城里面也是数一数二高档场所,由于靠近皇宫,这里更是达官贵人们的聚集地。 醉香仙门口摆放了数个花灯,更有小二在旁边端着笔墨。凡是能猜中灯谜的人都能进楼免费畅饮,更能上楼一览京城风光。 这里围着许多人,沈栖梧和欢儿靠着杜于飞的两个随从才勉强挤到了最前面。 欢儿迫不及待的看向第一个花灯,只见上面写着“一月七日猜一字”。 欢儿不怎么识字,抠了抠头神情略显沮丧。 沈栖梧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杜于飞却真的笑了。 他觉得在佳人面前一展才学的机会来了。 这灯谜要说难却也不难,他饱读诗书胸中本有沟壑,这灯谜却也难不倒他。 只见杜于飞冥思苦索,接着走上前去。提笔写下一个“脂”字。 顿时周围传来一阵叫好声。 “有请公子进楼畅饮。”小二见有人猜出了灯谜,脸上堆起笑容忙不迭地请杜于飞进楼。 杜于飞对周围的叫好声显得极其受用,他眼神里有些得意的看着沈栖梧。 他指着沈栖梧对小二询问,“这几位是我朋友,不知可否一同进楼?” 小二看了一眼,对他摇了摇头。 “公子的随从自是可以,不过这位姑娘却必须猜中灯谜方可进楼。”既是醉香仙的小二,自然是有些见识的。 沈栖梧衣着华丽,气质高贵,美艳不可方物,绝不会是普通人。 既然不是随从,那么自然也要猜中灯谜才能进楼。 杜于飞有些恼怒,于是退了回来。 “既然小姐不能进楼,我自然不会孤身离去。” 欢儿一听那还得了,她觉得杜于飞看低了自家小姐。她愤怒的像只小猫,“谁说进不去,以我家小姐的文采随便都能猜中!” 四周传来一阵善意的哄笑声,让欢儿极其羞恼。 沈栖梧并不言语,只见她略微皱眉,来到第二个灯谜前。纸上写着,“一边是红,一边是绿。一边喜风,一边喜雨。” 沈栖梧看着灯谜。 周围的目光注视着她。 沈栖梧于是提笔。 第五章 醉香仙记事 醉香仙这里聚集了不少的人,大多都是一些来凑份热闹的百姓。 凡事有人能猜中灯谜的,淳朴的他们都不会吝啬于自己的喝彩声,大周朝重文轻武,读书人在社会上的地位很高。 此时,很安静,周围的人在屏息。 人们都注视着那位提笔皱眉的女子。 沈栖梧眯着眼睛,写下一个娟秀的字。 字写的还不错,书法看来没白练。 沈栖梧有些满意。 周围鸦雀无声,全都都看向那个字。 纸上方方正正的写着一个“秋”字。 顿时周围响起热烈的喝彩声,这灯谜比起杜于飞猜的那一个更显难度,却还是让这位女子给轻易猜中。 欢儿高兴的蹦了起来,眼睛里直冒星星。 沈栖梧看向那小二,眉毛微挑,“这下我可以进楼了吧?” 那小二哪里还敢阻止,神色恭敬的请沈栖梧进楼。 杜于飞眼见着沈栖梧和欢儿进了醉香仙,连忙咽了咽口水忙不迭的跟了进去。 上得楼来才觉得这醉香仙果真不一般,装横不仅典雅高贵,每张桌子前都搁置着一扇华贵的屏风,墙上更挂有不少名家所留的字画,凭填了几分书香之气。 沈栖梧微微颔首,难怪一些达官贵人文人墨客都喜欢来这儿,档次确实非同一般。 每张香木桌上都已经摆放好了各色瓜果甜食,供人品尝,还有几名薄有姿色的乐伶在中间抚琴。 后面的杜于飞跟了过来,像牛皮糖一样黏着。他在沈栖梧耳边滔滔不绝的诉说着自己的倾慕之情,连欢儿的表情都对他有了些厌恶。 这里已经进来了不少的人,自然有人认得杜于飞这位名动江南的大才子。 于是开始有人和杜于飞打着招呼,让他无暇和沈栖梧说话,弄得他眉间颇为恼怒。 “这不是江南杜于飞吗?怎么你也来了?”有几个读书人打扮的男子也走了进来,为首那人面如冠玉,身穿锦服,步态富贵,一看便是世家子弟。 杜于飞认得来人,连忙双手抱拳执礼,“原来是吴鱼吴公子,幸会幸会。” 那吴鱼倒也不见外,热情的握住杜于飞的手,表现的十分恳切,“如今楼上正在举行诗会,我正要上去。遇见你正好解了燃眉之急,你可得随我一起去杀杀那陈可彬的威风。” 杜于飞哪里受得住这般热情,结果硬是被吴鱼连拖带拽的拉去了二楼。 欢儿睁着大眼睛,明显有些没反应过来。 有些意思,沈栖梧眉毛轻挑。 她敢肯定那吴鱼眼角的余光其实是一直看着她的,明显是认得自己。 不过沈栖梧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吴鱼,她的灵魂不属于这里。以前的记忆虽然还有,但却足够零散,让她无法认出吴鱼的身份。 于是沈栖梧想起了身旁的欢儿,欢儿做为她的贴身侍婢跟在她身边有十年了,说不定会认识这个吴鱼。 沈栖梧于是开口询问,“欢儿,你认得这个吴鱼是谁吗?” 欢儿想了想,有点苦恼。 “好像有点印象,小姐以前好像欺负…”欢儿自觉失言,连忙捂住嘴有些紧张的看着沈栖梧。 沈栖梧轻轻笑了出来,眼睛眯了眯。 以前的沈栖梧确实好像欺负过不少人,加上她父亲又是当朝太傅,那些人自然是敢怒不敢言。 “小姐,要不我们也上去瞧瞧吧。”欢儿见沈栖梧没有生气,赶紧岔开话题。 沈栖梧瞥了她一眼,鼻子发出鼻音,“哼,你连字都还没有全部学会,也想上去凑热闹?” 欢儿有些赧颜,低头看着自己的棉鞋。 沈栖梧于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算了,随她去吧。 上了楼来,里面已是人声喧哗,叫好声,娇笑声不绝于耳。 抬头望去,只见这醉香仙二楼环境幽雅,布置简单大方,处处挂着花灯,灯火通明,甚是雅致。厅中摆放着许多桌子,围成个圆形,三三两两的公子小姐坐在席前,写字的写字,作诗的作诗,弹琴的弹琴,甚是热闹。 沈栖梧并不想惹人注意,找了处无人的地方和欢儿坐了下来,只愿做一旁安静的看客。 席间沈栖梧也发现了杜于飞和那吴鱼,他们此时正坐在远处饮酒做诗好不快活。 “各位,今天是上元佳节,不如我们一起来吟诗作对如何?”有人提了议,在座的才子佳人又哪里会拒绝。 沈栖梧皱了皱眉头,这些所谓的才子佳人良莠不齐,有人吟出了上等佳作也有人做出了酱油诗惹人发笑。 倒是那个杜于飞让沈栖梧有些侧目,胸中果然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杜于飞方才吟罢,坐在一旁的吴鱼就率先站起身来拍手叫好,跟着在座的才子佳人一阵喝彩声。 “杜才子的文采果然出众,我觉得在座恐怕唯有陈兄能够与之一较高下了。”吴鱼开口循循善诱,将目光看向了席间的那名男子。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去,落在了闻名天下的才子陈可彬身上。 陈可彬丝毫未觉,因为他神情十分的专注。 他面前的桌上铺着一副画卷,手里握着笔墨,他皱着眉头极其苦恼。 陈可彬很不满意自己的这幅画,因为纵然他丹青之术可称大家,也难以画出这最后一步。 既然画不出这最后一步,那么这幅画就只能算是败笔之作。 陈可彬有些恼了。 “可彬?可彬?”坐在一旁的女子拉了拉陈可彬的衣袖,轻轻的出声。 “嗯?怎么了?”陈可彬下不了笔,自然也无法再聚精会神。 “方才可彬作画一时入神,扰了诸君的兴致,实在是有失仪态。”陈可彬为人彬彬有礼,态度不卑不亢,配上他迷人的笑容让人难以生出怪罪之心。 吴鱼有些失望,本想靠着杜于飞的佳作杀杀陈可彬的威风,却不料别人根本没有比较之心而是在专心作画。 “既然是可彬的佳作,自然要让大家一起观摩观摩。” 陈可彬师从名家,又是丹青一道的高手,他的画作自然是极具观赏性的。 坐在陈可彬旁边的女子得了陈可彬的默许,将他所作之画拿在手中高高举起。 “哗”所有人都发出阵阵惊叹声。 画中有漫天风雪。 画中有一女子立身雪中。 画中之景栩栩如生,恍若眼前。 画中那女子仪态动人,宛若人间仙子。 好一副风雪伊人! 画是好画,可惜这画终是少了那一抹神韵。 伊人只见其身,不见其颜。 陈可彬眼中满是遗憾,“画不出仙颜,终是败笔之作!” 第六章 风雪伊人 陈可彬满是遗憾。 众人皆惋惜不已,这幅风雪伊人没有了那抹神韵,终究不能算是圆满。 不过比起这幅画,大家更关心的还是这画中女子的身份。 能让名动天下的陈可彬为之动容,甚至妙笔都难以勾勒出其绝世面容。 沈栖梧微微抬眼,总觉得那副画有些不对。 因为画中女子的手里没有书卷。 因为沈栖梧觉得这画中女子很像她。 或者说,就是她。 陈可彬眼神深邃,他望着画,注视着画中女子。 他提笔,磨墨。 写下一首诗。 “月有相思无数, 梦醒不知去路。 醉步有闲愁, 莫把蛾眉频蹙! 寻路,寻路, 过了多少朝暮。” 在座所有人鸦雀无声。 杜于飞自愧不如。 “这是我听过最美的诗句,吟这首诗的正是这画中女子。”陈可彬放下笔,无声叹息。 吴鱼纵然看不惯陈可彬,却也被折服在这诗下。他轻声相询,“不知陈兄在何处见到这风雪伊人?” “沈太傅府中。” “啊?”吴鱼瞪眼。 住在京城的人自然知道,沈太傅府中有此佳龄的恐怕只有一人,那就是母老虎沈栖梧。 吴鱼越看此画,越觉得像沈栖梧。 他有点支支吾吾,“陈兄画中难道是沈家大小姐沈栖梧?” 欢儿看了看画,又看了看沈栖梧。 沈栖梧心里有点不爽。 陈可彬快步走来,有些急促,差点被桌角拌倒。 “吴公子认得这画中女子?” 吴鱼表情苦涩,他可是被沈栖梧给压榨过得,那日子简直不能回首。 “恐怕陈兄画中之人,是那沈家大小姐沈栖梧。” 沈栖梧吗?陈可彬皱眉,他是北边人自然不识京城人,虽然听闻恩师沈太傅膝下有一女,但却从未见过面。 不过沈栖梧的大名他倒略有耳闻。可是能吟出这般诗句又怎么会是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呢? “那沈栖梧性格古怪,刁蛮任性,恐怕要令陈兄失望了。”吴鱼叹息。 欢儿有些紧张的看着沈栖梧。 沈栖梧面沉如水。 细长的指甲抠着桌面。 吴鱼突然觉得如芒在背,有人的目光如同实质形如针刺,他突然想起了沈栖梧好像就在楼下。 幸好只是在楼下。 “而且不瞒陈兄说,连沈栖梧这样的母老虎都能嫁入皇家,真替太子殿下感到悲哀。”说到后面,吴鱼甚至笑了出声,似乎真的同情起了太子殿下。 陈可彬有些失望。 沈栖梧咬牙切齿。 “吴氏脸如斗,丹红大血口。敏哉一身肥,坏蛋讨厌丑。” 这诗一出,尽皆哗然。 吴鱼的脸更是涨成猪肝色,大庭广众之下有人做诗讽刺,着实气恼了他。 “是谁?”吴鱼气急败坏,左右四顾。 沈栖梧站起身来,看着吴鱼。 吴鱼揉了揉眼睛,心想定是自己花了眼。 在场不少的世家子弟都在窃窃私语,虽然沈栖梧气质变了很多,但还是有不少人认了出来。 这吴鱼也真是够倒霉的,背后说人坏话却让正主逮了个正着。现在倒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吴鱼面对沈栖梧时,显然内心是有些阴影的,他手指略微有些颤抖,“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楼下吗?” 沈栖梧踱步走到他面前,静静的看着他。 一旁的杜于飞出奇的保持沉默。 因为他知道了沈栖梧的身份。 沈栖梧露齿,笑靥如花。她轻轻的开口,“你都可以在这儿,为什么我不能在这儿?” 吴鱼额头有密汗,他不敢看沈栖梧的眼睛,说话都有点结巴,“这…这里是…是诗会,你又吟不得诗,来此做甚!” 沈栖梧歪着头,眼睛眯成一条线。 “我刚刚不是做了一首诗吗?” “那是骂人的,算不得诗!” 沈栖梧呲了呲牙,点头说道,“好像确实算不得。” 吴鱼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不经意的用衣袖抹了抹脸,因为他感觉脸上似乎有很多汗水。 “既然做不得诗,你且离去吧,不要打扰我们。” 沈栖梧闻言,嘴角微微扬起。 她眼里冒着狡黠的光芒,竟然会有人说她做不得诗。她心中古诗三百首,首首都是经典。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沈栖梧挑了挑眉,有些示威的看着吴鱼。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陈可彬轻声低语,看着沈栖梧,眼里有莫名的光彩。 吴鱼已经愣住了。 沈栖梧吟出了诗。 他有些颓然的坐了下来。 沈栖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满是不屑。 “欢儿,我们走吧。”看着吴鱼这副模样,沈栖梧觉得有些无趣。 陈可彬还未出声。 沈栖梧却已经离开了。 看灯的依然人潮汹涌,却也比不上正热闹时那般拥挤了。沈栖梧和欢儿行在楼下,只听楼上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她忍不住摇摇头,就一首诗词就把你们乐成了这样,看来这个时代的人夜生活还是太枯燥了啊。 沈府大门口。 沈辅国站在这里等着沈栖梧。 灯火通明。 “明天要进宫,你做好准备吧。” 沈栖梧想了想,“好。” 一阵风传来,灯影摇曳。 沈辅国转身离去。 欢儿有些担忧的表情,沈栖梧摸了摸她的头。 反正又不是头一回进宫。 …… 陈可彬回到家中,并没有着急入睡。 他铺开画卷,仔细思索。 他凭着感觉去勾勒了每一笔,却没有该有的神韵,因为他始终画不出这女子的容颜。 他微微出神。 “众里寻他千百度。”他轻轻念着。 陈可彬于是再次提笔。 这一次,他胸有成竹。 风雪伊人。 沈栖梧! 第七章 面圣 雾气弥漫的清晨,并不意味着这是一个阴霾的白天。 天蒙蒙亮的时候,沈栖梧就被人唤了起来,准备一些进宫的事宜。 沈栖梧只能干坐在那儿,任由欢儿摆弄她的头发。 要进皇宫,一切都必须要谨言慎行,不管是穿着还是言行都必须符合宫中的规矩,不能犯了忌讳。 不然会惹的圣人心中不喜,沈府以后将会举步维艰。 欢儿不敢任何的松懈,她梳理完后还会反复的进行检查,确定沈栖梧的妆容仪态不会有任何的失礼之处。 沈栖梧看着铜镜,不敢承认自己竟是镜中人。欢儿化妆的技术很优秀,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也能当个技术工作者。 今天由于是进宫面圣,欢儿不敢将妆画的太浓,只是略微的上了一些淡妆。 要是以前的沈栖梧,肯定和这妆容格格不入。如今的沈栖梧性子颇为冷淡,配上这清丽的淡妆倒显得格外相衬。 沈辅国在府门口驻足良久。 沈栖梧才慢悠悠的出现。 她身穿雪白色宫衫,披着一层薄薄的纱巾,头戴紫木钗,仿佛月宫中冰冷的仙子。 沈辅国满意的点了点头。 “上车吧。”沈辅国率先上了马车。 这马车宽敞明亮,内置一桌一塌,塌上放着银丝玉被,桌上置着茶壶茶盅,精美异常,一望便知非是俗物。 车上只有沈辅国和沈栖梧父女俩。 进宫面圣,欢儿自然不能随行,为了平复心情沈栖梧特地带了一本书卷。 “进宫后,我不能时刻提点你,你自己斟酌行事。”沈辅国把玩着茶盅,出声提点自己的女儿。 沈栖梧自小就任性惯了,如今性子虽然有些喜静,沈辅国还是担心她会在圣人面前由着性子胡来。 沈栖梧手里握着书卷,默默点头。 马车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沈辅国闭目养神。 沈栖梧则撩开车帘,看着外面。 马车滴滴嗒嗒向前急行,穿街过巷,越走越深,戒备逐渐的森严起来,不一刻,便已到了皇宫正门。 遥望那高高的城墙壁立坚韧,禁卫军刀枪明亮,防范甚是严厉。沈栖梧握着书卷,手指越来越用力。 沉思间已到了禁墙边缘,马车停住,父女二人只能步行而入。两队穿戴整齐的官兵,虎目直扫,威严立于两旁,气势很是雄伟。 父女二人来到守卫处,带头那位身穿盔甲的将军连忙行礼,“见过沈大人。” 沈辅国挥了挥手,“有劳诸位了,奉皇命带小女进宫面圣。” 护卫们不敢盘问,躬身送二人过去。父女二人徒步而行,跨过护城河,穿越层层禁卫,通端门、午门,过金玉桥,直往太后的寝宫而去。路旁红墙黄瓦,画栋雕梁,金碧辉煌,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壮观雄伟。地上金砖铺垫,两边白玉刻壁,玉砌雕栏,华丽无比。 太后的慈宁宫倒是很朴素,少了那些金碧辉煌,多了几分宁静安详。太后毕竟到了已知天命的年龄,不会在意那些浮华。 “沈大人,我先进去通传一声。”有白面无须的内侍迎了上来,他神色谦卑,对沈辅国十分恭敬。 沈辅国微微颔首。 那内侍进去通传过后,有宫女出现领了沈辅国和沈栖梧进去。 进得慈宁宫内,沈栖梧一直低着头不敢张望。 “微臣沈辅国,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沈辅国跪下身,高声行礼。 暖炉里的热气吹着,烘的沈栖梧有些燥热。 “民女沈栖梧,参加陛下,参见太后娘娘。”沈栖梧虽然紧张,但并没有忘了该有礼数,跟着沈辅国一起跪了下去。 “起来吧,给沈卿二人赐座。”威严的声音在沈栖梧耳边响起,沈栖梧握着书卷,就算皇帝赐了座她也没有抬头。 “栖梧,你这孩子有好多天没来宫里给哀家请安了,真是让哀家想煞了你这丫头。” 沈栖梧抬起头来,羞涩一笑。 太后性子安宁,沈栖梧跳脱,很多人都不明白沈栖梧为何在太后跟前可以得宠。 太后是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穿着朴素的袍子,两鬓雪白,额头纹有些重,虽然年过半百,样貌也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姿。 太后依靠在榻上笑眯眯的看着她,身旁还站着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他自然是当今皇上,幅员辽阔,富有四海的大周朝君王赵琪。 他身穿便服,不怒自威。相貌虽然普普通了点但气势非凡,尽管不语的站在那儿也有着君临天下的威仪。 沈栖梧不敢多看,于是又忙着低头。 太后呵呵一笑,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你这孩子,平日里的皮劲去哪儿啦?” 沈栖梧一阵腹诽,平日里那是当着你老的面,这不是天子还站在这儿吗,我哪敢放肆? 沈辅国坐在一旁。 他脸色很平静,如同一潭清水。 因为他心里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沈栖梧都将会成为太子妃。 因为陛下需要他,大周也需要沈家。 如今的大周看似繁荣安定,然则国力已经大不如前了,和异国的连年征战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民力财力,国库空虚甚至连赈灾的钱都很难凑全。 在远离京城的边陲,甚至有叛乱时常发生。为此,皇上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沈家是豪门大族,盘据关中百年,底蕴非凡。 陛下又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帝王,他自然是不会选错人。 赵琪面无表情,他细细的打量着沈栖梧。虽然也听说太后十分宠爱这位臣女,但国事繁重的他又怎会分神这些小事。 如今太子要迎娶这位女子,赵琪自然要为儿子好好把关。他看见沈栖梧手里握着书卷,于是轻声相询,“你,似乎很有文采?” 沈辅国闻言,微微动了动眼角,侧目看着沈栖梧。 沈栖梧摇头,握着书卷的手松了松,“民女无甚文采,只是喜好读书而已。” 赵琪闻言,淡淡一笑。 他微微探头,在太后耳边低语几句。 不知道赵琪说了什么,太后的眼睛竟然越发明亮,看向沈栖梧的目光也变得无比的欣慰。 沈栖梧被看的有些发麻。 沈辅国仍然很淡定。 太后端着茶杯,笑意盈盈。 赵琪捋了捋胡须,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或许这样还可以帮到那不成器的儿子。 太子顽劣,放荡不羁。整个大周都心知肚明,若将社稷就这样交给太子难免不会生出乱子。 不过要是有这样一个文采不错的女子相伴在他身边,想来也能起到刺激的作用,让太子早些成熟起来。 “你休要自谦,昨夜你在醉香仙的事已经传遍京都。你文采不错,又喜好读书。朕觉得很好。” 沈栖梧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沈辅国似乎猜到了皇帝的心思,眉头皱了皱。 “如今韩栋在宫中教导太子读书,他是三朝元老又是文学大家,明日你也一起去吧。”赵琪的余光扫了扫沈辅国,见他神色不变,心里有些犯嘀咕。 沈栖梧万万没想到。 赵琪会有这样的安排。 她突然后悔起昨夜登醉香仙了。 现在的她竟然做了太子的同学? 第八章 沈府 眼见皇帝和沈辅国出了慈宁宫,太后见沈栖梧还楞在原地不敢筹措的模样,便知道她这是犯傻了。 太后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孩子,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太后……” “你这孩子,马上都要改口叫我皇祖母了,怎么还像没长大一般。”太后笑着说道。 “栖梧本来就还是孩子嘛。”沈栖梧声音里有些撒娇。 虽然说,沈栖梧性子冷淡,但面对如此宠爱她的太后,她还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小女儿的姿态。前世的家人不能在陪侍身边,既然活在这里自然要珍惜眼前人。 想通了这一点,沈栖梧的心也就温暖了许多。 只是如今未来又多一些崎岖,沈栖梧不是没有想过反抗这门婚事的,但现在她立身封建封建王朝,来自皇权的敬畏让她局促。 想到这些,沈栖梧的脸色有些苍白,太后见此自然要关切,“怎么了,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有。”沈栖梧虚弱的笑了笑,“只是臣女觉得以往任性妄为,要不是有太后宠爱我爱护我,不知道会惹出怎样的乱子。” “傻孩子。”太后听完好气又好笑,“哀家呀就是喜欢你这性子,要是你也变得小心谨慎,那和那些外人还有什么区别。再说了,皇家的子孙中也只有你和东阳最亲,要是改了性子哀家可就不喜欢你了。” “谢谢太后。”沈栖梧声音里有些哽咽。 太后对她的宠爱不会减少,这就是最好的消息。至于说皇上,沈栖梧倒不担心,只要太后一日还在,皇上的心思就会被太后所影响。 日后大婚,只要自己小心谨慎一些。应该就不至于会生出乱子来。 沈栖梧陪着太后说了半日话,又用了午膳,才被准许出宫回府。 上了马车,沈栖梧仔细思考起日后的对策,她对太子并无感情设了计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沈栖梧笑了笑,低头。 手里的书卷似乎平复了她的心情,沈辅国被皇上召去商量国事去了,马车上只有她一个人。 由于今日起的早,沈栖梧有些疲倦,卧在榻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 回到府上,沈栖梧也没想去大厅,径直朝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恰好路上又遇见了二夫人,她陪着沈云正在花园里闲逛。沈云年龄尚小,性子虽然羞涩了些但在家中还是很活泼。 沈栖梧见着他们,脸上也换上淡淡的笑容,轻快的走了过来,“小云,姐姐回来了。” “姐姐。”沈云瞧见沈栖梧,欢快的跑了过来。二夫人张氏面色有些不自然,她还是推起了笑脸,“栖梧回来了,怎么进宫一切还顺利吗?” 沈栖梧笑的更开心了,她抱起沈云,眯着眼睛道,“这也不是头一回进宫了,太后还和我说了会体己话儿,非要让我用了午膳才放我回来。” “是吗?呵呵。”陈氏勉强的笑了笑,“云儿,你姐姐进宫这么久估计也累着了,你赶紧下来。” 沈栖梧别有深意的笑了笑,放下沈云,在他的小脸上捏了一把,“小云,姐姐下次陪你玩好不好?姐姐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沈云依依不舍的离开沈栖梧的怀抱,小孩子往往都是纯真的,他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姐姐有着怎样的矛盾。 沈栖梧的母亲早逝,留下沈栖梧这个女儿。至从沈辅国续弦陈氏之后,沈栖梧在沈府的日子并不好过,陈氏一直看不惯她想要将她赶出沈府去,却没想到太后竟然促成了沈栖梧和太子的婚事。 她对沈栖梧的态度,也变得谨慎了起来。 果然无论是在哪里,都少不了这些勾心斗角。沈栖梧心想,自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刁蛮任性的沈栖梧了。 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高材生,自然不会乖乖的任人鱼肉。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后,沈栖梧马上招来了欢儿,只见她拿出纸不停的写写画画,神情说不出的认真。 欢儿以为沈栖梧又在做诗,没敢出声打扰,但她瞧见纸上乱七八糟的倒像是在画画。 沈栖梧吹干了墨水,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大作,她把画纸递给欢儿嘱咐道,“欢儿你马上去找一个做工好的师傅,让他按照纸上画的把这椅子给我打造出来,告诉他一定要尽快知道吗?” 见着沈栖梧这般郑重其事,欢儿不敢懈怠,拿着画纸便匆匆出去了。 虽然太后一如既往的对她恩宠,但沈栖梧心中还是没有多少底气,她需要不停的在太后心中加大筹码,让未来太后更为坚定的站在她这一边。 摇椅,便是沈栖梧心中的第一步计划。这个时代的人坐的都是矮凳,这矮凳很矮,往往坐在上面刚好够到桌面,不仅费力而且对腰肢也不好。 沈栖梧坐过几次,觉得烦了每每都是站着身子或者坐在床边。 只要能做出一张摇椅献给太后,太后必然满心欢喜。 到时候有了太后的撑腰,她有信心开展第二步的计划,能够轻松制服太子。 只是不知道这太子是个怎么样的人物,沈栖梧心想,要是太子妥协还好办,要是胆敢反抗的话,只有…… 沈栖梧狠狠的用手指比了个剪刀的姿势。若是欢儿还在身侧,必定以为小姐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模样,那个刁蛮任性,胆大妄为的大小姐。 …… 沈栖梧前脚刚返回院子,沈辅国便一脸忧色的骑马回来了。 陈氏带着沈云,正好瞧见了沈辅国。她快步走上前来,关心的问道,“老爷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栖梧的婚事没有和陛下谈妥?”语气中有些恶毒。 陈氏旁敲侧击的问话,想从沈辅国这儿打听出太子和沈栖梧大婚的消息。 沈栖梧如果做了太子妃,将来太子登基做了皇帝,那沈栖梧不就贵为一国之母 了,那她陈氏还有好日子过吗? 陈氏心里诅咒着,希望这门婚事黄了,她就不用在低声下气,处处看人脸色了。 沈辅国也没察觉陈氏语气中有异,他还沉浸在今日陛下宣读的消息中,不由的叹气道,“这天怕是要变了。” 据消息称金国正在厉兵秣马,积极整顿军备粮草,怕是来年开春之际要举国来犯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节骨眼上? 沈辅国低着眉眼。 眼里满是忧虑。 第九章 变局 出了金銮大殿,沈辅国走在朝臣的最后面,他还没有从刚刚震惊中醒转过来。明明大婚的事宜才刚刚谈妥,边镇却马不停蹄的传回惊天噩耗。 陛下在大殿上的神情不像是有假,沈辅国握紧了拳头,可是为什么两件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才刚刚定下大婚,八百里加紧就到了陛下的御书房。 或许陛下一早便知道此事! 沈辅国眼里闪过一丝惊悸,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陛下的城府未免太深了。 在得知了金国那边的消息后,第一时间选择封锁住了紧急军情。而后在与沈辅国商定下大婚事宜之后,有了沈府底蕴的支持,这份八百里加紧“自然”也送到了大殿之上。 陛下的算盘打的好啊! 这样我沈家就只能依附着皇家了。 “沈太傅。”走在前面大腹便便的宋国公缓缓放慢步伐,与落在后面的沈辅国并肩。 这宋国公颇有些来历,是开国功勋之后,位居高位执掌大权,但为人有些笑里藏刀,不少的政敌都被他“和善”的翦除。 如果不是他宋家是大周的豪门氏族,恐怕早已被皇帝打压出了朝中。 沈辅国连忙堆起了笑脸,“不知宋国公有什么吩咐?” 宋国公眯着眼睛,笑意盈盈的道,“太傅对此次金国之事有何看法?” “自然是发兵相抗,我大周兵锋之盛,金人焉能阻挡?”沈辅国皱眉,眼角微微一动,说的正义盎然。 宋国公闻言,略带讽刺的嗤笑,“是吗?看来太傅对我朝很有信心啊。” 不知道宋国公究竟打着什么算计,沈辅国心里谨慎,试探的问道,“难道宋国公没有信心吗?” 宋国公左右看了下,见着四下无人。他从怀里掏出一纸奏折,上面印着边镇的信印,很明显是边镇的急报。 宋国公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份印信,他压低了声音,“这封印信本来是应该上交天听的,不过我却把它压了下来。” 宋国公俯在沈辅国耳边低语几句,沈辅国不知为何徒然变色。 “宋国公此言当真!”沈辅国皱眉,轻轻低喝。他显然有些不信任宋国公,怕受了他的欺骗。 宋国公咧嘴一笑,将印信展开让他观看,也不言语,只是回头讽刺的望着这守卫森严的皇宫。 回到府中,沈辅国仍然有些踌躇不定。 直到陈氏开口询问,他才回过神来。 皇上意欲封锁消息,金国之事仅仅只有朝中一些重臣知晓,沈辅国又哪里敢言出。 可是如今的大周朝真的能够抵挡住金国人的铁骑吗?大周的国力已经不复往日鼎盛,被前面几任皇帝败坏的体无完肤。圣上可能会是个英主,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如何还能守得住日薄西山的大周吗? 沈辅国在陈氏的陪同下来到沈栖梧的小院子,但他没有迈步进去,只是静静的站在外面。 不管如何,这个女儿都只能嫁入皇家了。沈辅国是关中沈家的族长,他有必要为了沈家的未来做一些打算,如果真到了那一天。 栖梧,只能牺牲你了! 沈辅国眼里闪过一丝狠色,他对陈氏摆了摆手,有些疲惫,“走吧,我也累了扶我回去休息。” 陈氏扶着沈辅国,回头望了一眼。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和沈栖梧有关联。 那一眼很冷,寒意十足。 沈栖梧正在屋里看着书,突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心底一阵惊悸。她抬起头来,正好瞧见窗外逐渐模糊的两道人影。 沈栖梧揉了揉眼睛,这阵子她看书太勤,眼睛好像都有点近视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时代能不能造出眼镜这种东西。沈栖梧笑了笑,低下头继续看书。 再说欢儿这边,她拿着沈栖梧给她的画纸,跑到了西市去。 平时府里的一些木工活儿,都是有专门的师傅在外边负责。负责沈府的就是京城里比较出名的王师傅。 欢儿找到王师傅的店铺里,些许个木匠师傅正光着膀子在那做活儿,四周挂着不少做工精细的木制品。 欢儿还是个小丫头,哪里吃得消这热火朝天的场面,她掩着面在里面叫喊着,“王师傅,王师傅。” 不一会儿,便跑来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人,他用抹布抹着额头上的汗,笑眯眯的看着欢儿,“这不是欢儿姑娘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欢儿也顾不上王师傅还光着身子,拉着他跑出了店铺。 “王师傅,是这样的,我这里有张图纸,希望你能照着图纸把这东西打造出来。”欢儿把画纸交到王师傅手上,细声说道。 “是府里要的东西吗?”王师傅接过图纸,憨厚的笑着,“咦?这好像是把椅子。” 王师傅干了几十年的木工活儿,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仔细看了看,发觉这图纸上画的应该是种椅子。 “这是欢儿姑娘所造?”王师傅看着图纸,这椅子细看之下倒有些独特之处,他不免有些兴趣。 欢儿摇了摇头,她小脑子里哪会想得出这般稀奇古怪的东西,她笑眯眯的道,“这是小姐想出来的,还请王师傅尽快的做出来,小姐还赶着用呢。” 一听是沈栖梧想出来的,王师傅便露出了明悟的表情。如今京城大街小巷都流传着沈栖梧的故事,登楼破纸谜,怒斗吴公子,以及那副风雪伊人。 似乎每一件事都在向世人说明沈栖梧的不凡。 王师傅点了点头,“欢儿姑娘请回去告诉小姐,只需要三四天时日便可。做好之后我会送到府上去。”这摇椅结构并不复杂,王师傅想了想觉得三四日的时间完全足够了。 “有劳王师傅了。”欢儿道了谢,从怀中摸出一些银两交给了王师傅。 …… 入夜的时候,皇宫内并不平静。 御书房里灯火还亮着,赵琪面色阴冷的坐在龙椅之上。他的身后隐约有一道黑影,恭敬的立在角落里。 书桌上面放着一些呈上来的密报,赵琪的手指不停的敲着桌面,时重时缓。 “宋国公的事你都查清楚了吗?”赵琪闭上眼睛,手指停了下来。 “喏,宋国公的不少财产都已经转移了。还把他的小儿子送去了南边。” 赵琪睁开眼睛,眼里杀机毕现,他沉吟道,“其他人呢?” “暂时没有异动。” 赵琪冷哼了一声,目光里全是冷漠。他看着密报,不停的翻阅着。声音里带着森冷,“严密监视所有人,尤其是沈太傅!” “喏!”黑影点头,从角落里离去。 你们这些人倒是打得好算盘,赵琪冷笑,大周亡了你们也可以归顺金国,继续享那荣华富贵,可朕会让你们如愿吗? 灯火摇曳。 御书房里的灯火被风熄灭。 第十章 有风有雪 清晨的时候,空气还有些湿。地上落着不少昨夜的雪。又是一天的风雪,照着这个时节来算,这可能是开春之前最后的一场雪了吧。 由于皇帝的旨意,沈栖梧今日不得不进宫去韩栋韩夫子那里报个道,顺便和太子做个同学。 她觉得皇帝这样的安排实在有失妥当,如今她和太子已经算是名义上的夫妻了,还弄得这样天天见面,似乎有些不符合礼数。 难道这就是后世所谓的婚前试爱吗? 这个时代也流行这个? 沈栖梧心里一阵无语,不情愿也没有办法,谁叫这是皇帝的安排。 府门外停着马车,微微下着雪。 这天气倒也不冷,只是配上沈栖梧今日这心情,实在有些厌烦。 上了马车,榻上还摆着香炉。车内有些闷,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沈栖梧握着书卷,卧在榻上小憩。反正离着皇宫还有会儿距离,倒也不急。 沈府门前,陈可彬在这里站了一刻钟,有些雪落在他肩膀,让他略微感觉到凉意。 陈可彬手里拿着一副画卷,有些复杂的看着沈府的大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沈府看门的两个家丁也觉得奇怪,这府外面还下着雪,陈公子不进府里避雪,傻站在外面做甚。 这天气似乎倒也合衬,陈可彬打开画卷又合上,有风有雪,可唯独缺了画中的那位伊人。 有风雪,无伊人,不是美事。 陈可彬笑了笑,他知道了自己为何会在沈府门口踌躇。因为这幅画,风雪伊人。应该送给它真正的主人。 抬眼间,正好撞见了赶着出门的欢儿。 欢儿撑着伞,刚好觉得有些空闲,就打算去王师傅那里看看。沈栖梧吩咐过得事,她都会放在心上一点也不会松懈。 因为她看的出小姐的急切。 出门间,正好瞧见了陈可彬。 她和陈可彬也认识,醉香仙上有过一面之缘。听府里人说,这文采出众的陈可彬还是自家老爷的门生。 “陈公子,你怎么会在此?”欢儿有些惊讶,瞧见他肩上落有不少雪像是站了很久,“陈公子为何不进府中避雪?” 陈可彬微笑颔首,显得彬彬有礼。他自然也是打听了沈栖梧身边这位丫头的来历。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是一个完美的男人。文采出众,待人有礼,穿着一身白衣立身雪中倒别有一番美意。 “可彬冒昧来访还请欢儿姑娘恕罪,不知沈小姐如今可在府中。”陈可彬的声音温润如玉,在雪中有些响亮。 欢儿摇了摇头,“小姐才出了府门,圣人下了旨意,让她进宫在韩夫子处读书。” “是吗?”陈可彬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不知可是韩栋韩夫子?” “嗯,正是韩栋大学士。”欢儿点了点头。 韩栋是南方学派的文坛领袖,享誉竹林多年,学富五车被读书人尊称为韩夫子,可见其才学之高世所罕见。 说起来,陈可彬与这韩栋倒有些渊源。陈可彬的父亲陈扬同样是文坛领袖,只不过与韩栋学术见地不同,一个分属南方一个居于北方,是为北陈南韩。 这二人便是当今天下最负盛名的两位文学大家,陈可彬幼年的时候随父亲四处游历,自然也拜访了当年已经盛名在外的韩栋。 “原来如此。”陈可彬背负着双手,将画卷藏在身后。 欢儿微微行了个礼,撑着伞与陈可彬擦身而过。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欢儿姑娘。”陈可彬握着画卷的手紧了紧。 欢儿回过头来,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问道,“陈公子,还有事吗?” 风雪伊人,少了伊人。唯独风雪,有何看头? 陈可彬眯着眼睛,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可彬一时出神,并无意打扰。欢儿姑娘还请路上小心。”说完,施了礼便离去了。 欢儿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茫然。 至始至终,那副风雪伊人都被陈可彬握在手中,未曾再展开。 …… 马车缓缓行至宫门外,被守卫的禁军拦了下来。 沈栖梧下了马车,瞧见还在下着雪不免有些烦躁。她今日没有带伞,只能沐着雪进宫。 韩栋虽然年岁已高,但毕竟也是男人,身为读书人的他自然不敢冒着忌讳居住在宫廷之中,每日清晨都会赶着时辰去宫中为太子讲课。 今日也巧,和前来听课的沈栖梧撞个正着。 他自然是不认得沈栖梧的,只是听说陛下又往他这里硬塞了个学生进来。这让他颇为头疼,光是教导一个太子便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得,如今又来了个学生,身份竟然还是未来的太子妃。 自己不仅成为了太子的老师,还连带着附赠了一个太子妃。 尽管觉得有些劳累,他心里还是十分满意。读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一展抱负,将浑身才学卖于帝王家吗。 未来的一帝一后,都是自己的学生。这是一种怎样的光荣,焉能让韩栋不喜? 他遇着沈栖梧时,正在想着日后的荣焉,却冷不丁的听见有人唤他,“老先生可是韩夫子?” 此时韩栋和沈栖梧都到了容得宫门口,天上还下着雪,韩栋也急着去给太子授课。 沈栖梧跟在引路的太监身后一路沉思,到了容得宫门前却犹豫不前,不是因为她害怕而是她还没有想用怎样的方式和太子相处。 容得宫门前同样站着一位老先生,须发皆白,穿着普通的灰衣,身上还落着雪。 不明白他为何站在宫外,但观人容貌,能够站在太子容得宫门口的老人,沈栖梧知道这就是韩栋无疑。 “你是?”韩栋回过头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便是沈太傅的爱女沈栖梧吗?” “正是学生。”沈栖梧弯腰鞠躬,执弟子之礼拜见。 韩栋有些满意,他摸着自己的胡须,正色的说道,“听闻你在诗词一道上有不错的造诣,不过诗词终是小道。读书才是大道,你要牢记于心。” 沈栖梧点头。 不过她还微微挑眉。 一上来就摆起了老师的威严。 这算下马威吗? 第十一章 试飞 容得宫里的景色倒也雅致,一点也不像皇宫内的宫殿,反而像是一件普通的书舍。 皇帝心中不喜太子的顽劣,认为他还不足以和太子这样的尊称挂钩。所以特地请回了已经告老还乡的韩栋,还命人将这容得宫内重新装饰了一番,从一个奢华的宫殿变成了一个教书育人的地方。 不过就是略显冷清了些。沈栖梧皱了皱眉,心想着这里也算是太子的休憩之地,怎么少了那些喧闹之气,连个宫女都没了影。 这诺大的容得宫除了那些静止在雪中的死物,沈栖梧也只瞧见了一个小太监,由于还下着雪,他拿着扫帚在路前清扫,低着眉眼对二人的到来视若无睹。 韩栋昨日来授课时这容得宫里明明还热闹的紧,处处吵闹,今日怎么这般冷清。 “我问你,太子殿下呢?”韩栋快步走到那小太监身前,面色有些不好。他心里有些不好的感觉,总觉的太子又会做什么荒唐事。 小太监这才抬起头来,瞧见是太子的老师来了,有些惶恐不安,“殿下正在宫内试飞行器。” 韩栋闻言脸上阴晴不定,这还下着雪仿佛也能瞧见他头上冒着白烟。 “飞行器?”沈栖梧的瞳孔用力的收缩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韩栋一甩衣袖,怒气腾腾的冲进容得宫里去。小太监本想拦阻他的,却思索着对方是太子的老师,所以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这雪下的让人厌烦,沈栖梧头上落着不少雪,她没有抖落。快步跟着韩栋,因为她心里也很急切。 可找遍了整个容得宫,也没见着太子的身影。 “你不是说太子在试什么飞行器吗?为何这宫中没找着人?”韩栋沉着脸,吹了吹胡须,尽量平复着语气。 小太监支支吾吾的,半天回答不上来。 别看韩栋只是个读书人,可毕竟是在朝中当过官做过大学士的人,脸色阴沉下来也能唬住不少人。 透过窗子看去,见着外面的雪好像都要停下来了。 沈栖梧站在窗边,一手扶着窗棱,出神的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 这个时候外面刮着大风,吹的人眼睛疼。不过也正是因为这风来的是时候,沈栖梧这才猜到了太子在哪儿。 “夫子,我或许知道太子在哪。”沈栖梧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外面虽然停了雪,但路上仍然滑溜溜的,让人小心翼翼的走着。容得宫里的院子视野也挺开阔的,可以看见大片阴沉的天空。 “太子在哪?”韩栋皱眉询问,他看见沈栖梧正抬头看着屋顶,也跟了目光去,这才发现太子赵慕的痕迹。 隔着有些远,也没能看清楚容貌。 此时风有些大,沈栖梧不敢看久了。 韩栋张着嘴巴,胡须被吹的扬了起来,两颗眼珠子仿佛都要挤出眼眶。 “殿下,你这是干嘛?如此危险,赶紧下来!” 上边的赵慕听了声音,这才瞧见是韩栋来了。他的声音很清凉,像是冬日里的蝉鸣,“夫子你来了?今日就不上课了,你且好好看着我如何腾空而去!” 赵慕的背上背负着一对奇怪的东西,看材质应该是由木材所制,打造成了类似羽翼的形状。 韩栋被他的话吓得面无血色,他哪能任由着赵慕胡来。要是这太子殿下伤到了一丝一毫,他这个做老师的恐怕离着砍头也不远了。 死便死吧,不免还要落下个误人子弟的美名,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了。 “殿下,你先下来。待我们好好再研究一番你这飞行器。”韩栋苦口婆心的劝解,这一大早的怎么就出了这般让人提神的事儿。 赵慕对韩栋的话置若罔闻,他闭着眼睛感受着风吹拂脸颊,头发也被吹的七零八落。他垫了垫脚,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这风的强度应该足够让他飞起来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下面的庭院,稍稍有些犹豫。等他眼角跳了跳,接着闭上眼睛猛然一跃。 “啊!” 时间几乎都要定格。 赵慕的身影在风中摇曳了一会,看的韩栋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他一把年纪了哪能经得起赵慕这般瞎折腾。 怕是活不了多久便要被吓得西去极乐了。 过了半响,赵慕始终没听见动静,他想着或许自己已经在天空上自由自在的翱翔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看一看大周的每一处风景,看看是否都像父皇所说的那般壮观秀丽。 可当他睁开眼睛时,结果还是让人难免所望,没有白云相伴,没有飞鸟相随,有的只是周围再熟悉不过的宫墙。 说起来,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风景了吧。赵慕不记得是哪一年哪一月,被父皇立为了太子留在宫中,从此便和人间的烟火断绝了关系。 他不禁喃喃低语,“为什么明明已经有了风,可为何还是没有飞起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沐浴在风声雪色之下,头带银色的发冠,月白色的长袍映衬下反而显得皮肤白皙,剑眉星目,面目清朗。 不可否认,这赵慕的模样是沈栖梧比较喜欢的类型。 尽管如此,沈栖梧还是笑了出声。 因为这一幕发生的未免太有趣了些。 赵慕也觉得奇怪,自己的脚下好像软软的,像是踩在了什么物体之上。这屋顶距离着地面也有些高,看来正是脚下这物体才帮助自己平稳的落地。 “咦?夫子你怎么在我脚下?”赵慕往下一看,正好瞧见了韩栋的那张老脸。 韩栋也是悲催,看见太子往下一跃,自己一把老骨头了便什么也没顾上,硬是冲了过去想要接住赵慕。 这不倒好,被赵慕踩在了背上,当成了人肉垫子着陆,脸色苍白的都快要扭曲了。 赵慕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从韩栋身子上跳了下来。 “殿下,你能帮我叫一下太医吗?” “啊?对对对,快去找太医!” 第十二章 条件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韩栋自然是不能再授课了。太医说要不是来的比较及时,怕是韩老夫子可能就要卧床不起了。 皇帝自然也被惊动了,本来他还在御书房里翻阅着奏折,听到消息后勃然大怒的赶来。 索性没有闹出性命之虞,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韩老夫子又上了岁数,只怕是要很长一段时间才可以静养回来。这授课之事怕是变得遥遥无期了。 沈栖梧俯着身子,低垂着头,看着脚步过去,第一个自然是皇帝。第二位的裙角是白鸟朝凤,配着雍容华贵的牡丹,这人不消说自然是太子的生身母亲,皇后齐氏。 皇帝摆驾过来后自然是把赵慕骂的狗血淋头,连带着沈栖梧都受了波及,耳朵被咆哮声震的有些生疼。 也许是骂累了,也许是皇后的温言相劝起了作用。皇帝也觉得自己有些失仪,一语不发的坐在椅上。 韩栋毕竟是天下读书人的代表,经过赵慕这一番折腾怕是皇家的颜面都要丢光了。如果不是跟着一起来的皇后在一旁温言相劝,怕是赵慕还要受些皮肉之苦。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补救自然是不可能的。如此一来,也只有惩罚太子才能平复这场风波。 “从今以后,没有朕的命令,你不准在踏出容得宫半步!”皇帝闭着眼睛,近乎冷酷,“还有你那些不务正业的东西,朕已经命人销毁了。” 赵慕跪在地上,有些丧气的低垂着头。 “陛下…”皇后欲言又止,却被皇帝给止住了。 “你不必多言,朕意已绝。如果再不给他一些教训,怕是这天下都要被他搞乱。”皇帝金口一开,自然是不会再改变主意。而且他也觉得太子实在不堪为国之储君,这让他动了易储的心思。 皇帝心中有雄心壮志,自然不会留恋红粉,后宫之中除却皇后之外也只有三四位妃子,膝下的子女除了赵慕以外也只剩皇二子赵泫阳,以及东阳公主。 皇二子才刚刚满五岁,自然是不能改立他为太子。但是皇帝还年轻,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等,等到皇二子长大成人。 “你好自为之吧。”皇帝一甩衣袖,冷漠的看着赵慕,目光刺疼着赵慕的背脊。 沈栖梧站在一旁沉默不语,这是皇家的私事她自然不敢插嘴。只是任由着赵慕这样跪着,她心里又有些不舒坦。 “陛下,臣女有话要说。”沈栖梧嘴角勾起笑容,“臣女觉得有信心能教导太子读书。” “哦?”皇帝微微皱眉,略带深意的目光向她看来。 皇后也注意到这位女子,她虽然没见过沈栖梧,但也从皇帝口中知道这位未来媳妇的存在。她看见沈栖梧要为太子求情,心里有些欣慰。 “你觉得你文采好过韩栋?”皇帝眯着眼睛,虽然知道沈栖梧诗词一绝。但读书是读书,讲究的是文学功底,可与吟诗做赋大不相同。 “不敢。”沈栖梧虽然自傲,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可比起韩栋这样浸淫在书本之中大半辈子的文豪差远了。 皇帝饶有兴趣的摸了摸手指上的扳指,那是一颗镶嵌着翠玉的戒指,材质纯净闪烁着光芒。 “那你凭什么能教导太子?” 沈栖梧想了想,认真的说道,“因为我是她妻子。” “噗。”赵慕抬头吃惊的看着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好似让他五雷轰顶,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半响过后,皇帝才站起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既然你这么说。朕便许你一个月时间。” 沈栖梧见皇帝如此痛快的答应了,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觉得这好像是个为她而设计的陷阱。 不管了,管它是不是什么陷阱。就算是,也要咬牙跳下去。 沈栖梧不但没有紧张,反而从容了不少,“陛下请准许我特权,不得干预我以何种方式教导太子。” “这是自然。”皇帝眯着眼睛,“不过你要记住,你只有一个月时间。这一个月朕会给你出入宫廷的特权,不管人和物朕都可以许你。但是,一个月之后要是没有成效,朕少不得要治你个欺君之罪。” 后面的话语,皇帝愈发疾言厉色。沈栖梧被皇帝的气色给震了一会儿,随即轻笑,清了清嗓子说道,“那臣女也请求陛下答应我一个条件。” “是何条件?”皇帝直视沈栖梧,目光深邃。 “我希望大婚之事能由我做主,而且…” “荒谬!大婚之事岂能儿戏!”皇帝打断她的话,脸色当下变得难看起来。 沈栖梧已经料到了皇帝的反应,她在心底早已准备好了自己的说辞,她不急不缓的开口,“陛下理解错了,臣女不是不愿意嫁给太子。而是希望大婚的形式让我做主,臣女只是想要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大婚。” 皇帝闻言不禁皱眉,他背负着双手在原地走了一两步,想必也是在权衡此事的利弊。 “仅仅只是改变形式?”皇帝在心中权衡过后,认为当务之急的确是应该先教导好太子。毕竟赵慕是他的亲儿子,哪个父亲不想自己的孩儿能够有些出息,哪怕他是一国君王,但他同样也是一位父亲。 “对,只是改变形式。”沈栖梧点了点头。她心里有自己的想法,既然阻止不了大婚的进行,那么就要将大婚按照她所期望的进行。 皇帝眯着眼睛,目光询问的看向一旁的皇后齐氏。太子的大婚,自然需要征求皇后的意见,皇帝独自一人很难下出决定。 沈栖梧也不急,她知道皇帝心中会有决断的,凡事都会朝她想的那个方向进行。 “好,朕答应你。不过前提是不能有损皇家威严。”皇帝答应了,不过还有附加的条件,那就是绝对不允许有损到皇家的脸面。 大周的皇家最看重脸面,这是世人都知道的。沈栖梧也不敢得寸进尺,毕竟如今已经让皇帝退了一步了,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个好消息了。 第十三章 童年的纸飞机 皇帝扶着皇后上了龙辇,末了略带复杂的目光,领着一群随从匆匆离去。 于是容得宫里就只剩下沈栖梧和赵慕两个人。 “皇上已经走了。”沈栖梧站在窗边,背对着赵慕,被风吹乱耳边的一缕发丝。 赵慕低垂着头,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沈栖梧觉得跪在这儿的赵慕有些碍眼,她眯着眼睛像是风里参了沙子。 “我不需要你帮忙。”赵慕微微抬头,瞧见沈栖梧的背影。 “我也没想着帮你。”沈栖梧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我是为了我自己。” 与其抗拒命运,不如自己掌控命运。沈栖梧一直觉得能够重新活着本来就是一件不错的事,那么就应该活的像个人样才对。 “哦。”也许是跪得有些久了,膝盖都有些麻木。赵慕起身的时候扶着椅子,没让自己出丑。 他那身月白色的长袍也因为地上的污垢,膝盖处沾有两处明显的黑迹。赵慕拍了拍,黑迹还在。他尝试了几次,也没除去那污垢。 沈栖梧看着他,觉得他像个女人一样。 “你觉得我该怎么教导你?”沈栖梧很难习惯以这种语气和赵慕说话,她努力摆出一副师长的模样,可因为模仿的不像,反而有些心虚。 “你觉得我需要吗?”赵慕看着她,表情认真的问道。 “需要!”沈栖梧皱着眉头,语气更为认真。手扶着窗棱,直视着赵慕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明亮,像是星星一般。 沈栖梧不敢看的久了,但她如果避开却又会显得像是在示弱。她尽量将目光移向其它的地方,比如赵慕的手指或者脖颈,他的手掌修长有力,指甲圆润干净,比起她这个女人来,那手也美的不遑多让。 赵慕摇了摇头,他并不赞同。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会是读书的料子,比起看书写字,他更喜欢弄些小玩意。这样才能感觉到原来自己也是有血有肉的。 比起宫里那些行尸走肉,自己才会多了些生气。 沈栖梧并不明白他的想法,但她知道如果一个月后不能让皇帝满意,那么遭殃的肯定还是她。因为她亲口许下了承诺,为了自己,答应了皇帝。 “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我可以教你飞。”沈栖梧想了想,觉得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赵慕身上的求知欲。就像现在赵慕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眼神专注。 “我不相信。”赵慕摇了摇头。 沈栖梧轻笑一声,“要是我可以做到呢?”一边说着话,一边踱步来到赵慕身边。 赵慕坐在椅子上,被沈栖梧俯视的看着。 “那我什么都听你的。”赵慕被她看的有些心慌,他故作镇定,胸口却不由自主的起伏着。 一丝狡黠的光芒在眼中亮起,沈栖梧手里握着书卷,略微得意的说道,“那好,我可以先让你看看我会如何做到。” 沈栖梧不慌不忙的打开书卷,脸上挂着从容的笑意。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脑袋里装的东西难道还会唬不住一个古代人吗? 这本书她很喜欢,时常会在手中翻阅。上面讲述的一些东西她十分喜欢,她仔细翻阅,随即嘴角勾起露出浅笑。 “哗啦。”一声,沈栖梧撕下其中一页,这是这本书中唯一存有空白的一页,上面什么也没有写。她本想着在这上面留下她的一些注解,但是看来如今并不需要了。 “你在干嘛?”赵慕伸着脑袋,不解的看着她,“你把书撕了做什么?” 这个时候风有些大,吹过窗户,沈栖梧歪了歪头,极其认真的在纸面折叠。 赵慕不懂她在做什么,但一定会是关于飞的事物,只是一张纸怎么能够飞起来?他想不明白。 沈栖梧的手指十分灵秀,修长白皙,若是放在现代也绝对是双弹钢琴的手。 赵慕一时看的入神,也不知道是在看着那张纸还是那双手了。或许两者皆有之吧。 “做好了。”沈栖梧眯着眼睛,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她回过头来却发现赵慕正出着神,目光看的让人有些心躁。 沈栖梧缩了缩手,藏进衣袖里。 “这是什么?”赵慕抬头不解的问道,他走过来时仍然有些茫然。显然对沈栖梧手里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没看明白。 还记得在小的时候,这可能是自己最喜欢做的事了吧。总是会在下课无聊的时候,翻叠着纸做着纸飞机。顺着窗沿扔了出去飞向未知的远方。 上面总会有人写着一些幼稚的话语,让人看了不由得发笑。 这样何尝不是一种可以表达自己的心绪的方法呢?只是不知道当年做的那些纸飞机,如今落在了哪个地方? 会不会有人捡到了它,上面的话语会不会让人不禁莞尔。 “它可以飞。”沈栖梧握着自己的杰作,想着要在上面写些什么。 遂即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长大一般。却又像个孩子样哈了口气,猛的扔向窗外。 那纸飞机在风中摇摇晃晃,带着赵慕惊奇的目光逐渐飞出宫墙消失不见了。 “真的能飞?”赵慕目瞪口呆,宛如被雷击中的木。一开始他并不相信沈栖梧说的话,心里只是对一张纸飞翔抱以嗤之以鼻。 可是不知道有了什么样的魔力,那张纸真的能飞起来,飞越了宫墙落在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那些地方就是他想要看的远方。 沈栖梧对他挑了挑眉头,抿着嘴巴得意洋洋的看着他。 “我什么都听你的!”赵慕咽了咽口水,眼里冒着难以言明的光芒。他看着那纸飞机消失的方向,充满了向往。 “那先叫声老师来听听。” “老…老师。” 沈栖梧突然觉得这样的赵慕有些傻。 傻得很可爱。 自己倒变成了坏大叔。 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调教太子?! 第十四章 女孩儿的心思 时值正午,灰暗的天空略微有些明亮。 雪停了,风熄了。 容得宫里传来一阵郎朗的读书声。 沈栖梧回头,仔细听了一会。这时天有些放晴,逐渐有了些许阳光,她眯着眼睛看见了墙角的纸飞机。 原来就算飞出了容得宫的墙,外面却还有更高的墙。 上了马车,出了宫。 沈栖梧从怀里摸出一面金灿灿的令牌放在手心摩挲,皇帝答应了她的条件准许她时刻出入宫廷,甚至给了她调动宫里人和物的权利,这让她可以放手施为。 皇帝对太子还没有死心,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沈栖梧虽然看得很开,可也不想做到真正的清静无为。她和赵慕的关系注定她不能袖手旁观,皇家无亲情,这时自古以来铁的定律。要是身为太子的赵慕真的出了事,因为荒唐而被废了太子之位,那么接任的皇子会放过他们吗? 宫闱之争,沈栖梧不感兴趣。 可她不想过着清苦的日子,被人圈禁的活着。不求能够怀抱盛世荣华,但也想做一些事情让自己可以喜忧随心。 马车上的香炉熄了,沈栖梧觉得闷转过头去看车窗人来人往的街景。 车窗外人来人往,叫卖声亦是不绝于耳。 这就是人世间烟火的气息,赵慕想要看到的风景。只是不知道大婚之后,自己还能不能像现在一般随心所欲。 回到沈家的沈栖梧,也没有去自己的父亲那,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 正巧是用午膳的时间,欢儿正在小院里吃着午饭。她瞧见沈栖梧回来,一口米饭还没咽下去,便急急忙忙的开口,“小姐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在宫里用膳呢。” 说着便要去吩咐下人准备沈栖梧的午饭,却被沈栖梧烂了下来。 也许是在外面折腾了一上午的原因,沈栖梧累的紧,连带着也不想找些麻烦。 桌上的菜色很简单,清一色的绿色,几碟小菜加上米饭。 “不要麻烦了,就和你一起吃便是了。”也许是累的缘故,桌上摆着一双备用的筷子,沈栖梧浅尝了几口觉得味道还挺可口。 欢儿有些不知所措,她尴尬的站在原地。 “小姐,我去叫厨子给你做午膳吧,这是都是下人们的吃食。”桌上连一盘肉都没有,甚至没有汤食。在欢儿眼里,似小姐这样高贵的人儿哪能吃下人们的午饭。 沈栖梧皱了皱眉,拉着欢儿的手让她坐了下来,靠在她旁边。 “我说了就吃这个。”语气中不容置疑。 欢儿局促不已,她听出了沈栖梧语气中的味道,没敢在说什么,抱着碗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取了碗又盛了米饭,两个人吃的很快不一会便饱了。 沈栖梧回屋换了一身普通的便装,头发上的首饰也都拆了下来,换上一根简单的步摇,清清爽爽的才觉得肩膀轻了许多。 她在书柜了找了一会,才取出几本平日里不常看的书籍,都是一些和治国有关的书籍。 这些书虽然被她放在书柜里,可因为不常翻阅的缘故上面沾了一层细细的灰尘。她眯着眼睛吹了一口,才坐在床沿慢条斯理的阅读起来。 想让太子成为皇帝心中满意的继承人,教一些平日里读书的知识显然是不够的。一定要让皇帝看到太子有为帝者的一面风范。 光是这些书上的东西显然也是不够的。帝王心术其实不如说是心理学,只要掌控了人心,做到平衡之道,才是帝王心术中最重要的一点。至于其他的治国理念,其实也都只是辅助而已。 沈栖梧看过不少电视剧,里面饰演的皇帝都十分威风,握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富有四海沃土千里。动不动就是天子一怒,流血漂橹。 可要做到这些,无疑都是靠着帝王心术。 至于怎么教导太子,沈栖梧还是没有多少的眉目。 赵慕这个人仿佛天生就不适合做帝王一般,不是没有这个能力,而是他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正出神间,欢儿收拾完了碗筷站在她面前。 沈栖梧瞧见她的模样,知道她有话想说,她看着书眼睛瞟向欢儿,“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那个今早的时候,陈公子来找过小姐。”欢儿犹豫了会,觉得好像不该把这事告知沈栖梧。 “哪个陈公子?”沈栖梧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陈公子,她皱了皱眉头没想出来是谁。她放下书,看着欢儿。 欢儿见沈栖梧不记得陈可彬了,便不想细说,却有耐不住沈栖梧好奇的目光,小心翼翼的开口,“便是在醉香仙楼上画画的那位陈可彬公子,他还是老爷的门生。” 那副风雪伊人吗?沈栖梧的瞳孔微不可察的收缩了一下,她埋下头,“他找我什么事?” 欢儿摇了摇头,思索着陈可彬奇怪的样子觉得想不透彻,“陈公子只是问小姐在不在府上,却没有说什么事情。” 沈栖梧点了点头,她记得那个人。 很是彬彬有礼,样貌也丝毫不差,浑身带着书卷气。据说还是闻名天下的大才子,今年科考的状元人选。不少女子都对他青睐有加,趋之若骜。 沈栖梧对这类人很不感冒,她不亲小人,却也不想近君子。但是她很喜欢那副画,那副风雪伊人。 她觉得画上的人儿入木三分,如果可以的话,陈可彬将那幅画送给她,她倒是不介意和他成为朋友。 只是在大婚之后,恐怕这朋友也没法做了。 因为她要为自己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一次让全世界都认识她,都为之震撼的婚礼。 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就可以偷偷躲起来悠闲度日了。 看会小书,种些花草,饮着美酒,那日子倒也快活儿。 第十五章 父女之间 沈栖梧觉得这样的日子估计还遥远着,但总有一天自己会功成身退的。她不留恋盛世荣华,只想风吹墨发,一袭红纱。 有酒,有马,有他,如此,浪迹天涯。 至于他是谁,看着顺眼便是了。沈栖梧吃吃的笑了,若是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拐带个美男子做压寨夫人才是。 “小姐,这是陈公子嘱咐让我交给你的。”欢儿从怀里取出一张请柬,放在桌上。她想着陈可彬去而复返,就是为了将这张请柬交给沈栖梧,看来是很上心的邀请。 “请柬?”沈栖梧皱着眉头,走到桌边坐下。她心想不会又是什么诗会之类的吧。遂即低头一看,不免大失所望。请柬上的字很娟秀,秀丽工整,语气十分郑重的邀请沈栖梧务必前来参加。 “这京城诗会是怎么一回事?”沈栖梧抬头问着欢儿,她隐约有些零碎的记忆却又不甚清晰。 “这京城诗会每年都会举行一次,是为了鼓励那些前来参加科考的考生们。”欢儿了解的也不是很多,她毕竟只是个丫鬟,很少会接触到这些文人举行的聚会。只是似乎每一年都会选在在科考前举行,到时候还会有国子监的祭酒大人到场勉励学子,称的上大周朝读书人的盛会。 沈栖梧顿感无趣,将请柬随意一扔,嘟囔道,“这考生们的聚会我去干嘛,不是自找无趣嘛。”说完便埋头看书,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还是先想好该怎么改造太子才对。 这时候,沈辅国来了她的小院。 “老爷。”欢儿福身行礼。 沈辅国摆了摆手,说道,“你先出去吧。” 欢儿低头应了一声,出去的时候顺便把门也带上了。 沈栖梧没有抬眼,继续看着书。她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并没有多少感情,如果不是他和沈家相迫,或许自己已经想了办法浪迹天涯,这时候指不定在哪儿当着山大王呢。 至于其他的复杂情绪,多半来自沈栖梧身体里原有灵魂的感触。他毕竟是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血脉里仍然有着无法割舍的联系。也正是因为这样,沈栖梧在和皇家结亲的事上,反抗并不强烈。也算是还了沈辅国女儿让她重新活着的恩情吧。 “我已经知道了,你应承了陛下要教导太子的事。”沈辅国施施然的坐在沈栖梧对面,他的额角因为忙碌有些斑白,眼神里多是一些看不见的疲累。 沈栖梧神色微征,接着点了点头。目光并不移动,只是看着书。 沈辅国重重的叹了一声,像是对她鲁莽的行为感到不满,语气中有些严厉,“就连韩栋都教不了太子,你怎么敢这样应承陛下?你没考虑过后果吗?” “韩夫子教不了,不代表我教不了,我自会有办法。”沈栖梧瞥了他一眼,见他拳头握的紧紧的,心里遂有了一些复杂的快感。 “你还在怪爹?”沈辅国一脸痛心,他们之间的谈话已经不再像是父亲与女儿,反而像是两个形同陌路的生人,语气生硬的让人皱眉。 沈栖梧皱了皱眉,“不敢。”她放下手中的书,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她觉得口有些干渴,不怎么想说话。 “我知道你在怪爹,没有征取你的意见就贸然答应了太后。可是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沈家,如今我在朝中虽然看是顺风顺水,可是树敌也多,一旦陛下对我失去了信任我们沈家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只有你嫁给了太子,才可以护住我们沈家。”沈辅国看着沈栖梧,一脸的愧疚,如果仅仅只是牺牲一个女儿便能换来沈家的安宁,沈辅国不会拒绝。 哪怕他真的很爱沈栖梧的母亲,还有他这个女儿。 只是在他心里仍没有清楚的知道,他更爱的还是沈家。 “是你的沈家,不是我们的,更不是我的。”沈栖梧摇了摇头,冷漠的说道。她对这里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抱有认同的感觉,除了陪伴在她身边十年的欢儿,以及那个永远慈眉善目的祖母。 至于其他人,不过只是人生中的一缕青烟罢了,终究还是要消散的。 “你....”沈辅国被呛住了话,他低下头来扫了一眼衣袖,眼里抹过一丝忿恨。接着很快的抬起头,换上了永远那副略带愧疚的表情,让沈栖梧看着心烦。 “你母亲的忌日就快到了,你别忘记了。”沈辅国觉得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他和沈栖梧已经不再是真正的父女了,他们之间隔着一个沈家,隔着一条就连亲情都无法逾越的鸿沟。沈辅国要的是让沈家长久绵延下去,沈栖梧要的是喜忧随心,悠然度日。 道不同不相为谋。 沈栖梧点了点头,再次拾起了书,无形之中下了逐客令。 “爹走了。”沈辅国站起身来,目光无意中扫过地上的那张请柬。思索了会,推门而去。 沈栖梧眼睛瞥向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冷笑。 “我自然是不会忘了母亲的忌日,只是不知道你这个沈家之长会不会忘了。”沈栖梧低语着,在她记忆里,母亲的忌日沈辅国几乎是很少到场的,理由往往都是事务繁忙抽不开身。 其中自然也少不了二夫人陈氏的蛊惑。 说起沈栖梧的母亲,在零碎的记忆里都找不到丝毫的容颜。明明母亲死的时候沈栖梧已经五岁了,可是她的脑海里就是拼凑不出任何的痕迹,母亲于是在她眼里变得神秘起来。 沈栖梧问过祖母关于自己母亲的事,可是由于祖母常年都居住在祖宅,与母亲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更谈不上什么深刻的印象了。唯一知道的一点就是沈栖梧的母亲性子十分活泛,且来历也十分神秘。 “母亲或许是个有趣的人。” 沈栖梧不由的轻笑了起来。 原来的沈栖梧想必也是遗传了母亲的性格。 沈栖梧看着书,不由得想出了神。 第十六章 教导太子求婚 “我问你,何为为君之道?”容得宫里,沈栖梧一手拿着戒尺,一手握着书卷,虎视眈眈的围绕在赵慕身侧。 赵慕坐在椅上,手肘撑着下巴,趴在桌上半天都回答不上来。 “哪有一上来就问这么难的问题的?”赵慕脸色涨红,十分的苦恼。他抠了抠头皮,对沈栖梧的教导方式感到无语。说着便要翻看眼前的书本。 沈栖梧闻言,嗤笑了一声,直接按住他的手,直视着他目光咄咄逼人。 “如果只是看书就能够得到答案,那还要老师干嘛?” “可是不看书怎么会知道答案呢?”赵慕有些不服气。 沈栖梧一屁股坐在赵慕面前的书桌上,眼神冷漠的看着他。赵慕被她看得心里发虚,眼神瞟向其他地方,不敢和沈栖梧对视。 “我会教你一些书本上不曾有的东西,比如你梦想中的飞翔。”沈栖梧淡漠的开口,她昨晚想了一夜,觉得若是以平常的方式教导赵慕,恐怕在一个月的期限内很难让皇帝看到任何成效,不如换一种独特的方式。 那就是往赵慕头脑里灌输属于二十一世纪的理念。 沈栖梧看过很多史书,很多古装电视剧。 若是非要让她推崇一位古代帝王的话,那么必定是唐太宗李世民无疑。 对内以文治天下,虚心纳谏,厉行节约,劝课农桑,使百姓能够休养生息,国泰民安,开创了中国历史上著名的贞观之治。对外开疆拓土,功绩卓越,被各族尊称为天可汗。 如果能把赵慕培养成像李世民这样伟大帝王的话,想想就令人兴奋不已。沈栖梧双眼冒光,像是一头饿狼盯上了小绵羊,吓的赵慕赶紧低头不敢言语。 “我告诉你,何为为君之道。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为贵,君次之。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若安天下,必须先正身,未有身正而影曲,上治而下乱者。”沈栖梧凭着记忆,说出了史书上记载的李世民的为君之道。她相信,只要给赵慕多灌输一些未来的思想与理念,就算成不了李世民那样的英主,做一个守成之君却也足够了。 赵慕仔细聆听沈栖梧说的为君之道,这跟书本上的记载大不一样。他觉得一知半解,连忙翻开书找寻。 “你要是懂了,我就教你怎么飞起来。”沈栖梧打一棒子给一甜枣,她深深的了解到赵慕心中的想法。只要自己能够运用得当,她相信这一个月内就能让赵慕成长许多。 那么,往后的大婚就会少了更多的阻力。 “你是说真的?”赵慕一听到这儿,眼里就多了些神采。 如果不是为了能够飞起来,赵慕才懒得听这些为君之道。 沈栖梧笑笑,“自然。”不过她语气一转,眼睛眯了起来,“不过我教你怎么飞起来后,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赵慕翻着白眼,揉着头发苦笑,“怎么又是这样啊,没有条件行不行啊?” “不行!”沈栖梧斩钉截铁的说道,语气不容否定。“而且要做的事其实也不难,和我们俩的婚事息息相关。” 赵慕皱眉,像是换了一个人似得,他心中惊疑不定,有些不敢答应下来。 “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赵慕试探性的问道,他不知道沈栖梧会不会回答他。 “求婚!” “求婚?”赵慕张大了嘴巴,惊骇的说不出话来了。 在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求婚这种形式吧,大多数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果不其然,赵慕在短暂性的震惊过后,脸上便充满了疑惑,“求婚是什么意思?”他有些不懂求婚的含义。 “耳朵伸过来。”沈栖梧对他勾了勾手指。 “哦。” 沈栖梧在他耳边轻语,较为简单的讲了一下她的安排。 “这!?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还没说完,赵慕就连忙摆手拒绝。这求婚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梦魇,他自认为绝对无法做到这事儿。若是自己真的以这种方式向沈栖梧求婚的话,不仅自己的脸面没有了,恐怕还会连累到皇家。 沈栖梧瞧见他这副模样就来气,她瞪大了眼睛,杀气腾腾的看着他。 “你究竟还想不想飞上天?” “想啊。”赵慕皱着脸,眉毛都要搅在一起了,可见他心里多么的纠结,“只是能不能换一个条件啊?” 沈栖梧摇了摇头,无情否定。 笑话,这可是自己精心设置的一场世界级婚礼,哪能说换就换的。她已经下了决心,这一生中总要不辜负自己一回。哪怕她向往的从来都是平淡无忧的日子,不喜欢张扬。可是这毕竟是婚姻呐,两次人生的头一次结婚自然要弄得轰轰烈烈的,要让全世界都为之侧目。 “而且你想啊,等我们大婚的时候,你甚至可以在天际翱翔。难道你不想试试吗?你只需要再做这么一件小事就够了。”沈栖梧眼睛眯了起来,略带诱惑的在赵慕耳边轻轻说道。 赵慕的心一下活泛了起来,他想到了那个场景,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都要起飞了。接着他又有些质疑,怀疑的看着沈栖梧道,“不过你真的能做到你说的那个东西吗?没骗我?” 沈栖梧对他龇了龇牙,猛地一下子将戒尺敲到了赵慕头上。 “你还敢怀疑我?难道忘了我刚刚给你说过那东西的原理吗?” “疼疼疼,你说归说,别动手啊。”赵慕抱着脑袋,生怕沈栖梧会照着他头上再来一次。“而且你也说过那个东西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的,我现在都被父皇监视起来了,我可帮不上忙。” 沈栖梧不屑的发出鼻音,她站直了身子,狡黠一笑。 “难道你忘了陛下答应过我宫里的人和物我都可以调动吗?” “可是那是在教导我的前提之下啊。”赵慕玩弄着手中的毛笔,盯着沈栖梧开口道。 “做那个东西本来就是要教导你的。” “那也算是教导?” “对啊,教导你怎么向我求婚。” 赵慕一愣,显然是没消化过来。 第十七章 金国使臣来了 于是白天教导太子读书,晚上则蹲在自己的闺房里写写画画。 这样的日子即平淡却又偶尔带点欢笑,转眼间十天半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至于说赵慕进步的怎样,沈栖梧只会勾起嘴角微笑。一个月的期限到了以后,自然就会清清楚楚。 这一日,沈栖梧不打算去容得宫。前些日子王师傅带着做好了的摇椅来到了府上,让她很是高兴,她准备带着摇椅去拜见太后娘娘。 “栖梧,你这孩子有一阵子没来哀家这里了。”太后见到她,自然是很高兴。对她招了招手,放柔了声音,“快,孩子,坐到哀家身边来。” 沈栖梧微微福身,依言坐到了太后身边。 “听皇帝说,你竟然在教导太子读书,这些日子可苦了你了。”太后握住沈栖梧的手,轻轻的拍着。太后从小便看着赵慕长大,自然对他的性子颇为了解,在皇帝那里知道了沈栖梧领命教导太子的事,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栖梧不苦,太子是我未来的夫婿,我有责任帮助他。”沈栖梧回答的理所当然,太后看在眼里免不了心疼更甚。 皇家的亲情本来就很薄弱,可那都是向往着那把椅子,和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对于太后这样的老人来讲,活到这个岁数了,亲情便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了。 赵慕的性格虽然不讨人喜欢,可毕竟还是太后的亲孙子。太后嘴上虽然说着谎话,可心里还是看重的紧,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沈栖梧能够如此看重感情,太后对她的宠爱不免愈发多了起来。 沈栖梧再命人将早已准备好的摇椅抬出来,献给了太后。太后自然是满心欢喜,嘴里直道,“有心了,有心了。” 沈栖梧陪着太后说了半日话,又陪着用了午膳,这才被允许出宫回府。 甫一准备离开,却撞见了多日不曾见到的皇后娘娘。 “臣女沈栖梧,见过皇后娘娘。”沈栖梧俯下身子,连忙下跪。 皇后今日穿的是金鸾凤袍,头戴凤钗,姿态雍容。 “平身吧,都是一家人,不用拘礼。”皇后眯着眼柔声说道。她也没有想到会在慈宁宫这儿遇着沈栖梧,在赵慕这件事上沈栖梧给皇后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她对这个儿媳妇也比较满意。 “谢皇后娘娘。” 沈栖梧平日里最烦的就是这种行礼了,一个拥有现代思想的古代人,心里对下跪这种礼仪是十分反感的。还好沈栖梧经常进行自我安慰,她跪得的是皇帝和皇后,一个是她的公公,一个她的是婆婆。每每这样想着心里也就舒服多了。 “今日皇后怎么得闲来哀家的慈宁宫呢?”太后躺在摇椅上开口,本来准备小憩一会,却没想到皇后来了。 皇后脸上挂着雍容的笑意,她亦步亦缓的来到太后身边行礼,“本来今日陛下设了宴,款待金国来的使臣。可哀家受不了那金国使臣的嘴脸,觉得闷的慌,就溜达了出来。” 原来今日有金国使臣进京,陛下在宫中设宴款待。 本来照着如今两国水深火热的关系,大周是决计不会接纳金国来的使臣的。可是别人用的理由好啊,不为国家大事,只是为了能来参加那京城诗会,一睹大周的文风鼎盛。 既然都这样说了,皇帝也不好意思拒绝别人。你说你要是来宣战或者说降的,皇帝眼睛都不会眨一下马上让你滚出大周。可既然是来做学问的,皇帝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面子上还要设个宴款待,免得天下人说了小气。 “金国来人了?”太后的脸色很不好看,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是自身的耳朵灵着呢。这金国开春时就要和大周死磕了,太后对金国自然不会抱有什么好脸色。 沈栖梧在一旁低垂着头,静静的听着。 “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太后从摇椅上起身,站在一旁服侍的人连忙扶住她。“开春的时候,怕是不好过啊。”太后的眉间充满忧虑,对金国十分忌惮。 大周至开国之后,皇帝是一任不如一任。到了如今的皇帝赵琪这里,虽说有些英主的模样,可大周的国力已经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不复强盛。反观金国,由游牧民族建国,民风彪悍,兵甲之盛恐怕难挡其锋芒。 “唉。”太后叹了一声,摇头说不出话来。 “对了,这次诗会,陛下准备让慕儿前去主持。”皇后开口,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沈栖梧。 所有人都知道,沈栖梧正在教导太子赵慕读书,很多人都想看看如今的赵慕是否真的改变了,尤其是皇帝赵琪。虽说约定的是以一个月作为期限,可终究是不耐烦了,想提前知道一些。 沈栖梧听到这儿,不免皱起了眉头。 这段时间以来,赵慕的确进步了很多。可那都是在沈栖梧的威逼利诱之下,至于去主持那京城诗会,沈栖梧嗓子眼都要蹦出来了。 “栖梧,陛下也让你随同慕儿前去。” “我?”沈栖梧指着自己,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皇后对她点了点头。 今儿的天气本来还不错,此时沈栖梧却觉得仿佛中了五雷轰顶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皇帝这样安排是什么意思,她现在可还没有嫁给太子,也就意味着她不适合在这种场合和太子一起露面,这样做与礼不合。皇帝这样的安排,难道就不怕天下的读书人乱嚼舌根子吗? 皇后大约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温言解释道,“陛下的意思是,让你和慕儿在诗会上狠狠的挫一挫那金国的锐气,好让他们知晓我大周藏龙卧虎。” “若只是慕儿前去,怕是我大周的锐气都要被那金国使臣挫败。你跟着去,陛下自然也就放心了。” “不是还有我大周的一些才子吗?”沈栖梧不解,就算是要挫败金国人的傲气,可也轮不到赵慕上场吧。大周有那么多才子,随便叫出来个估计都能完虐金人。 “唉,栖梧你有所不知。”皇后语气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丝隐忧。 第十八章 渐入佳境 御花园里,宴席还在继续。 皇帝高坐在龙椅上,不苟言笑的目视着那年轻的金国使臣。 “元世子,不知你父亲的身体最近如何?朕自古关大战后,像是许久都未听到他的消息了。”皇帝端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中充满玩味。 这次来大周的金国使臣不是他人,而是在金国一时权倾天下的韩王元怒的儿子元昊。 说起金国的韩王元怒,就不得不提一下古关大战。这场发生在十年前两国的著名战役,金国起兵大举入侵中原,在大周陷入了灭国之战的危机时,皇帝赵琪亲自前往前线督战。两军在古关平原上进行了交锋,鏖战了数个月,最终还是以大周成功击退金国的入侵而告终。而这一战,让金国损耗了大量的国力,在十年内都难以再发动战争,也让大周有了十年宝贵的时间苟延残喘。 而古关大战金国军队的指挥者,正是金国的韩王元怒。由于这一战并没有能够成功的覆灭大周朝,反而还损害了金国的国力,令十万金国的勇士战死疆场。韩王元怒回到金国后受到了朝中无数的质疑,郁积之下更是卧床不起。如果不是金国的皇帝还信任他的话,恐怕元怒已经逐渐的退出了政治的舞台。 皇帝这话一出,讽刺的意味十足。本来还热闹的宴席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元昊,知道他是元怒的儿子,心想着他会怎样回答这个屈辱的问题。 “我父亲身体尚好,我走之时还特意让我向陛下问好,希望这一次还能在战场上见到陛下御驾亲征英姿。”元昊坐在下席,他脸色不曾有过变化,微微眯着眼睛,毫不示弱的回答。 皇帝闻言也不动怒,鼻音轻哼了一声,“是吗?那可是让朕有些期待了。”皇帝端起酒杯朝他示意,接着一饮而尽,“元世子,朕还有些事要处理,你请自便吧。”说完,便带着一群侍卫们离开了御花园。 皇帝突然的离席,让一众大臣们摸不着头脑。如今皇帝都走了,这宴席自然也就结束了,大臣们窃窃私语,遂即也纷纷离场。元昊自然也不能待在宫中,他身份尊贵,是金国的小王爷,大臣们都巴结的簇拥着他离开。 远处的高台上,有人将这一切的场景尽收眼底。 沈栖梧从慈宁宫出来后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满怀心事的去了容得宫。 她带上了赵慕,两人站在宫中的高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远处。 “他就是金国的小王爷吗?”赵慕皱着眉头,他觉得自己的目光从未有过的凝滞。他看着不少的大臣都围绕在元昊身边打转,巴结讨好。 沈栖梧点了点头,侧目看着他,想看看赵慕会有什么反应。 赵慕的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严肃,沈栖梧是头一次看到他这样,和平时不正经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你母后很担心你,这个元昊若是知道你要去主持诗会,肯定会想方设法的羞辱你。”沈栖梧眼里不无担忧,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有些苦恼。 她教会了赵慕很多,可却从没有教过诗词这方面的东西。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自己其实也不会,难道要让赵慕背熟古诗三百首吗? 赵慕的脸上却没有慌张的神色,他看着沈栖梧,眼神坚定而又无惧。 “不是还有你吗?”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笑容,迎着风,一头发丝飞舞。 沈栖梧看着他的样子一时痴了,她的心里隐隐的出现了一丝悸动,让她的心跳慢慢跑了起来。 “我可不想帮你。”沈栖梧连忙歪过头去,不敢看他。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自己的语气中仿佛多了些撒娇的味道。 赵慕或许是被她的这幅样子给逗乐了,轻轻的笑了出声。 “那怎么办,你可是我的妻子,你不帮我那怎么行。”赵慕堂堂一个太子,此时此刻却挂着好似登徒子似得无赖表情。逼得沈栖梧都捂上了眼睛。 简直没眼看。 “你,你,你。”不是说太子只是顽劣吗?不是说太子根本不会泡妞吗?为什么眼前这个人怎么如此无赖!?沈栖梧涨红了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你什么?”赵慕缓缓凑近沈栖梧的身前,沈栖梧下意识的想要赶紧拉开和他的距离,但是却偏偏僵直在原地动弹不得。 看着赵慕的面庞一点一点的在自己瞳孔里放大,甚至都能感觉到赵慕湿热的鼻息,以及在耳边的喃喃之音。 “踢你。”沈栖梧脸色绯红,情急之下一脚踢到了赵慕的小腿之上。 赵慕淬不及防,哪里想得到沈栖梧会突然下黑手,弓着身体捂着小腿直呼着痛。 “哼。”沈栖梧得意洋洋的冷哼,迈着轻快的步伐下了高台。 赵慕看着她的背影,情不自已的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遂即站直了身子,仿佛一点事儿都没有。他嘴里还念念有词,“果然是舍不得,踢得这么轻。”说完跟着也下了高台,嘴里还喊着,“喂,等等我啊,我送你出宫。” “我才不要你送我呢!” 远处的沈栖梧回了一声,于是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些。 ...... 元昊摆脱了那些讨好的大臣,独自一人回到驿站后,有贴身丫鬟过来服侍他换了一身便衣。 此时的大厅里还坐着一个人,瞧他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元昊身边的一个侍卫,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他竟然高坐在主位上,神色淡然。手里端着茶杯,正在细细品茗。 瞧见元昊出来,眼睛也没抬一下,自顾自的品着茶。 元昊整了整神色,连忙走到他身边,竟然向那个侍卫福身行礼,恭声喊道,“二皇子。” 第十九章 为了未来奋斗 “小姐你回来啦,咦,小姐你的脸怎么回事?”欢儿正在收拾小院里的卫生,瞧见沈栖梧慌慌张张的回了小院。停下手里的事儿,关心的问道。 沈栖梧不喜欢其他的丫鬟服侍她,院子里也就住着她和欢儿两个人。平日里小院子的一切都是由欢儿一个人打理,她也没有辜负沈栖梧对她的期望,小小年纪做起事来一点也不含糊,将小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个时候沈栖梧刚出了皇宫没多久,脸还是烫烫的。欢儿这样一问,顿时像是戳中了她的软肋,沈栖梧期期艾艾的道,“我...的....脸..怎..么了?” “好红啊!”欢儿看着她的脸,感觉像是在看盛夏的晚霞一般。 “有吗?”沈栖梧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开口说道,“天气有些燥热,我先回屋看书去了。”说完匆匆忙忙的跑进屋里。 欢儿一脸茫然,她看了看自己还穿着小棉袄,皱眉嘟囔着,“明明一点都不热啊。” 摇了摇头,继续拿着扫帚做起了卫生。 沈栖梧关上屋门,靠在门上大口的喘着气,好不慌乱。都怪赵慕这个无赖,平日里表现的那么人畜无害,没想到这么快就对她露出了狰狞的爪牙。想到这里沈栖梧就埋怨起自己来,竟然会被赵慕这个小无赖给吓住了,真实太丢脸了。 “我的脸一定还很红。”沈栖梧捂着自己的脸,羞恼的自怨自艾。 不行不行,这个场子一定要找回来。不能让赵慕给得意起来,免得日后还会这样欺负人。 沈栖梧连忙进行深呼吸,赶紧找了书本翻阅,免得自己心慌意乱。 可是赵慕的眼睛真的很好看。沈栖梧握着书卷,感觉自己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还沉醉在赵慕那似笑非笑的面容之中,时不时就会在眼前浮现。 “醒醒,醒醒沈栖梧。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沈栖梧使劲摇了摇头,为了将赵慕呢可恨的面孔赶出自己的脑海,不停地说着胡言乱语催眠自己。 “小姐,大牛哥来了。”屋外传来欢儿的叫唤声。 沈栖梧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打开门正好看见欢儿正在和王师傅的儿子王大牛交谈,看他们的样子像极了勾搭在一起了。欢儿一边说着话,还一边用眼光偷偷地瞄着老实憨厚的王大牛。 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得出来,欢儿对这个老实的傻大个像是有了好感。 沈栖梧咳嗽了一声,两个人谈的很高兴,像是忽略了她这个主角。 “小姐好。”两个人像是被人捉奸在床一般,王大牛黑黑的脸庞上都能感觉到一股子燥意。 “小姐你出来啦?”欢儿吓了一跳,连忙移着小步伐,和王大牛保持了一些距离,“小姐,王师傅让大牛哥来找你商谈上次你交代的事儿的。” “我知道,欢儿你去沏茶吧。”一旦说到了正事上面,任何事情仿佛都不能打乱沈栖梧的心绪,她很平静的邀请王大牛坐在小院子里的石椅上面。 欢儿一溜烟的跑没影了,估计也是想让王大牛尽快的尝到暖心的茶水了吧。沈栖梧心里暗恨这丫头凉薄,有了意中人就忘了小姐。 “王师傅让你带什么话来?”沈栖梧皱着眉头发问,前些日子她将自己设计好的热气球图纸交给了王师傅,让他仔细研究一番可行性。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就让王大牛过来找她,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王大牛长得憨厚老实,说起话来声音也显得粗犷,“爹爹说小姐的图纸虽然精妙,但这个东西的难度太大了点,虽然也能做到升空,但是好像并不能带人上去,因为铺子里面实在开不起这等的花销也没有足够的巧匠。” “是吗?”沈栖梧神色有些失望,若是不能带人上去,那么这个热气球就算做了出来也没多大的用处。她要的是可以载人的热气球,可惜她自己并不是理科生,对这些东西的原理也是一知半解。 要是自己以前选了理科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在这个世界里造出枪来。沈栖梧在心里荒唐的想着。 “花销不重要,我这还有不少的银子。至于巧匠嘛,没事儿,我会解决的。”沈栖梧心里想着是该利用金牌做些事了,宫里那么多的巧匠,要是放在那不用的话,沈栖梧觉得对不起自己。 反正不都是为了教导太子嘛。 王大牛知道沈栖梧的身份尊贵,对她说的话自然也是再为相信不过。他看见欢儿端着茶壶走来,顿了顿说道,“爹爹说如果小姐能解决这些问题,那么给他一个月时间应该就能把这个热气球给做出来。” “王师傅倒还真有自信。”沈栖梧抿嘴笑了笑,“既然这样,那就将一切交给王师傅了,无论有什么困难都尽管开口,我一定会解决的。” 欢儿沏好了茶,默默的站在一旁聆听。待两人说完了话,才忙不迭的为两人倒好了茶。 “大牛哥,茶水烫,你慢点喝。”欢儿见着王大牛饮茶如同牛饮般一口喝掉了大半,怕他烫伤了嗓子,在一旁担忧的说道。 沈栖梧端着茶杯才递到嘴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难道古代人都喜欢这样喂人狗粮吗?实在是太可气了,沈栖梧反倒觉得自己像是那个多余的人。 一时间顿感无趣,觉得这茶水喝的不是滋味,喝了反而还要继续被人喂狗粮。于是放下茶杯,沈栖梧说了一声,便自个回屋看书去了。 两人对沈栖梧的离开不甚在意,王大牛倒也算了,毕竟不是沈府的人,可欢儿竟然连话都没有回一句,只顾着和王大牛眉来眼去,郎有情妾有意的聊了起来。 屋外传来两人清晰的笑声,像是聊着什么有趣的事。 沈栖梧手里翻着书,嘴角微微一笑。 希望欢儿找到了属于她的良人。 那自己呢?赵慕算是我的良人吗? 沈栖梧笑着摇了摇头。 未来的事未来再说吧。 第二十章 工部 次日,鸡鸣的时候,沈栖梧便起了个大早。 天空还十分的灰暗,府里的夜灯也还燃着。沈栖梧昨日答应了王大牛要去解决工匠的事情,没怎么睡熟,她今日起的早自然是要去工部走一趟的。 “欢儿欢儿。” 欢儿住的房间就在隔壁,轻轻唤了几声便吵醒了正熟睡的欢儿。 “小姐,你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欢儿推门而入,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看样子是还没有彻底的清醒过来。 沈栖梧披着衣服,坐在梳妆台前,嘴里说道,“欢儿去打盆水来,今日有些事要处理。”只从在这个时代醒了过来后,沈栖梧身边无时无刻都在有人伺候着,想着本来可以自己梳妆打扮的,却还是发现身边没了欢儿怕是不行。 “奥。”欢儿打起精神,跑出去打水去了。 没一会,欢儿便端着一盆热乎乎的水进来了。“小姐,今日是去忙大牛哥昨日说的事情吗?” 洗好脸,沈栖梧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道,“对啊,你是不是该感谢一下小姐呢。” 欢儿呀了一声,有些羞涩的不敢看她,本来还睡意朦胧却在这会惊醒。不好意思的蒙着脸,“小姐才不需要欢儿的感谢呢。” “死丫头。”沈栖梧弹了弹她的脑门,嗤笑道,“要不要小姐去找王师傅谈一谈呢?” “不要不要,欢儿还不想嫁人。”欢儿连忙摆了摆手,“我还要继续伺候小姐呢。”欢儿的样子很真诚,沈栖梧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欢儿跟在沈栖梧身边有十多年了,如今也已经长成了一个青春少女了,放在现代的话还是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可在这个年代,却已经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 沈栖梧也不想抨击什么,毕竟这就是大时代的背景。她虽然是蝴蝶,却也不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效应,因为她知道变革的道路困难重重,她是不可能走不到那一步的。 这种事情想着也只会令人烦忧,沈栖梧收拾了心绪。笑了笑道,“我可没说要去说媒,只是找王师傅谈些事,你这丫头怎么还自作多情了起来。”一边打趣欢儿,一边让欢儿为她梳妆。 欢儿为她梳着头发,小声嘟囔着道,“欢儿会一直陪着小姐的。”那委屈的模样像是被人遗弃的小寡妇般,沈栖梧心里好笑,却又感动极了。 “傻丫头,我怎么会让你一辈子待在我身边伺候呢。”沈栖梧在心里想着这样的话,欢儿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她心里像亲人一样的存在,她一定会让欢儿无忧无虑的活着,有个幸福的家和相伴到老的良人。 沈栖梧在心底默默发誓。 出了院子,天已经蒙蒙亮了。 梳妆打扮就废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沈栖梧有些哀怨的想着,或许自己该想个办法弄些睫毛膏和粉底出来。 府中的下人们大多醒了,都在忙碌着。 “今日送我去工部。”沈栖梧对着马夫说道。 坐在马车上,沈栖梧倒是没有一点倦意,她在马车上放了几本平时爱看的书,免得路途无聊,也就细细的翻阅起来。不多会便到了工部的大门前。 “你在这儿等着。”沈栖梧下了马车,看着工部的大门,对着马夫说道。她这一趟来工部,虽说有皇帝赐下的金牌,可自古以来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她平日里又很少和这些官员打交道,心里不免有些揣揣然。 进了工部,马上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你是何人,来工部所谓何事?” “我父亲是沈辅国,我奉了陛下的诏命前来办事。”沈栖梧尽量显得十分有礼节,语气也不急不缓。 那中年人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她,得知了她的身份后,自然也不敢轻慢。他穿的是工部官员的服饰,看样子品阶也不低。 “原来是沈小姐,不知道沈小姐说奉了陛下的诏命,可有圣上的旨意?” 沈栖梧取出金牌,在他眼前晃了晃。 “下官工部主事曹仁,不知道沈小姐有何吩咐。”曹仁连忙跪了下来,虽然只是看了一眼,曹仁也知道金牌是真的,试问这天下可还有人敢伪造金牌的。 沈栖梧虚扶着他,道,“曹主事不用多礼,陛下许我金牌只是为了让我能更好的教导太子,可没说让我来耀武扬威。” 曹仁尴尬的笑了笑,站起身来,神色有些谦卑,“不知沈小姐需要什么样的帮助,尚书大人如今早朝未归,这里我可以做主。” “那便好。”沈栖梧点了点头,果然有了金牌就是好办事,她心里恶趣的想着要不要再去找皇帝要一把尚方宝剑,这样一来这大周她也能横着走了。 不过想想归想想,还是正事要紧。 “是这样的,我想造一个东西出来可以更好的教导太子,可是府里的匠人又不够,所以想到工部来借些人手。”沈栖梧开口,说出了此行的目地。 “这......”曹仁似是面有难色,支支吾吾的。 “怎么了曹主事,有难处吗?”沈栖梧瞧他这副模样,心里一紧。这件事怕是有些不好办,可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曹仁叹了一声,道,“也不是什么难处,只是这些日子为了修葺京城诗社的场地,不少的工匠都去了那边。今日,沈小姐怕是白跑一趟了。” “原来如此。”沈栖梧心里有些不甘,距离她和赵慕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热气球的事必须加快。可工部这边的匠人又都去了京城诗社那边忙活,倒让人好生烦恼。 “主事大人可否告知京城诗社的地址。”沈栖梧没办法了,心想着只有拿着金牌去借点人过来了。虽说这样显得有些不讲理,可修葺一个诗社想必也花费不了太多的人手,借几个人也不会影响到什么才对。 “诗社就在城外不远处。”曹仁说道,“对了,诗社的陈公子如今还在工部,可让他带沈小姐前去。” “陈公子?”沈栖梧皱眉,“哪个陈公子?” “沈小姐?”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带着一丝惊喜的味道。 第二十一章 无题 在工部遇着了陈可彬,这是沈栖梧万万没有想到的事。她和陈可彬只见过一次面,那是在醉香仙酒楼的诗会上,陈可彬画了一副风雪伊人,在沈栖梧心中留下了一缕影子。 虽说陈可彬后来也找过她,不过也因为错开了时间没有能够遇见。今日却在这工部遇见了,也不知道算不算缘分。 陈可彬今日穿的一身白色的儒衫,头戴纶巾,配上他那清朗的面孔,显得犹如梅花般傲然。他让沈栖梧眼睛不由自主的花了花。因为天气还有些凉爽的缘故,他的脖颈间还缠着纱巾。 “陈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沈栖梧来工部是为了借人尚且情有可原,因为她毕竟带了皇帝赐下的金牌前来办事。可陈可彬如今还没有官身,只能算是一介平民,如何能出入在这工部? 陈可彬快步走上前来,一脸抑制不住的喜悦,他首先和曹仁见了礼,随后向沈栖梧解释道,“因为我是士子们推选出来的礼宾,所以诗社的一些杂事我也都在负责,今日正好来工部办些事儿。” 因为赵慕被皇帝命令去主持京城诗会的召开,沈栖梧不免对这件事也上了心。她也知道礼宾是由众多士子推选出来的代表人物,可没想到会是陈可彬。 虽然陈可彬的才学的确让人佩服。 “陈公子,沈小姐要去诗社的地方看看,正好你也要去,就劳烦你带路了。”曹仁对陈可彬说道,样子竟然比对沈栖梧还来的谦恭,他向沈栖梧微微点头后便离开了。 “请,沈小姐。”陈可彬微微伸手,十分的有礼。 沈栖梧颇有些无奈,心想着这算什么事,明明自己是来工部借人的,却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陈可彬。按理说像陈可彬这样的年轻俊杰,身边的女人一定都会趋之若鹜。可沈栖梧却丝毫对他提不起兴趣来,先不说她已经和赵慕有了婚事,就算是没有婚约在身,这陈可彬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跟着陈可彬一同出了工部,马夫还在外面候着。他见到自家小姐从工部大门出来后便准备着要上马启程。 “沈小姐,此地离出城并不算远,不如我们步行前往如何?”陈可彬眉头舒展,一脸希冀的看着沈栖梧。仿佛沈栖梧要是不答应的话就会变成千古罪人般。 沈栖梧皱了皱眉,她看着陈可彬略一犹豫,“好吧,那就有劳陈公子带路了。”沈栖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陈可彬的要求,她只是觉得自己坐马车似乎养成习惯了,或许是该好好的走走了。 “你先回府吧,我要随陈公子去办点事。”沈栖梧吩咐马夫先驾着马车回去,她钻进车厢里拿出一本书,便让马夫先行驾车离开了。 “走吧,陈公子。”沈栖梧深呼吸几口气,缓步走向前方,和陈可彬并肩。 一路上两人出奇的保持沉默,沈栖梧是不想开口,而陈可彬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京城里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路边的商贩们都摆起了小摊子,道路两旁也传来酒楼伙计的吆喝声,显得格外热闹。 沈栖梧平日出行都坐着马车,虽然也能够清晰感受到街市的烟火气,却不如这走路体会的真实。这一路上,她对那些商贩贩卖的小吃食和小玩意不停的侧目,显得有些活泛。 一旁的陈可彬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目光却是一直停留在沈栖梧的身上的,见她对街边的那些小玩意儿变现的热衷时,嘴角都会泛起一丝暖春般的笑意。 “沈小姐对这些小玩意很感兴趣吗?”陈可彬停下步伐,正好站在了一家小商贩的摊子前。 沈栖梧跟着他停了下来,见他发现了自己这一路上的活泛,不免有些窘迫。她看着商贩摊前摆放的小玩意,脸色微红,“我只是没怎么见过这些东西。” 说来也好笑,沈栖梧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后好像确实没怎么逛过街,她记得唯一的一次还是和欢儿一起出来看灯会的那次。不过那天是上元佳节,商贩们自然都是卖着各色各样的花灯,又哪会摆这些便宜的小玩意儿。 陈可彬微微一笑,也不再问。只是目光随意的扫过这名商贩摆放的小玩意儿。 沈栖梧的目光微微一滞,因为她看见了摊子上面摆放着一只好看的木簪。 木簪的样子挺普通的,但上面雕刻的图案沈栖梧却很喜欢。木簪的上面刻着一只凤凰,像是受伤了正在静静的栖息,栩栩如生。 “老板,这只木簪是用什么做成的?”沈栖梧开口问道,她想买下这只木簪,虽然只是街边的小玩意儿,比不上她头上的华簪,却还是有股独特的魅力在吸引着她。 那商贩瞧见这对男女,男的丰神俊逸,女的美若天仙,像是金童玉女一般。看衣着气质就知道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子弟,他忙不迭的回答到,“回这位小姐的话,这只木簪是由梧桐木做成的。它的上面雕刻着凤凰栖息的图案,寓意便是凤凰栖梧。” “凤凰,栖梧吗?”沈栖梧微微点头,她的目光多少有些炙热,觉得这只木簪她越看越心喜。心里于是决定买下这只木簪,她摸了摸怀里脸上却浮现出一缕尴尬。 好像自己的身上没有带钱,不对不对,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带钱的习惯。平日里小院子里的开销都是欢儿在负责,也就说明了财政大权都在欢儿手上。 沈栖梧性子淡,平日里出门的时候也少,身上自然也不会带什么银子上。 “怎么了?”一旁的陈可彬注意到沈栖梧的窘样,柔声的问道。 “我..没..带钱。”沈栖梧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再怎么说自己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可身上竟然掏不出一文钱来,简直是丢脸丢到家了。不行不行,以后出门一定要让欢儿多准备些银子带在自己身上。 第二十二章 你有意我无心 沈栖梧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两条好看的睫毛上下泛动。 她看着陈可彬从怀里取出了银子买下了那只木簪,可现在沈栖梧却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接下陈可彬送来的木簪。沈栖梧踌躇了一会,陈可彬面含笑意。 “这个钱算我借你的,改日还给你。”沈栖梧最后还是收下了,因为她十分喜欢这只木簪。但她嘴上仍为自己准备着牵强的说辞。 陈可彬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他微微颔首,“好啊。” “我们走吧。”沈栖梧将木簪好好的收起来,没敢看她。 出了城,大概步行约百步的时间就远远看到京城诗社的地方。 京城诗会的场所是一所建在城外的私塾,每年到这个时候京城诗会召开,都会在京城的四周选择一处环境较优的场所来召开。而今年的诗会,就选择了这个看起来蛮风雅的私塾。 这个时候私塾外面有很多人聚集在此,大多都是来自工部的匠人,他们为了诗会,奉命要修葺私塾一些不足的地方。 陈可彬笑着跟人打招呼,带着沈栖梧来到私塾外面。因为里面还在施工,所以不方便进去,两人就站在外面聊了起来。 ”沈小姐还没告诉我你今日随我来诗社所为何事?“陈可彬和沈栖梧靠的很近,肩膀几乎都要靠在一起了,对此他感觉有些紧张,面色微红。 沈栖梧病没有什么感觉,她只是定定的看着工部那些正在里里外外忙活的匠人,心里很不好受。不就是要修葺一下吗?用得着这么多的人吗?简直是在浪费资源。 “陈公子不觉得很浪费吗?这么多工匠在这,很多人其实都没什么事情做。”沈栖梧恨恨的说道,心想着这算不算不公平待遇。 陈可彬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忿,莞尔一笑,道,”其实是不需要这么多人的,只是我叔父性子急,怕出了什么叉子才委派了这么多工匠。“ “你叔父?”沈栖梧心里像是抓到了什么,她想着工部主事曹仁对陈可彬谦卑的态度,隐隐联想到了什么。 “我叔父是工部尚书陈荣。”陈可彬看着陈可彬,眨了眨眼。 果然,沈栖梧原本就觉得挺奇怪的,陈可彬一说出他叔父是谁,很多问题一下就清楚了起来。陈可彬为什么可以自由在工部出入,主事曹仁对他的态度,就是因为陈可彬的叔父是工部尚书。 即然这样,那问题就变得简单起来了。 沈栖梧心想着陈可彬应该不会拒绝她借人的请求,于是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其实我是来借人的陈公子。” “借人?”陈可彬呀然,“借什么人?工部的这些工匠吗?” “是的。”沈栖梧点了点头,“我正在弄一样东西,可能需要些工匠,大概四五人就够了。”沈栖梧生怕陈可彬会犹豫,把要借的人降到了最小。 四五人的工匠加上王师傅和铺子里面的一些巧匠,相信做出热气球应该不成问题了。 沈栖梧略带紧张的看着陈可彬,陈可彬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便舒展开了,“没有问题,待会我便让一些匠人跟着你去便是了。不过沈小姐可否告诉我要做的是什么?” “等我大婚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沈栖梧见他答应了,一时高兴说漏了嘴。 “哦。” 两个人之间立刻就沉默了下来。 沈栖梧心里有些紧张,但更多是有些愧疚。她知道陈可彬像是对她有意,从那副风雪伊人中她就看出了端倪。只是她为家族所累,被世俗所牵,容不得半点其他的想法。 陈可彬定定的看着远方,这时天空微微漏出些许阳光,在这近临春天的时候显得有些温暖。 “沈小姐,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陈可彬转过头来,对她微微的笑着说。 沈栖梧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如果真是那样,或许这个人生轨迹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她也不知道。 陈可彬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吩咐了五位工匠跟着沈栖梧去,让他们一切都听从沈栖梧的安排。他这个尚书大人的侄子威信挺高的,这些工匠也没敢反驳什么。 沈栖梧摸了摸金牌,没有拿出来。 走的时候陈可彬并没有来送她,虽然这样显得有些失礼,不符合陈可彬的为人,但没送就是没送。沈栖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陈可彬此时正坐在一块巨石上吹着胡笳。 吹得是什么曲子沈栖梧不知道,只是知道里面有股子萧意。 沈栖梧驻足听了一会,随即有些难受。 “走吧,跟我进城。”沈栖梧对五个工匠说,心里已经恢复了一片淡然。 带着五个工部的匠人赶到了王师傅的铺子里,此时王师傅正在后院研制着热气球。沈栖梧被人领了进去,带着五个匠人在后院看到了灰头土脸的王师傅。他正在思考着用怎样的动力来让热气球升空后不至于堕落。为此他试了很多种的方法,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 “小姐,你来了?”王师傅看见了沈栖梧,喝了口水脸上全是汗水。 沈栖梧心里欣慰,放柔了声音道,“这些日子为了我的事,辛苦王师傅了。这是我借来的工部工匠,你看够不够。” 王师傅笑了笑,说道,“小姐的事自然也就是我王某的事,有了工部的工匠想来一定能加快步伐。小姐请放宽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古人的智慧是远远的超出想象的,其实只要能够给他们一点提醒,一点灵感。沈栖梧相信在未来,甚至火枪火炮都会在他们的手里诞生。 “你们就在这住下吧,一切都听从王师傅的安排便是了。工钱之类的不会少了你们的,我是沈太傅的女儿,太子的未婚妻。相信你们也不会反对吧。” 沈栖梧留下了这些工部的匠人,独自走出了后院。 她想起了赵慕,又想到了陈可彬。心道自己的艳福还真不浅,只是不知道未来是否还会发生更精彩的趣事。 第二十三章 暗流涌动 初春的到来,令整个大地都铺上了一层洋洋的暖意。 大周的京城里,依然是车水马龙。由于春天的到来,各地的要塞也都开始畅通无阻,不少外地的商人以及远在塞外的胡商都纷纷进京来商谈生意。整个京城开始变得拥堵起来。 距离京城诗会的召开也仅仅只剩下一天的时间了,不少京城和外地的士子们都翘首以待。这一次的诗会可以说是前无来者,会有当朝的太子殿下亲自主持召开,可以说是十分的隆重。大周虽然重文轻武,可从来没有皇家之人亲自参与到诗会上来,更不用说身为国之储君的太子殿下,可见陛下对读书人的重视。 不少的士子都聚集在京城里的酒楼和茶社之中聊着这次诗会的盛景,届时各省的才子佳人齐聚,更有太子殿下亲自主持,国子监祭酒大人的勉励,定会是一番热闹非凡的场景。 当然,来自金国的小王爷元昊也会来参加。不过却很少有人会提及到此,因为大周和金国向来都是死敌,金国的小王爷在大周士子的眼中自然是十分不待见的。 隔坐的士子们高声谈论当今陛下的英明,直称大周将会开创无与伦比的盛世。醉香仙酒楼之中随处可闻这些赞扬之声,与那些三三两两聚集的士子不同的是,这里还坐着一个身形孤僻的人。他头戴白布遮面,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静静的坐在靠着窗户边的位置上。 每当听到这些士子的赞美之词时,他隐藏在面布下的嘴角都会泛起一丝讽刺的笑容。也许是待得足够久了,又也许是听够了这些文人士子们令人作呕的赞美声,他在桌上留下银子便出了酒楼。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抬头望天,微眯着双眼。 “还是外面的呼吸让人觉得痛快。”他心里这样想着,整理了面布,免得多露出了什么。 他缓缓的走着,却又走的及其复杂。在京城的道路上左拐右拐,像是要甩掉后面追踪的人一般。不过后面真的有人在追踪吗?他不知道。但他不会冒险,凡是都要谨慎一点。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国度,大周的皇帝难免不会发现他的身份。 也不知道他走了多久,最后他停留在京城西市的一处老宅门口。他四下看了看,确定四周没人后于是闪身躲了进去。 这处老宅属于一个外地商人,平时很少会见到里面有人。因为这个商人经常会前往金国购买货物,老宅子只是他在京城买下的一处歇息地。 老宅子里面很安静,和平日里的冷清没有什么区别。他闪身进门后却有无数道锐利的目光锁定在他身上,待看到他手臂上纹有的独特纹身后才慢慢消散而去。 阴影处缓缓走出数十道身影来,他们各个都是黑布遮脸,浑身都包裹在一层质地特殊的皮甲之中。他们来到那人身边整整齐齐的跪下,恭敬却又尽力的压低了语气,“属下参见二皇子。” 被称为二皇子的人微微抬手,示意他们站起身来。 “你们准备的怎么样?” “回二皇子的话,属下已经准备妥当,此次定能成事。”那十道人影中貌似头领的人微微向前站了一步,低着声音十分的刺耳。 二皇子面布下的嘴角又勾了起来,他今天笑了很多次,唯有这次是极为开心的笑了。他饶有趣味的说道,却又像是自言自语般,“我倒想要看看大周皇帝当着臣民的面被人打脸的样子。” 接着又补了一句话,“那一定相当有趣。” “对了,这次诗会还有谁会参与进来?”二皇子像是想到了什么,觉得可能只有太子一人的话诗会未免太过无趣了些。 那头领略意沉吟,将得来的情报丝毫不露的说了出来,“这次诗会除了大周的太子,还有国子监祭酒,礼部尚书,以及大周的才子陈可彬。” 二皇子点了点头,见头领像是还没说完,不免有些期待起来。难道还有什么人物没有出现吗?将军?宰相?还是后宫嫔妃? “据说赵慕的未婚妻沈栖梧也会陪同到场。”头领说了出来。 二皇子讶然了一会,随即开心的笑了起来,“有趣有趣,实在有趣。看来这一次的计划一定要进行的天衣无缝才是,好叫这对同命鸳鸯双宿双飞。哈哈.....。” 那头领也笑了起来,剩下的人也只然跟着一起笑了出声。整个老宅也不再显得清冷,倒像是人间炼狱一般,充斥着魔鬼来自深渊的笑意。 皇宫里。 赵慕一步一步的跟在沈栖梧身后,两人在御花园里散着步。春天来了,也就意味着两人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御花园的花倒像是在提前祝贺这对新人一般,满满的张开了花苞,争相美丽。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享受这种安静的美好。 皇帝对沈栖梧教导的太子十分满意,再问完所有问题后欣慰的抚了抚胡须,由此可见皇帝对赵慕态度的转变。虽然不说太子是否真正的改变了性情,但至少现在学问变好了,主持诗会的召开也不再变得有勉强的味道。甚至说的很多新颖的治国理念都让皇帝不由地皱眉深思,在知道是沈栖梧的教导后更是不后悔当日答应过的条件。 只是好像到了现在,沈栖梧也没有告诉过她到底会在她和太子的大婚上有什么惊人的事情。这让皇帝十分的苦恼,内心如同猫抓一般。 不过他并没有逼着问出来,他身为皇帝,金口一开答应过了自然就不会改口。只是这如果真的损害了皇家的脸面,皇帝也不好办。毕竟教导好了太子这是大功一件,比起皇家的脸面来,还是国之储君成器显得更重要一些。 皇帝想到这些,心里也就好受了许多。再说年轻的人事情,还是让他们呢年轻然去解决吧。 第二十四章 诗会开始了 今天的京城格外的热闹,各地赶来的士子也都聚集在了城门外的不远处。他们远远的围在一起,三三两两的交谈着,聊着各个地方的见闻以及趣事,并且时不时的望向不远处的私塾。那里作为京城诗会的召开地,自然更是人挤人,不过吉时还没到,暂时不能进去,很多人就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着。 沈栖梧和着那些士子一般,很早就立在私塾外面的巨石上,她身边跟着欢儿和几个极为精壮的家丁。前面人群汹涌,她也知道不能孤身前来,她一个柔弱女子怕是要被这人海轻易的淹没。 “小姐,人怎么这么多啊?等会里面能坐得下吗?”欢儿用手绢抹着脸,被春日的太阳照红了脸,加上这里人山人海,她说话的语气不由得加重了些。 沈栖梧看着远处,她脚下踩着的巨石正是昨日陈可彬吹胡笳的地方,她面无表情,“你以为所有人都可以进去吗?这里只装的下两三百人而已,真要一起进去,怕是只有皇宫才装得下。” “只有真正收到邀请的人才能准许入内,其余的人只能在外面候着。” “那他们还等在这里做什么?”欢儿十分不解,有些疑惑的问道。既然进不去,那为何这些士子还要在这里拥堵着?读书人不是都喜欢清净吗?怎么变的爱凑热闹了? 沈栖梧微微一笑,看着眼前的这些士子,语气中略带嘲讽的意味,“因为等到诗会结束,国子监忌酒会在这里勉励他们。对于这些读书人来说,或许能见到国子监祭酒就已经很知足了吧。” 欢儿如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埋下头去不知道想透没有。 “太子殿下驾到!” 士子们纷纷让开一条通道来,等待着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而过。 马车上雕有龙纹,外形精美豪奢,后面跟着数十个身穿铠甲的将士,一看便是属于皇家的产物。马车缓缓行驶,在沈栖梧面前停了下来。 车帘被里面坐着的人撩开,露出一张清晰的人脸。 “怎么,你还不上车来?”赵慕看着沈栖梧,微眯着双眼,略带玩味的问道。 沈栖梧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对他这样轻佻的语气十分不满意,冷声哼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等会自然会进来。” “哦。”赵慕有些失望,不过很快的从脸上抹了去,变成了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那你最好快点哦,好像快要开始了。”说完,便放下窗帘,由着侍卫领路,马车很快的到了私塾门口。 沈栖梧看着赵慕走下车进了去,她只是微微皱眉,眼睛看向别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似得。身为太子的赵慕虽然说来了,可是真正重要的人物好像还没有出现呢。 “看来还要再等等了。”沈栖梧自言自语,目光不移的看着远处。 这个时候,慢慢的有一群人出现在她眼睛的尽头。 沈栖梧的嘴角终于勾起了笑容,看其服装样式,必是金国的小王爷元昊来了。 元昊带着一大群的侍卫缓缓走来,士子们看到他们古怪的衣着服饰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虽然双方是国仇,但毕竟远来是客,大周的士子们在背后说人坏话,可却不会明着表露出来。还是给金国人让出了一条道路作为通行使用,但大多都是不太情愿的。 路过沈栖梧这里时,元昊抬眼看了一眼她,冲她善意的笑了笑。 沈栖梧也回了个笑容,只是意味难明。 她看到元昊和身旁那个英挺的侍卫交头接耳,目光时不时的回到沈栖梧身上。沈栖梧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那侍卫也回头望了一眼这边。 他的眼神很锐利,这是沈栖梧第一感觉,接着便是心头一凉,自己仿佛被翱翔的雄鹰所注视,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接着便是元昊递交请柬,带着那名侍卫一同入场了。京城诗会上有过规定,入场之时只能带上自己的一个随从,其余的人只能在门外候着。 今天这条规定自然要被严格遵守,因为太子来了,金国的小王爷来了,礼部尚书大人来了,任何一个人出了事情都是要掀起腥风血雨的,没有人不兢兢业业的恪守着这条规定。 “真的有武林高手吗?”沈栖梧的背心还有点凉,她着实被那个侍卫锐利的目光给震住了,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皱着眉头,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我们也进去吧欢儿,你们就在外面等着我们出来就是了。”时候也差不多了,重要的人物都已经到场了。也没有什么可以的等待的了。沈栖梧吩咐那几个家丁在外面候着,自己则带着欢儿进了诗会当中。 这一次的京城诗会虽然名义上是由太子赵慕主持,但私塾的休憩以及一些具体事宜好像都是陈可彬在负责。据说选择这处场地也是因为听了陈可彬的建议,这座私塾虽说不大名气也比不上其他书社,但却紧靠着护城河,私塾的背面就是一条蜿蜒的护城河。 护城河上已经停靠了几艘挂着彩布的大船,这是大周的军舰,坚硬无比,曾经在海上叱咤风云。不过后来由于大周的皇帝皆一代不如一代,这军舰的革新自然也就停下了。现在也只能当当花船用用了。 今日除去那些受邀而来的著名的才子佳人,大人物们都已经率先登上了大船,在挂着彩布的船头上向着这边张望。 沈栖梧隔着多远都看见了赵慕,他今日穿的淡紫色的袍子,头戴着金纶,在日光下显得明亮无比,还十分用力的朝着沈栖梧这边直挥手。 第二十五章 心有结 沈栖梧和欢儿上得船来,太子赵慕马上就十分迅速的向这边靠拢了过来。 “你干什么?”沈栖梧一脸嫌弃的看着他,连忙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别靠我这么近。” 赵慕涎着一张脸,做出一副无赖样,轻笑道,“我不和你靠的近那去和谁靠的近啊?” 欢儿是第一次见到太子,不知道赵慕的脾性,被他这幅流氓的样子吓了个半死。本来看着面相应该会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却没料到反差如此之大,让人瞠目结舌。欢儿抓着沈栖梧的衣角,有些为自家小姐担忧。 “收起你这副样子,正经点,元昊看着这边呢。”沈栖梧皱眉,她看着隔壁那艘大船,元昊和他的那名侍卫也站在船头上,此时也正好看着这边。沈栖梧望过去时,目光与他们撞了个正着。 “是吗?”赵慕变脸十分之快,沈栖梧都会在心底夸赞他的本事。他目光栩栩,看向元昊那边时脸上已挂起了招牌式的浅笑,说不出的自信从容。尽显一个太子的风范。 赵慕看着元昊,两个人隔着不远。如果眼光有真实的热度,相信他们的目光交汇之处,已经燃起了腥风血雨。 同样的是,沈栖梧也看着那边,不过她的目光却一直放在那个侍卫身上。她总觉得那个侍卫与众不同,无论是他的眼神,还是他手臂上的纹身,都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沈栖梧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气息,她认为那是不详。 那个侍卫也发现了沈栖梧的目光,对她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并整齐的牙齿。 “等会你说元昊会出什么招?”赵慕漫不经心的开口,同时目光也略微松弛了下来。 “我不知道。”沈栖梧摇了摇头。她并不是神,不可能猜到对手会怎样出招,她能做到的只是见招拆招。 赵慕转过头来看着她,瞧出了她眼神中隐藏的一丝疲惫。心里不由得有些苦涩,这些日子沈栖梧可能真的很辛苦,又要忙着热气球的事又要思索着诗会上的可能发生的变故。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眼神冷然的看向元昊。 元昊此时正在和周围的人打着招呼,没有再看着这边,不过他身边的那个侍卫却一直冷冷的望着这边。眼神中蕴含着无尽的冷意,像是冰原上的饿狼正在等待猎物的出现。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这个时候,礼部尚书出现了,他穿着一身官服,恭敬的向赵慕行礼。 “免礼吧尚书大人。”赵慕手臂虚抬,轻轻地扶起他,“尚书大人不知道吉时是否已经到了?” 礼部尚书一脸谦恭,说道,“下官正是来禀报殿下的,可以主持召开诗会了。” 虽说皇帝让赵慕主持京城诗会的召开,但并不是想着让他去真正的参加道诗会里面去,赵慕能有个几斤几两他这个做父亲的会不知道吗?赵慕的确是有很大的进步,可并不是在学问上的,而是在于帝王心术上。 对此,皇帝还对沈栖梧动了一些谨慎的防备之心。试问,一个如此擅长帝王心术的女子做赵慕的妻子,真的好吗?皇帝曾经深深的追问过自己,不过想到赵慕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也就放下心了来了。至于沈栖梧,一介女子而已。 “好,通知各船,准备召开诗会。”赵慕点了点头,跟着礼部尚书走进船舱之中。留下沈栖梧和欢儿站在外面。 沈栖梧一动不动的目视着远方,欢儿在一旁有一些迷茫,她不明白为什么诗会都要开始了,自家的小姐好像一点也不上心,仍然待在船外面出着神。 “小姐,我们不进去吗?”欢儿出生提醒,她顺着沈栖梧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沈栖梧看向旁边的那艘大船。那里曾站着金国的小王爷元昊和他的侍卫,不过诗会已经要开始了,元昊自然是领着他的侍卫进了船舱。 由于今日只安排了两艘军舰,所以均显得有些拥挤。索性京城诗会的流程也极为简单,一共就那么几步。先是由太子敲响吉钟,宣告诗会的开始,再由私塾里面,和两艘大船上的才子佳人杯酒斗诗决出胜者,留下四个名额的才子佳人,便可以在礼部尚书和太子的目光下决出最终获胜的人,最终摘得诗会头名的才子将会得到皇帝陛下亲自书写的墨宝。 沈栖梧始终觉得有一股不安份的感觉萦绕心间,久久挥散不去。不知道是因为担心赵慕的缘故,还是始终没有见到陈可彬的缘故。诗会已经开始了,可是陈可彬丝毫不见踪影,难道是在另外一艘船上? 带着欢儿走进船舱,正好瞧见了赵慕手里拿着一根红布包头的木棍,正在敲响吉钟。伴随着下面坐着的才子佳人热烈的掌声,京城诗会正式开始了。 沈栖梧对那些吟诗作赋不感兴趣,但是她却瞧见了几个熟悉的人。在上元节灯会时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杜于飞,和沈栖梧作诗讽刺的吴鱼,他们郝然在列,正在桌上兴高采烈的饮酒斗诗。 “你可看到陈可彬?”沈栖梧拍了拍吴鱼的肩膀,后者见到她时吓了一大跳。可能是从前的阴影太深,吴鱼至今不敢正面的看着沈栖梧。 沈栖梧见他这幅样子十分的纳闷,也不知道自己以前到底怎么欺负他了,让吴鱼现在还有这么深的阴影。 “陈兄可能在另一艘船上。今日来得早时还见着他了的。”一旁的杜于飞倒是帮吴鱼回答了,他看向沈栖梧的目光有些复杂,自己在灯会时那般殷勤,可自从知道了沈栖梧的身份他就有些后怕。对方毕竟是当朝太傅的女儿,更是未来的太子妃,自己则只是一个无权无势有些才名的士子,能有什么资格去高攀别人? 第二十六章 万千愁 “是吗?”听见杜于飞这么说,沈栖梧的心略微好受了些。她和陈可彬的关系,说来也不复杂,只是她心里多少觉得可能会亏欠了对方一些。但也仅仅只是亏欠而已,她心里是这么想的。 沈栖梧带着欢儿坐到了赵慕身边,此时赵慕正和礼部尚书坐在那里聊着天。正好空了一把椅子,沈栖梧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你来了。”赵慕笑眯眯的看着她,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礼部尚书自然是认识这个女子,对她坐在太子旁边丝毫不觉得奇怪。毕竟是即将成为太子妃的人。 欢儿立在沈栖梧身后东张西望,她性子活泛耐不住,哪怕是站着也极为不安份。沈栖梧看了她一眼,轻轻说道,“欢儿你去随便逛逛吧,不过别跑远了。” “谢谢小姐。”欢儿笑的极为开心,一溜烟便窜进人群之中。 下面坐着的才子和小姐并不多,这里毕竟是有着礼部尚书和太子这样身份尊贵的人物。很多人都放不开,也不敢大声喧闹。沈栖梧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欢儿,此时她正站在船窗边望着外面。 “你对她挺好的。”赵慕的语气有些羡慕的说道。 “她跟了我十年。”沈栖梧语气平淡的说道,谈起欢儿脸上便露出了柔和的表情。她和欢儿的关系,在她眼里如同妹妹一样。 礼部尚书知趣的没有再出声,待沈栖梧说完后和赵慕告了一声罪便离开了。想必是去另一艘船上看看诗会的进程了。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礼炮声,不少艳丽的礼炮在蔚蓝的天空绽放,给诗会增添了不少的热烈。 沈栖梧和赵慕坐在上首,两人都沉默不再说话。 望着下面热烈如潮的饮酒斗诗,两人心中都不是滋味。赵慕觉得自己或许真的不是一个读书的料,和这种诗会简直表现的格格不入。沈栖梧只是挥散不去心中的阴霾,有些苦闷而已。 她总觉得今天像是会发生什么大事一般,让她的心弦紧紧放松不下来。 诗会的进展很快,另一艘船上已经响起了炮声,决出两名脱颖而出的才子。私塾里也紧随其后,有一名美貌的女子成为了胜者。最后他们都会登上沈栖梧立身的这艘船,在这里决出今年京城诗会的最后赢家。 礼部尚书也回来了,他在另一艘船上吟了几杯酒,便带着两名胜者回到了这里。 元昊笑意盈盈的跟在礼部尚书的身后,他的身边自然跟着那名面无表情的侍卫。而他们的后面,也出现了沈栖梧熟悉的那一张人脸,陈可彬今日穿着十分朴素,一席黑色的儒装,头上也仅仅只是绑着一根白色的丝带,将他一头长发给束了起来。 他目光很淡,看着沈栖梧这边,却又只是像看着前方,让沈栖梧随即心生错觉。 “陈可彬也就算了,我在父皇那里听说过。据说很有才学,可没想到这元昊也能胜出,看来真的是有备而来。”赵慕低着眉眼,在沈栖梧耳边轻轻地低语。 沈栖梧点了点头,目光从陈可彬身上离开。 私塾里走出的那名女子含蓄的站在后面,她的样子另沈栖梧十分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左右想找一下欢儿,却没看到欢儿的身影,也不知道这死丫头跑到哪里去疯去了。 “这女子好像是李扬大将军的孙女李婉。”赵慕皱着眉头,“只是没想到她也会来,而且还在私塾那边。” 李扬大将军?沈栖梧心里好像有点印象,她当然知道李扬是谁。镇守大周的边疆数十年,带兵有方,数次抵抗住了金人南下的铁蹄,其中李扬大将军更是功不可没。这样想来,自己好像还和这个李婉是朋友的关系。 不过好像很久之前就断了联系,至于原因自己好像也记不清楚了。 “最后一轮杯酒斗诗开始,先请太子殿下为各位饮酒壮怀。”礼部尚书高声宣布最后一轮的开始,这个时候自然也是最让人激动人心的时刻。 赵慕笑眯眯的站起身来,手上拿着倒满了酒的酒杯。 沈栖梧扯了扯他的衣角,尽量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你小心点。”她看向元昊和他身边的那名侍卫,正好撞见了那名侍卫投过来玩味的目光,心里更是紧了一下。 “要不我们一起去?”赵慕挑了挑眉头,开玩笑的说道。 “也好。”沈栖梧一把握住赵慕的手,也站起身来,紧紧的靠在赵慕身旁。 赵慕愣了一下,感受到沈栖梧身体传来真实的热度。心里很是温暖,他握着沈栖梧的手不由的加紧了力度,生怕沈栖梧的手会从他的手掌里挣脱而去。 两人在所有人讶异的目光下走了过来,赵慕生的清秀俊逸,身份又无比高贵。沈栖梧则是一身白衣,仿佛月中清冷的仙子。两个人就这样拉着手,在万众瞩目下如同一对璧人一般让人艳羡不已。 “小王爷,请。”赵慕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拉着沈栖梧,笑着对元昊道。 “太子和太子妃果然是一对璧人,请了。”元昊哈哈一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还倒了倒空掉的酒杯,目光中有些玩味。 赵慕也是一饮而尽,两人喝完酒便不会再有什么言语。只是在眼神中交锋一阵后,赵慕便有着侍者为他倒满了酒水,来到陈可彬的身前。 “陈可彬,久闻大名。请!”赵慕对着陈可彬柔和的笑道,陈可彬是周人,也自然是自家人。赵慕的语气不由得亲近了起来。 陈可彬恍若未闻,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拉着沈栖梧的手,心里一阵奇怪的绞痛,要是握着这手的人是我该多好,他在心底自嘲,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失礼。陈可彬看向沈栖梧,发现她的目光并不在他这里,随即便有些苦涩的笑了起来。 “陈公子?该你饮酒了。”站在他身旁的李婉出声提醒他,说完还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栖梧。 “哦?”陈可彬自嘲的笑了笑,他看向赵慕的目光有些敌意。“太子殿下果然和太子妃是一对璧人啊,呵呵。请!”语气中说不出的酸涩。 第二十七章 乱 赵慕有些困惑,他不明白为何陈可彬对他抱有敌意。直到他看清楚了陈可彬目光中的倒影才若有所悟。 赵慕紧紧的拉着沈栖梧的手,显得有些紧张。 两个人错开陈可彬,来到了最后的李婉身前。沈栖梧目光微抬,瞧见了李婉眼中的讽刺意味,她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自己和这个李婉当初闹了什么矛盾,直至今日仍然心存芥蒂。 赵慕没再说什么话,拿起酒杯便一饮而尽。李婉面带着微笑,也说了句赞美二人的话,同样略带着一些讽刺,不过不是针对赵慕,而是对着一旁的沈栖梧。 “为何都带着敌意?”赵慕心里纳闷,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发作,他毕竟身为太子殿下,要是和自己的臣民闹将起来,面子上很难过得去。 带着一肚子的郁闷,赵慕拉着沈栖梧回了坐上,脸色有些不好看。 沈栖梧捏了捏他的手心,示意他别放在心上。 接着便是今日京城诗会的重头戏,三人轮番饮酒作诗,本来赵慕这艘船上也应该有一人的,不过因为今日情况特殊,太子殿下亲自主持,所以这艘船上自然得有赵慕及身边的人出阵。 赵慕看了看沈栖梧,知道她并没有什么心思。他轻轻的对礼部尚书说道,“尚书大人,我们这边就由你出战你看如何?” “我吗?”礼部尚书有些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太子殿下身边有太子妃这样的猛人,怎么会委派我出战?他看向沈栖梧时,后者正在闭目养神,看出了别人一脸的事不关己。心里腹诽了几句就应了下来。 别人是太子妃啊,既然不情愿他也不能强逼着人家上场啊。 “开始吧!”赵慕宣布最后一轮的开始,凡事在场的才子佳人都屏住了呼吸,准备听闻即将出世的优美诗词。 其中众人最关注的自然还是陈可彬,无论是他的才学,还是他的样貌都一样出众。而且还是一代文学大家的独子,他会做出怎样惊人的诗句来。 上一年京城诗会拔的头彩的才子据说是陈可彬的师兄,两人出自同门,都是陈可彬父亲的弟子,这一次估计也将会是陈可彬胜出吧。 “等一等,开始之前我有几句话说。”这个时候元昊突然出声阻止,让沈栖梧闭着的眼睛猛的睁了开来。 果然有事情要发生了吗? “小王爷有什么事吗?”赵慕皱着眉头,他本来对这个金国的小王爷就没有什么好感,此时阻止了诗会的进程。语气中不由的不耐烦起来。 元昊笑眯眯的眯着眼睛,旁边的侍卫对他点了点头,两人出奇默契的对望了一眼。 “不知道如果大周未来的皇帝死在这里会是怎样一番有趣的场景?”元昊放肆大笑了起来,声音仿佛来自深渊的恶魔,让在场的所有人跟着心里为之一紧。 赵慕勃然大怒,对元昊口出狂言感到震惊,“元昊,你什么意思?”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元昊身边的那名侍卫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是冷漠,像是极北之地的冰原,让人感觉到萧瑟的冷意。 “怦”的一声,这艘军舰竟然猛烈的摇晃了起来,像是撞到了什么巨石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了。 所有人都为之一晃,有不少人在猝不及防之下摔倒在地。赵慕和沈栖梧也不例外,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大跳。 赵慕拉着沈栖梧扶住船舱里的支木,勉强的没有摔倒在地,不过情形也不太好,由于船身摇晃过度,不少的灯火和酒具四处散落,船舱内一片狼藉,充斥着恐慌的声音。 沈栖梧再抬眼时,元昊和那名冷漠的侍卫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原地残存的萧瑟杀意。 私塾外面依然热情如潮,才子佳人们相互之间谈天说地,等待着宣布京城诗会最后拔得头彩的人。 大船内却是一片狼藉,人们的混乱和哭喊声不绝于耳。 由于船舱内的灯火散落在地,船身又在四处摇晃灯火点燃了不少桌布,蔓延的火光和人们的恐惧混在一起,犹如世界末日一般。 赵慕拉着沈栖梧的手躲在角落里,两人紧紧的拉着船舱内扶手,望着眼前慌乱的人群心里实在不好受。 好歹赵慕是个男人,他虽然心里惊慌却没怎么暴露出来,他紧紧的拉着沈栖梧的手,对她温柔的笑道,“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船舱内有火光有黑暗,沈栖梧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感觉到他手心里密集的汗滴。 “我才不需要你保护呢,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明显是冲着你来的。”沈栖梧碎了他一口,语气中抱怨无比。 不过她心里却更加忧心欢儿的安危,这丫头刚刚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没有看见她的人影,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赵慕有些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不过他心里确实有些愧疚,很明显元昊等人是冲着他来的,其余的人不过是遭了鱼池之秧。 正出神间,灯火晃动,火势徒然变大,沈栖梧眼睛中倒影出一道剑光,裹带风雷之声,蔓过火光破风而来。 “小心!” “啊?” 赵慕猝不及防,他从未经历过刺杀,这一剑直指着他性命,来势之快让人讶异。 剑身上有萧瑟,有冰凉,有杀机,唯一没有的便是止势,一往无前要刺进赵慕的胸膛。 赵慕一时楞在原地,茫然无措。 火光中透出一张冰冷的笑脸,带着嘲讽和杀意,手中的剑去势愈疾,脸上的笑意便多一分。 沈栖梧觉得刺眼,心想着这般的笑脸让人厌烦,她想要让这个人笑不出来。 于是更不能让这把剑刺进赵慕的胸膛,沈栖梧这样想着,她不喜欢赵慕,却在内心深处将他当做了自己的丈夫。 夫妻本就是一体,所以赵慕就算要死也要她的同意才行,更不能就这样死在她面前。 沈栖梧厌恶那人的笑脸,觉得那很丑陋,她的身体绽放出一道美丽的血花。 剑刺进了她的身体,沈栖梧于是看见那人的笑脸消失。 让你笑啊,这下笑不出来了吧。 第二十八章 危急 有剑至南,不胜美景。 一朵猩红印染胸膛。 刺客的讶异,赵慕的茫然,沈栖梧略带讽刺意味的笑。 三个人构成了一副好看的画卷。 刺客在前,赵慕在后,沈栖梧横在二人中间。 一把剑连着三人。 那名刺客眼神再变,他算到了很多情况,自然也提前会算到这种可能性。 剑势不止,徒然向前。 这把剑想要穿过沈栖梧的胸膛,再刺进赵慕的身体里面。 “你敢?!”这时候终于有侍卫赶了过来,他是皇上身边武艺高强的带刀侍卫。本来是该待在皇帝身边的,不过这次却被委派来保护太子。 他提刀赶来,左手扶住船身快速向前,一刀便劈向那名刺客的头劲。 因为他看准了这名刺客不敢同归与尽,他很惜命,哪怕对方是大周的太子殿下,他也绝对做不到两败俱伤。 若是赌错了,大不了陪着太子殉葬。他心里这样想着,不过他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不会错不会错! 侍卫的刀很快。 刺客的剑很疾。 刀已经到了刺客的头上。 剑已经触了赵慕的衣裳。 最后一分。 刺客要死,赵慕要死,侍卫也要陪葬。 但是刺客的剑停了,他不敢了。 他是金国的二皇子,他是未来金国皇位有力的竞争者,他同样是一个爱惜自己生命的人。 他名叫元向杰,所以他不敢了。 元向杰抽剑,一滴滴鲜血撒在他的面罩上,他仅仅只遮住了自己的鼻子以上的部分,露出一张艳红的嘴唇。 元向杰避开了,侍卫的刀自然也砍了个空。 他再抬眼看去时,那名侍卫已经横刀在胸前,目光如鹰一般的虎视着他。 赵慕抱着沈栖梧,不知所措。 沈栖梧躺在她怀里,对那刺客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脸。 这下你笑不出来了吧。 元向杰读懂了她的笑脸,眼睛里不知道再闪烁着什么光芒。 他伸出舌头,用手指抹下脸部沾染的鲜血,轻轻的尝了一口。 “我记住你的味道了。”元向杰把自己声音压的异常的低,他看着沈栖梧,心里想着这个女人大概不会死吧。 这一幕发生的很快,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知道混乱中有人想要刺杀太子,不过却被太子妃挡了下来。 陈可彬就在不远处,由于先前船身摇晃的太过厉害,他并没有在人群中找到沈栖梧,直到刺杀发生时,船才渐渐稳了下来。 抬眼望去时,沈栖梧已经躺在太子的怀里,奄奄一息的闭上了眼睛。 “沈小姐,你一定要没事啊。”陈可彬什么都不能做,他没有学过武艺,更是手无寸铁,他只是在心底默默祈祷。 大门被人闯开了,进来了十余个蒙着脸的黑衣刺客,手里握着冰冷的剑锋,把船舱里的气氛再次的拔高了起来。 横刀在太子身前的那名侍卫徒然紧张了起来,一个两个或许可以应付,可要是十多个只能被乱刀斩下。 “大人,外面的大内侍卫已经上船了。我们必须要离开了!” 刺客的眼一睁一闭,仿佛就过了一刻钟,他眼中冰冷如雪。 这一次的计划算是失败了,他不得不立刻返回金国了。 沈栖梧吗?本皇子记住你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赵慕怀中的沈栖梧,带着那些刺客纵身跳出窗外,在河面上溅起了一朵朵的浪花。 “保护太子,保护太子。”一列列带刀侍卫匆忙赶到大船上,他们身穿轻甲,手提刀锋护住了太子赵慕。 “快叫太医,快叫太医啊!”赵慕歇斯底里的大吼,抱着沈栖梧像是发了疯一般的吼叫。 他嘴里不停的念着不要死不要死之类的话,同时双手抱的更紧。 他没有想到会有刺杀,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无能,更没有想到沈栖梧会帮他挡了这一剑。 这一剑像是划开他的心房。 在他心中的湖面上炸开了点点涟漪,久久不能够散去。 “小姐小姐。”这个时候欢儿出现了,她哭着脸挤开侍卫。 她本来是去了另外一艘大船上看热闹,可是在无意间却看到了潜在水下的几个黑衣人。 她自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把一切告诉了太子的随行侍卫。 于是那名侍卫才能在最后关头赶了过来,不然的话,今日赵慕和沈栖梧怕是都要折了命在此。 …… 皇宫里,容得宫。 太医再开了几副药后,又留下一些嘱咐,告知太子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便背着自己的小药箱子离开了。 赵慕仔细的听完,他很认真,一个字儿都没有漏掉。 床上躺着的是沈栖梧,此刻由于太医已经把过脉了,又煎了药吃。脸色终于不再苍白如雪,恢复了一些红润。 欢儿在一旁握着沈栖梧的手,不停的感谢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没有带走小姐的性命。 赵慕同样寸步不离,只有这样他心里或许才好受一些。 “混账混账,金国人这么大胆敢在京城刺杀太子!?”御书房里皇帝已经不知道摔过了多少的杯子,足可以知道他心中的怒火。 大周的太子,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在京城眼皮子底下遭到刺杀。这是怎样的一钟折辱?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让皇家的脸面荡然无存。 京兆府伊一直跪在地上,身躯瑟瑟发抖。金国来了数十个武艺高强的刺客,在他眼皮子底下刺杀太子殿下,无论如何这个管辖不力的罪名是逃不掉了,说不得还会安他一个通敌卖国之罪。 这么多来历不明的刺客,在京城住了这么久的日子。若是没有内应,着实是说不通的。 “安德顺,朕问你,你想要哪种死法?”皇帝一见到这个京兆府伊就来气,如果不是沈栖梧挡了那一剑,怕是躺在那里的就是自己的儿子了。 安德顺诚惶诚恐,他不停的磕着头,与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接触,额头流出了血丝,“求陛下饶恕老臣一命,求陛下饶恕老臣一命。” “你想让朕饶命?”皇帝怒极反笑道,“好,你给朕抓到那些刺客,朕就饶了你的狗命!” 第二十九章 火光 最后在皇帝的愤怒之下,安德顺被一脚提出了御书房。 他连滚带爬,好一会才站起身来。 周围的太监想着过来扶他一把,却都给按倷住了。 陛下正在里面发着火呢,谁敢去触了这个眉头,得了京兆府伊的善意,却把陛下得罪个死死的。 安德顺看起来很狼狈,皇帝在他身上踢了很多脚,让他肥胖的身躯有些站立不稳,他额头上夹带着血丝和冷汗,显得异常脏乱。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绢,上面绣着好看的印花。 安德顺眯着眼睛,用手娟在脸上细细地擦拭,不一会只能隐约见到他额头上的伤疤。 出了皇宫后,安德顺才回头看了一眼禁卫森严的皇宫大门。 坐上马车后安德顺闭上了眼睛。 轻轻地将手绢丢出了马车。 手绢飘了飘落在一个人的手里。 上面写着一排字,整整齐齐的字。 却不是大周的语言。 …… 这个时候沈辅国赶到了皇宫里面。 皇帝自然不能给他脸色看,毕竟是亲家,他女儿救了自己的儿子一命。 于情于理皇帝也没在发火,好言相劝之后又赏了一些金银财宝,承诺一定会给沈家一个交代。 沈辅国在下面低眉顺眼的听着,心中却在冷笑。 这一次的刺杀行动计划周密,几乎是要了太子的命。只是没有想到自家的女儿会挡了这一剑。 如果不是沈栖梧,怕是太子就要死了。 那一剑偏了一些角度,没有刺死沈栖梧,想来也是刺客的心境弱了一些。 他知道京兆府伊灰头土脸的滚出了皇宫,也知道自家的女儿已经没有了什么大碍。沈辅国想到这里,心里也好受了一些。 只是要抓到这些金国的刺客,怕是没有皇帝说的那么简单。 沈辅国没有怀抱什么希望,他向皇帝告了退,就匆匆赶到了容得宫。 “老爷,你来了。”欢儿一直守在这里,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她的眼睛红肿,看来是哭了好长一阵子时间了。 沈辅国对她点了点头,又向太子赵慕行了礼,才在床边坐了下来。 沈栖梧喝了药已经好多了,只是到现在也还是昏迷不醒,让人感到紧张。 “傻孩子。”沈辅国摸了摸沈栖梧的脸,眼角有了泪光。 他坐了好一会便离去了,临走的时候吩咐欢儿要一定好好照顾沈栖梧。 沈辅国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对于沈辅国来说,他只是需要当着太子的面流几滴眼泪就够了,做足了一个父亲的样子。 在他心里,毕竟已经舍弃了沈栖梧。 这都是为了沈家。 沈辅国在心底不停的告诫自己。 这已经够了,一切都已经够了。 还是那座老宅,还是那所小院。 还是那那些人,还是那些刺客。 他们都负了伤,各自绑着丝巾。 利用炸药掀动船身,再由二皇子亲自在混乱中将锋利的剑锋刺进赵慕的胸膛,他们只需要在船外阻止一些闯入的大内侍卫。 计划本来是完美的,到头来却还是失败了。 元向杰坐在老树下,脸上面罩已经不知所踪,露出一张俊美如斯的面孔。 他的脸上还印着不少血迹,与手中明亮的剑锋形成鲜明的对比。 “二皇子,小王爷到了。”这时候微风吹来,元昊出现在了小院。 “要走了吗?”元向杰看着剑身上的倒影,淡漠的发问。 元昊点了点头,将一张手绢递交到元向杰手上,沉吟道,“如今整个京城已经被封锁了,我们想要出城怕是不容易。” “你有什么办法?”元向杰皱眉问道,大周朝的反应速度让他有些惊讶,他本以为可以安然离去的,这下怕是不容易了。 元昊想了想,道,“安德顺和我们里应外合,到时候他会想办法打开城门放我们离去。不过我们要带上他一起回金国。” 元向杰点了点头,这并不算是什么难事。不过他在心底鄙视安德顺这种人,明明是大周人,却愿意出卖自己的国家投靠金国,这样的人让人齿冷。 就算到了金国,也得不了重用。 “安排在什么时候?” “今夜午时!” “好,你们速去准备。今夜就回金国。” …… 京城的夜里向来很是热闹,不过今天出了大风波,当朝太子殿下遇刺,如今在大街上随处可见都是身穿盔甲手拿长矛的禁军。 他们在挨家挨户的搜查,寻找隐藏在京城里的金国刺客,其中就包括金国的小王爷元昊。 月明星稀,萧意盎然。 一道道黑影越过房顶,在明月的映衬下只留有淡淡的冷意。 他们脚步轻快,踏着屋顶的瓦片前行。无论速度如何的快,都悄无声息。 宁静的夜。 数十道黑影。 御风而来,直奔京城西城门而去。 京城西城门本来是戒备最森严的地方,皇帝怀疑他们躲在西城的闹市中,所以重点在西城门部署了厚重的兵力,由京兆府伊辖制,让他戴罪立功。 眼看着城门离得越来越近,数十道黑影缓缓停了下来,躲在一处阴暗的胡同里。 城门禁闭,城墙上站着军士。 元向杰微微探出头,抬眼望去城门上一片黑暗只有少许的烛火还亮着。 “安德顺还未准备好吗?”元向杰语气中有些不耐。对于安德顺他本来就瞧不顺眼,如今虽然得了他的帮助,但主观上仍抱有不满。 “快了吧。”元昊此时并不好受,他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密密的汗珠。他并没有蒙上脸,元向杰盯了他好一会儿。 “你最好祈祷这不是圈套!” “是是是。”元昊紧张的抹着汗,眼睛不曾眨动的盯着城墙上,“信号来了信号来了!” 城墙上燃起了一道奇特的火光。 城门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火光印染脸颊,城门外的黑暗。 “我们走吧。”元向杰低喊一声,领着众人加快了步伐。 第三十章 皇帝与刺客 西城门的城门被人打开,城墙上的禁卫也不知所踪,整座高墙上没有光亮。 唯一明亮着的,是那指引金国人方向的信号火花弹。 元向杰带着手下行动迅速,因为训练有素的关系,哪怕眼前的城门已经大开他们也心怀着谨慎。 元向杰在黑暗中用力地嗅到了一丝血腥味,若有若无的飘散在空气中。 “等等。”元向杰低声呵止,步伐停了下来。此时他们距离城门只有百步的距离,眼见着就要离开重重围困的京城了,元向杰却沉默了。 他眺望着城门上,信号弹依然燃烧着,在浑浊的夜空中格外显眼,由于天太暗的缘故已经很难看清楚是谁燃放的信号弹了。 “殿下?”元昊凑了上来,有些疑惑。 “有些不对劲!”元向杰低声说着话,慢慢的往回退了几步。他做事一向谨慎,务必会凡事留心。不然他也不会得到朝中大臣们的拥护,和几个皇子分庭抗礼。 一行人再次藏进了黑暗中,在月光下消失了无踪影。 “上面的人是谁?”在元向杰的示意之下,元昊大喊出声。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并找出他们的位置,元昊特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寂静的夜里没有回声,只有几声鸡鸣刺耳。 “不好!撤!”元向杰心中大叫不妙,连忙指挥着众人撤退。 刹那间,整个西城门都亮澄了起来,烛火辉映着冰冷的盔甲,在寒冷的夜里明亮。 禁军的正中心簇拥着一个人,他身穿龙袍,不怒自威,隔着很远也能感觉到他锐利的目光,正是大周的皇帝赵琪。 元向杰带着人撤退,可是却不曾料到已经落入了大周的包围圈,此时他们十多人围在一起,抽出兵器严阵以待。 禁军不停的在向他们靠拢而来,锋利的长矛闪耀着银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竟有数百之众! “混账,安德顺出卖我们?”元昊此时大声叫骂,早已失了金国小王爷的风采。 倒是二皇子元向杰,面上未见凉意,俊美的脸庞不露声色让人难以猜到他的心思。 “朕等候你们多时了。”皇帝看着他们,像是在看待冰冷的尸体,他很无情的说道。 元向杰皱了皱眉,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被禁军簇拥在中心的大周皇帝,心思百转,“陛下果然是一代英主,真是让人敬佩。” 皇帝看了一眼元昊,把目光放在元向杰身上,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不多会便赞叹道,“你就是金国的二皇子元向杰?果然英雄出少年,元小王爷比起你来差的远咯。” 元向杰点点头,认真的回答,“我也这样认为。” “哦?”皇帝绕有兴趣的笑了笑,对他这般不自谦倒有些惊讶。 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却让皇帝认真的想了想。 “既然如此,陛下可否放我一条生路?” 皇帝看着他,摇了摇头,“不能。” 他是金国的二皇子,不是大周的二皇子。皇帝自然不能放过他,哪怕皇帝很欣赏他,所以他必须死在这里不能回金国。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元向杰惋惜的摇了摇头,有些丧气。 “陛下在我临死前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问吧。”皇帝出声回答,对于他来说,金国的这些人已经是瓮中之鳖了,哪怕插上翅膀也逃不掉的。 他倒不介意浪费一些时间,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陛下是怎么知道的?”元向杰问出了心中的第一个疑问,他对安德顺不放心,可是对元昊还是放心的。既然是元昊安排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叛变呢? 皇帝看了一眼元向杰,让人抬来了一把椅子,坐在上面回答元向杰的问题,“朕不是傻瓜,从你们第一天进京的我就隐约猜到了你的身份,只是不敢确定而已。想着你大概也只是来我朝刺探一些情报罢了,所以朕也就没有管束你们,却没想到你们竟然敢在诗会上刺杀太子。至于安德顺嘛,哼。他以为朕不知道他的那些猫腻吗?他的身边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告诉朕。” “原来陛下早就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元向杰恍然大悟的自语,他有些佩服这位大周的皇帝,于是低下头去想了一会,又接着问道,“第二个问题便是陛下一定要让我死吗?” 皇帝想了想,道,“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说。” “为什么要刺杀太子?” “临时起意而已。”元向杰眼里闪过一丝光彩,对于他来说刺杀赵慕的事真的只能算是临时起意而已。他不是神,也算不到皇帝会让赵慕来主持这一届的京城诗会,更不会算到自己刚好却也在京城里。他真的真的只是想来刺探一些大周朝的情报而已,刺杀赵慕不过是随手而为。 “临时起意?”皇帝点了点头,对这个答案也算是满意,“至于要你死,朕也只是临时起意。” 同样的回答套在元向杰身上,让人苦笑不已。 明月悬,春风凉。 元向杰低下头去,周围的侍卫也都做好了苦战的准备,他们都是皇家培育出来的死士,绝对不会露出半分惧怕的神色。 忽然,元向杰抬头看向夜空。 他笑了,笑的很开心。 仿佛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他缓缓注视着皇帝,轻轻的说道,“陛下你知道吗?如果不是那个女人,你的儿子可能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而我将成为金国的英雄。”元向杰顿了一顿,他抽出长剑,锋芒在他脸上映照冰凉,他的目光锐利而又杀意腾腾,“虽然那一剑被人挡住了,却并不代表我不能成为金国的英雄。因为此刻我是刺客,你是皇帝,我们相距二十步!” “你想杀我?”皇帝挑了挑眉,认真无比。 他不相信元向杰能在禁军的重重围困之下杀到他面前来,元向杰不是猛将,他只是刺客! 十步杀一人。 可是他们却隔了二十步! 第三十一章 剑锋冰凉 皇帝的目光自然是充满怜惜,像是在嘲笑元向杰一般。 围在皇帝身旁的禁军更加靠拢,将这里堵的如同铁桶一样。皇帝可以不相信元向杰他说的话,但是这些禁军不敢,他们不能容许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让元向杰手上的那把剑到皇帝面前。 元向杰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对,我就是想杀你。” 皇帝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如电的看着元向杰,讽刺道,“那你就来吧。” “好。”元向杰对皇帝点了点头,仔细拍了拍衣冠,尽力让自己显得从容一些,因为他将要刺杀大周的皇帝了。 气氛一瞬间僵滞无比,无论是大周这边的禁军还是金国的死士,都注视着元向杰。 想看一下他如何刺杀相距二十步的大周皇帝。 皇帝的手略微握紧,他的目光一直很从容,虽然他额头上流了汗珠,但不能说明皇帝就信了。 信了元向杰能在禁军的重重围困之下将剑刺进他身体里。 元向杰动了! 他的剑藏进了衣袖。 他的步伐如此的迅速。 他一脚蹬地,凌空而起。他脸上露出笑容,他在笑大周的皇帝。 十步杀一人,深藏功与名。 这是刺客最真实的写照,也就是说刺客真的只能十步杀一人,至于二十步元向杰自问做不到。 他第一步踏在了一名禁军的肩上。 他第二步绕开了数把长矛的刺击。 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元向杰距离皇帝越来越近,皇帝身旁的禁军越严密。 皇帝仍然不动声色。 他端坐椅上,不曾掀起身来。 哪怕元向杰的第九步已经让皇帝能够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中的腾腾杀意。 第十步! 元向杰终于还是止住了,未能再向前一步了。第十步的时候他已经踩在了一处屋顶之上,和皇帝相距十步。元向杰居高临下时甚至问到了讽刺的味道,他眼中的杀机已泄,可他的剑仍然还藏在袖中。 剑不出袖? 皇帝深深的看着他,心里有一丝疑惑。 剑不出袖,那你又何必要藏于袖中呢? 元向杰气势已去,皇帝的手完全放开,再也不像早些时候那般握着了。 还剩十步。 元向杰认真的计算过了,他相信自己,更相信手中的剑。 他独自立足高台。 他身边虎甲如云。 他紧张,他松懈。 那么就是最好的刺杀机会,可是还剩下十步元向杰怎么走?他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力气,刺客剑在袖中也在他手中,只有这样他才不会畏惧。 既然他走不下去了,那么就由剑替他走下去吧。 夜色,高台,元向杰。 天时,地利,人和! 剑已经不在袖中,也不在手中。 而是在夜色中! 元向杰将袖中的剑掷了出来,他很用力,因为他觉得十步的距离仍然有些远,他怕用的力气小了刺不透皇帝的身体。 在场谁都没有想到元向杰会这么做。 踏了十步,却让他的剑再前行十步,也就是二十步!那么是否就说明这把剑真的会完成壮举,刺进大周皇帝的身体。 元向杰不知道,元昊也不知道,那些跟随着元向杰的死士们就更不可能知道。 由于从高台而下,剑锋的去势很急,更不可阻挡。 禁军拦不住,因为剑是从高而下,他们的长矛够不到那把冰冷的剑锋。 而在禁军身后的皇帝却成为了剑锋的活靶子! 五步,四步……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大周皇帝死于剑下,还是吉人自有天相。 元向杰不想知道,他只想着活命,哪怕真的能够杀死大周的皇帝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因为那样他会成为金国的勇士,却不会是活着的勇士。元向杰从小就很有想法,他想要坐上那把椅子,去把自己的想法实现出来。 那么他就不能死在这里! 他纵身一跃,回到元昊身边。 剑锋距离皇帝只有最后一步的距离,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那里,望向那把冰凉的剑。 下一刻! 元向杰抓起元昊的肩膀。 剑锋已到皇帝的龙袍前,和他的血肉隔着两层衣。 一层是龙袍! 另一层? 元向杰抓起元昊头也不回,他抛弃了那些死士,带着元昊突围而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皇帝那里,他们离去的轻轻松松。 慢慢的隐于夜色。 巨大的冲击力将皇帝掀翻在地,他坐下的椅子直接被那股力撞击的粉碎。 “陛下?!”禁军们慌了。 皇帝死在他们的面前?那么他们都要伏诛,所有人都会跟着皇帝陪葬,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皇帝没有死! 元向杰回头看来了最后一眼。皇帝胸前的龙袍已经被剑锋割的粉碎,可是剑锋却被挡住了,因为除却龙袍之外他还穿着一件衣服。 一件宝甲,刀枪不入! 哪怕剑锋冰冷,哪怕杀意凛然,哪怕元向杰还有一半的信心。 始终是被挡住了,那件宝甲挡住了剑锋,却没有挡住剑锋上猛烈的力道。 皇帝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嘴角却溢出了血。 他的眼睛里满是血腥,用于剑身蕴含的力道太大,让他的眼睛都流下了一滴血。 “杀死他们!杀死他们!”皇帝被人扶了起来,他的目光却找不到元向杰和元昊的人影了。 只留下十多个的死士留在原地。 无情的绞杀! 禁军号称皇家的最强军队,实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哪怕几代皇帝的荒唐和浪费,可禁军仍然保持着极高的战斗能力。 可能皇帝们都担心自身的安危吧,禁军从来都是皇帝的私人卫队,如今到了这一代的皇帝手中,禁军更是得到了无比的重视。 数十人的死士,被长矛轻易搅碎。 皇帝的眼眸从未如此阴森,他望着黑暗,很希望元向杰再跳出来刺他一剑。 那样他就可以把元向杰碎尸万段。 禁军战斗力虽然强悍,可却缺少真正的高手。 不然的话,元向杰的剑不可能到他的面前来。 皇帝又咳了一口血,他低语着,“朕一定会让你们死无全尸的!” 等着瞧吧! 第三十二章 醒了 沈栖梧醒来的时候是被痛醒的,那把剑刺穿了她的胸膛,让她从天堂落差到了地狱。 如果不是偏离了那么一点,那一剑会要了她的命。 当沈栖梧缓缓睁开眼睛时,重回人间的喜悦自然是让人舒坦了起来,尽管她的胸口如同火烧一般疼痛。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欢儿一直在这里伺候着她,每一分每一秒基本都是这床边过活着儿。 她跟了沈栖梧十年,哪怕从前的沈栖梧对她并不好。可小姐就是小姐,她一直把沈栖梧放在心中的首位,更多的她把沈栖梧当做了依靠。 欢儿声音哽咽,努力的不让眼睛红起来,手儿却出卖了她紧紧的握在沈栖梧的手腕。 沈栖梧抬眼看她,嘴唇儿有些干涩,说起话来感觉沙哑无比,“你这丫头,我这不是没死吗?快去给我倒杯水,渴死人了。” “好勒。”欢儿抹了一把眼泪,着急的找水壶去了。 沈栖梧的头微微的抬起,她不敢轻易的起身,胸口密密麻麻的疼痛随时提醒着她。 这古代的医疗技术也不知道可不可靠,别一剑没死,反而死在了伤口感染之下那可就真的冤枉了。 欢儿虽然在这边照料着,同时却也顾着这边的事务,一个人就把这容得宫打理的井井有条。 就连太子赵慕,平日里也不再插足这些事务。 不知道是因为沈栖梧,还是欢儿本身表现出来的才能。 沈栖梧低卧床头,勉强低下头,自己穿的一身病号般的白衣,领口露出来很多,大概是更容易看见里面缠着纱布的伤口。 有些红红的,触目惊心。 沈栖梧于是有些懊恼,希望自己的胸口别留下什么难看的疤痕才好。 伤口在胸口,等等,在胸口?! 那太医不是?全看完了!? 虽说对方是医生,不能忌讳,可沈栖梧心里还不舒服。 欢儿端了水来,正好瞧见沈栖梧一脸愠怒,脸色有些低沉。 “小姐,水来了。你的脸色怎么?”欢儿小心翼翼的问着她,生怕是因为伤口的原因。 “要不要我先去把太医叫来?”欢儿接着说道。 “欢儿,治疗我的太医可是男子?”沈栖梧心紧了紧,生怕会听到什么让人丧气的回答。 “是女的。” “那便无事了,你去找太医来吧。”沈栖梧心里顿时一松,感觉呼出去的空气都美了几分。 欢儿奇怪的瞥了一眼自家小姐,急匆匆的去拉太医去了。 沈栖梧嘴里干涩,却没有一口喝完。 她的眼光晃动,想起来意识中含有的最后那一幕。 那个刺客的眼睛,很锐利同样也很美丽,危险的美丽!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再见到的机会,如果有沈栖梧希望亲自杀死他。 因为这样才算公平,你既然刺了我一剑,就要做好被我捅一刀的觉悟。 有债就要偿! “你醒了?” 沈栖梧还握着茶杯,眼睛也不抬就知道是谁进来了。 “我…我…我。”大概是没有怎么酝酿过,赵慕显然有些说不上话来。 沈栖梧看他这模样难受,半天没憋出个屁来,于是有些好气的说道,“怎么,堂堂一个太子殿下连一句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啦?” 赵慕想了想,认真的说道,“因为我真的很感动,所以我对你说不出来谢谢。” 瞧瞧瞧瞧,这叫什么人?明目张胆的不想说谢谢也就算了,感觉语气还那么认真。真的是,以后谁爱替你挡刀子谁去 ,本姑娘可不伺候了。 赵慕瞧见她一脸恼意,心里顿时觉得说错了话,他连忙张嘴解释,“我的意思是我现在说不出来,可是我将来一定会感谢的。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 白了他一眼,见他语无伦次的沈栖梧干脆闭上了眼睛。 心里面想着,嫁错狼了。本因为只能勉强算郎,现在怎么看也是狼,白眼狼。 赵慕也不说了,他打了打自己的嘴巴,心想着自己怎么老是说错话,明明还有一大堆的话想说,现在却只有咽了回去。 沈栖梧歪着头,背对着赵慕。 赵慕手托着下巴,看着她的背影。 两个人就陷入了沉默。 由于还是清晨,房间里泄来几缕阳光照射在沈栖梧身上。 于是沈栖梧想伸出手来抓痒,却发现手有些僵直,心里埋汰着欢儿实在太慢了。 也不知道赵慕看到了什么,他看着眼前温润如雪的茶杯,轻轻说着,“其实是我帮你脱得衣服。” “你说什么?”沈栖梧的声音徒然升高,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赵慕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他十分认真,“是我帮你脱得衣服。” 沈栖梧也不管了,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恼,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向着赵慕扔去,也不知道是那里来的力气,嘴上还不停的咒骂着,如同“傻瓜”,“笨蛋”,“死赵慕”之类的。 “你别乱动啊,伤口会裂开的。”赵慕慌慌张张的躲开飞过来的枕头,有些着急的叫喊着。 不说还好,一说变让沈栖梧就痛了起来。 她中剑之后昏迷了很多天,身子受了极重的伤,本来就已经很虚弱了,如今又发了一通脾气,躺在那里脸色有些扭曲。 沈栖梧抚着胸口,眉头皱的老重了。一丝温热透过衣服传到手心间,有血影浸透纱布,甫一低头就瞧见了。 “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赵慕站着远远的,不敢走过来,只能抱着歉意。 不知道为什么,至从沈栖梧帮他挡了那一剑,赵慕的内心深处就有了变化。他不再是那个只想着要飞上天的男子,更不是一心只想着顽列的太子了。 他觉得他不想再这个样子下去了。 至于原因,赵慕想了半天。 沈栖梧还和他置着气,没有理他。 大概就是这样吧。 赵慕觉得自己挺小心眼的。 别人刺了沈栖梧一剑,那么赵慕就要十倍百倍的偿还给别人。 第三十三章 同一个心思 两人置气间,外面却慌乱了起来。 隔着多远,就能听见太监尖锐的呦呵声,“皇上驾到。” 皇帝来了,来看望沈栖梧了。 欢儿大概是遇见了皇帝,沈栖梧这样想着,自己刚刚醒来皇帝就来看望了。 她闭着眼睛,不在去想这些事,因为胸口真的在隐隐泛痛。 赵慕就显得有些慌乱了,他不是伤者自然要出去迎接自己的父皇,他又有些担忧,怕沈栖梧真的生起气来。 “父皇。”说时迟那时快,皇帝便带着人进来了,欢儿此时也赫然在列,跟在皇帝身后。 欢儿轻快的步伐,自然是在宫内撞见了皇帝,皇帝问询她几句话,便知道了沈栖梧醒转之事,合着也无事,皇帝便带着欢儿和太医一同过来了。 “起来吧。”皇帝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赵慕,才把目光放在沈栖梧那里去。 沈栖梧躺在床上,她知道皇帝来了,却也行不了该有的礼节,只能听见她虚弱的声音,“臣女有伤在身,失礼之处还请陛下海涵。” “无事。”皇帝对这些虚礼也不在意,他用眼神吩咐了太医,接着说道,“你如今重伤醒转,先让太医帮你看一下伤势罢。” 太医点了点头,来到沈栖梧床边。 果然是个女太医,沈栖梧心里于是好受了些,毕竟谁会愿意让一个男太医看自己的身子。 女太医也没注意沈栖梧心情的变化,她握住沈栖梧的手腕替她把脉,眼神还时不时的瞟了瞟这边。 因为她隐隐看见沈栖梧胸口上的那缕血迹了。 “沈姑娘刚刚可曾动气?”太医有些疑惑的问道,让赵慕心里一紧。 “没有,只是刚刚醒来的时候不小心用了力,所以有些疼痛。”沈栖梧背对着众人,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宋太医,是否是伤口裂开了?”皇帝轻声询问,毕竟沈栖梧是救了他儿子一命的人,他关心点也是很正常的。 宋太医点了点头,回道,“回陛下的话,沈姑娘的伤口确实有些裂开,不过影响不大,只需要再上一些药便没事了。” 皇帝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在赵慕身上停留了一会,接着便落在了沈栖梧身上。 按理说,沈栖梧帮赵慕挡了一剑,理应得到皇帝的褒奖,可皇帝此时却踌躇了起来。 救了国之储君,这是大功一件,这相当于拯救了大周帝国。 可是沈栖梧的身份却又有些特殊,她本来就已经是赵慕的未婚妻了,他们大婚之事早已布告天下。如今要赏赐沈栖梧,恐怕只能局限在金银财宝之类的。 这对皇家来说,有些扫面子。 救了太子,却只能得一些金银庸俗之物。 皇帝于是想了想,开口问道,“沈栖梧,这一次你救了太子,是大功一件,你想要什么赏赐?” “臣女不敢,这是臣女应该做的事。”沈栖梧语气平淡,就像在叙述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而已。 皇帝眯了眯眼睛,看向一旁的赵慕。 赵慕连忙低下头去。 这两个人之间像是发生了什么。 不是感情应该很深了吗?皇帝越想越疑惑,在他心里一直觉得沈栖梧帮赵慕挡剑,是情感的缘故。今天这样一听,却有些不确定起来。 毕竟这是他们年轻人自己的事,他这个做长辈的自然是不能插手。皇帝苦涩的笑了笑,道,“这样吧,朕的圣旨一会就到,你好好养伤。朕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至于说什么交代,无非就是抓住这些刺客。 皇帝来的快,去的也快。 太医又留下一副药,让欢儿煎熬好之后喂沈栖梧喝下,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提着小药包回去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三个人了。 欢儿还好,她只是沈栖梧身边的丫头,做的事只需要照顾沈栖梧的日常起居而已。对于感情的事,她有了王大牛,对自家小姐的感情就不怎么关注。 所以她拿着药去熬了。 沈栖梧生怕赵慕又会说出什么气人的话来,早早的便捂住了耳朵。 “我一定会杀了那个人的!”赵慕看着沈栖梧,认真的说道。 那个人就是那个刺客。 他得到消息,皇帝差点就抓住了那个人。 可惜还是没有抓住。 赵慕的拳头握的紧紧的,他看着沈栖梧十分的认真。 沈栖梧也看着他,过了良久,才说道,“为什么呢?” 对啊,为什么啊?只是因为赵慕想这样做而已,所以他就必须要这样做。 “不为什么,但是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赵慕的语气更加坚定,几乎是咬着字眼吐露出来的。 “切,当时要不是我你早就死在剑下了,还在这里说大话。”沈栖梧嘴上虽然一点也不留情,但心里却是甜了几分。 因为她想的和赵慕一样。 就是杀死那个刺客。 既然是报仇这种事情,那就应该由着男人去做。赵慕能有这种自觉,沈栖梧还是很高兴的。 “所以我很认真的这么想。”赵慕抬眼时,与沈栖梧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两人不约而同的陷入了默契之中。 距离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之间的牵扯也就越来越深。 有时候沈栖梧真的在想,这会是她想要的局面吗?如果当时再坚决一点,再强硬一点,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局面出现。 或许她会在山林之间高歌。 又或许会在秀水之上泊船。 但她现在即将困受在宫廷之中。 沈栖梧深深的看了一眼赵慕,心里突然出了神。 第三十四章 该回府了 沈栖梧自己觉得伤势已经好了很多了,但是奈何宫里的贵人似乎舍不得她这么早出宫,硬生生的又让她留在了宫中休养。 期间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后娘娘,都十分关切的来看望过她,倒是皇帝至从露过一次面后沈栖梧便再也没见到过。 估计是忙着在京城里面搜捕刺客的身影。 沈辅国后来也来了,为的是沈栖梧娘亲的祭日。 就在这几天,沈栖梧随即有了离宫的心思。她现在还不是赵慕的太子妃,若是一直长居在宫中,难免会让人看了笑话。 加上母亲祭日的临近,沈栖梧就更不能耽误在宫中了。 好在伤势的确痊愈的差不多了,就连太医也都点头认可她出宫。太后又是个讲理的人,知道沈栖梧这次是为了母亲的祭日,索性也就放了沈栖梧出宫。 这一日倒也晴朗,清晨的时候就能感受到春日的盎然。 沈栖梧坐在自家的马车上,距离那座皇宫越行越远。 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世人多向往这里面的风光,殊不知是多么的令人生厌。 要是可以选择,沈栖梧宁愿只是个普通的女子,长住闹市中,沾染烟火气。 欢儿在一旁打着小盹,这些日子也算累着她了,为了照顾沈栖梧,小屁股就没有挨过桌椅,一刻也没闲着。 透过车帘,沈栖梧的目光一直在街市之上徘徊。 车水马龙,叫卖声亦是不绝于耳。 人间的烟火之气莫过于此。 想起那座沉闷的宫殿沈栖梧心里便不好受,自己的未来就在那里,哪怕皇帝准许太子前往东宫,可那也是一座无形的枷锁,只不过不如皇宫的那么大而已。 “怎么停车了?”马车突然在街道上停了下来,沈栖梧皱了皱美,不由得轻声发问。 “沈小姐,冒昧拦阻,还请恕罪。” 声音温润如玉,却又有些关切之意。 陈可彬吗?沈栖梧一阵沉默。 欢儿也醒了过来,她揉着睡眼,有些困惑的看着沈栖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公子拦住我的马车,不知有何见教。”沈栖梧面无表情,她闭上眼睛出声询问。 隔着车帘,陈可彬隐隐约约能看见心中的人影,他不由得苦笑出声,关切的问道,“不知道沈小姐的伤势如何?” 京城诗会刺杀太子一事,陈可彬当日也是在场的,他甚至亲眼目睹了那一剑的风光,刺透了沈栖梧的胸膛。 他不能进宫去,只能一直守在这里。 他没有睡觉,日夜都守在这条街道上,因为这里是出宫至沈府的唯一一条路。陈可彬只能期待在这里能碰见沈栖梧,于是他便遇着了。 这让他多少有些宽心,至少沈栖梧出现了,没有不出现那便是无事。 “有劳陈公子关心了。”沈栖梧淡淡的开口,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对陈可彬不是没有感觉,但更多的是一种愧疚的情绪,她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是闻名遐迩的大才子,她是天下皆知的太子妃。他们两个无论如何,也都牵扯不了在一起,怪只怪相逢恨晚。 沈栖梧想起了陈可彬吹奏的胡笳,要是这个时候吹奏一曲可能会很忧伤吧。 陈可彬一定是听出了沈栖梧拒人于千里之外得语气,他的拳头握了握然后又松开,只听他温声说道,“只要沈小姐无事便好,这幅风雪伊人早就应该送给小姐的,今日就权当是可彬的祝贺之意了。” 陈可彬背上背负着一幅画卷,正是自己创作的那副风雪伊人。他等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将这幅画送出去。 伊人已经有了,只可惜画不是他的。 纵然这幅画是出自他的妙笔,可伊人终究不是他的。 画上的伊人可能是,但心中得伊人却不是。 陈可彬有些恼怒的想了想,也不管沈栖梧反应如何,将画就放在马车的车沿之上便着急离开了。 沈栖梧掀开帘子,正好瞧见了陈可彬的背影,他走的很快,并没有回头。 轻轻叹了一声,沈栖梧还是收起了画。 “走吧,回府。” 马车再次不疾不徐的前进了起来,不一会便看到了沈府的大门。 陈氏可能在沈辅国那里得了消息,带着不少人在外面等着,倒像是在迎接沈栖梧回府一般。 马车停下,欢儿扶着沈栖梧下了马车。 “栖梧,你可算回来了,我可担心死你了。”陈氏的表演很到位,语气生动,生怕让人不知道她十分担心沈栖梧一样。 沈栖梧看着她这幅样子,心中冷笑不已,陈氏拙劣的表演沈栖梧自然是看不起,心想着这人真冷,走到哪里都要做足面子功夫。 尽管心中不喜,沈栖梧也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要是此刻沈栖梧拂袖离去,怕是会让人看了笑话。 “二娘,让你担心死了,是我的错。如今我回来了,二娘还是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才对,切莫因为家中琐事坏了身子。”沈栖梧不冷不热,话语中带着刺,扎的陈氏耳根子生疼。 陈氏也不作答,估计也不想与沈栖梧在口舌上多做较量,于是又说了一些场面话便迎着沈栖梧进府去了。 在笑声中讽刺走了陈氏,沈栖梧才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不少。看着陈氏离去的背影,沈栖梧心中的冷笑才停止。 “小姐的嘴可是越来越厉害了,这么简单就把二夫人给骂走了。”欢儿在一旁捂着嘴笑道,还左右看了看,生怕会有人听到她这番话。 “死丫头!”沈栖梧敲了敲她的脑门,这丫头简直是越来越放肆了。 看来要早点把她嫁出去。 沈栖梧眼睛眯了眯,这样想着。毕竟等到她和赵慕大婚之后,欢儿就不会适合跟着她了。 或许是该把欢儿的婚事提上日程了。 于是脑海里想起了王大牛。 “大牛哥,你怎么在这儿?”欢儿高兴的蹦了起来。 “什么?”沈栖梧吓了一跳,竟然在自家小院的石椅上看见了王大牛。 看他的样子,像是等了一段时间了。 陈氏竟然丝毫未提。 难道是热气球那里出问题了? 第三十五章 春雨与青草 邙山距离京城并不远,这里算有名的名山大川,由于春日的到来有不少才子佳人会选择这些日子来邙山踏青。 不过由于山路崎岖,大多数来游玩的人都不会选择上山。邙山脚下有清湖,有望眼而去的绿色,对于那些踏青而来的年轻人却是足够让他们弥留了。 沈栖梧的母亲便是长眠在这座风景秀丽的邙山之中。 沈栖梧今日穿的一身轻盈的便装,一身沉默的黑衣,踏着小蛮靴在乱石路上行走。 和往年一样,沈辅国借着国事为由,并没有陪同沈栖梧一同来祭拜自己逝世的发妻,而只是在府中抽调了一些有些武艺的护卫前来。 沈栖梧对沈辅国此举心中报以冷笑,为自己的娘亲感到不公,在他眼里沈辅国甚至已经褪去了最后一层伪装,连父亲的模样都已经懒得伪装了。 欢儿搀扶着沈栖梧在山路上缓行,这邙山景色虽然秀丽,但上山的路途多崎岖,一时半会儿很难上去。 “娘亲也真是的,为何非要与这邙山相伴。”沈栖梧的额头渗出密集的汗珠,她用手绢擦拭了一番,嘴上哀怨的说道。 沈栖梧娘亲王氏之墓便是葬在这邙山的半山腰上,依山傍水好不惬意,不过沈栖梧却一点也搞不明白母亲的心思。 不回故里,不入火中。 就这样被埋葬这邙山。 要知道古人对于故乡的情感可是非常复杂的,埋骨他乡可是十分不吉利的。可沈栖梧的母亲非但不在意,而在临终之前硬是要沈辅国将她的尸骨葬在这邙山上。 也不知道母亲对于这邙山有着什么样的奇特情感,连身后之地都要选择在这里。 不巧的是,这个时候天空还下起了绵绵的细雨,为这绿意盎然的邙山增添了几许凉意。 今日出门的时候还好欢儿备了一把油纸伞,不然怕是要淋着雨去祭拜自己的母亲了。 由于雨水的缘故,使得山路变得更加难行起来。沈栖梧伤势初愈,本来身子骨就弱,没走到多久便嚷嚷着停下休息。 还好邙山上边不缺高大的树木,四处都可以避雨,加上欢儿又在身边撑着伞,沈栖梧只是坐在一块巨石上出神。 来到这个世界有一阵子了,却从未有过好好体验这个世界的风景。沈栖梧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只觉得这雨中的邙山别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小姐,我们继续出发吧。待会雨若是下大了,我们就更不好上山了。”欢儿撑着油纸伞,她的肩膀露在伞外淋了不少雨,她有些担忧得说道。 这春雨来的挺是时候的,偏偏是在他们要上山的时候下了起来,也不知道这老天爷是怎么想的。 沈栖梧点了点头,她也有些担忧,因为这雨下的确实不合时宜。 凡是下雨的天气,皆不是什么好气象。 沈栖梧站起身子,由于坐的有些久了,身子有些恍惚,眼角蓦地像是闪过一道黑影。 “欢儿,刚刚你有看到过一个人影吗?” 沈栖梧揉了揉眼睛,觉得可能是自己眼睛花了。她明明看到一道黑影在边缘处一闪而过,一眨眼的时间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欢儿摇了摇头,她左右四顾并没有看见什么,有的只是滴着雨珠的落叶以及阴霾的天空。 沈栖梧驻足了一会,她看着山路两旁的青绿,想了一会道,“走吧,继续上山吧。” 她们才上了邙山不久,距离半山腰还有些距离,加上春雨绵绵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 沈栖梧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每走上一段距离就会回头望上一眼。 雨珠在眼前滴落,不少都落在了衣裳上让人感觉凉意。 总像是有人在暗中觊觎着她,让她心里有些沉闷。她摇了摇头,驱散心中的念想。 因为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人跟着,只有她有这种感觉。 欢儿撑着油纸伞,护卫在雨中。 沈栖梧不语前行,没有再回头望去。 她想着早些见到自己的母亲,隐隐有种感觉在驱使着她,或许见到了母亲心里就会好受些。 半山腰上,露出一片青草地。 那里有一座坟茔,静静的立在那里。 四处爬满了青草和藤蔓,石碑上镌刻着清晰的字,诉说着与众不同的凄凉。 不知怎的,沈栖梧没由地眼睛一酸,红了起来。 她不曾见过这位亲人,哪怕灵魂深处的破碎记忆里,那本属于这个世界中沈栖梧的回忆,母亲也未曾留下过一丝一毫的笑容。 可是母亲就是母亲,哪怕记忆里没有她的音容笑貌,可当你站在她的埋骨地时,内心深处也会不由自主的为之颤动,因为这便是血脉里流动的温暖。 沈栖梧以往来过这里,可却从来没有这么多的感触。 大概是现在的她不再是以前的沈栖梧了吧,多了一个人的记忆,也多了一个人的柔软。 春雨打在油纸伞上,滴答滴答的声音,欢儿就静静地站在沈栖梧的身后。 沈栖梧的手抚在石碑上,手心传来冰凉与湿润的触觉,让她心里莫名的宁静的起来。 沈氏亡妻王英之墓。 沈辅国当年便是在这邙山遇见了王英,那一年,他还是英姿勃发的少年,目空一切高傲无比,她是身穿奇装异服来历神秘的美丽女子,泼辣活泛骄蛮无比。他们一个往山上走,一个向山下行。索性命运就让他们撞在了一起,于是王英最后嫁给了沈辅国。 就是在这邙山上。 王英来到了这里。 沈辅国也来到了这里。 命运给王英开了个玩笑,让她哭笑不得。王英徒然一笑,隔着无尽的时间注视着这里。 春雨还在淅淅沥沥。 沈栖梧不知道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摇了摇头,她静静地看着这座坟茔。 远处有人影晃动。 沈栖梧眼角略微跳了跳,也许是看见了又或者没看见,她皱着眉头有着一丝忧虑。 第三十六章 哑叔 “保护小姐!”数十个护卫很快就将沈栖梧和欢儿围了起来,他们抽出随身的佩剑,表情严肃而冷漠。 只从在京城诗会上发生了刺杀太子一事,沈辅国就对沈栖梧的安危留了心,虽说金国人的目标一直都是太子赵慕,但却也不得不防。 沈栖梧将会成为太子妃,甚至在不出意外的未来,会母仪天下成为后宫之主。 谁也不知道金国人会不会丧心病狂,刺杀太子不成转而将目光放在沈栖梧身上。 这十几个侍卫是皇帝当年赏赐给沈辅国的,皆是大内高手有着不俗的武艺,如今被沈辅国安排来保护沈栖梧,可见沈辅国心中的忧虑。 金国的刺客还有活口,谁也不知道他们藏在哪里。 任何人出现在这邙山,出现在沈栖梧面前,都会被这些侍卫严阵以待。 这是一个身穿黑衣普通老人,他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一只手扶着数干,清冷的雨水落在他的双肩,他丝毫未觉,斑白的两鬓有些刺眼。 “你是谁?”沈栖梧一直觉得有人在窥视着她,她心里的感觉告诉她就是这个奇怪的老人。 那个老人动了,他面无表情的向这边走来。老人只有还泛着光芒的眼神告诉别人,他还是一个活人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走的很慢,步伐很重,但每走上一步却又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轻巧。 侍卫们跟着紧张了起来,握着佩剑的手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这是在释放一种信号,警告老人别再靠近。 他们都是出自皇宫大内,是皇帝陛下精挑细选出来的武艺高手,曾跟随过皇帝上过战场,身上更是沾染有浓厚的杀气。 但此时此刻老人并没有止步,哪怕这些侍卫散发出来的气势让春雨都为之倾斜。 侍卫们有些紧张,因为他们皆看出了这位老人的不凡,老人每走上一步就像是在他们的心脏捏揉了一下,直欲让人窒息。 “再不停下,我们就要出手了!”这次领头护卫沈栖梧的侍卫名叫顾风,他早年曾是皇帝的贴身侍卫,负责大内皇宫的安全。如今虽然离开了皇宫,但他的武艺并未拉下,甚至比起身处皇宫的他更进一步。 但他还是没有信心,他在老人身上感受到了如同山岳一般的庞大压力,他握着冰冷的剑锋,手不自觉的抖了一抖。 “你便是小姐的女儿沈栖梧?”老人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也许是不太想靠近冰冷的剑芒,老人与他们只相距数步的距离。 沈栖梧愣了一下,觉得有些奇怪,她看着老人,问道,“你认识我母亲?” 老人的头发渐渐被雨水淋湿,他轻轻的擦了擦眼角的模糊,也许是想要看的更清楚一点。 “如果你的母亲是王英,那么我的确认识。” 老人的话让沈栖梧心里一惊,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个老人果然也是来邙山祭拜自己的母亲王英的,想来直从他们上山之后老人便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了。 “你也是来祭拜家母的?”沈栖梧示意侍卫们放下刀剑,她觉得老人并没有恶意,随即放松了语气问道。 老人看了一眼她,又把目光移向那座孤独的坟茔,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灰暗,轻轻的念叨,“我是来给小姐送酒的。” 他的身后别着一个酒壶,一把短剑,他取下酒壶,慢悠悠的来到王英的墓前。 此时侍卫们仍然不敢放松警惕,哪怕老人毫无歹意的从他们身旁经过,他们握着佩剑的手也不曾放下。 沈栖梧倒是不怕,她同样站在自己母亲的墓前,和老人靠的很近。并不是因为她胆子大,而是她在老人身上的确感受到了一股亲近的味道。 他称呼沈栖梧的母亲王英为小姐,那么自然就是母亲生前的娘家人。只是让人奇怪的是,沈栖梧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位神秘的老人。 欢儿躲在沈栖梧身后,一手撑着伞一手扯着沈栖梧的衣角,示意她离这老头远一点。 “娘亲她,很喜欢喝酒吗?”沈栖梧和老人并肩站着,她不由得想从老人口中得知自己母亲是位怎样的女子。 老人看了一眼她,他举起手扬了扬手中的酒壶,满是皱纹的脸露出一丝笑容,他笑着道,“小姐她是女中豪杰,自然是无酒不欢,一日都离不得美酒。” 老人的语气满是苦涩,虽然是笑着说出来的,却让人不由自主的陷入了他对过去的回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是小姐救下来的奴仆,你可以叫我哑叔。” 哑叔?并不是哑巴为什么要叫哑叔呢,沈栖梧没有明白。 沈栖梧于是想了想道,“为什么我是第一次见到哑叔?” 这是她心中的问题,也是她想知道的答案。既然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为什么没有待在沈府,为什么又是今日才出现在沈栖梧面前? 这个哑叔,身上好像还带着很多的秘密。 “因为我一直在追杀一个人。”哑叔静静地开口,他打开酒壶呡了一口。 “追杀谁?”沈栖梧感觉到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冰山一角的感觉。 哑叔皱了皱眉,眼睛眯了起来,尽管如此沈栖梧仍能看见他眼中隐含的杀意,让人感觉到森冷。 “宫涅!”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 “为什么要追杀他呢?”沈栖梧像是好奇宝宝一样问题多的要命,她不知道哑叔会不会如实告诉她,但她还是要问。 因为这好像和她的母亲有很大的关系,而她对母亲的事又非常的好奇。 哑叔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端着酒壶将壶口朝下,撒落了不少的酒水出来,滴落在石碑上随着雨水浸透到了土里,他开口说道,“因为小姐有一样非常重要的物品被他抢走了。” “我对小姐发过誓,一定要将东西抢回来。”哑叔说出来了原因,却是让沈栖梧苦笑。 到底是什么重要的物品让母亲这样耿耿于怀?沈栖梧皱了皱眉,她等着哑叔继续回答。 “小姐也是死在宫涅的手里。” “什么?”沈栖梧的瞳孔微不可察的收缩了一下。 第三十七章 故事 母亲是被人杀害的!?这无疑是在沈栖梧心底投放了一颗炸弹,惊得她波澜四起。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沈栖梧楞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欢儿不像是她这般震惊,她对这个莫名其妙的老人抱有敌意,只听她轻轻的在沈栖梧耳边说道,“小姐不要相信他的话。” 哑叔本就是武艺高强之人,将欢儿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但他的目光没有偏移,只是静静的出神。 沈栖梧也只是半信半疑,她觉得自己不应该相信哑叔说的话,却又矛盾的觉得哑叔没有必要欺骗她。 “可是我父亲说母亲是生病离世的。”沈栖梧想了想,说道。 “沈辅国吗?”哑叔闭上眼睛,过了一会才睁开。 此时他壶中的酒水已经尽数洒落,他抖了抖酒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你可知道宫涅是谁?”哑叔看着沈栖梧问道,他每当提起宫涅这个名字时眼里总是有着一股子杀意。 沈栖梧摇了摇头,她从未听人提及过宫涅这个名字。 “金朝国师。”哑叔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想办法刺杀宫涅,可是都无功而返。 想来也正是因为宫涅的身份问题,这么多年的时间才会让哑叔每每都失望而归。 想不明白自己的母亲又怎么会牵扯上金国的国师,事情好像远比沈栖梧想的要复杂的多。 当然她并没有完全的相信哑叔说的话,因为这一切都缺少证据。 沈栖梧试探性的问道,“那宫涅为什么要杀害我母亲,他到底又抢走了什么?” 哑叔瞥了沈栖梧一眼,有些难明的意味,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那你为什么如今出现了?难道宫涅已经被你杀死了吗?” 哑叔再次摇头,他的语气颇为沉重,说道,“我追杀了他二十年,至从他逃回金国后就一直躲藏不出。我无可奈何,加上今日又是小姐的祭日,所以我便回来了。” 沈栖梧觉得不对劲,她认真的想了想,道,“那为什么今天才见到呢?”沈栖梧的言下之意便是为什么以往母亲的祭日沈栖梧都没有遇见过哑叔,而今日却正好遇见了,更准确的说是哑叔一直跟着她们,现在故意出现在她们面前的。 “因为我听闻你要大婚了。”哑叔也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他语气很淡漠,透露着一股喜意。 沈栖梧点了点头,这个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哑叔为了一个誓言,追杀了金国国师宫涅二十余年,可见他对自己母亲王英的忠心。 “雨停了?”哑叔的身影很佝偻,不像是一个武艺高强的老人,站在那里倒有些英雄迟暮的感觉。 沈栖梧让欢儿收起油纸伞,她眯着眼睛抬起头来,绵绵的春雨果然已经停下了。 天空还有些阴沉,乌云也没有散去。 哑叔收起酒壶,良久叹了一声。他对着王英的坟茔轻轻的张开了嘴,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沈栖梧看着他,并不知晓哑叔说的什么,只能从口型中略微琢磨出几个字眼来。 “我也该走了。”哑叔顿了顿,于是继续说道,“过几日我们还会见面,到时候我会再多告诉你一些事。” 沈栖梧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哑叔很神秘,告诉她的东西也很有限,但也因为如此,沈栖梧对自己母亲的故事越发的兴趣浓厚起来。 母亲王英的身上好像多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一般,等待着沈栖梧去揭开它。 哑叔很快便离去了,他的身影不一会就消失在茫茫邙山之中。 “小姐....”欢儿欲言又止,有些担心的看着沈栖梧。 换成是任何一个人在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被人杀害的时候,心里都会不好受。哪怕欢儿到现在仍然不相信哑叔说的,但她却忧心沈栖梧起来。 “我没事。”沈栖梧对着欢儿笑了笑,继续说道,“开始祭拜吧。” 由于哑叔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原本的计划。以至于到了现在还没有开始真正的祭拜,沈栖梧在哑叔离去后才记起了今天的主题。 可惜今日没有带酒来。沈栖梧笑了笑,原来自己的母亲竟然还是一个酒坛子,这一点倒是让人莞尔不已。 能从别人的嘴里知道母亲是个怎样的人,对于沈栖梧来说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她萌生了更多对于母亲王英的兴趣,等到哪一天她将会亲自揭开母亲神秘的面纱。一想到这里,沈栖梧便期待起来。 女人对于秘密这种东西天生就会有一种好奇心,不然八卦是怎样产生的呢。 尤其是当对象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时,那种强烈的感觉简直挥散不去。 于是沈栖梧当下又多了一件感兴趣的事,除开即将到来的大婚,沈栖梧感觉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有趣了。 她本欲性子冷淡,却不料世事多变,让 沈栖梧的目光充实了起来。 祭拜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到了午时。这个时候天气也变得晴朗了起来,呼吸间有泥土的芬芳。 沈栖梧又和母亲王英聊了几句,这才站起身来,她拍了拍膝间的灰尘,沉默了一会。 “走吧,下山去吧。”沈栖梧长舒一口气,对着欢儿笑了笑。 她感觉肚子有些饿了。 沈栖梧回头看了一眼。 王英的坟茔还是孤独的待在那里。 有些故事好像在无声的诉说。 她对沈辅国再一次质疑了起来。 阳光洒落,沈栖梧的目光从未有过的凝聚,也许她母亲当年的故事真的很曲折。 那么沈辅国在故事里到底扮演着怎样的一个角色呢? 沈栖梧现在还不知道,但终有一天会知道。 她不急,因为她还有的是时间。 第三十八章 似是故人 沈栖梧今日出行的时候并没有坐马车,这多少让她有些后悔。她伤势初愈,加上又走了这么长的路程,已经有些疲累了。 进得城里,酒楼里飘散的饭菜香气一直勾引着沈栖梧的肚子。 “你们先回去吧,我和欢儿在外面吃饭。”沈栖梧开口说道,如今已经回了京城,安全问题自然是不用担心的。身后若是还跟着这么多的侍卫,难免有些扎眼,索性便让他们先回府去。 侍卫们离去后,沈栖梧便带着欢儿来到醉香仙门前。 醉香仙算的上京城最好的酒楼,沈栖梧上次来过一回,觉得这里的吃食还不错,索性准备就在这儿填饱自己的肚子。 要说平日里沈栖梧的膳食,都是欢儿在操持,嘴巴如今也被养刁了,要是去了其他小酒楼沈栖梧怕是还吃不进去。 醉香仙的厨子也的确有几把刷子,这盘出名的小菜做的颇有胃口,沈栖梧吃的高兴还会咋巴咋巴嘴。 欢儿倒是没有那么夸张,只是小口秀气的吃着,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让人知晓她和沈栖梧是一路的。 唯一让人不满的就是这酒水了,清淡无味,喝着就如同纯净水一般。 也不知道娘亲为何喜欢饮酒,这个年代的酒度数低的要命,喝起来一点感觉都没有。 沈栖梧喝了几口便将酒壶扔到一边去了,她没了兴致只好不停的往嘴里丢菜。 旁边几桌子倒像是在和沈栖梧做对,那些身穿儒衫的读书人,吃着桌上的饭菜,手里摇着酒壶,面红耳赤的在那饮酒做诗。 看着他们那副不知所谓的模样,沈栖梧只好又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尝了一口发现自己的味觉应该没有出错,恼怒的哼了一声。 看来是时候该拿出一些真本事了,沈栖梧开始腹诽着,想着哪天要在自己院子里面开这个小型的美食派对了。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便有了小姐命,吃穿住行都有人安排好了,助长了自己懒惰的毛病,早知道自己以往可都是自己养活自己的。 想到这里,越发觉得应该好好的露一手了,免得自己都忘了是来自二十一世纪拥有远大人生目标的穿越者了。 沈栖梧愤恨之下,吃起饭食来都显得格外卖力。 欢儿也不知道今天自家小姐哪根筋不对,明明平日里温婉的像是冬日里的暖阳一般,如今却变成了夏日中的冰雹,让人捉摸不透。 吃的正香,却瞧见了一个平日里不想遇见的人。 那人也像是发现了她,也不顾自己桌上的吃食,带着自家的丫鬟便往沈栖梧这边来。 沈栖梧今日心情还不错,却也没有心思和这人照面,总觉得会没有话说。 没有话说那不就显得很尴尬吗?可惜沈栖梧肚子还没有吃饱,让她立刻离开又会浪费这么多饭菜,也就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偏偏那人不这样想,眼光看向这边时就一下子锁定了,一动不动的栩栩发光。 “听说你的伤好了,本想着去府上拜访你的,却忘记了你本就是一个心硬的人,又哪里会出什么事。”李婉几日没见,也没有京城诗会上那般礼节让人无从挑剔,倒像是嘴里藏了刀子,割得人心口子疼。 这样也好,两人本来就已经不再是朋友了。若是李婉仍然藏着自己的脸和沈栖梧说话,反倒让人厌烦。 “你也不赖嘛,这些年变丑了很多,还是以前漂亮些。”沈栖梧一边吃着菜一边细心打量着李婉,眯着眼睛笑嘻嘻的。 李婉倒也不动气,只是她身后站着的丫鬟眉毛都要撇成八字了,扬起的老高了。 欢儿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只是听到自家小姐刀子一般的嘴巴,又瞧见那丫鬟生气的模样,硬是止不住低下头吃吃的笑着。 “胡说,我家小姐生的花容月貌,怎么会变丑?”丫鬟气不过,马上反驳沈栖梧的话,末了还狠狠的挖了一眼欢儿,别以为低着头就不知道人在笑,耳朵可是灵着的呢。 沈栖梧被她的话逗得笑了,心想到底还是个小丫头,年轻人就是止不住气。 “你家小姐漂不漂亮我不知道,不过你倒是很漂亮。有没有兴趣来头奔我,保证给你安个天下第一的美女名头。”沈栖梧将一片肉放进嘴里,最近受了伤荤腥吃的少,如今正该是补充营养的时候,沈栖梧什么都吃。 反正长胖了就长胖了,以后都是要嫁给赵慕的,至于这些就该别人去烦恼,她不忧心。 “听说你这阵子在搞什么酿酒的法子,怎么放着好好的太子妃不做,做起这些肮脏的玩意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李婉的眼睛都笑成一条线了,仿佛抓到了沈栖梧的痛处,高兴的给自己倒了一本酒。 酿酒这个事也不算什么秘密,自从受了伤之后沈栖梧一直都在担心伤口感染的问题。这儿不是后世,没有拥有先进的医疗技术。小小的伤口放在现在,可能都会因为感染要了人的命。 沈栖梧比较珍惜自己的生命,也就让人擦了些酒,后来又想喝几口解解馋,却直接喷了。 酒没酒味,还不如喝白水。又开始担心酒精度数的问题,怕抹了伤口没有用处,也就琢磨起了自己酿酒的想法。 硬拉着赵慕入了伙,还挖出了不少的私房钱。笑眯眯的开始了轰轰烈烈的酿酒大业,幸好自己肚子里有些墨水,记得酿酒的步骤,如今好像也有了起色。 今天遇见李婉,又被她说起这个,沈栖梧觉得有必要去酿酒的作坊瞧一瞧。虽说这事欢儿在操办,但她作为董事长还得去检验检验。 不过这时候李婉的脸仍然在她面前不远处晃着,好好的才女不当非要当恶棍,沈栖梧气不过,当即说道,“你现在不正喝着肮脏的玩意儿吗,怎么样,好喝吗?” “噗。”李婉酒刚入口便一口吐了出了,也许是觉得吐在沈栖梧脸上会有失风度。自己丢不起这人,也就憋了一下回头吐在自家丫鬟身上。 丫鬟一脸幽怨的看着李婉,一身好看的衣服被酒水淋湿,像是准备下锅的鸭子。 再也待不下去了,李婉头也不回的跑了。 第三十九章 赚钱计划 李婉的离去并不会影响沈栖梧的胃口,相反她吃的更香了,不过她心里倒是在发笑,这个时代的人脸皮就是薄。 都还没有开始真正发功,对手就已经跑了。难免让沈栖梧升起了独孤求败的心思,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沈栖梧一把丢掉碗筷,满意的揉了揉肚皮。 瞧她这惫懒模样,欢儿就感觉心思不够用,拿着手绢就为她擦拭嘴边的饭粒。 酒足饭饱之后,沈栖梧就打算去酿酒的作坊瞧一瞧。 来到城西的一件宅子里面,这里作为酿酒工程的临时作坊,面积也是足够大的,十多个人在里面忙碌着。 看到有人进来了,不少的人都放下手里的工作。他们自然认得欢儿这个执行总裁,笑眯眯的打着招呼。 沈栖梧就不一样了,这个酿酒的大业是交给欢儿操持的,她还是第一次在这些员工面前露脸,可惜别人没在意,站在那里干愣着自讨了个没趣。 “小姐,你别生气,我这就给他们介绍你的身份。”欢儿眼睛笑成了月牙,她很喜欢小姐这幅窘迫的样子,这样才显得更有人间的味道。 沈栖梧摆了摆手,表示对此并不在意,这些人认得欢儿就够了,至于她宁愿只做一个隐形人。 “他们都是按照我给的方法在酿吧?”沈栖梧逛了一圈,对这个临时的作坊还是挺满意的。 欢儿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嗯,他们一开始都不相信小姐酿酒的法子,不过后来试着酿出了一些,他们也就没话说了。” 沈栖梧点了点头,这酿酒的法子可是她从未来带来的,酿出的酒可比这个时代的清水要浓烈的多。 “这些人都值得信赖吗?”酿酒的秘方沈栖梧一直掌握着,可是她要赚钱就不得不把酿酒的法子写了出来,如今要的员工自然要信得过去才行。 “都是太子爷的人,信得过。”欢儿也知道这个酿酒的重要性,特意的央求赵慕派了人过来,这些人在保密方面是毋庸置疑的。 皇家的人啊?沈栖梧有些不开心但也没有办法,她只是太傅家的小姐,将来也不能继承他父亲的爵位,所以在小弟方面自然是很薄弱的。 不过赵慕这人也挺仗义的,不仅出了钱还出了人,也算是没有白白帮他挡了那一剑。 就是人小气一些,沈栖梧心中暗恨。当时商议酿酒的大业时,沈栖梧决定出密方,赵慕出资金,股份五五分成。没想到赵慕一口回绝,硬生生的咬调了七成的股份。 这一点让沈栖梧恨的牙痒痒,不过在当今世上,沈栖梧也只能和赵慕合作。 到时候酿出了酒那可是暴利,眼红的人肯定多不胜数,沈栖梧也只能想办法给自己找个靠得住的后台。沾上赵慕就是沾上皇家,试问谁有胆子在皇家的嘴巴里夺食? 又问了问欢儿最近酿酒的进程,尝了几口酿出的成品,大呼满意。沈栖梧在一干员工奇怪的目光下发表感言,说只要有她一口肉吃就绝对会给大家留一口汤喝。 欢儿实在忍受不了连忙拖着沈栖梧离开了酿酒的作坊,让沈栖梧摸不着头脑。 这么煽情的演讲都还没讲完干嘛这么急急忙忙的拖人出来,没看见那些员工翘首以待的表情吗? 酿酒的作坊在西市,离着王师傅的铺子并不算远,沈栖梧今日看了酿酒的大业觉得也应该去看一下热气球的成果了。 上回王大牛来了府中,告诉她热气球已经初步研制成功,就等着沈栖梧亲自去检验试飞了。 这可把沈栖梧乐坏了,让她这几天没睡好觉,梦里一直想着自己坐在热气球上俯瞰天地的动人情景。 要不是母亲的祭日实在是绕不过去,沈栖梧怕是早就插上翅膀飞到王师傅的铺子里去了。 “王师傅,王师傅!”一进了院子欢儿就开始吆喝了起来,生怕让人不知道她来了一般,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嘴里喊着王师傅心里叫着王大牛。 “别吵!”沈栖梧恼怒的拍了拍她的头,她可不想这么没有淑女气质,她还不想在王师傅眼里变成一个女神经。 “小姐,欢儿姑娘你们来了。”这个时候,院子里面午睡的王大牛听到叫声,知道欢儿他们来了,披上一件衣裳光着胸口就跑了出来。 沈栖梧到底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王大牛裸露着胸膛并没有让她的眼睛长疮。反倒是欢儿,虽然外表泼辣性子活泛可到底是没出阁的姑娘,哪里受得了这般的攻势。 不一会便觉得眼睛受不住了,连忙歪着头不去看他,嘴里还叫骂着,“大牛哥,你瞧你,也不知羞,胸口都露出来啦!” 王大牛这才发觉自己的衣裳没有扣拢,胸口大大方方的裸露在外面。他被欢儿这么一说,黝黑的脸看不清楚羞恼,连忙把衣裳合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欢儿姑娘,我听见你的声音知道你来了就着急了点,衣服都忘记合上了。” 沈栖梧在一旁听得脸不红心不跳,心想没看出来王大牛看着挺老实憨厚的一个人,怎么没脸没皮的当着她这个小姐的面,调戏自家的丫鬟起来。 欢儿这丫头也不挣钱,是那种被人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的着恼性子,王大牛情话一出她马上就涨红了脸不知所措,搅着手指说起话来都变得支支吾吾的,“你这...人...真是...没羞没燥,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不要当着小姐的面这个样子。” 苍天啦,原谅人家没有听懂好吗?原来古代的人也可以这么污,沈栖梧万万没想到。心中对这二人的鄙视又上了一层楼,合着我在这儿就是多余的!得了,下次我坚决不出现,你们挨怎么玩就怎么玩。 沈栖梧满脸黑线,觉得应该赶紧看完热气球走人。 第四十章 安全绳 沈栖梧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幸好王师傅及时的出现解了沈栖梧的围,他赤着膀子提着一大堆的吃食。 “王师傅,走走走。带我去看看热气球。”沈栖梧连忙跑开,回头对欢儿说道:“欢儿你就在这儿等我吧,我看完热气球咋们就回府。” 说完,拉着一脸茫然的王师傅就离开了。 “小姐着什么急啊,我和工部的大人们还未曾吃饭呢!” 来到后院时沈栖梧便后悔了,这里的男人大多都****着上身,四七散八的坐在那里互相闲聊着。看他们疲惫的样子像是刚刚才下了工正等着进食呢。 虽说沈栖梧的灵魂来自未来,见惯了大场面。可这个时代的男女之防还是挺严重的,沈栖梧既然已经生活在了这个时代,脸皮不免就不够厚了,连忙叫嚷着让这些工匠穿好衣服。 这些工匠大多都来自工部,是沈栖梧从陈可彬那里借来的人手。本来热气球研制成功后他们就该回工部报道了,可他们终究是想留下来看看这么多日子以来的成果,加上沈栖梧的身份使然也就让他们多了借口就在这儿了。 “小姐,请随我来吧。”王师傅把提着的饭食分了下去,就带着沈栖梧去检验工匠们这些日子以来的劳动成果了。 热气球是按照沈栖梧画的图纸来制造的,虽然做工粗糙了一点,但以这个时代的制造水平来看已经让人相当惊讶了。 上面的热气球口袋采用的锦布,这种布料不但十分的结实而且柔软,用来做口袋自然是十分的稳妥。 细绳串住口袋的几个边缘,绳子另一头再系住热气球下边的小篮子,均匀平衡,绳子长短都是一样的长度。 下面的小篮子也并不宽敞,考虑到热气球制造出来后最终的用途,上面的面积大概只能容纳下两个人。 沈栖梧十分的满意,她点了点头问道,“王师傅,不知道试飞的情况如何?” 既然已经研究成功了,沈栖梧没有理由会相信这群工匠没有进行试飞,不过她并不关心这个,她更想知道结果是怎样的。 王师傅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们并没有进行试飞,很多人都想上去试试不过最终都没敢上去。” “为什么?”沈栖梧不解的看着他,按理说虽然危险了一点但有安全绳应该不至于没人敢坐上去吧。 “因为我们不知道上去了该怎么下来。”王师傅腆 着脸,极为的不好意思。他也算远近闻名的巧匠了,可研究了这么久都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来解决热气球降落的问题,这不免让他有些汗颜。 连带着外面工部的那些匠人也被他鄙视了进去,心说我就是民间的匠人,我不知道还情有可原。怎么你们这些吃着公粮也想不出法子,真是苦了老百姓们上交的税款了。 “难道你们没做安全绳吗?”沈栖梧皱眉,她让王师傅把那张图纸拿出来,她记得好像自己的确忘记说安全绳的用处了,可能王师傅只当她是画的时候走笔了,所以也就没注意到这点。 “咦?”沈栖梧拿着画纸端详起来,王师傅也想看看却立马被沈栖梧用画纸的背面给挡住了。 原来是自己忘记画安全绳了,沈栖梧一脸窘迫,她认真的想了想,觉得可能是正常事。 人无完人嘛,我要是把事情都做完了,那还要这些下属干嘛?不过这些下属也真够笨的,这些话沈栖梧自然不会当着王师傅的面说出来,她只是默默的在心里腹诽了一阵子,她又让王师傅拿来了笔在图纸上添了一笔。 果然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沈栖梧把图纸递给王师傅,让他再好好看看。 这张图纸王师傅看了很多遍,各个细节他几乎都牢牢的记在心里,此时图纸上多出了一笔他自然马上就发现了。 “这就是小姐所说的安全绳?”王师傅指着图纸上多出来的那一笔问道,他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来这样做有什么用处。 沈栖梧这个时候就充当起了老师,为王师傅解释安全绳的作用,“这个安全绳呢,意思就是绑在篮子上,下面让人拉着。” 王师傅听到这里,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脑门,大声道:“我知道了,这样的话上面的人想要下来只管让下面的人使劲拉绳索就行了,这样一来的话不管是热气球升空的高度还是降落都是由着安全绳来决定的。” 孺子可教也,沈栖梧满意的点了点头,和有知识的人说话就是不费劲,你只需要为他打开一个缝隙他就能靠自己轻易的钻了出来。 “原来如此。”王师傅喃喃低语,有些魔怔的看着图纸。忽然他眼睛一亮,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小姐,既然这样的话那热气球的改进还可以再进行一些,好在还有些日子,到时候一定为您制造一个满意的热气球。” 沈栖梧点了点头,王师傅的态度让她很满意,一副为人民奋斗的模样。赞许的在他肩上拍了拍,又鼓励了几句话,沈栖梧就觉得没有必要在留在这儿了。 满屋子的汗臭味熏的人发晕,以后还是少来王师傅的院子了。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不能不来啊,还有很多的东西要靠着王师傅帮忙才能做出来,看来只有尽早的打发那些工部的匠人回去了。至少光是王师傅一个人身上的味道就已经让人受不住了,更不用说这么多一个等级的工匠了。 让王师傅不要送自己了,沈栖梧窜出后院时,王师傅还摸着头不明所以,大户人家的小姐真是难以琢磨。 欢儿还在和王大牛眉来眼去,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让沈栖梧没有来的恼怒。花痴也不是你这样的啊,好歹对象也得有点料啊。 王大牛在沈栖梧眼里,除了长得壮点,人老实点,勤快了点,就没有其他的优点了。 不过这样一想,王大牛身上的优点倒是还挺多的。 沈栖梧点了点头,心里也就不怪罪欢儿了。 赵慕就是满身缺点了! 第四十一章 争吵 沈栖梧回了府里,也没什么心思再看书了,碰着床就打算小憩一会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欢儿才把熟睡的沈栖梧叫醒。 沈栖梧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没睡多大一会儿,于是就开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欢儿为她打开了窗户,此时外面的天空已经昏暗了,吹进了一阵风让沈栖梧的睡意醒了大半。 沈栖梧打了个哈欠,心里嘀咕着时间过得真快,这个时代没什么娱乐方式,下午的时间往往都只要靠午睡来打发。 “晚饭做好了吗?”沈栖梧摸了摸肚皮,有些空荡荡的感觉。 欢儿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刚刚二夫人派人传了话,今夜在前厅用饭。” 沈栖梧闻言皱了皱眉,一阵心烦意乱,使劲摇了摇头,“不去不去,就在小院子里吃。” “二夫人说是老爷吩咐的。”欢儿又开口说道,她和沈栖梧一样不想见到刻薄的陈氏。但这里是沈府,沈辅国说的话还是有一定权威性的。 沈栖梧的鼻孔出了重气,在欢儿的服侍下洗了把脸,就迈步来到前厅。 欢儿自然没有跟着来,她只是一个丫头哪里能跟着去前厅用饭,她给自己熬了碗稀粥便蹲在院子里的石椅子上大口大口喝着。 来到前厅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陈氏和沈云已经坐在位子上了。 “姐姐,坐云儿旁边。”沈云是个小孩子,虽然是陈氏的儿子,但沈栖梧对他并没有恶感。 沈栖梧对沈云温善的笑了笑,并没有坐在他旁边去,因为旁边的陈氏正冷漠的看着自己。 沈云的小脸不由的有些失望,他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又看了看沈栖梧,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栖梧啊,今日玩的开心吗?”陈氏和沈栖梧面对面坐着,她眯着眼睛笑道。 沈栖梧没有回答,只是冷漠的看了她一眼,她又将目光移向桌子的上位,沈辅国还没有出现。 “今日你不知道,老爷可是陪着我逛了街,还买了很多的首饰水粉,待会二娘给你挑几个漂亮的送你。”陈氏轻轻呡了一口热茶,目光微微倾斜的望着沈栖梧。 “是吗?”沈栖梧笑了笑,脸色未变,只是眼中的冷意愈发旺盛。 她握着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有些发白,沈栖梧低着眉眼,望着茶杯里的茶水,轻轻笑道,“这么说来二位今天算是过得很开心了?” “那是自然,每年的这个时候老爷都会陪着我逛街,都老夫老妻了,真是让儿女们看笑话了。”陈氏漫不经心的说道,她的手指微微扬起,佛过发间的金簪,得意的看着沈栖梧。 这是今日沈辅国买来送她的,虽然每年都会为她购置很多的新首饰。但她仍然很高兴,因为今天是沈栖梧母亲的祭日。 有些东西,可以体会出来,明说却没了趣味。 沈栖梧冷哼一声,自然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这个时候沈辅国出现了,他在书房里处理完一些公务,便记起了今夜要一起用饭。 “开饭吧。”沈辅国坐了下来,示意大家可以开始用饭了。 沈栖梧也没再说什么,拿着筷子便自顾自的开始吃饭,她只想早点吃完。 这里太闷了,还是自己的小院子清净。 “今日去邙山祭拜你母亲还顺利吗?”沈辅国看了一眼低头默默吃饭的沈栖梧,漫不经心的问道。“托你的福,很顺利。” “哦。”沈辅国应了一声,继续说道,“这些日子朝中公务有些繁重,为父脱不开身。不过既然你去了想来你母亲也很高兴。” “呵呵?”沈栖梧讽刺的笑了笑,“公务繁重?二夫人不是说你陪她去逛街去了吗?怎么,逛街这也算是公务?” 沈辅国意外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陈氏,没想着陈氏会把这事当着沈栖梧面说出来,说到底他还是低估了陈氏的刻薄,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只是轻轻解释道:“只是抽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而已。” “一个时辰?”沈栖梧觉得自己像是吃了火药一般,连喝进嘴里的茶水都热的让人想要喷火,“你可以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去陪她,也不愿意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去看看母亲?” 沈辅国皱眉,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沉声道:“一个时辰的时间去祭拜亡人怎么够,那是对亡人的不敬!” 沈栖梧觉得这个回答很好笑,满桌子的饭菜都吃的索然无味,她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更为霸气一点。 于是她愤怒的一巴掌拍在桌上,站了起来。 “说到底,你就是不想去看母亲!什么狗屁的一个时辰不够,不过只是你敷衍的说辞罢了!” “你?!”沈辅国同样站了起来,不过他表现的更为生气,因为他的手掌扬了起来悬在半空中。 陈氏眼睛放光,希望下一刻老爷的巴掌就落在沈栖梧的脸上,因为那样她即便是做梦都会笑着醒来。 沈栖梧一点也不害怕,只是冷笑的看着沈辅国。她倒是希望沈辅国的手掌打下来,因为这样她对沈家的感情就会再少去一分。 不过沈辅国的手掌最后没有落在沈栖梧的脸上,他缓缓放了下去,将双手藏在了袖中。 陈氏有些失望,不过她也并不在意。往后的日子还长,总有一天会如她所愿,哪怕沈栖梧日后贵为太子妃,名义上还得叫她一声母亲。 她往沈云的碗里挑了片肉,让这孩子多吃些,长的壮实一点,日后还要继承诺大的沈家和爵位。 想到这里,陈氏的脸上就晴空万里。 沈栖梧和沈辅国的矛盾,此刻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陈氏眯着眼睛就当是在看戏得了。 “我吃饱了。”沈栖梧觉得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这里的空气让她有些窒息。 她想到了哑叔,也许当年的故事真的很曲折,她越来越想知道了。 但是此时此刻,沈栖梧觉得自己该出门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沈栖梧在门口老管家那里取了些银子,让老管家去告诉欢儿自己只是出去逛逛一会儿便回来让她不用担心。 她买了几壶假酒,晃悠悠的喝到了一处小溪边。 第四十二章 钓鱼的老头儿 这条小溪取自城外护城河的水,流过城中连通着东西南北四个城门,节日里一些闺中小姐都会在这里点上一盏花灯,用来向上天祈求一段美好的姻缘,所以也叫做姻缘河。 “怎么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来了?”沈栖梧提着酒壶,摇了摇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接着又猛喝了一口,这酒清淡无味虽然酒精度数不高,却也耐不过喝下去的多。 沈栖梧一路上喝了有几壶了,脑中也有了些醉意。她一屁股坐在岸边,这个时候宵禁快到了,河边也没有几个人影。 恰好沈栖梧旁边不远处就有两个人,看那样子像是在钓鱼。 沈栖梧喝了酒心思就十分活泛,这姻缘河可是姑娘们用来求姻缘的,你说你这还钓起鱼来了,不是让姑娘们的心思打了水漂吗? 沈栖梧认为既然这里是姻缘河,那么河里面的鱼就是姑娘们的姻缘梦。沈栖梧自认为也是姑娘,不由恼怒得朝那边看了去。 因为光线黯淡,加上侧着身子,看不清楚容颜,只是钓鱼那人身影异常高大,纵使身下是一把极宽大的椅子,坐在那面依然显得有些局促。 他的后面立着一个小童子,类似于书童一样的小人儿,不仅不尊重姻缘,而且还是个读书人。 这就不能让人原谅了。 沈栖梧想了想,提着酒壶靠了过去,看着那个不远处高大的身影,说道:“不介意我坐在这儿吧?” 昏暗的月光笼罩着河岸,沈栖梧把那人看的清楚了些,只见那人身穿着一件极名贵的锦衣,容颜清覆,下颌有须随夜风轮飘,似极了城中的大富作派,但身上的气息却又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尤其是此人明明是位老人,但从他的神情气质上却感觉不到任何苍老。 “你在钓鱼?”沈栖梧看着他的鱼竿,喝了一口酒。 老人看了一眼她,“你看不出来?” 这样的反问让沈栖梧头一涨,随即扬了扬酒壶,道:“我喝了酒,所以没看出来。” 老人对她摇了摇头,说道:“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喝醉了酒还到处乱跑可不是好事。” 沈栖梧倒也不怕,她不觉得京城的治安很差,加上对方又是一个老人加孩子,她嘟着嘴道:“我有烦心事。” 老人笑着看着她,没有再说话。反而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鱼竿,也许是鱼上钩了,他收了线又失望的放了回去。 沈栖梧也许是抽风了,她觉得老头没有按牌理出牌,她看向老头失望的问道:“你应该问我有什么烦心事的,这样才好开导我。” 老人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沈栖梧嘴里散发出来的酒味,他让身后的童子去马车上取来一杯茶水。 老人递给沈栖梧,茶水里还散发着热气,他眯着眼睛笑道:“我可不想上你的当,知道了你的烦心事就要开导你。你别看我长相可敬就埋汰我,老头子不会这么容易吃亏。” 沈栖梧瘪了瘪嘴,心里暗地鄙视起这老头儿,于是喝了他的茶便不想理他,独自看着月亮缓缓饮起酒来。 老头儿也不说话,花白的胡须在夜空中飞舞。 又过了一阵,老头儿也许觉得无聊起来。这夜里的鱼好像变得极为聪慧起来,半天他都没有钓上来一条鱼。 他开始收线,却发现鱼饵已经被水里的鱼偷偷吃掉了,这让他十分恼怒,声音也越来越大,传到了沈栖梧的耳里,“这鱼莫不是都成精了,鱼饵都吃了可怎么没上钩?” 沈栖梧在一旁鄙视这老头,谁叫你钓姻缘河里的鱼,这些鱼天天吃着姑娘们的祈求,不成精才怪,没把你鱼竿了就已经算好事了。 “你这丫头,心里是不是在笑我?”老头转过头来,一脸愤恨的样子,他使劲扬了扬鱼竿决定收回来不再钓鱼了。 沈栖梧摇了摇头,道:“是你自己不开导我的。” “这和开导你有什么联系?”老头没想明白,他又让童子去马车上倒茶。 童子应了一声,这回没有拿着茶杯出来,直接提着茶壶就跑了过来,甚至连茶杯都忘了取出来。 老头一脸怅然的接过茶壶,狠狠的瞪了童子一眼。童子也许是吓着了,缩回马车里不出来了。 “你不开导我,我心情就不高兴,我不高兴河里的鱼就看不惯你,自然不会让你钓起来。”沈栖梧想了想,觉得这样的说吃很不错。 老头愣了一下,蹙着眉说道:“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我说是就是。”沈栖梧的声音加大了分贝。 老头儿挖了挖耳朵,觉得不应该和小辈做这样的争吵,他于是对沈栖梧嘴里的烦心事起了兴趣。 偏偏老头儿又不喜欢麻烦,要是听了沈栖梧的烦心事,自己不由得也就会多一些烦心事,与其这样他又觉得不应该听。 于是他想了一个好办法出来,老头儿正色的说道:“我可以教你一个忘却烦心事的方法,保准让你忘得一干二净。” 沈栖梧来了兴趣,难道是江湖中传说的忘忧草。 “什么办法?” “不去想它,你自然就不烦忧了。”老人得意的笑道,仿佛这真的是最好的办法一样。 沈栖梧左右看了看,有些失望,这里没有板砖也没有木棍,她想对着老头的脑袋狠狠的来一下。 “您老能不说废话吗?”沈栖梧一字一句的说道,看着老头儿眼里有杀人的光芒,“你认为有那么容易不去想吗?那您老倒是要好好教练我了。” 老头儿看了一眼她,觉得有必要教导教导这苦命的孩子,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教过人了,但一提到这种事他的脸上就有了庄严的光芒。 沈栖梧被老头儿唬得一愣一愣的,她看到了老头儿的脸上有什么,是智慧! 连马车里的童子听到老头儿要教导人了,都从车窗那儿探出头来,耳朵竖的老高了,生怕错漏掉什么。 过了半天,老头儿开口了。 “你看今晚的月色如何?” “......”沈栖梧。 “......”童子。 第四十三章 夫子? 老头儿看见沈栖梧脸上的表情,知道她怀的鬼心思,可能也知道这开头的一句话有些云深不知所谓,干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觉得月亮是一直存在的吗?”老头儿又问,这一次没让人无语,却让人更想在他脑门上开花。 “废话!”沈栖梧瞪了他一眼。 “回答我的问题。”老头儿被人看轻了,他有些恼羞成怒的吹着胡子。 “自然是一直存在的。” “那你转过身去背对着月亮。”老头儿点点头,这才像样嘛,既然问你问题就要老老实实回答才对。 沈栖梧依言转过身去,她背对着月亮,侧着脸看着老头儿,“然后呢?” 老头儿笑眯眯的开口,“那这样呢?你现在已经看不见月亮了,那月亮还存在吗?” 沈栖梧觉得挑起这个话题实属不智,她感觉老头儿要是放在未来定然已经被抓进神经病院了,问的问题都是有些脑残。 “月亮不一直在哪吗?” “你错了!”老头儿忽然大声说道,他离着很近声音震的沈栖梧耳朵生疼。 “哪里错了?”沈栖梧蹙眉,没有觉得哪里错了啊,虽然她的眼睛看不见月亮了,可月亮不一直都悬在高空吗? “既然你已经看不见月亮了,那你凭什么说月亮还在那儿?”老头儿得意的摸了摸胡须,看着天空上的明月。 “这是个什么说法?看不见月亮就说明月亮不存在了?”沈栖梧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 “你觉得这个说法哪里有问题吗?”老头儿喝了一口茶水,就把茶壶扔在了一旁,眯着眼静静地看着沈栖梧。 是啊,哪里有问题呢?我看不见月亮月亮就不存在?沈栖梧仔细的琢磨,发现这句话好像的确没什么问题。 “想明白了?”老头儿指着月亮让沈栖梧看。 沈栖梧看了一会月亮,接着又背对着月亮,又转过身来看,反反复复做了几次。 然而这句话她找不出来什么反驳的理由,这让沈栖梧心里很不舒服,看着老头儿得意的模样。 “这和我有烦心事什么关联?” “一个道理,烦心事在你心中,一直都在,你不去想这些事不就不存在了吗?”老头儿一副得道高人的口吻,他指了指沈栖梧又指了指月亮,告诉她这和看不见月亮月亮就不存在是一个道理。 沈栖梧脸色并不好看,合着说了这么多就还是那句话,不去想它烦心事不就没有了吗? 但沈栖梧还是认真的想了想,这确实是一个道理。 然后沈栖梧就试着看了看,效果还挺不错的,就和催眠一样。不停的给自己催眠,月亮其实是不存在的是不存在的。 “感觉还不错吧?”老头儿看着沈栖梧的样子,知道她听进去了。 沈栖梧抬眼,觉得老头儿可能是传销组织的头目,对于洗脑这方面做的挺优秀的。好吧,暂时认为他是传销组织的头目吧,不过沈栖梧觉得自己不会上了贼船。 好歹自己的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远超这个时代的所有人。 今天听到的这些,就当是喝醉了酒听到的一些混账话吧。 酒壶的酒也被喝空了,沈栖梧觉得这是该回家的前兆了,她想着要和老头儿道个别。 又过了一会,沈栖梧还没开口,童子便先跑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请老头儿上车,示意他们该走了。 “夫子,我们该回去了。” “夫子?”沈栖梧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老头。 没想到还是个教书的老头儿。 难怪说话这么有蛊惑力了,相比起来沈栖梧作为赵慕的半个老师,就要差劲的多。 她可没能给赵慕洗脑成功。 老头儿对她挥了挥手,提着椅子和鱼竿很潇洒的上了马车,不一会就在夜色中消失了不见。 真是个有趣的老头儿。 扔了酒壶,沈栖梧又看了会月亮。 直到街市传来宵禁的锣鼓声,这才起身回了府中。 小院子里的灯火还亮着,看来是欢儿还在等她。 “这死丫头。”沈栖梧嘴里骂了一句,心里却说不出的温暖。 欢儿手肘撑着下巴,坐在石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院子门口。 看到沈栖梧回来了,这才欣喜的站起身来。 “小姐,你回来了?” “嗯。”沈栖梧应了一声,走到欢儿她身边时,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哎呀,小姐你干嘛?”欢儿疼的叫了出声,捂着脑门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沈栖梧。 沈栖梧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大晚上的还不睡觉在这儿瞎等什么,小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么让人放心不下吗?” 欢儿看了沈栖梧一眼,委屈的说道:“前院的丫头说小姐你和老爷起了争执,一气之下跑了出去,我这不是担心小姐嘛。” 沈栖梧瞥了她一眼,哼哼唧唧的。 “嗯?”欢儿愣了一下,接着像只小狗一样嗅了嗅鼻子,怀疑的问道:“小姐,你喝酒了?” 沈栖梧皱了皱眉,抬起衣袖闻了闻,确实有股浓浓的酒味,难怪欢儿会想小狗一样在她身上猛嗅。 “哎呀,小姐干嘛又弹我?!”仿佛弹脑袋瓜子成了沈栖梧惩罚欢儿的唯一手段,只要沈栖梧不想讲理了,那么下一刻欢儿的脑门就会遭殃。 沈栖梧开口,“怎么,难道我连喝酒的权力都没有吗?” 欢儿想了想,捂着脑门生怕沈栖梧又袭击她,“小姐你不是说那酒就和白水没什么区别吗?怎么还喝了这么多?” 沈栖梧的脸微微一红,幸好是夜晚,看不清楚她的窘态。她觉得不能和欢儿谈下去了,酒精在催促她合眼了。 “好了好了,下次一定带上你。回房睡觉吧,我乏了。”沈栖梧打了个酒嗝,吐出一口酒气。 “老爷让我带话,明天让你进宫请安。” “嗯?给谁平安?”关上门时,沈栖梧已经躺在了床上,欢儿还在门外。 “太后娘娘。” “嗯。”沈栖梧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有听见,鼻子里应了一声,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门外的欢儿摇了摇头,也回房去睡了。 第四十四章 搞传销的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沈栖梧被肚子里的难受闹醒了过来。 她刚一坐起身子就觉得头疼的要命,沈栖梧拍了拍头,昨夜的一些事情就拼命的钻进脑海里。 她和沈辅国起了争执,去外面酒楼买了酒,又在姻缘河岸边遇见了一个奇怪的老头,他的书童好像见他夫子,他好像要给自己洗脑把自己拐去搞传销,再接着就回了府,欢儿又说了事。 说了事,说了什么事? 沈栖梧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脑海里的一团浆糊给摇出来。 到底是什么事呢?好像是要进宫请安,给谁请安?沈栖梧一拍脑门,心想完了。 今天要进宫去给太后请安! 沈栖梧急急忙忙的起了床,嘴里还大喊着“欢儿欢儿。” 这死丫头,不会昨晚也偷喝了酒吧?怎么这个时辰还未过来叫她起床。 对了,现在什么时辰?沈栖梧愣了一下,推开窗户。 这个时候天蒙蒙亮,还透着一股凉意,让沈栖梧打了个冷颤,睡意醒了大半。 “小姐,你起来了?”欢儿也许是听到了声响。不一会便推门而入,却发现沈栖梧还躺在床上睡觉。 难道是出现幻听了?欢儿歪着头一脸茫然的样子。她手里还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姜汤,看来只有等小姐醒了再热一次了。 沈栖梧侧卧在床上,眼睛眯成一条缝偷偷的看着欢儿,见她手里端着杯子要退出去了才觉得自己口干舌燥。 也不再装睡了,连忙坐起身来唤住欢儿,“欢儿我醒了,快把水端来,我口渴的紧。” 欢儿笑眯眯的将姜汤递给了沈栖梧,“这是早上刚熬好的姜汤,烫着呢。小姐你昨晚酒喝的多了,正好宁宁神。” 沈栖梧喝了姜汤这才感觉好受多了,她抬了抬眼,问道,“今日是不是要进宫去给太后请安?” 欢儿点了点头,“是昨夜老爷派人来传的话,说太后许久不见小姐想念了。” 沈栖梧点了点头,至从在宫里养好伤出来以后,确实有一阵子没有进宫给太后请安了。 想到这里沈栖梧还是有些汗颜,至少太后是真的很宠爱她。 马车停在了西宫侧门,沈栖梧被欢儿搀扶着小心地下了马车。 若非特许,所有人在皇宫内都是不允许坐车的,必须步行,以示对天子敬畏。沈栖梧摸了摸怀中的金牌,这是皇帝赐给她的,如果只是用来在宫里坐车显得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约莫半个时辰的工夫,沈栖梧终于是走到慈宁宫宫门前,太后身边的宫女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见沈栖梧过来,微笑着见礼,“奴婢见过沈小姐。” “姑娘客气了。”沈栖梧笑着回礼。 宫女领着宋如暖进了慈宁宫,却没有往正殿去,而是引向了西暖阁,“还请沈小姐在此稍候片刻,娘娘正在接待一位贵客,不大方便的。” 听到贵客沈栖梧心中一动,没想到今日除了见她以外太后还有其他客人。她脸上面色不变,微笑的点头说道:“那就劳烦姑娘通传一声了。” “这是自然,”宫女不动声色福身行礼,便退了出去。 沈栖梧安安静静的坐在暖阁内,不多时一个小丫头给沈栖梧上了茶水,沈栖梧微笑道谢,揭开茶碗的青花瓷盖子,只见里面茶汤清澈,茶叶漂浮上下,缱绻舒展的很。 顿时觉得口干起来,昨夜的酒意像是还未散去,沈栖梧也不拘礼,一边品着茶一边等待太后的召见。 本以为要等的时间不短,却不料没过多久宫女便走了进来,“沈小姐,太后娘娘召您过去呢。” “好的。”沈栖梧起身,也没问太后的贵客是否离开,跟着宫女走到正殿。 穿过正殿的厅堂,进入到厢房内,太后正倚靠在榻上,旁边还坐着一位年迈的老人,沈栖梧见状,脚下的步子顿了顿,神色有些诧异和惊慌,随即便强作镇定下来,福身行礼,“臣女沈栖梧见过太后娘娘。” “起来吧,”太后笑眯眯的说道,“来,到哀家这儿来。” 沈栖梧羞涩的一笑,低着头站在太后身边。 余光却一直盯着那位老人,原因无他,因为他们见过面。 就在昨夜,这个老头子还想拐带着沈栖梧去搞传销。 不过他怎么会成为太后的贵客?不会是搞传销搞到太后这边来了吧?要钱不要命了?沈栖梧在心里恶趣味的想着。 “来栖梧,哀家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天下之师颜若均颜夫子。”太后对这老头儿竟然很尊重,介绍颜若均的时候显得格外庄重。 “这是哀家孙儿未来的太子妃,沈太傅家的女儿沈栖梧。” 天下之师颜若均?来头还挺大的。沈栖梧不以为意,这儿年谁都敢称天下之师。 “小女娃儿,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颜若均摸了一把胡子,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哦?颜师认得栖梧?”太后绕有兴趣的开口问道,目光在沈栖梧身上停留了一会。 颜若均微笑的颔首,他今日穿着未曾变化,依旧是一副富贵人家的做派。 “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今日便是认识了。” 这会儿听颜若均这么说,太后倒是被激起的了兴味来。 “哦?颜师昨日才至京城,不知您与栖梧何时有过一面之缘?” 沈栖梧趁着太后没注意,瞪了老头子一眼。 这种事情如果说出来了,沈栖梧在太后心目中的形象肯定会大打折扣,谁让她昨夜抱着酒壶乱跑来着。 颜若均微笑不语,看样子是不打算说出来了。 太后有些失望,她觉得其中一定发生了些有趣的事情,不过颜若均不说她也不会追问。 不过要找个机会问问栖梧这孩子,要知道只要能和颜师沾个边,那可是将会被称为美誉的幸事。 “颜师这次来京城,可是陛下专门请来为你和慕儿证婚的。”太后一脸荣焉,仿佛颜若均能够来为他们证婚是皇家莫大的荣耀一般。 沈栖梧有些狐疑的看着颜若均,心想这个老头儿到底什么来历? 颜若均也看着她,笑眯眯的。 越来越像是搞传销的。 第四十五章 大忽悠 就在沈栖梧对着颜若均挤眉弄眼想探个究竟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声音,皇帝和太子到了。 皇帝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穿着一身华贵的便衣,头戴着金龙钗,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 赵慕跟在自己老子的身后,对沈栖梧眨了眨眼。 说起来两人也有段时间没见着面了,可能是因为婚期将至,为了防止流言蜚语,皇帝并没有让沈栖梧进宫来继续教导赵慕。 沈栖梧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皇帝快步上前,竟然在颜若均身前执弟子之礼,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夫子。” 很难想象一国之君会在这样一个老头儿的面前行弟子之礼,除了沈栖梧有些膛目结舌之外,太后和赵慕对此一点也不感到惊奇。 颜若均摸了一把胡子,却没有托大,连忙扶住皇帝,“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怎能向小老儿行此大礼。” “夫子为天下之师,学生自然也是夫子的弟子。弟子向老师行礼乃是天经地义。” 颜若均摇了摇手,像是要将皇帝说的这些话挥散出去一般,“虚名而已,我只不过读过几年书,教过一些人,哪里能被尊为天下之师?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皇帝见颜若均这样说,也不反驳,只是微微一笑立身在颜若均身旁。 大人物都在场,沈栖梧和赵慕这样的小辈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趁着皇帝在向颜若均请教学问的空挡,沈栖梧拉着赵慕便跑了出去。 太后坐在一旁虽然看见了,却也只是笑笑。小儿女之间的事她可管不着,相反她更乐意见到这般模样。 “我问你,那个老头子什么来头?”一路到了容得宫,沈栖梧才放开赵慕的手。 赵慕揉了揉手腕,搬了椅子坐了下来,他看着沈栖梧像是在看异类一般,“你连颜师都不认识?” 沈栖梧皱了皱眉,赵慕这个样子像是必须要认得那个老头儿一样,她摇了摇头,“不认识,没听说过。” 赵慕笑了笑,像是看白痴一样。 “你快说啊!”沈栖梧被他看的恼怒,马上拿出一副泼妇的模样。 “要说起颜若均老夫子,那就要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说起了,当时的中原大地.....”赵慕还没说完,就被沈栖梧不耐烦的打断了。 “我可不是来听你说书的,你能不能说重点?” 赵慕想了想,说道:“你可以把颜师看做一个读了很多书,活了很多年的教书匠。” “这就没了?”沈栖梧的拳头握了起来,在赵慕面前扬了扬。 “那不然呢?你不是要我说重点吗?”赵慕一脸委屈,这不里外不是人嘛。 沈栖梧脸色微微一红,想起是自己让他长话短说的,不过这未免也太简短了吧。她想起先前太后和皇帝的模样,对老头儿越来越好奇了。 “那为什么陛下和太后对老头儿那么恭敬?要说陛下自称是学生也就罢了,可是太后的年龄明显比老头儿还大,不可能也是学生吧。” 赵慕微微一笑,让身边的小太监出去为他倒茶,看着沈栖梧认真的说道:“以后你别叫颜师老头儿,这是大不敬之罪。颜师如今已经八十高寿了,是当今唯一的圣人。” 沈栖梧愣了愣,要知道在医疗水平低下的古代,人们平均的寿命也就五十岁。能活到八十岁的人确实如同稀世珍珠一般,到了这岁数的人就连律法都不能约束了。 想起老头儿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八十岁的人,怎么感觉比起太后都还要年轻一般。 赵慕说起颜若均也是一脸仰慕,声称自己要是能成为颜若均的弟子,定然连皇帝也不愿意做了,只愿意跟着颜若均一起周游天下,时时刻刻聆听圣人的教诲。 沈栖梧站在一旁一脸嫌弃,称他没注意的时候把小太监奉上的茶水喝了。 “你干嘛喝我的茶?”赵慕回过神来,沈栖梧已经把空杯子放在了原地。 沈栖梧闻言,对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谁叫你不让人给我倒一杯。” 赵慕咬了咬牙,心里恨恨的想到,刚刚让人倒茶的时候你不开口,这个时候反而怪起我来了。 “对了,热气球差不多已经成功了。这是成型后的样子,你好好看看吧。”沈栖梧取出一张图纸递给赵慕,今天进宫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给太后请安,还有热气球的事要找赵慕商量。 “真的?”一说起这个,赵慕就像变了个人似得。表现出一个科学狂人还有的炙热,烫的沈栖梧眼睛疼。 “好好好!”赵慕仔细的端详着图纸,看了一会又看向沈栖梧,一脸的崇拜。 沈栖梧对赵慕崇拜的目光表现得很受用,眯着眼睛静静的享受。 “是不是比起那吹嘘的老头儿,你更加崇拜我?”沈栖梧呲着牙,要是有一天所有人都用这般的目光看着我,那我不是也可以自称是天下之师了? “哦?是什么东西,让你这小女娃儿这么得意?”耳边突然传来阴测测的声音,一张老脸出现在这容得宫。 咦,这老头儿不是在慈宁宫里忽悠太后和皇帝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陛下日理万机,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太后近来身子不好,已经服了药歇息了,这宫里我也只能来找你们说说话了。”颜若均仿佛看穿了沈栖梧的想法,他坐在椅子上,对赵慕勾了勾手指。 赵慕恭恭敬敬的将图纸递给颜若均端详,垂着头立身在颜若均身旁,像是在等待着老师的评价一般。 沈栖梧鼓着腮膀子,愤恨的看着他,怎么以前没见过赵慕这般听话的模样。皇帝也真是,有这样一个能让赵慕听话的人在,非要折腾韩栋和她。 现在可好了,韩栋的身子骨还在调养。这边赵慕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对,应该都是身心都投奔颜若均了。 看吧看吧,看了你才知道厉害。 “这是你画的?”颜若均抬头,看着沈栖梧。 “对啊。而且上面所画的物事已经研制出来了。”沈栖梧得意的笑了笑,能让这老头儿侧目她还是很高兴的。 昨天晚上你忽悠我,现在轮到我忽悠你了。 “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拥有可以改变世界的能力。”颜若均放下图纸赞叹,语气有些平静,又有些像是在缅怀。 “那是自然。”沈栖梧应了一声。 “等等,你说什么?” 第四十六章 故事的开头 对于自己的母亲王英,沈栖梧可以说没有任何记忆。她的来历,她所经历的故事,当年发生的一切,仿佛一团迷雾一样等待着有人去拨开。 昨天出现的哑叔,以及现在站在沈栖梧面前的颜若均。对于当年母亲的人生轨迹,像是都曾参与其中,这让沈栖梧心里有些紧张起来。 哪怕是在沈辅国面前,她能听到关于母亲的事都是寥若晨星。 “你认识我母亲?”沈栖梧眼睛直直的盯着颜若均,语气有些不甚平稳。 颜若均点了点头,道:“如果你的母亲是王英,那么我的确认识。”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也正是因为你母亲是王英,我才会答应陛下来主持你二人的大婚。” “为什么?”沈栖梧蹙眉不解的问道,这么说来颜若均不仅认识王英,而且关系好像还不浅。 颜若均微微一笑,想起了多年以前的那个姑娘,想起了她总爱说着改变这个世界的豪言壮语,竟一时没能忍住笑了出声。 “你母亲她,曾经是我的学生,最出色的学生。” 沈栖梧愣了愣,这么说来沈栖梧还得尊称颜若均一声师祖了。 “那你认识哑叔吗?”沈栖梧想到了昨日祭拜母亲的哑叔,他和颜若均一样都与她母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按理说两个人应该认识。 “哑巴?”颜若均眉头一跳,颇有些惊讶的问道:“你已经见过哑巴了?是了,昨天是你母亲的祭日,按理说他的确会回来。”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一旁的赵慕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一时间插不上话又不想做个安静的听客。 “闭嘴!”沈栖梧白了他一眼。 “哑叔不是哑巴,他会说话。” “我当然知道。”颜若均摸了摸胡子,样子有些得意,“是我治好了他的口疾,他才能够说话。” 沈栖梧最见不得比人在她面前这幅得意的模样,但想着这老头儿知道自己母亲的很多事,她又就忍了,只是在心里叫骂了几声。 “没想到老头儿你还会治病?”沈栖梧斜着眼睛说道。 颜若均瞪了她一眼,道:“敢称天下之师,没有几把刷子怎么行走江湖?” 这老头儿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像是个读书人,反而像是市井里的泼皮,说起话来一股浓浓的江湖味。 沈栖梧对此嗤之以鼻,她对老头儿的学问抱有很大的迟疑态度,十分怀疑这个老头儿的学问估计也就和韩栋差不多,不过唯一的优势也就活的岁数大了点,吃的盐巴多了点。 “我母亲当年为什么要做你的学生?” “自然是佩服我的学问。” “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 两人开始大眼瞪小眼,一旁的赵慕插不上话,也就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这一老一小拌嘴。 “那你认识宫涅吗?”沈栖梧想到了哑叔口中的一个关键人物,那就是金国国师宫涅。 哑叔说自己的母亲并不是因病去世,而是死于金国国师宫涅之手。这让沈栖梧十分上心,因为这和沈辅国说的不一样,甚至和所有人所说的都背道而驰。 “金国的国师嘛,我自然知道。”颜若均看着沈栖梧,有点认真,“哑巴给你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你不知道吗?”沈栖梧反问道。她觉得颜若均一定知道很多事,甚至可能比哑叔知道的还要多,因为他是母亲的老师。 颜若均瞄了她一眼,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缓缓而有力度。 沈栖梧也不急,她知道颜若均一定会说的。毕竟这次颜若均放弃云游四海,远道而来就是因为自己是母亲的女儿,而他又是母亲的老师,算起来沈栖梧也算老头儿的孙儿辈的。 那么当年发生的事情,沈栖梧自然也有权触及到其中的真相。 “当年你的母亲还很年轻,也正是因为年轻所以有些气盛,她四处求学竟然认为没有一个人有资格教导她,后来她找到了我。”颜若均像是陷入了回忆中,看着沈栖梧像是再次看到了王英的影子,她们很像,无论是哪里都很像。 沈栖梧没有开口,静静地听着。一旁的赵慕好像也听了出来,颜夫子说的故事正是关于沈栖梧已故的母亲,他没有乱想只是默默的听着这位岳母的故事。 “当时的我早已淡出尘世,对于世俗之事早已不再过问,更不用说收学生了。但她没有放弃,在我的书庐外跪了三天,后来我觉得她可能的确适合做我的学生于是就把她收下了。” 沈栖梧听到这里,真的很想在这老头儿脑门给来一下,自己的母亲跪了三天他才收了母亲这个学生,也不知道这老头儿到底有什么本事值得母亲这样付出。 “你母亲她很不一样,很独特。对于事物总有一些奇怪的看法。当时的我还很古板,总觉得她的思想可能有问题,怕她走上歪门邪道所以我们吵了很多次。”颜若均说到这里就感觉到头疼,仿佛昔日和自己学生的争吵声还在耳勺,他缓了缓,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不过你母亲吵架真的很厉害,每次我都没赢过。” 沈栖梧有些兴奋,母亲王英的形象渐渐的在她脑海里鲜活起来,她甚至隐隐能够想象的出来母亲双手叉着腰和颜若均对骂的泼辣劲。 “她是我最出色的学生,她总想着要去改变这个世界,她也的确拥有这个能力。可是,她还是倒在了路上。”颜若均顿了顿,有些生气,“我劝过她很多次,要她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就连我自己,都不敢轻易的说出那些话。” “你母亲觉得我胆小,说我越活越没有意思了,明明有能力去做出改变,却缩在书庐里不敢露头。后来,她就带着哑巴走了。” 颜若均仔细想了想,他看着沈栖梧说道:“当年你母亲说的很对,我是越活越回去了,害怕改变就当了缩头乌龟。” “可至少你还活着,母亲她却离去了。”沈栖梧平静了下来,她看了一眼颜若均。 有的时候,不改变并不是因为胆小,也有可能因为这仅仅就只是选择。 第四十七章 改变 “你不怪我吗?若是当时我做出了与你母亲同样的选择,今日的模样也许就会不太一样。”颜若均有些意外,他的语气中颇有些懊恼。 或许他真的很看重王英这个学生,只是他们的理念背道而驰。 沈栖梧摇了摇头,苦涩的说道:“这正是应了那句混账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颜若均有些赞同这句话,他想了想并没有在书中记起这句话是谁说的,想来的确只是一句混账话。 “你母亲学了我所有的东西,却从来没有用过。按她的话来说,学问仅仅只能用来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她懂得太多了,自然是只相信自己的能力。她说她是周国人,自然是要帮助周国打败金国结束多年的动荡,于是她找到了当今陛下。”颜若均娓娓说道,故事已经走到了一半,让沈栖梧听得入迷。 提及到自己的父皇,赵慕的耳朵也竖的老高,他也想听听别人故事里关于自己父亲的事迹,就像是村口处动人的说书故事,总是不缺少让人心向往之的曲折。 “陛下并不觉得你母亲有什么过人之处,只当她是一个纸上谈兵的庸人,何况还是一个女人。这样一来,你母亲想要大展拳脚的计划也就落了空,但她并没有放弃。她想到了其他办法,那就是你的父亲沈辅国,他是陛下的心腹,往往言语都能左右陛下的心意。后来,你母亲就嫁给了沈辅国,希望通过他能够在朝堂上发出自己的声音,但她终究是个女人。”颜若均叹气一声,他并不在意赵慕听到这些,凭他的身份,哪怕皇帝在他面前他都能毫无顾忌的训斥。语气中显然对皇帝没能重用王英有些埋怨之意。 赵慕听到这里,尴尬的笑了笑。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你母亲被人掳到了金国,那个时候肚子里正怀着你。”颜若均有些口渴,赵慕见状连忙叫人上了茶水,静静地继续等待颜若均开口。 颜若均揭开茶碗的青花瓷盖子,只见里面茶汤清澈,茶叶漂浮上下,缱绻舒展的很。 他满意的闻上了一口,一股脑的牛饮了进去,那素白的衣袖竟被他用来擦拭嘴角,看的两个小辈一脸茫然。 “相反的是,金国的皇帝很看重你母亲的学识,他认为你母亲甚至能帮助他统一全国,他重用你的母亲打算进行改革,甚至连女人不得为官的祖训都被他打破。一时间你母亲甚至在金国成为了一人之下的掌权者。不过很遗憾,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你母亲在金国无依无靠,仅仅只靠着金国皇帝的支持很难立足。” 说到这里,沈栖梧大概知道了母亲当年的处境。肚子里面怀着她漂流异国他乡,无依无靠,仅仅只靠着君王的心思在金国更是举步维艰。 颜若均有些愤恨,他沉着声音骂道:“你母亲她的性子就是高傲,总是看低别人以为他人都是只蠢驴,殊不知最后却被这些蠢驴给害了。” 母亲她,想来真的很骄傲吧。 “如果不是哑巴拼了命的护着才出生的你,怕是你们母女二人都要折在金国了。”颜若均叹了一声,可以想象的出来当时形势的危急。 四周全是觊觎在身侧的敌人,一点一点的露出狰狞的獠牙,想要吞噬着王英以及才出生的自己。 “母亲她真的是被宫涅所害?”沈栖梧知道母亲的离去并不是众口烁金的病故,而是另有隐情。 颜若均摇了摇头,并没有否定,他只是觉得现在告诉沈栖梧还有点为时尚早,他轻轻说道:“有些事情你不能假借别人之口知晓,需要靠你自己去探知。” 沈栖梧早知道颜若均不会全部说完,她也并没有失望。当年一定发生了很多故事,参与的人也有很多,甚至连两位国主都在其中扮演了一定的角色,她如果想要得知真相,那么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不过沈栖梧很谨慎,因为往往知道的越多,她要做的便越多。这和她的性格有些违背,因为她很怕麻烦。 “你和你母亲很像,真的很像。”颜若均扬了扬手中的图纸,赞叹的说道。 “我和她不一样。”沈栖梧回答,语气很生硬。 “哪里不一样?”颜若均绕有兴趣,他很喜欢和这个小辈说话,这让他找到了一些曾经的感觉。就像是坐在书庐里,和自己的学生进行激烈的争论。 沈栖梧摇了摇头,她看着颜若均,一字一句的道:“我不想改变这个世界。” 沈栖梧虽然拥有远超这个时代的知识和目光,但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也没有想过依靠这些去改变这个世界,她觉得没必要,她也不想去做这样愚蠢的事。 从本质上来说,沈栖梧和王英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特质。 王英要做的是用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个世界,而沈栖梧则更希望融入这个世界,化身芸芸众生的一员。 颜若均微微一笑,雪白的胡须都飘了起来,他这一生看过太多人,自然练就了独特的识人本领,他看得出沈栖梧的心思。 不过也正是因为看得出来,他才有些恨铁不成钢。年纪轻轻的怎么老想着像个老头子一样遁世而,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朝气。 “你虽然心中没有那些想法,但这图纸是什么?”颜若均觉得这就是一个开始,一个改变世界的开始。 热气球的出现,就已经预示的这个世界正在迎来一场改变。颜若均并不知道沈栖梧研制热气球准备干什么,但他隐约能够猜到一些。 他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赵慕,后者正傻愣愣的看着脚面,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甘寂寞。 第四十八章 劝 “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如何?”颜若均提了个建议,他喝着茶水,用衣袖遮住自己的目光。 “好啊!”一旁的赵慕自然对这个提议很是赞叹,他还一直埋怨着沈栖梧从来都没带他去看过热气球。 “不行,我昨日才去过一次。虽然成功是成功了,但还有些地方需要改进。”沈栖梧摇了摇头,无情的拒绝了这个提议。 当然并不是沈栖梧小气,不想让颜老头和赵慕看到。 热气球的研制本来就是为了让赵慕坐上去,只是现在的确还需要再改进一些,尤其是安全问题。沈栖梧可不敢和赵慕一起坐在一个定时炸弹上面,可以飞的不高但安全确实必须要保重的。 “那真是可惜了。”颜若均叹了一声,满脸的失望。 “大婚那天你便能见到了。”沈栖梧瞥了他一眼,知道颜若均这是在装模做样。她继续说道:“你为什么要答应皇帝的请求,来为我们主婚?” 没想到皇帝虽然答应了沈栖梧,大婚的事宜皆由沈栖梧做主。可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了个颜若均,被皇帝请来为他们证婚。 颜若均是什么人,是天下人之师,是当今世上唯一的圣人,自然也就是正统与礼教的代言人。 这样一来,有颜若均坐镇的太子大婚,沈栖梧自然也就不敢胡来了。 颜若均一拂衣袖,马上恢复一派得道高人的模样,他哼哼唧唧的道:“我本来是不愿意来的,但架不住陛下的请求,加上又得知了你的身世,便想来看看我那学生的子女究竟如何。” “怎么样,还满意吗?” “只能说一般。”颜若均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他站起身来,在屋里走了几个步子。 接着颜若均仿佛想到了什么,他停下脚步看向赵慕欲言又止。 “太子,我和她有些话要说,能不能?” 赵慕懂了意思,忙不迭的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对颜若均行了礼才退了出去。 “你想说什么?”沈栖梧蹙眉看着赵慕离去的背影,不明白颜若均为什么要支开赵慕。 颜若均看着外面,时间过得很快,午时的阳光已经铺撒进来,照射在容得宫的每一处。 他的脸上沾染着阳光,仔细的体验了一会温暖的感觉,知道沈栖梧有些不耐烦了才开口说道:“其实我想问你个问题,这桩婚事你真的心甘情愿吗?” 沈栖梧随着他一同走了出来,她今天穿着洁白的素衣,站在阳光下仿佛高山之上的雪莲,栩栩发光。 “不愿意又能怎样,老头儿你能阻止吗?”沈栖梧微微一笑,开玩笑的口吻十足。 相反颜若均表现得很正经,十分的正经。这是沈栖梧第一次来到老头儿脸上出现这种表情,不是姻缘河畔的那个老头儿,也不是总会懊恼着责怪自己的颜若均,而是那个天下之师,被世人称为圣人的夫子。 既然是圣人,那就会有些特权。 如今他就想用这特权来做点什么。 沈栖梧拒绝了,她认真的想了想。觉得嫁给赵慕也不算什么坏事,至少她不讨厌赵慕。 颜若均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劝说。不过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觉得女人嫁给皇家都是不幸的,会被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囚禁一生。 “如果你愿意的话,老头子可以收你为学生,让你这婚礼推迟很久。” 沈栖梧听到这里,眼睛亮了一下。 “不过为什么非要让我做你学生才能推迟婚礼?” 颜若均没去看她,假意的咳嗽了几声,他双手背负在身后,两只手藏于袖中。 “这样我才有足够的理由干涉这件事。” 沈栖梧听到他的理由却摇了摇头,她觉得这个答案很混账,因为这老头儿的目的似乎就是想要拐卖她。 “如果你真想这么做,完全不用收我为学生的。” “为什么?” “我母亲是你学生,按理说你就是我的长辈。我看你就是想要想着法拐带我!”沈栖梧看出了老头儿的狼子野心,她一点也不怕,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会被老头儿说服的。 “想要让我做你学生,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老头儿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 “明明是姻缘河,竟然敢在那里钓鱼!” “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在皇宫里面搞传销?” 沈栖梧不停絮叼着咕哝着,指着老头儿哈哈大笑起来。 迸的一声闷响。 笑声夏然而止。 沈栖梧捂着额头,震惊迷惘看着身前的老人。老头儿手中握着根极粗的短木棒,看着她恼怒说道:“废话真多!说的我头皮发胀,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什么时候藏了根木棒?!”沈栖梧看着他手里的短木棒,茫然的问道。 颜若均偷偷把那根短木棒收回袖中,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说道:“你应该感到得意,这根木棒被我随身携带,可是连皇帝都曾敲过。” 沈栖梧可不管这个木棒敲过谁,她现在只感觉心头如火烧一般,如果再在这里待下去的话她很难保持大家小姐的风范了。 行走如风,颜若均还在后面说着什么,沈栖梧却已经走出了容得宫。 赵慕还在宫外,他面前站着一个黑衣太监,两人在低声说着什么。 “沈小姐。”那太监大约中年,一脸阴骜,看着沈栖梧的时候笑着打招呼,似是在提醒赵慕。 赵慕背对着沈栖梧,听到太监说话,也知道了沈栖梧出来了。他脸色微微一变,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你怎么也出来了?夫子的话说完了?” “嗯,说完了。你们在干嘛呢?”沈栖梧看了他一眼。想着接下来还是要去太后那里说一声,毕竟今天是来给太后请安的。 “没事,这是父皇身边的刘公公,来与我说些事。”赵慕微微一笑,让刘公公先行离开。 沈栖梧皱了皱眉,她也没往心里去,只是觉得这个刘公公有些阴森,让她很不感冒。 大概太监都这有些这种特质吧。 “我先走了。” “嗯。” 沈栖梧走的很快,一会便没影了。 “确定找到了刺客?” 刘公公并没有走远,等到沈栖梧离去后又回到了赵慕的身边。 赵慕的目光很深,很深。 第四十九章 拔剑四顾心茫然 这几日老天爷像是受极大的委屈,连续几天绵绵不断的细雨,整个京城都弥漫在浓浓的迷蒙之中。 夜里,乌云密布,雨不曾停歇。 老宅子悄无声息,尽管已经入夜却没有一处燃着灯,漆黑一片有些阴冷。 元向杰静静的倚靠在老树下面,他坐在地上,脸部微微朝上,丝丝雨滴透过老树的枝桠落在他的脸上。 “呼。”元向杰不知道眼下能做些什么,被困在京城已经一月有余,这让他多少有些后悔。 或许真的有些急切了。 就算赵慕真的死在剑下,可能也不会如同想象中的那般有利。 元向杰取出佩剑,掏出丝娟轻轻的擦拭起来。他看了看夜空,有些明亮但更多的是萧瑟的春雨。 再过一月有余,金国的铁骑就会南下,而他现在还被困在周国的都城。 他想起了父皇,总是爱在几位皇子中捉摸不透,这一次金国南征,元向杰认为这是通往皇位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 元向杰不想错过,于是他后悔了这次刺杀。 雨还在不停的下,哗啦哗啦打在瓦片上,掩盖了黑暗中本不该有的声响。 今夜,有些不太一样。 元向杰抬起头,他的头上是老树的枝桠,看不见天空。他微微侧着头,老宅里很安静,除却雨滴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叫醒熟睡的元昊,元向杰静静地站起身来。扶着粗壮的树杆,他的眼睛被雨滴遮掩,有寒光闪烁。 是元向杰的剑,同样也是黑暗中隐藏的刀兵。 “终于还是来了吗?”元向杰喃喃低语,他的目光很深邃,却不曾畏惧。 这段时间以来,周国的人不是没有来过这所老宅子,不过元向杰和元昊藏匿的很深,每每都是与危机擦肩而过。 一把剑刺破春雨,凛冽而来。从黑暗中显露寒光,雨水难掩其中的冷意。 元向杰先出了剑,他心里总有股不好的感觉,他不确定黑暗中有没有人。 他只想看看,所以他尝试的出了剑。 至于能不能刺中,那是后话才对。 “叮。” 黑暗中传来刀兵相接的刺耳声,元向杰抽身后退,佩剑横在身前静静地立在老树之下。 “出来吧。”元向杰看着黑暗的四周。他握着手中的剑,心下有些茫然。 老宅子里依然很安静,静的吓人。 除了雨水落在大地的声音,除了元向杰时不时的喘息声。 大门外有一辆华贵的马车,看那外貌装横,就知道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它静静地停在那里,在雨中像是冷漠的死寂,蚕食着黑暗中的杀机。 马车里点着灯,榻上静静地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手里握着一本书,正认真的看着。 他时不时的抬起头来,掀起帘子向外边张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年轻人有些不耐烦。 他张口问着外边静静守候的人,“还要等多久?” 外边那人身形笔直,腰间系着长剑。他的脸上很是冷漠,雨水淋湿他的衣服,隐约可以看见兵甲的肃穆。 “殿下,半个时辰。” 坐在马车上的人是赵慕。 他静静地竖耳聆听了一会,发现什么也听不见,有的只有雨声。 “真不是个好天气。”赵慕有些嗔怒。 接着他便放下帘子不再出声,只是不停的翻着书,表现出自己内心的焦躁。 也不知道父皇的这些手下能不能抓住那人。赵慕坐在那里胡思乱想,过了一会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他再次掀开帘子,出神的想着什么。 雨声,老树下,元向杰,拔剑四顾,心下茫然。 黑暗中仿佛有人再出声嘲笑,总有诡异的寒光出现在元向杰四周。 “叮。” 还是刀兵相接,还是一样的刺耳。 元向杰蹙眉,他的剑出了剑鞘,却始终找不到敌人,这让他多少有些恼怒。 对方是个刺客,一个真正的刺客,始终都躲藏在黑暗中隐藏着自己的獠牙。 他在等待,等待元向杰心神松懈的时候,想要一口撕裂他的脖子。 元向杰的眼前只有雨,绵绵的雨。 今夜的雨真的很讨厌! 不过却真的很适合杀人,因为雨中往往都隐藏着无穷无尽的萧瑟杀意。 元向杰想不出来办法,他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一剑一剑的乱刺。他觉得刺客在哪他就往哪刺,能不能刺中他不在意,他只想找出这个刺客藏在哪里。 刺客现了身,自然就没有那么让人心悸了。 元向杰每刺出一剑,都会静静的停了一会,他觉得离着刺客越来越近了,因为轻轻的呼吸声在雨中迷离。 刺客在变换自己的位置,既然在移动自然就会有呼吸声,就会有脚踩雨露的杀机。 元向杰又是一剑刺出,黑暗中终于有人出了声,“你这个方法真笨。”听语气却又不像是在嘲笑元向杰,反倒是对这个笨方法很是欣赏。 这是一个冷漠的中年人,他的脸色很苍白,因为他穿的白衣,在黑暗中也显得刺眼。 “太监?”元向杰愣了愣,他静静地看着他。 中年人没有胡须,他的眼神很阴骜,像是一滩死水,直欲刺穿元向杰。 太监都不喜欢被人直呼为太监。 中年人的表情很冷,他手中的剑很细,很像是一柄刺。 “你想逃?” “你会让我逃?”元向杰神情微异,他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多余了。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你阻止不了我逃跑。” 显然元向杰对自己逃跑的本事很有自信,他的目光从不慌乱,他只是觉得有趣。 周国真的无人了,连刺客都是太监。他想到这里,灿烂的笑了起来。 他很讨厌太监,所以目光有些厌恶。 “你要丢下你的同伴吗?”中年太监指了指他身后,目光越过他看向那颗老树。 元向杰知道他指的是元昊,他认真的想了想,道:“如果我可以活下来,我便会舍弃他。” 第五十章 小玩意儿 京城内很少有人见过中年公公出手,更准确地说,早年前那些见过他出手的老人早都已经死了,但没有任何人敢轻视他,更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一个只会龟缩在皇宫内却毫无雷霆手段的纸老虎。因为谁都明白,能成为皇帝影子之后的黑暗,他手中的剑不仅仅只是装饰品而已。 他在宫中有虚职,所以经常有人叫他刘长侍,因为他能长侍在皇帝身边。 刘长侍的外貌很普通,但那双眸子却实在阴冷了点,他看着元向杰平静的说道:“陛下不想你回金国。” 皇帝自然不会希望元向杰平安返回金国,先不说放虎归山的后患,仅仅是在颜面上身为皇帝的赵琪也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刺杀了大周的太子殿下,却能够平安返回金国。那不就说明了人人都可以在大周的头上动土吗? 皇帝站在寝殿门口,他双手背负在身后,像是在看着远处的宫墙之外,又像是只是静静的出神。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下来,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他挥了挥手咳嗽了几声,“你说刘俨能不能办妥这事?” 皇帝的身后还站着一道黑影,他静静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宫殿内的灯火并没有照映出他的脸,因为他浑身都笼罩在黑色的大袍子之中。 刘俨便是刘长侍,便是皇帝派去取元向杰性命的那个人。 黑影微微抬头,很难看清楚他的脸,直觉得他的眼睛很有神,像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有些难度。” 皇帝的神情微异,他没有想到黑影会这样回答。在他看来,刘俨的武功莫说是在皇宫之内,就算放眼整个大周也是出类拔萃。 当然皇帝也承认元向杰的武功,他经历过那一剑的风采,甚至有与阎王擦肩而过的惊险。 但,刘俨毕竟是刘俨。 元向杰却只是个青年。 一个青年人的武功又怎能高过一个中年人的武功。 “若是陛下要活捉元向杰不难,但要杀死他却非常难。”黑影缓缓出声解释。 皇帝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更是来了兴趣,他的目光转向雨夜。 今夜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 “活捉的话元向杰认为陛下不会想他死,他就不会有一战的勇气。相反,陛下要他死,他就必须有一战的勇气,因为这样他才能活。” 皇帝赞同的点了点头,他的手伸出衣袖,接了几滴雨水,打湿了袖口。 如果有一线生机谁又会想着拼命,可若是背水一战,自然会激励出更多的潜力。 这也是为什么黑影会说活捉容易杀死却难的话。 “可是慕儿希望他死!” 皇帝面无表情,当他知道元向杰与元昊的藏身地时,并没有急着打草惊蛇。 他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心里肯定憋着一股气。于是皇帝和赵慕聊了聊,交流了一下父子的感情。 结果赵慕果然咽不下那口气,竟然还想着要亲手杀死元向杰,但被皇帝说了几句放弃了这个想法。 赵慕也只能恨恨的这样瞎想,他总是坐不住,于是下了马车去等,夜雨中宁静异常身后有人为他撑着伞。 “李将军,里面动手了吗?”赵慕不会武功,自然不懂这些打打杀杀,于是他只能问身边之人。 这李将军年岁不大,大约二十好几,出身将门,常年与父亲一道镇守边关,战功赫赫。 他如今刚回朝中述职,就被皇帝委以重任,负责护卫太子殿下的安全。 李将军看着幽静的老宅子大门,沉思了一会,“应该开始了,我听到刘公公拔剑的声音了。”说完他的手也摸了摸腰间系紧的佩剑。 里面的人是元向杰,是金国的皇子,关于这点李将军当然知道。所以他很想用这把剑割下元向杰的头颅,这会是他一生的荣耀。 可惜他的职责只是保护太子,而元向杰自然有陛下的人去处理。 不过他内心还是很不平静,因为今夜过后,大陆上就会流传着元向杰死在周国的消息,李将军一想到这里心下就有些激动。 赵慕点了点头,“真希望快点结束,这雨下得有些凉。” …… 老宅子中的情况很微妙,刘俨提着剑一步一步的在缓缓走进,而元向杰只是横剑在胸前,静静地看着刘俨。 两人交手了数次,皆是试探性的过招,谁也没有率先用出真本事。 不过大致对于对方有了很初步的了解。 刘俨有些凝重,他不敢确信能杀死元向杰。 而元向杰呢,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丝毫的慌乱,因为他有自信。 他的自信从何而来,谁也不知道。 唯一知道元向杰的自信来自何处的可能就是元昊了,不过元昊却不会出声提醒,因为这样的雨夜他只能静静地睡着。 关于今夜的结局他已经想到了。 不过对于他来说可能很不友好。 刘俨一步一步地在靠近,他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来重,仿佛想要接着多年养成的杀气来压垮元向杰。 但他不知道,元向杰虽然贵为皇子,却经常流连战阵之间,饮马黄河之上见惯了血染残阳。 对于刘俨的气势相迫,元向杰反而还有些享受,他略微舔了舔嘴唇,颇有些挑衅的味道在里面。 刘俨也不生气,他距离元向杰很近了,只有几步的距离。但他却不敢上前了,因为他觉得再走一步他就会死。 像他这样的人,对死亡的气息很是敏感。刘俨觉得自己的感觉不会错,因为他看不见元向杰的左手。 元向杰的右手握剑,左手在衣袖中。 “我会死?”刘俨很谨慎,他的目光锁定在元向杰的左手上,有些自言自语的味道。 元向杰笑了,他笑的很开心。 “如果你再继续靠近,的确会死。虽然我还不怎么会用这玩意儿,但这么近足够让你死了。” 刘俨认真的想了想,脸色却是一变。 他想到了元向杰口中所说的玩意儿,确切的说的确是个玩意儿,还曾经是属于大周的玩意儿。 那玩意儿真不好,因为它的名字叫做枪。 第五十一章 春耕 昨日的春雨才歇下了,今日便出了艳艳的灼日。 这个天说变就变,有些喜怒无常。 城边的高树上绿叶葱葱,阳光婆娑印照着过往的人流。 按理说今天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日子,皇帝要在宫内亲自下地耕种,表明大周朝重视农业的发展,连皇帝都要亲自春耕。 沈府上下今天也忙碌了起来,天还暗着的时候各房的丫鬟们便都集体起了个早。 今日不光是太傅沈辅国要上早朝,就连府里的家眷也要跟着入宫进行观礼。 沈栖梧倒是没有什么准备的,又不是头一次入宫没必要大张旗鼓。 倒是二夫人陈氏,一大早就忙着梳洗打扮,让丫鬟忙来忙去的伺候着她,甚至穿上了当年嫁入府中的霓裳华服,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由于沈辅国坐着马车先去上朝了,府中就留下了另外一辆,虽说不情愿但沈栖梧也只有等着陈氏慢腾腾的打扮。 沈栖梧站在门口等了一刻钟,陈氏却是迟迟不出现。 欢儿见状,问站在门边候着的陈氏院子里的丫鬟,“怎么回事?二夫人怎得还不来?” “回小姐,二夫人还在梳洗,应该快到了。”小丫鬟立刻说道。这次是入宫进行观礼,陈氏为了彰显自己沈府女主人的身份自然不敢随意,既然这样小姐在外面等着也是正常不过。 这回小丫鬟也是没上心,据实答了。 “是吗?”沈栖梧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皇家的宴会可是迟到不得,我看二夫人她这么拖延分明是不想去。行了,爱去不去。” 说完,转身就要往马车走去,小丫鬟见沈栖梧这样利索,有些惊讶,“小,小姐……?” “哦,我忘了,”被小丫鬟这么一喊,沈栖梧好似才想起来,回过神来对那丫鬟说道,“你就在这儿等着,待会儿二夫人来了,你就让她赶紧来追我,否则啊,今日观礼要是误了时辰,可就丢了我沈家的脸面了。” 春耕是大周无比重视的大事,观礼更是重中之重,古往今来皇帝亲自下地耕种,可还没有哪位臣下的家眷敢误了吉时的,要是陈氏再不来怕是要沦为私底下的笑柄。 沈栖梧说完这番话,看不也看那小丫鬟苍白惊慌的神色,自顾自的上了车。 欢儿站在下头,似笑非笑,“怎么?还不赶紧去禀报二夫人让她快点儿?到时候误了时辰进不了宫,小心二夫人扒了你的皮哟!” 那小丫鬟这才从刚才的惊慌中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转身撒腿就往陈氏的院子里跑去,沈栖梧掀起帘子看了那小丫鬟仓皇的背影,眼底嘲笑。 随即坐正了身子,说道,“走吧。” 车子缓缓的行动起来,压根就没有要等陈氏的意思。 “慢点慢点。”陈氏得了消息,忙不迭的跑了出来。她对沈栖梧可是有信心的很,要说甩下她去皇宫这种事沈栖梧肯定是做的出来的,毕竟丢的不是沈栖梧的脸面。 上了马车陈氏还是气喘吁吁的,不过她并没有计较这些,可能是因为头一次进皇宫的关系,陈氏坐在车里不停的问着沈栖梧宫里的规矩。 沈栖梧闭着眼睛不想理她,或抬头望向外边,或低头玩弄自己的手镯。 “……”陈氏抿了抿嘴唇,讨了个没趣,便也没再说话。 不过由于已经到了皇宫的关系,下了马车后陈氏也有些紧张起来。她毕竟是沈辅国娶的二房夫人不是原配,她今日为了彰显自己女主人的身份穿的极其华贵,就是因为不想输了脸面,免得被人耻笑认为不如沈栖梧的生母。 这个时候,另外一辆马车停在了俩人的面前,马车上的姑娘掀了帘子起来,冲着沈栖梧笑道,“呀,这不是栖梧吗!在这儿站着干嘛?还不进宫吗?” 那姑娘生的花容月貌,额间的几缕秀发漂浮,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灵动不少。 这正是沈栖梧昔日的好友,李婉。 隔了几天不见,这李婉是越来越漂亮了,看得出来她今天是精心打扮过得。 沈栖梧一拍额头,心里有些不舒坦。 这下可好,今日连着和两个不待见的人走在一起。看来不适合来观礼的人是沈栖梧才对,她想了想,还是对李婉点了点头。 “这位小姐是?”陈氏不认识李婉,她看了看沈栖梧,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古怪。 沈栖梧没想着回答,李婉却自己介绍起来,她表现得很有礼貌,“家父镇远侯李据,小女子名叫李婉。” “镇远侯?”陈氏惊呼一声,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婉。大概也是知道了李家在大周的地位,陈氏尽量表现得大方了起来。 “一起进去吧?”李婉对着沈栖梧笑了笑。 沈栖梧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向前走去。倒是陈氏,很是和善的笑了笑,“李小姐别在意,这孩子就是这性子,你别往心里去。” 李婉抿嘴笑了笑,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直看着沈栖梧的背影,三个人就在宫道上走着。 这会儿的天,正是日头正烈的时候,而宫殿为了体现它的威严,宫道上愣是连树都没有几颗,阳光就这么直接照在三个人的脑袋顶上,走不了多久陈氏便是满身大汗,只能是拿手帕不停擦脸,生怕自己的妆花了。 沈栖梧见状,心里暗自好笑陈氏的举动。 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化妆,却没过多大话便这样狼狈,真是多此一举。 反观一旁的李婉就自然很多,虽然她也不堪这烈日的鞭打,却没有向陈氏这般失态,她举着丝巾尽量的遮住阳光。 发现沈栖梧在看她,李婉则是对她抱以微笑。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已经断了交情,李婉应该能和自己成为好朋友的,只是..... 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沈栖梧嘴角翘了翘,对这事儿有了兴致。 第五十二章 东阳公主 这会儿还为时尚早,水岸边的观礼台上都是各府的家眷和世家公子居多,皇后与后宫的几位娘娘自然是不会这个时候到的。 沈栖梧三人走进去,笑眯眯的同众人打招呼。 有不少的人都知道沈府的情况,加上不久后沈栖梧将会成为太子妃,众人看向陈氏的目光不免就玩味起来。 陈氏也是经历过风浪的妇人,她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心态,表现得很是端庄,对周围怪异的目光视而不见。 相比起来李婉就不一样了,她是大将军的孙女,又是名门嫡女,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追捧。 沈栖梧身边就要清净的多,虽然不久后就会身份尊贵,但她的性子注定热闹不起来,周围这些贵族们大概也是知道,识趣的没有凑上来。 既然没有人烦她,沈栖梧也不想和陈氏走在一起,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抬头间,正好瞧见了不远处花亭内坐在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孩正嬉皮笑脸的朝她招着手,沈栖梧连忙跑过去,和那女孩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梧桐树,你来的怎么这么晚!我都等你好久了!” “实在是抱歉,早晨起来晚了点儿,所以就迟了!让公主久等,真是我的罪过了!”说着,就要福身道歉,却被公主一把拉住,“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抱怨一两句,久了不见,你什么时候和我这么生疏了!”沈栖梧顺势起身,“好啦,逗你呢!” 真好,又听到她活泼朝气的声音了,看着眼前这个俏皮的姑娘,沈栖梧忍不住鼻子发酸。 东阳公主,当今圣上膝下的唯一的爱女,从小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由于经常在太后膝下承欢的缘故,沈栖梧和这个公主投缘的紧,俩人一起也没少干些缺德事儿。 什么逃了女红课,什么在别人包里放着虫子,反正只要是整人的伙计,两人可从来没闲着。 只不过东阳公主的生母乃是淑妃娘娘,并不怎么受皇帝的喜爱,虽然对这个女儿有着不一样的宠腻,但东阳在宫里的日子也并不舒心。 父亲对她宠上了天,却对自己的母亲不屑一顾,每日面对着母亲以泪洗面,东阳的心里也并不好受。 索性认识沈栖梧这样的一个朋友,东阳的脸上才重新有了笑容。 前些日子沈栖梧去了祖母那里,东阳留在皇宫里也觉得日子无趣,就央求了皇帝自己陪着母亲一道回娘家省亲去了,两人有一段日子没见了。 许久不见虽然沈栖梧的灵魂已经易了主,但对东阳的感情却未曾变化,两人坐在一起有着说不完的话儿。 “父皇说了你和太子哥的事,那不是我马上就要改口叫你嫂子了?”东阳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沈栖梧,语气娇俏的调侃起她来。 沈栖梧眯着眼睛,任由着东阳调侃她,反正这也是事实,而且两人的关系又这么亲密,沈栖梧自然也是不在意这些。 “其实太子哥蛮好的,就是爱玩了点。”东阳对赵慕的映像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接触的很少,但也十分的了解,毕竟都是养在深宫大院里面金丝雀。 沈栖梧听闻到这,心里好笑了起来,看来东阳对赵慕的映像还停留在以前,现在的赵慕虽说还有点荒唐,可也被沈栖梧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很多。 东阳公主没怎么注意沈栖梧脸上的变化,以为她心里还沉浸在即将成为太子妃的喜悦,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不由得脸色一暗,“其实我并不希望你嫁给太子哥的,这座皇宫太冰冷了,没有人情味,我不喜欢。” 沈栖梧不由得一窒,她知道淑妃的事,同样也有着一些怜悯。 是啊,皇宫太冰冷了。 忽然就见前方骚动,想必是宫里的娘娘们来了。两人也随着走了过去,刚刚站定,就见一群人呼呼啦啦的围着四个身着华丽的女人走了过来,大家连忙下跪,“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栖梧俯下身子,低垂着头,看着脚步过去,第一个自然是皇后。第二位的裙角是白鸟朝凤,配着雍容华贵的牡丹,这人不消说自然是二皇子的生身母亲,皇贵妃姜氏。 沈栖梧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后头走过来的,宋如暖虽然没抬头,但也只到想必是淑妃张氏和慧妃赵氏。 各位娘娘坐定,皇后端着大气雍容说道,“大家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所有人起身,皇后这才说道,“今年春耕尚未开始,大家可以先行赏荷,待会儿在水莲台上,也会准备午膳。” “谢皇后娘娘赏赐,臣等感激不尽。” “好啦。大家也都不要拘着了,大家先各自赏荷,等待春耕开始吧。” “是。”所有人依言也散开了,不过不同于方才没有人看着的热闹,现下所有人的声音都小了下去,以免惊扰了正坐在观莲台阁中的四位贵人。沈栖梧知道,估计不多时,作为太子的赵慕也要来了。 四位娘娘到了之后,场间也就无趣多了。沈栖梧想了想,垂下眼眸,歪着头对东阳俏声说道:“几位娘娘来了之后,就没有什么意思了,要不我们干脆溜去慈宁宫玩玩?” 东阳公主也觉得无聊,听了沈栖梧的话,立刻就双眼发亮,点头同意了。 趁着大家都在关注四位贵人的时候,这俩姑娘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偷偷的溜出了观礼台。 不过就算胆子再大,两人也不敢耽误了时辰,错过了春耕的观礼,去了慈宁宫也不敢逗留太久。 却没想到,慈宁宫都还没到就被人抓了正着。 “哟,你们两人这是准备往哪儿跑啊?”一阵戏虐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第五十三章 偷溜 “什么人!”沈栖梧和东阳全身的汗毛立刻全部竖起来,警惕的四周环望。“什么人,赶紧出来。否则,否则,本公主就告诉父皇去!”东阳色厉内荏。 “呵,”来人轻笑一声,“怎么?东阳和沈大小姐自己偷溜出来,还要去禀报父皇,自己揭短不成?”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宫墙后走了出来。 竟然是赵慕。 沈栖梧和东阳互相对望一眼,这才长舒一口气,福身向赵慕行礼,“东阳见过太子哥哥。” 一旁的沈栖梧和赵慕熟的不能再熟了,自然不会向赵慕行礼,抱着双肩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 “私底下,如此拘礼作甚,快快起来吧。”赵慕含笑虚扶东阳一把。 东阳站起身来,瞪了一把一旁悠闲的沈栖梧,“还请太子哥哥保密,东阳只是觉得有些闷了,才拉着梧桐树跟我一起出来透透气的。” 东阳这些日子不在宫里,自然是不知道现在沈栖梧和赵慕的关系。她连忙出声辩解,希望不会在两人之间生出叉子,毕竟都是要结为夫妇的人。 “东阳放心,太子哥不会如此多嘴的。而且我也是跟着父皇有些闷了,才偷偷跑出来的。”赵慕不慌不忙,老神在在的说道。说到底,东阳虽然不是皇后所出,但也是赵慕的妹妹。加上关系还和沈栖梧十分亲近,赵慕自然也是把她当成自己人看待。 这个时候皇帝正在斋戒沐浴,准备祭祀迎接春耕吉时的到来,如今太子跑了出来,难道不怕受到责罚吗? 想到这里,沈栖梧不由得对赵慕投去了一个关心的眼神。 一旁的东阳并没有注意这些,她和太子赵慕向来不熟,宫中走动的也少。如今竟然成为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的夫婿,她的头还有些痛,不知道怎么样和这位兄长相处。 赵慕注意到了沈栖梧的眼神,对她笑了笑。 这个时候,东阳身边服侍的小宫女寻了过来,“公主,娘娘见你不见了如今着急的很,让婢子寻你回去。” 东阳一听,神色有些动容,立刻抬头对沈栖梧说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我们先回去吧。” 沈栖梧点了点头,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下估计是去不了慈宁宫了。 “等等,东阳。我和沈小姐有些话要说,不如你先行回去吧。”这个时候,杵在一旁的赵慕突然出声,他看了一眼沈栖梧,貌似有些暗示的要沈栖梧配合他。 “你们有话要说?”东阳愣了愣,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赵慕,过了一会抬起眉眼像是在询问沈栖梧。 沈栖梧心底叹了一声,点头,“既然太子有话要对我说,那你就先回去吧,我和太子说完话一会便来寻你。” “那好吧,我在里面等你,你注意点时辰,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吉时就要到了,到时候可不能迟到。” “恩,我晓得的。” 见到沈栖梧同意,东阳带着女婢快步就往观礼台走去。 沈栖梧看着东阳消失在眼帘,这才开阖的眨了眨。 “你私自跑出来,皇上不会罚你吗?”沈栖梧没有去看赵慕,说到底心里还是有气,不怎么想搭理他。 他们二人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自从沈栖梧伤好出宫后赵慕便没有见到过这位未婚妻了。本来想着会有说不完的话,结果一到嘴边就支支吾吾着难以言语了。 见到沈栖梧这样关心自己,心里还是十分的受用。赵慕微微一笑,轻声道:“你当真以为我敢偷偷跑出来吗?我是求了父皇,让他答应了我出来透透气的。” 沈栖梧低头没有说。哼,真是让人白担心一场,不过也对,依着赵慕的性子他又怎么敢没有皇帝的许可就私自偷溜的。这些日子的相处,让沈栖梧很了解赵慕的个性,他最敬畏的还是他的皇帝老子。 “只是没想到,除了我以外,竟然还有人会偷偷溜出来。”赵慕说完笑了一声,饶有兴趣的看着沈栖梧。 沈栖梧脸色一窘,眼珠子灵活的转了转,这才说道:“我和东阳许久不见了,自然是要私底下偷偷说些话儿,却没想到被你这人给打断了,你还好意思笑!” 赵慕听闻沈栖梧这般说话,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趣悦到了他,反倒是笑的更开心了些。 “不准笑!”沈栖梧拿眼瞪他。 “好好好,我不笑就是了。”赵慕摆手,想要换上一副严肃的的面孔,但嘴角的笑意是怎么都抑制不住,“哎哟,我真不笑了,不笑了,你别揪我耳朵!疼疼疼。” 见到赵慕真的不再发笑了,沈栖梧这才松开了手。 赵慕捂着耳朵,胆战心惊的看着沈栖梧。那小眼神儿,就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样。 为了炫耀自己的独门秘技,沈栖梧朝他扬了扬手,做出了一个十分狠辣的旋转揪耳朵的动作,吓得赵慕连忙捂住了嘴不敢再笑。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要和我说?”沈栖梧很满意赵慕的表现,她抬了抬眉眼,一纵即逝的闪过一丝温馨。 赵慕压低了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很熟练了,他很快的变得了很严肃的模样,他用着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元向杰逃掉了。” “逃掉了?”沈栖梧神色一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慕。 京城里多少大内高手,城外多少的精兵悍将。 皇帝如何的安排布置,竟然会让元向杰逃掉? 逃掉,也就意味着元向杰能够顺顺利利的返回金国。 沈栖梧不敢想象皇帝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有多么的震怒,她对此不感兴趣。不过多少有些遗憾,这个金国皇子太过深刻,总像时梦魇一般萦绕人心。 不管如何,沈栖梧都像看到元向杰客死他乡的。 现在,多少有些遗憾的。 “刘供奉受了重伤,据说元向杰身上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而父皇,也希望得到那个东西,所以让元向杰安然离去了。”赵慕的语气恨恨的,他可是比谁都希望看到元向杰的尸体的。 只是很可惜,结果让他有些不满意。 第五十四章 开席 沈栖梧叹了一声,她自然明白元向杰的危险性,她抿着唇点点头,“希望以后不要再遇见他了。” “哼,下次再见到他时估计是在战场之上了。”赵慕微微一笑,“下一次,他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春耕快开始了,你快回去吧,免得误了时辰惹出不必要的是非来。” 沈栖梧答应,赵慕也不多耽误,随即赶着回到皇帝身边去。沈栖梧站在原地愣了一会,急匆匆的回了观礼台。 “太子哥走了?” “走了有一会儿了。” 俩姑娘又聚到了一起,站在观礼台上窃窃私语。观礼台还是一派安静压抑的气氛。 “你们说了什么?”东阳公主好奇的看了沈栖梧一眼,眼睛睁的大大的,想了半天也不觉得他们二人能有什么话说。周围虽然很安静,但也有不少的人在互相低语,倒是没有人会注意这俩姑娘。 由于刚刚走得太急,沈栖梧额头上有着一层薄汗,赶紧拿着帕子擦了擦。 一旁的东阳公主以为她做贼心虚,更加的好奇了起来。 “别闹,淑妃在看你!”沈栖梧低着头,朝东阳龇了龇牙。 “啊!”东阳谁都不怎么怕,可惟独害怕自己的母亲。听着沈栖梧这样一唬,也不敢追根究底了,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儿不说话了。 当然也不是沈栖梧在骗她,而是淑妃刚刚真的把目光放在了东阳这边。 仅仅也只是一瞬间,那自然也不能说是骗了。 东阳安静了,沈栖梧也就可以好好消化赵慕告诉她的事了。 她始终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什么样了不得的东西,会让皇帝放了元向杰? 春耕大典在一阵吉乐吹奏起后便开始了,观礼台上站满了人。 沈栖梧很沉默,她并没有站得很靠前,只是躲在人群后面静静的看着皇帝与众大臣的表演。 赵慕也跟在皇帝身边,他是国之储君,这等大典自然也要和皇帝一起劳作笼络人心。 也许是发现了沈栖梧的位置,赵慕在微不可察的情况下对沈栖梧调皮的眨了眨眼。还好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把目光放在皇帝身上,要是给人发现了言官们估计又要弹劾赵慕君前失仪了。 沈栖梧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幸好四周没有人发现,一旁的东阳也并没有察觉。 于是沈栖梧狠狠的瞪了赵慕一眼。 赵慕吐了吐舌头,趁着没人注意赶紧低下头,又恢复了一派庄重的模样。 春耕大典进行到午时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尾声了,皇帝放下了手中的农具,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露出笑容。 正好在这个时候,忽然传话来说开席了,一众少爷小姐们这才松了口气,登上了午膳的台阁。 春耕大典进行的时候太过庄重,大家也都压抑着自己,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如今皇帝领着大臣们离去,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沈栖梧作为臣女,但却极其受宠,加之又是不久后的太子妃,席位离着几位娘娘的席位非常近。沈栖梧抬头看了看席位的摆设,突然有些喘喘然。 这下也算是在上层圈子完全曝光了,沈栖梧旁边坐着的便是东阳,两人坐在了一起却没说话,因为宫里的几位娘娘正笑意十足的谈着话,时不时的把目光投了过来。 陈氏坐在后面,这让她心里有些恼怒。 她是沈太傅的夫人,更是沈栖梧名义上的母亲,席位却比沈栖梧低了不知道多少。但她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来,因为这都是几位贵人的安排,她也明白这里面包含的警告意味。 皇后娘娘正在和皇贵妃姜氏说着笑,余光一瞥,像是不经意间扫过陈氏那里,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这陈氏还算识趣,只是希望不要坏了事,乱了自家媳妇的心思。 “姐姐,御花园里花开的好鲜艳,什么时候妹妹陪姐姐好好散散心。”皇贵妃姜氏生的及其美艳,如同倾国的的牡丹,艳丽夺人心魄,她此时正端着身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皇后愣了愣,点了点头。 要说平日里皇贵妃和皇后关系却不怎么亲近,皇上只有两个皇子,赵慕和二皇子赵睿。皇上至登基起,就已经宣布了太子的人选,但这也激起了皇贵妃夺嫡的心思。 论相貌,皇贵妃要胜皇后一筹。论家世,姜家也不输给皇后的母族。凭什么,皇后的儿子能当上太子,皇贵妃心里不服自然要争上一争。 这些日子以来太子长足的进步皇贵妃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眼见着太子之位越加远去。皇贵妃也急了,大婚之后赵慕东宫的地位会更加稳固,到了那时候,自己和儿子只能在京城中当个闲散人士了。 于是,她的目光有些锐利。 沈栖梧突然发觉背脊发凉,如同针刺一般难受。她抬起头来,却没发现什么异常,倒是皇贵妃的目光柔和的看着她,为了不失礼她同样抱以微笑。 一直到宴会结束,沈栖梧都是微笑示人。 欢儿陪着沈栖梧上了马车,而后边的陈氏,还跟着那些名门夫人小姐谈着笑,一副不舍得离开的样子。 不过,沈栖梧也懒得等她,直接吩咐车夫开路,反正看样子陈氏也不会缺回去的马车。 坐在车上,没了约束。欢儿愤愤不平的说道:“看二夫人那副模样就让人讨厌,遇着人就说自己是老爷的夫人,是沈家的主人,真不知道脸皮怎么这样厚实。” 沈栖梧坐在马车上老神在在的,也不理欢儿的抱怨。对她来说陈氏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做的再多也掩盖不了本身的缺漏,她也何必去学那些女人一般背后说人闲话呢。 沈栖梧眼中泛起冷意,至于将来会如何,一切还都不好说。 第五十五章 不往水中流 回到沈府的沈栖梧,没有去前庭,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 今日这炎热的天气,动不动就出了一身汗。沈栖梧在外面折腾了一天,早就浑身难受的紧,自然要先回去沐浴更衣。 沐完浴,换了一身衣裳,沈栖梧这才觉得清爽多了。头上的首饰也摘了下来,换上自己喜爱的那根木簪,穿上一身简单的步摇躺在那里,慵懒极了。 “咦,二夫人回来了没?” “回小姐,还没有。”欢儿快人快语,“据说是跟着宋国公夫人去了,去府上串门去了,约莫着要夜里才回来。” 沈栖梧点了点头,便也不打算管了。 这个时候驻足前厅的老管家突然出现了,言语中谈及说是有位大人物来访,沈辅国要她跟着一起到前厅叙话。 沈栖梧带着疑惑跟在老管家后面,还未踏进前厅就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 “哈哈,辅国这些年未曾变化风采依旧,反而是老夫老了,天不假年咯。” 颜若均,这老头怎么来了?他不是待在皇宫里赏花作诗,闲云逸志吗? “夫子过谦了。”沈辅国坐在那里,眉宇间很是平静,他看了一眼到来的沈栖梧,皱了皱眉。 颜若均锊了锊胡须,眼神在沈辅国和沈栖梧之间跳跃。他如今身在京城,自然也知晓了沈家的情况,只是他是外人更是老人,这些事情暗地里可以说说却不能插手进来的。 “爹,夫子。”沈栖梧微笑着行礼,像极了一位端庄的大小姐。 沈辅国微微颔首,很是受用。 “既然夫子是专程来找你的,你就与夫子好生叙话,莫要冲撞了夫子。”沈辅国细声吩咐后,便对颜若均告了声罪回书房去了。 看着沈辅国消失在眼帘,沈栖梧一屁股坐了下来。 正好果盘里放着些待客用的瓜果,也不顾忌形象,拿起就吃,目光斜视着颜若均,“老头子,有什么事吗?你不在皇宫里待着,跑我这来干什么?” 前后判如两人的沈栖梧并没有让颜若均感觉到惊讶,比起那个端庄打大小姐,或许现在这副摸样才是最真实的沈栖梧。 “金国人来了!”颜若均吹了口气,茶杯中的茶叶微微舒卷,散发出阵阵香气。 恩,好茶啊。 刚吃到一半的鲜果掉在地上,沈栖梧愣了愣。 颜若均仍然风轻云淡的闻着茶香,仿佛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 不过也是,颜若均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即便是金朝国君前来,也要恭恭敬敬的对他行礼。 谁叫人家颜夫子活的时间长呢,活着越久越像老古董。 沈栖梧低头说道:“然后呢?” 颜若均出乎意料的沉默了,认真的想了想,忽然说道:“再过两三日便会举行大婚,事后会安排你和太子殿下去往南方巡视。” 去往巡视,倒不如说是去南方避难。 沈栖梧对这说法感觉到有些好笑,心想着皇帝看来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了。将赵慕放在南方,免了后顾之忧,于是便可以放手一搏了。 只是真的能够保全大周吗? 沈栖梧对这位皇帝陛下并没有信心。 颜若均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说道:“其实你还有一种选择。” 屋外阳光依旧,只是些许微风吹佛进来,让人精神一震。 这天气如果小憩一会还真挺不错的。 “什么选择?” “跟我离开。”颜若均微微抿了口茶水,目光望向厅外的那颗老树。 当年他也同样给了王英这个选择,让她放弃眼前这些虚虚假假,跟他离开,遁隐云雾中。 只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的女儿又会怎样选择? 沈栖梧看着颜若均,很是认真的想了想,笑道:“还是算了吧。” 或许并不感觉到意外,颜若均面色不改。 他接着说道:“你和你母亲一样死心眼。” 沈栖梧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也不知道这是在夸她还是在讽刺她,她静静的说道:“嗯,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不识时务吗?” 颜若均轻轻啜饮了一口茶水,却不小心吸进了些茶叶,神情有些恼怒的说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沈栖梧自嘲的说道:“看来我和我母亲一样不识时务。” 也许是被气的不轻,又也许是联想到了沈栖梧的母亲,颜若均没好气的说道:“当年你母亲就是因为这个性子,最后吃了大亏。没想到你也和她一样是这个臭脾气!” “这就对了嘛,谁叫我是她女儿嘛。”沈栖梧说着说着就笑了,这也得确实一件很高兴的事。 因为性格像了母亲,而不像虚伪的父亲。这对沈栖梧来说,就很值得高兴了。 颜若均愣了愣,也没想出什么反驳的观点来,又不想在言语上落了下风,转而说道:“你父亲他很识时务。” 沈栖梧哼了声,不愉道:“沈家的主人自然要识时务。” 颜若均知道沈栖梧话里的意思,却没能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他摇了摇头道:“识时务分很多种,你父亲他善于做出选择。” “比如?” “很多很多,包括眼下的这场避无可避的战争。”颜若均叹了一声,或许是对沈辅国颇有些异议,他继续说道:“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一如既往的做出正确的选择。” 大概也是有些听懂了颜若均嘴里的意思,沈栖梧微微颔首,并不多话。 老一辈的人喜欢做什么样的选择沈栖梧并不在意,哪怕沈家堕下深渊也和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沈栖梧觉得,只要保护好自己亲近的人就足够了。 不过她很快的联想到了,沈栖梧认真的问道:“老头子对这场战争失去信心吗?” 颜若均闻言,笑了笑,道:“从来就没有信心,又何谈失去呢?”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腐朽的王朝注定要被历史的洪流掩埋,恰好大周便是洪流中一粒不起眼的泥沙。 沈栖梧点了点头,良久说不出话来。 第五十六章 我有嫁衣一件(上) 出嫁当日,沈栖梧一大早就起来了,屋里屋外都忙的脚不沾地。 皇帝也在昨日就下了诏令,大婚之后太子赵慕将迁往东宫居住,不会再被留住宫中学习,一切都将按照大周的礼制进行。 沈栖梧被拉到妆台前开始梳头上妆,今儿给她上妆的是宫里来的一位老嬷嬷了,她一边细心的给宋如暖梳头,一边笑着说道,“太子是老身看着长大的,如今也是到了要娶媳妇的年纪了啊。” 沈栖梧听闻至此,坐正了身子问道,“请问姑姑是……” “老身呀,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老嬷嬷笑了笑说道,“太子这孩子从小就淘气,凡事都不懂得谦逊忍让,好在如今也长大了,还娶了你这么个好姑娘,老身我也欣慰了……”说着,老嬷嬷的声音哽咽起来。 沈栖梧从镜子里头看去,老人家正在拭泪。 她心中也有些欣慰,给老人家递过自己的帕子。嬷嬷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小姐高贵,老身低贱,哪里能用小姐的贴身物件儿!” “姑姑就别和我客气了,”沈栖梧将手帕塞到了老人手中,“姑姑本就是皇后娘娘身边之人。作为太子的妻子,我们自然也就是一家子人了。今儿您能来给我梳头上妆,想必也是娘娘特地吩咐的吧?” “是,是啊。”老人家看着沈栖梧一脸恬淡的笑容,淡然又雍容的气质,心中欢喜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太子这孩子,总算找到一个知心人照顾他了,她也就放心了许多。 而后,俩人也再没有其他的话语,沈栖梧重新坐回去,老老实实的任由嬷嬷给她梳头上妆。 所有的一切虽然忙碌,但是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作为沈栖梧的贴身丫鬟,欢儿自然是忙的脚不沾地。 沈栖梧反而成了这些人中最清闲的一个人,坐在屋里和嬷嬷聊天。大部分聊的也都是皇宫里发生的趣事,老嬷嬷作为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宫里的密闻自然也知道不少,除了些犯忌讳的,老嬷嬷倒是知无不言。 正在谈笑的时候,沈辅国便推门而入了,后头跟着的是老管家,“怎么样?都收拾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宋如暖平静的道,嬷嬷立在一旁微笑着看着这位当朝太傅。她早就听说,沈家内部的情况,不过她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下人,自然不会出现笑容之外的表情。 沈辅国点了点头,突然皱了皱眉头面色冷了下来,回身问道:“你去看看夫人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来。” “夫人说今日身体抱恙怕是起不得。”老管家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沈辅国的脸色,“还说已经禀告过老爷了。” “……这怎么行,”沈辅国不满,“今儿是栖梧大婚,平日在府里,她不懂规矩也就算了!这大婚的日子,她还这么不懂规矩吗?!这当家主母怎么做的!” “你说谁不懂规矩?”沈辅国的话音刚落下,随即就传来了老太太的声音,正是从边镇赶回来的祖母。 “祖母!”沈栖梧赶紧走上前去扶着,“您怎么这么早便过来了?昨夜里到的迟,您应该在屋里呆着,待会儿我就去给您磕头啦!”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老太太说道,“再说了,这磕头在哪里都一样,待会儿啊,就在这堂屋磕头,也省得你跑了。” “就知道祖母心疼我。”沈栖梧撒娇。 老太太一边笑着,一边打量着周围,想起来刚才沈辅国的话,脸色一变,“陈氏没有过来吗?!”这话一出口,沈辅国的脸色也变了。 “娘,夫人身体有些抱恙。不过您放心,我已经派人去催促她了。”沈辅国说完,对着老管家使了个眼色,后者匆匆去请人了。 “不成体统,不成体统!”老太太拿着拐杖狠狠的戳着地面,“这,这当家主母!孩子要出嫁了,怎么连面都不露!这当的什么当家主母!敢情这几年我不在府里了?!她是想如何就如何了?!” 沈栖梧连忙劝住老太太,祖母疼她发脾气是自然的,只能怪陈氏自己,事到如今面子上的功夫也不愿意做了。 “娘,您别动怒,今天是大好的日子,您可千万别生气。”沈辅国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简直是在扇他的脸面。 这让沈辅国的心里阴沉沉的,压着一股子的火气,此时此刻却不能够发作出来。 这个时候颜若均也到了,他是皇帝请来的证婚人,同样也算是半个沈栖梧的娘家人。 颜若均也不看其他人,径直走到沈栖梧的身边,嘴角才露出一个浅笑,“怎么样?都收拾好了?”“嗯,差不多了。”沈栖梧点点头。 颜若均点点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欢儿跑进来了,见一屋子人,愣了一下赶紧行礼,随后说道,“小姐,吉时快到了,赶紧准备一下吧。” 沈栖梧怔了怔,随即说到,“好。” 但是,声音低沉了很多,沈辅国先扶着老太太去堂屋的上首坐着。沈栖梧站在自己的闺房之中,再一次环顾了小院。欢儿和颜若均就站在旁边陪着,颜若均看着沈栖梧,和当年她母亲出嫁时的模样像极了。 沈栖梧的妆容华丽,略带清冷的面庞中又透着一丝成熟的媚气。颜若均心生感慨,好似她就是那个跟在他身后整天胡思乱想,无法无天的弟子。 王英啊,如今你的女儿也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今天就要嫁人了。为师不知道她的选择对错与否,可还是希望她不会像你一样,陨了自己的性命。 “好了,祖母在外头也应该等急了,咱们快出去吧。”沈栖梧轻声说道。 和颜若均一同走出了闺房,堂屋内,老太太和沈辅国正襟危坐在上首的位置,眼睛却是看着沈栖梧,眼底浓重的温情让沈栖梧原本干涸的眼角有些湿润。沈栖梧走到堂屋的正中间,跪下来。先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又给沈辅国磕头。 第五十七章 我有嫁衣一件(下) 沈栖梧说道,“祖母,孙女日后不能再侍奉和孝敬您了,您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您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祖母真的老了,两鬓花白的头发以及眼角浓重的皱纹,沈栖梧低下头语气有些哽咽。 “好,祖母一定健健康康的,祖母还等着抱重孙子呢!”老太太也是止不住的流眼泪,再也坐不住了,让丫鬟扶着上前把沈栖梧给扶起来,“孩子啊,以后你就要独当一面了,记住,宫里不比民家,太子又是身份贵重,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知道吗?我们沈家出去的女儿,都是贤惠大气的。宫里的事你要仔细斟酌,要学会自己独当一面,这会很辛苦。” “是,孙儿知道。”沈栖梧眼角微湿。 “但是,再辛苦你也要撑下去。你是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千万莫要让人看了笑话,知道吗?”“是,我知道的。” 老太太拉着沈栖梧一阵絮絮叨叨的叮嘱,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但是,再多的话,时间也有限。喜娘走进来劝到,“老夫人,这时候不早了,姑娘再不走就耽误了吉时了。” 老太太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沈栖梧,沈栖梧走上前又磕了三个头,这才盖上了盖头,被欢儿和喜娘搀扶着走进了轿子中。 欢儿作为沈栖梧最贴心的侍女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去伺候的,她也踏进了马车陪在自己的小姐身边。 敲锣打鼓,唢呐声响彻云天,外头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人们都知道,沈府的嫡小姐出嫁,对方还是当朝的太子殿下,当真是天大的的喜庆事。 沈栖梧坐在轿子里,红盖头下,她闭上了眼睛。终于是到了这一天了,她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原本对于爱情这种事没什么指望。只想着怎么悠闲安稳的过完一生。 可是,她却没想到,这么快的时间内,她居然要成亲了! 对方还是太子殿下,赵慕这个人接触下来后心眼不坏,沈栖梧心里也就好受多了。 “欢儿,太子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沈栖梧早在昨夜就让欢儿去了赵慕那里,把该交代的都已经告诉了赵慕,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欢儿脸蛋红扑扑的,大概也是沾染了今日的喜气,整个人都显得在发热一样。 “殿下已经准备好了,不过小姐真的要带太子一起上天吗?欢儿可不可以也跟着一起去呢。” 沈栖梧碎了她一口,轻声说道:“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放心吧小姐不会忘了你的。不过嘛,若你也想试试,大概只能等着下次了。” “啊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欢儿嘟着嘴巴,好不失望。 “等你啊,和你的大牛哥成亲的时候。” 说到成亲,欢儿也羞红了脸,只是小小的“哦”了一声,便也不再出声。 沈栖梧想着想着就偷笑起来。 正在出神的时候,轿子停了下来,只听见外面唱到,“东宫到!” 终于到了,沈栖梧深深吸了一口气,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随即,轿子的门帘被掀开来,红绸的一端被递给了沈栖梧。 沈栖梧稍微顿了一会儿,才伸手抓起红绸,随即欢儿将沈栖梧从轿子中扶出来。喜娘则是前头喜气洋洋的喊道,“新娘子进门喽!” 鞭炮锣鼓之声响彻云天,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欢乐喜气的氛围之中。红绸那头的人走的很慢,沈栖梧知道这是赵慕在刻意的照顾她。小心翼翼的跨过门槛,而后便是过火盆。 从沈栖梧的视线看去,火盆已然就在自己的前方不远处。欢儿将沈栖梧的裙子小心翼翼的提起来,沈栖梧于是轻轻地一步跨过,心中顿时长舒一口气。再踩过瓦片,便是到了主屋之中。 欢儿微笑着将沈栖梧交给了赵慕,自己则是悄悄的退到了一旁。一下子被欢儿放了手,沈栖梧顿时有些紧张,毕竟自己盖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她害怕自己闹了笑话。 赵慕像是知道她所想一般,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没事,你只要跟着我的动作走,放心吧。”这句话让沈栖梧完全的放心下来,也是啊,这人现在是自己的夫君,若是连自己都不完全的信任他,那还有谁能够信任他呢? 在司仪的高唱和赵慕的帮扶下,俩人拜完天地,而后接着跪拜了高高坐在上位的皇帝与皇后两位高堂,最后夫妻对拜后,便在众人的眼光灼灼与祝福中,这对新人被送入了洞房。 赵慕将沈栖梧扶到床边,让她坐下来,说道,“父皇和母后还在外面,我先出去招呼一下,你稍微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了。” “嗯。”沈栖梧对他点了点头。毕竟两位大人物还在外面呢,赵慕不出去怎么行,看着皇帝的样子像是还有很多话要叮嘱。 听到开门和关门的声音,沈栖梧立刻就活了过来,将盖头掀起来打量起自己这个新房来。旁边的喜娘还有欢儿这丫头都嘻嘻发笑,欢儿走上前说道,“小姐从早晨忙到这会儿,都晚上了,还没吃饭呢,先吃点儿东西垫点儿吧。” “其实我早就饿过劲儿了,”沈栖梧有气无力的揉着肚子,21世纪的婚礼也没这个麻烦啊,交换戒指了不就成事了。 沈栖梧对今天一天的折腾虽然说是早就有心理准备。不过,饶是这样,这一天下来也是被折腾的够呛,“不过,被你这么一说,倒是真有些饿了,那就先吃一点儿。” 沈栖梧拿了一块点心吃了,肚子里有点儿东西,才感觉稍微好像活过来一点。 在欢儿的服侍下擦了手,就不由自主想到了即将会发生的事。 “欢儿我的书你带来了吗?”沈栖梧平复了下心情,平淡的问道。 “嗯,带来了。只是小姐这个时候还要看书吗?” 沈栖梧点了点头。那当然咯,不然今晚该怎么对付赵慕,我可不想这么早就投降了。 不过,重头戏好像也还没上演呢。 第五十八章 洞房花烛夜 刚刚才准备看看书定下心神的,就听到外头说太子爷回来了! 沈栖梧一惊,手忙脚乱的把盖头给盖上了,怎么这么快?!皇帝和皇后不是还在外面吗?还有那么多王公贵族在,起码也要在外面待个一两个时辰吧!这才不过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就回来了呢? 赵慕远推门而进,就见到自己的新婚妻子正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喜娘送上了喜秤,赵慕拿起将沈栖梧的盖头一点点的掀开来。 沈栖梧低着头,随着帕子的揭开而慢慢抬起头来,凤冠霞帔,红烛暖帐也映衬出沈栖梧绯红的面颊。 嫣红的朱唇,一双如秋水般的剪瞳正带着笑意,更多的则是平静的看着赵慕。赵慕只觉得自己满是沸腾的血瞬间冷了下来,他克制了一下,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 “可是殿下,交杯酒还……”喜娘本还想说什么的,却被欢儿连拖带拽的拉了出去。屋子里也就剩下了沈栖梧和赵慕这对新人了。 “外头…不是还有很多客人吗?”少了旁人在场,沈栖梧也就放的开多了,她拿起书本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父皇和母后回宫了,那些宾客自然也就没什么兴趣了,我就正好可以偷点懒咯。”赵慕伸了个懒腰,一屁股坐在床边,“你今天真漂亮。” 沈栖梧闻言愣了愣,接着狠狠地白了赵慕一眼,“别以为你这么说,今晚就可以上床睡觉。” 赵慕瞬间脸就垮了下来,苦笑道:“哪有新婚之夜新郎官睡地上的?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啊!” “怎么的?你还想上床啊,忘了答应我什么了?”沈栖梧嗔怪了一声,放下书卷,嚣张的吹了吹自己的手指甲。 一听沈栖梧提到这事,赵慕瞬间没了脾气。他垂涎着脸,讨好的在沈栖梧面前搓着手,笑眯眯的道:“这个为夫自然是记得,就是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带我飞天?” 瞧着赵慕一脸贱相,沈栖梧真庆幸自己很早就和这个混账太子爷做了交易,低声骂道:“看你那副死样,咋们等等就去。” “今晚?”赵慕一惊,“那实在是…太好了!”一个大喘气,像是把人生生抛了起来结果下面接着的人却跑了一样。 “那这就出发吧!”一想到能够在热气球的搭乘下飞上天,这让赵慕简直欣喜若狂。多年的愿望终于要在这一刻实现了,怎么能不让他发疯呢? “你急什么啊?我要先卸妆啊,这些东西麻烦死了!”沈栖梧没好气的说道,今天可是折腾了一天了,带着这些麻烦又重的饰品她感觉头都要炸开了。 “哦。”赵慕应了一声,忙着出去叫守在门口的欢儿。 “殿下,你这是?”欢儿疑惑的问道。 赵慕看着她,说道:“我和太子妃还有些事要做,你先进去帮太子妃卸妆吧。” 欢儿去了屋里给沈栖梧一一把头饰拆下来,拉拉杂杂也铺满了整个妆台,沈栖梧看着一桌子的首饰,动了动脖子,感叹道,“我的天,这些玩意终于全部拆下来了,真的是重死了!戴了一天,我觉得我的脖子都要断了!” “真是难为小姐了。”欢儿帮着沈栖梧按摩,“小姐以前甚少带这么多首饰,这一堆,起码也是好几斤重。” “何止好几斤,起码也有十斤!”沈栖梧不满的瞪眼,“我就觉得我在脑袋顶了个西瓜一样!” “噗……”欢儿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让沈栖梧也跟着笑。 主仆俩人都笑了一会儿,欢儿这才继续帮沈栖梧拆剩下的首饰。待好不容易拆了首饰,欢儿又急急忙忙的端水过来将沈栖梧脸上浓艳的妆容也洗的差不多了,接着又换了一身素红的舒服的便衣。 欢儿见沈栖梧脸上不施粉黛,便说道,“小姐,要不要再上点儿妆?毕竟这是新婚……” “不用了。”宋如暖挥挥手,“你又不是不知道,待会我要和太子去什么地方,还用得着上妆吗?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多话了,小心我拿跟胶布封住你的嘴巴!” “啊,不要啊小姐!”欢儿一副惊恐的样子,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过还是禁不住莞尔一声笑了起来。 “不过小姐啊,你刚刚说的胶布是什么呢?” “!!!” 赵慕估计也等的急了,在房间外面不停地踱着步。见着房间里的主仆两甚至嬉闹起来,没忍住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还好这个时候东宫的下人们已经被赵慕早一步哄走了,要是有人看到他洞房花烛夜还在外面吹着风,怕是第二天一早就要沦为全天下的笑柄了。 “我说大小姐啊,时候不早了。能不能快点啊,要是被人发现就糟糕了!”赵慕左右看了看,连忙出声。谁叫咳嗽不顶用,他只有忍心打断主仆的二人世界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赵慕这个太子爷吃错了,谁叫里面两个一点也没在乎他这个主角的感受呢。 “知道了,真不知道你急什么?”沈栖梧一步踏了出来,满脸嫌弃的说道。 “是是是,大小姐教训的是。”有求于人,赵慕也就认了。虽然对方是自己的太子妃,不过沈栖梧的厉害他是知道的,以后这东宫怕是还是得太子妃做主了。 “走吧,死样。”沈栖梧皱了皱眉,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 “遵命。”赵慕捏了个兰花指,贱笑的回答。 咦,不对啊!我可是太子啊,怎么被写成一副贱样了?赵慕愣了愣,顿时挺胸抬头跟了过去。难道是体内的皇族之血苏醒了? “走快点行不?”沈栖梧不满。 “行行行。”赵慕接着……贱笑。 结果,帅不过三秒,顿时原形毕露了。 欢儿看着他们的背影笑个不停。 其实太子爷也挺不错的,和小姐在一起真像那么个样。 像什么样呢?欢儿敢想却不敢说。 狼狈为奸?还是……奸夫**** 第五十九章 本来好好的洞房花烛夜,今夜的两个新婚男女却出逃了。 还好没有人发现,不然这笑话就闹大了。 不过就算想被人发现也是一件难事,因为此时沈栖梧和赵慕正待在腾空而起的热气球上,俯瞰着整个京城的夜色。 “我终于!终于飞上天啦!” 待在热气球上,赵慕可一点静不下来。像是压抑了很久的情绪,找到了突破口,宣泄而出。 “鬼叫什么!?你要让人所有人都知道啊!”沈栖梧揉了揉耳朵,被赵慕这个大嗓门震得发痛。 “对不起,我就是太兴奋了。”赵慕脸一红,不好意思的说道。 沈栖梧瞥了瞥嘴,不想和他再计较。 万里晴朗的夜空,偶尔有几颗星星闪烁。 一阵微风吹来,打乱了沈栖梧满头的青丝。微微抬头,用手将头发撂在耳后。 赵慕怔了怔,却发现脸颊有些痒。 青丝拂面。 梦里花又落,不知身是客。 “你在看什么?”赵慕问道。 “看星星啊。” “我陪你看。” 沈栖梧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好久没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夜晚了,至从来到这里后好像就没有真正的自由过。现在这一刻,微微有了些自由的感觉。什么沈家,什么皇宫,什么战争,什么太子妃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因为此时此刻,沈栖梧距离如墨的夜空最近。换句话说,她现在感觉到真正的无拘无束。 只不过沈栖梧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对了,这是你要的东西。”赵慕在怀里摸索了一阵,取了出来,“你为什么要我做这两个玩意,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玩。” 好玩?沈栖梧被他的话逗笑了,戒指能有什么好玩的,这个本来就不是拿来玩的。 当初皇帝答应过沈栖梧,会按照沈栖梧的想法来举办婚礼。不过后来皇帝估计是反悔了,请了颜若均这个老头子来主持这次大婚,当着全天下的面任谁也不敢与世俗礼制为敌。 沈栖梧也就默默接受了,不过虽然明着不行但暗地里她还是想着圆自己的一个梦。 “你把它戴在你的手指上。”沈栖梧给赵慕示范了下,笑着说道:“你帮我也戴上吧。” “啊,为什么还要我帮你?” 赵慕戴上戒指后,手掌翻来覆去的在眼前晃着,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叫你帮我听到没!?”沈栖梧瞪了他一眼,语气恶狠狠的像只饥渴的母老虎。 “哦。” 赵慕被吓了一跳,连忙将剩下的一枚戒指戴在了沈栖梧的手指上,“好了吧。咦,你戴着比我好看多了。” 这下算是落地生根了,真正的属于这个世界了。沈栖梧终于是沈栖梧了,不再是二十一世纪的那个高材生了,现在她的身份是大周的太子妃沈栖梧。 北风微凉,赵慕并没有放下沈栖梧的手,而是大着胆子握紧了手。他一边低声自语,一边注意着沈栖梧的脸色,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要被扔出去。 耳边只有碳火燃烧的“吱吱”声,沈栖梧面不改色,抬头看着寂若寥星的夜空。 只是她的耳根子有些烫,大概是碳火传来的热度吧。 见着沈栖梧没有反对,赵慕心里就高兴多了。他闭着眼睛呼吸着,觉得空气都要温暖了好多。 “谢谢你,栖梧。”赵慕看着她认真无比的说道。 认真是一种人生态度,也可以是代表着某一种承诺。 沈栖梧不明所以,问道:“为什么要谢我?” 赵慕笑得很开心,发自内心的开怀,“当然是谢谢你成为我的妻子。” 沈栖梧耳边像是响起了一道惊雷,她愣在那里,当接触到赵慕亮晶晶的眼眸后,才慌忙的低下头,小声道:“这些还要说谢谢干嘛,肉麻死了。” 赵慕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有吗?” “哪里没有?” “好吧,的确很肉麻。” 沈栖梧看着他,心里也对着赵慕说了一声谢谢。 “栖梧,你看那是什么?” “流星吗?” 一颗流星拖着长尾巴似的蓝色磷光,在夜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好大一会儿才渐渐地消失了。 越来越多的流星出现在深蓝的夜空中,人世间都不在孤独,仿佛每个流星都在向寂静夜空的一对新人讲述着自己的故事,每一颗都像是上天赐下的美好回忆。一颗接踵一颗,整片星空都在为这个世界下着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原来是流星....雨。 原来这个世界也会有这样美丽的夜景。 “据说每当流星雨降临的时候,就是上天给予人间的祝福。你不许愿吗?流星雨会帮你实现哦。”沈栖梧微微笑着,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这满天的星光。 “还可以许愿吗?司天监的人可从来没说过。”赵慕瞪大了眼睛,仿佛要将这举世无双的美景映入心间。 沈栖梧认真的说道:“当然可以。” 赵慕问道:“那为什么不见你许愿?” 这样笨的问题还需要问吗? 沈栖梧感觉赵慕像个小孩子,笑道:“因为我已经许过愿啦。” “这么快?”为了表示自己的虔诚,赵慕放开沈栖梧的手,双手合十在胸前默默有词。 沈栖梧抬头看着夜空,认真的想了想。 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挺不错的。 那一年来过流星雨,有两个傻乎乎的人类在夜空下虔诚的许过愿。或许,这样就不会辜负今夜的这一番美景了。 至于现在揽住沈栖梧肩膀的那只手,沈栖梧笑了笑,想到还是算了吧。今天新婚之夜,不管怎么样,这点小便宜让他占去了又何妨? “对了警告你,戒指不准取下来!” “为什么啊?” “说不准就不准!一辈子也不准取!” “哦,那你呢?” “我?我乐意就取,你管不着。” 不知道父皇会不会心疼,这可是西域上贡的绝世琉璃,却被浪费成这小玩意。赵慕想着父皇知道后一脸肉疼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六十章 东宫里清晨 沈栖梧早晨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房间里赵慕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欢儿倒是和平常一样在外头伺候着,听见帐内有响动,便立刻站在帘外说道,“小姐是要起床了吗?” “嗯。”沈栖梧点点头,看看外头估摸着也是不早了,今儿她还要和太子爷一起去进宫,自然是不能晚了。 沈栖梧起身下床,欢儿服侍她洗漱,“殿下呢?”“殿下一早就起了,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头画画呢呢。”欢儿笑着说道。 “画画?”沈栖梧一愣,“殿下他,还兼职做画家?” “是啊,殿下不让奴婢们打扰主子,说是等您起了之后再用早膳。”新来伺候的小丫头但是口齿伶俐,急急忙忙的说道。 沈栖梧看了一眼那个小丫头,不认识,不过倒是忒机灵了点儿。 小丫头一脸笑吟吟的看着沈栖梧。沈栖梧却没什么表情,只是问道,“其他的人呢?” “春儿去厨房去了,奴婢估摸着小姐这会儿就要起了,就让她们几个新来的丫头去厨房盯着,做一些可口些的早膳来。夏儿和秋儿都去整理小姐带来的那些个嫁妆了,怕东宫的奴才不太明白,所以两个人去也好有个轮替的。”欢儿一一解释,条理也清楚的很。 “嗯。”沈栖梧点点头,“应该的,这几日比较忙乱,就辛苦你们几个多看着点儿了。我对东宫还不够熟悉,日后做的有什么不对的,还让你们这些府里的老人多给指点指点。”后面一句话是对着刚才回话的丫鬟说的。 “奴,奴婢哪敢指点主子,主子,奴……奴婢不过是听命行事。”那丫鬟立刻低下头去,脸色苍白,第一天就犯了主上的忌讳,只怕是日后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了。 “哪有什么熟悉不熟悉的,这儿是东宫,除了父皇母后自然是栖梧你最大了,你想怎么安排就安排的。”赵慕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 沈栖梧赶紧起身,上前走了两步,“看你这满头的汗,赶紧去擦擦身子。这大早上的也不知道多休息一会,还去画什么画!” 在下人面前,沈栖梧还是拿捏的住作为太子妃该有的气度,绝对不会让身为东宫主人的赵慕扫了颜面。 赵慕嘿嘿笑了两声,“就知道,还是栖梧最疼我了!” “死样!”沈栖梧横了他一眼,拉着他进到屏风后头,给了欢儿一个眼神,欢儿点点头,便带着小丫鬟出去了。 沈栖梧先把赵慕微湿的外衣给直接扒下来,反正也没啥好看的,看了也不会长鸡眼,就不在意了。 用热水浸湿了帕子,扔给赵慕,“赶紧擦擦,一会还要进宫去。” “好。”赵慕含笑,不紧不慢的拿过帕子开始擦身,“不过还是很想念刚刚的栖梧的,没想到还得我自己擦。” 沈栖梧站在他身边,听他语气怪怪的就感到莞尔,使劲拍打了一下赵慕露在外面的肩头,没好气的道:“还不快点,我可不想迟到了被你父皇责罚。” “没事儿,怎么着也得是早朝以后。咱们不用着急。”赵慕不以为意的笑着,“那么早去了也是白等着,还不如在家好好的用个膳,把肚子填饱了,才有力气去宫里头斗智斗勇啊。” “怎么说话呢!”沈栖梧捏了捏赵慕腰上的肉,发现软软的挺好捏的,笑着说,“我们是去敬茶的,又不是真的去斗智斗勇的!” “你忘了,我们的事父皇母后可是不知情的,要是被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赵慕收拾好了,将帕子扔在一边,穿上了外衣。 沈栖梧知道他说的什么事,要是皇帝知道了他们同房却没同床的话的确是件麻烦事,不过依照沈栖梧的性子肯定不会承认的。 大不了被发现了还有赵慕顶着,她只管在东宫做好她的女主人就是了,宫外的事那得由赵慕这个便宜夫君去顶着。 “怎么,难道你还想要我被打死吗?”沈栖梧一把揪住赵慕的耳朵来了个180度的旋转,疼得赵慕直说求饶。 换好衣服,沈栖梧又拉着赵慕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欢儿见了上前一步,“殿下,主子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好,我们这就过去。”赵慕点点头,拉着沈栖梧走了出去。欢儿跟在后头,看到那丫头神色间的喘喘不安,心里便有了底。 若无其事的跟着自家主子去了前厅。前厅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膳,太子殿下随身的太监也早就在那儿等着了,见到两位主子过来,立刻跑上前去请安。 “起来吧,就你机灵。”赵慕笑骂道,转而对沈栖梧说道,“这是我的贴身太监,你知道的。也是这东宫现在的总管太监,李福。以后你若有什么事儿,吩咐他就行了,反正都是东宫的人,伺候你伺候我都一样,不用分的太开。” “是是是,主子日后若是有任何要得着奴才的地方,奴才定然尽心竭力!”李福点头哈腰的说道,他知道这位新主子的厉害了自然不敢敷衍。沈栖梧也不推辞,点点头,“好。我对这东宫的一切都还不熟悉,到时候还要李福公公多多关照了。” “主子折煞奴才了,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怎么还在说这个,”赵慕拉着沈栖梧落座,继而说道,“我不是说了,你才这是这个家最大的人,还要什么熟悉不熟悉,只要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那你就改,怎么舒服怎么来就行了!” “那总得知道一些规矩吧,总不能够胡来啊。”沈栖梧说道。 “没事儿,胡来就胡来!”赵慕倒是毫不在乎,“反正我都听你的。对了,你想不想看我画的画,我把昨晚的流星雨都画下来了,你等会要夸夸我。” “说什么呢!有损太子爷的威严!”沈栖梧白了他一眼,低下头去用膳。 跟着过来的几个丫头都在捂嘴偷笑,而其他东宫里的奴才们则是一个个目瞪口呆,太子殿下居然这么说了,堂而皇之的说起了闺房情话。 第六十一章 皇宫里的曲折路 坐在马车上的赵慕,仍然还在想着昨夜的那场流星雨。 沈栖梧也不想打扰他的幻想,但是赵慕这位太子殿下的画功的确不怎么样,拿出来的画完全是鬼画道糊,但是星空下的两人却被形象的火柴人给代替了。 并不打算对这幅画发表什么意见,沈栖梧闭着眼没说话。 “对了,昨日父皇告诉我。今日大概会给我安排些差事,说我如今成亲了便应该要学着独当一面了。” 本来太子入主东宫后是要开始尝试处理政务的,但皇帝言谈中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反而像是话中有话。 赵慕歪着头,没想出来,便问道:“你说这事.....” 正说着话,外面的马车就停了下来,李福在外头说道,“殿下,到了。” 赵慕应了一声,“知道了。”随后转头对沈栖梧说道,“待会儿我们先去见父皇和母后,然后去看看太后。这些做完了,就带你去御花园逛逛。”“好。”沈栖梧点头,听到最后一句话,她有些紧张的心情就放轻松了不少。 “走吧。” 赵慕先下车,随后转身半扶着沈栖梧下了马车。俩人就这么相携走进了皇宫。 俩人一前一后走进大殿,皇上和皇后已然是坐在上首的位置了。俩人规规矩矩的行礼参拜,“儿臣叩见父皇,母后,恭祝父皇母后,圣体康健,福泽万年。” “平身吧。”皇帝说道。俩人起身,此时侍女已经端着两杯茶走了过来,“请太子妃敬茶。” 沈栖梧端起一杯茶,走到皇上的面前,恭声说道,“父皇请用茶。” 皇帝知道自己理亏在先,倒也没为难她,“嗯”了一声,伸手接了茶。 而后,沈栖梧又依样给皇后敬茶,皇后倒是笑着接了过来,顺口说道,“盼了这么久,你这孩子终于算是进了家门了。” “是,沈家的嫡小姐,花样就是多了些。”皇帝眼皮也不抬,喝了一口茶,面无表情的说道。 皇帝这番话自然是意有所指,相信昨晚的发生的事并没有瞒得住皇帝。至于坦白这种事,自然是赵慕去做比较合适。 皇后顿了顿,再去看已经退回赵慕身后的沈栖梧,见她依然神色如常,平静如水的跪在赵慕身后,心中不禁有些欣慰。 在皇帝这儿接受了一顿思想教育后,才将两个人放了出去。 “真不知道父皇哪来的这么多话。”赵慕揉了揉的膝盖,跪的有些久了,走起路来都不方便。 相比之下沈栖梧就幸福的多,作为新妇,皇后心疼的紧,任由赵慕跪在地上反而是给沈栖梧赐了座。 “别埋怨了,以后怕是还听不着了。”沈栖梧小声的嘀咕,她知道个中缘由,如今事态的发展,怕是多不如人意。 “你说什么?”赵慕没听清楚。 “没什么,没什么。”沈栖梧摆了摆手。 到了慈宁宫后,夫妻二人给太后见了礼,太后满脸的欢喜,赏了不少东西给沈栖梧。太后端起茶碗品了一口茶,感叹道,“你们俩个终于走到一块儿去了,刚定亲那阵子哀家是真担心啊,生怕这婚事出了什么叉子。” 那时候,赵慕又顽劣还不懂事,又被皇帝严厉惩罚,太后生怕这婚事也跟着黄了。 更何况,太后是真喜欢沈栖梧这孩子。 被太后这么笑着打趣了一番,沈栖梧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拉着太后撒娇道:“难道栖梧在太后眼里那么不懂事吗?真是让栖梧难过哦。”“你难过个什么劲?”太后失笑,“哀家是担心慕儿这孩子,他不懂事又鲁莽,哀家生怕他招了你的厌恶,你们两个都是哀家的心头肉,要是怨起对方来这可不伤了人心嘛?” 沈栖梧挤挤眼,“殿下是有些毛病,不过既然成了夫妻就是一体,我这个做妻子的自然会顾着他。” “嗯,也是。”太后细细端详了沈栖梧一会儿,才满意点点头,“是,慕儿这孩子看着和以前的确大不一样了,这样我也放心些。”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沈栖梧和赵慕便向太后告辞离开了。 “看来皇祖母是真喜欢你。”走出太后的宫殿,赵慕笑着说道,“这宫里也只有东阳能够和你一样,让皇祖母笑的那么开心。” 赵慕对沈栖梧眨了眨眼,“好了,规矩都行完了,咱们回家。” “好啊!”想到回家,沈栖梧也开心的很。 然而,俩人刚走没几步,一个宫人便拦住了俩人的去路,恭恭敬敬的说道,“殿下,太子妃,皇后请二位到皇后宫中用午膳。” 母后?邀请用午膳?沈栖梧和赵慕互相对视一眼。 而后,赵慕便微笑道,“好,你先回去,我们随后就到。” “是。”那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待人走的远了,赵慕疑惑的看着沈栖梧,“奇怪,母后刚刚怎么什么都没说,这会却又让人来请?” “估计是当着父皇的面有些话不好说。”沈栖梧笑的意味深长,怕是要开始做二人的思想工作了。估计今日皇帝就要开成公布的和赵慕谈一谈了。 南方此时风景正好,何不放下心去看看呢? 走了一刻钟左右,到了皇后的宫门口。外头早已经有人候着了,看上去这个侍女应该皇后身边的大丫鬟,之前进宫的时候见过几面。“母后身边的掌事丫鬟,晚晴。”赵慕在沈栖梧的耳边小声说道。 沈栖梧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晚晴见他们走到跟前,立刻笑着行了半礼,“奴婢见过殿下太子妃。” “都是自家人,何须多礼。”赵慕笑着虚扶了一把,毕竟是母后身边的掌事宫女,以前的日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然要给足了面子。 晚晴微笑着看着两人,“殿下太子妃赶紧进去吧,陛下和娘娘在里头等急了呢!” “啊?父皇也在?”赵慕愣了愣,却看见沈栖梧使来的眼色,也就按耐住了好奇。 第六十二章 亲情 由晚晴领着,三人一路往皇后宫里的主殿走去,然而走到那边却没有进到正殿,反而是拐了个弯去了旁边的暖阁。 看来的确的确是一场普通的家宴。 进入到暖阁里头,皇帝皇后果然已经在桌边坐着了。“儿臣见过父皇,母后,。”赵慕夫妻俩见礼。 “快快平身!哪来的这么多礼节!”皇后急切的说道。 没想着这才敬完茶,又在回去之时邀了午宴,真不知道这两位是怎么想的,非要安排一个看似和睦的氛围? 皇后自然是注意到沈栖梧的神色,露齿一笑,带着说不出的亲和,“想着都是一家人,还是要留着你们两个孩子吃一顿便饭,不用太拘着礼数。”“多谢母后,栖梧,以后没事儿可以多到母后这里走动走动,陪着母后说说话。”赵慕回身对沈栖梧温和的说道,“如今我已经入了东宫,也就没人陪母后解闷,你要多多走动。” “嗯,妾身明白。”沈栖梧低眉顺眼的说道。 皇后看着这一对夫妻,尤其是沈栖梧当真是越看越满意,如今虽然赵慕已经入主了东宫,但是她却知道皇贵妃姜氏一直蠢蠢欲动。如今自己的儿子背后站着沈家,又有东宫之便,对于皇贵妃的挑衅,在皇后看来其实已经不足为惧。 只是慕儿终究是差了一些,还好如今有了贤惠的妻子,但愿他能平平安安的,也不让我这个母后担忧。 “好了,既然都到了,就开席吧。”皇帝坐在一旁,温声开口。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没有什么比一个温馨的家庭更能打动人心的了。 “听说,刚刚你们去看太后了?”皇后笑着问道。“是,太后娘娘一直对儿臣照拂颇多,儿臣大婚之时,自然理应过去看看。”沈栖梧说道。 皇后听了眼中笑意更甚,点点头,“不错,你有心了。” “母后谬赞了,这不过是儿臣应尽的本份而已。”沈栖梧推脱道。 “也不枉费太后对你的一片苦心,你能够有这般的孝意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皇后忽然感慨道。 沈栖梧挑了挑眉,并没有接这话。 旁边的赵慕则是有些惊讶,母后今日怎么如此奇怪,竟说一些没头没脑的事情,整得人稀里糊涂的,倒像是在教导后事一般。 而且恰巧这个时候,午膳也端了上来,打断了三人的谈话。 看着鱼贯而入的宫女们,沈栖梧可不认为这就单纯的只是巧合而已。 大概,这话也就是为了说给他们听的,根本不需要什么回应。沈栖梧不说话,抬头去看赵慕,赵慕也听不明白没有说话,而桌下的手却是蠢蠢欲动。沈栖梧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捏了一下,大概是赵慕也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菜一道道的上上来,精致无比,但是沈栖梧看着却是没有什么胃口。 皇后拿起筷子,“也不知道栖梧你是喜欢什么口味,我也就按照自己的口味吩咐厨房做了,你们尝尝看是否合胃口。” “母后的小厨房在宫里向来是数一数二的精致,仿佛小时候儿臣赖在这里吃食的情形依稀可见,那滋味儿臣可是一直记得的。”赵慕笑着说道,同时手上的筷子夹了一块鱼,将鱼刺慢慢剔干净了,放进了沈栖梧的碗里,动作虽然有些僵硬却又更加自然。 皇帝和皇后看在眼里,皇帝很平静只是微微赞许的眼神,而皇后就要明显的多,自家儿子竟然也知道疼媳妇了。 这顿午膳吃的自然是各怀心思,沈栖梧微微抬头,皇帝依然面沉如水,皇后则是一脸慈爱的不停地往二人饭碗里剥虾,夹菜,尽显一个母亲的温暖。 “好了。”皇帝接过侍女递上的手帕,轻轻的擦拭嘴角的污秽,再和皇后一顿眼神交流后终是开口了。 “慕儿,朕要去书房见一见大臣,你也跟着来吧。”皇帝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终于忍不住了,摊牌的时候到了。 想必颜老头子说的话看来是要应验了,也不知道此时南方的气候如何,去了会不会生病?路上会不会无趣?要不要多带几本书? “栖梧,栖梧?”一旁的皇后发现了沈栖梧正出神。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这孩子想什么呢?都流口水了?难道是还未吃饱? “啊?”沈栖梧回过神来。皇帝和赵慕已经不在了,眼下这里就剩下皇后和自己了。 “对不起母后,刚刚出神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连忙要手帕遮住自己,假装正在收拾仪容。 皇后当然也不会这么小心眼,她对沈栖梧的感觉还是很好的,一想到这苦命的孩子就要东奔西跑,她就眼里一阵泛酸,轻声说道:“栖梧啊,你是个好孩子,咋们女人啊就是命苦,不过男人做什么你都要支持,这样你才能夫妻和睦。你,懂吗?” 沈栖梧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毕竟皇后也不可能对她怀有恶意,大概也是因为自己的国家面临危亡,眼下又要和自己的家人分开,这才感触良多吧。 “他们男人啊,总有做不完的事。我希望你能体谅一下你们父皇,他是一个好父亲,更是一位好皇帝,他做出了决定你们不要怪他,他也是为了保护好你们。”皇后微微一叹,也不再多做解释,吩咐人来送沈栖梧先回东宫。 走之前,皇后又赏下了不少东西,更令宫里的小厨特地为赵慕做了一份蛋酥饼,怕是忍住了不少泪水。 皇宫里的女人,看来真的很苦命。 皇后一辈子母仪天下,到头来却也要面对这些凡人所要经历的离别之苦。 如果是自己呢?以后会不会也出现这种情况?沈栖梧想不明白,她坐在马车上,只能静静地看书。 第六十三章 男儿丈夫当如是 上午一通的折腾,等到下午沈栖梧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是过了未时了。 沈栖梧更衣时候就有点儿神情恹恹的,欢儿在外头交代了一些事情,进来就看到沈栖梧的这幅神情。 走上前问道,“主子可是累了?” “有点儿,以前平日里中午会歇一歇,今儿没有,有些不太习惯。”沈栖梧揉了揉眼睛,欢儿有些担忧的看着她,“主子没事儿别揉眼睛,对眼睛不好。” “哦。”困到不行的沈栖梧也没什么力气去反驳,难道要告诉欢儿自己正在做眼保健操? 不过,虽然累极了,沈栖梧到还真的没睡多长时间。约莫也就两刻钟的时间,沈栖梧就醒了。 醒来看到的确实欢儿的睡颜,看来东宫里的事情杂乱让她有些劳累了。 沈栖梧心底还是有些心疼,她轻手轻脚的起身,动作也是轻飘飘的。一直到她出了帐子,欢儿才发觉沈栖梧居然起来了。她一惊,就要跪下请罪,却被沈栖梧摆摆手给制止了,只是对着她招了招手,让她跟着自己去了外室。才小声问道,“殿下还未回来吗?” “主子,殿下让李福传了话,怕是还要过上一会儿才会回来。”欢儿松了口气,“奴婢为您更衣吧。” 沈栖梧点点头,让欢儿伺候她更衣,简单的一袭青白色的长衫,发髻上头再插上一支温香的木簪子,显得简单又清爽。 这也是沈栖梧原来在自家小院子里惯常在屋里的打扮,基本上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反正是在自己家里,守着那么多的规矩做什么。收拾妥当了,欢儿跟着沈栖梧便走了出去,待沈栖梧在厅堂坐定,欢儿才上前说道,“主子,那几个新丫鬟……” “我不会管这些事,让她先消停两天,东宫里的一切你和李福负责打理就好了。”沈栖梧眯起眼睛说道,“等过几日,陛下可能会下旨意,待一切都规矩妥当后。我再腾出功夫来给府里立规矩。” “是。”欢儿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便不再多说什么。 主子自然是有她的打算,用不着她欢儿担心什么,再说了,如今主子是太子妃将来就会是一国之母,这些小事自然不必放在心头。正思量着,李福从外头进来了,看到沈栖梧坐在位置上,忙不迭的上前给沈栖梧请安。 “起来吧。”沈栖梧笑着说道,“以后见了也不用跪着了,行礼就好。你是殿下的侍从,合该有享这个尊重。” “奴婢谢谢太子妃。”李福忙不迭的拜谢,这个东宫除了殿下之外,自然是沈栖梧最有权威,如今有了太子妃的看重,李福觉得自己都要飘起来了。 “说吧什么事,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专门来请安的。”沈栖梧眯着眼睛,接过欢儿为她沏好的茶。 李福正了正神色,“宫外有人拜访主子,让奴婢进来通传一声。” “哦?”沈栖梧吹了吹茶。还有些烫嘴,她并没有抬眼,略带疑惑的问道:“是来拜访殿下的,还是我?” “回禀主子,宫外是圣人钦点的殿试第一才子。叫陈可彬,说是您的好友。” 茶叶舒卷,微微的热气浸进了眼帘。 沈栖梧抬头,皱了皱眉,吩咐李福道:“将陈公子请进来吧。” 李福应了一声,出去请人去了。 沈栖梧想了想,忧郁着要不要取下头上的那支木簪子,那是上一次陈可彬买来赠予她的,今日相见。沈栖梧的身份已然不同,虽然这是东宫,但难免不会传了出去。 罢了,既然是朋友,我又何必如此多心。 定了定神,瞧见李福领着人进来了。沈栖梧转头道:“欢儿,你去沏壶好茶来。我和陈公子谈些事,别让人打扰我们。” “喏。”欢儿看了陈可彬一眼,依言退了出去。 陈可彬一袭白衣,头带纶巾。干净的脸上永远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哪怕他眼中的失落更甚,却也依然保持着君子的风度。 “时隔多日,太子妃如今安好?”陈可彬微微行礼,眼神只是淡淡的扫过沈栖梧的脸颊。 沈栖梧看着他,心里叹了一声,轻声道:“听说了你得了殿试第一,想来如今已经前程似锦。” 陈可彬坐在一旁,他背上背着包袱,坐下的时候有些局促。 “其实,我是来辞行的。”陈可彬忧郁了很久,才出声道出今日来的目的。他本来可以不告而别的,终究没能放下心中的一点思绪,踌躇了良久才踏进东宫的宫门。 “辞行?”沈栖梧一惊,正好欢儿沏好了茶走了进来,掩饰住了自己的惊讶。 陈可彬和欢儿照过面,自然是认识的。他对欢儿笑了笑,温声道了声谢。 欢儿抿嘴一笑,目光看了看二人便退出去了。她心里知晓陈可彬对主子的心思,但她是个丫鬟,自然不会多嘴,出门的时候还顺带带上了门虚掩着。 “你取了殿试第一,今日为何要向我辞行,莫非陛下下放了你?”沈栖梧整理了神色,手不知觉的捋了捋耳边的秀发。 陈可彬摇了摇头,抬眼间一缕缕情丝萦绕,他皱了皱眉头,开口道:“陛下本来是打算让我随侍身边,但前方战事已起,我是大周之人,自然要把我的才学用到该用的地方去。” “你要上战场?”沈栖梧失声道,发现陈可彬正眼神炙热的看着自己,才觉得自己失态了,平静道:“你读的是圣贤书,战场之事与你何干?” “男儿丈夫当如是慷慨上疆场。”陈可彬语气徒然一便,掷地有声,他的手不自觉得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更何况,我自幼熟读兵书,经历了战火的无情,更觉得这是我应该要去做的事。” 沈栖梧不懂男人的想法,她只是觉得陈可彬明明是个书生,却为何如此坚定的要上疆场。 “如果我劝你呢?”沈栖梧想了想尝试的问道。 陈可彬微微愣神,苦笑的摇了摇头。 第六十四章 人望山,鱼窥荷 既然谈不拢,沈栖梧也就不再多言了。 今天她拉下脸面,说出这些话对沈栖梧来说已经算是极限了。既然陈可彬心意已决,沈栖梧说再多也于事无补,毕竟这是他们男人的事,一个女人也不需要也不必插手。 “既然如此,我敬你一杯。”沈栖梧微微一笑,今时今日,她还是认陈可彬这个朋友的。不过,如今她身份不同了,自然不会提出什么饯行之类的话,唯有一杯茶水相赠,祝愿平安。 陈可彬默默地点头,举起茶杯,也不顾是否烫嘴一饮而尽。 “这幅画,送给你。”犹豫了一会,陈可彬还是决定送出画。他取下身后的包裹,里面装着自己挚爱之物。 一幅画,有风有雪才叫风雪。一位伊人,眼前之人便是伊人。 好画,自然要赠给懂得人。 沈栖梧没有拒绝,他们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收下一幅画也不足以说三道四。沈栖梧抿嘴微微一笑,“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陈可彬起身行礼,时候也不早了,他也不方便再留下来了。 “我请了皇命,陛下任命我为前锋军右路行军参谋,即刻启程。你,不必相送了。”陈可彬说完叹了一口气,“人望山,鱼窥荷。我曾今想要把绚烂紧紧握在手中,不过终究只是流沙一般。告辞。” 沈栖梧反复在心中咀嚼着这句话,良久才回过神来。此时,陈可彬早已离去,桌上的茶杯仿佛还留有余温。 “这就是你想说的话吗?”沈栖梧喃喃自语。 人望山,鱼窥荷。感情这种事,往往都是这样,可望而不可得。 陈可彬,没想到你即便是要离开了,却也想再乱一乱我的心意。沈栖梧嘴角轻轻勾勒,她摊开了画卷,心里笑着思忖画的真美。 “主子,主子。”欢儿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她站在沈栖梧身边,目光也移向那副画,“主子,陈公子已经走了。” “嗯。”沈栖梧皱眉,不悦道:“你凑那么近干嘛,要不送给你?” 欢儿连忙摆手,她知道沈栖梧不会生她的气,自然也就嬉皮笑脸的,“我可不敢要,这可是陈公子送给主子的礼物。” 沈栖梧笑着摇了摇头,她随手取下头上的木簪子,握在手里暗自想到,陈可彬到底有没有看见这支木簪。 “小姐,这支木簪真漂亮。”欢儿由衷的赞叹道。跟在沈栖梧身边,她自然见过不少名贵的首饰,可是这支木簪子做工精巧,比那些华丽的首饰也不遑多让。 “是吗?”沈栖梧疑惑,她同样也在问自己,这支木簪子到底算不算好看,如果不好看的话自己戴着又有什么意义,如果好看的话自己又何必窥荷呢? 想来想去还是陷入了死胡同里,沈栖梧摇了摇头,原来窥荷的不止陈可彬,连她自己也是如此。 正出神间,外面的李福叫到太子殿下回来了。 沈栖梧不慌不忙的将木簪子插回发髻间,将画递给欢儿让她拿了下去。 窥荷的不止少许,赵慕也是其中之一。 只见赵慕一脸沉闷的推门走了进来,见到沈栖梧正坐在堂前,连忙收拾好情绪,笑脸相待,“我本以为父皇只是吩咐些事,哪知道待到了现在,差点误了晚膳的时间。” “很累吗?”沈栖梧起身相迎,将赵慕扶到椅上,“母后让我带了你最爱吃的蛋酥饼,你要是饿了我就先让人热热填填肚子。” 赵慕一时被沈栖梧的话弄得昏天黑地,半天后才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声谢谢。 沈栖梧笑了笑,轻柔的为他捏着肩膀,甜声说道:“谢我干什么,我们可是夫妻。” “哪有不洞房的夫妻。”赵慕听完一脸的苦笑,也不敢说大声了,只能自己嘀咕着。 “你说什么!?”沈栖梧手上一使劲,顿时赵慕的脸就疼得有些扭曲,接着语气甜甜的问道:“殿下难道不当我是你的妻子吗?” 赵慕哭着脸,连忙解释说是误会,并且义正言辞的说道:“谁敢这么说,我第一个砍了他!栖梧,你别往心里去。” 沈栖梧憋着笑,继续轻柔的为赵慕捏着肩,不是的还贴心的捶捶背,“你这么说我就开心了。” “那是那是。”赵慕一个劲的点头,这一会天堂一会地狱的,把他弄得够呛,目光不经意间,忽然疑惑的问道:“刚刚,来过客人了吗?” 沈栖梧皱了皱眉,看见了桌上的茶杯。 “陈可彬来过。”沈栖梧回答。她和陈可彬的关系是朋友,自然在赵慕跟前也就没什么顾忌。 “是吗?”赵慕微微沉吟,“其实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父皇那里我也听说了。” “栖梧。” “嗯?” 赵慕眼神闪烁了下,犹豫着该怎样开口。 “怎么了?”沈栖梧心里心知肚明,皇帝应该已经交代过了。如今战事一起,金国人举兵进犯,皇帝有他自己的打算。无论如何,身为太子的赵慕绝对不能出现半点差池,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做出决定也是在所难免的。 “父皇他,要我去南方。”赵慕微微一叹,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父皇的心思,他就算在愚钝也该醒悟过来了。种种迹象都表明,父皇他在为大周留一条后路,而这条后路,便是身为太子的赵慕。 “去南方就去南方呗。你干嘛苦着个脸?”沈栖梧笑着说道,丝毫不以为意。这样也好,远离皇宫这个囚笼也能安稳一阵子。 “我....”赵慕欲言又止,“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你,这大婚刚过去,就要让你陪着我东奔西跑。” 沈栖梧内心深处的柔软忽然被触碰,她没想有想到赵慕的心思,只是觉得这个人好傻,真的好傻。 “傻瓜。我是你的妻子,不跟着你跟着谁呢?” “谢谢你,成为我的妻子。” 赵慕握着沈栖梧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 人望山,鱼窥荷。反过来也是,山有人,荷羡鱼。 第六十五章 马车里论马车 毫不起眼的马车走在京城的车道上。 说是不起眼,但若是放在繁华的京城里,这般破旧的马车也找不出几辆来。马车的棱角处也已经磨损的厉害,用来遮挡的车帘久了年份,赶车的更是一匹上了年纪的老马。 虽说马车是破旧了些,但坐在马车里的人却非同一般,周围的百姓更是虔诚的为它让开一条道来。 车上坐着两个老人,一个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一个是看上去不像老人的老人,外加一个赶车的清秀小童。 “我说哑巴,你不去见那丫头,跟着我这个老头子干嘛?”那个不像老人的老人看起来精神饱满,就连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 他无聊的打着蒲扇,虽说还是三四月的天,但他闷在马车上仍然感觉到些许燥热,就想试试能不能扇走一些。 被他叫做哑巴的是一个穿着黑衣的老人,他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听到对面那个老人说话,眉毛不自觉的挑了挑。 过了半响才出声说道:“我是在保护您!”原来这个被叫做哑巴的老人并不是真的哑巴,他开口说了话,眼睛却不睁开。 “保护?我需要保护吗?”颜若均笑了笑,被这哑巴的话逗得开心,不过想到自己一路南下也可以多个伴倒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这个哑巴就是太闷了点,说话一点趣味都没有。 哑巴蓦地睁开眼睛,直视着颜若均,沉声道:“我不希望您在大周出了事,否则没人能够向天下交代!” 颜若均听到这话,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一边悠闲的打着蒲扇,一边自嘲说道:“我这个人,能活到了六十岁算我运气好,能活过了六十岁那便真的是天意了。” 哑巴歪着头,显然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无趣!”颜若均笑骂了一声,“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亏你还跟着王英闯荡了那么多年,真是一点都没学聪明过。” 哑巴闻言,也不生气。他只是悟性低了点,但并不代表他不会问。 “我不懂!”话里的意思也就是希望颜若均能解释一下,若是按照哑巴的思路,他可能一辈子也想不通透。 颜若均摇头苦笑,没文化真可怕。算了,就当自己给自己讲个道理吧。颜若均用手扶住马车的左右,问道:“你看我这俩马车如何?” “破,旧,老。”哑巴低头想了一下这才回答。他不知道颜若均为什么会这样发问,他想了想就如实回答了。 “这辆马车以前很豪华的,是当年齐国最后一位皇帝送给我的。我年轻的时候,有不少人打过这马车的注意。”颜若均追忆的说道。 颜若均说起自己年轻的时候脸色顿时眉飞色舞,要知道当年齐国还在,还是唯一的国家,不过自从齐国内乱之后天下就陷入连年的争战中,有不少军阀贵族都看上了这辆华贵的马车,明里暗地里都使过招。 颜若均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读书人,稍微有些用处的便是还有些名气。他知道自己可能保不住这辆马车,于是就想出了个办法。 什么办法呢?就是让这辆华贵的马车变得不再华贵,颜若均就天天用它来拉一些畜生的粪便,顺便还仔细整改了这辆马车,让他变的旧一点,破一点,老一点。这样一来,那些自持有身份的人自然就对这辆马车没了兴趣。 试问,他们身份高贵,又怎么能再看上这辆破旧的马车呢。 “这样说的话,你懂了吗?”颜若均口吐飞沫,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推,发觉口干舌燥的又开始不停的打着蒲扇。 哑巴皱眉,他用力的想也想明白,忽然拍腿大叫:“我懂了!”,接着又疑惑的问道:“可是这和保护您有什么关系?” “不懂装懂!”颜若均哼了一声,不满的看着他,“王英这丫头智计卓杰,怎么就选了你这么一个愚笨的仆人呢?” “小姐是看上我的武功!”哑巴争辩道。 他并没有生气,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敢说他愚笨。一个是他的主人王英,一个便是眼前这位老头。换做是其他人,再看了哑巴的眼神之后,不被吓晕过去就已经算是好命了。 “随你。”颜若均被他气得不轻,接着又略带吩咐的语气说道:“你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吗?给我倒杯水我就告诉你。” 哑巴默默地为颜若均倒了一杯水,眼神定定的注视着颜若均,直到老头一口饮尽之后又连忙帮他接过水杯再倒了一杯。 颜若均满意的点点头,不过并没有再喝。他忽然有些沉闷的道:“其实我就像是这马车。” 哑巴没有说话,他怕打断了颜若均的思路,继续竖着耳朵聆听。 “华贵的时候自然人人都在打我的主意,所以啊我就想办法,让自己变得破旧一些,变得惹人讨厌一些,最后在努力的活下去变老。你看看现在,这辆马车早就没有什么人在意了。因为,它老了。” 老了,也就是腐朽了,代表着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马车如此,人也是如此。 颜若均若是才六十岁,以他的声望地位就算影响朝代更替也不夸张,所以自然被皇权以及世间的势力视为眼中钉。但他已经侥幸活过了六十岁了,那么自然在世人眼里,他不过就是一个老的腐朽过后的马车,人们可以尊重他,也可以警惕他,但不会伤害他。 因为谁都不会想冒天下之大不讳,所以这辆马车就可以静静地破败下去,直到最后变成一堆废铁。 “人老了就会散发出腐朽的味道,就连思想也跟着被禁锢。这个世界,该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颜若均有感而发,他想了想,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哑巴沉默了一会,忽然反应了过来,道:“我不是年轻人。” “但至少,比我年轻。” 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比您,更老的吗?哑巴忽然想到自己上了当,刚想反驳出来,却发现颜若均已经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 于是也就不说话了。 第六十六章 到访东宫 “夫子,我们到了。”马车外的小童叫嚷了一声,把马车停在了东宫的门口。 这时候早已得知消息的赵慕和沈栖梧就站在外面,周围还跟着一大堆东宫里的侍从,显得极为隆重。 “这就到了?我才眯了一会呢!”颜若均听到叫嚷声,这才装模作样的睁开眼睛,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一旁的哑巴自然无话可说,心想着你这才叫眯了一会?怕是半刻钟的时间都有了。 “不过,您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将车帘微微掀起,瞧见了外面的沈栖梧,哑巴面色一沉。 颜若均淡淡一笑,轻描淡写的道:“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你紧张什么?再说不是要带你来,而是我想来。” 哑巴摇了摇头,放下车帘,静静地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怎么?”颜若均挑了挑眉,“想当死人啊?”说完扯住哑巴的衣袖,想要把哑巴拽下车来。 可哑巴是谁?能是颜若均这个老头子能拽的动的吗?不过哑巴显然不敢乱动,因为他怕伤了颜若均。 “你不下车是吧?”颜若均喘了口气,指着他一脸的气氛,“好,那我就让那丫头来请你下车!” 哑巴闻言,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王英是他的主人,那沈栖梧自然就是他的小主人,若是让沈栖梧亲自来请他下车,他怕是心中会万分难安。 “我下车便是。”哑巴叹气。 虽说现在见面也于事无补,但至少自己心中也会少了份愧疚。明明答应过沈栖梧会去找她的,事到如今却又犯难。 “颜夫子。”赵慕领着沈栖梧,和东宫的仆人,恭恭敬敬的向颜若均执了弟子之礼。 当哑巴出现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有沈栖梧的眼神微微一变,埋头了一会,抬头间又是温柔贤淑的笑脸。 原来,颜老头说的大人物竟然是哑叔。 沈栖梧微微放缓脚步,落在了赵慕和颜若均后面,和哑巴并肩走在一起。 “哑叔,多日不见了。”沈栖梧的声音很低,宛如蚊鸣。至从上次祭拜了母亲之后,哑叔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事到如今,竟然在这种场合下见面。对于哑叔出现在颜若均身边,沈栖梧并不感觉到惊讶,因为说起来颜若均是王英的师傅,自然和哑叔相熟,两人结伴而行倒也在意料之中。 “有要事在身。”哑巴的声音很厚,一句话便解释了自己为何没有早点出现。 前面的赵慕好像听到了些什么,微微侧目,发现沈栖梧正看着自己笑,又连忙回过神去,装模作样的和颜若均聊起来。 到了正厅后,沈栖梧没有跟进去。 哑叔同样也停住了步伐。 “殿下,妾身就不进去了。你们男人之间的话题,妾身插不进话。”沈栖梧表现得很是端庄大气,说了声告退后便福身离去。 赵慕领着颜若均进了正厅去,此时东宫的侍从们自然也就散去了。赶车的小童被领着去花园玩去了,只剩下哑叔还留在原地。 哑叔站在正厅之外,双眼微微眯着,配上那死水一般的眼神,宛如一尊门神般护卫在此。 这个时候,匆匆溜出来了一个丫头,正是欢儿。 欢儿左顾右盼,发现周围并没有多余的人之后,才大着胆子走到了哑叔身边,“哑叔,是主子让我来请你过去的。” 哑巴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欢儿。他那平静淡漠的眼神,看的欢儿心里发慌。 “我认得你。”哑巴开口。 上次王英祭日的时候,欢儿是跟着沈栖梧去的。也是在那里才遇见了哑巴,哑巴微微一揣摩,就想起了这个丫头的身份。 “带路吧。” 欢儿领着哑巴一路来到偏厅,此时沈栖梧正坐在那里捧着一本书看,时不时的张望一下门外。见着欢儿领了哑叔过来,这才起身相迎。 “哑叔,请坐。”沈栖梧微微一笑。 对于今日遇见了哑叔,沈栖梧心中自然很是高兴,哑叔是为数不多知道她母亲故事的人,她自然不敢怠慢。 哑巴也不客气,黑如炭火的脸没有一丝表情,厚着声音说了声,“多谢小主人。” 沈栖梧朝欢儿使了个眼色,低声吩咐道:“我和哑叔有些事谈,别让人打扰了我们。” 欢儿点了点头,出去带上了门。 “哑叔今日怎么跟着颜老头子一起来了?”沈栖梧在旁边坐了下来。 此时沈栖梧早已经换了便装,一身素白,满头的黑丝被束布裹着,显得无比的清爽。 哑巴看了看,心想不愧是主人的女儿,这幅模样怕是有了八九分的相似。 “我本来准备前往金国的。但是听闻夫子如今身在京城中,我怕出了意外,所以便一路跟着来了。” 沈栖梧思量了一会,接着也就释然了。事到如今,怕是只有两件事还挂在哑叔心间,一件是替自己的母亲王英报仇,另一件就是颜若均的安危了。 “哑叔是否会跟着颜老头南下?”沈栖梧最在意的便是这件事。 颜若均自始至终都不曾吐露一点关于她母亲当年被害之事,沈栖梧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她如今做了太子妃,自然也动用了一些关系。但能查出了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或许只有在哑叔这里才能知道完整的真相。 哑巴摇了摇头,开口道:“夫子说会和你们一同南下,我自然可以放心。再过几日还是要返回金国的。” “这样啊....”沈栖梧皱眉沉吟,“那哑叔是否可以....”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出了动静,打断了沈栖梧的问话。 “我不是说过不准让人打扰的吗?”沈栖梧神色恼怒,她正想问哑叔当年发生的一些事,却被欢儿闯了进来打断掉了,怎么能不让人恼怒。 “主子,不好了。东阳公主正发了疯似的找您!”欢儿大口喘气,一脸焦急的解释道。 “东阳?”沈栖梧愣了愣。 难道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吗?沈栖梧对哑叔说了声抱歉,便急急忙忙的跟着欢儿跑了出去。 第六十七章 和亲 沈栖梧急急忙忙的跟着欢儿来到前厅,此时得知东阳公主也到访之后赵慕也赶了过来。 赵慕身后的颜若均完全就是来看热闹的,沈栖梧也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听李福说东阳在发了疯似得找你。”赵慕靠了过来,忧切的问道。 沈栖梧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能让东阳这般无助的,无疑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沈栖梧暂时还没有头绪,只好等见到东阳再问了。 前厅里面,那位高贵的大周公主正坐立难安,不停的用手帕抹着眼泪,哭的梨花带雨,让人好不心疼。李福正伺候在身边,一脸的不知所措。 “你们先退下吧。”赵慕沉着脸赶走了下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应该是皇家的私事,这些下人自然是没有权利知道。倒是一旁的颜老头,半点没有离开的意思,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赵慕拿他没辙,也就放弃了劝他暂时避开的想法。 东阳见着沈栖梧来了,立马扑进了她怀里,抽泣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东阳。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太子哥会给你做主的。”赵慕叹了一声说道。他虽然和东阳并不亲近,但说到底都是父皇的子孙,相互扶持也是应该的。 沈栖梧温柔的拍着东阳的脊背,轻轻地说道:“东阳你这是怎么了?” “父皇,他.....他要我...嫁给天南王。”也许是哭的有些酸涩了,东阳这才从沈栖梧怀里抬起头,楚楚可怜,梨花带雨。 “什么!?”众人一惊,有些难以消化过去。 “你别急,慢慢说。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沈栖梧皱眉,眼神不自觉地飘过赵慕那里,接着扶着东阳坐了下来。 东阳找到了主心骨,自然也就没那么伤心了。她轻轻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泪痕,这才细声解释道:“父皇说,只要我嫁给天南王,天南就会出兵十万援助大周,这样就可以抵御金国人的兵马了。梧桐树,我想嫁给天南王,你一定要帮我。”说到最后,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情绪也策马奔腾起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下嫁一位公主来换取十万精兵吗?沈栖梧愣了愣,原来皇帝陛下真的已经失去了信心,一向英明的他竟然也采取了和亲这种办法。只是,沈栖梧看了看东阳没有说出话来。 事关军国大事,不是沈栖梧求求情就能避免的,一个太子妃的份量还没有那么重。即便是身为太子的赵慕出面,想必皇帝陛下也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可是东阳这副模样,沈栖梧又怎么能人心拒绝呢。她是东阳最好的朋友,对她来说东阳在她心中也同样重要。 “东阳你不要担心,你先回去。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的!”事到如今,沈栖梧也只好将话说到这里。对于这件事,沈栖梧并没有多大信心。不过她不忍东阳为此伤心欲绝,只好将这件事先答应下来,日后再从长计议。 赵慕闻言,脸色一变,但此时还有外人在场,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真的吗?”东阳一脸希冀,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相信你!梧桐树。” “母妃还在为此事伤心,梧桐树我先回宫了。”得了沈栖梧的承诺,东阳心里的大石也就放下了。从认识的那天起,沈栖梧就从未骗过她。东阳相信沈栖梧,因为她是沈栖梧,自己最好的朋友! 沈栖梧对她点了点头,让李福送东阳先回宫去。 送走了东阳后,一旁的颜若均见没什么好戏看了也就识趣的退了出去。因为他看的出来,沈栖梧夫妻二人似乎有话要说。 “你早就知道了吧!”沈栖梧叹了一声,转身目光炯炯的看着赵慕。仿佛要把他的内心看穿一般。 赵慕苦笑一声,知道自己瞒不过去,索性也就慷慨的承认了。 “父皇那日在宫中就把此事告诉我了。还明言让我对你保密,因为他知道你和东阳关系亲密,怕你心中会存有愧疚。” 果然如此。 沈栖梧露出一脸明悟,接着她重重的叹息一声。平静的说道:“事到如今我还是知道的。” 看着沈栖梧无力的模样,赵慕就觉得自己心里一阵绞痛,他连忙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东阳会如此抵触这件婚事,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会告诉你的。” 沈栖梧闻言,良久过后才轻声道:“我没有怪你,只是东阳今天这副模样你也看见了,要我束手旁观已经是不可能了的。” 赵慕也是心里苦涩,他没想到东阳竟会如此抵触。甚至无助的来寻求沈栖梧的帮助,早知道如此,他就在父皇跟前劝解一番,如今事已成定局,怕是要做些无用功了。 “事关军国大事,父皇是不会改口的。”赵慕说道。他很了解如今金殿上的那位,首先他是一位父亲,更是一位君王。君王眼里没有亲情,只有江山,如画的江山。 “那又如何!我是一个女人,我不懂什么军国大事,我只知道我的朋友有难,而我必须帮她。”沈栖梧斩钉截铁的说道。她手里握着东阳的手帕,看着上面的泪痕。什么军国大事,什么江山社稷她都不会考虑。 而且,沈栖梧有信心,她能做到这件事。 “栖梧,若是东阳不肯下嫁。天南王必定不会出兵,到那时候,我们大周就真的要倒在金国的铁蹄之下了!”赵慕还想着要劝说沈栖梧,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对大周来说是多么重要。他是大周的太子,自然不想看到大周的江山被金国铁蹄踏碎。 沈栖梧沉默的看着他,一语不发。 “栖梧,我....”被沈栖梧看的有些心慌,赵慕抬起头和沈栖梧四目相对。 “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夫君,不是大周的太子!”沈栖梧静静的说道,眼里已经有了疯狂的神色。 “我....”赵慕知道劝说不了,想了想就不说话了。 算了,既然自己的妻子想要疯一把。那他这个做夫君的也跟着一起疯吧。 第六十八章 桑树下的四人 东宫里种了颗桑树,虽然才茁壮起来,但也足以为一人遮风挡雨。 这是太子殿下为了不让太子妃出嫁后感到神伤刻意让人种下的,据说在沈府的小院子里也有一颗桑树。 平日里沈栖梧都会坐在桑树下读书写字,今日却十分不巧,被人抢了先机给占了过去。 沈栖梧见到了也不愠怒,只是心中好笑。她款款走了过去,低下头轻声叫道:“夫子,夫子?” 颜若均闭着眼睛,仿佛并没有听到。 “夫子,颜老头!”沈栖梧徒然加大了分贝,在颜若均耳边大声的叫嚷着。这老头儿分明是在装睡,真是可恨之级。 “咦,是你啊。怎么事情说完了?”颜若均亦真亦假的揉了揉眼睛,这才语气慵懒的开口。 如果不是有求于他,沈栖梧真的很想一脚踹飞这个假正经的老头儿,碍于尊老爱幼的社会美德,这事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夫子啊,小女子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论起做戏,沈栖梧的演技是毋庸置疑的,出生在五星红旗之下,经历新时代的陶冶,难道还唬不住一个古代的老头儿? 虽然这老头儿跟成精了似得。 “东阳公主的事免谈!”颜若均手里摇着蒲扇,先行一步说了出来。 沈栖梧眯着眼睛,清秀的脸上浮现一丝甜甜的笑容,柔声说道:“夫子,您德高望重,堪为天下之师。这弟子有难,你这个做师傅的不出手于情于理有些说不过去吧。” “谬赞了。”颜若均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手里不停的打着蒲扇,“若是如此,不是人人有难我都要出手相助了吗?我可忙不过来。” “夫~子。”沈栖梧为了帮东阳过了这个难关,甚至不惜毁了形象,在颜若均老头儿面前撒起了娇 。 颜若均打了个冷战,被沈栖梧的声音炸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斜着眼睛看她,道:“你这样求我也没用,我立过毒誓,绝不干预军国大事。” 沈栖梧闻言皱了皱眉,马上收起了脸上的表情。 古人最重誓言,何况是毒誓。 颜若均如果会干预军国大事的话,恐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沈栖梧只是抱着尝试的想法祈求而已,虽然结果仍然不如意,但她也不会心灰意冷,因为她还有另外一套方案。 而这套方案,风险太大,沈栖梧也没办法。如今能够帮助东阳度过眼前这个难关的,就只有使用这个方案了。 沈栖梧抬头,桑树正开的秀丽,她认真的说道:“我想让哑叔帮我做一件事。” 颜若均停下了蒲扇,看着她道:“什么事?” 沈栖梧摇了摇头,道:“可以不回答你这个问题吗?” 颜若均想了想,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为何要来寻我,直接去找哑巴不就行了?” 如果不是哑叔正护卫着你的安全,我会来征求你的意见?没有你同意,我敢指挥哑叔吗?沈栖梧也就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口去。 “只要你同意了就好办。”沈栖梧也不啰嗦,吩咐欢儿过来,“你去请哑叔过来!” “是,主子。”欢儿应了一声,急急忙忙的去寻哑叔去了。 这个时候赵慕也出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行色匆匆的欢儿,不解的问道:“你让欢儿去干嘛呢,跑的这么快?” 沈栖梧对他摇了摇头,继续抬头看着桑树。 婆娑的阳光映照下来,落在沈栖梧的脸上变成淡淡的金粉,就像是人世界最美丽的花朵,绽放着金色的光芒。 颜若均走也不是,坐也不是。他有些想明白了沈栖梧的意图,可此时醒悟过来已经有些晚了。 不一会的功夫,欢儿便领着一脸沉闷的哑叔走了过来。 “欢儿你先下去吧。”沈栖梧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此时在场的就四个人。赵慕在看着沈栖梧,颜若均正尴尬的打着蒲扇,只有哑叔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 “哑叔,我想麻烦你帮我做件事!”见人都到齐了,沈栖梧这才收回停留在桑树之上的目光,平静的开口。 哑巴看了一眼颜若均,老头儿正闭着眼睛装作一副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懂的模样。 “小主人,但说无妨。”虽然好奇沈栖梧将要说什么,但哑叔的脸上依然宠辱不惊,十分的平静和沉闷。 平静代表着内心的强大,而沉闷大概就是天生的愚钝。 沈栖梧压低了声音,用仅仅只有他们四人能够听清楚的声音缓缓将自己的那套方案和盘托出。 “这....这这,栖梧,这可是欺君之罪啊!”听完沈栖梧的计划,赵慕这才发现自己的妻子竟然敢这么疯,疯到这个地步,他支支吾吾的犹豫了起来。 而颜若均更是面色一变,连忙用蒲扇遮住眼睛,更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哑叔倒是没什么反应,他想了想,道:“这件事并不难。” 并不难,那就是没有难度了。 沈栖梧满意的点点头,对自己这个计划非常有信心,不过确是每一步都不能出错,需要谨慎对待。 说完计划之后,沈栖梧又想了想,认真的问道:“这次陛下肯定会派出一些大内高手随行,哑叔你有万分的把握吗?” 哑巴仔细的想了想,忽然说道:“如果只是救走她一个人,我有把握。”说到后面,哑叔的脸上泛起了自信,对于自己的武功,哑叔有着绝对的自信。 试问,能够在金国人的地盘上追杀金国国师的猛人,你见过吗?眼前这位就是! “栖梧,需要我帮忙吗?我手下还有些高手。”既然都已经发疯了,赵慕也甚是无奈,只能提出帮忙了。 沈栖梧摇了摇头,拒绝了。 “如果你出手,陛下未必不会察觉。” 颜若均此时突然开口,“你有问过东阳公主吗?她真的能抛下锦衣玉食的生活吗?就算她真的能够做到,你要让她一辈子隐姓埋名吗?” 沈栖梧沉默了,桑树被风刮得吱吱作响。一时间,就连赵慕也迟疑的看着沈栖梧。 沈栖梧忽然笑道:“陛下百年之后,谁会登基为帝?” 这是一个问句,却又是一个反问句,更是一个肯定句。 第六十九章 高个子的老年人 沈栖梧掀开车帘,望着官道旁的绿树,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马车里面,欢儿作为她的贴身丫鬟正在不停地在为沈栖梧打着扇。 四五月的天气已经逐渐炎热了起来,虽然穿着清爽的便装,也仿佛能清楚感觉到那份夏天来临的悸动。 “呼。”沈栖梧轻轻吹了口气,接下便放下了车帘。 欢儿一边为她打着扇,一边用小手给自己的脸颊扇着风,清秀的脸蛋也因为天气的缘故变得红彤彤的。 “好了,欢儿。你也休息会儿吧。我这会儿没那么热了。”沈栖梧有些心疼的说道。 至从陛下颁了旨意之后,太子一家人便要代替天子开始巡视南方诸镇了。这一路上,欢儿也没歇着,一边要忙乎着照顾沈栖梧,一边又要打理着内务,这么多天以来也没好好休息过。 盯着两个黑眼圈看起来精神厌厌的样子,她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倒头就在沈栖梧的马车里睡了起来。 沈栖梧轻轻的笑了起来,心里柔软的想着,是不是也该还给欢儿该有的自由了呢。 欢儿和王大牛的事沈栖梧一直记在心里,只是至从嫁入了东宫之后欢儿便绝口不提自己与王大牛的事,一心只顾着打理东宫的事务。 就连好几次沈栖梧在一边旁敲侧击,欢儿都假装不知道,只顾着埋头做事。对此沈栖梧也是十分无奈,她知道欢儿的心思,自然就更是愧疚。 等从南方回来之后,就操办欢儿的婚事吧。这么大一个丫头了,老是做这些又累又苦的活儿怎么了得。 “启禀太子妃,颜夫子请您过去。”马车停了下来,大概是整顿休息之后再出发。此地已经处于江浙一带了,想必也应该快带目的地了。 沈栖梧走出马车,跟着南下的侍女并不多,大部分东宫的下人都给留在了京城。 被小丫头搀扶着下了马车,沈栖梧问道:“颜夫子又请我过去下棋吗?” “末将不知。”那名将士单漆跪地,低着头回答。 沈栖梧点点头,摆了摆手,“下去吧,我知道了。” “喏。” 将士退去后,沈栖梧这才打量起四周来,东宫的侍卫们正在搭建营地,赵慕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折腾了。 沈栖梧瞧见不远处有一座凉亭格外显眼。 在炎炎夏日之中,成了最好的避暑地。 “秋儿,去那凉亭。” 小丫头叫做秋儿,是东宫里的老人。这一次南下,赵慕本想多带一些侍女来照顾沈栖梧的,不过被沈栖梧拒绝了,仅仅只带上了欢儿和秋儿两个侍女。 这秋儿性子颇为沉稳,又善于察言观色,沈栖梧对她映像不错,也就把她带在了身边。 还未踏入凉亭,就听见了身后传来颜老头子戏谑的笑声。 “我说你怎么迟迟不肯出现,原来找到了这么一处避暑地。”颜若均领着小书童也走了进来,他一手遮着自己的额头,一边抹着汗,不满的埋怨道:“这天也真是的,还是四五月,怎么越来越热了!” 凉亭有一石桌,又有几个石头凳。 若是在配上解暑吃的瓜果便再好不过了。 沈栖梧和颜若均想到了一块去,索性这次南下一路上途经了不少城镇,也购置了不少瓜果。 让秋儿去取了瓜果来,沈栖梧就和颜若均在凉亭里一边吃一边闲聊了起来。 这个时候赵慕才姗姗来迟,刚刚去了沈栖梧的马车,却扑了个空,只有一脸困顿的欢儿在休息,听将士说沈栖梧在凉亭里避暑,这才匆匆赶了过来。 “快来吃着果子吧。”沈栖梧拉过赵慕,用自己的手帕为他擦着额头的汗,嘴里还轻声的嗔怪道:“瞧你累的,你是太子,那些琐事让下人去做便是了,你折腾个什么劲,弄得满头大汗的。” 赵慕嘿嘿一笑,这才解释道:“这一路上你光顾着和夫子下棋了,我这不没什么事做嘛。” “怎么还嫌我冷落你了!”沈栖梧一巴掌拍在赵慕的背上,后者疼得龇牙咧嘴,发现颜若均正玩味的看着他,慌忙的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下人们自然不好在场,秋儿带着颜若均身边的小书童去别的地方避暑去了,只留下沈栖梧他们三人。 “栖梧,东阳的事都安排妥当了吗?据说今日就该出发了。”赵慕也不知道从哪拿出来的蒲扇,轻轻的为自己扇着凉风,语气关切的问道。 沈栖梧正觉得有些闷热,一把夺过来赵慕手里的蒲扇,笑意盈盈的说道:“我办事,你放心。” 没了蒲扇,赵慕索性就把头不停的往沈栖梧那边探,蒲扇扇起来正好也可以稍微兼顾一下他。 “我这不是不放心嘛,这事万一有了什么纰漏,我们可都吃不了兜子走。”赵慕忧心忡忡,要是赵慕以前的性子,他没准早跑到自己父皇那里告发去了。如今做了这么一件欺君的大事,怎么能让他不担忧呢。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 沈栖梧喂了自己一颗葡萄,甜甜的冰凉凉的,在这炎热的天气中,惬意的舒了一口气。 “可是我个子也不高啊?”赵慕站了起来,仔细的打量起了自己。要是放在未来,赵慕也就178的个子,的确算不得高。 颜若均在一旁偷偷的发笑,他取出随身带着的水囊,默默地饮了起来。 “我可没说你!”沈栖梧鄙夷看着他,“喏,那不就是我说的高个子吗?”说完朝颜若均那里努了努嘴。 “你说的,是夫子!?” “噗!”颜若均还未下咽的水被一口喷了出来,他一脸无奈,“这关我什么事啊,我可没有参与!” 沈栖梧想了想,道:“你的确是没有参与,可是你是高个子啊!” 颜若均气急败坏,骂道:“高个子难道就要给你们擦屁股吗?我可是老年人唉!” 是啊,颜若均的确是个老年人,而且是这个世界上最老的人,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和他一样老的人了。 沈栖梧认真的说道:“那你也是一个高个子的老年人!” 第七十章 当涂县 三个人在凉亭里时不时的互相打趣一番,倒也是欢声笑语,这炎炎的烈日下也不愁那些环绕身边的燥热。 赵慕也许是离开了京城,离开了以往围住他的那些宫墙,一路上总是精神奕奕的,不管怎么赶路都不嫌累。 这不,这四月份的天气,正是杜鹃花开的灿烂的时候,这凉亭四周就零零散散的绽放着一些杜鹃花。 赵慕看的眼睛发光,一会看看杜鹃花,一会又偷偷的瞄着正和颜若均谈笑的沈栖梧。 杜鹃花。 赵慕趁着沈栖梧不注意,一溜烟儿的溜出凉亭,采摘那些杜鹃花去了。 “看的出来,殿下很依赖你。”颜若均从赵慕那里收回目光,饶有兴致的说道。 沈栖梧闻言,冷淡的摇了摇头,和刚刚谈笑风生时完全两个模样,“依赖是一种惰性,赵慕只是因为出了京城得了自由才会是这般模样。其余的,不必多言。” “是吗?”颜若均想了想,若有所思的道:“事物都有其两面性,依赖与其说是惰性,却也可以看成是,爱情” 沈栖梧只是笑笑,对颜若均的言论嗤之以鼻。 沈栖梧和赵慕的关系,说是夫妻却勉强的很,因为他们并没有同过房。他们二人之间,逢场作戏的成份居多一点,沈栖梧借着婚事,逃离了压抑自己的沈家。而赵慕借着婚事,得到了,什么? 沈栖梧突然想不出来了,因为她发现。赵慕并没有得到什么,而是从未变过,他依然是赵慕,也依然是太子。 “栖梧,这杜鹃花送给你。”不一会儿,赵慕捧着一大束杜鹃花回来了,兴奋的塞进沈栖梧手里。 沈栖梧低头轻嗅,杜鹃花淡淡的花香,嫣然一笑,“谢谢你。” 赵慕愣了愣神,也不知道是被沈栖梧捧在手里的花迷住了,还是被捧花的人迷住了,不禁脱口而出,“谢什么谢,我是你夫君嘛!” “是吗?”沈栖梧捧着花,低下头谁也看不见她的情绪,她闭着眼睛,仔细的将这股花香映入心房。 依赖,或许真的可能成为爱情。 但是在沈栖梧心中,仅仅只有这么一次,因为下一次开始,对她来说依赖才会成为惰性。 这个时候,前方探路的斥候匆匆而返。 “殿下,前方就是当涂县。当涂县令已经备好接风宴,正派人前来迎接殿下。” 沈栖梧皱了皱眉,她平日里最烦的就是这种阿谀奉承,这一路南下不少的地方官员都曾竭力的讨好,让她烦不胜烦。 “哦,知道了。你先退下吧。”赵慕摆了摆手,叹气道:“父皇嘱咐我务必参加地方官员的接风宴,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颜若均笑了笑,道:“或许陛下有什么深意。” 沈栖梧挑了挑眉,不悦的道:“难道夫子你知道什么?” 颜若均苦笑的摇头,感叹道:“世上最难琢磨的便是帝王心思,我一个书呆子能知道什么。” 正说话间,当涂县令派的人已经到了。 “下官当涂县师爷侯远参加太子殿下,太子妃,颜夫子。”这是一个白面干净的中年人,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袍子。 “嗯,起来吧。”赵慕虽说在沈栖梧面前熟络,可并不代表他在外人面前一样热情,他冷着脸问道:“有何事禀告?” 侯师爷笑的很恭敬,语气也同样让人挑不出刺来,只见他跪在地上道:“县令大人在府上为殿下准备好了接风宴,还请殿下移步。” “知道了,你先退下等候吧。”赵慕一挥衣袖,让这位侯师爷先下去等着。 “也不知道父皇安了什么心思,要我一个也不能拒绝,真是累死人了。”赵慕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始埋怨起了远在京城里的皇帝。 对他来说,这些所谓的接风宴,不过是一些脸厚心黑的官员们营造出来的假象。比如治下太平,各种吹捧皇帝的丰功伟绩,疯狂的讨好你,迎合你。 “走吧,今儿我老人家也陪你们去一次。反正大概到了南京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颜若均开口道。 “老头子你要去?”沈栖梧瞥了他一眼,“那就去吧,看看这个当涂县灵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夜里的时候,赵慕三人带着不足百人的卫队赶到了当涂县。 当涂县令是一个中年人,名叫宋进良,他长得眉眼宽敞,一看就是一个读书人,或者说是一个恶心的读书人。 因为沈栖梧在他的眼里看见了欲望,虽然他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被捕捉到了。这样的人,不像是那些地方大官表面清高,因为他伪装不了。 什么是人,欲望满身。 “听闻殿下是爱花之人,殿下你看这盆君子兰。是下官特点从南京派人取来的。”宋进良领着赵慕和沈栖梧他们进了大厅,就急急忙忙的让人端出来了一盆清丽的君子兰。 “好花。”一向见惯了名花的赵慕也不由的惊叹出声。 只见那花叶子细长,如绵绵垂柳,茎枝嫩白,淡白如***上盛开四朵小花,似雪般净白。花一取出,便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从枝叶上飘了过来。 这株兰花一出,顿时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眼光,因为这株兰花实在太漂亮,洁白而又晶莹,任谁都想去摸它一下,却又舍不得下手。 就连一向对此颇为不感兴趣的沈栖梧也不禁有些痴迷,不愧是被誉为品行高洁的兰花。 “这花就送与殿下呢。”宋进良眼神微微闪过一丝戏虐,很快就隐藏了下去。 赵慕也不矫情,这盆花对他来说诱惑力很大。虽说这样做有些不合礼数,不过他还是命人收了下去。 “殿下,里边去。接风宴已经准备妥当了。”宋进良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暗地里对师爷侯远使了个眼色。 那侯远就四下无人注意,放缓了脚步,逐渐离开了这里。 这一切自然被沈栖梧和颜若均看在眼里,他们二人对望一眼,都有些读懂了对方的想法。看来这个当涂县里大有文章啊! 第七十一章 月夜有信至 接风宴进行的很活跃,赵慕由于收下了那盆君子兰,也不好意思给别人摆脸子看。倒是沈栖梧和颜若均两人,只顾着低头吃菜,未与其他人产生交流。 “殿下,这歌舞如何?”宋进良挥一挥手,让这些歌姬先退了下去。 “甚好甚好。”赵慕口不对心,这一场歌舞下来,他也没有瞧出什么新意来。和皇宫里御用的乐团更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赵慕也就和善的赞许了一声。 也不知道这宋进良是真的没有看出来,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的。他坐在赵慕右侧,低头轻轻在赵慕耳边说道:“殿下要是看上了其中一个,下官会安排妥当的。” 赵慕闻言,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若不是这宋进良献上了那盆君子兰,赵慕说不定就会佛袖而去。一路上的那些地方官讨好也就算了,可还真不敢有人说这样的话,尤其是自己的太子妃沈栖梧还在身侧。 “孤累了,要回去休息了。”赵慕尽量放松了语气,先前那句话就当是从未听见过。此刻他只想早些回去欣赏那盆娇艳的君子兰。 宋进良闻言,眼珠子转了转,连忙出声说道:“下官已经在府上为殿下太子妃以及颜老夫子准备好了上等的房间。” “不了,还是不.....”赵慕刚想拒绝,却被沈栖梧暗地里拉住了手。 “正好我也累了,就懒得回营地去了。有劳县令大人了。”沈栖梧站起身来,轻轻地用手捏了捏赵慕的手心。 赵慕有些困惑的看着她,不过既然沈栖梧都已经开口同意了。他这个做丈夫的自然不敢逆了自己妻子的面子。 “既然如此,宋大人带路吧。”赵慕开口。 说是上等的房间,却也不假。 房间里布置的十分雅致,墙壁上挂着几幅颇有意境的书画,就连窗台上也点缀着一些绿色,整个房间看起来的确是雅致景逸。 赵慕见没了外人,直接倒在了床上。 沈栖梧则站在床边,双手背负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栖梧,今日怎么要应了这县令。他比我见过的官员都要令人生厌一些。”赵慕休息了一会,一骨碌的从床上坐起来。鞋子也忘记脱掉,就这样皱眉开口。 沈栖梧闻言,轻哼了一声,也不回头看他,认真的道:“那盆君子兰的确很好看。” “好看是好看,不过人我不喜欢。”赵慕想到了那盆君子兰脸色这才好了些,虽说对着宋进良这个人没什么好心情,不过那盆兰花的确是合了他的心意。 “你让人把兰花送走了?”沈栖梧回过身来,眼睛看着赵慕。 赵慕点了点头,不悦道:“我本想回去好好欣赏,却没想到你应了那县令留下来。” 沈栖梧感到好笑,不是为他幼稚的话语,而是因为他没有看出来别人的用意。 沈栖梧于是想了想,问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赵慕愣了愣,反问道:“哪里奇怪了?” 沈栖梧为自己倒了杯水,在赵慕面前扬了扬杯子,轻声说道:“你不奇怪这个县令为什么对你这么热情吗?” “热情?”赵慕张了张嘴,忽而笑道:“我是太子唉,难道他不该对我这么热情吗?” 赵慕说的话并没有错,他是太子,国之储君,未来帝国的继承人。这些官员理应对他这样热情,不过在沈栖梧看来,宋进良的热情,虚伪的成份太多了。 酒席上,沈栖梧虽然老是低着头,却时不时的在暗中观察着宋进良的神情。 宋进良每次敬酒后都会略带轻蔑的笑了笑,虽然每个人对笑容的理解不一样,但在沈栖梧眼里,那种笑容,是讽刺。 是的,一个小小的当涂县令在讽刺着一国太子。虽然宋进良在竭力的伪装自己,但他的笑容出卖了他。从那盆君子兰开始,沈栖梧便认为这是一盘棋,一场局。 只是不知道背后是什么人在下棋,又是谁在布局? 所以沈栖梧选择留下来住一晚,她总觉得这个晚上会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她觉得赵慕可能不知道,但年老成精的颜若均一定察觉了。 沈栖梧淡淡一笑,望着手里的杯子,笑着道:“等着吧,今夜肯定会有事情发生。” “云里雾里的。”赵慕皱着眉头,有些不悦的躺下了。喝了不少酒的他,一沾床就有些困倦,只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声音,“那你......继续等....吧,我先.....睡了。晚上,不许.....踢我下床!” 沈栖梧听到最后一句,眉间微微愠怒,手里可惜没有合适的兵器,不然她真想把手里的这个杯子给扔过去。 见赵慕真的在睡了,沈栖梧才微微叹了一口气。 有的时候她真的很羡慕赵慕的这种性格,没心没肺的,想干嘛就干嘛。沈栖梧最近老是想得太多,搞得自己随时在扪心自问这还是沈栖梧吗? 那个清淡灵修的沈栖梧,变得有些不同了。 大概是因为身边有了这个男人的缘故,沈栖梧看了一眼赵慕,恨的呲了龇牙。 明月高悬,夜空里逐渐的出现了几颗星辰。 县令府上人声渐无,静翳一片,除了一些熬至天明的夜灯之外,就连下人们也都入了梦乡。 只有沈栖梧一人未睡,她就这样静静的坐在窗边,抬头是一片夜色,出神的想着什么。 不时有夜风出来,沈栖梧穿的单薄,不禁的哆嗦一下。 “你还未睡啊?”赵慕也不知是何时醒了过来,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搭在沈栖梧身上,沉默的和她一起抬头仰望夜色。 房间里并未点灯,赵慕只能凭着窗外淡淡的月光看清楚沈栖梧的脸。 月光如水,人若伊人。 蓦地一刹那,惊变突起!一道亮光从窗外而至。 “叮”的一声,穿过沈栖梧的耳际狠狠地钉在了房间里的柱子上。 那是一把闪亮的小刀,透着月光依然能清楚感受到上面传来的森冷寒意。 “我就说,会有事情发生。” 因为小刀的上面,还绑着一个锦囊! 第七十二章 下棋和棋子 县令府内外的夜风忽然停了,声音也消失了。 整个世界仿佛凝结了一般,无论时间还是空间。 赵慕面色有些微急,他看着沈栖梧的眼睛,而沈栖梧则看着信。 小刀上绑有锦囊,锦囊里装有一封信。 沈栖梧盛了一杯水,缓缓饮尽。 “信上写了什么?”赵慕神情严肃而且极其认真。 有人在东宫侍卫的重重保卫下潜入这里,将一柄刀镶嵌进来。并且趁着夜色再次消失,没有人察觉。只有房间里的两个人,面对着或许与死亡插肩而过的痛感而震惊。 而这封信,则代表着原因。 沈栖梧看着赵慕的眼睛说道:“你自己看吧。”说完,觉得口再次干涸起来,继续为自己倒水喝,由于喝的有些微急,有些水渍洒了出来。 赵慕接过信,越看越心惊,就连脸色都突然一变,有些微微沉默。 沈栖梧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水渍,说道:“你觉得信上的事是真是假?” 赵慕神情严肃说道:“可以为真,亦可以作假。” 沈栖梧看着他说道:“你不觉得既然我们来了,此事就可为真吗?” 这样一来,沈栖梧或许有些明悟。她懂了些许颜若均的话,更好像隐隐猜到了皇帝要他们一路上不得拒绝地方官员邀请的用意。只是送这封信的人,究竟是敌是友呢? “我很了解皇宫内的斗争。”赵慕微微一叹,他走到窗边,抬头看着无边的夜色,继续说道:“宋国公是皇贵妃那边的人,他一向支持由二皇子登基,这封信......” 沈栖梧皱眉,思索了一阵子,才开口道:“你怀疑是皇贵妃设下的局?” 赵慕没有回答,只是很沉默。 沉默代表着默许,更代表着一种心理的压力。 而赵慕此时就已经感觉到四周无穷的压力正在缓缓挤压他,弄得他胸口生闷。 如今赵慕已经远离了皇宫,按照道理来说,就算是内功之争也不可能传到遥远的南方来,可他现在的确感受到了争斗,而他还是一枚举足轻重的棋子。 沈栖梧望向窗边,她就静静的站在赵慕身旁,抬头看向夜空里的某处,她回首望向那封信,和那枚精致的小刀。 “你在看什么?”沈栖梧问道。 月色洒落在窗边,只能看清楚天边寂寥的辰星。 “没有人愿意做一颗棋子。” 赵慕没有转身,淡然说道。 沈栖梧沉默,无论是谁,都不能指责赵慕。因为他从来没有在皇帝那里恳求过任何条件,甚至在一纸诏意之下,匆匆肝复乐南方,因为他对皇宫充满了厌倦,哪怕只是暂时的离开,他在心里从未如此开心过。可是如今即便是离开了是非,是非仍然主动找上了他。 人都不想成为棋子,因为赵慕讨厌下棋。 所以颜若均从来没有邀请过赵慕,而沈栖梧则更喜欢下棋。 “或许还有其他的下棋人。”沈栖梧说出了另外一种可能。 既然是下棋,那么自然是还需要对手。能配做皇贵妃的对手,宫里只会有两个人。一个是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一个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个是赵慕的父亲,一个是赵慕的母亲,无论是谁,赵慕的心里都极其难受。 赵慕平静的摇了摇头,说道:“母后与世无争,能和皇贵妃博弈的自然只会是我那位父皇。” “如果这样,却也是说不过。”沈栖梧微微思量,觉得此事或许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陛下很英明,他犯不着借我们之手来除掉皇贵妃。” 英明如皇帝,他是大周的主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何必要赵慕来拔掉这根草。 只需要一句话,一纸圣旨,便可以轻易除去皇贵妃。 “我也想不明白。”赵慕没有转身,却能让人感觉到他在微笑。 赵慕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人,对于这种复杂的问题他比较没心没肺。哪怕是上一秒他仍然在伤心过度,下一秒他也能够将之抛在脑后。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何必再想,赵慕伸了个懒腰。 “还是睡觉吧,说不定明天就忘了这事呢。” 躺下的时候,赵慕和沈栖梧一人睡一边。 天有些热,不用盖被子。正好床也蛮大的,沈栖梧侧卧着,而赵慕则面向着她的背脊。 突然一下子赵慕坐了起来,认真的说道:“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整我们的!” “睡觉啦!”沈栖梧被他吓了一跳,抓起自己的枕头就向他砸了过去。 ..... ..... 皇宫里,已是深夜的时候。 御书房里还亮着烛火,皇帝正在一丝不苟的阅读着前线的军情奏折。 龙椅之后仍然伫立着一道黑影,仿佛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 烛火倒映着,却看不清楚他的脸,一如既往的笼罩在一身黑袍之下。他就这样一直站着,哪怕皇帝陛下已经开始倦意浓浓。 过了好半响,皇帝才静静地开口,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事情做完了吗?” 空旷的书房里没有回声,只有一道黑影和一位皇帝。 皇帝坐在龙椅上,黑影站在龙椅后。 “白影想必已经出手了。” “是吗?”皇帝点了点头,却觉得胸闷无比,重重的咳嗽了几声,这才继续说道:“慕儿那孩子,性子太善良,又不怎么喜欢张扬,只希望他能多懂懂朕的心思。还好他身边如今跟着个聪明的女人。对了,颜夫子想必也还和他们在一起。” “根据情报,他们已经到了当涂县。”黑影的声音很沙哑,像是一个老头,却又显得中气不足,或许是在黑暗中待的时日长久了些。 “嗯。”皇帝揉了揉眼睛,这才觉得胸口舒缓了一些,他抬起下一份奏折,忽然说道:“你说我该怎么处置那些人?” 这个问题黑影很难回答,一道回答就会显得有些逾越,索性他就闭口不言,想必陛下也会知道他的心思。 “呵呵。”皇帝微微含笑,对于黑影的心思大概也能猜到,不禁有些默默自语,“算了,还是一并清除了吧,省的闹心的很。” “那....”黑影欲言又止,却被皇帝的咳嗽打断。(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下棋论英雄?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沈栖梧和赵慕像是同样忘记昨晚发生的事情了一般,都缄口不言。 那封信在昨天夜里的时候就已被沈栖梧用烛火烧掉了,现在也只剩下一点点的沉渍。 由于没有带上欢儿,起床洗漱的时候把沈栖梧弄的手忙脚乱,赵慕本想试着为沈栖梧梳头的,却被一个白眼给打发了。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沈栖梧不禁哀叹起来,已经习惯了被人服侍的她,现在自己梳起头发来却不知所措了。 好在没有尴尬多久,就有宋县令安排的丫鬟进来服侍了。 小丫鬟大概是没伺候过沈栖梧这种身份尊贵的人,一开始梳起来经常扯到头发。好在沈栖梧总是笑意盈盈的和她说着话,这才打消了小丫鬟心中的顾虑。 洗漱过后,沈栖梧挥手让小丫鬟先下去。 “可是,您还没上妆呢。”小丫鬟开口,一副怯怯的样子。 沈栖梧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你先下去吧。” 小丫鬟退下后顺便带上了门,沈栖梧这才收回目光,疑惑的看着赵慕道:“你不洗漱吗?” 赵慕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捋了捋衣袖,漫不经心的道:“不想,我怕洗漱过后自己就清醒过来了。” 沈栖梧闻言,不禁白了他一眼。 揣着明白装糊涂,赵慕也是挺能耐的。虽然沈栖梧也是这样做的,不过她可不能容忍别人不洗漱,男人若是不爱干净,那身边的女人不也跟着掉面子吗? “过来!”沈栖梧黑着脸,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母老虎,吓得赵慕连忙滚了过来。 “啊啊啊!栖梧,我错了!我错了!别揪我耳朵!”赵慕疼得直叫唤,奈何他无论怎样的讨饶沈栖梧就是不放手。 沈栖梧一边揪着赵慕的耳根子,一边趾高气昂的说道:“那你还洗不洗?” “洗洗洗,肯定洗!”赵慕无奈的屈服了。 这才又把外面的丫鬟叫了进来,让她打了盆热水进来,沈栖梧在一旁监督着,直到赵慕洗漱干净才露出得意的笑容。 两人收拾完毕没多久,住在隔壁不远房间里的颜若均就跑过来串门来了,而且还带来围棋盘子和棋子。 赵慕想到下棋就觉得头疼,正好他也没事,就开口道:“颜夫子找你下棋来了,我出去逛逛。” 赵慕不会下棋也讨厌下棋,颜若均要找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他。 沈栖梧闻言,不禁皱眉问道:“这里你又不熟悉,有什么好逛的?” “不熟悉才叫逛呢,要是熟悉还有什么逛头?”赵慕理所应当的这样回答,给颜老头见了礼便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 沈栖梧注视着直到赵慕消失不见,这才收回目光来。颜若均正在一旁放置好了棋盘,好整以暇的等着她。 虽然沈栖梧也很喜欢下棋,并且在路上颜若均也教会了她。但是一说到要和颜若均来一盘,她心里是千百个不情愿的。 因为直到学会下棋到现在,沈栖梧从来没有赢过,哪怕是一次也没有。 颜若均执黑子,沈栖梧执白子,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坐着。 “昨夜,有事发生吧?”颜若均漫不经心的问道,随着他的话语一落,一颗黑子便被他放了下来。 沈栖梧看着棋局并不回答,手里执着白子,思量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颜若均微微笑着,看着眼前的棋局,又像是目光放在别处,轻叹道:“殿下眼中忧虑无比,虽然藏了起来。昨日的时候可不是这般模样。” 话毕,颜若均再次执黑子继续放了下来。 “咦?”沈栖梧轻哼一声,有些惊讶。也不知道她是惊讶于眼前这盘棋,还是惊讶于颜若均敏锐的察觉。 沈栖梧想了想,认真的道:“是发生了一些事,不过我怀疑你是事先知道的。”沈栖梧放下白子,对这一步棋走的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 颜若均捻住黑子,再下,道:“我不参与这些事,自然不会有人告诉我。” 沈栖梧不信,在棋局上一路围追堵截,神色狐疑的说道:“那你定然是已经猜到了!” 颜若均点了点头,黑子顺利的逃出了白子的追杀,略有感叹的道:“这一步好棋,我只是略有所得,略有。” 棋局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刚刚明明是沈栖梧执白子一路追杀颜若均,没想到这一步妙棋过后,既然被颜若均扳回了局势,开始清剿起了沈栖梧的白子。 “臭棋!臭棋!”沈栖梧脸色一变,愠怒的骂出声来,如果不是还沉得住气,她已经有了想掀桌子的冲动。 颜若均活的很久,自然就看的更多,看的更远。就如同下棋一般,他总是能先一步的洞察整个局势,直到自己完全的掌握了局面。 而沈栖梧恰恰缺的就是这种能力,虽然她心里极其的不愿意承认,但还是无奈的放下了白子。 因为她走进了一个死局,无论如何,白子都难逃黑子的围攻。 死局之棋,不如不下。 沈栖梧生气的将棋子掷在桌上,颇有怒容的道:“颜老头,我严重怀疑你的人品!” 颜若均闻言不禁笑了起来,止住笑容问道:“为何怀疑我的人品?” “你的棋艺恐怕天下找不出第二个能和你匹敌的人了,你既然想下棋,为何不让让我?”沈栖梧说着说着就越生气,看着眼前的棋局不禁怒由心生。 颜若均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坐在椅子上捧腹大笑,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起来,“这....也能怪...我吗?是你....自己棋....艺不...精罢了。” 沈栖梧冷眼看着颜若均,等他笑过了气之后才认真的问道:“我想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赢过你吗?” “没有!不过有一个人和我平手过!”颜若均手里把玩着黑子,忽而感伤了起来。 “打平过?”沈栖梧心一惊,不禁问道:“是谁这么厉害?我认识吗?” 颜若均看着沈栖梧的眼睛,说道:“你的母亲,王英。”(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走也不成 沈栖梧听到这个答案时,眼睫毛仍然动容的颤了颤。 “我母亲棋艺很高超?”沈栖梧皱眉思索的问道。 颜若均摇头,“并不高超,也是我教的。” “那.....”沈栖梧又想了想,说道:“那就是大局观很厉害!” 颜若均再次摇头,还是否定了这个说法,“也不是这样。” 沈栖梧以为颜若均在说笑,不禁有些生气,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她怎么可能和你平手!?” 颜若均叹了声气,自语道:“是啊,怎么会打平呢?”他就像是在扪心自问,却又是在不停的告诉自己什么。 “我记得那个时候,你母亲她还很年轻,处处与人争强好胜不落下风。我每次劝她她也从未听进心里去。于是我就想了个办法,教她下棋。下棋可以静心神,我便天天拉着她下棋。不过她也从未赢过我,就和你一样。”说到这里,颜若均略带感伤的调笑道,在他眼里,或许沈栖梧就是王英的翻版,就连生气也都一个模样。 沈栖梧语气有些不耐,“我不是我母亲。” 颜若均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接着说道:“于是我就告诉她,要是她想赢我,我允许她悔一步棋。” 悔一步棋?沈栖梧皱了皱眉,在心里笑了笑,知道颜若均仿佛意有所指。 “可是她的性子高傲,从来都想真正的赢我,所以那一步棋她没有悔过。直到她人生中最后的那段时光里,她找到了我想着要赢我一局。所以,她悔了一步。”颜若均哈哈笑道,眼神中有些湿润,他揉了揉眼睛,嘴里笑骂道:“这是哪里来的沙子跑进了眼睛里面?” 沈栖梧面无表情,冷淡的问道:“所以她悔了,你们打平?” “严格来说,是她赢了最后一手。不过,却是悔了棋。”颜若均扔掉黑子,语气不悦的说道:“我叫她少关心那些国家大事,她却是总是不听,直到最后落得这个下场,才悔了!可惜却晚了。” 沈栖梧知道颜若均话里有话,知道这个老头子是想变相的劝说自己,不过她很讨厌这种做法,不由得语气更重了一些,冷声说道:“我不是我母亲!更不在乎输赢!” 沈栖梧觉得自己的母亲王英是太在乎输赢才会如此,才会在人生最后的时间里悔了那一步。可是沈栖梧内心很强大,她觉得自己不会在乎输赢,同样她也不会成为第二个王英。 颜若均并不意外沈栖梧的回答,静静的开口说道:“是啊,你的身份和你母亲不一样,更有利于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过你想过没有,你不在乎输赢那你又在乎什么呢?” “我在乎....”沈栖梧开口,却没有继续说出口。 过了半会才犹豫的开口,“我现在还不知道。”沈栖梧怕颜若均怀疑,又补充似得说道:“但我以后肯定会知道。” 颜若均收起了棋盘,一丝不苟的将棋子全部装了回去。慢吞吞的说道:“等你开始在乎输赢了,你便知道你要在乎什么了。” 有这样劝解人的吗? 这句话前后矛盾,沈栖梧听了后很不是滋味。 颜若均走后,沈栖梧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赵慕回来后她才从沉思中醒转。 “恩?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赵慕逛了一圈也没啥新意,索性就回来了,看到发呆的沈栖梧,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沈栖梧回过神后,一手拍掉了眼前的晃悠悠的双手,这才开口道:“想些事情而已。” 赵慕“哦”了一声,看了看四周,发现除了沈栖梧便没有其他人,疑惑的问道:“夫子呢?走了吗?” 沈栖梧点了点头,问道:“我们也逗留的不早了,该起程了。” 本来宋进良还想再挽留一番的,不过南京府已经距离此地不远了,他们也没有必要再在这当涂县浪费时间了。 宋进良带着身边的师爷,一路将沈栖梧他们送出了县令府这才回身离去。 府外早已停留了马车,有不少驻扎在营地的东宫侍卫也已经等候在外,就连欢儿也都站在马车外面朝着她们朝手。 “走吧。”赵慕看了一眼沈栖梧。 沈栖梧则回头看了一眼县令府,沉默的坐上了马车。 当涂县很大,这里距离南京府也只有半天的路程,浩浩荡荡的行队走过当涂县的大道。 这大道貌似是新修葺的,看着很是光鲜,脚踩在上面也舒服极了。 街道两旁站满了一些围观的群众,见到车队悬挂龙旗,互相打听之下才知道是当今太子殿下南巡来了。 随着百姓们议论的声音,太子殿下的车队前头差不多已经离开了当涂县的城门。 这个时候随着一声哭喊,赵慕坐着的那辆马车被人拦了下来。 “什么人!胆敢阻拦太子殿下的车队!”东宫的侍卫们迅速的将赵慕马车包裹了起来,纷纷拔出刀剑以示威严。 拦住赵慕马车的是一个很普通的年轻人,他衣着褴褛,头发乱糟糟的像是杂草一般,手指甲更是恶心的布满泥垢。 “殿下,你要为小民做主啊,殿下,求求你了,为我做主啊!”年轻人跪在地上,头像是小鸡啄米一般的在地上啄一啄的,听着他的声音更是撕心裂肺,仿佛有天大的冤情一样。 周围的议论声就更大了,对着车队指指点点的。 侍卫们也不好阻止,毕竟别人说的是有冤情,他们总不能当着这么对百姓的面使用武力驱逐别人吧。无奈之下,只好请示太子殿下了。 “恩,我知道了。”马车里的赵慕回了一声,接着便沉默了下去。 所有人都很安静,因为他们在等,等太子殿下接下来的话。 沈栖梧静静的坐在马车里面,欢儿一脸忧心仲仲的看着她。 “看我干什么?”沈栖梧若无其事的拿起书来翻看起来。 这件事赵慕本不想再记起的,他也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再想起昨夜的那封信,不要参与进来,更不想知道其中的隐情。 只是..... 赵慕慢慢掀开车帘走了出来,用每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既然有冤情,那就暂缓行程。先去公堂之上说说你的冤情吧。”(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赵慕审案 沈栖梧隔着半透明的车帘,隐隐能看见外面的场景。 东宫太子殿下的车队没有在继续前行而是停了下来,准备折返前往当涂县的公堂。 唯一没有停留的是,是那辆破旧的马车。 马车里坐着一个老人,赶车的是一个小书童。他们没有停留,缓缓驶出城门,慢悠悠的行驶着,直到消失在眼帘之中。 沈栖梧微微一叹,她何尝不知道颜若均的心思,他的离开就是在用行动告诉沈栖梧,他无心参与进斗争的漩涡之中。与其和他们一路,何不如先行一步。 人老了,思想果然就开始腐朽了。 沈栖梧在心里痛骂,目光不再迟疑,继续认真的看起书来。 东宫的卫队再次折返了回来,那名哭喊着冤情的年轻人也跟在车队后面,他走的极慢,眼里不再充满悲伤,缓缓流露出一种喜悦和莫名的平静。 今日不知为何,宋进良并没有当值在公堂,只有一个老的掉牙的师爷坐在那里打着瞌睡。 一见到这么多人进入公堂,顿时睡意全无,连忙站起身来呵斥,“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先击鼓再说。” “放肆!见到太子殿下还不行礼!”领头的将军一把拔出佩剑,面色威严的怒道。只需要殿下出个声,他就能立马斩下此人的脑袋。 “太...太子...殿下?!”老师爷吓得连忙睁大了眼睛,虽然赵慕穿的只是便服,但衣服上仍然镌刻着一条蟒。 天子着龙袍,太子自然便是蟒服。 “下官无礼,还请殿下恕罪!”老师爷连忙跪倒在地,惶恐不安的请着罪。 赵慕颇为厌恶的看了老师爷一眼,“不知者无罪,起来吧。” 由于今日的主官宋进良并未在场,赵慕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主位上,下面站着的是拦阻车队的那个年轻人,四周更是站满了东宫的侍卫,组成一道威严的防线,把那些跟着前来看热闹的百姓拦在公堂之外。 而沈栖梧呢,则叫欢儿搬了个椅子来,就这样坐在赵慕的身后。 “现在到了公堂,你就说说你的冤情吧。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孤定会治你的罪!”赵慕说到后面,神情变得威严起来。 堂下的那个年轻人惶恐的跪了下去,把头埋得极低看不到他的脸色,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赵慕摆了一次谱就没再显摆了,闻言便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语气温和的说道:“那你且说说,你有何冤情。如果属实,孤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草民叫做张二虎,原本住在离县城不远的码头边,家父是一名商人,做的是一些海上的买卖,购置一些丝绸和茶叶运到金国去贩卖。可是不知道那一天出了什么事,那姓宋的狗官竟然派兵马抓了小民的父亲,更是抢占了我家的祖屋。小人无奈之下只有流落街头,我的父亲如今还被关押在大牢之内饱受折磨,请殿下为小民做主啊!”张二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讲述着,说完便继续用力的在地上磕着头,嘴里一直念叨着“做主”“伸冤”这样的话语。 赵慕看了一眼沈栖梧,皱眉说道:“你讲的这些可有什么证据?” 张二虎摇了摇头,“证据小民虽然没有,可是殿下尽可以唤那狗官前来与我对质。”说着不禁咬牙切齿,仿佛只要宋进良站在他的面前,他就要生啖其肉一般。 既然都这样说了,赵慕也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慕于是看了一眼堂下的站着的老师爷,语气冷漠的说道:“怎么样,你请得宋大人还有多久到?” 老师爷闻言立马吓得瘫软在地上,他战战兢兢的磕头道:“宋大人马上就到,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哦?”赵慕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瑟瑟发抖的老师爷,略带厌恶的说道:“你说恕罪,你何罪之有啊?” 老师爷闻言,头几乎都要埋在地下去了,用断断续续颤抖的声音说道:“殿下,下官...不该..自.作..主.张.的.去....派人.通知宋大人,清殿下...责罚。” 赵慕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轻轻的点点头,略带讽刺的道:“唉,为何要责罚你?你是宋大人的下官,关心体贴上官是应该的,孤为何要怪你呢?” 案桌上摆着惊堂木,赵慕拿在手里,正想着要不要拍下去试试看。不过看到下面那个老师爷的样子,赵慕就觉得厌恶无比,也就没有了吓唬他的兴趣。 这个时候,宋进良这才带着人赶了过来。 他的身后跟着的自然是那名叫做侯远的师爷,宋进良脸色并不好看,他没想到赵慕在路上被人拦了下来,如今继续留在了当涂县,有些事情怕是要谨慎起来了。 “殿下,下官来迟。”宋进良一进来,就给侯远使了各眼色,两人一起给赵慕行了礼。 赵慕坐在公堂之上,露出和善的笑意,指着下面那个张二虎道:“今日喧宾夺主,宋大人不要见怪。堂下之人,你可认得?” 宋进良扭头看了一眼张二虎,目光里面闪烁了一下,回答道:“回禀殿下,此人下官并不认识。” “不认识?”赵慕轻轻笑了一声,自然是不会相信宋进良的话,接着语气徒然加重,“你不认识他?可是他却想要和你对质公堂!你说,你不认识他!” 宋进良连忙告罪的弯下身子,却仍然毫不示弱的说道:“下官的确不认识此人!” “好好好!”赵慕气的连说了三个好字,沈栖梧在后面轻轻的捏了捏他的手臂,这才让赵慕沉住了气,他也不去追问宋进良,而是把目光移向了张二虎,“你刚刚不是要和宋大人对质吗?如今他站在你面前,你有什么要说!” 张二虎抬起头来,面色变了变,一脸仇恨的看着宋进良,咬牙切齿的说道:“请殿下做主,就是这个狗官陷害我父亲!夺我家产,害得我流落街头。请殿下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你混账,胡说八道!”宋进良在一旁指着张二虎,气的手指都抖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局 宋进良的神情不似作假,倒像是有冤情的人是他。他指着张二虎,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殿下,既然这位状告宋大人的小兄弟说囚禁了他的父亲,殿下大可以派人到牢房一观,此事就能明白谁是谁非了。”一旁的侯远站了出来,有条不理的正色说道。 “对对对,说的对。”宋进良反应了过来,连忙跪在地上,“殿下请派人往牢房一观,下官是清白的!” 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双方都振振有词的说自己是清白的。赵慕犯愁的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沈栖梧。 沈栖梧默默的坐在那里,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直到侯远站了出来,直到侯远顺着眼前的局势说出了那番话。 既然如此,想必布局之人应该准备的天衣无缝。 “好!既然如此,孤便同你们一起前去。孤倒要看看你们二人是谁在撒谎!”赵慕一拂衣袖,怒声说道。 县衙大牢的外面,被东宫侍卫围的水泄不通,外面同样还挤满了前来听审的普通百姓,就在刚刚太子殿下带着人进入了牢房。 大牢里有些灰暗,虽然是大白天,也仅仅只有一些微弱的光芒投射进来,压抑和腐臭的味道充斥其中。 牢头也是一脸的茫然,他像一只哈巴狗一般在赵慕面前卑躬屈膝,领着诸位大人物在大牢里穿行。 “殿下,县里一向治安良好。这大牢已经空了很久了,不过最近才住进来一个人。”这牢头小心翼翼的在前面领着路,一边为赵慕解释。 “哦?”赵慕冷冽的看了一眼宋进良,问道:“你可知道那个人犯了什么罪?” “小的不知,是上头押来的人。” 宋进良听到这里,心头火起,怒道:“你放屁,这段时日根本没有什么要犯!牢里怎么可能还有人?” 这牢头是个胆小的人,虽然赵慕就站在这里,却还是被宋进良的话吓得身体哆嗦,支支吾吾的道:“那天夜里,牢里黑漆漆的。小的也没看清楚啊,只是押送的公章上是大人你的印鉴啊!” 话没说完,就已经来到了牢房的尽头。 “这是什么味道?”一股恶臭袭来,赵慕连忙捂住鼻子,就连站在不远处的沈栖梧也跟着蹙眉。 从一进这个牢房开始,沈栖梧便若有若无的闻到一阵子的怪味,起初她并没有怎么在意,以为牢房里大多数都有这个味道,现在仔细想想,这种味道大概是尸臭吧。 “爹?爹!你怎么了?你怎么了!”牢头打开牢门,张二虎就连忙冲了进去。 赵慕怕臭,就站在外面,捏着鼻子问道:“张二虎,你可清楚了?这是你爹吗?” 张二虎怀抱着那具已经散发出恶臭的尸体,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殿下,你要给草民做主啊。我的爹被这狗官给害死了!” “你这狗官!我要你的命!”说着张二虎就情绪激动的冲了出来,要不是被侍卫们给拦了下来,怕是就要和宋进良拼命了。 “这这....这,殿下,下官并不知情啊,不关下官的事啊!”宋进良此时大脑已经处于瘫痪状态了,他茫然无措的看着眼前发疯的张二虎。 就在刚刚,张二虎那满是泥垢的指甲就要触碰到他的脸颊了,他失神的跪在地上,拉着赵慕的衣袖,“殿下,下官真的不知情啊,殿下请你明查啊!” 侯远也跟着跪了下来,宋进良是他的上官,他这些年更是一直在为宋进良做事,一旦真的查出了这种事,他自然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哼!”赵慕一脚踢开宋进良,厌恶的看着他,“来人,宋进良为官不正,贪图枉法,将他的乌纱帽取了关进大牢!” “是!”侍卫们架起一脸哭求的宋进良,将他扔入了牢房之类。 “殿下冤枉啊,殿下,请你明查啊!” 身后仍然传来宋进良的撕裂惨叫,赵慕充耳不闻,让人帮着张二虎将他父亲的尸体给抬了出来。 虽然这个案子人证物证都很齐全,但仍然有许许多多的疑点存在。 赵慕也并没有急着宣判宋进良的死刑,他领着人回了县衙,由于不太方便住在驿站,索性就在这县衙里暂且住了下来。 东宫侍卫们把守着县衙大门,此时大堂里只剩下赵慕和沈栖梧两个人。 赵慕站在那块公正清廉的牌匾之下,沉默的发着呆。 沈栖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疑惑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赵慕回过头来看着沈栖梧,撇了撇嘴说道:“你就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有点像....” “既然身在局中,跟着局走就是了。”沈栖梧看的很明白,这一切无非就是一个局。从昨夜的那封信开始,整场棋的局势已经开始逐渐明朗了。 赵慕的疑惑无关紧要,因为局势并不是以他们为主的。沈栖梧他们要做的,无非就是跟着局势走,看戏到最后就行了。 赵慕想了半天,苦笑的埋怨道:“我就知道,走的肯定不会清净。” 沈栖梧只是笑笑,把这句话理所当然的当成了戏言。 ...... ...... 夜里的时候,当涂县并没有经常在外闲逛的百姓。 大家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各自的家中,消化着白天的重大事件。 县令大人倒台了。 也不知道这些百姓心中是苦是甜。 大牢里,由于那个老头的疏忽导致张二虎的父亲死在牢里。理所当热的被撤了职,滚回乡间种田去了,新来的牢头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伙子。 他歪带着帽子,坐在椅子上翘着腿一脸惬意的哼着小曲。 就连大牢里进来了一名黑衣人也不以为意。 侯远全身裹在黑袍之下,静静的来到关押宋进良的牢房前。 “大人。” 宋进良背对着他,背负着双手。 “没想到竟然被太子摆了一道,难道国公的事被察觉了?那个张二虎,想必也是太子的人。” 和白天撕心裂肺哭喊着冤枉的宋进良不同,此时他很镇定,冷静的不像话。 站在牢里,却又像只是进来坐坐而已。 “大人,既然太子已经察觉。我们应该早点转移账簿。” 侯远低着头,耸拉在黑袍之下,谁也看不见他的脸色。(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出大事了 当涂县不远的地方确实有一处码头,按照张二虎的说法,这里是一处可以押运货物前往金国的码头。 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大多数都是一些商人,有当涂县本地的,也有南京府的,甚至只要距离着不远的商人都会选择这里。 海水涛涛,空气清新。 赵慕是第一次看见大海,他静静的站在岸边,细细的感受着海风吹拂。 他身后站着数十名东宫侍卫,还有一辆马车被紧紧的围绕着。 “栖梧,你不出来看看大海吗?” 赵慕也许是太兴奋了,叫嚷嚷的要让沈栖梧也下来。 坐在马车里沈栖梧只是充耳不闻,静静的翻看着手里的书。 叫嚷了一会,赵慕见沈栖梧丝毫没有出来的意思只好作罢。随即一脸喜悦再次爬上脸颊,向往的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第一次看到海的人,总是充满向往。 因为大海的另一边,没有人知道是什么。 “栖梧,你真的不出来吗?” 赵慕的声音又继续在耳边响起,沈栖梧一脸不悦的放下书,轻斥道:“别忘了正事!” 外面的赵慕这才想起来,今天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来看海的,而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张二虎呢?”赵慕回过身来,向随从问道。 东宫侍卫这才将被拦在护卫线外面的张二虎给放了进来。 赵慕看了他一眼,忽然兴致并不怎么高了,一想到现在事情变得这么繁琐,看到大海的喜悦就被冲淡了许多。 “你带路吧,去看看你的祖宅。” 张二虎点头应是,连忙走在前面为一行人带路。 赵慕钻进来马车里面,看到沈栖梧,兴奋的问道:“栖梧,你怎么不出来看海?” 沈栖梧白了他一眼,轻哼道:“不想看。” “不想看?”赵慕歪着头想了一会,问道:“难道你以前看过吗?” “没有。”沈栖梧摇了摇头,却在心底鄙视了一把赵慕。不止大海,她还坐过飞机呢!笑话,看海,小孩子家家才这么兴奋。 “哦。” 赵慕立马焉了下去,过了一会又像是想到什么,又变得神采奕奕,“栖梧,你说南京也能看到海吗?” 沈栖梧点了点头,“当然。” 南京府是大周的南方陪都,本来就地处临海,码头更是多不甚数,何止看海,坐上大船进海都不成问题。 正说话间,外面的侍卫传话进来说是到了张二虎的祖宅,只是离得远便看见外面好像还有士兵在把守。 赵慕和沈栖梧对望一眼,知道这件事变得很复杂了。 掀开车帘跳下车去,赵慕远远的看去。 张二虎的祖宅看起来很大,隔着虽然远也能一目了然,外面的却有士兵拿着刀枪在把守着。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赵慕皱着眉头,既然他能看到,对面那些士兵自然也不是瞎子,他们这么一大队人马可能早就已经被发现了。 当赵慕的侍卫临近时,那些士兵纷纷拔出刀枪,严正以待的看着他们。 “什么人!这里是军事重地,速速退去!” “军事重地?笑话!”东宫的领头侍卫不屑的笑道,手下们纷纷拔出佩剑。这些东宫侍卫大多数都是一些军旅高手,是真正上过战场的,身上的血腥气浓厚,虽然只有数十人,气势上却轻松压倒了这些地方的官兵。 双方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赵慕走上前来,穿着蟒袍。一脸贵气逼人,大声斥道:“孤是大周的太子,叫你们的将军来见我!” “太子?”这些士兵互相看了看,半信半疑。 这个时候,从四周的树林里走出一大队兵马。 “我便是这里的将军,你说你是太子殿下,可有何证据?” “混账!你见过敢有人冒充太子殿下的吗?”东宫的侍卫怒极,手里的刀兵寒冷生光。 赵慕挥手止住了他的话,从腰间掏出一块金牌。 上面写着“如朕亲临”四个字,背面则是“替天巡视”。 “卑职叩见殿下,还请殿下恕罪。”金牌不可能是假的,眼前的人自然也是大周的太子殿下。 带着手下的士兵们纷纷叩首,跪倒一片。 “说说吧,是什么人让你们把守在这儿的?”赵慕居高临下的问道,他没有急着让这些士兵起身,太子的威严他现在已经拿捏的很好了。 “卑职是当涂县的都尉,是侯师爷拿着公文让我们驻守在这的。” 赵慕愣了一愣,“侯师爷吗?是不是当涂县的侯远?” “回禀殿下,是的。” 赵慕点了点头,侯远是宋进良的人,自然是帮宋进良做事的。既然是他拿着公文,自然也是宋进良允许的。 忽然想到了什么,赵慕不解的问道:“你们为何说这是军事重地?” “侯师爷说这宅子里装的东西极为重要,是有关当下抗金的重要的军械。所以让卑职等严兵驻守。” “这样啊。”赵慕摸了摸下巴,看了他们一眼,“都起来吧,带孤进去看看。” 这个时候沈栖梧也下了车,她放下书卷饶有兴趣的笑了笑,自然也是想去看看这些重要的军械到底是什么。 祖宅里很破旧,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 “公文只是要我们驻守,并不能进来查看。” 里面堆积了无数的箱子,上面甚至已经沾有了灰尘,还封着条子。 “打开看看。” 一个个箱子全部被打开。 黄金,数不尽的黄金。 军械,甚至一些还未用上战场的重要军械也在这里。 “打开完了吗?”赵慕尽量的沉住气,低声问道。 “回禀殿下,所有箱子都已经打开。” 赵慕已经感觉到事态的严重了,如果只是黄金或许问题不大,可是这么多重要的军械在这里,赵慕不得不提心吊胆起来。 这个宋进良到底想干什么?私藏这么多黄金和军械! “马上派人通知南京府,让他们赶紧派人过来。你们封锁这里,孤会马上写一封奏折禀明父皇。”赵慕面色沉重,有条不乱的吩咐着,“对了,派人马上找到侯远,务必将他带到孤的面前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阴霾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赵慕自然十分的沉不住气,回到县衙里后仍然不停的来回踱着步,一脸焦急不能自持。 沈栖梧看的心烦,索性就拿起书不去看赵慕。 赵慕不停的握拳敲着自己的手掌,嘴里念叨着,“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栖梧,你倒是想想办法啊!”赵慕见到沈栖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就觉得头大,嘴里腹诽着,“你可真是悠闲啊!” 沈栖梧听到他的话皱了皱眉,不禁的白了他一眼,目光微微倾斜说道:“难道你这样就能想出办法吗?” 沈栖梧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事,只是她看的更清楚一些,皇宫里的斗争既然已经开始了,那么这些事情自然该那些下棋的人去想对策。她和赵慕不过只是一个引子而已,既然事情已经开始爆炸了,那就该皇宫里的贵人去想破了脑袋。 “好了,歇息一会吧。今儿很多事你都已经安排妥了,就这样干着急也于事无补的。”赵慕的成长沈栖梧看在眼里,从一个玩劣不懂事的人,逐渐已经开始有了储君的风范。 “也是。”赵慕也知道干着急没用,他努力的平复了心情,接着又抬头看着天色。 黄昏已至,可是去找侯远的侍卫还未回来。 逐渐给赵慕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殿下,侯远不知所踪。我们已经翻遍了当涂县,依然不见其踪影。”派去寻找侯远的侍卫们回来了,不过正如赵慕所担心的,侯远早就已经畏罪而逃。 “啪!”赵慕的手用力的拍在桌子上。 沈栖梧看了他一眼,对着那些侍卫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侍卫们退了出去,沈栖梧放下书来到赵慕身边,捏着他的肩膀,柔声道:“你别生气,我总觉得事情没我们想的那样复杂。” 赵慕闭着眼睛,像是在享受着好不容易从妻子那里得来的柔情蜜意,连心情也舒爽了很多,“难道你看出了什么?” “那倒是没有,不过我总觉得这个侯远或许才是真正的关键人物。”沈栖梧一边为赵慕揉着肩膀,一边低声说道。 在沈栖梧看来,整件事情的开局,就是由侯远开始的。起先领着他们来到当涂县,夜里又收到一封来历神秘的信,接着便是张二虎的出现,宋进良入狱,侯远消失,这一切如果串联起来,最重要的人物隐约就是这个侯远。 不过很可惜,没有能够抓住这个侯远。 这一点,让沈栖梧和赵慕都有些失望。 如果找到这个侯远,那么似乎他们所疑惑的问题都能得到解答。 赵慕对沈栖梧的说法很赞同,他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等待着夜幕降临。 “奏折已经写去京城,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波澜。” 沈栖梧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京城里会发生什么事她并不关心,她只是在好好的揣测这盘棋的用意。 就在两人各自出神的时候,有一名侍卫急匆匆的赶了进来,他低着头单膝跪地,“殿下,找到侯远了!” “什么?”赵慕腾地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没想到消息来的这么突然,“快带他来见孤!” “就在城外的一处破庙内,属下已经围住了他,请殿下前往。” “好。”赵慕高兴的应是。 沈栖梧蹙眉,按住了情绪激动的赵慕,对着那名侍卫道:“等等,我好像没见过你,你是哪个人帐下的?” 一路南下,沈栖梧对赵慕的近卫们都有一丝影响,能够随侍身边的侍卫中沈栖梧不觉得此人眼熟,而且此人还低着头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赵慕或许没有注意,但是沈栖梧是一个女人,尤为细心的女人,想要发现这些并不难。 听到沈栖梧这么一说,赵慕也觉得有些诡异,他的近卫大多数都是东宫的老人,他对面前此人好像也没什么印象,不由得警惕的道:“你抬起头来,让孤看看。” 那名侍卫仿佛低着头,笑了起来。 双手扶了扶头盔,慢慢的站起身来,露出自己的真容,笑着开口道:“殿下和太子妃果然心细如丝,这也没有骗过你们。” “侯远!” 看到他的脸,沈栖梧和赵慕都难以置信。 赵慕和沈栖梧面前站着的人,正是消失不见的侯远,没想到他竟然乔装打扮混了进来。 赵慕用身子挡在沈栖梧前面,警惕的看着侯远,“侯远,你如今想做什么?孤的护卫就在外面!” 侯远闻言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看着赵慕说道:“殿下可以放心,我并没有恶意。如果真的想要加害二位的话,昨夜那柄飞刀已经足够了。” 赵慕愣了愣,失声问道:“那封信是你写的?” 侯远直接跪倒在地,出乎赵慕和沈栖梧的意料之中,“属下白影参见殿下,太子妃,得罪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白影?”沈栖梧愣了愣,扯了扯赵慕的衣袖有些没弄明白。 这侯远不是宋进良的心腹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为了什么白影,竟然还是那个暗中送来秘信的那个人。 “可有印信?”赵慕沉声问道,作为太子,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父皇的一些势力。而这白影自然就是其中很神秘的势力。 据说父皇身后有黑影和白影,黑影主司情报,而白影主司间谍,从大周开国皇帝之后,每一任皇帝都会接管这两股势力,以期能够达到监听天下的效果。 侯远恭恭敬敬的取出自己的印信递到赵慕手里,赵慕接过来后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一遍,不可思议的道:“你真是父皇的人?!” “是的。” 沈栖梧站在赵慕身后,认真的想了想,问道:“这么说来,这一切安排都是陛下的意思咯?” 侯远站起身来点了点头,说道:“陛下早知道宋国公和皇贵妃勾结在一起意图不轨,为了社稷安危,所以陛下派属下早早的蛰伏在了这里。宋进良是宋国公的侄子,许多暗地里的勾当都经过宋进良之手,所以属下昨日从宋进良口中骗出了帐簿所在,特地呈来给殿下。” 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帐簿。(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南京我们来了 赵慕疑惑的接过账簿,那在手中有些沉重。 他看着侯远的眼睛,问道:“是有关那些军械和黄金的吗?” 侯远闻言,摇了摇头同时又点了点头。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沈栖梧和赵慕同时一愣,沈栖梧不由得开口道:“为什么这么说?” 侯远想了想,才说道:“事关陛下的安排,属下本不能吐露的。不过当时陛下有关叮嘱,若是殿下问起,自当明言。” “其实账簿中记载的多是宋国公暗中勾结金国,盗用军器司的军械以及收罗军备供给金国。不过码头上的那些黄金和军械是陛下早一步就安排好了的,这些都是送给殿下的礼物。” “礼物?”赵慕苦笑的和沈栖梧交换了个眼神,随即开口问道:“那个张二虎又是怎么回事?” “是我们的人!” “那他死去的父亲呢?” “也是安排好的!” 赵慕揉了揉脑袋,感觉自己的脑细胞不太够用。他想了想,认真的道:“那宋进良看来还是真的被冤枉了!” 沈栖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扭了扭赵慕腰间的软肉,示意他别讲这些冷笑话。 “其实很多事情陛下都是安排妥当了,包括那个失职的牢头,以及那些公文。” 赵慕点了点头,被自己父皇的深谋远虑给震惊到了,他看着侯远,“事情我大概能猜到了,你先是伪装成宋进良的心腹,接着安排好了死人在牢里,然后张二虎出来阻止孤离开当涂县,接着 让宋进良入狱,骗出了账簿的所在,在安排好了黄金和军械。” “不过....”赵慕迟疑了一下,这才犹豫的问道:“为什么还要让我发现那批黄金和军械?” 沈栖梧愣了愣,在心底默默鄙视了一番赵慕。既然都知道是陛下的所作所为,他的用意沈栖梧自然是能够猜到了。 “笨蛋,那便是陛下送给你的礼物。”沈栖梧笑骂出声,从一开始她就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有些事情自然要比赵慕醒悟的快很多。 侯远十分隐晦的赞许的看了沈栖梧一眼,出声为赵慕解释道:“这次殿下南巡,陛下想为您将来继承大统铺路。所以安排了这些,让您能在民间迅速积累起人望。” 赵慕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北方。 自己的父皇已经开始再为他铺路了,很多眼前的障碍也都着手开始清扫,这对赵慕来说还是有些突然,因为他确实还没有想要坐上那把椅子的冲动。 父皇他,似乎着急了一点。 沈栖梧同样也想到了这点,陛下似乎很着急。 不过这些对于现在的赵慕和沈栖梧并不重要,既然这件事已经真相大白。赵慕也不必留在当涂县等京城那边的消息了,相信父皇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至于侯远,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自然也不会待在这里了,他将会即刻启程回到京城。 于是,赵慕找到了当涂县的副官。 这是一名姓李的县丞,在县令府的接风宴上见到过。给人一种十分胆小怕事的感觉,赵慕留下审案的时候,甚至借口在家卧病不起,对此赵慕也只是莞尔一笑。 安排好了后续的事宜,让李县丞注意和南京府来的官员交接。 赵慕的车队在夜里也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当涂县。 马车里面,赵慕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放着自己的马车不去坐,非要和沈栖梧挤着同一辆车,还把伺候着的欢儿赶了下去。 “你抽风了?非要挤过来!”沈栖梧拿着书看着赵慕,语气十分不悦。 本来天气就有些热,又坐在马车上,自己看起书时没有欢儿在一旁打着扇,还真有点难受。 赵慕死皮赖脸的不下去了,就这样懒散的躺在马车里的薄毯上,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无赖样。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睡不着嘛,所以就干脆躺在你这里了。”赵慕闭着眼睛,深深洗了一口气。 整个马车里仿佛都充斥着一股子香气,对赵慕来说这就是沈栖梧的味道,让他迷恋的很。 沈栖梧对这个无赖没有办法,索性也就不去管他了。继续拿起手里的书,认真的翻阅。 “这些书好看吗?”赵慕也许是觉得有些无聊。 沈栖梧点了点头,“好不好看取决于你怎么看。” 赵慕闻言愣住了,疑惑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沈栖梧觉得有赵慕在一旁插科打诨,自己很难专心的看书,不悦的解释道:“这些书,你如果不认真看自然没什么趣味,但只要静下心来认真看就很有趣。” “我这还有很多书,你要不要看?”末了沈栖梧还温言鼓动着赵慕多看些书。 赵慕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嘴里说道:“你别叫我看书,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学习看书了,无趣的很。” 沈栖梧白了他一眼,心想你那么笨还不看书,真的是没得抢救的必要了。 “你看书吧,我就躺着不打扰你。”赵慕眼珠子一转,仿佛想到了什么鬼主意,真的就静静地躺着不再说话打扰沈栖梧了。 沈栖梧狐疑的看了赵慕一眼,见他真的不再开口说话了这才聚精会神的看起书来。 可是没过一会,沈栖梧就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爆炸脾气了。 “你刚刚说过不打扰我看书的!”沈栖梧忍了又忍,语气晋尽量显得十分平和。 赵慕闻言,睁开无辜的眼睛看着沈栖梧,说道:“对啊,为了不打扰你看书,我可是一直没说话的。” 沈栖梧听到后,脸色挤出一丝恐怖的微笑,语气突然变得嗲了起来,甜的腻人,“那么我想请问一下太子殿下,你的手为什么放在我的....屁股上!” 赵慕“啊”的一声收回手,尴尬的笑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它自己跑过去的。” “你觉得我会信吗?”沈栖梧拿起书就开始往赵慕身上打。 “咦?欢儿姑娘,殿下和太子妃他们.....?” 马车外面,那些侍卫们看着摇摇晃晃的马车有些不明所以。 欢儿回头看了一眼,“可能是殿下和主子正在亲热吧,总之少看少说话!” “哦。” 迎着起升的日光,巍峨的南京府终于映在眼中。(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玄武湖畔 微风和蔼,树影窈窕,宽广的玄武湖有如一面硕大而光滑的镜子,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辉。 宽敞的湖面上波光鳞鳞,游船如梭,船上不断的有嘻笑声传来,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们出游,情景甚是热闹。 无数的学子仕人凛立船头,眼望着千金小姐们乘坐的花船,露出狼一般的渴望神情。待到接近花船,他们顿时来了个大变脸,装出一副正直清高模样,目不斜视,折扇轻摇,吟诗作赋,尽显风流。 几家官船掩了帘子泛舟湖上,躲在帘子后的千金小姐们,偷偷打量着来来往往的风流才子,挑选着中意的人儿。 站在玄武湖边,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赵慕和沈栖梧的心情,那么一定是惬意。 来到南京府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悠闲的生活。每日出来游湖泛舟,听那些才子佳人吟诗作赋,或在酒楼里听那些说书人各种各样的民间怪谈。 烟雨蒙蒙画江南,形容的正是这江南歌舞升平的美妙景象。 今日沈栖梧和赵慕都是便装出行,身边也仅仅只跟几个护卫,他们一路走在玄武湖岸边,悠闲自在。 “若是知道江南如此美景,我或许早就请命来了。”赵慕扯下一根柳条,在手里把玩着,语气慵懒。 沈栖梧点了点头,呼吸着微微湿润的空气,这才笑道:“是啊,怕是我们要在这儿度过很长一段时间了。” 当涂县的案子上呈了天听,皇帝震怒,命人查办宋国公并关入天牢,连带着有不少的党羽都被陛下给剪除。 皇贵妃姜氏也因为卷入其中,被皇帝降了品阶,改封为宁妃,意在让姜氏安宁下去。至于二皇子,由于年纪尚幼,自然不会受到什么责罚,还因此被封了亲王,遥领贺州大都督。 皇帝大刀阔斧的整肃朝政,为的就是在对抗金国时没有后顾之忧,如今大周内部的声音逐渐统一,皇帝也就把目光放在了北方。 金国已经大军压境,虽然暂时被李扬大将军阻在贺兰山之外,但这种局势不会太长久。 这种对峙的平衡极其脆弱,随便一个变因,无论是一枪一炮,还是一道小小的命令。都能引无数场冷酷的杀戮,把贺兰山变成血海与火海,把一切的繁华与野心都烧成灰烬。 很少有人敢在历史的重要抉择关口做出决定。 无论是金国,还是年迈的李杨,都不会轻易的做出决定,因为他们的身后都站着无数的子民。 大周的边境危机并没有蔓延到江南之地,这里依旧歌舞升平,沉浸在天下太平的诗声笑语中。 赵慕愣了愣,随即笑道:“也好,我挺喜欢这里的。多住几年也是不碍事的。” 沈栖梧只是笑笑不说话。 只见湖面上顺水漂来三艘画舫,每艘都有两层,大概六七米高。灯笼高挂,飞檐楼阁,称得上是气宇轩昂。 三艘画舫上都是旌旗飘扬,左边一艘与右边一艘各有一副巨大的条幅从船顶直落下来。 上面写着江南第一才子“任林冉”三个大字。 中间一艘船上,一个年轻公子哥站立船头,面如冠玉,抚扇轻立,面带微笑,长衫飘飘,说不出的风流潇洒味道。 三艘画舫对面却是一艘更大的精美的画舫,比那年轻的任公子的三艘画舫更大,飞檐楼阁,说不出的气派。只可惜围帘深深,看不清里面人儿的模样,船头迎风飞舞的一个巨大灯笼上,写着一个烫金大字——“秦”。 “是秦小姐啊,南京府第一才女秦小姐——”站在沈栖梧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女子高声叫道,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显然是这位秦小姐的粉丝。 赵慕看到后一脸兴奋,手里的折扇不停的敲打着手掌,笑道:“这南京可真热闹,第一才女。栖梧,要是你也去露两手不是也能夺个才女的名头?” 沈栖梧白了他一眼,“我可没那么闲。”心里却想着,我那些都是各种抄袭来的诗句,让我卖弄卖弄书里的知识还是可以,这吟诗作赋可不是强项。 “走吧,没什么热闹好看的。” 赵慕摇了摇头,打趣道:“今夜秦总督设了晚宴,邀请我们二人去做客,据说还会有不少的宾客,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这位秦小姐?” 沈栖梧听着心里不舒服,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一把掐在赵慕腰间的软肉,附在他耳边恨声道:“怎么,难道我们太子殿下还对这个姓秦的才女感兴趣?要不要请她来做你的侧妃啊!” “啊,不敢不敢。”赵慕为了不在属下们面前掉面子,虽然腰间的痛楚如此强烈,脸上也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小声的回应道:“栖梧,你开什么玩笑。我会是那种人吗?你放心,我的妻子永远只有你一个人!” 顿时,沈栖梧觉得自己鼻子酸涩,眼前已经模糊了,她手上也放温柔了许多,有些慌张,“算了,你净喜欢骗我,你是皇家人,我怎么能……”没错,赵慕是皇家人,而且不远的将来还要登上那个位置。为皇家开枝散叶,那是身为皇家人的责任,关系到国本之重,她如何能够为了她心底的一己之私,而让赵慕不纳妾?就连皇帝那样对自己的皇后用情深厚,不是一样还娶了无数妃子的吗? 更何况,其实很多女人并不是男人自己想纳入府中,有的只不过是一些利益相交的手段而已,这些沈栖梧都知道的清楚。 若是现在就把这些话给说死了,万一以后若是在登上九五至尊的过程中,需要做这样的事情,那赵慕如何能够为了沈栖梧守住?不,不行,她不能够那么自私。 沈栖梧亏欠赵慕的已经很多了,从新婚夜到现在,赵慕也信守承诺的从未碰过沈栖梧的身子。 对于赵慕来说,这的确很不公平。 沈栖梧无法绕开这个难题,索性也就放开了想,反正赵慕也并不只会有她一个人,还不如自己多帮他物色物色。(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秦府 赴宴的时候,沈栖梧心里有些复杂。 欢儿也是第一次看到沈栖梧如此的精心打扮自己,甚至还刻意化了妆,头上戴着不少华贵的首饰。 那根木簪子也被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小木盒子里,沈栖梧复杂的在铜镜里注视着自己。 “欢儿,我好看吗?”沈栖梧犹犹豫豫的问道,她摸着自己的脸总觉得有些怪异。 欢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很了解沈栖梧,手轻轻的放在沈栖梧肩上,轻笑道:“我家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儿,没有人能比得过您。” “是吗?”沈栖梧怔了怔,“怎么感觉像是在问魔镜这样的问题?” “主子你说的魔镜是什么?”欢儿睁大了眼睛问道。 “你没听过白雪公主的故事吗?” “白雪公主又是哪位公主?” 沈栖梧突然想起来,这个年代好像还没有白雪公主的故事,她摆了摆手笑道:“算了我也不给你解释,我看起来真的很美吗?”末了,沈栖梧又有些不自信起来,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很少在意自己的容貌,如今心里突然有些变扭起来。 “真的真的,主子是最美的!” 就在这个时候,冒冒失失的赵慕推门进来。 “栖梧,你还没好吗?要准备出.....” 推门而入的赵慕话还没说完,就呆呆傻傻的愣住在了原地,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定定的看着沈栖梧,“栖梧,你今....天好....漂亮。” “是吗?”沈栖梧心里一甜,跟抹了蜜一般,接着板着脸冷如冰霜的问道:“难道我平日里不够漂亮吗?” “没有,也漂亮。只是....”赵慕支支吾吾的,“哎呀,我这嘴真不会说话,我只是....”说着竟然还轻轻的打着自己的嘴。 沈栖梧和欢儿都被赵慕的傻样给逗笑了,欢儿是奴婢,自然不敢真的笑出声来,也只有沈栖梧笑的大声。 “好了,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走吧,我们还要去赴宴呢。”沈栖梧一改平日里的清冷,今日竟然主动的挽起了赵慕的手,小鸟依人的靠在赵慕肩头。 “好好好。”赵慕乐的找不到北,两人上了马车,一路向总督府驶去。 我倒要看看这个南京的第一才女,是不是名不副实! ...... ...... “微臣参加太子殿下,太子妃。” 秦总督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虽然样子看着不是很讨好。但是他执政南京,政绩确实十分不错,能够得到百姓们的支持,想来肯定也是有几把刷子的。 赵慕点了点头,扶起秦总督,谦虚的说道:“总督大人不用客气,既然是晚宴,那么孤自然就是客人,总督大人不必拘礼。” “是极是极,殿下所言微臣自当遵从。殿下,太子妃,里边请。” 二人被迎进院中,秦总督府上甚为宽敞,院中早已落满桌子。人数众多,皆是各地大小官员。他们见秦总督领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进来,连忙惊讶的行礼。 赵慕和沈栖梧身份高贵,自然经历过不少场面,但始终还是两个岁数不大的年轻人,与这些地方官员的接触极其有限,现在穆然与如此多的人坐在一堂,心里有些忐忑。 赵慕一拉沈栖梧衣袖,在她耳边轻声道:“看样子今天的主角并不是我们,这秦总督只是要我们来衬场面的。” 沈栖梧抿唇一笑,心里平和了许多,便落座了。 秦总督走到赵慕身边道:“殿下,今日是微臣小女的诞辰。未能极早告知殿下,还请殿下莫要怪罪才是。” 赵慕摇头笑道:“今日只是客人,哪里有什么怪罪之说。只是未能携带礼物,总督大人不要见怪。” 秦总督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殿下能来,是小女的福分。哪还敢奢求礼物呢?”说完便忙着去招呼其他的客人去了。 沈栖梧正等的无聊,忽闻一阵鼓乐喧天,司仪大声唱道:“请今日诞辰的秦小姐进堂。” 鼓乐声中,那名女子穿着一身红衫,面色羞红,容貌俏丽无比,被一名高贵的妇人扶着缓缓走了进来,秦总督跟在二人身后,秦家一口三人便都出现在众人眼里。 “恭祝秦小姐诞辰快乐。”大厅中人站了起来一起唱道。 赵慕和沈栖梧也跟着站了起来,嘴里也献出了祝福。他们二人身份尊贵,本来不用起身的,但今日既然是做客,也就不摆什么架子了。 赵慕凑在沈栖梧耳边轻声说道:“这秦小姐挺漂亮的,可惜在我眼里还是觉得栖梧你才是最美丽的那个人。” “哼!”沈栖梧听到赵慕这样说,放在赵慕腰间的手才转掐为摸。 秦夫人扶着秦小姐在堂前大椅上坐下,秦小姐朝众人含笑点头道:“感谢诸位叔叔伯伯能来参加我的诞辰,雅儿在此多谢了。” 大厅之上,就以赵慕和沈栖梧身份最为高贵。秦总督拉着自己女儿的手过来见礼。 “殿下,这位就是小女秦雅。”秦总督还是热情的向赵慕介绍自己的女儿,虽说太子已经有了正妃,但不是还没有纳妾嘛。 “民女秦雅见过殿下,太子妃。” 赵慕用手虚扶,道:“秦小姐不必多礼,今日我们只是客人。” 秦雅闻言,嫣然一笑,这才把目光放在一旁的沈栖梧身上。 今天沈栖梧虽然穿的是便装,但也足够凸显自己华贵的气质,再加上一向冷艳的外貌,气质上更是压过了秦雅一头。 “民女在南京也经常耳闻太子妃的诗句,今日一见果然是气质高雅,天仙化人。” 沈栖梧不抬眉眼,不露声色,回应道:“都是些无聊的诗句,秦小姐过誉了。我观秦小姐气质非凡,定然才是一名真正的才学之士。” 两个女人竟然暗中的较起了劲,那秦总督感觉形式不对,连忙开口笑道:“太子妃过奖了,小女不过只是被那些无知小民称为南京第一才女,若真是论起才学,恐怕贻笑大方。” 啊?眼前的这个秦雅,就是沈栖梧心里在意的那位南京第一才女?(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较劲 赵慕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认真的看了一眼秦雅,“原来秦小姐就是今日泛舟湖上的第一才女。” 秦雅听到赵慕赞扬的话句,不禁莞尔一笑,“殿下过奖了,天下饱学之士何其多,秦雅不过是过江之鲫而已。” 谦虚有两种意思,一种是真正的谦虚,而另一种就是虚伪。 不知道怎么想的,沈栖梧就觉得这秦雅是第二种谦虚。 虽然她表现的很谦虚,但沈栖梧隐隐能感觉到秦雅眼中的得意。 沈栖梧蹙了蹙眉,淡淡的道:“我观秦小姐是真正的才学之士,秦小姐又何必自谦呢。” 秦雅不置可否的一笑,眼睛看着沈栖梧,缓缓从口中念道:“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雅儿的才学恐怕不及太子妃万分之一。” 被秦雅半是调笑的恭维,沈栖梧不禁老脸一红,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很,如果不是熟读古诗词,自己恐怕花个几天几夜也做不出来什么好诗。 也不知道是不是语言上落了下风,沈栖梧红了红脸就不再说话了。 秦总督也是莫名其妙的,他虽然想要女儿和太子殿下亲近一些。但是还并没有表露任何意思,没想到太子妃却已经开始和女儿较起劲来,看着苗头不对。秦总督拉着秦雅就告了声罪,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 赵慕点了点头,附耳在沈栖梧耳边问道:“栖梧,你今日怎么了?和那秦小姐较起劲了。” “有吗?”沈栖梧歪过头去,看不清楚她的表情,静静的道:“可能只是觉得这秦小姐有些实力,想试探一下?” 赵慕没听明白,不过急切的问道:“那试探的怎么样了?” “你管不着!”沈栖梧哼了一声,不去理会赵慕。 赵慕苦笑不止,心想今天这是惹到谁了,有些莫名其妙的。 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秦总督这才拉着秦雅再次回到赵慕这一桌。 “殿下,今夜可能招呼不周,还请殿下不要怪罪。”秦总督笑着请罪道,拉着再赵慕身旁坐了下来。 赵慕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总督大人言重了,今日本来是令千金的诞辰,但来时匆匆忘记准备礼物。这块玉佩就当作贺礼,送给秦小姐。”说完,从腰间取下一块晶莹的玉佩欲要赠与秦雅。 秦雅看了一眼沈栖梧,拒绝道:“殿下这礼物太重了,雅儿不敢要。” “哼,有什么不敢要的?一块玉佩而已。” 赵慕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沈栖梧就看不过去的说话了,言语里还充斥一股淡淡的火药味。 秦总督连忙陪笑道:“既然太子妃都不介意,雅儿你便收下吧。这也是殿下的一番美意。” “那好。”秦雅轻笑,眼光扫了一眼沈栖梧,“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殿下的美意了。” 见秦雅收下了玉佩后,沈栖梧轻哼了一声,看了一眼一脸笑容的秦总督,心想原来这对父女果真不是简单的人物。 秦总督是一省长官,自然是官场上左右逢源,心术上自然是一只老狐狸。 而这秦雅,得了父亲的厉害之处,在沈栖梧看来,已经算是一只小狐狸了。 晚宴到尾声的时候,大部分的宾客也开始离场了。秦总督忙着去送客人去了,而这秦雅并没有离开,而是纹丝不动的坐在这里,手里不停的把玩着那块玉佩,晃得沈栖梧眼睛酸涩。 “我们也该走了。”沈栖梧不想再待下去了,她总觉得眼前这女人有些扎眼睛,加上今天确实有些累了。 赵慕闻言,皱了皱眉,在沈栖梧耳边轻声说道:“秦总督还未过来,怕是先要告知主人一声离开才好。” 沈栖梧觉得今日的赵慕怎么变得这么礼貌起来,对着一旁正一脸笑容的秦雅努了努嘴,道:“诺,这不也是主人吗?给她说一声也行。” “这不太好吧。”赵慕犹犹豫豫的没有开口,发现秦雅正把目光放过来,脸上对她笑了笑。 秦雅仿佛看穿了二人的想法,嫣然一笑道:“雅儿看太子妃有些疲累了,不如殿下请陪太子妃先回府休息吧。”秦雅说话很有艺术,她没有明言想要送客,只是说沈栖梧累了让赵慕送回去,语气很有礼貌却又婉转的很。 赵慕笑了笑,谢道:“那今日就告辞了,不打扰秦总督和秦小姐了。” “哼!”沈栖梧直接起身,走人。 今天在这姓秦的面前落了下风,沈栖梧有些难受,招呼也不到就直接离席了。 赵慕撇了撇嘴,对着秦雅道歉道:“栖梧就是这性子,秦小姐不要见怪。” “不碍事的。殿下,太子妃也是真性情。”秦雅看着沈栖梧离开后,不知道是不是高兴,笑得很开心。 赵慕对她点了点头,就急着去追沈栖梧去了。 待二人都离开后,秦总督送完了其他客人后坐了过来。 “殿下他们也离开了?” “恩。” 秦总督正了正脸色,小心的问道:“雅儿你觉得太子殿下如何?” “甚好。”秦雅脸色逐渐平淡,语气很淡。 自己父亲的心思秦雅很清楚,不过她并没有其他心思。对于这些斗争,秦雅显得很不在意,至于能不能成为太子的女人,对她来说也无关紧要。 “太子妃很有趣。”秦雅把玩着手里的玉佩,语气淡淡的开口。 秦总督愣了愣,心想着这关太子妃什么事,不由得开口问道:“雅儿今日这般和太子妃较劲,据说太子殿下很是听她的话。” “是吗?”秦雅笑了笑,自己为什么要和太子妃较劲呢?因为她想看看自己师兄喜欢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现在想想,也许师兄真的是变傻了。 秦雅觉得沈栖梧和那些正常女人也是一般模样,无非还是那些争风吃醋,毫无特点。 想到自己的师兄,秦雅这才面色微变。 也不知道陈师兄在边疆过得还好不好? 秦雅回过神来的时候,身旁的秦总督早就已经离开,她看着桌上的水酒,微微饮了一口。 今日是自己的诞辰,还是要高兴一阵子的。 至于以后,想来多了一个有趣的女人会变得有趣的多。(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游湖作画 一觉醒来后,仿佛昨日是什么心情都已忘记。 欢儿和秋儿一如既往的待在一旁伺候着。 “殿下呢?”沈栖梧伸了个懒腰,左右不见赵慕,心想这阵子赵慕起来的越来越早了。 欢儿为沈栖梧梳着头发,这个问题就由秋儿来回答了。 “殿下正在院里画画呢。”秋儿心直口快,说起话来也像倒豆子一般,让人捂嘴轻笑。 “画画?”沈栖梧知道赵慕喜欢画画,可是她曾经偷看过赵慕的杰作。无疑都是鬼画桃符,根本难以入眼,也不知道赵慕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心思来画画。 梳洗过后,沈栖梧换上一袭步摇,顿时觉得清爽多了。 “走,我们去看看殿下。”沈栖梧走在前面,领着两个丫头来到院子中。 这个时候,赵慕正站在画桌旁挥毫。如果只是看这架势,没准是有一些丹青妙手的气势,可是当你走近一看赵慕作的画,你就会明白这是多么搞笑的一件事。 赵慕正专心致志的想着什么,也没注意到沈栖梧已经到了身旁,只是一个劲的咬着笔头皱眉不止。 画上有一个人,也不知道画的是谁,因为上面就只有一只手,其他的部位?看赵慕这样子,恐怕是画不出来了。 “画的这是什么?”沈栖梧看了半天,也不明白这画的到底是什么。 你说这是手吧,可是又有些勉强。因为这只手未免也太细了,几乎就跟一条线没什么两样。 “啊?”赵慕耳边传来声音,吓了一跳,不悦道:“你差点吓死我!” 沈栖梧没管他,只是好奇这画。前些日子赵慕还画一副流星图,流星隔得远画不明显就算了,可是那上面真的就只是几个点而已。也许赵慕根本就没有绘画的天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是意识不到。 “我画的是你啊!难道你看不出来?”赵慕自豪的说道,顺便还给沈栖梧解说道:“你看这手,多么纤细,多么优美。” 沈栖梧脸色一边,立马跑上来几条黑线,沉着脸说道:“你说这是我的手?那我的头呢?” “头?”赵慕咂了咂嘴i,想了想认真说道:“刚刚就是再想怎么画你的头。” 沈栖梧闻言,心里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那你想到了吗?” 赵慕看着她,笑道:“刚刚没想到,不过一看到你我就想出来了。” “是吗?”沈栖梧怀疑的看着他。 赵慕顿时觉得自信心受到歧视,握着笔鼻孔朝天,道:“你看着,我马上就画出来,保准你们惊呆!” 说完,抿了抿嘴提起笔就开始在画纸上画了起来。 不一会的功夫,赵慕就甩了笔,嘴里念叨一句,“大功告成。”说完,双手沉腰,仿佛完成了一桩武林高手收功的壮举。 沈栖梧白了他一眼,才把目光放在那副画上。 瞪大了眼睛,沈栖梧愣了愣,侧目看着赵慕,惊讶无比,“你说这是我的头?”说完指了指自己的脸。 “当然。”赵慕嘴角轻扬,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沈栖梧闭上眼睛,缓了缓笑了笑,“欢儿,取我的刀来。” 赵慕愣了愣,连忙阻止,赔笑道:“你看看真的像嘛,栖梧你干嘛生气啊?” “你见过,有人的头只是一个圆圈吗?你画的到底是我,还!是!火!柴!人!”沈栖梧对他咧嘴一笑,阴森至极。 赵慕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看了看沈栖梧又看了看自己作的画,“确实有些差距,不过人的头不都是圆的吗?” “我是在头是不是圆的这个问题吗?”沈栖梧忍住火气道。 这人啊一旦有了比较,就知道谁是劣质品,若是见过陈可彬那副风雪伊人后,你在看赵慕画的这幅画。你能忍住不吐血真的是你有本事! 欢儿和秋儿都站在那里偷笑,对她们这些小丫头来说。这样有趣的主子,才会显得生活多姿多彩。 赵慕也并不在意两个小丫头的大胆,看着沈栖梧支支吾吾的问道:“栖梧你既然不喜欢,不如让我重画一副吧。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沈栖梧赶紧摇了摇头,“还是别了,我怕气出病来。” 笑话,赵慕这画技,要是让他再画一幅,估计就能画成火柴人大战了。沈栖梧自问没有那么好的心里承受能力,想想还是算了。 “这样吧,我们今天去游湖,我教你一种画画的方法。” “好啊好啊!”赵慕点头像是小鸡啄米一般,一听到要出门去游湖两个小丫头也是喜上眉俏。 如果老是窝在这太子行宫里,怕是迟早都要发霉。 “欢儿,你去给我准备些碳。”沈栖梧想了想,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画过画了。要是在二十一世纪,自己也算是一个素描爱好者。 “啊?碳?婢子马上去。”欢儿愣了愣。 准备好一切,带上一些侍卫就急奔玄武湖而去。 由于是夏天,湖上很是有几艘花船。大多数都是一些才子佳人游湖而来,在船上吟诗作赋,好不惬意的一副江南风景。 赵慕出马,不到一会就租来一艘体型巨大的花船。比起湖上那些小船小帆,这艘未免太招摇了一点。 不过正如赵慕吹牛得意的样子,这艘船才是符合他们身份的“航空母舰”! 带着众人上了大船,赵慕站在船头得意的吼了一声,才转投笑眯眯的跟着钻进了船舱。 “栖梧,你在干嘛呢?为什么不在船里作画?” 赵慕一走进来,正瞧见欢儿和秋儿正在收视带来的画具,正准备往船舱外面去。 沈栖梧瞥了他一眼,“你跟着来就是了,哪来这么多问题。” 欢儿和秋儿都是弱女子,那张画画用的大桌只有稳妥那些健壮的侍卫们。很多侍卫们收视好了之后,也没有急着离开,因为都想看看沈栖梧作画。 要知道沈栖梧在京城的就才名远播,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可是谁都没有亲眼见过她作画。眼下贵为太子妃的沈栖梧作画,自然也比看赵慕作画要期待的多。(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相请不如偶遇 这些侍卫们全都都在翘首以待,毕竟赵慕画的画他们都是略有目睹。只能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惨”,不过做为尽职尽忠的侍卫,都不敢大胆的说出来。 赵慕像是一个好奇宝宝跟在沈栖梧屁股后面,帮忙端茶递水忙的不亦乐乎。 “栖梧,开始把。我都等不及了。”赵慕看着沈栖梧缓缓喝下一杯水,急切的说道。 沈栖梧吐了一口气,不禁的白了他一眼,沉声道:“你难道不知道高手都要先准备准备吗?都怪你,我刚酝酿的情绪被你破坏了,再给我端一杯水来。” “啊?” 赵慕哭着脸跑去端茶去了,逗得几个丫头坏笑。 沈栖梧笑了笑,其实她并没有要准备什么,素描只有有笔和纸就足够了。她这样无非就是想逗逗赵慕,顺便再找一找这湖上的景物有什么可画的。 赵慕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栖梧,喝水。” 沈栖梧怔了怔,徒然莞尔一笑。 眼前不就是一个素描的好对象吗? “殿下,你要不要做我的模特啊?”沈栖梧阴险的笑道,还半带一些撒娇的味道。 “模特?模特是什么?”赵慕愣了愣,不明白的看着沈栖梧。 沈栖梧一拍脑门,懊恼的想到。忘了,这个世界好像还没有模特这个词语。遭了!那刚刚撒娇的表情不就是白做了? “恩,就是让你站着别动我来画你的意思。”沈栖梧见没人明白,就正经的跟大家解释模特这个词语的意思。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赵慕兴奋的指着自己,“好啊,我来做模特,我来做模特!” 沈栖梧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做模特很辛苦的,要一直站着不动哦。你,行不行啊?” “行!”赵慕咬了咬牙,认真的点点头。毕竟沈栖梧现在要画的人是他,赵慕要是说不行那就太掉自己的面子了。 沈栖梧让赵慕站在船头上,教他摆了几个姿势,最后想了又想觉得奥特曼放激光的那个姿势不错。 “栖悟,这样是不是有些怪异啊?”赵慕苦着脸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赵慕总觉得这个姿势十分的古怪。自己摆成这个样子,心里感觉好别扭。 “别乱动!”沈栖梧用削好的碳笔敲了敲赵慕的头,等到赵慕安定了之后才满意的笑道:“这就对了嘛,你放心,我画画很快的。” “很快吗?”赵慕怀疑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又道:“你说的哦,那就快一点。” 沈栖梧重重的点了点头。 于是一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 “栖梧,你不是说很快的吗?”赵慕觉得两只手都有一些酸涩了,不禁幽怨的问道。 反观沈栖梧,一边和两个小丫头说着笑,一边拿着碳笔慢悠悠的画着。 侍卫们都站在身后看着沈栖梧作画,从一开始的表情由不解变成期待,再由期待变为震惊,最后就只剩下一脸的崇拜了。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画技,靠着一只小小的碳笔竟然把赵慕的脸颊清晰的印刻在了画纸上,甚至连赵慕脸上的表情都一览无遗,眉目传神,神乎其技。 “我画好了啊!”沈栖梧丢掉碳笔,接过欢儿递上的手帕,认真的擦拭手上的污渍。 “画好了?我看看!”赵慕一听到画完了,连忙甩了甩有些酸涩的两支手臂,急匆匆的把脸凑过来。 “这.....这...是我吗?”赵慕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呢喃着,“简直比铜镜还看的清楚!” “栖梧,你怎么做到的?”赵慕从来没见过沈栖梧画过画,却没想到沈栖梧的画技如此厉害。他虽然画画不行,但识画的眼光还是有的,这般写实而又清晰的画完全可以开宗立派了。 “只是.....”赵慕怀疑的看着沈栖梧,问道:“可是怎么只有脸?” 沈栖梧瞪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我本来就只想画你的脸啊!” “那我还摆成那个姿势干嘛?”赵慕一下子就不乐意了,早知道他可是为了这幅画连手都弄的酸涩了,到现在肌肉还有点无力呢。 结果呢,手根本用不上,就只有一个脸。 “哦。”沈栖梧再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之后,这才笑着解释道:“我是看你摆那姿势挺好看的,让你摆着玩的。” 赵慕张大嘴巴,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不过他倒是有趣,沉默的将画收了起来,抱到自己的怀里,当成了心肝宝贝。 “这幅画我也装裱到房间里去,以后还要挂到东宫里。”赵慕得了宝贝,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 沈栖梧鄙视了他一眼,揉了揉肚子,“好了,该吃午膳了,画了这么久肚子都饿了。” 出来的时候欢儿就命人装了不少的瓜果甜点,虽然没有什么热食,不过坐在船头看着玄武湖,吃点心也算是一种舒缓心情的方式了。 这个时候,有一艘画船正靠了过来,引起了侍卫们的注意。 由远而近,才逐渐看清楚了那船帆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秦”字,想来应该是那南京府第一才女的花船。 秦雅正站在船头上,双手负立在身后,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殿下,太子妃,又见面了。” 沈栖梧今日心情不错,也懒得和她拌嘴,只是礼貌性的“嗯”了一声,继续慵懒的躺在椅子上。欢儿给她揉着肩膀,秋儿给她打着扇,好一副悠闲的画卷。 “秦小姐又见面了,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上船一起游览这玄武湖?”赵慕很礼貌的说了句,他毕竟是太子殿下,不能像沈栖梧那样很是随意的对待别人。 秦雅闻言,看了一眼沈栖梧。 “好啊,适才见到太子妃作画,如今正想一览太子妃的丹青。” 赵慕命人去了木板来,搭在两船之间,让侍卫们很小心的搀扶着秦雅走了过来。 “主子?”欢儿低着声音,轻轻的在沈栖梧耳边唤了声。 沈栖梧半眯着眼睛,目光放到秦雅身上,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这个女人出现在这儿,真的只是偶遇吗?(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饮酒作乐 “主子?”秋儿和欢儿都很懂沈栖梧的心思,虽然沈栖梧仍然安然慵懒的坐着,但身旁两个小丫头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 沈栖梧摆了摆手,示意两个小丫头安静点。 虽说昨日被这秦雅在语言上占了上风,不过想在想来,无非也是自己犯了意气之争。 今日再见到这秦雅,心境和昨日已经大不相同了。 哪怕此时秦雅正偶有挑衅的看着沈栖梧这边。 欢儿和秋儿都是心直口快的丫头,此时上来一个大美女不免心里紧张的很。她们昨日没去秦府那里,自然就不知晓秦雅的身份,只是当秦雅是个对沈栖梧有威胁的女子。 “殿下,看来有些人不太欢迎我啊!”人精似得秦雅自然看的准,两个小丫头的敌意毫无遮掩。 不过秦雅却明说了出来,这不免让赵慕有些心里别扭。 “欢儿秋儿,不得对秦小姐无礼。”赵慕出声斥责,说完小心的看了一眼沈栖梧。 身为主子的赵慕开了口,两个小丫头也只能焉了气。互相看了一眼后就静静地站在沈栖梧身后不再开口了。 沈栖梧睁开眼睛,微笑道:“秦小姐不要生气,她们还小有些不懂事。” 秦雅闻言,只是温婉的笑了笑。 “刚刚雅儿看太子妃像是在作画,不知道雅儿能否有幸一观呢?” “自然可以。”赵慕站在一旁开口道。 画在赵慕手里,画的又是赵慕,这幅画赵慕自然是有做主的权力。 赵慕也正好想要别人欣赏一下,看看这南京第一才女看的这幅画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咦?”秦雅愣了愣。 本想着沈栖梧这画应该不怎么出彩,想要出言调戏一番,却没想到实在出人意料。 “独树一帜,我从未见过这种画技。”秦雅是才女,见过无数名画,自然眼光不俗。 此刻她也完全被这画给惊住了。 京城里流传着沈栖梧的诗句与才气,可却从未有人传过沈栖梧的丹青如何了得。 秦雅莞尔一笑,看来传言的确不可信。 “太子妃,果然是诗画双绝,雅儿自愧不如。”秦雅这次是真心赞美,在心里不由高看了沈栖梧几分。 沈栖梧对秦雅的赞美不以为意,反倒是身后的两个小丫头喜上眉俏,得意的样子显露无遗。 赵慕看了看沈栖梧和秦雅,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离了一会儿,“既然秦小姐来了,不如和我们一起吃些点心,欣赏这玄武湖美景如何?” “雅儿的荣幸。” 席间多了一个女人,自然话题就多了不少。 秦雅喜欢讲一些江南的风流韵事,大多数都是一些才子佳人终成眷属的烂套故事,沈栖梧听得犯困,反倒是赵慕和两个丫头听得入神。 “这江南啊,多是一些才子佳人,他们的故事十分美丽动人,让人向往无比。”秦雅微微笑着,看着玄武湖畔飞扬的柳条,心向神往。 “是啊!”赵慕认同的点了点头,“江南的风光孤已经有所领略,的确让人向往,真是想一辈子待在这儿江南。” “栖梧,你说呢?” 沈栖梧怔了怔,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喜欢这种生活,却不怎么喜欢江南。” “哦?”也许是沈栖梧与众不同的说法引起了秦雅的注意,不由得问道:“难道太子妃有什么高见吗?” “高见谈不上。”沈栖梧语气轻蔑的道:“不过只是一些个人看法而已。” 秦雅轻哼一声,“洗耳恭听。” 一听到沈栖梧要发表高见了,赵慕一脸期待的看着,两个小丫头更是竖着耳朵深怕会听错。 “江南如今歌舞升平,却不知北方的战事。我观江南才子,多是一副书呆子景象,实在是无聊至极。”沈栖梧在心里看不起这江南的才子,多是一副奢靡之气。论起读书人,沈栖梧心中只认同陈可彬。 投笔从戎,男儿丈夫当如是慷慨上战场。 读书人就应该有这样的豪气。 “太子妃言之有理。”秦雅仔细想了想,没有去反驳沈栖梧的话。这江南的才子,大多数都只能拿着笔杆,口诛笔伐。不过这是江南从古至今都未曾变过的风景,秦雅也无可奈何。 歌舞升平,如画江南。 是褒义词,却也是贬义词。 褒的是江南才气,贬的是一片奢靡。 “若是论起才子,当今天下唯有陈可彬如是。”秦雅感慨的说道,言语之间多陈可彬钦慕至极。 “你认识陈可彬?”沈栖梧心惊,脱口而出的问道。 赵慕也愣了愣,疑惑的看着秦雅。 “当然,天下读书人,有谁能不认识陈可彬。”秦雅淡淡的开口。 沈栖梧忽然想到了什么,疑惑的看着秦雅,觉得她们两个人之间不对头似乎有了些许头绪。 “欢儿,去取下葡萄酒来。”今日既然是出游赏湖,自然是不能少了美酒。 赵慕接过欢儿递过来的酒壶,炫耀道:“这是西域上供的葡萄美酒,今日我们饮酒作乐,不辜负这眼前的美景。” 沈栖梧撇了撇嘴,心想这话倒是没错,只是赵慕说出来却觉得让人笑闹的紧。 “有美酒相伴,怎么无诗词?”秦雅举杯而笑,看了一眼沈栖梧,“听闻太子妃才气非凡,不如作诗一首烘托眼前美景如何?” 沈栖梧还没说话,一旁的赵慕就开始拍手称快了。 “好好好,我许久未曾听过栖梧作诗了。”赵慕一口美酒下肚,脸有些微红。 “作诗?”沈栖梧举杯,饮下这葡萄美酒,味道还是不错,就是苦了些。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秦雅听完,叫了一声好。 “果然是意境非凡,雅儿敬太子妃一杯!” 伸手不打笑脸人,如今秦雅还在一个劲的夸奖沈栖梧。 席间的气氛自然是缓和了很多,就连两个小丫头对秦雅的敌意都少了很多。 众人饮酒作乐,在玄武湖上好不自在。 只有赵慕还苦着脸,想不明白。 “这夜光杯又是何物?”(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宫里的旨意 至从上次玄武湖出游以后,沈栖梧和秦雅的关系就缓和了很多。虽说不至于成为v至交好友,却也不会在暗中较劲了。 大概还是要多亏了那些西域上供的葡萄美酒,人一旦喝多了酒自然就会洒脱很多,加上秦雅本身的才学又很高,和沈栖梧在一起自然不会缺了话题。 现在秦雅三天两头就会来太子府报道,自然不是为了接近赵慕,而是为了来和沈栖梧下棋的。 “你这棋艺,真是一天比一天臭!”沈栖梧捏着棋子,好笑的说道。 对面坐着的秦雅不禁抓耳挠腮,对此她也无可奈何,自己精通诗词歌赋,却对下棋笨拙的很。这已经是沈栖梧不知道多少回的奚落了,不过秦雅也并不在意,因为她下棋真的很臭。 “输了输了又输了。”秦雅苦恼的笑道,她不通棋艺,自然下不过沈栖梧,只能望洋兴叹任由沈栖梧嘲弄了。 “对了,殿下呢?”离开下棋,秦雅就显得自信了很多,脸上又挂起从容不迫的笑容。 沈栖梧摆了摆手,道:“他在画画呢。” 只从见识了沈栖梧的素描画后,赵慕便天天在练习,那只洁白的素手都被碳笔给熏黑了,像是挖煤矿的苦工一般。 “是吗?”秦雅看了一眼沈栖梧,“殿下可真是喜爱画画。” 沈栖梧看着秦雅的眼睛,忽然认真的道:“你真的对赵慕不感兴趣吗?” 秦雅愣了愣,没想到沈栖梧会问这个问题,淡然的答道:“殿下是个好人,不过.....”她看了看沈栖梧,迟疑的继续说道:“不过他已经有了你。” 沈栖梧这样的女人,秦雅不敢保证赵慕不会动心。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想和其他人平分自己的丈夫,秦雅对赵慕感官不错,不过沈栖梧横在他们之间。 秦雅不自信也很犹豫,因为她觉得自己比不上沈栖梧。 沈栖梧拿捏着手里的棋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如果我并不在意呢?”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旁伺候着的秋儿早就已经退了出去,作为丫头她知道哪些事该听哪些不该听。 接下来主子要说出的话,自然是听不得的。 秦雅想了想,认真的说道:“那殿下不同意呢?” 沈栖梧撇了撇嘴,冷淡的笑道:“他始终是皇家人,有些事情由不得他。” “我很奇怪。”秦雅看着沈栖梧,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来,“为什么会觉得是我?” “因为你很真!”沈栖梧想了想,看到秦雅疑惑的表情,接着说道:“虽然说小有心计,却无伤大雅。因为你很真诚,不虚伪。” 秦雅笑了笑,这算是沈栖梧对她的夸奖。她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父亲有这样的想法,我或许也有一点。与其和别人进行联姻,倒不如找个自己不讨厌的人。” “况且,我不讨厌你。”秦雅看着沈栖梧,开心的笑道。 “是吗?”沈栖梧眨了眨眼,两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各自笑了起来。 正说话间,赵慕走了进来。 “宫里来旨意了。” 赵慕对秦雅点了点头,沉着脸看向沈栖梧。 宣旨的太监是宫里的老人,不过确实皇贵妃姜氏那边的人,所以宣读旨意的时候仍然有意无意的放缓了语气。 圣旨上面说的,无非就是夸奖一下赵慕在当涂县的作为,还顺带责令赵慕不要太过于贪玩,要勤加学习,勿忘国事。 “殿下,老奴就先告辞了。” 既然是皇贵妃那边的人,赵慕也就没有客套,让老太监自行离去。 等宣旨的人都走干净后,赵慕这才摈退左右,和沈栖梧单独的来到花园里面。 “陛下的旨意没有什么不对,你为何沉着脸?”沈栖梧看见赵慕的脸色不太好,疑惑的问道。 赵慕犹豫了一会儿,看着沈栖梧说道:“东阳的那件事成功了,据说天南王震怒,已经排除十万精兵援助大周了。” 听到这个消息沈栖梧不禁喜上眉梢,按照她的计划,让哑叔假扮成金国人劫持出嫁的东阳公主,以便让天南王以为是金国蓄意破坏,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怀疑是他们做的,连带着把天南王的怒火转移到了金国身上。 不过这是好事啊,赵慕为何还要沉着脸? “母后的来信中,说父皇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加上出了东阳的这件事,已经卧病在床。姜氏在一旁蠢蠢欲动,怕是宫里要开始变天了。”赵慕忧心忡忡的说道。 他知道母后的性格,定然不会无故的放矢。如今他远在江南之地,不能够待在皇后身边保护自己的母亲,心里难免有些担忧。 沈栖梧点了点头,关切的说道:“你也不要过于忧虑,太后如今还在慈宁宫,姜氏想来也翻不了天的。”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赵慕叹了一声,“太后毕竟是妇道人家,朝堂上的变化她又怎么可能左右。如今我远在江南,出了事也是鞭长莫及。” 赵慕说的不无道理,既然皇帝已经病重,太子又不在京城。一些宵小之人难免不会生出心思,姜氏的野心颇大,不得不防。 沈栖梧皱了皱眉头,一时之间很难想出好的对策。 没有皇帝的旨意,赵慕也不能私自回京。江南距离京城路程数日之遥,消息也很难第一时间知晓,当下竟然陷入了两难的局面。 两人正在苦恼的时候,欢儿跑了过来说道:“主子,秦小姐说既然你们有事,就先不打扰了。她说主子说过的话她会记住。” “嗯。”沈栖梧点了点头,蓦地灵光一现。 “有了!我有个好主意!”沈栖梧看着赵慕,神秘的笑了笑。 “什么好主意?” “我们如果没有消息就像一只无头苍蝇,可是我们也可以找盟友啊!” 赵慕愣了愣,“盟友?” 沈栖梧点了点头,说道:“虽说如今我们远在江南,可是你毕竟是太子,朝中支持你的大臣也不在少数,眼下当务之急不是赶回京城,而是要在第一时间知道宫里的消息。” “我们或许没有这样的能力,但是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赵慕心喜,连忙问道:“是谁?”(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商谈 秦总督下了值,一脸疲倦的回了府衙。 这个时候她温柔的妻子凑了上来,细声细语的关怀。 “最近出了些事,朝中恐怕会有变局。”秦总督叹了一声,他望着自己的妻子,缓缓说道:“还好我如今处在江南官场,也没那么多的人来烦我。” 秦总督的妻子是江南世家,不过却没什么势力,只是算做中规中矩的书香门第。也正是因为这点,秦总督才会对自己的妻子喜爱有加,因为她很聪明,不该管的事绝对不会多问。 一边为自己丈夫揉着肩膀,一边轻声道:“那雅儿怎么办?我观她如今和太子妃走的很近,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秦总督摇了摇头,眼里闪着莫名的光芒,却没让自己的妻子看见。 “走得近就走得近,只要还没成为一家人就好。” 秦总督话里的意思她自然清楚,只是有些事关乎自己女儿的一生,她总是会忧心仲仲。 “老爷,太子妃来了。”秦府的管家走了进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秦总督愣了一愣,回头看向自己的妻子,“雅儿今日在家吗?” “书社那边有些事,不在府上。” 秦总督点了点头,“那就去转告太子妃,说小姐今日不在府上。” “是,老爷。”老管家应了一声,就要出去。 沈栖梧这时竟然走了进来,满脸歉意道:“栖梧不请自来,有些冒昧了。” 秦总督看了一眼老管家,有些沉重。不过当着沈栖梧的面,秦总督自然不太好开口怪罪,毕竟君臣有别。 “太子妃驾临,老夫有失远迎。今日雅儿在书社未归,恐怕太子妃要白跑一趟了。”挥退了老管家,秦总督笑眯眯的说道。他那贤惠的妻子就站在身旁为二人倒茶,笑意盈盈的看着沈栖梧。 沈栖梧浅笑一声,嘴角微微勾起一道美妙的弧度。 “今日栖梧来此,并不是找雅儿小姐的,而是有事要和总督大人商量。” “哦?”秦总督饶有兴趣的看着沈栖梧,问道:“不知道太子妃有何要事,只有老夫能做到自然不会推辞。” 沈栖梧知道这是一只老狐狸,自己绝对不能大意。她在心里组织起了语言,沉声道:“是关于太子和秦小姐的婚事!” 一语惊人,秦夫人手里的茶杯从中脱落。摔在地上,溅起一些碎片。 “对不起,我先失陪了。”秦夫人告了一声罪便收视了一番离开了。 沈栖梧默默地看着离去的秦夫人,而秦总督正严肃的看着沈栖梧。 “我知道雅儿如今和太子妃已是闺中好友,可是这婚事老夫却从有所未耳闻。” 沈栖梧想了想,认真的说道:“这事我和殿下说过,雅儿小姐才学斐然,又是当世的奇女子。殿下心向神往,所以我想促成这门婚事。” 秦总督莫名的笑了笑,问道:“这事雅儿知道吗?” 沈栖梧回答:“有所提及。” 秦总督轻哼了一声,“怕是殿下和太子妃的用意非是这门婚事吧。”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看的很清楚。不过沈栖梧本来也没想过要隐瞒的,和聪明人说话就要用聪明人的方法。 “简单的来说,就是想要和秦总督结盟!或者说,太子殿下想要和你结盟!” “结盟?”秦总督呵呵一笑,说道:“太子殿下未免太看的起老夫了,老夫只是江南总督,可帮不上什么忙。” 沈栖梧知道他是在装蒜,也不想就此拆穿他,有些事情暗地里知道就好,明说出来就没有意义了。 沈栖梧只是很淡定的说道:“不管帮不帮得上忙,殿下都需要总督大人。” “殿下为什么不亲自前来?”秦总督忽然问道。 “避嫌而已。” 秦总督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对此嗤之以鼻。如今赵慕既然替天巡守,接触一些地方官员又算得了什么事? 这避嫌一说法,未免太过于牵强了一些。 “若是结盟,老夫需要付出什么?”秦总督问道。以他精明的个性,不看清楚利弊又怎么会轻易站队。 “消息!我们要第一时间知道京城的消息!”沈栖梧说的很认真。 对于她和赵慕来说,最重要的便是京城里的消息。如果仅靠着赵慕的力量,这消息来到江南也是在几天之后了,宫里就算发生了变故,也只能徒留叹息了。 秦总督点了点头,这个对于他来说并不算难。毕竟他就是京城人,他的父亲更是大周的开国功臣,论起情报的力量他的家族在京中也是排的上号的。 “那老夫可以得到什么?” “皇贵妃?国公爷?”沈栖梧试探性的开口,眼睛看着秦总督,不想放过任何一缕情绪的变化。 不过很遗憾,秦总督听到沈栖梧开出的消息后只是摇了摇头,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沈栖梧蹙眉,想了想又道:“皇贵妃,国公爷,储君?” 听到储君这两个字,秦总督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转眼消失不见,他眯着眼睛笑道:“太子妃何出此言?” 沈栖梧知道这条老狐狸动心了,看来不下血本的确无非拉拢这条老狐狸,她想了想才道:“我与殿下虽是夫妻,但是我们不会有孩子。” “哦?”秦总督愣了愣,问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身体有恙。不能生养!” 与其说出她和赵慕的实情,不如撒下弥天大谎。 秦总督眉间一笑,却很快的藏了起来,“太子妃这番话,老夫如何能相信?” “我所言,亦是殿下所言。总督大人可以不信,但话我只会说一遍。”沈栖梧知道想瞒住老狐狸并不容易,索性就开始欲擒故纵。 给了老狐狸这么大的筹码,他没理由会拒绝。 秦总督绕开上个话题,继续问道:“殿下也同意?” 这是一场人生豪赌,秦总督也不敢贸然的就下了结论。他必须知道赵慕的心思,不然这火坑他还是会选择不跳进去。 “同意。”沈栖梧话音拉长了些,“不过总督大人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如果将来有变,还需要你出手。” 秦总督闻言,默认的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心事 回到太子府的时候,沈栖梧已经是一脸疲惫。她没有和赵慕打招呼,径直回了房间再也没出来过。 赵慕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而入。过了良久,才叹了一声转身离去。 “待会栖梧要是不出来,就把晚膳端进去。” 欢儿看着赵慕离去后,靠着门轻声说道:“主子,你是不是不开心?” 房间内静悄悄的,仿佛寂寥的星空,让人感到阵阵沉默。 秋儿拉了拉欢儿的衣袖,小声的在她耳边说道:“主子心情不好,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欢儿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便和秋儿一道离开了。 有些人做出了选择就很难回头,迄今为止,沈栖梧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犯傻了。竟然会主动帮着赵慕找女人,这对她来说是不能容忍的事,但是她做了,而且做的非常完美。 秦总督答应了这门婚事,甚至已经着手开始为赵慕铺路了。 而此刻沈栖梧的内心却不好受,说到底她始终是新时代的女性,崇尚的是一夫一妻制。 如今,自己的丈夫却要娶另外一个女人了。 沈栖梧蹙眉,不停的翻着书。 自己并不爱赵慕。沈栖梧觉得这是一种很好催眠自己的想法,抱着她不爱赵慕的想法,沈栖梧觉得或多或少看的开了一些。只是她翻书的频率逐渐加快,烦躁仿佛并没有远去。 “唉,这是什么书?这么难看!”沈栖梧一把甩开手里的书,气哼哼的说道。她仿佛忘记了,这是她平日里最爱研读的书。如今却被她毫无情义的仍在地上,与她此刻的心境大为相符。 就这样沈栖梧一直待到了夜里,始终没有再看书,也没有走出房间一步。 直到欢儿端着晚膳推门而入,她才回过神来。 “主子,这是今天的晚膳。殿下亲自为你熬的粥。”欢儿小心翼翼的端着粥,轻轻放在沈栖梧眼前的桌子上。 “是吗?”沈栖梧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定定的看着那碗粥。 这是莲耳粥,平日里沈栖梧很喜欢吃这种粥食。可是今天看见这碗粥,沈栖梧也没有食欲。 沈栖梧挥了挥手,缓缓道:“放在这里吧。” 欢儿看着沈栖梧,知道她心情不好,可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主子,这事晚膳。你先吃下再歇息吧。” 沈栖梧看了看欢儿,又看了看那碗粥。 “你先下去吧,等会儿我就吃。” 欢儿闻言摇了摇头,倔强的说道:“主子你要是不吃,欢儿就不走了!” “你.....!” 沈栖梧瞪圆了眼睛,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她没想到平日里温顺的欢儿竟然敢和她顶起嘴来了。 欢儿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更加坚定的看着沈栖梧。意思就是你要是不吃,我今儿就是不走了! 憋了半天,沈栖梧没有说出话来。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今天我真的没有胃口。” 沈栖梧叹了一声,轻轻的说道。 她虽然心里烦躁,可是沈栖梧不是不分青红照白的女人。欢儿跟了她这么久,对她的心思她是了如指掌。此刻沈栖梧也不会训斥欢儿,因为欢儿对她的心意是好的。 “殿下熬了很久,主子至少喝一点吧。”欢儿柔声说道。 为了让沈栖梧进食,欢儿只好端起汤勺,一口一口的喂着沈栖梧。 没吃上几口,沈栖梧就病恹恹的闭上了嘴,“好了,我吃不下了。你端下去吧。” 欢儿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把粥端了下去。 门口站着赵慕,他正在外面焦急的等着欢儿出来。 “怎么样,栖梧吃下去了没有?”赵慕一看到欢儿出来,就连忙拉着她到一旁去。 欢儿摇了摇头,端着手里碗让赵慕自己看,“主子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赵慕不禁有些担忧,问道:“你说栖梧会不会是生病了?” “奴婢不知道,不过主子回来后心情就不好。” 欢儿说完之后就留下赵慕一个人待在那里。 赵慕很沉默的站在沈栖梧房间外面,犹豫了很久。最后他抬头看了看漫天的星辰,才叹了一口气。 “今晚看来要睡在书房了。” ...... ...... 皇宫大内,四处弥漫着厚重的压抑。 就连随处可见的太监宫女都是形色匆匆,禁卫们把守着每一道管卡,严密的将整个皇宫守卫的滴水不漏。 皇后一脸愁容的站在龙塌之侧,神情紧张的看着正在替皇帝把脉的太医。 老太医是宫里为数不多的老资格,更是在宫里照顾了三代帝王。堪称大周医术第一人,本来早已经退隐山林的。如今皇帝病重,又将这位老太医请入了宫中。 “李太医,陛下的病情怎么样?”皇后忍住焦虑,轻柔的问道。 李太医把着脉,睁开眼睛。 皇帝正闭着眼睛,呼吸略微有些急促。本来威严的面孔也因为身体的倒塌变得无比苍白。 “陛下病入膏肓,老夫也无能为力。不过娘娘不必太过忧心,我会开几副药,给碧霞调理身体。” 皇后点了点头,如今看来,能够继续苟延残喘,对英伟的陛下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李太医慢走。来人啊,送送李太医。” 派人送走了李太医,皇后一脸心疼的坐在皇帝身旁。那只玉手轻柔的抚摸着皇帝的脸庞,看着眼前心爱的男人如此的毫无血色,皇后心里如同针扎一般。 “陛下,若是你去了。妾身也绝对不会独活。”皇后心绪难忍,伏在心爱的男人胸膛上哭泣起来。 “一国之母,胡说什么!”也许是感觉到了有人在为自己伤心流泪,虚弱的皇帝睁开了眼睛。 看见心爱之人醒了过来,皇后再也没有一丝雍容。 “陛下。” 那声呼喊犹如杜鹃啼血,惹得皇帝蹙眉不已。 皇帝轻轻地拍着皇后的玉背,轻轻说道:“天意如此,朕虽然是皇帝,却也无可奈何。” “陛下,陛下。” 这个时候有另外一道女声出现,正是被降了品阶的宁妃,也就是皇贵妃姜氏。她急匆匆的冲了进来,面上微有一丝喜色,不过进来后看到正相拥在一起的皇帝皇后,她的脸色才转化为忧伤。(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回京 宁妃既然来了,皇后也勉强止住泪水。抽离了皇帝的怀抱,拿着手绢擦拭自己的妆容。 “我说姐姐,陛下既然行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如今怎的伤心落泪呢?”宁妃靠了过来,轻轻的拉着皇后的手,温柔的劝慰着。 皇帝心中自然是知道宁妃的假情假意,但是如今宁妃隐藏的很好,皇帝也没有丝毫借口可以惩治宁妃。 无奈之下只能面色和气的说道:“好了,既然朕已经醒了。你们二人也都在这儿,朕想招太子回京。” 皇后一听到皇帝要招赵慕回京,顿时喜上眉梢。这世上对她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一个是皇帝,一个便是自己的儿子。 宁妃的笑容则显得有些勉强,不过她不会表现出来。如今太子还远在江南,这来去的旨意也要数天时间,她还有的是机会布置。 “好了,朕有些累了。你们先回去吧。”说了会话儿,皇帝也感觉有些累了,挥了挥手让她们二人先离开。 “陛下可要爱惜身体哦。” 论起相貌,宁妃虽然早已经是妇人。但由于保养有方,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妙龄少女一般。 如果不是皇帝深知宁妃的底细,说不定真的会陷入无边的温柔乡之中。 宁妃话里的凉薄,帝后二人都能听得出来。 皇帝厌烦的挥了挥手,“好了,先出去吧。”说着胸口竟然又闷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示意让她们二人出去。 “陛下!”皇后又是心疼又是泫然欲泣,可无奈宁妃力气比她大许多,将她生生的拽了出去。 “你放手!”皇后一怒之下竟然甩开了宁妃的手,反手就是一耳光扇在了宁妃娇媚的脸颊。 宁妃也没想到,平日里温柔可欺的皇后竟然发起怒来,脸颊火辣辣的痛楚让宁妃面色阴沉了下去。 “你敢打我?” 皇后丝毫无惧,直面着宁妃眼里的怨毒,“我为何不敢,滚!我不想看到你!” 骂完宁妃,皇后气势汹汹的推开宁妃,带着宫女离开了。 宁妃站在原地,看着皇后的离开。 “哼,先让你得意几天,到时候我会好好折磨你的,贱人!”宁妃摸着自己的脸颊,低声的怨恨。 “主子,你没事吧?” 宁妃看了看周围,见四下无人,才低声吩咐道:“这几日陛下这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你要第一时间通知我!知道吗?” 宫女低着脸,“奴婢知道。” 说完宫女就进了皇帝的寝宫里,照料皇帝去了。 ..... ..... 南京府的街道从来都是热闹非凡。 如今已经是夏日高照,新修缮的路面烘烤着地上的行人,宛如一座大的火箱,晒得人生疼。 “我说今日这么热,咋们还要去出游吗?”马车里,秦雅不停的用丝绢抹着汗,一副懒洋洋的抱怨道。 秦雅已经嫁过来多日了,她的性子不错,待人有温婉,自然很是得太子府里的人欢喜,也就没什么人给她摆脸子看。 赵慕愣了愣,疑惑道:“为什么你们觉得很热,我却没多大感觉呢?” “那是因为你没心没肺!”沈栖梧放下书,笑意盈盈的骂道。 这六七月的天,确实是一年里最热的时节。 无论富贵人家还是普通的百姓家都随时备着解暑吃的冰汤,在这炎炎的夏日里惬意的躲在篱笆下乘凉。 赵慕瘪了瘪嘴,对沈栖梧说的呲之以鼻。不过这段时间他都不敢反驳沈栖梧说的话,谁叫她现在多了一个女人,在沈栖梧面前也没了往日说话的底气。 “对啊,栖梧说得对。你啊,就是没心没肺!”秦雅做为小的,自然是附和着沈栖梧的意思。一时之间,赵慕的两位妻子都开始调戏起了赵慕。 一个女人挑水喝,两个女人没水喝。这个道理赵慕还是懂得,所以干脆闭嘴等沈栖梧二女叽叽喳喳。 “走吧,欢儿,早点出发,我还等着喝酸梅汤呢。”等了半天,也没见马车动起来,赵慕不免有些心急了。 今天这么好的天气,若是能到避暑山庄休憩,喝着酸梅汤睡着懒洋洋的午觉,那该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 赵慕心里美美的想着,甚至感觉夏日的冰爽正在向他招手一般。 “殿下,有使者来了!” “什么?” 赵慕的马车被拦住了,是京城来的特使。 沈栖梧和秦雅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什么。 早在几日前,秦总督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说是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要召回南下的赵慕,回京继承大统。 只是没想到,陛下的旨意这么快就到了南京府。如今带着旨意的使者已经站在太子府门口,拦住了正欲出行的赵慕一行人。 “朕身体有恙,不能朝理朝政着令太子赵慕回返,主持朝政.......”洋洋洒洒一大堆文言文,听的沈栖梧耳朵生茧。 不过相比之下赵慕面色就要高兴的多,父皇召他回京,用意已经是十分明显了。 如今皇帝病重,并且召赵慕火速回京。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所剩天命不多,不如早为储君做准备。 收了圣旨,将传旨的公公留下喝杯水酒。太子府的下人们就开始忙绿着收拾行李,做好回京的准备。 秦雅有些忐忑,拉着沈栖梧的衣袖问道:“我也要跟着去吗?” “当然!你现在是赵慕的侧妃,自然也要跟着回京去!”沈栖梧蹙眉说道,她能理解秦雅的心情。虽然是因为利益才和赵慕走在一起的,但花烛夜都已经过了,沈栖梧和赵慕也不会把她当作外人。 而且回京的路上还不知道会不会遇到阻拦,秦雅冰雪聪明,也能支不少的招给赵慕。这样以来沈栖梧就可以当个甩手掌柜,安安心心的看书了。 想到这里,沈栖梧偷偷摸摸的笑了。当着秦雅的面,马上就收敛起来,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栖梧,终于要回京了。”赵慕看着忙碌的下人们,手不知觉的去揽住沈栖梧的的腰肢,却被后者狠狠的掐了一顿。 秦雅看着二人,捂着嘴轻笑不止。(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夏日有道阴霾 和来时的感受不太一样,回去的时候赵慕显得很沉闷。大概是路过当涂县,和彼时的心境大不相同。 南下的时候,走的很慢,因为要去欣赏沿途的风景。而回去时,赵慕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马上回到京城。 皇帝如今神智已经不太清醒,皇后也因为忧虑成疾而卧床不起,如今后宫之事都由宁妃做主。 “如今宁妃已经掌握了后宫,母后的病也不知道如何,千万不要出事才好!”赵慕心里急得团团转,却也只能不住的叹息。 秦雅这一路上一直在宽慰赵慕,柔声说道:“殿下你不要心急,母后不会有事的。” 赵慕闻言,只有无奈的点点头。 沈栖梧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书,丝毫没有被一路上的气氛给感染到,像是一朵静怡的莲花。 “栖梧.....”赵慕看着沈栖梧,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栖梧鼻音应了一声,也没去看赵慕,目光始终汇聚在书上。 “我到底该怎么办?”赵慕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沈栖梧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显得他自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沈栖梧频频蹙眉,满不在乎的说道:“还能怎么办,只要你是太子就对了。” “我虽然是太子。”赵慕无可奈何的笑道:“可是如今这形势.....”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旁的秦雅给打断了。 秦雅用手指封住赵慕的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还不明白栖梧的意思吗?” “什么意思?”赵慕拉开秦雅的手,怅然不止,“现在都这样子了,栖梧她....” 秦雅对他摇了摇头,解释道:“栖梧的意思是,只要你是太子,那么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才是太子。就算宁妃如何大胆妄为,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做那逆反之事的。” 赵慕闻言,良久过后才苦涩的笑了笑。 “其实我也知道,只是我还是很担心。” 沈栖梧被赵慕搞得有些不耐烦了,她很讨厌这种忧虑的气氛,忍不住的说道:“担心什么,如今陛下还没有死!朝中大臣们都在,还要雅儿的父亲,你担心有个屁用!” “我!”赵慕想反驳来着,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好坐在那里生着闷气,一脸幽怨的看着沈栖梧。 一路上赵慕就像是和沈栖梧闹别扭了一样,始终不愿意开口说一句话,就这样沉闷的坐在那里。 沈栖梧也乐的清静,没有了赵慕的打扰她就能安安静静的看书了。至于说什么赵慕和她置气这些,她满不在乎。 唯一苦了的便是秦雅,她又要照看赵慕的心绪,又要处理自己父亲带来的一些消息,整个东宫卫队里面,最忙的就数她了。 临近京城,得到的消息就越是让人心惊。 秦雅坐在马车里,认真的看着自己父亲的急信,眉头越来越皱,直到最后竟然把信揉碎。 “怎么了?”沈栖梧把这一切收入眼底,不禁疑惑的开口。 就连一旁安静了许多天的赵慕也对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秦雅叹了一声,“陛下怕是快不行了!” “如今京城里的禁军皆有宁妃的兄长控制,朝中大臣更是被人煽动,说是太子殿下久日不返,不思江山社稷,欲拥立二皇子为帝。” “太后呢?”沈栖梧蹙眉,连忙问道。 宫中只要有太后在,沈栖梧相信宁妃不敢兴什么风浪。 秦雅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太后被宁妃送到千首山礼佛去了,怕是已经被人监视了起来。” “她怎么敢!?”赵慕怒的两眼瞪圆,握着拳头使劲的敲打马车内的小桌。 桌上的茶水顿时被洒落了不少出来。 “殿下!” “什么事?” “我们被包围了!” 赵慕一把掀开门帘走了出来,却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的车队被数以千计的军队包围着,重重的围困在最里面。 这是京城里的禁军,盔甲分明,手持刀柄,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东宫的侍卫们也不惊慌,纷纷握住兵器与禁军们对峙,丝毫不露惧态。 “孤是太子,你们拦住孤意欲何为?”赵慕被众人簇拥在马车旁,一股不详的预感萦绕心间。 这群军队里没有人回答赵慕的问题,只是沉默的将他们一行人阻挡在这里,只能看见京城高大的城门,确丝毫动弹不得。 “孤在问你们话!”赵慕满脸怒容,不由歇斯底里的咆哮出声。 回答他的只是冰冷的寒光,这些将士们握着长刀佩剑,在燥热的夏日中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触。 “我看他们是想把我们困在这里。”秦雅和沈栖梧一同走出马车,望着眼前的场景,冷静的开口。 赵慕怔了怔,问道:“把我们困在这里能做什么?” 沈栖梧看了他一眼,认真的说道:“只怕是要修改遗诏。” “修改遗诏?”赵慕想了想,才脸色大变。 如今的情况很明了,皇帝陛下已经天命不远,怕是连谁是谁都难以分清了。宁妃掌握后宫,京城的禁军又被他的兄长操纵,只要创造出一份假的遗诏,二皇子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大周的主人。而真正的太子赵慕,只能被困在京城之外,什么事情也不能做。 赵慕抬头看向天空,清澈透明,却也始终藏着一抹深处的阴霾。 ..... ..... 宁妃端坐在皇帝的寝宫里,微微眯着眼睛,仔细的品茗着上供来的香茶。 看她的模样神态,舒服至极,仿佛要将这茶水的香意留存下来,让往后的自己能够记住今日的风光。 今天,他的儿子就要加冕为帝。而宁妃也将成为尊贵的皇太后,掌控后宫成为主人。 这一切仿佛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宁妃不以为意的想了想。想着那个躺在凤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宁妃忍不住笑了起来,本想着往后的日子可以好好折磨她,却没想到连老天这么懂她的心思。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自己一番手脚。 正出神时,老太监走了过来,点头哈腰的恭敬神态。 “娘娘,诏书已经写好了。您看,是不是该召集百官前来听旨呢?” 这老太监是皇帝的掌笔太监,负责为皇帝起草诏书,自入宫起就是皇帝身边的人。 当然,这个老太监其实是姜家的人。 也就是宁妃的家奴。(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大殿之上的议论 宁妃长身而起,长长的宫裙拖在地上,宛如轻纱。一旁的贴身宫女为她牵起裙摆,高傲的出了殿门。 宁妃的手里,握着圣旨。 立二皇子为储君的旨意已经拟好了,如今只需要做的便是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宣读这封圣旨。 “娘娘,宋国公求见。” 宁妃如画的眉微微轻佻,“让他过来吧。” 本来宋国公牵扯当涂县一案,已经引起了皇帝的震怒,被关入了天牢。念在他是开国功勋之后,免了一死,将他的财产一律充公,如今就算被宁妃放了出来,也只徒留了一个国公的称呼。 接着大腹便便的宋国公就出现在宁妃的面前,他涎着个脸,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娘娘,宫里宫外的都安排妥了。” 宁妃有些高傲的看着他,鼻息微喘,问道:“赵慕那边呢?” 虽说如今宁妃对他的态度转变很大,但是宋国公丝毫不介意,现在他只是一条狗,奴颜媚骨。 “托娘娘鸿福,如今姜大将军已经堵住了他们,将他们困在城外。” 听到这里,宁妃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如今对她来说,最大的心腹大患早已经不是皇帝,而是城外那个太子。 不过只要兄长将他困在城外,等圣旨昭告天下之后,宁妃有的是时间来拾辍这位太子殿下。 “去召集文武百官吧。” 宁妃侧目对着老太监开口,万事已定。 如今宫里宫外都是她的人,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她的大计,只要自己的儿子坐上皇位,她宁妃就无所畏惧! 大殿内,受到召集的文武百官俱都待在殿中,他们三五个站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窃窃私语的看着龙椅前的那个老太监。 “太傅,你说这宁妃召集百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礼部尚书来到沈辅国跟前,低声问道。 沈辅国宠辱不惊,看着四周的文武百官,心里不知道再想着什么。最后把目光放在不远处好整以暇的宋国公身上,语气平淡的说道:“大概是陛下有什么旨意吧。” “陛下?”礼部尚书语气不可思议,不禁皱了皱眉,疑惑的说道:“陛下早就已经神志不清,哪里还能有什么旨意?” “是吗?”沈辅国只是笑笑,也就不再说话。 “宁妃娘娘到!”随着太监的高声宣礼,一袭华贵宫装的宁妃被簇拥而至。 文武百官的议论声逐渐小了下去,只见宁妃娘娘带着陛下身旁的老太监缓缓走到龙椅前的阶梯上。 宁妃娘娘对老太监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宣读圣旨了。 老太监取出圣旨,目视着满朝文武百官,声音沙哑而又充斥在整个大殿之中。 “太子赵慕无德,贪玩任性,久滞江南不返。心中不思社稷,储君之名何用?置天下置朕与何处?今有外国兵陈贺兰山,内忧外患,朕重病已知天命。今二皇子贤良,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继皇帝位。” 通篇旨意都是在控诉赵慕不堪为储君之位,说他不孝贪玩任性,在皇帝病危之时都不思回返,如今要传位给二皇子。 圣旨读完,满朝文武百官哗然不止。 有的赞同,有的心存异议,更多的则是作壁上观不发表任何意见。 “敢问宁妃娘娘,这圣旨真的是陛下的意思吗?”异议当然不可能没有,毕竟太子赵慕的拥护者还是有的,不少大臣们都开始质疑这圣旨的真实性。 宁妃面色不变,她早就猜到了大臣们会有异议,也早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老太监得了宁妃的眼色,从怀中取出一物来,高举在头顶,任由大臣们的目光查探。 “这是传国玉玺?” 大臣们都认得此物,这是大周皇帝的传国玉玺,通常只有到了传位于新帝的时候才会出现,以往都是会有先皇妥善保管,如今出现在这大殿之上,还是和圣旨一同出现,真实性可想而知。 顿时大殿之中的议论声就已经小了下来,质疑的呼喊更是已经微不可闻。 这个时候一名宫女匆匆忙忙跑进大殿之中,在宁妃耳边低声说道:“娘娘,刚刚得了消息。陛下他,殡天了。” “殡天了?”宁妃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和茫然,转瞬之间就被自己的疯狂所取代。 殡天的好啊,如今最好一缕后顾之忧都已经没有。这封圣旨如今成了遗诏,它的威力就更不同了。 本想着在新帝登基之后在想办法让皇帝殡天的,没想到老天爷这么成人之美,免了自己不少麻烦。 如果不是现在还置身在金殿之上,宁妃恨不得放声大笑,虽然她心绪难耐,但还是努力保持着平静。 “刚刚得知的消息,陛下他殡天了。” “陛下!” 这仿佛是晴空霹雳一般,整个大殿之中文武百官下跪,高声齐呼着“陛下”。 一番沉痛之后,宁妃也当着诸位大臣的面抹了几把眼泪,抽泣的说道:“陛下殡天,理当退朝。新帝之事容后再议。” “娘娘不可!”宁妃说完那番话后,宋国公很是自然的找了出来,高声说道:“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先皇殡天,新帝理应该加冕登基,万万不可耽误。” “宋国公此言差矣,我等身为臣子,如今陛下殡天,理应先举行大丧,再来朝议新帝之事。”满朝文武中,不认同的声音也随之出现,这是一名老儒,掌管宏文馆,更是太子正统的拥护者。 宁妃隐秘的看了这老儒一眼,闭上眼睛没有说话,像是在沉痛于皇帝殡天的哀思之中。 “老学士此言甚是诛心,你置陛下,置天下百姓与何地?如今金国人正翘首以盼,如果得知先皇殡天,而国中与君,前线将士将会士气低落。若是金国人铁蹄南下,老学士有何脸面面对先皇?” 宋国公这一番话让老学士不敢应答,因为无论如何回答都是不敬,想到些许,沉默的退回了百官之中。 “虽是如此,臣等也应该先去见先皇一面,以表衷心。而后再确立新帝之事。”沉默了许久的沈辅国终于开口。(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陛下又活了 沈辅国的话回荡在大殿之中,所有大臣们都不禁沉默了起来。沈辅国说的不无道理,如今先皇驾崩,理应先去见先皇一面,再讨论新皇登基之事。 宁妃微微蹙眉,凝视着沈辅国,似乎想要看清楚他心里的想法。 按理说沈辅国和宋国公交好,又与宁妃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利害关系,理应会站在二皇子这边。 可是他的女儿是沈栖梧,也就是赵慕的太子妃。所以沈辅国如今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暧昧了许多,让人摸不清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太傅所言正是,臣等应该先去看望先皇才对,尽一尽臣子的本分。”大殿之上很多大臣们都开始符合起来,毕竟新帝的确立很是麻烦,能拖自然还是要拖上一拖的。 宁妃集团虽然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臣子的本分是忠心,这是天理谁也不能拒绝。 宁妃长叹一声,慨然道:“那好,我们就去送先皇最后一程。” 先皇殡天这是历朝历代的大事,遗体自然是不能随意移动,需要则大吉之日就放寝陵。 宁妃带着满朝文武百官来到皇帝的寝宫平福殿,门口跪着不少的宫女太监,全部都在哀悼皇帝的逝去。 文武百官多达百人,自然是不可能全部都挤进平福殿里去,只有数十个大臣有资格进殿哀悼先皇。 “陛下.....” 皇帝的龙榻前跪倒,全都在哭喊着。有的是真情流露,有的是虚情假意,反正如今皇帝已经安然的躺在龙床上,也不会再有人来质疑他们的忠心。 宁妃并没有跪,她很安静的立在床边。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那张脸,冷漠的心中闪过千丝万缕的情绪。 如果我是皇后,我的儿子是太子,那么一切事情都不可能会发生。皇帝?陛下?如果不是你的私心,我也不会变成这样。你最心爱的女人也要死了,真可惜,我还想好好折磨她的。不过,你那位宝贝太子还在,等我儿登上帝位,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既然先皇殡天,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尽了忠,那么新皇的策立就不能耽误了,国不可一日无君。二皇子既然被陛下亲自定位了新帝,我们应当遵循先皇的旨意,拥立二皇子为帝。”宋国公眼角含泪,在皇帝面前三跪九拜后起身激动的说道。 “是啊,是啊。” 大臣们互相点了点头,接着一起拜道:“臣等遵循先皇旨意,拥立二皇子为帝。” “好,好,好!” 宁妃满意的说了三个好字,如今她的心愿终于达成。大臣们只要拥立了二皇子,那么真正的荣光就已经照射进来,宁妃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 “去请二皇子过来,还有告诉外面的大臣,马上进行登基大典。” 宁妃看了一眼眼前跪着的大臣,漫不经心的说道:“顺便问问,还有哪位大臣有什么意见,尽管告诉我!” 最后的语气越来越厉,让众人脊背发凉。看来新帝登基后,就会开始着手剪出那些太子的拥护者。 跪在那里的沈辅国面色未曾变化,他从来都不曾担心过。因为他知道,无论是谁登基为帝,他都可以不动如山。 就算宁妃心中会对他小有芥蒂,但是新帝仍然会需要他沈家的势力,他依然会高枕无忧。 “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 这个时候,安静的大殿中响起了两道浑然不同的声音,像是安排好的情节一般,异口同声的出现。 “谁不同意?”宁妃眉宇飞扬,遮掩不住一丝怒气。没想到还会有人提出异议,这简直是出乎她的意料。 “朕不同意!” “孤也不同意!” 宁妃寻着声音望去,“陛....下?”存有异议的不是别人,而是安静的躺在龙床之上的皇帝,此刻他已经起身,对着宁妃怒目而视。 同时出现的,还有一袭蟒袍的太子赵慕,他顶着众人惊愕的目光,来到龙床边,轻轻的扶住自己的父皇,平静的很自然。 这可能是最有戏剧性变化的一幕了,明明已经殡天的皇帝醒了过来,明明还在江南玩劣的太子也出现在大臣们面前。 “朕还没有死,你就忙着让自己的儿子登基?”皇帝起初还有些愤怒,到此刻已经是满脸漠然,不带一丝表情。 大臣们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儿回事,不过既然先皇还在,他们自然只能效忠陛下,纷纷跪倒在地高喊万岁。 宁妃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她看着起死回生的皇帝,冷冷的问道:“为什么你没有死?” 皇帝看着她,想了想道:“朕本来就没有死,是我睡着了而已。” “睡着了?”宁妃不自觉的笑了笑,像是被皇帝陛下的说辞给逗笑了,巧笑嫣然的说道:“我的人亲眼确定过你死了!” 皇帝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说道:“那只是她认为我死了而已,其实我就是装死的。” 宁妃愣了愣,接着问道:“你装死干嘛?很好玩吗?” “好玩倒是不至于,只是想看看你会疯到哪一步去?”皇帝哈哈一笑,声音很大,显得中气十足,一看就不是快要逝世的人。 宁妃脸上收敛起笑容,眉宇间有一丝茫然,“那你现在看到了?” 皇帝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看到了,所以我觉得装死并不好。要是朕真的死了索性还好,不会看到这些无聊的场面。” 宁妃点了点头,很是自嘲的笑道:“无聊?陛下认为很无聊吗?如果你真的死了,那我就真的赢了。” “其实你从来没赢过。”皇帝的内心感到一丝悲凉,说到底宁妃始终都是他的妃子,无论她的品行如何,也终究是夫妻一场。 如今宁妃的生命既然走到了最后,皇帝也没有吝啬,将自己的计划和盘说出。并且轻轻拍了拍赵慕的肩膀,让他扶自己起来。 “你的那封圣旨确实是我写的!那名宫女说我驾崩也没有错!你困住了赵慕也是朕一手的安排!至于朕神志不清,那也是朕示意传出去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或许还是命运 皇帝和宁妃的对话就像是两个小两口在吵架一般,不急不缓,却又一直在针锋相对。 若不是宁妃的阴谋早已曝光无遗,在场的所有大臣似乎都会想着这是一场闹剧而已。 宁妃想了很久,认真的问道:“姜叔是我的人?” 姜叔就是那位改写圣旨,拥有传国玉玺的那个老太监。此刻他早已不见踪影,大概是还在外面的等着吧。 宁妃此时问乐出来,无非还是想确认一下。 姜叔是姜家人,理应是站在宁妃这边,因为她们都姓姜。 皇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他有些悲悯的摇了摇头,“他不是你们姜家人。” 唤来宫女,将皇帝的龙袍为他穿上,小宫女可能也是因为身在这种场合下,有些分心起来。为皇帝穿衣时有些笨手笨脚的,惹得皇帝眉宇微皱。 “下去吧。”衣服还未穿好,皇帝便让宫女先下去乐。自己认认真真的整理起了龙袍,样子一丝不苟,显得极为认真。 在场没有人敢开口埋怨,只能静静的等待着皇帝为自己穿好龙袍。 宁妃看着他,笑了笑,“你还真是认真,不过一件衣服而已。” “有吗?”皇帝整理好衣袖,满意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龙袍,接着目光湛湛的看着宁妃,“所以朕做每一件事情都很认真,你就不可能赢得了朕。” 宁妃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有道理。” 从皇帝的每一个细节都能知道,宁妃输的不冤,她败给了一个任何细微小事都极其认真的皇帝,她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害怕。 “这么说来姜叔是你的人,素鹅也是你的人?”宁妃娥眉颦蹙,她很难理解皇帝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要知道她还是皇贵妃的时候,仅仅只会搞一些无伤大雅的动作而已。 皇宫里的生活不仅平淡,而且乏味。按理说,宁妃以前的那些小动作,不过也只是皇宫枯燥生活的调味品而已,惹不了皇帝的警惕才是。 皇帝默认的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也不用惊讶,姜恒至小就被皇家收养,父皇安排你嫁给我时就已经将姜恒放在乐姜家,所以他不算是姜家人。至于你的那个宫女素娥,也是我在你进宫之时就已经安排到你身边的。” 宁妃摇了摇头,生气的问道:“为什么会是在进宫之时?” 皇帝没有直面的回答,他看了一眼赵慕,良久才说出口。 “皇后身边也有人。” 所有大臣全部埋下头去,谁也不敢再抬起来。 没有人愿意听到这些话,更不想有人记住这些话。大臣们都保持沉默,就算皇帝没有继续开口,他们也都缓缓的退了出去。 只有赵慕,他静静的立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头埋得很低很低,低到只能注视着自己的步履。 宁妃嫣然一笑,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皇帝,也许是在嘲笑皇帝的别有用心,又或者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总之,如今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宁妃也知道自己的未来,索性也就不在压抑自己了。 “你真是一个好皇帝啊!”这句话从宁妃口中说出,也不知道是褒奖还是贬低,或者二者都有,或者什么都没有,仅仅只是一句感叹之言。 皇帝没有否认,也没有认同。他觉得宁妃说的话太过于片面,因为他并不只是一个皇帝,他还是丈夫,更是一位父亲。宁妃说他是一位好皇帝,却不提其他,想来心中多有怨瞒。 “所以我想做个好父亲。”皇帝等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宁妃淡淡的笑了笑,看着皇帝的眼睛,问道:“我想请问陛下,你如何觉得自己是个好父亲的?” 皇帝闭上眼睛,沉声说道:“你兄长自以为掌控了禁军,其实也是朕故意的。禁军中的将领,大部分都是边疆出声,很多都是忠实的保皇派。” 宁妃之前已经听过无数震惊的消息了,此刻她反而更加释然了,反正赵慕都已经出现在了这里,也就说明自己的兄长也失败了,如今皇帝还在,就算禁军还在手中,怕是也翻不了天的。 “还有呢?”宁妃继续问道。 “当涂县的事,你也是知道的。那是朕送给慕儿的一份礼物。”皇帝很不习惯这种家庭会议模式,宁妃的反复问话,倒像是显得他才是一个失败者一样,他看了看身旁的赵慕,摇了摇头。 “原来这就是陛下所说的一位好父亲?”宁妃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嘲讽的反问道。 皇帝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自己并没有哪里做错了,他扮演父亲的角色很好,于是有些不满意宁妃的语气,怒道:“你说说,朕哪点不像是一位好父亲了?” 宁妃不惧皇帝的语气,很是认真地说道:“陛下游两个儿子,一个是你自认为扮演好父亲的赵慕,另一个却是无人问经的皇子?” 皇帝愣了一愣,反驳道:“他现在贵为亲王,更是大都督。朕没有亏待过他。” 宁妃轻蔑的呲之以鼻,笑道:“或许他想做皇帝呢?” 皇帝冷漠的看着宁妃,怒道:“命运是注定的,他做不了皇帝,而你也不会是皇后。” “皇后?”宁妃忽然疯狂的笑出声来,沙哑的声音充斥在这寝宫之中,刮的人面颊生疼,“是啊,我想做皇后,想得很哪。可是我哪点不如她,凭什么我是妃子,而她是皇后?” “朕说过,这就是命运!” “命运?”宁妃止住笑容,沉默了半响,“或许赵慕也并不想做皇帝呢?” 妒忌终究是会蒙蔽一个人的内心,此刻的宁妃就是最好的参照。一旁的赵慕始终没有抬头,知道现在宁妃将话语移到他的这里来,虽然没有抬头看去,赵慕依然能够感觉到的自己父皇隐隐投射而来的目光。 “慕儿?”皇帝的声音很疲倦,充满了病态的沧桑。 赵慕想了很久,才抬起头来。 他有些胆怯,这是真的。 他同样有些贪玩,也是真的。 他以前很讨厌冰冷的皇宫,还是真的。 赵慕不想做皇帝,却是假的。 第九十三章 殡天 这一刻,赵慕才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是的,他想做皇帝,再知道了自己父皇的种种安排后,他萌生了做皇帝的想法。他并没有去质疑自己父皇所做的所有安排,但他内心并不认同。 赵慕不想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他更不想成为自己父皇那样的好皇帝。 所以他要做皇帝,因为只有登上九五至尊才能有选择的权力。 “父皇,我想做皇帝。做一个和你不同的皇帝。”赵慕犹豫了很久,才逐渐把目光汇聚起来,毫不示弱的看着自己的父皇。 皇帝陛下并没有对赵慕的言论发表什么意见,赵慕想做什么样的皇帝是他的自由,他也不会想再复刻一个同样的自己。 皇帝看向宁妃,沉默了少许,感慨道:“你与朕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先去黄泉路上等着朕吧!” 既然已经无话可说,宁妃也没有再问什么。她看了一眼皇帝,惨然笑道:“原来,你真的要死了!” “是啊!”皇帝突然咳了起来,赵慕连忙递过手绢,“朕的确要死了,如果你没那么急,或许事情真的会改变。” 这个时候,手持刀兵的禁卫们进来,沉默的跪在皇帝面前。 “等不了的,再等也是一个结果。难过我赢不了陛下,因为你总是算计好了一切。”宁妃惨然笑道,她最后摸了摸自己的秀发,发现依然整洁如丝,这才满意的跟着禁卫们走了出去。 “他会如何处置?” 寝宫中只剩下皇帝和赵慕两个人,谁也没有问道宁妃说提的问题,这对他们父子二人来说都是一个难题。至于最后谁会想出办法,那都不会管皇帝什么事了,因为他也快死了。 而这次,是真的要驾崩了。 他那手绢,咳得鲜红,触目惊心。 “父皇?”赵慕担忧的看着皇帝,将他扶到床边坐下。 皇帝轻轻拍了拍赵慕的手背,勉强的笑着,“去请外边的大臣们进来吧,朕有事宣布。” 将文武大臣们再次请了进来,而这次不同的是,皇帝还没游死去,正威严的坐在龙床至上,目光雄浑的扫视着一众大臣,“姜恒?” “老奴在。”姜恒已不知道何时又回到了寝宫之中,他弯着腰站在皇帝跟前,恭恭敬敬的低着头。 皇帝看到他的时候,眉宇间仿佛又苍老了许多,挥了挥手,疲惫的说道:“宣....旨吧” “喏。” 这封圣旨也是皇帝亲手写下的,不同的是两封不同的圣旨出自一位皇帝之手,却拥有两位圣旨上的继承人。前一封游传国玉玺为信,大臣们只能相信。而这一封,却是没有拿出传国玉玺,不过皇帝却还坐在这里。 说起来,是不是有些嘲讽呢? “皇太子赵慕,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继皇帝位....” 相比于前一封圣旨,这次却要简单明了了许多。大概也是皇帝本来的心愿如此,也就不会再多说什么褒奖之类的话语了。 圣旨宣读完毕之后,皇帝的面色更加苍白了。他那威严的面孔仿佛已不能再保持帝王的冷漠了,被姜恒轻轻的扶住,缓缓睡在了龙床之上。 “李据呢?”皇帝躺着的时候,说话声音多了一些生气。 “臣在!”李据是大周的镇远侯,父亲更是鼎鼎大名的李扬大将军,此刻他站了出来,一身武官的官袍,仍然显得杀伐十足。 “太子还年幼,不懂得还有很多。如今朕快不行了,太子即位以后,你要好好教导他!” 李据看着皇帝,认真的点了点头。 “陛下请放心,臣不会辜负陛下的嘱托。” 皇帝轻轻“恩”了一声,过了些许才继续开口说道:“朕友两个心腹大患,一个是国内,一个是金国。如今国内太平,就只剩下金国了。李据,你和李老将军,金国之事就多靠你们了。” “慕儿?” 听到皇帝唤起了自己的名字,赵慕连忙抹了一把眼泪,忙不迭的来到了皇帝身边。 “你要好好跟着大臣们学习,切忌不要贪玩,你现在是皇帝,你,知道吗?”皇帝用尽最后的力气,拉起了赵慕的手,声音还是那么孱弱,“你要记住,你是皇帝!” “你是皇帝!” 赵慕流着眼泪,不住的点头。 “我是皇帝,我是皇帝!”赵慕嘴里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直到哭泣的语腔再也不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 皇帝的目光中隐含着欣慰,接着他又唤来了大学士,太傅等几位大臣,握着他们的手认真的将赵慕托付给了他们,最后他握着沈辅国的手时,已经有气无力的说不出话来。 “辅国,其...实你..的...事...朕...都......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要忘....记,好好..照....顾...慕...儿,还....有...你...的...女....儿!”皇帝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话,一双眼睛瞪圆,有些不甘的躺了下来。 直到最后,皇帝也没能再见到自己心爱的皇后一面。他忙着嘱咐后事,忙着临终托孤,忙着解决宁妃,却忘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还在等着他。 可是现在,他去不了了。 皇帝不甘的睁着眼睛,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皇后正在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而那后面更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因为他知道,他的皇后最想要去的就是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驰骋骑马。放声高歌。 他锁住了皇后的一生,像只金丝雀一样困她在冰冷的皇宫里。原来,他亏欠了她这么多,直到死的时候都难以去实现了。 皇后,皇后....朕先去了! “陛下?陛下!?”姜恒失声喊着,龙床上的皇帝再也没有回应他。 只有那躯体上的龙袍在闪烁着光芒,带走了皇帝的一生,兢兢业业,劳苦一生。 就连死去,也仅仅算是一个好皇帝,而不是一位好丈夫,更不是一位好父亲。 “送陛下....!”(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新帝 “送陛下.....” 整个皇宫都开始呼喊,无论是太监,还是宫女,亦欲是没有在场的大臣。 晴朗的天空变得阴暗了起来,看得出来一场大雨将要来临。 “陛下,驾!崩!啦!” 皇宫每一处,都响起了哀乐。 赵慕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泪,他从前总是认为父皇太多无情,可是现在他多少有些体会到了帝王的无奈。耳边充斥着那句让人心惊却又无限向往的那句话。 “你是皇帝!” 就是这样一句充满魔力的一句话,支撑着赵慕来到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那把象征着无上权利的龙椅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纷纷跪倒,有的人不甘,有的人欣慰,更有人沉默不语,只要过了今天,万事已经成为定局。 赵慕坐在龙椅上,目视着百官。 没有人敢抬起头,也不会有人和他目光相对。此刻,他是大周国的主宰,万人之上,无人之下。 “平身!”酝酿了很久的语气,赵慕尽量显得很像自己父皇的语气。 “陛下如今刚刚继承大统,理应先为先皇举行大丧,然后大赦天下。”宏文馆的老儒站了出来,先前也是他坚定的站在赵慕这边,算得上正统一派。 赵慕闻言点了点头,如今他刚刚坐上皇位,很多事都要依靠这些老臣们去完成。他对这老儒有些影响,开口道:“大学士所言甚是,不过父皇留有遗命,大丧之事当一切从简,万万不可铺张浪费,此事暂且先由大学士负责吧!” 老儒愣了愣,他没有想到新君会把这件事交给他来负责,不过既然新君已经开口,他也难以拒绝,领了旨意便退回列中。 赵慕环视了一圈,目光放在镇远侯李据身上,犹豫了一会,“镇远侯,如今北边的战事如何?” 镇远侯李据是先皇的托孤大臣之一,赵慕的语气略微温和,带着一丝请教的意味。 李据站出列,宠辱不惊的说道:“贺兰山尚且稳妥,家父成功挡住了金国的第一波攻势。不过金国既然倾国来犯,仍然不能乐观。” 先皇在时,金国就已经是其心腹大患。如今到了赵慕继位,留下的就是一副烂摊子。内患虽然已经除去,可是大周却已经岌岌可危。 赵慕叹了一声,认真的说道:“李老将军劳苦功高,我....朕心甚慰。” “陛下,既然已经登基,大可以论功行赏。”这个时候就有大臣出来提议道。 毕竟新皇登基,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分封有功的大臣,这是历朝历代都兴的规矩。 “陛下不可!”李据连忙出言阻止,走上前说道:“家父抗击金军,靠的是前线将士用命,靠的是先皇的信任。万万不可大肆封赏,乱了祖训!” 李扬做为三朝元老,位极人臣,更是先皇亲封的定国公,军中威望无二。若是再行加封,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这是要捧杀自己的老父啊!李据对此是万万不敢轻易答应的。 赵慕思虑了一番,觉得李据说的不无道理,这才笑道:“李卿言之有理,不过等李老将军将金国赶回老家时,再封赏也不迟。” 虽然没有再讨论加封李扬的事情,不过李据也在新君面前让了一步,为了顾全新君的脸面。 “陛下体爱将士,是天下之福。金科状元陈可彬,智计卓绝,这贺兰山也是多亏了他的奇谋才守住,家父在心中非常欣赏他,陛下不如赏他?” “哦?”赵慕沉默了一会儿,他和陈可彬也算是熟人,更在沈栖梧和秦雅口中多次听到这个名字,语气中更是些许推崇。 “陈可彬现在军中司何职?”赵慕皱眉问道,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李据回答道:“如今是行军参谋。” “姜恒,拟旨。” “行军参谋陈可彬,有勇有谋,堪为大任,抗击金军有功,特封为前路大军先锋,朕等他凯旋归来!” 赵慕颁发了人生中的第一道圣旨,封赏的确是陈可彬,这多少让赵慕这个新君感觉到怪异。 “对了,朕为太子时,太子妃沈栖梧贤良淑德,辅佐有功,是为天下女子表率。堪为一国之母,可封为皇后,诸位大臣可有异议?”既然想起了封赏,自然不能落了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赵慕说完,目光询问的望着下面一群大臣。 “臣惶恐,小女顽劣,陛下请三思。”想不到反对的人竟然是沈辅国,作为沈栖梧的父亲他竟然头一个站出来反对,这让赵慕有些懵逼。 “太傅所言差矣,栖梧与朕恩爱有加,贤良淑德,才华横溢,太傅不必多言。姜恒,拟旨吧。”赵慕笑了笑,就把沈辅国的话当做是谦虚之言,不给他再拒绝的机会。 “还有江南总督秦远,忠心为国,其女秦雅,为朕妃子。封秦远为秦国公,秦雅为皇贵妃。” 文武大臣都明白,陛下这是要给亲近之人谋封赏了,索性国公也就只是爵位,算不上乱加分封,也就无伤大雅了。 这是赵慕早就答应过的事,对于秦家赵慕还是有所感恩的,毕竟秦雅现在是他的女人,秦家更是帮助了他不少。 “既然无事,那便退朝吧。朕想先去看望皇太后,以尽孝道。”此刻赵慕最忧心的就是自己的母后,知道她现在卧病不起,他心中更是着急。 皇帝既然要去尽孝了,大臣们自然也不好拦着,今天发生了太多的大事,他们也需要好好消化一会儿。 退朝后,如今身为皇帝的赵慕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自己母后的寝宫。 皇太后身旁的宫女晚晴看见赵慕前来,连忙行礼,“奴婢拜见太子...哦不,拜见陛下。”待看到赵慕一身龙袍后晚晴才发现自己口误了,连忙改口说道。 赵慕对她摆了摆手,慌道:“平身吧,母后现在身体怎么样,可曾吃得下饭?” 晚晴脸色一暗,支支吾吾道:“太后她....” 赵慕看见晚晴的脸色,心中不由得一紧,“朕亲自去看看!”(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哀鸿 也许是许久未见到自己的母后了,赵慕此刻看见凤床上躺着的那个女人,差点认不出来了。 一向雍容华贵的太后如今正虚弱的躺在凤床上,娇美的容颜不再,满是悲郁的苍白。 “母后!”赵慕不知道怎么了,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全都嘶哑。 赵慕跪伏在凤床旁,紧紧拉着太后的手,轻柔的呼喊道:“母后,你快醒醒啊!慕儿回来了,回来看你了。” 太后面容如同枯槁一般,双眼紧闭着仿佛睡着了一般。 “母后她到底是怎么了?太医如何说的?”赵慕苦涩的望着自己的母亲,心里苦不堪言。 晚晴站在一旁,叹了一声,说道:“太后忧虑成疾,吃不下饭食。李太医曾经过来看过,说太后这是心病,他也治不了。” 心病?赵慕愣了愣,握住太后的手更紧了。 “母后,你能不能听到儿臣说话,请你醒一醒好吗?” 或许是听到了赵慕的呼唤,原来紧闭双眼的太后睫毛微微的眨动。 “陛下,太后醒了?!”晚晴发现了,不由得惊呼出声。 “慕儿吗?”太后眼睛睁开,入眼的便是自己的孩子,这让她苍白的面颊不由浮现了一丝生气。 赵慕见到太后醒了,连忙激动的回应她,“母后是我,是儿臣啊!” 太后非常虚弱,睁大了眼睛看着赵慕,确定面前的这个真的就是她的儿子,不由得有些开心,“慕儿,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母后!”赵慕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伏在凤床旁埋头痛哭。 太后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无力,只能枯涩的笑了笑,安慰赵慕道:“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哭什么?真实不害臊,你父皇要是知道了又要责罚你了。” 赵慕哽咽着,却不敢再哭了。 因为他的父皇,已经不在了。但是太后并不知道,赵慕不敢吐露实情,只能静静的听着自己母后说的话。 “对了,你父皇的病怎么样了?”说着说着,太后就焦急的想要挣扎起身。 赵慕一把按住她,没让太后挣扎起身,急急忙忙的说道:“母后,你身体不便,就不要起身了。” “你怎么穿的龙袍?”太后虽然身体赢弱,却还没有眼瞎,这才看见了赵慕的衣袖,竟然是象征着帝王至尊的龙袍,无比惊讶的问道。 “啊?”赵慕心中一紧,连忙解释道:“是父皇让我穿的,让我穿着龙袍处理朝政,自己乐活去了。” “是这样啊!”太后开心的笑了笑,摸着赵慕的脸颊,温声埋怨道:“你父皇啊,终于肯舍得闲下来了,一年四季都在忙,这下你会来帮她,我就省心多了。” “是啊是啊!”赵慕只有不停的点头,一边悄然落着泪,一边又用衣袖遮住,忙不迭的解释着,“这寝宫里怎么还有风沙,都跑进儿臣的眼睛里去了!” 太后被赵慕的话逗笑了,忍不住赏了他个爆栗,嗔怪道:“你这孩子说什么瞎话,这宫里哪来的风沙!” 赵慕也陪着自己母后一起笑了,他拉着太后的手,濡沫的道“那就是儿臣眼花了。” 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背,平躺在凤床之上,眼睛看着上面。 “其实我都听到了....” 赵慕晃了晃脑袋,笑道:“母后听到了什么?” “丧乐,以及驾崩....” 赵慕沉默以对,握着太后的手于是更加紧了。 “你父皇去了,母后我也....”太后神情落寞,赵慕看在眼里,心中一阵绞痛。 赵慕连忙打断她的话,“母后不要再离开我,如今父皇已经走了,慕儿不想你也离开!” 对于赵慕的濡沫之情,太后很是欣慰的笑了笑,却满是苦涩。 “慕儿你已经长大了,现在是皇帝了,要学会着承受。” “可是慕儿不想母后也离开我,我太孤独了!”赵慕忍不住流泪,哽咽着哀求着自己的母亲。 “是吗?”太后笑了笑,温柔的摸着赵慕的头,轻轻说道:“你还有栖梧那孩子呢,还有那个秦雅,你又怎么会孤独呢?” “我....”赵慕还没有来的急说出口,却发现自己的母亲已经安然的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没有声响。寝宫之内,凤床之上,满是静溢,空白的冷淡。 晚晴顿时跪倒在地,泣不成声的埋首。 “母后?”赵慕一时间瘫软再原地,动弹不得。 空洞的眼神,望着自己安详睡去的母后。 赵慕悲由心生,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 “陛下怎么样了?”沈栖梧看着龙床上的赵慕,叹了一声,轻声问道。 李太医诊完脉,看了一眼赵慕。 “回娘娘的话,陛下只是心中悲郁,一时之间难以承受,所以才晕了过去,并无大碍。臣开几副药方,调理调理即可。” 沈栖梧点了点头,和秦雅交换了个眼神,对李太医说道:“辛苦了,待会我会吩咐欢儿去取药的。” 李太医点了点头,福身退了出去。 “先皇太后同一天去了,我想陛下承认不住也是应该的。”秦雅此时已经贵为皇贵妃,却仍是一身朴素打扮。 本来她们二人还在东宫等待消息,却没想到传来新帝赵慕晕倒的消息,就急急忙忙的赶回了皇宫。从晚晴那里得知发生的事情之后,二女不禁有些感叹。 沈栖梧蹙眉,看了一眼双眼紧闭的赵慕。 “只是希望他能振作过来,毕竟已经是帝王了。” 秦雅“恩”了一声,接着有些犹豫。 沈栖梧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有什么话说,开口道:“既然有话要说,那就出去说吧。” 两人来到了殿外,此时周围并无宫女太监。 “他现在不是太子了。”秦雅低声说道,她看了一眼沈栖梧,眼神中有些奇怪。 沈栖梧愣了愣,不知道秦雅说起这番话是什么心思,但她还是顺着秦雅的意思,问道:“然后呢?” “最难琢磨的便是帝王心思。” 沈栖梧点了点头。 “今后我们只能困在这皇宫内了。” 沈栖梧沉默以对。 “赵慕或许也会变。” 沈栖梧摇头,肯定道:“他不会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气不足的缘故,沈栖梧有些慌乱的重复了一遍。 是的,赵慕不会变。这是沈栖梧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的。 哪怕他已经是一位帝王!(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我祈求过上苍 皇宫里的深夜,寂静冷清而又没有什么趣味。禁军们把守着外宫,而而内宫中多是一些还在熬夜收值的太监宫女们。 只有等宫中的贵人们尽皆睡去之后她们才能小小的偷懒一会儿。 沈栖梧如今已经是皇后了,可她现在仍然没有入住到乾清宫去,而是住在了当年赵慕所在的容德宫中。 “娘娘,时候不早了。”外面传来欢儿的声音,看样子有些困倦了,带着丝丝疲累。 沈栖梧仿佛未曾听到,仍然握着书卷没有一丝困顿。 这是在皇宫里的第一个夜晚,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先皇驾崩,宁妃被处死,姜家也被清洗,如今赵慕也登基做了皇帝,昨日的种种仿佛烟云一般,萦绕不断。 转眼间,沈栖梧就从太子妃一跃而成了一国之母皇后娘娘,这种身份的转变让她满不适应。 沈栖梧本想看看时间的,却发现手腕上也并没有手表,不由的开口问道:“欢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的话,现在已经是子时了。” 沈栖梧点了点头,发现自己仍然毫无睡意,又想到了今日与秦雅说的话,顿时心烦意乱了起来。 “娘娘,该歇息了,娘娘...你怎么出来了?”欢儿话还没说完,沈栖梧便打开房门走了出来,欢儿正一脸惊愕的看着她。 只见沈栖梧淡淡的开口,“走吧,去陛下那里!” 欢儿愣了愣,连忙说道:“娘娘不可,若是没有陛下的召见,此时是不能见陛下的。” 沈栖梧蹙眉不悦道:“哪来的这么多臭规矩!走吧,不用管这些!” 欢儿也没有办法,她毕竟是下人,可阻止不了自己的主子。 还好沈栖梧如今还为曾配备六宫的宫女,要不然这一出行,又是一大堆人前呼后拥的。 来到御书房的时候,李福正靠着墙打着瞌睡,书房里还亮着灯,想来赵慕应该也还没有休息。 欢儿走过去拍了拍李福的肩膀,“李公公,该起床了!” “啊!”李福一个机灵应了过来,正想着训斥一下是谁这么大胆打扰他休息,看清楚来人后马上就笑嘻嘻的说道:“欢儿姑娘啊,这么晚了,你来这御书房干什么?” “是我要来的!”沈栖梧走上前去。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李福看到沈栖梧后,就和老鼠见了猫似得,连忙跪倒在地行礼。 沈栖梧皱眉,看了他一眼,“好了起来吧,都是东宫的老人了,不用这么拘谨。” “陛下还在处理国事吗?”沈栖梧看着里面,御书房里灯火通明,映照着沈栖梧眼里的清冷。 “陛下自从醒了过后就一直在批阅奏折。”李福回答道,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沈栖梧。 “我...哀家进去看看。” 李福很懂事,他虽然知道这有些不合规矩,但他可不敢拦下皇后娘娘,退开身子为沈栖梧打开了门。 “李福,你进来干什么?”赵慕正在一丝不苟的批阅着堆积的奏折,这些都是自己父皇重病之后没有处理过的奏折,此刻赵慕正在一副副的翻阅,神情很是认真。 听到推门而入的声音,以为是李福进来了,头也不抬的继续批阅。 “陛下怎么还不休息?”沈栖梧看着他的样子,看来至从醒了过后就一直没有休息过,神情有些厌厌。 赵慕蓦地抬起头来,一脸惊讶的看着沈栖梧。 “你怎么还没睡?” 沈栖梧回答道:“陛下不也一样没休息吗?” “呵呵。”赵慕笑了笑,有些勉强,“朕...我觉得没什么事干,这些奏折早晚都要处理的,索性就晚了一点。” 沈栖梧缓缓来到赵慕身边,目光看向那些奏折,大多数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想到也要写封奏折上来。 “陛下累不累?臣妾给你揉揉肩吧!”或许还有些不太适应这些称谓,沈栖梧说起来总感觉到一阵变扭。 轻柔的给赵慕揉着肩膀,沈栖梧表现出一名女子应有的柔情似水。赵慕有些恍惚,靠在椅子上微微闭着眼睛。 “栖梧,我有些累。”赵慕不知道何时抓住了沈栖梧的手,轻声说着话,手却抓的紧紧的。 沈栖梧愣了愣,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赵慕的肩膀,柔声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很乐观,但他的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父母都离他而去了。于是他很悲伤,就一个劲的做生意,把心思全放在了上面。” “后来呢?”赵慕睁开眼睛,疑惑的看着沈栖梧,很好奇沈栖梧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沈栖梧对赵慕笑了笑,说道:“后来他就累死了,他的妻子就更伤心了!” 赵慕愣了愣,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个傻瓜朋友?”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久久没有停下来。 赵慕看着沈栖梧,有些感动。 他知道沈栖梧这是在规劝他要注意身体,如今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孤家寡人了,他有自己的家庭。他的身后站着万千子民,更站着自己的妻子。 “栖梧,你知道吗?我好怀念我们当初认识的时光。”赵慕忽而感叹,握着沈栖梧的手陷入深深的追忆当中。 沈栖梧闻言,嫣然一笑,“是啊,说起来也不知道韩栋老夫子怎么样了,现在也应该好了吧。” “韩栋吗?”赵慕想到自己当初为了飞,竟然一脚踩到了韩栋的身上,想到这里又开怀大笑了起来。 “那个时候,陛下也像现在一样。” “有吗?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赵慕好奇的问道。 沈栖梧想了想,认真的说道:“嗯....呆呆傻傻的,很可爱!” 赵慕愣了愣,哭笑不得。 “栖梧,你知道吗?当时我在流星雨许下的愿望是什么吗?” “是什么?”沈栖梧好奇的问道。当时无论沈栖梧怎么威逼利诱赵慕都不肯说出自己许了什么愿望,害得沈栖梧纠结了好多天。 赵慕看着沈栖梧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祈求上苍,不要让你离开我!”(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后宫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赵慕已经去上朝去了。 昨夜夜深了,沈栖梧和赵慕谈了很久,困了索性就在这御书房里睡下了。 “娘娘,您醒了。”不知道何时,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女晚晴已经立在身旁了。 沈栖梧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睡眼,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晚晴吗?欢儿跑哪去了?” 晚晴笑了笑,回答道:“欢儿姑娘守了一夜,今儿一早儿就被陛下支去休息了。奴婢如今没什么事,就被陛下派来伺候您。” 沈栖梧点了点头,如今太后也已经去了。这晚晴也成了孤家寡人,要是想要在皇宫里立足,晚晴不去秦雅那,就要来沈栖梧这里。 或许是因为晚晴是赵慕母后身边的旧人,赵慕对她也还算不错,索性就让她接着伺候沈栖梧这个新皇后。 晚晴拍了拍手,一大堆宫女鱼跃而入。有的手捧凤冠,有的手捧霞衣,皆恭恭敬敬的跪在沈栖梧面前。 “这是?”沈栖梧皱了皱眉,疑惑的看着晚晴。 晚晴也跪了下来,“娘娘,今后您就是六宫之主。这些都是皇后的仪礼。” “要戴这么多头饰?”沈栖梧在一群宫女捧上的首饰前来回走了走,有些郁闷。 这皇后平日里要戴这么多首饰在头上,难道就不怕承受不住头掉下来吗? 不过埋怨归埋怨,沈栖梧也只能任由这些宫女为她洗漱,为她穿衣,为她戴上凤冠。 晚晴不愧是太后身边的旧人,做起事来井井有条,将一切都安排的十分妥当。 穿戴完毕后,沈栖梧走了两步。 “真累!” 晚晴和一众宫女簇拥着沈栖梧在后宫之中闲逛,没逛多久就在御花园里碰见了秦雅。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打扮,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一众宫女都是云里雾里,只有晚晴认真的陪着在笑。 “既然遇见了,就坐下来好好聊聊吧。”秦雅提了个意见,指了指御花园里的小亭子。 沈栖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让一众宫女在远处候着,两位贵人就缓缓来到小凉亭坐下。 “这天热的还穿这么多,真是折腾人。”秦雅叹了一声,不悦的说道。 如今赵慕的后宫中只有她们两个女子,至于先皇的其他妃子,也早就已经搬离了出去。加上二女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皇贵妃,身上的行头可是不相上下的。 沈栖梧认同的点了点头,她现在就已经感觉累的不行了。顶着这么多东西走来走去,这大热天太阳还没热死她,头上的首饰就已经要压死她了。 “从今以后,我们就不能像往常一样了。”秦雅犹豫了一会儿,看着沈栖梧说道。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明白的道理。如今沈栖梧是皇后,而她是皇贵妃,虽说关系普通往常一般,可是如今已经缺少了那份互相的信任。 沈栖梧看着她,知道她别有所指。想了想,于是认真的说道:“陛下不是先皇,而你也不是宁妃。” 秦雅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巧笑嫣然的道:“可是你不觉得我们很像吗?先皇爱的是太后,陛下爱的是皇后。” 沈栖梧被她的话逗笑了,不由的问道:“那你像宁妃吗?” 秦雅看着她,反问道:“我看起来不像吗?” 沈栖梧专注的看着她,接着摇了摇头。 “你不像宁妃,因为你没有孩子。” “可是以后终究会有!”秦雅有些不服气,头上的首饰被她摇的叮叮做响。 沈栖梧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想要把她的心思看穿。过了一会儿秦雅便受不住沈栖梧的目光,有些失措的转过头去,看着御花园里的百花。 “可是我不会有孩子!” 秦雅心里一惊,蓦地看向沈栖梧,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沈栖梧很安静的坐在那里,她想了很久。最后才开口说出了这句话,因为这本来就是得到秦家支持的代价。 “这是我答应过你父亲的,而且我也说过我身体不好,不会有子嗣的。” 秦雅闻言,神情明显怔了怔。不过她很快的控制住了内心的情绪,说道:“那我的确不像宁妃。” 沈栖梧咧嘴一笑,在秦雅肩上拍了拍,像是在叮嘱自己的晚辈一样,“你也不要想的太多,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至于陛下那边,相信时间会慢慢告诉你的!” 说完就留下秦雅楞在原地,沈栖梧带着自己的一众宫女扬长而去。 “娘娘?娘娘?”小丫头是秦雅身边的旧人,很小就跟在秦雅身边,这次进京秦雅就把她带在自己身边,可以看出来其中的亲近。 “皇后说了什么?”小丫头有些紧张的看着秦雅。如今已经不是在秦府了,这里是需要步步为营的皇宫。 而且对方是一国之母的皇后娘娘,小丫头有些担心自己的主子怕她应付不了,从而吃了亏。 秦雅看着她,认真道:“皇后讲了个笑话给我听,我很喜欢这个笑话。” 小丫头明显没有听懂,呆呆傻傻的看着她。 现在沈栖梧已经贵为皇后了,自然是要搬进象征着尊贵的坤宁宫。 从今往后,或许只能待在这个冰冷的宫殿里读书写字了吧。 沈栖梧摇头笑了笑,沉默的走进了坤宁宫去。 她现在身边的丫鬟已经够多了,算上在东宫府上就已经存在的春夏秋冬,以及如今出现的晚晴,已经有了六个贴身的侍女。 沈栖梧想了很久,觉得是时候该操办起欢儿的婚事了。在南方折腾了那么久,如今已经回到了京城,那么欢儿的婚事自然也没有理由再拖下去。 而且她现在也已经成为皇后了,再把欢儿就在宫中伺候她,沈栖梧心里十分难受。 这个讨喜的丫头跟了她十多年,青春年华全都付出给了沈栖梧,如果连最根本的自由都不还给欢儿,沈栖梧又怎么对得起她。 沈栖梧想了很久,于是叫来了欢儿。 “欢儿,你该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了。” 欢儿看着她,理所应当的回答道:“欢儿的幸福就是伺候小姐。” 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主仆二人。(未完待续。) x第九十八章 赵慕的真 本以为今天赵慕还是会待在御书房里处理政务的,没想到沈栖梧才用过晚膳一会儿,赵慕就出现在坤宁宫里。 “臣妾见过陛下。”沈栖梧带着宫女们福身行礼,她虽然是后宫之主,但是宫中的礼节还是要遵循的。 赵慕摆了摆手,“起来吧,朕也是觉得有些闷了。所以才跑来皇后这里散散心。” 沈栖梧愣了愣,很快就笑道:“陛下知道劳逸结合,这是好事。不知道陛下用过膳没有,臣妾让人去做些。” “不用了,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赵慕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先出去,自己要和沈栖梧说些话。 人都出去完了之后,赵慕立马就变了一个人,没了皇帝的样子,像个无赖一样躺在沈栖梧的凤床之上。 沈栖梧面带笑容,无奈的摇了摇头。 “怎么了,又有什么烦心事?” 赵慕叹了一声,一咕噜的坐了起来。他看着沈栖梧,良久才开口说道:“还是你最懂我,北方的战事弄的我现在焦头烂额的。” 沈栖梧拿出一本书,一边翻阅着一边开口问道:“有什么可烦心的,不是还有李杨大将军在吗?” 赵慕拍了拍额头,苦恼无比的说道:“正是这个李杨,他今日传来军情。说是前线将士士气低下,恐怕会作战不力,准备上奏让朕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沈栖梧一时之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她看了一眼赵慕,忽而摇头说道:“你又不是先皇,哪来的英勇去御驾亲征?” “是啊!”赵慕点了点头,忽然反应了过来,急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很担心一样!” 沈栖梧看着他,认真的问道:“你难道不胆小吗?” 赵慕受不了沈栖梧的目光灼灼,懊恼的用手揉了揉头发,幽怨的看着沈栖梧,“好吧,我承认我是有些胆小。” 赵慕看到沈栖梧调笑的目光,连忙为自己辩解道:“这不能算是胆小,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我现在是皇帝呢!” 沈栖梧点了点头,笑道:“说的很有道理,差点我就信了你的话。” “本来就是这个道理!”赵慕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懒得和沈栖梧玩这种游戏。他躺了下来,闭着眼睛深呼吸。 沈栖梧见他不想说话了,也不去管他,自己就默默的坐在那里看书。 “栖梧,你知道吗?只要到了你这儿,我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你说这是什么原因?”赵慕突然默默的说着,他也没有看沈栖梧,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沈栖梧没有回答他,只是内心稍微起了波折。 “大概是因为我爱你的缘故!”赵慕也没去管沈栖梧有没有回答,一个人躺在那里自顾自的说着。 “你爱我?”沈栖梧愣了愣,目光落在自己的无名指上。那里有一颗戒指,是用琉璃做的,大婚那天她和赵慕都戴在了手上。 沈栖梧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我....” 尽管已经很努力了,沈栖梧对于赵慕仍然只停留在有些好感的阶段。她的灵魂来自现代,十分崇尚真正的爱情。现在你要沈栖梧完全的变态,她自己也很难做到。 “哎呀,说的那么深奥干嘛。我只是发一下牢骚,你别往心里去。”赵慕见着沈栖梧的窘态,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连忙开口解释。 沈栖梧自然知道这是一番很勉强的说辞,这里毕竟是古代。而且赵慕现在更是九五至尊,沈栖梧当时和他的约定他完全可以不接受的,但是为了顾全两个人之间微妙的关系,赵慕还是笑嘻嘻的忍了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沈栖梧为什么能够接受秦雅存在的道理,因为现在沈栖梧还没想过要和赵慕过完一生,哪怕如今她已经被“囚禁”在这座皇宫里了。 “对了,我好久没有坐过热气球了。”赵慕想到了当初沈栖梧为了大婚做出来的热气球,一脸的向往。 至从那晚上过后,先皇就把热气球出现的消息给封锁住了,并且专门创造一个用来监管督造热气球的部门军械司。 现在的热气球已经开始用在北方的战场之上了,说起来李扬能够成功挡住金国人的兵峰,很大一部分的功劳都是热气球的,所以说沈栖梧无形之中还为大周添了一份力。 沈栖梧听到他说起热气球,脸上浮现出笑意,“是啊,还真有点怀念那些日子。” 想到当初自己竟然幼稚的想要举行一场世界婚礼,可是还是被先皇用礼制给压了下去,不然的话沈栖梧可能真的会搞出一场惊世骇俗的大婚来。 “不过我现在也没有时间去做那些事了。”赵慕有些落寞的说道。毕竟他现在已经是皇帝了,每天都会被堆积如山的政务整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时间去做这些闲情雅致的事。 恐怕第二天,言官们的奏折就会像雪花一样飞到御书房里去。 “陛下现在可是一国之君,自然要以国事为重。”沈栖梧看他神情落寞,于是半开玩笑的口吻来调笑赵慕。 赵慕挥了挥手,无奈道:“连你也这么觉得,要是不做这皇帝就好了。我们可以在江南潇洒一辈子!” 沈栖梧想了想,认真的道:“这是选择,你可不能后悔了。” 在江南的时候赵慕已经心急如焚,又哪里会想得到这么远的地方。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相信赵慕还是会选择做皇帝的,因为沈栖梧了解他。 越是怯弱就越是渴望得到别人的敬畏,如果只是一个逍遥王爷,能得到什么?赵慕的本性,那便是渴望,渴望得到权利,渴望九五至尊。 沈栖梧一直觉得赵慕是个很真的人,如同秦雅一样,他想要什么就会表现出来,虽说会扭扭捏捏但眼神骗不了人。 秦雅想要的,就是赵慕想要的。 而沈栖梧想要的,目前来看赵慕也不会给。 赵慕愣了愣,笑道:“你怎么越来越会说教了?我先走了,还有一堆政务要处理,明天在宫里设了宴,你和秦雅都要来。” 说完,赵慕便离开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宫宴 宫廷宴会设在今日的午时,做为新任皇帝第一次宴请大臣,也不敢有人不赏脸。就连先前称病的几位大臣都精神奕奕的赶了早。 “娘娘,酸梅汤来了。”做为皇后的沈栖梧来的很早,一袭盛装出席的她坐在莲台之上,静静的看着下面一群大臣。 由于天气炎热,晚晴早就为沈栖梧准备了解暑用的酸梅汤,此时盛放在沈栖梧面前的小桌上。 沈栖梧点了点头,晚晴就是这点很贴心。她总能想到一些其他宫女做不出来的事,这想必也是她浸淫宫廷多年的经验。 一边喝着酸梅汤,一边看向下面的大臣。 “姐姐,你来得真早。”这个时候,皇贵妃秦雅来了。 皇贵妃今天穿得华贵的长裙,裙角是百鸟朝凤,配着雍容华贵的牡丹,倒是把她江南女子柔美的身段衬托的玲珑凸现。 沈栖梧和秦雅的关系就目前为止还是很和睦的,她也犯不着自己在宫里找麻烦,笑着说道:“我起得早,没什么事所以就先来了。” 秦雅的席位对着沈栖梧,却又要矮上一截。这事两人身份的差距,中间还有个席位,那是皇帝赵慕的。 “姐姐,真是不爱惜自己身体。”秦雅抿嘴一笑,忽而问道:“听人说,陛下昨夜去了姐姐那。” 沈栖梧不明白她有什么用意,看了她一眼,“陛下昨夜累着了,找我来说说话。” “陛下可真是疼爱姐姐。” 秦雅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也不再开口,在大臣中寻找着自己的父亲。 秦总督本来就是京城人,如今赵慕做了皇帝,身为国公的他自然可以卸掉江南总督一职,回京守在自己女儿身边。 “陛下到!”随着姜老太监的一声高宣,赵慕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 虽然政务繁重,赵慕看起来依然神采奕奕,脸上没有露出半点疲态。看来昨夜回去后,赵慕也听进了沈栖梧的话,早早的休息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臣们跪倒一片。 赵慕摆了摆手,“平身吧。今日是宫宴,诸位爱卿不用拘礼。” 赵慕走到莲台上,看到沈栖梧和秦雅,对她们点了点头。 “臣妾见过陛下。”沈栖梧和秦雅异口同声的福身行礼。 赵慕对她们笑了笑,连忙扶住沈栖梧,“都是夫妻,行什么礼。” 秦雅起身后,笑意盈盈的看向赵慕扶住沈栖梧的手。 皇帝到来之后,宫宴就宣布开始了。 文武百官纷纷入席,杯盏相交,虽然气氛热烈可都还保持着臣子的模样,就连相互打趣也都随时注意着赵慕的表情。 今天的赵慕显得格外内敛,虽然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但却很沉默的注视着下面的一群臣子。已经开始慢慢体现出一种帝王该有的心术来。 “陛下,臣妾敬你一杯。”秦雅举起水酒,缓缓起身,巧笑嫣然的注视着赵慕。 赵慕点点头,笑道:“好,朕也敬爱妃一杯。祝爱妃永远青春美丽。”说完,两人饮下水酒。 沈栖梧始终没有举杯,因为她看见了沈辅国。 沈辅国同样也在看着她,眼里包含着很多的东西。 “皇后,怎么今日不舒服吗?”一旁的赵慕注意到沈栖梧杯酒未饮,以为是她身体不舒服,关切的问道。 沈栖梧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臣妾刚刚只是一时出神了,臣妾也敬陛下一杯。” “好好好。”赵慕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显得很高兴。痛饮一杯,关切的说道:“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宫去吧。等等朕来看你。” “不用了陛下,臣妾真的没事。”沈栖梧对赵慕笑了笑,表示自己真的没事。为了让赵慕相信,沈栖梧一连又饮下几杯水酒,清冷的脸上不由的浮现出几丝酡红。 “你啊,明明喝不得酒还一口气喝这么多。”赵慕虽说是在埋怨沈栖梧,可语气却是十分温和,对沈栖梧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秦雅在一旁默默的喝了几杯,见状于是开口说道:“原来姐姐喝不得酒,那就该听陛下的,少喝几杯才是。” 沈栖梧邹了邹眉,对她扬了扬酒杯,随即笑道:“妹妹说的是,姐姐任性了。” 赵慕看着她们二人,只是面含笑意的喝着水酒。 “启禀陛下,北军大元帅李扬在殿外求见!” “真的吗?快宣!”赵慕喜出望外。 要说这大元帅李扬,的却是大周的传奇人物。在外领兵打仗,鲜有败绩,称的上大周的军神也不为过。此刻正在宫宴,没想到这位传奇人物竟然回了京城。 席间的镇远侯李据听到父亲正在殿外,脸上不由得也露岀一丝喜色,接着很快被沉重所取代。他是军方人物,自然知道自己父亲为何在这个时候回来,有些担忧的看向莲台上端坐的赵慕。 “哐当哐当”的盔甲声充斥在大殿之中,门外缓缓走来一位身穿戎装的将军。 这是一个大约五十来岁的老者,他的面容冷峻。岁月在脸上刻下刀痕,可眼神中的目光却像鹰一般锐利,他大步流星的走到莲台之下,目视着赵慕。 “老臣李扬叩见陛下!”李扬单膝跪地,头埋了下来。 赵慕连忙起身,让姜恒赶紧将李扬扶了起来。 “老将军三朝元老,又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来人啊赐座!” “老臣谢过陛下!”李扬抱拳行礼,自然的坐在席间。 赵慕看上去像是见到了自己崇拜的人,将目光一直放在李扬的身上过了半响,不禁开口问道:“老将军在贺兰山抗击金军,如今赶回京城,可是北军对朝廷有何要求?只要朕能做的自然为老将军安排妥当。” “不敢!”李扬轻哼了一声,环视四周的文武大臣,抱拳问道:“敢问陛下,今日是什么日子,为何在宫中设宴?” 赵慕对他笑了笑,说道:“今日只是朕登基以后宴请群臣。” 李扬目光逐渐冷了下来,怒道:“陛下荒唐!如今金国人大军压境,情势不容乐观!陛下不思军国大事,反而在宫中与群臣饮酒作乐?”(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劝你亲征 赵慕闻言,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看着李扬,笑得很勉强,“老将军不要生气,北军有你坐镇,金国人自然难以跨过贺兰山,我大周自然无恙!” 李扬重重的哼了一声,一首拍在桌上,沉声问道:“这是陛下你的真实想法吗?”接着他目光如电,环视着朝臣,接触到他目光的人俱都低下头去。 赵慕眼里闪过一丝愠怒,他看向李扬,跳开这个话题问道:“老将军此次回京有何要事?” 李扬看着赵慕,起身来到莲台下,跪倒。 “老臣请陛下御驾亲征!” 赵慕的杯中的水酒不由的洒出来一些,他定了定心神,沉声道:“大将军何出此言?” 李扬抬头看向赵慕,沉声道:“北军如今士气低下,又遇见酷暑,军中多有中暑者。如今金军攻势越来额越猛烈,陛下理当亲赴前线鼓舞士气,同金军决一死战!” “荒谬!”秦雅的父亲秦国公站起身来,对着李扬责问道:“陛下万金之躯,怎能亲赴前线?老将军未免言之过重了!” 秦国公是京城人,却在江南当了几年的总督,对于歌舞升平的江南来说,金国不过是纸老虎,怎么还会犯得着让皇帝亲赴前线。 “你是何人?”李扬常年待在边境,对秦国公一点印象都没有,不由得有些愠怒的看着这个出言阻止他的人。 “秦国公!”秦国公昂首挺胸,他如今是皇帝的老丈人,语气自然粗了不少,面对李扬的时候也不甘示弱。 李扬瞥了他一眼,杀伐之气毕露,语气平淡的说道:“未曾听闻,老夫现在没空理你!” “你!”到底还是个读书人,秦国公论起才学和城府要远胜李扬。但战场之人都有股煞气,更何况身经百战的李扬,更是煞气逼人,一个眼神就让秦国公闭嘴说不出话来。 “秦国公说的不无道理,陛下是一国之君怎么能轻涉险境?”这个时候沈辅国也站了出来,相比与秦国公,李扬对沈辅国的态度就要好很多,看得出来像是故交。 不过李扬也没去管沈辅国,而是目光如电的看着赵慕,“陛下若不能御驾亲征,怕是不出月余,金国铁蹄必然碾碎京城,请陛下三思!” “李扬!”泥人也有三分火性,更何况如今已是帝王的赵慕。他一手拍在面前的桌子上,长身而起指着李扬怒不可竭,道:“李扬你好大的胆子,你在威胁朕!” 李扬面无惧色,依然单膝跪在地上。 “老臣不敢,只是将实话说出来而已!” 李扬三朝元老,历经三朝皇帝,曾经更是帝王之师。要说他对皇家心无惧意那是假的,只是他将天下摆的更高一些,他忠心于大周的皇室,自然要为高祖皇帝守住大周的河山,此刻他根本无惧赵慕的怒火。 赵慕闭上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绪。 他看着李扬,淡淡的说道:“我知道老将军是为了大周好,不过御驾亲征的事容后再议,朕还要仔细考虑!” 李杨摇了摇头,丝毫不肯退让。 “老臣这次回京,就是替千万将士来请陛下的!” “你放肆!”赵慕的怒火已经完全被李扬给逗弄了出来,他冷冷的看着李扬,漠然道:“李扬你真的以为朕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老臣愿为千万将士受罚!”李扬昂首挺胸,怡然不惧。 赵慕瞪着他,却丝毫没有什么办法。先不说李扬的出发点本来就是为了大周好,就以他是大周的军神地位,赵慕也不敢轻易地惩治李扬。 “陛下请别生气,不要太往心里去。”秦雅这个时候开口了,她轻轻的走到赵慕身后,柔声的说道。 赵慕轻哼了一声,从小到大他都很少受气,出了在沈栖梧那里。如今自己已经成为君王,却没想到这个老头子这么死倔,硬要和他死磕下去。 虽然秦雅的柔声细语安抚住了赵慕,却对下面的李扬没有什么作用。他依然坚挺的跪在那里,头抬得老高,目光坚定的看着赵慕。 “哼!”赵慕实在是受不了了,一佛衣袖甩开秦雅的手直接抽身而去。 一场热闹的宫宴就这样不欢而散,皇帝都离席了,文武大臣们哪还会继续待下去,纷纷开始陆续离席。只有李扬仍然还跪在那里,纹丝不动,就像他的背脊一样,顶天立地。 “父亲....”镇远侯李据犹豫了很久,知道自己劝解不了父亲,索性也就跟着自己的老父一起跪在了莲台下。 莲台上赵慕和秦雅都已经离开了,赵慕是气愤而去,而秦雅估计是趁着这机会去劝慰赵慕去了。莲台上只有沈栖梧还坐着,以为她刚刚喝的有些醉了。 “娘娘,我们也该回去了。”晚晴在沈栖梧耳边轻声说道,此时都已经离席了,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意义。 沈栖梧点了点头,起身正欲离去,忽然顿了顿。 她想到了一个人,于是她缓缓走到莲台下。 “老将军,陈可彬在军中可好?” 李扬愣了愣,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位是皇后娘娘,更是自己孙女李婉曾经的好友,只是不知道皇后如今打听一个外臣所为何事。不过李扬观这皇后清冷端庄,不像是祸乱后宫之人,回答道:“陈可彬在军中尚好,冲锋陷阵,有勇有谋。” “是吗?”沈栖梧笑了笑,想起了当时离别时陈可彬说出的那句话,“男儿丈夫当如是慷慨上战场。” “回宫吧。”沈栖梧知道了陈可彬过的还好就安心,毕竟也算是知己,若是不闻不问未免无情了一些。 走之前,沈栖梧看了一眼还跪在那里的李扬和镇远侯。 “我会好好劝劝陛下御驾亲征的。” 李扬看着沈栖梧带着人离去,和自己的儿子对望一眼,想从李据眼中看出什么来。 “皇后贤良淑德,陛下对她更是言听计重。”李据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示意自己老父不必太过忧心。如今有皇后帮他们 ,想来会比他们这样跪在这里要有用的多。 “继续跪着!”李扬皱眉怒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章 天子守国门 沈栖梧摆驾御书房的时候,赵慕正在里面发着脾气,一些名贵的瓷器被他摔得一地都是。 “陛下回来就在发脾气吗?”沈栖梧站在门外,没有急着进去,她看向李福问道。 李福也是战战兢兢的,小声的回答道:“陛下一回来就乱摔东西,贵妃娘娘正在里面劝着呢。” 沈栖梧点了点头,既然秦雅还在里面劝解,那她晚点再进去也行。既然答应了老将军要说动陛下,沈栖梧还是想试试看的。 至于赵慕自己会如何抉择,那就不是沈栖梧该操心的事了。 还没呆多久,一脸无奈的秦雅就从御书房里出来了。她抬头看见沈栖梧在这儿,迟疑了一会儿,说道:“陛下正在气头上,你进去劝劝吧。” 沈栖梧对她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陛下那我去说就是了。” 秦雅看着沈栖梧进了御书房,沉默了一会儿,带着自己宫中的女子离去。 沈栖梧小心翼翼的走着,生怕踩到了地上的瓷器碎片,赵慕正背对着沈栖梧,正在那里大口喘着气。 “怎么了,被老将军气痛了?”沈栖梧轻轻笑道,来到赵慕身边,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或许是发泄了一通之后,赵慕稍微缓过了神。他知道沈栖梧来了,赌气的做了下来。 “我已经不气了,不用劝我了。”赵慕闭着眼睛,语气淡淡的。任谁都能感觉他话里的怨气,看来虽然发泄了一通,但心中还是多有愤懑。 “我是来劝你亲征的。”沈栖梧看着他,目光很平静。 赵慕愣了愣,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也觉得我该去战场?” 沈栖梧对他点了点头,认真的道:“我觉得你必须要听李扬的话,必须要上战场。”为了表示自己语气中的坚定,沈栖梧一连用了两个必须。 赵慕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想要知道沈栖梧心中的想法。 “朕为什么?” “因为你是皇帝!” 赵慕生气了,他本以为沈栖梧会懂他的。却没想到沈栖梧竟然会在李扬那边,甚至也要劝他御驾亲征。 “正是因为我是皇帝,所以朕不能置身险地,更何况是战场?” 沈栖梧摇了摇头,目光回复了冷淡,对赵慕说道:“先皇曾御驾亲征,亲自持刀兵抵御金军,为何到了陛下这里就不行了?” 沈栖梧想到了先皇,那的确是一代英主。无论是城府还是英武都是典范,只可惜天不假年,正值壮年却患病离世了。 姜恒站在暗处,注视着这一切。 “朕不是父皇。” 赵慕对沈栖梧说道。 沈栖梧想了想,说道:“这并不是理由!” 赵慕摇头,他第一次很严肃的面对沈栖梧。他看着沈栖梧,说道:“那你就给朕一个理由。” 如果想要让赵慕御驾亲征,那就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赵慕改变心意的理由,仅仅只是先皇的生前对他不会有什么影响。先皇御驾亲征过,不代表赵慕也会这么做。 沈栖梧想了想,沉默片刻说道:“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赵慕的神情变得冷淡了许多。 沈栖梧看着他,说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句话是沈栖梧在历史书看到的,她很喜欢历史课,因为老师总是把朝代的更替讲的很有趣,到了现在她才逐渐明白。任何一个国家的建立都是尸与骨堆积起来的,如今大周的情形好不到哪里去。 顺应不了历史长河的潮流,只有被沙尘逐渐掩埋。 赵慕闻言,沉默了一会。 “陛下应该懂,就能明白我的话。” 沈栖梧看着赵慕说道,没有任何嘲弄的意味,反而带着些鼓励。 “可是朕怕死!朕还不想死!既然要抵抗金国,朕坐镇京城也是安然的,为何一定要求前线?难道朕在前线出了事,大周还能安然对抗金国吗?” 听到这句话,两个人渐渐安静。 姜恒从黑暗中离去,整个御书房里只剩下赵慕和沈栖梧,感受着冷漠的寂静,默然无语。 “可是朕依然很怕!”赵慕倔强的看着沈栖梧,依稀能从他眼里看到一些期许。他在等待着沈栖梧说服他,因为他知道能够让自己改变心意的只有沈栖梧。 沈栖梧站在他面前,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保持着沉默。 赵慕知道沈栖梧在想些什么。 他同样也很清楚沈栖梧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如果你真的怕,我就陪你去。” 沈栖梧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这个了,只要自己也跟着去了,赵慕就不会心存胆怯了。因为站在他身后的是沈栖梧,如果赵慕爱她的话就不会再后退一步。 赵慕望向沈栖梧,摇了摇头说道:“战场不是儿戏,何况你是女人,怎么能上战场?” 赵慕说的很有道理,自古以来就没有女性上过战场的事迹,因为那是血与火的修罗场,任何一个女性都不会有胆气待在那里。何况沈栖梧的身份,没有人会同意这样的荒唐决定。 说到这里,沈栖梧看了赵慕一眼。 “如果皇帝可以御驾亲征,那为什么皇后不能?” 沈栖梧想了想,觉得这句话并没有什么问题。如果皇帝都能去鼓舞将士们的士气,那为什么一国之母就不允许出现在战场呢?一国帝后,不更应该提升将士们的士气吗? “而且,我们都会待在大营之中。如果真的出了事,那么就算我还在京城大周也完了。”沈栖梧认真的说道。 赵慕想了想,觉得无法反驳沈栖梧的话。 如果矫勇善战的北军真的被打败,那么就算待在京城里也无法再抵御金军了。 赵慕很怕死,但却不是真的傻子。战局如何他也能从军情看出一二,只是缺乏亲赴前线的勇气。现在沈栖梧给他了,一把锋利的双刃剑。 刃的两面都是沈栖梧,赵慕没有选择。 “那你必须站在后面,不能离得太近。” 赵慕看着沈栖梧,柔声说道。 沈栖梧想了想,笑道:“我只要待在能够给你勇气的距离就够了。” 只要沈栖梧站在身后,赵慕就无所畏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章 舌战 金碧辉煌的金殿之中,文武百官齐聚。 这是早朝,也更是李家父子最后一次机会。 李扬和李据在宫宴上跪了一天,消息早已传到了民间。百姓中也开始流传起当今皇帝懦弱的谣言,纷纷开始指责起来赵慕。 “陛下到!”随着太监的高宣。 赵慕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之上,旁边的姜恒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还没说完,李扬跟着李据就再次站了出来,双双跪下。 “臣恳请陛下御驾亲征,抵御金国,提升士气。” 赵慕神情很淡,看不清什么样子。 李扬跪在那里,继续说道:“如今将士们士气愈低,陛下万万不能置江山社稷于儿戏。”要说这老将军说起话来,可是丝毫不给赵慕留颜面的。在他眼里,若是赵慕始终不肯亲征,他终究也是无计可施的。 一个忠臣的身上始终都背负着枷锁,那是天下人看重的名声。 “朕想过了。”赵慕缓缓开口,整个大殿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李扬有些紧张的抬起头来,注视着赵慕。没有人会不在意赵慕的回答,这关乎着很多人的选择。 “如老将军所言,朕要御驾亲征,势要将金国赶出贺兰山!” “哗” 大殿之上,群臣哗然。谁也没想到赵慕最后还是变了注意,秦国公在下面愣了愣,很快就变了脸色。 李扬和李据脸上露出笑意。 “陛下英明,老臣如今已经不能久待。北军帐营臣等陛下到来。”李扬话不多说,此次回京他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赵慕同意御驾亲征,如今金军还在贺兰山外,他还急着回去。 赵慕对他和善的笑了笑,“老将军先回去吧,不日朕就会亲自前来为将士们擂鼓助战。” “陛下英明!”李扬哈哈一笑,抱拳行礼退出金殿之中。 李据也缓缓退回大臣之中。 看来皇后的确说动了陛下。 “朕还欲和皇后沈栖梧一同前往!” “陛下此事不可!”赵慕话一出去,群臣马上就有人站出来反对。 “皇后是一国之母,更是女流之辈。如何能上战场,这于礼不合!” 赵慕眨了眨眼睛,也不去责怪这些大臣。毕竟他起初也是不认同这个决定的,哪有女人亲上战场的,更何况还是皇后。 “宣皇后进来。” 沈栖梧一身凤衣走上大殿,她面容清冷,又是倾城佳人,如今成了皇后。头戴凤冠,身着凤衣,妆容端庄,此刻走上大殿如同凤凰栖息在梧桐树。 “刚刚礼部尚书说我于礼不合?”沈栖梧眉毛一挑,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要进行高谈阔论了。 赵慕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饶有心趣的看着下面。 礼部尚书站了出来,丝毫不曾畏惧沈栖梧皇后的身份,“回娘娘的话,的确是臣说的。” 沈栖梧背负着双手,傲然而立。 “不知道尚书大人说的于礼不合是何因由?” 礼部尚书开口道:“先前陛下决意御驾亲征,臣等不会有异议。可是陛下说皇后娘娘也要跟着去,战场之上是男儿的事,娘娘一介女流去了为何?军中血性男儿,娘娘千金之躯如何能与一群男子待在一起,这让天人下怎么看待天家?天家威严更放在何处?” 沈栖梧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尚书大人可是男子?” 礼部尚书愣了愣,老脸一红,“娘娘此话何意,老臣自然是男子无疑。” 沈栖梧神秘一笑,看着礼部尚书说道:“先前尚书大人说,军中皆是血性男儿,还说战场之上更是男儿之事。大人身为七尺男儿,为何不曾上战场保家卫国,又为何在这议论?” 礼部尚书一脸窘迫,慌忙道:“老臣是文臣,如何能上得了战场!” 沈栖梧闻言,哈哈大笑。 “陛下都能提三尺青峰战场杀敌,文臣为何不能上?还是说大人根本不是男儿?” 礼部尚书不知道如何回答,不由怒道:“臣不是在与娘娘讨论是不是男儿之事,而是娘娘跟随陛下亲赴战场的事。” “哦?”沈栖梧憋了憋嘴,说道:“陛下都能御驾亲征,为何女子就不行。” “陛下那是为了江山社稷!”礼部尚书据理力争。 “我同样也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沈栖梧丝毫不弱,目光如电,凤仪皆显。 “那臣敢问娘娘,古来可有女子上过战场的先例?”也许是看着礼部尚书不行了,大学士也站了出来。他是出了名的老儒,对礼制看的比谁都重,典型的读书人。 还是那种死脑筋的读书人。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我就欲做这样的人,既然史上并没有女子上过战场的先例,那么我就来开创这种先例。”沈栖梧霸气十足的说道,她面容更显的威严无比。 “这于礼不合....”大学士支支吾吾,仍然还在继续念叨着。 秦国公想了很久,还是放弃了站出来的欲望。他和沈栖梧算是熟人,对方的心计城府不弱,他没必要得罪沈栖梧,也就静静地旁观。 “陛下,既然诸位大臣都认为于礼不合。那么不如陛下将文臣们全部带上战场,让天下人看看,到底是谁于礼不合!”沈栖梧面带微笑,对着赵慕说道。 赵慕和沈栖梧相视一笑。 “好了,诸位爱卿也不要再争了。如今金国势强,兵危贺兰山,朕和皇后一同前往,也是为了鼓舞万千将士们的士气。朕亲自擂鼓,皇后摇旗呐喊,何愁不能击败金军?皇后拳拳爱国之心,诸位爱卿可要好好学习。” 赵慕说了一大串,基本上堵住了群臣的嘴巴,让这些咬笔杆子的文臣们有苦说不出。 “就算惹的读书人非议,可那也是国家兴亡,生死存亡关头,当只存大义。如是这样的皇后还会惹得天下人非议,那朕就要好好反省自己了,是谁惯出来这些不顾大局的读书人,或者根本就不配做读书人!” 说到后来,赵慕的语气越来越激烈。 “陛下英明!”群臣无奈,皆跪下口宣英明。(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章 点将 小雨走一路下一路,还未赶到城外,那雨丝却又加粗了,斜着漂进来,打在人地脸上,生疼的感觉。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沈栖梧掀开帘子,眺望远处的山脉河流,细雨蒙蒙中,便似一幅上好的泼墨山水画,她摇头叹了声:“又是风又是雨的,今天这个出发的日子,只怕选的不太好。” 赵慕坐在一旁哼道:“这是钦天监选的,听说那里的糊涂老头们夜观星相,推测了个把月,才选定今天这个黄道吉日。哼哼,叫朕看,这分明就是讹朕地银子。” 沈栖梧轻笑了几声,没有答话。行到城北大营的时候,天色依然阴沉,照边才露出一丝的晓光,大营里却是火炬高燃、灯火通明,诺大一座营房,照亮的如同白昼一般。 “属下参见陛下,娘娘。”大营门口,镇远侯李据带着一众将士悉数于列,诸人兵甲齐整,看见陛下的马车到来,急急忙忙惊喜的赶了过来。 赵慕掀开帘子下车来,朝诸人点点头道:“大家都在。看你的样子,生怕朕不来了么,朕可不会当逃兵!” 几位将军听得笑了起来,看赵慕盔甲整齐,脸上虽然有些冷淡,却显得英气十足。镇远侯李据上前小声道:“陛下,其实您不用亲上战场的,前线将士只要有你坐镇,必定就能奋勇杀敌。” 赵慕点点头,说到底他毕竟是皇帝,也根本就没有上过战场,哪能真的上场杀敌。 “放心吧,朕会亲自为众将士擂鼓助战,定要将金国赶出贺兰山。等冬日来临之时,又可以与诸将士痛饮。” 镇远侯李据这才放心下来,要是皇帝出了事,他和自己的老父可是会成为大周的千古罪人。这个罪名始终太大了,他可承受不起。 细雨绵绵,天色渐渐的放亮,演兵场正北面筑起一座高三丈,长宽各约二十丈的巨大点将台,巨大的圆木,在点将台上搭起一座高高的凉棚。金龙旗飞舞,帅字旗飘扬,淫雨霏霏,气氛肃杀。 点将台两侧,各矗立着有一人来高地牛皮鼓,前方树立着数千木桩,绑着无数的牛崇,专做祭旗之用。 赵慕盔甲严整,神色肃穆,细细雨丝打在他的脸上,他却没有一分感觉。 “禀皇上,吉时已到!”钦天监长长的喝了声,赵慕对镇远侯李据点了点头。 李据做为这次御驾亲征的主帅,虎步上前,穿着黑铁重甲在风雨中显得无比苍凉悲壮,他大眼四方一扫,长声道:“势破金军,卫我大周。儿郎们何在——击鼓,点兵——” “击鼓,点兵——” “击鼓,点兵——” 号令自北向南,一层层的传下去,唱响的声音络绎不绝。 “咚——咚”,沉闷而又巨大的鼓声,划破长空的寂静,惊奇林中沉睡的飞鸟。四方大营立时响起一片,号角声,马蹄声,脚步声,兵甲摩擦声,刀枪撞击声。仿佛颗颗重木,撞击着大地,声势浩大无比。 营中大军,早已经蓄势待发。方才两道鼓声传过,三军早已集结完毕。放眼望去,演兵场上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头。 此次御驾亲征的大军约有五万,个个盔甲铮亮,面色肃穆,刀枪剑戟,寒光烁烁。中间乃是神机营精兵,神箭手,强弩手数以千计,还有数百余火炮焕然一新,黑哟哟的炮管直指苍穹。右手边的骑兵营,战马入行,骑士入列,手中的马兵长枪闪着冰冷的寒光,令人望而生畏。虽是兵多将广,整个演兵场上却是鸦雀无声,就那战马的嘶鸣,也听不见一声。李扬父子练的兵,确实名不虚传。 礼部尚书宣读出兵诏书,痛陈金国之祸,更是狼子野心,妄图吞并河山。残害大周无数子民,觊觎大周的锦绣,直令天怒人怨,今陛下御驾亲征,雄兵出发,定要击败金国,收复边关,扬大周天威。 这诏书也不知道是谁起草的,晦涩难懂。沈栖梧听了一半就坚持不下去了,眼光在下面打量着。 “斩杀金狗,卫我大周!”数万大军汇聚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个个都是满脸通红,手中的刀枪高高举起。齐齐呐喊起来,那滔天的热浪,就连这连绵的细雨,也似被遮盖了下去。 赵慕牵着沈栖梧走上点将台,面对着数万大军的注视。 “进者重赏,退者斩杀。朕今日随众将士上阵杀敌,千言万语,都化成一句话——不破金国,势不回返!朕今日在此点将台,起誓上苍,定要和万千大周儿郎共饮凯旋之酒!干——” 赵慕将大碗烈酒一饮而尽,又将那海碗重重摔落。数万将士同时高举海碗,齐齐饮尽烈酒。瓷碗摔碎的声音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祭旗——”李据长长的喝了一声,便有数千骑士同时跃出,人呼马鸣,手中的刀枪兵马哗啦作响。 “杀啊——”千余骑兵纵马狂奔,飞速行至点将台下,看准那祭台上绑着的牛崇牲口,手起刀落,动作整齐的就像一片凌冽的寒光。数千牲畜的首级便被同时砍下。血迹洒满校场。骑士们高举那血淋林的首级,飞速回奔,血光激起了将士们的杀气。 “杀啊!” “杀啊!” 数万人高举刀兵,齐声喊杀,声势直达云霄,惊天动地。将士们双目赤红,血性勃涌,粗大的嗓门,将沈栖梧耳膜都震得嗡嗡作响。 李据的头发在零星小雨中迎风飞舞,他迎风顶立,手中的长剑猛地向前挥舞,“儿郎们,出发——” 咚咚的战鼓擂响,就像春雷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头。数万大军,就像一字排开地长蛇,冒着雨直往北方开去,高高飘扬的金龙旗,就仿佛是每一个出征将士们的心情,兴奋而又悲壮。 成千上万的京城民众,围绕在道路两旁,跟随着队伍一起奔跑,一眼望不到边的军伍,与两边的民众,汇成一条巨大的长龙。 这一去,只怕就是生离死别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章 你就待在我身后 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娘,新婚燕尔地娇妻,承欢膝下的儿女,一遍一遍的呼喊着亲人的名字,泪水流干了,只盼望着能再看上一眼梦中人的模样。 偶尔寻到了亲人的,便紧紧拥在一起,再也不愿分离。那一袋袋的瓜果干粮,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便直直往兵士们手中塞去。 “最难是别离!”那悲壮苍凉的气氛,直令李据这种军中将领常年厮杀的老将,也忍不住的双眼湿润,不胜唏嘘。 沈栖梧从未经历过这种情景,这是一种真正的生离死别,望着那无数拖儿带女、翘首以盼、哭得都断了肠的妻子和老娘,这种震撼的滋味,非亲身经历,难以言语形容。她忽然比任何时候都厌恶战争。 “娘娘,姐姐。”那边传来一声娇呼,却是欢儿穿着一件最鲜艳的衫子,蹬在马车顶上,就像个穿花蝴蝶一般,泪珠籁籁中,拼命的摇着小手,早就哭成了个泪人。 还有许久未见到的弟弟沈云,也和欢儿待在一起,她们与所有人拥挤在一起,随着那人流滚动,一步一步的挪动,一遍又一遍的朝沈栖梧挥手。 “你们要自己保重!”沈栖梧对她们挥了挥手,轻声低语着,满是离别的伤感。 泪眼朦胧中,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庞,缓缓淹没在人海里,渐渐的远了,远了。 说也奇怪,自打出了京城,那连绵的细雨便一直下个不停,官道泥泞不堪,再加上天气的微寒,凄风细雨中,倒叫人仿佛回到了寒冷的冬天。这种天气行军,不要说普通兵士,就连久经沙场的老将们也都士气低沉,仿佛便是上天降下的凶兆。 赵慕和沈栖梧并没有带过兵,如今看到镇远侯李据的郑重表情,就知晓这真的是一场硬战了。 大营里面,最悠闲的两个人,非赵慕和沈栖梧莫属了。手下诸将忙着练兵,赵慕只能带着一身劲装的沈栖梧整日在军营里瞎转悠,偶尔抓几个普通将士,拉拉家常。到了饭点时候,赵慕也停了沈栖梧的劝告,尽量和大家的伙食一样,绝对不搞特殊化,与将士们打成一片。 大军往北行了几天,方向又改成自东往西。沿着山林南麓蜿蜒而行,气候却是慢慢的干燥起来。 军中会议时,李据摆着地图为所有讲解,暗地里专门为赵慕解析如今的形势,以免他这个逍遥皇帝梦里不知凶险,过得稀里糊涂。眼下这番形势,听得众将士直皱眉头,连不谙军事的沈栖梧,也本能的觉得形势太险峻。 “我们出了京城,便沿着这条山路往北。自西往东而行,跨过雁门关,经过朔方,就能到达贺兰山,大元帅的北军就驻扎在那里,虽然离着边陲重镇还有些路程,不过我们这一趟路线,随时都能遇上散落的敌军,绝对不能放松,命令大军随时备战。” 李据神情郑重,如今御驾亲征的消息早就已经放了出去。难免金国人不会丧心病狂,排出小股精骑兵绕过贺兰山前来骚扰。大军必须安然的和李扬率领的北军顺利会师,那才是决战的时刻。 沈栖梧叹了口气,轻轻地敲着桌上的地图,心情有些沉重。 “如今北军有多少将士?”赵慕脸色沉重的问道。 李据想了想,认真的说道:“回陛下,如今算上边镇临时抽调的兵马,大概有二十万左右。” 赵慕摇了摇头,脸色不太好看。 “二十万的大周将士,算上此次朕率领的五万,也不够三十万之数。金国举国来犯,拥兵四十万之众,这一战不好打!” 不到三十万的大周精锐相比金国四十万的铁骑,根本难以占到优势,还好有李扬坐镇指挥。如果赵慕这次决意不亲征的话,怕是金国不出月余就能饮马黄河,长驱直下。 沈栖梧摇了摇头苦笑不止。 李据看到赵慕脸上的表情,沉声道:“陛下不要忧心,我大周已经倾尽全力,壮丁尽出,大元帅也说了,势与金人决一死战。” 金国举全国之兵来犯,大周又何尝不是。 若是不能守住贺兰山,怕是大周的所有地方都会燃起战火。 帐内的一众将士们据实热血沸腾,双目赤红道:“我们大周被金国欺压多年,虽有先皇打败金国,可还是损失了不少国力,如今和金国决一死战,必定要杀个痛痛快快,为那些战死疆场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言为心声,这些将士们所言,正代表了千千万万的大周军人的心愿。大周被金国欺压的够久了,如果这次能成功打退金国,哪怕只是对着金军扬蹄怒吼一声,也足以让无数的将士们扬眉吐气,热血沸腾,一扫大周累积多年的赢弱之势,这其中鼓舞的力量,绝对不能低估。 血红的夕阳照在林间田野,沈栖梧脸颊如玉,默立良久,俏丽的身影拖成一条长长的直线,她神色安静,眼中闪着亮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慕在她背后拍了下,却将沈栖梧吓了一跳。 沈栖梧急急的转过头来,看着赵慕问道:“你没在帐中听李据分析吗,怎么跑了出来?” 赵慕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日渐下落的夕阳,长长的嗯了一声。说道:“我也不懂什么兵法,我惟一能做的,就是给于他们支持,让他们放手去做就行了。” 沈栖梧点了点头,在帐中的气氛太沉重了。论起赵慕的性子,肯定也是待不住的。 “等到了朔方,你就待在那里吧。”赵慕认真的看着沈栖梧。 “为什么?” “如今的形势你也知道了,你如果待在贺兰山终究让人放心不下。所以你还是待在安全一点的地方,这样我才能放心的去贺兰山。” 沈栖梧想了想,知道赵慕的顾虑。认真的说道:“那么这样我何必来此,还不如待在京城?” 赵慕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不同的,如今一路相伴我早就不再害怕。索性也就是一死,我担负着大周的希望,并不想你也去冒险。” 沈栖梧点点头,不再反驳了。 第一百五章 贺兰山 自朔方而北,眼望雁门关,大军日夜行军,急急往贺兰山开去。 越往北走,气候便越是干旱,风沙越大,有时走上一天,便要遭到四五回大风沙,人停马歇,所有人就地蹲下。待到起身时,浑身上下,头发,眼睛,鼻子,耳朵,出处都沾满风沙,个个都成了灰人。 边塞艰苦果然非同凡响,这是炎炎夏日,虽然还没抵达贺兰山,却已经感受道了风沙的威力,也不知道李扬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抵挡住金军的。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却是昼夜温差的变化。白天行路的时候大汗淋漓,就像泡在温泉里。到了晚间三更,却让人裹着棉被也感觉冷。 一路上赵慕都被人保护的很好,却还是在这种环境上染了疾,是不是会打上几个喷嚏。还好军中跟着御医,倒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贺兰山是大周的第一重镇,毗邻金国的长河,号称“雁门关咽喉”。城高墙厚,雄壮威武,昔日繁华可见一斑。只是只从两国分裂以来,饱受战火洗礼,人口锐减,万顷良田渐渐地荒芜,被战火无情的掩盖了,叫赵慕看的好生感慨。 眼瞅着着就要进入贺兰山了,到底是西北要塞,官道两旁的人烟已渐渐多了起来。 “老臣率北军将领恭迎陛下!”李扬带着众多北军将领前来迎接赵慕。 赵慕下了车来,看着李扬。老将军斑白的长发在风中飘扬,战争让他更加苍老。 “起来吧,这次朕不会让天下子民失望。定要让金国退败而逃。” 等到大军全部入城,已是华灯初上时分。这贺兰山固守长河南边,俯瞰金国平原,连接雁门关与朔方,其中对于大周的战略位置不言而喻。这里也是抗金大军的重心所在,李扬的大营就驻扎在这里。 多年的战乱,贺兰山这块已是百姓流离,才是夜幕降临,街上行人极少,为数不多的店铺也关门歇业,昔日的“繁华”,早已尘烟不再。 站在城门上,眺望长河的黑沉沉的夜色,处处是惨败的兵荒马乱,李扬站在赵慕身侧,长叹一声,惋惜道:“昔日的繁华,皆被这战火遮盖。陛下,可有何感触?” 赵慕脸上沾染着尘沙,却没有擦拭。 昏昏沉沉的夜色中,兵士的铁枪闪着寒冷的清辉,古老破败的城墙下,夜色映照着长河的流光。 “李据,前方的探子可有回禀?”在军中,只有元帅和将领,没有父子。李扬指挥起李据来,也是十分冰冷。 李据抱拳道:“禀元帅,金国此次倾国来犯,现在和我军对峙长河两边,来势汹汹,堪称史上最为强大的一次。自从大军进城之后,金军那边就鲜有消息传来,末将以为应该是陛下亲至战场的消息传了过去。如今金军正在思考战略,我军只需要守城以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变以万变,虽然不会大胜,却也不会打败。” 这一番话是老成持重之言,就连赵慕也听得暗自点头,李据不愧是将门出身,为人稳重,却是是一个合格的将领。 李扬沉思一阵,微微点头:“以不变应万变,甚有道理。可彬,你意下如何?” 赵慕蓦地听到陈可彬的名字,面色一震,顺着声音看去。 一名年轻的将军站了出来,他面容俊朗,虽是白里透红的书生气,身上可染满了血污,活脱脱的一个战场之上的儒将。 陈可彬如今已经是前路大军先锋,官职自然很高。他沉声道:“元帅,末将看来李将军言之有理。不过既然金军已经得知了陛下亲征的消息,一定会从中做什么手脚,末将以为万万不能掉以轻心。明日可以先打打看,试试虚实。” 先打打看?众人听得哈哈大笑,这陈可彬虽说有勇有谋,却经验太少,这建议惹的人啼笑皆非。 唯独李扬面色沉重的点头:“你说的不错,与其什么都不做,不如先试试看。此次我大周同样倾尽全力,非生既死,再无他途。我等身上重逾千钧,先求稳,再求胜。便是最稳重的道理,可彬所言有理。” 不愧是三军统帅,眼光无比独到,就连陈可彬这看似荒唐的建议也被欣然接受,容人之量非同凡响。 赵慕点了点头,如今在场的都是大周的将领,他不谙军事也就不胡乱指挥了。 “即如此,本帅便要决断了。”李扬神色一正,大声说道:“众将官听令!” 众人连忙听起了胸脯,只听李扬接着说道:“今明两日,由前路大军派出袭扰,不为求胜,只为干扰。万万不可自乱阵脚,若是金军围剿,及早撤退返回,尔等可听明白了?” “得令!”众将士齐齐猛喝,震天的声音传出去老远。 军务安排完毕,早已经是月上半空,李扬和众人离去,只剩下赵慕和陈可彬二人。 尘刹中带着呼啸声从而便吹过,长河映照月色如水,静翳之极。赵慕的头发在风中飞舞,陈可彬低着头,一言不发。 赵慕想了想,开口道:“其实栖梧也同朕一起前来的,只是被我留在了朔方。一路上她经常提起你。” 听到赵慕提起这个名字,陈可彬身子微微一震,“皇后娘娘有如同男儿般的英武,实在是陛下之福,我大周之福。末将心中向往。” “是吗?”赵慕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她经常将你说过的一句话挂在嘴边来鼓励朕。” 陈可彬头低的更低了。 “男儿丈夫当如是慷慨上战场。”赵慕拍拍陈可彬的肩膀,神色郑重:“我与大元帅商量过了,待此战结束后,朕会为你主持婚事,将东阳公主下嫁与你。” 陈可彬愣了愣,“东阳公主她?不是被金国人....”还未说完,就被赵慕的眼神制止了。 赵慕忽的长叹一声,用手指着长河对面,脸上的神情冷峻,“金军不退,大周不安。朕来此并不能帮到你们,一切都只有靠你们这些为国尽忠的将士们。”(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章 贺兰山缺 风餐露宿了这些天,早已经是疲惫不堪。将营帐中的灯捻子挑的暗了些,迷迷糊糊正要闭眼,忽觉一阵微微地清风吹了进来,将那火烛吹得东倒西歪。 赵慕正要躺下休息,却被人再次唤了醒。 “出了什么事?” “陛下,元帅急令。”帐外的将士们开口回禀。 赵慕像触了弹簧般从床上跳了下来,这些天来虽然和金军数次交手,却丝毫没有燃起更大的战火。双方倒像是约定好了一半,不曾真正的死战。 知道是李扬的急令,赵慕也不拖延。心中火急火燎,跨上马背,就往李扬大帐中跑去。 来到大帐中的时候,三军所有将领已经都到齐了。看到赵慕进来,纷纷行礼。 “免了吧。大元帅,出了什么事?”赵慕一进来就看见李扬面色沉重。 李扬环视一周,开口道:“既然都到齐了,那么就说说近几日的消息。” 说完让人摊开地图,指着一处说道:“这里是长河,我们在南,金军在北。虽然隔着一条长河,但是天气越加炎热,我想金国人也在等。因为只要河水下减,金国人就可以用石头填满河床,到时候便可以一马平川,围住贺兰山。今日急令,便是陈可彬发现的异常情况。”说着,望着陈可彬。 “可彬,你来说说。” 陈可彬指着地图,面色沉重,“上次与金军进行对战时,末将发现了一些蹊跷。那就是金军分成了三军分别与我军对峙,一支在长河上游,一支在长河下游。末将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后来经过多方调察,发现除开贺兰山,还有两处险要可以穿过要塞,直指雁门关与朔方,如果是金军知晓的话,那么他们分兵三路怕是对我军后方有什么想法。” “陈将军,你可知道三军分为多少?”有帐中将军出来提出疑问。 “上游为金国大皇子元勇率领,共计万余左右的精骑。下游为金国三皇子元向杰,统帅五万左右的步兵。和我们对峙则是金国剩余的大军。”陈可彬有条不乱的解释。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呢?”有将士出来质疑。 李扬摇了摇头,否定道:“战场上没有一时兴起,只有用意。” 陈可彬点了点头,用力指着地图的两条险峻,“末将以为,金军会派人奇袭雁门关!” “为什么是雁门关而不是朔方呢?”李据看着地图,想了想问道。 “如果我是金军我也会选择雁门关。因为朔方虽是重镇,却没有什么粮草军饷,不值得金军如此冒险。而雁门关不同,我们大军的粮草都会经过那里。金国人若是袭击了雁门关,就可以把握我们大军的咽喉,让我们进退不得。”李扬这个时候开口,无比郑重的神情。 如果金国人真的铤而走险袭击雁门关,那么这一战大周就真的无能无力了。没有后背粮草,腹背受敌,将会举步维艰。任谁都能知道一支金国骑兵的威力,在贺兰山后面大可以来去如风。 “如果我们要应对,也只能分兵而行。可是大军的力量本来就有限,如何再次分兵?”李据说出了当前情况的尴尬。金国人是他们的两倍,分兵之后依然是以多打少,自然没有问题。 如果大周再分兵,便是少上加上。 “所以我们只能赌一赌!”陈可彬沉声说道,“赌他们会从这里进来!”说着用力的指着地图上的某处。 “元猛部队?”李据讶异的看着他。 李扬点点头,为陈可彬解释道:“元猛统率的万余精骑,是一马平川的资本。只有骑兵才能进行突袭,才能来去如风,如果金国人真的想奇袭雁门关,肯定会是上游的元猛军。” 赵慕听得头都昏了,他想了想问道:“那下游的军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金国人要的就是这个,让我们赌,让我们分兵!一旦我们被迫分了兵,他们大可以舍弃一万骑兵,正面给于我们足够的压力。而我们又必须去防止这一队骑兵,无论如何都会让金国感到不吃亏。”陈可彬想了很久,深深的被这条计谋的始作俑者所震慑。 如此心计城府,微妙的大局观。对方一定不是普通的金国将领。 赵慕点了点头,他看着地图,看着地图上的朔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传令三军,严整戒备。陈可彬,本帅命你率领三万大军守在山坳口,对进山的金军进行围剿。还有......” 朔方有什么?朔方没有大军驻守,没有粮草军备,只是边境重镇,比起雁门关来说的确微不足道。 可是现在不同,朔方有一位贵人,皇后娘娘沈栖梧。 ..... ..... 朔方对于沈栖梧来说并不陌生,以为从她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的一刹那,她就待在朔方。 这里是她祖母多年以来生活的地方,而她也在这里渡过了一阵子慵懒的时光。如今再临此地,沈栖梧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复杂难明。 “娘娘,您住的还习惯吗?”朔方的守将是一个彪形大汉,常年驻守在朔方让他头发花白,看似苍老的像个老人。 沈栖梧住在祖母的府上,都是一些曾经的旧人,自然住的也没有什么不适。大家都知道她如今的身份,对她更是尊崇有加。只是日子终究清淡了些,每天就只能看看书写写字,有些乏味。 “哀家没那么娇贵,多谢方守将的关心了。”沈栖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那就好,城中还有事务需要处理,末将就先告退了。” 刚才斥候传来消息,说是前方来了一支贺兰山的回返军队。此刻方守将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外黑压压的骑兵,心中有些冒冒然。 命人向下喊话,“来者何人?” “奉陛下之命,前来驻守朔方城!” 方守将不禁深深的皱眉,奉陛下之命前来驻守的?他看着眼下的大军,大概有万余左右,绝对是股不弱的力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章 朔方城破 “末将未曾收到任何消息说会有大军回返!” 方守将为人很谨慎,如今是在战时。任何的纰漏都不能出现,哪怕对方是自己人也绝对不能轻易让他们进城。 “快快打开城门,若是延误战机唯你是问!” 下面带头的将军很俊秀,身穿黑铁盔甲,显得威风凌冽。 “这是陛下的手信!” 方守将让人取上手信,他仔细的看了看,的却是皇帝的字迹,同样也加盖了玉玺。 “来人啊!开城门!” 夜色下,朔方的城门打开,面对着黑压压的万余骑兵,露出里面宽阔的驰道。 “跟我冲进去!”俊秀的将军露出一张完美的面容,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带领着万余骑兵冲锋而进。 “不好!”方守将发现被骗时已经为时过晚,那黑压压的万余骑兵如同利箭一般长驱直入。 黑夜中,战马的嘶鸣声,和士兵的砍杀声充斥朔方城中,络绎不绝。 一把将手信掷在地上,恐惧弥漫在方守将略显苍老的脸上,他竟然被骗了。这封手信是伪造的!他看着亲信沉声道:“马上点燃烽火!通知雁门关火速支援,还有,保护皇后娘娘转移!” 整个朔方陷入火光中,百姓们惊恐的逃窜,却还是被冲锋而来的战马踩成肉酱,无辜的哭喊声,以及漫天的火光,就这座安稳已久的边境重镇变成人间地狱。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沈栖梧此时正坐在大厅内看书,却听见外面嘈杂一片,不由的直皱眉头。 “娘娘,快逃啊!金国人杀.....” 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人生生掐断了一般。 沈栖梧打开门,却看见一位年轻俊美的将军。他的手里握着鲜血淋淋的长刀,而沈栖梧的侍女倒在一旁,被鲜血染红了地面。 俊美的将军看到沈栖梧,对他露出了邪魅的笑容,嘴里的语气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那样亲昵。 “沈小姐?太子妃?还是该叫你皇后娘娘呢?” 沈栖梧此刻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她曾经想过会与这个人再次见面,却对这场景始料未及。 “元向杰!?” 元向杰看着她,“是啊,好久不见了。” ..... ..... 李扬大军仍然还在长河两岸和金军对峙,天气越来越干燥,长河的水早就已经见了底。金军虽然早已经在河床上铺好了石子,却从未发起过一次冲锋,仿佛像是在等待时机一般。 这些天以来赵慕觉得心中越来越不安宁,两只眼睛老是不停的再跳,他思来想去睡不着索性就在大营里闲逛。 “烽火!?是烽火,后方传来烽火!”大营之中迅速炸开了锅,任谁也没有想到后方会传来烽火。 战鼓长鸣,这是李扬的紧急军令。后方一定出事了,这是赵慕心中的想法。 难道说陈可彬并没有堵住金军,让金军成功的袭击了雁门关?不对不对,赵慕想起了那天李扬的将令,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还是往雁门关派了一万的守军。 如果不是雁门关出事了?那会是哪儿呢? 赶到大帐的时候,李扬和众多将领的面色不太好看,皆有点心虚的看着赵慕。 “陛下.....”李据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不能开口。 “老臣来说吧!”李扬看着赵慕,沉声说道:“刚刚得到的消息,朔方城被金军攻破了,我们都被骗了。金军驻扎在下游的部队里藏有一万骑兵,他们绕过贺兰山,却将目标放在了朔方城。趁着夜色的遮掩,骗开了朔方城门。此时此刻,皇后娘娘她.....” “什么?!”赵慕一个顿时觉得地转天旋,就要倒下去,李据连忙扶住赵慕不让他倒下去。 “皇后她,怎么了?”赵慕有些虚弱的开口问道。 众将士谁都没有回答,相互之间看了看纷纷跪倒,“请陛下放心,臣等自当死战,救回娘娘!” “报——” “何事?”李扬皱眉不已。 “回禀元帅,金军聚集十万之众,已经冲过了长河!” “什么?!” 在这样的关头下,金军发起了冲锋的号角。聚集十万之众迅速踏过了长河,直指贺兰山而来! “全军出击!”李扬看了看赵慕,摇头叹息。 如今怕是陛下已经毫无战意了,皇后被俘虏,这对大周将士们的士气来说是无比沉重的打击。他们拼命的守住贺兰山,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以及孩子吗?现在就连皇后都被金国俘虏了,恐怕军心尽散了。 “擂鼓!出兵!务必让金军吃到苦头!”李扬咬牙,无论如何都不能输!他很快的下达军令,并且让扑了一空的陈可彬火速回援,势必要和金军死战到底。 “陛下?”李据扶着赵慕,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赵慕闭着眼睛,沉默了很久。 “朕,没事!” 赵慕无论心里有多着急也不能表现出来,他是一国之君,更是这万千将士们的精神支柱。如果连他都倒下了,那么谁还会能为大周守住锦绣河山。 “朕亲自为大军擂鼓,助战!” ..... ..... “娘娘,说来我们已经很久不曾见面了。”元向杰轻轻擦拭着自己的长刀,刀身锋利的闪烁着寒光,映照着沈栖梧没有半点惊慌的脸。 沈栖梧虽然是俘虏,元向杰却对她礼遇有加,一位皇后该有的尊重丝毫不曾少过,唯独没有给过自由。 “京城过后,就不曾遇见过了。”虽然身在敌营,沈栖梧也没有丝毫的恐惧。对方如此花费心思俘虏了她,又怎么会一剑杀了她呢? 元向杰十分欣赏沈栖梧的镇定,将长刀收回鞘中,发出冰冷的声响。 “娘娘可知道,如今你已经身处金国大营了吗?” 沈栖梧想了想,认真的问道:“那又如何?” 元向杰蓦地笑出声来,看着沈栖梧的眼睛,说道:“大皇子想用你来要挟周军,命他们放弃抵抗,实在是愚蠢之极。” “你是我欣赏的女人,我同样不屑于用那种手段打败赵慕。我会命人带你回金都,等我登上皇位那一天!你,就是我的皇后!”(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章 漫山遍野的凤尾花 沈栖梧转过头来看着他,穿着一身黑铁盔甲,年约二十四五的样子,腰间配着一把弯刀。元向杰长相本来就很俊美,但这并不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让人难以移开眼睛的却是他身上一股子说不出的英气。尤其是那双眼睛,夹杂着无限的豪情与霸气。 元向杰慢慢走上前来,手轻柔的托起沈栖梧的下巴,无限邪魅的说道:“你就好好回金都看着吧,我会在战场上亲自打败赵慕的!” “是吗?我会看着的。”沈栖梧冷淡的看着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质疑和果决。 元向杰瘪了瘪嘴,向帐外喊道:“元勇进来吧。”从帐外走进来一名彪形大汉,他穿着一身寒光霖霖的铠甲,高大雄壮,行走间仿佛一头巨熊出行,让周围三尺的令人生寒。 元向杰指着沈栖梧,对元勇下达将令,“这位是大周的皇后娘娘,对我朝十分重要。我要你亲自护送她回金都,不能出半点差池!” “末将遵命!”这元勇果然人如其名,说起话来也带着一股莽夫的味道,活脱脱像是一个野蛮人。 元向杰点点头,回过头来看着沈栖梧,凑到沈栖梧耳边轻声说道:“这元勇是我的亲信,更是我大金国第一勇士。他可是一个武夫不懂什么怜香惜玉,你这一路上可要乖一点,我可不想他把你的脑袋敲碎。” “元勇,我会调派一千精兵与你,一路上多加小心。”元向杰拍了拍元勇的肩膀,笑着走出帐外。 元勇看着沈栖梧,冷漠道:“请把,皇后娘娘。” 坐上马车,身边也没有一个侍女相伴。沈栖梧掀开车帘,外面的金国士兵手握着冰冷的刀枪剑戟,映照着寒光,刮得人眼睛生疼。 “埋骨他乡?”沈栖梧自嘲似想了想,想到自己的母亲也在金国曾经逍遥法外,心里多多少少也安稳了许多。 更何况,或许会有人来救她也说不一定。 沈栖梧放下帘子,平静的笑了笑。 虽然是敌国皇后,这一路上也没有人对她放肆。毕竟三皇子可是下过死命令的,除非避无可避时,才能直接处死沈栖梧。 午时的时候行军出发赶往金国国都,虽然这里已经是金国的领土了。可是元勇却从来没有行进城池中。往往都是避开那些州城,反而在山林之中穿梭,显得谨慎而又隐蔽。 沈栖梧闲时也会下车来走走,虽然被限制了自由,可是徒步走路还是被允许的,但往往都是日落西山开始安营扎寨的时候。 老是坐在车上,对身体不是很好。生命在于运动,沈栖梧虽说身处敌人之手,却依然一切入常。 元勇每每看在眼里,都不由得有些钦佩。世间女子多是自诩不凡。可论雍容镇定,元勇见过的女子中,无人可出沈栖梧之右。 “娘娘,你每日坐在这里看什么?” 临近夜里的时候,元勇吩咐属下们尽快安营扎寨。金国的山林中,常有野兽出没。狼是一种群居动物,虽说有一千精骑,但能不麻烦就尽量少些事。 沈栖梧坐在小山包上,卷曲着双腿,一语不发的看着下落的夕阳。 云霞映着落日,天边酡红如醉,衬托着渐深的暮色,晚风带着丝丝的凉意,随着暮色层林浸染,片片落叶随风飘舞,一种说不出的凄楚之美,在心中油然升起。夕阳的影子投在山林中,撒下了一路淡淡的余辉。 “元将军不觉得夕阳很美吗?”沈栖梧嫣然一笑,微微笑道。 元勇蓦地一怔,很快便回过神来。心想不愧是连三皇子都看重的女人,这容貌姿色,气质仪态果真是世间少有。连他这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都不小心失了神。 “好看是好看,可末将是个粗人,看不懂这些风雅。”元勇通常都不会允许沈栖梧离得太远,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一点都不能放松警惕。 沈栖梧闻言只是笑笑,她又何尝不知道元勇的谨慎呢。这些天以来,无论何时何地元勇都不会离开她十丈,牢牢的将沈栖梧控制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娘娘,你到底再等什么?”元勇虽然是个莽夫,却也有其细心的一面。沈栖梧几乎每天日落之时都会坐在外面看着残阳如血,与其说她在临渊羡鱼,不如说是在等候。 沈栖梧闭上眼睛感受着微风,丝毫也没有犹豫的说了出来。 “我在等一个人。” 元勇的手紧紧握住刀柄,看着沈栖梧。 “娘娘在等谁?” 沈栖梧回头一笑,说不出的风情。轻轻的提起衣裙,踩着轻如鸿毛的步伐,俏皮的说道:“我在一个愿意来救我的王子!” “王子?!”元勇再一次不露痕迹的打量着沈栖梧,为了躲避耳目,早已经让她换上了金国百姓穿的衣裙。可仍然遮盖不住她雍容的气质,元勇哈哈大笑,手离开刀柄,“娘娘的心愿怕是要落空了。” “为什么呢?”沈栖梧不解的问道。 “周军的主力早就已经被我们大军牵制住,如今贺兰山已经是强弩之末。我猜不消一个月,我军就可以攻陷贺兰山,饮马黄河了。”元勇微微一笑,又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沈栖梧,意味深长的说道:“当今世上,还能救娘娘的人,怕是只有天上的神仙了。” 沈栖梧愣了愣,看着山野边的漫天的凤尾花。 日落的残红洒落余晖,映照着漫山遍野的凤尾花。将整个山野都变成红色的海洋,温暖而又炽烈。 “将军,可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元勇眼里露出一丝追忆的神色,沉默的说道:“这叫做凤尾花,我记得我的故乡里,漫山遍野都是这种花。” 沈栖梧看着他,“将军思乡了吗?” 元勇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 “只等天下一统,我就会回到我的故乡,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 沈栖梧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小心翼翼的采摘下一捧抱着怀里,转头笑道:“将军可曾知晓凤尾花代表着什么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章 伏击 若是论起行军打仗,元勇绝对是冲锋陷阵的猛将。可你要是与他说起这些风雅的事物,他只能猴急的摸着脑袋云里雾里。 沈栖梧手里捧着一大束凤尾花,在鼻尖轻轻嗅着芬芳,意味深长的说道:“凤尾花代表着盛开的希望。” 于是绕来绕去,话题最后还是绕回了原地。 元勇眼眉一挑,不自觉的往前踏了几步。大脚踩在满山的凤尾花上,发出花落的声音。 “娘娘,你该回车上休息了。” 沈栖梧捧着一大束凤尾花,沉默的上了马车。末了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漫山遍野的凤尾花,盛开的希望。 第二天大军继续前行,绕过山坳,走了好几里地,这山坳后面居然是深沟腹地,像是这座山坡被天雷硬生生地劈开了一条很小很窄的沟壑。这里只能容两三人穿行而过,马车也只能勉强挤过去。 沈栖梧抬头看天,只能看见一条很细小的蓝色。她看着这奇异的地形,心里怪诞的想着,真是一处埋伏的好地方。 沟壑内感觉不到风的流动,却让人觉得阴冷飕飕的,走在最前面的元勇咬牙道:“这里由于见不到太阳,所以有些冷。娘娘若是受不住,便招呼一声,过了这里就到大庆府的地界了。” 沈栖梧低声“喏”的回答,迅速钻回马车里。前先看着这奇异的地形,就好奇的下来走走看,却没有想到沟壑里竟然如此阴冷,只好回了马车上去。 等到出了沟壑的时候,仿佛就像是从阴间再次回到了人世,感受着天空炎炎的烈日,沈栖梧才感觉身体好受了些。 这一路上都是穿行山林中,从未进过城中进行补给,一千人中大多都是吃着干粮。唯独沈栖梧的待遇要好一些,元勇经常让士兵打些野味来伺候沈栖梧。 “娘娘,这里就是大庆府的地界了,再过两三日就要抵达都城了。你采摘的凤尾花想来也已经枯萎了吧?”元勇用手狠狠的揉搓着自己差点冻得僵硬的大脸,哈哈大笑的问道。 沈栖梧闻言蹙眉不已,这些凤尾花没了水分又被她采摘了去,再这酷暑的夏日里早就已经干枯了,此刻还被她放在马车上。 “将军进不进大庆府?”沈栖梧被他们押送至此,已经好几天没有洗过澡了。闻着身上的味道,沈栖梧有些反感。 不料元勇还是摇了摇头,他抬头看着天空,烈日当头。 “娘娘我们不会进城的,我们需要穿过大庆府,直接返回国都。” 沈栖梧轻哼了一声,有些不满意的说道:“为何你们就是不肯进城,难道当野人很好玩吗?” “前面不肯进城是为了不想暴露路线,如今不想进城....”元勇意味深长的道:“却是因为这大庆府是大皇子的地盘。” 沈栖梧脑中闪过一丝疑虑,忽然说道:“看来无论是历朝历代,皇子之间争位的斗争都是存在的。” 元勇轻蔑的说道:“大皇子有勇无谋,空有一身蛮力而已。又如何是三皇子的对手?如果不是三皇子此次领兵陪同出战,想来皇后娘娘还高枕无忧的在朔方城吟诗作赋呢!” 沈栖梧点了点头,元勇说的的确没错。如果不是三皇子计谋得逞,朔方城也不会破,她也不会被俘虏。 不过说到那大皇子一身蛮力,沈栖梧看了一眼元勇,心里想着你不也是一头只有蛮力的熊吗? “将军,前方有大队人马的痕迹!” 听到斥候来报,元勇眉目一挑,问道:“有多少人?” “大约有两千人左右的骑兵!” “骑兵?”元勇扔掉手里的干粮,取出腰间的水袋,痛饮一口,吩咐道:“注意隐蔽,可能是大庆府的人!还有,做好战斗准备。” “是。”一千士兵纷纷取出刀兵,严正以待。 “报——” “前方情形如何?”元勇低声问道,看了一眼沈栖梧坐的马车,眼里不知道再想着什么。 “前方是腾佐副将率领的骑兵卫队,好像是.....是再等着我们!” 果然不出所料,元勇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这大皇子身边看来也有智谋之士,尽管元勇押送沈栖梧的路线很是隐蔽,却还是被人先堵在了前头,守株待兔。 “哒哒哒”前方传来刺耳的马蹄声,眼帘之中起初还只是一条黑线,慢慢的却在变大。漫天的烟尘都预示着这支骑兵卫队越来越近,直至尽皆收入眼中。 “哟,这不是元勇吗?没想到在这遇见你了,你不是在三皇子帐下吗?怎么无故回返了?”腾佐手里拿着一口大刀,脸上带着一道长长的刀疤,显得极其狰狞。 元勇看着腾佐,以及他身后的两千骑兵,低沉道:“我元勇做什么不需要向你汇报,我奉三皇子之命回返,你速速退去!” 腾佐闻言不禁哈哈大笑,他挥舞着手中的大刀,骑着战马慢悠悠的来到元勇面前,指着他说道:“元勇,都说你是金国第一猛士。我看不怎么像啊!告诉你,我也是奉了大皇子之命,在此地迎接大周皇后娘娘的。识相点,留下身后的马车,早点给我滚蛋!” 元勇抽出长刀,轻轻弹了弹刀声,发出清脆的响声。锋利的长刀在烈日下像一把火热的镜子,反射着煞人的寒光。 “这么说来,你是不肯让行咯?” 元勇后面的将士们也纷纷举起刀兵和那些骑兵对峙着,虽然说都是金国人,却各为其主,如今面临着相互争斗的冲突。 “不让又能怎样?”腾佐将大刀扛举过肩,轻蔑的看着元勇,满是高傲的神色,“元勇,不要说我们人多欺负你们人少!今天我们两就按规矩来公平一战,你要是死了我会好好安葬你这个第一勇士。你如果想要从这里过去,就只能试一试把我杀了!” “好啊。反正像你这种不自量力的人,我也杀过不少,不然如何成为第一勇士!”元勇狂傲一笑,叫人牵来一匹战马,利索的横跨上马。(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章 雨水很冷 转眼间,还是艳阳高照的天空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打湿树旁的青叶,落在冰冷的刀锋上。 不少雨滴飘进马车里,带着阵阵的寒气。 “下雨了?”沈栖梧摊着手掌,任由雨滴洒落在手心。 接着她把目光在此投向剑拔弩张的二人,元勇号称金国第一勇士,想来不会轻易落败。那腾佐使的是一口大刀,生生有一人体长,闪着湛湛的精光,像是择人而噬的猛虎。 龙争虎斗。 这还是沈栖梧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看决斗,双方都是金国的猛将,武艺都是上等之人。 “喝!”腾佐是个毛躁之人,相峙了一会儿就忍耐不住。脚下微微一蹬,骏马飞驰冲来,那口大刀被他握在手里挥舞。 元勇双手握刀不慌不忙,调整好体位就横举过头。 “垱”的一声,两把大刀撞在一起,发出微弱的火花,声响却是不凡。两人的手臂都是微微一抖,暗自心惊对方的气力。 一番冲锋过后,腾佐渐渐有些心惊起来。元勇无愧是金国第一勇士,光论起气力来,就绝对远胜与他。不过腾佐也不灰心,他本就是战场的猛将,杀人盈野靠的不光是气力,还有武艺与狠辣。 “驾!”两人再次纠缠在一起,双方你来我往,丝毫不肯落入下风。 “你赢不了我的!”元勇挡住腾佐挥来的一刀,眼神锐利的看着他,语出轻蔑。 腾佐的右臂微微有些颤抖,他恨恨的“呸”一声,论起大刀又是一记斜砍,想要将元勇赶下战马。 元勇避无可避,双脚一蹬,跳了起来,在地上滚了几圈而后站起身来看着腾佐。 在金国神圣的对决之中,是不允许攻击对手的坐骑的。今日腾佐已经有些红了眼,丝毫不顾这些,论起大刀就再次冲了过来。 “死吧!” 没了战马的元勇,根本跑不赢骑着马的腾佐。腾佐一手捏着缰绳,一手挥舞大刀,就要砍下元勇的首级。借着战马冲锋的力道,腾佐很有自信元勇难以挡住,他脸上带着狂妄的笑意,一刀斩下。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起来,就连沈栖梧都不由的为元勇捏了一把汗,要是元勇死了。她恐怕也会落入金国大皇子之手,相比之下,她还是觉得待在元向杰那里更加的安全一些。 “喝!”元勇双脚一划,就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然后单手就是一刀砍在地上。 由于才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地面的泥土有些松软。被元勇长刀挥砍,溅起一片泥土。 “啊?”飞舞的泥土落在腾佐的脸上,遮住他的视线。逢此变故,腾佐的刀不由的砍了一个空,却被元勇抓住疾驰而来的腾佐右脚,猛喝一声将腾佐拽下战马来。 这得有多大的力气才能做到,将飞奔而来的腾佐给拽下马来。换做是一般人,都会被袭来的冲击力给带出去好远,可是元勇纹丝未动,生生的靠气力赢了腾佐。 沈栖梧皱了皱眉,心里震惊。这元勇的勇猛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怕是就算哑叔亲至也讨不到好处,何况这还有无数精兵。 元勇这边的士兵自然是士气大振,口中喊着“万胜”两个字,声势直达云霄,手中高举着刀兵,一副热血沸腾的样子。 “啊?我要杀了你元勇!”腾佐视线受到阻碍,那里还看得见元勇的位置,抡起大刀胡乱砍着。 元勇沉默的站起身来,他将手中的长刀扔掉看着状若疯魔的腾佐。趁着对方一个不注意,将他握着大刀的手给制住,接着用力一翻。 “啊!”腾佐惨叫一声,额头青筋冒起,手腕被元勇给扳断,根本难以再握住他那把重若千斤的大刀。 元勇虎吼一声,两只手分别捏住了腾佐的双肩。 “怪只怪你是我的敌人!” 腾佐露出恐惧的表情,他感觉双肩都快要被元勇给捏碎了。嘴里不停的溢出鲜血,染红成了血盆大口。 “死吧!” 元勇双手用力一扯,发出“嘶啦”的一声,竟然生生的将腾佐撕成了两半。淅淅沥沥的雨水并不能够掩盖这浓烈的血腥,有不少的鲜血飞溅在元勇脸上,盔甲上,硬生生的衬托出元勇令人恐惧的武力。 双后扔掉腾佐的身体,任由雨水洗刷着脸上的血污。元勇如同魔鬼一般站在雨中,他冷冽的看向腾佐带来的两千骑兵,露出一个煞人的笑容。 没了腾佐的带领,着两千骑兵面对着元勇哪里还会有什么心思作战。 “将军神勇无匹,腾将军坏了大金的规矩,死有余辜。我等告辞,定会将今日的情形如实转告大皇子!” “吼吼吼,将军神勇。”看着大皇子的骑兵们火速离去,元勇的手下们尽皆大吼出声,在雨中宛如春雷一般震人发聩。 沈栖梧忍住恶心,脸色有些苍白。她实在没想到元勇竟然如此生猛,竟然将人生生的撕成两半,如此血腥的做法让沈栖梧像吃了老鼠屎一样难受。 看见元勇目光移了过来,沈栖梧连忙放下车帘。 “娘娘,知道我为什么要如此做吗?”元勇在外面看着沈栖梧的马车,将长刀收回腰间,露出狰狞的微笑。 听见元勇的声音,沈栖梧的身躯微微一抖,有些苍白的说道:“将军如何做,我怎么会知道?只是未免太过.....太过血腥了一些。” 元勇闻言,点了点头。 “我这样做无非就是想吓退那两千骑兵,虽然腾佐已经死了,可是对方毕竟是两千骑兵。交起手来我们肯定会吃亏,不这样直接一点,对方是不会给吓住的。” “二来嘛。”元勇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二来嘛就是想让娘娘打消心中的念头,不要抱有那些虚无的希望。我不认为有人能从我元勇手中救出娘娘,所以我劝娘娘还是高高兴兴的跟我去金都做客吧。” 沈栖梧坐在马车里沉默不已,车上还放着一捧已经枯萎的凤尾花。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洒落在车顶,在车帘上,也同样落在沈栖梧的心中。 雨水很冷,冷得刺骨。(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一章 年少挽剑世无双 小雨走一路下一路,还未觉得奇怪,那雨丝却又加粗了,斜着漂进马车里来,打在人地脸上,生疼的感觉。 由于行进在山路间,雨水淋湿大地,路面变得泥泞不堪,有的时候马车还会陷在土里。还好有元勇这个勇士在,便是一个人都能轻轻松松的抬起马车。 这一两日,沈栖梧吃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见过了元勇的厉害之后,沈栖梧才想起来元向杰那日在她耳边的低语。 像是真有什么心思,怕是自己十个脑袋也不够元勇捏爆的。 “翻过了前面的山头,就到了金都了。”元勇骑在马上,用马鞭指着前面,意味深长的看着沈栖梧。 “是吗?”沈栖梧看着远处的山头,山头后面是诺大的古都,那里比上京城也丝毫不逊的繁华。 由于临近夜里,或许又是因为金都近在咫尺,元勇也不着急,就在原地安营扎寨。 淅淅沥沥的小雨也渐渐停歇,大营围成一个圈升起了火堆。 沈栖梧感觉有些冷,就跳下马车,站在火堆旁取暖。 元勇对沈栖梧还是挺照顾的,专门让人为她升了个火堆。其余的士兵都被他赶到别处去了,只有他站在这火堆附近,沈栖梧的对面。 “金都,很漂亮吗?”沈栖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每次看到元勇她就会想到那个让人恶心的画面。生生的将人撕成两半,只要是个女人恐怕都很难接受得了。 元勇笑起来,露出一排有些污垢的牙齿。 “等娘娘去了就知道了。” 沈栖梧看着他的笑容,忽然沉默了起来。 她沉默不代表她真的想去金都看风景,她沉默是因为今晚的夜空。 抬头遥望星空,夜空深邃依旧,群星灿烂依旧,田野的蛙虫奏着优美动听的乐曲。 “我想我去不了金都了。”沈栖梧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看着元勇,脸上像是绽放了一朵艳丽的花朵。 有剑光来,去往南方,步下生莲,不胜美景。 那把剑仿佛凭空出现一般,隐藏在寂寥的夜空下,等待着火光微弱的时候。像是藏匿了很久,却又出现的极其正大光明。 沈栖梧看着火堆,火光倒映在她的眼里,便如同凤尾花一样像是盛开的希望。只见一个温柔含笑得白色身影站在沈栖梧的身侧。月白色的锦衣,又有些稚嫩的青涩笑容,年约二十左右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把泛着银光得长剑,长相本就属于俊美型的,但这还不是最令人着迷的地方,让人难以忘怀得是那一脸稚气犹存却让人无比安心的笑容。尤其是那对剑眉之下的眼睛,流转之间仿佛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潇洒自在,光站在那里就给人想要亲近的感觉。那动人心魄的眼眸让沈栖梧觉得今生都难以忘怀。 “对不起,我来晚了吗?”那清朗带着磁性得声音,逍遥中带着几分干净。即便是沈栖梧第一次见到他,也忍不住有些心弦欲动。 沈栖梧缩了缩身子,和他尽量的靠得近些,眨了眨眼睛,故作天真的说道:“来的刚刚好,你是来救我得吗?” “我叫白云轩,我来救你离开。”白云轩握着手里的长剑,静静的看着元勇。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你的名字真好听!”沈栖梧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想要和白云轩亲近。大概是因为在最需要有人出现的时候,他出现了吧。 因为睡美人需要王子的亲吻才能获救,而沈栖梧同样也是。而从天而降的白云轩,或许正是上苍听到了她的呼喊,从而降下的王子吧,不然哪里又会有人来救沈栖梧呢? “无论你是谁,我劝你早点离开。”元勇的手攀上刀柄,认真的说道。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白云轩手中的剑,这个人舞剑的少年给他一股子压迫感,让他心中丝毫大意不得。 “好啊,不过我要带她走。”白云轩拉着沈栖梧的手,作势就要离开。 “找死!”元勇一刀斩下,带着凌冽的寒光。 “嗤啦”的一声,元勇的刀并没能见到血光,而是劈了个空,将火堆里柴火的火星溅的四处都是,犹如萤火虫飞舞一般。 这个时候,动静惊起了很多士兵的注意。见到白云轩如此突兀的出现在这里,纷纷取出刀兵将他们围了起来。 “我们该怎么办?”沈栖梧凑到白云轩耳边轻声问道,由于两人靠的极其近,周围的人还以为沈栖梧趴在白云轩的肩上。 可能是很不习惯这种亲昵的靠近,白云轩眼神里有些慌乱。 “你站在我身后就是了。” 沈栖梧吃吃一笑,似乎感觉到逗弄他很好玩一般。但此时的情形容不得她乱来,沈栖梧静静的退了几步。 “你是金国第一勇士元勇?”白云轩拎着长剑,认真的看着元勇。 元勇长身而立,巨大如同熊一般的身体俯视着白云轩,把后者衬托得娇小起来。 “出手吧。”元勇也不婆婆妈妈,举起长刀和白云轩对峙。对于他来说,他十分自信无人可以在他手里救走沈栖梧。这份自信来自他的称号,金国第一勇士。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被三皇子视作心腹。 “好。”白云轩应了一声,一剑轻巧的刺出。 年少挽剑世无双。 “叮”的一声发出刀剑相接的声音,两人纠缠在一起。 一旁的沈栖梧看的有些心惊,担心白云轩会出什么事。对方可是会一手撕裂人的猛兽,白云轩这么干净如玉的人可不能出什么事。 要说起气力,白云轩肯定不是元勇的对手。可是他武艺却不低,自小就出自名门,吃过不少的灵丹妙药。论起武功深浅,白云轩看似少年身,却是难得的高手。 “嗤拉”的一剑,白云轩刺中了元勇的肩头,用力的一挑,飞溅出血花。 同时元勇也不甘示弱,一拳打在白云轩背上。 两人皆是受了不同的伤,看样子似乎白云轩更胜一筹。 元勇肩膀受了伤,手中的刀也开始抖了起来。反观白云轩,依旧面色如常,硬生生接了元勇一拳后,只是微微潮红了一些。(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二章 相识白云轩 白云轩带着沈栖梧一路急奔,在山林之中逃窜。 “你没事吧?”情急之下,白云轩只有拦腰抱着沈栖梧逃离。他一剑扫开一条出路,回身一掌更是逼退开追来的元勇。为了躲避元勇的追击,白云轩只好抱着沈栖梧往黑漆漆的山林里钻去。 “我没事,只是那元勇有些厉害。”白云轩勉强的咽回去将要吐出口的鲜血,平静的看着沈栖梧。 两人趁着夜色,又是在山林之中逃不按,没过一会后面就已经逐渐没了追兵的声响。 “怎么样了,是不是没有追上来了?”两人藏在一处芦苇旁,沈栖梧扶着白云轩,轻声在他耳边问道。 白云轩此刻正捂着自己的胸口,笑容有些勉强的回答:“应该没有再追上来了,我们离开这里,找个安身的地方。” 跟着白云轩一路在山林间行进,没过上一会就绕过一处山坳,看到了远处的点点星火。 “那里是?”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沈栖梧,在黑夜中脸上露出别人很难看清楚的雀跃和笑容。 白云轩脸色有些苍白,他微弱的咳了出声,却依然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里是一处山野人家,我以前经常在这里休息的。” 沈栖梧愣了愣,忽而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救我?” 白云轩侧头,寂寥星空下,两个人就这样相互的看着对方在萤火虫的点缀下闪闪发光。 “我们走吧。”白云轩连忙撇过头去,不再去看沈栖梧,只是右手始终拉着沈栖梧,生怕她会跟丢。 沈栖梧捂嘴偷笑,用自己的手在白云轩手心轻轻划着。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喜欢逗弄这个今天才认识的白衣公子。 住在山坳之间的是一处姓张的老丈,他开门看见白云轩后脸上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 “孩子,你来了,快进来吧。”张老丈拄着拐杖,打开门晃悠悠的给白云轩和沈栖梧让开一条进门的路来。 屋子里面燃着微弱的烛火,就连人影都有些模糊。 张老丈看着白云轩,又瞧瞧他身后站着的沈栖梧,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孩子,这位是你的娘子吗?可真是美若天仙和你般配的很。” “不是,老丈。你别误会,这位是皇后娘娘,而我是负责来救她的。”白云轩连忙否认,由于语气说的有些急躁,牵动着胸口的伤势,不由得溢出鲜血来。 沈栖梧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的手臂,柔声问道:“你怎么了?伤的重不重啊,要不要早点休息?” 白云轩皱了皱眉,他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元勇不是一般人,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只是没想到尽管自己倾尽全力,也还是受了如此重的伤。 像师傅说的,自己以前果然小瞧了天下人。 “孩子你受伤了,我去为你熬些药吧。”张老丈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去为白云轩熬制草药去了。 白云轩看着沈栖梧,对她笑了笑,认真的道:“本来以为会很轻松的,却没想到受伤如此之重,如今连武功都不能使用了。” “啊?那我们怎么办,你没有了武功我们怎样才能逃回去啊?”沈栖梧闻言,眉头深深蹙起。如果不是依靠白云轩高深莫测的武功,沈栖梧怕是只能安安稳稳的去金都做客了。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白云轩咬了咬牙,坚定的看着沈栖梧。 沈栖梧看着他,想了很久,问道:“为什么会选择在今天晚上出手?”沈栖梧有理由相信白云轩一直暗中跟随着他们,只是沈栖梧很不明白白云轩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机出现。 时机并不代表是最佳的出手机会,而白云轩的选择一点也没有错,只是时机的选择有些让人疑惑。 “我本来一路跟着你们,想要在那个狭窄的山口出手的。只是我往前方查探时发现了另外一支金军,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出手。”白云轩想了想,接着继续说道:“后来我无数次想出手都被打消了念头,直到今夜才忍耐不住了。” 沈栖梧眨了眨眼睛,故作天真的问道:“那为什么又是今晚呢?” “因为再不出手你们就已经进了金都了,我武功再高也不能在金国的都城救走你啊!”白云轩看着微弱的烛火,点点昏暗中有一张娇丽的脸颊正注视着他,让白云轩的心有些焦躁起来。 这个时候,张老丈端着熬制好的草药走了进来。这草药是张老丈每日上山采的,有活血通气的功效,虽然对白云轩的伤势帮助不大,但是聊胜于无吧。 白云轩虽然知道这些,但是却不会说出来伤张老丈的心。他含笑的喝掉了草药,让张老丈早点回去休息。 “我们现在该如何逃回大周?”沈栖梧双手托着下巴,眼睛像是漫天的星星,一眨一眨的看着白云轩。 如今身在异国他乡,唯一能帮助沈栖梧的就只有白云轩这个武功高强的侠客了。可是白云轩受伤太重,连武功都暂时难以使用了。 “你放心吧,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回去。这是我答应别人的事。” “你答应了谁?”沈栖梧敏锐的有些察觉,她认真的看着白云轩,皱眉问道。 白云轩闭上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答应了全天下的人。” “答应了全天下?”沈栖梧眼神里深邃了一会儿,接着捂嘴笑了起来,说道:“那好,我先替全天下的人谢谢你了。” 白云轩只是笑笑,对着沈栖梧说道:“天色不早了,你先睡吧。我去外面守着,免得被金国人发现。” 说完白云轩拿起长剑,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这件房里如今只剩下沈栖梧了,她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吹灭了烛火,静静地躺在坑上。 白云轩坐在屋顶,看着漫天的星星和孤单的明月,不由得轻锁着眉宇。 “喂,我睡不着。” 屋子下面传来沈栖梧埋怨的声音,无奈之下白云轩只好跳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三章 第二天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山林间传来清脆的鸟叫声,合着溪水的滴答声,在清秀的山林间如同没人抚琴般动人耐听。 “张老丈,我们先离开了,您多保重。”白云轩休息了一夜过后,脸上的苍白却是更重了一份,如同白纸一般。 沈栖梧跟在他身后,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白云轩的衣服上到处都是血污,快要掩去原来的白色,寻常清秀也快要被虚弱疲惫的神情掩盖,眼神却十分清冷。 沈栖梧怔了怔,问道:“你没事吧?” 不知道为什么,沈栖梧说话的速度比平时要慢很多,就像是舌头有些不灵活,显得慢且笨。 白云轩没有回答,艰难地撑着地面坐起,无力地靠着路边的树桩上,然后抬起头来,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的脸色再次苍白了数分,他看着身前已经焦急的沈栖梧,看着此人清丽容颜上的斑澜颜色,沉默不语。 白云轩和元勇互有受伤。 白云轩仰仗着精巧的剑法,刺透了元勇的肩膀。 而元勇靠着无双的气力,硬生生的在白云轩胸口印上痕迹,让他现在都难以恢复过来。 想到这里,他才望向沈栖梧,右手握着长剑收到身前,神情漠然,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清秀的白衣少年神情漠然,眉眼间自有一种贵气,显得极为清高,如果是普通的女人,看见这样的异性或者会自惭形秽,然后暗生爱慕之意,或者会觉得尊严受到挑衅从而觉得不舒服,但这两种感觉沈栖梧都没有。 在京都里,她和赵慕和陈可彬这样的男子相处过很多次,对于这种清贵很是习惯,所以表现的很平静,但不知为何,她觉得这白云轩给自己的感觉很舒服,就仿佛是新雨后的春林。 白云轩有些意外于她的平静,也比较满意,不见如何动作,那把长剑便被他别在腰间。 沈栖梧怔了怔,然后想起此刻白云轩已经如此伤重,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安然离开金国。 “现在怎么办?”白云轩平静的问道。 沈栖梧无奈的看着他,这个时候的确是该让沈栖梧想办法了,因为现在的白云轩救不了沈栖梧,反倒是沈栖梧该救白云轩了。 因为想起现在的状况,她觉得更加疲惫,低声问道:“你还能走吗?” 白云轩此时重伤未愈,时而昏迷时而醒来,浑身无力,但不想成为对方的负累,说道:“可以。” “很好,那我牵着你走。”沈栖梧神情平静说道:“不准嫌我慢。” 白云轩再次怔住,心想原来是这个意思,真气微微流转,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然后点了点头。 他应下的很勉强,不是心理上的,而是身体状态确实太过糟糕。沈栖梧很清楚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但没有出言安慰或是鼓励,在她看来,那些俗套的情绪激励除了浪费体力没有任何意义。 “我流了很多血,我很虚弱。”白云轩看着她接着说道。 沈栖梧心想昨天夜里的时候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如今天一亮看见你的白衣变成了红衣,可以知道元勇那一拳的气力有多么的恐怖。 白云轩说道:“我觉得胸口很恶心。” 沈栖梧不解问道:“然后?” 白云轩说道:“我不想拖累你,而且我很虚弱,所以,我要晕一晕。”说完这句话,他没有给沈栖梧任何反对或询问的机会,很于脆利落地闭上眼睛,靠着湿润的树桩,就这样昏迷了过去。 沈栖梧被这突然如来的变化弄的有些措手不及,想了想却又觉得这白云轩说的话实在是太有道理,不得不服。 然后她望向靠着树桩昏迷不醒的那名白衣剑客。 只是怎么才能把他带走?沈栖梧做了做准备运动,恢复了些体力,跪坐到白云轩的身前,伸手比划了几个姿式,总觉得有些不大妥当,在现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她不会像那些酸腐的世俗女子一般还要顾忌什么男女之别,只是沈栖梧确实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抓住腰带把他横抱着?扶着他的臂弯一道同行?把他直接扛在肩头?终究还是最简单的方法最可靠,沈栖梧直接把白云轩背到了身上,双手向上扶住他的大腿。 沈栖梧背着白云轩走出山林,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踏着林间的落叶,慢慢向着山麓起处走去,她很清楚四周的地理环境,知道只要一直往前走,就能走到那出狭窄的山间,然而沈栖梧还没有走到前方山道转折的之字路口,便停下了脚步。 时间看似不停地流逝,其实很缓慢,从沈栖梧背着白云轩来到林间,从昨夜的凶险到现在,已经过了很久了。朝阳还在地平线上方不远,晨风与晨光一道落进林,被切成各种形状的碎片,缓缓地卷动着地面的落叶,发出簌簌的响声,泛出各种光亮。 所以沈栖梧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向着树林的另一面走去,神色有些匆匆,脚步却无法匆匆,因为她毕竟是女子,还要背着白云轩,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现在的身体比正常情况下要寒冷很多,呼吸和心跳比平时都要慢至少三分之一,双眉与鬓间的忧虑再现,衣衫上沾染的露珠结成了无数的沉重,被晨风拂落后又迅速干枯,然后又被晨风拂落,纷纷扬扬落在她的身后,在林间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就在沈栖梧背着白云轩离开这片树林后不久,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元勇与两名士兵来到了此地。 他的视线随着落叶表面那些残留的脚印,移向远方,他的眼光何等样锐利,只是随意一看,便从那些足迹上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正在背着白云轩逃亡,他的伤势明显没有痊愈,脚步显得有些迟滞。一抹困惑出现在元勇的脸上,他往回看了看,山间有一处人家,正在冒着炊烟,元勇犹豫了很长时间。 “走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四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树林便是岸,岸之前是一片水泽,青色的芦苇丛占据了所有的视线,仿佛要漫到天际,但事实上,越过这片芦苇,便是那片草原。 刚刚走进芦苇丛,还没有来得及思考是如何前行,还是折转方向,岸上传来的脚步声便告诉沈栖梧,不用再想了。 她将白云轩小心翼翼的藏好,自己则屏息观察岸上的动静,顺便恢复些体力。他没想到白云轩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背在身后还有些沉重。 “怎么了?”白云轩可能是恢复了一些力气,有些虚弱的开口。 沈栖梧连忙用手指止住他的话语,用眼神告诉他岸上有人,他们正处于危险的境地。 “咦,脚印消失了?”岸上出来声音,貌似是一路跟着沈栖梧的脚印来到这里。 沈栖梧蹙眉看了看自己的鞋,上面沾满了泥浆有些脏兮兮的。 “难道在芦苇丛里?”岸上的人大概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抡起长枪往芦苇中刺来。 枪尖冰冷的寒光好几次与沈栖梧的身子擦肩而过,惹得二人冷汗不止。 看着枪尖越来越接近沈栖梧这边,白云轩不由得将手放在剑柄上,他还有些力气却不知道能不能一击必杀。 “你在干嘛?”蓦地远处传来另外一道声音,沈栖梧闭着眼睛却发现并不认识这两个人。应该只是元勇的下属而并非元勇。 另外一人收回枪尖开口解释道:“我跟丢了,他们大概已经发现了脚步,所以故意隐去了痕迹。” “那我们继续往前追,将军随后就至。” “好!” 两人的说话声逐渐远去,隔着芦苇丛沈栖梧看着他们消失在眼帘。 两人皆是长出一口气,刚刚情况危急,若是白云轩擅自出手,很有可能暴露出他们的行踪。 “只是这元勇为何没有和他们一起呢?”沈栖梧看着他们来时的路,心里犯起了嘀咕。 她低下头看了看白云轩,脸色很苍白的痛苦模样,忽的想到了什么。 天空里不时响起苍鹰的破空声,沈栖梧和白云轩的逃亡之旅仍在继续。 沈栖梧没有回头向岸边看一眼,这和好女子不回头看楼塌没有任何关系,沈栖梧只是想节约时间,想要更快离开。 草原里的水并不深,刚刚没过沈栖梧的腰,但要在里面行走是非常困难而吃力的事情,想快也没有办法快起来。 为了避开面前的一丛水草,沈栖梧转过头去,看着昏迷中的白云轩,有些不解,心想明明这么纤弱的人,怎么比想象中要重呢? 在草原是跋涉了很长时间,依然还在湿地之中,行走极为艰难,烈日炎炎,照耀着水里那些芦苇与不知名的野草,仿佛要把所有的青植变成黄金与白银的雕刻,沈栖梧却没有流一滴汗,因为她的下半身衣物早已经湿透,驱散着酷热,抵抗着阳光。 白云轩闭着眼睛,靠在沈栖梧的肩上,睫毛一眨不眨,不时抿抿嘴唇,看起来,有沈栖梧这个这个天然的靠枕,他睡的很香。 直到此时,也没有元勇追来的动静,沈栖梧心想着或许他们真的追错了方向,大概也不相信她们进了进这片草原冒险,应该是放弃了,这才放下心来,精神一朝松懈,困顿与疲惫顿时如潮水一般涌水,又像淤泥一般困住了他的双脚,让沈栖梧再也没有往前走一步的意愿。 四周都是湿地与野草,根本没有坐下歇息的地方,沈栖梧看着那些比人还要高的草枝,不得已背着白云轩继续行走。只不过现在不是向前行走,而是不停地绕圈,把身周的那些芦苇与野草全部踩倒,渐渐的,一片青枝碾压而成的平地便出现在眼前。 凭借着芦苇与野草的遮掩,外面很难有人看到里面的景象,而如果有人能够从天空向下望去,则会看到一个约数丈方圆的由草组成的小圆圈。白云轩抱着双膝,侧身躺在青草堆上,看着很虚弱单薄,就像刚出生的孩子。 沈栖梧坐在他的身旁,低头看着他的脸,看了很长时间,神情很是认真,似乎发现了些什么。 昨天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白云轩手执长剑飘然出现,与元勇生死相争,左袖斩去一片狂澜,将沈栖梧至虎口脱险而出。昨夜明明受了伤却还是和沈栖梧聊了很久,今天看来即是困顿又显得苍白,真是像命中的克星一般。 白云轩像个婴儿一般抱着双膝,侧躺在青草地上,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眨也不眨,仿佛沉睡不醒,但沈栖梧记得他的眼睛,那双眼眸在雨中给她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沈栖梧的眼睛很清冷,被赵慕和欢儿都称赞过可以用来冰冷人,他的眼睛也很于净,但和她不同。 白云轩的眼如秋水,却不是湖水,而是一抹更淡更清的水色。那只青瓷碗静静地搁在檐下,一场清新的春雨洒落大地,顺着檐角淌落,嘀嘀嗒嗒,渐成琴曲,不多时,春雨渐停,阳光重现明媚,那只檐下的碗仿佛先前,但碗中多了些水,没有颜色,却仿佛带着春意,没有味道,却仿佛冲过一番新茶。是的,便是瓷碗里的那层水,清澈而浅,但不薄。看着沉睡中的白衣剑客,沈栖梧很想他睁开眼睛,让自己再看看那抹空山新雨后的水色。 这个时候,太阳逐渐开始偏移,向着西方缓缓的开始下落。大周是南国,自然不能往着日落的方向走,沈栖梧打起精神来,终于确立了前进的方向。 就此沈栖梧确定了行走的方向,身体虽然依然困顿,睡意像蛇一般卷压着她的身体,但心情安定了很多,在白云轩的身边坐了下来,靠着水里的湿意,强忍着困意,盯着他的眼睛,等待着他的醒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白云轩睫毛微颤,就此醒来,那两抹空山新雨后的透明水色,重新落入沈栖梧的眼中,让她微怔无语。 就像在山林间萤火虫的照耀下对视着,两个人隔的很近,眼睛互视,但白云轩的眼中没有出现惊慌,没有羞涩,没有警惕,更没有畏惧,只有平静。(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五章 草原 白云轩的眼睛很清澈,不染一点尘埃与世故,仿佛初生的婴儿,但这抹宁静,却又有一种阅尽红尘,久经世事的感觉,就像观雨的老人,这两种感觉并不冲突,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玄妙难以言说的魅力。 可能是因为太过疲惫,也可能是因为这双眼睛太迷人,沈栖梧没有移开视线。 青年和妙龄女子躺在青草堆间,隔着一尺不到的距离,静静对视着。 但终究不可能永远这样对视下去,有趣的是,最先有些害羞或者说紧张起来的,是沈栖梧。 她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望向不远处的草丛,说道:“你醒了?” 白云轩当然已经醒了,这句话也是没话找话,就像在昨天雨中说出那句你是来救我的吗一样,沈栖梧突然变得不擅长言谈,尤其是和白云轩在一起的时候,但这句确认另有其意。 白云轩轻轻嗯了一声。 沈栖梧说道:“那就换我休息会吧。” 白云轩微微挑眉:“嗯?” 沈栖梧说道:“你睡了这么长时间,该我睡会了儿。” 沈栖梧背着白云轩走了不知道多久了,此刻她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站不稳了。困顿的感觉像是梦魇一般侵扰着她,沈栖梧说了一句“往南边走”就两眼一闭。 山林间白云轩留下一句话,便陷入了长时间的沉睡,这让沈栖梧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仿佛她和他两个人的世界都落在了她的肩上,直到此时,她确认他真的清醒,才终于放松了些。 沈栖梧把两个人的世界完整地还给了清醒的他,那么她应该可以休息了一会儿了。如此一想,如潮水一般的倦意,瞬间淹没了沈栖梧的头顶到脚趾头的所有毛孔、肌肉、骨骼以及精神世界,不等白云轩有任何表示,他紧紧着闭眼睛,开始沉睡,或者说累的昏了过去。 白云轩对她的沉睡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怔了片刻后才醒过神来,扶着青草堆有些困难地坐起,放眼向四周望去,又发现原来自己和沈栖梧来到了那片草原里,这让他再次沉默了很长时间。 酣睡中的沈栖梧,不时的吧嗒着嘴,像是在梦里吃着什么好东西,又不时握拳,蹬腿,看上去真的很像个婴儿,让白云轩忍不住微笑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草原深处、更准确地说是远处传来一声狼嚎。 白云轩神情不变,眼中却现出了一抹警意。 他不会忘记这片草原的凶险,金国人的狼群饲养地。这里遍布狼群,成千上万的人曾经埋骨这里,如今他和沈栖梧已经站在了草原之上,却难以预知祸福,只能咬着牙继续往下走。 白云轩抬头看着远处的烈日,他额头冷汗直往下掉。如今昏睡了一阵子,体内真气略微恢复了一些,就算遇到危险相信也能抵挡过去。 白云轩重新坐下,取出自己的长剑,低头静默,不言不语。 沈栖梧在他的身后,时间缓慢地流逝。 浪头涌上青草堆,打湿了他垂在膝前的鞋袜。白云轩抬起头来,睁开眼睛,平静地望向湖水深处,举剑,然后落下,手指微微用力。 嗖的一声轻鸣。 长剑破空而去,深深地刺进水中。水里什么都没有,这一剑刺的是什么?难道刺的是水? 下一刻,水面上的波浪居然真的消失了,浪花不再涌动。 仿佛这水真的被白云轩一剑刺的安静了下来。 白云轩的长剑,刺的自然不是水,也不是波浪,而是水中欢快着的鱼。 清澈的水,慢慢地被染红。一条鱼的尸体缓缓地浮了出来,浮现在草海之中,就像是一道绝美的大餐。 长剑刺在在它的双眼之间,深入几尺,与这只鱼身上冰冷的鳞片相比,这把剑看上去就如同一束青草。 然而就是这把剑,轻而易举地刺穿了这条鱼。 白云轩身子还很虚弱,这些荤腥有利于自己的身体恢复。干渴的舔了舔嘴唇,取出身上带的火石,就地生起火来。 不一会儿,鲜鱼的香味就飘散了好远。 天上的雄鹰低头,看着人类烹制的美味,不由得在上空盘旋了一阵子。 将肚子填饱之后,白云轩才感觉身体好受了些。他打开衣衫,皱眉看着胸前的拳印。 穿好衣服再撕下几块鲜美的鱼肉小心的包好,他等沈栖梧醒来再给她吃。现在要紧的是,赶紧赶路因为必须要在天黑之前找到安全的地方栖身。 一路上背着沈栖梧,白云轩眉头也没皱过。他顺着南方,在草原上越走越远,夕阳西下将他们的影子在草原上拉的老长。 就在太阳就要下山的时候,白云轩终于在草原上发现了一处天然的洞穴,虽然只有半人左右的高度,但也要栖身确实足够了。 白云轩举着剑背着沈栖梧,一路小心的钻进了洞穴里。他小心翼翼的,因为洞穴很潮湿,他并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凶狠的生物存在。 黑漆漆的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底,发现洞穴却只有不到十米的长度。白云轩放下沈栖梧,又找了一些干净的枯草,坐在洞穴外面有些沉重的看着头顶出现的明月。 远处草原之中传来彼此起伏的狼嚎声,和寂寥的夜空相对显得有些煞人。 白云轩的长剑就在身旁,他依靠着石壁,有些虚弱的看着远处。一道发现任何的不对劲,他的长剑都会出鞘。 仿佛冥冥之有某种联系,就在白云轩眼睛打架的时候,沈栖梧醒了过来。他没有转身,便知道沈栖梧睁开了眼睛,说道:“你醒了?” 虽然如今身处凶险的金国境内,沈栖梧也是一觉睡得很香。她伸了个懒腰,一扫白天的困顿,显得有些神采奕奕。 “这是鱼肉,你吃吧。”白云轩从怀中取出包好的鱼肉,看着沈栖梧大口大口的吃下去。 “这是火石,洞穴里面有枯草。”说着又将打火石交给沈栖梧,在沈栖梧疑惑的目光下逐渐昏睡了过去。 沈栖梧拿着打火石,很是无语。(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六章 草原上的狼群 沈栖梧看着如同死猪一般睡去的白云轩,犹豫了很久才把他拖进洞穴里面。 不过她把白云轩的长剑留在了身边,草原深处彼此起伏的狼嚎声让她不得不警惕起来。 狼怕火光,于是沈栖梧就在洞穴里燃起了火堆。 还好白云轩拾了足够多的枯草和干柴,足够沈栖梧在这寂静的夜里度过漫长的几个时辰了。 彼此起伏的狼嚎声越来越近,黑夜露出狰狞的獠牙,满是唾液的观察着这个普通的人类女子。 沈栖梧双手握着白云轩的长剑,靠在石壁上,保持着这种自以为很警惕的姿势。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出现狼!”沈栖梧只好在心底默默的祈求上苍给她个面子,好让这个夜晚能够安然无恙的度过去。 时间缓慢地流逝,悬在草原边缘的明月缓慢地绕着圈行走,不知为何忽然间看不见了,原来是被乌云遮住。 这片草原的气候相对温暖,但从天空里落下的雨水还是有些寒冷,以沈栖梧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被淋湿,说不得真的要得一场大病。 沈栖梧想也未想的退回到洞穴旁,小心翼翼的躲在石壁之下。 手里的火把也差点熄灭,也许是上天觉得这样的环境不足以对人类的勇气进行考验,所以它又开始安排下一步的危险。 草原的深处一片漆黑,沈栖梧隔着雨水很难看清楚,那里出现了一对绿油油的眼睛,正定定的看着她。 “想什么来什么?”沈栖梧暗自责怪自己的乌鸦嘴,她扬了扬手中的火把,希望能够吓退这匹落单的孤狼。 接着她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 那就是狼属于群居动物,很少会有单独出动的情况。眼前也是如此,当一双又一双的眼睛出现时,沈栖梧才发现自己已经差点握不住剑了。 不是因为剑太沉重,也不是因为她的身体太虚弱,而是她此时已经茫然失措了。 沈栖梧强行打起精神来,她借着火把微弱的光看清楚了狼的獠牙。大约有十只左右,它们渐渐地将洞穴两侧给围了起来,蠢蠢欲动的前行。 沈栖梧回头看了一眼,洞穴里还燃烧着火堆,白云轩侧卧在一旁睡得很香。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笑的这么开心,他脸上的苍白丝毫没有减弱,仿佛天上之上的冰霜一般。 “真希望他现在就能醒过来!”沈栖梧一手握着剑,一手举着火把。 但是沈栖梧知道这是很难得,白云轩伤的太重。加上有没有药石医治,恢复的十分缓慢。要想走出这片寂静的草海,没有白云轩是做不到的。 想到这里,沈栖梧向前走了一步。 雨水说着石壁的凹槽滴落下来,逐渐打湿了沈栖梧的双鬓,从眼角落了下来仿佛泪水倾斜。 “狼怕火光,希望不是骗人的!”沈栖梧碎碎念起来,为了防止火把在雨中淋湿。她只能探出半个身子在洞穴外面,另外一只手始终都握着火把不沾湿意。 狼的确实害怕火光,或许又是在思考策略,尽管眼前的这个女子对它们不能构成任何的威胁,也仍然迟疑着没有进攻。 “嗷呜。”这些狼不停的嚎叫着,像是在嘲笑这个人类女子的不自量力,声音穿出去老远,在寂静的草原上如同烟火一般惹人注意。 沈栖梧胡乱的挥了挥剑,也不管这些狼能不能听懂她说的话,就开始破口大骂:“叫什么叫?喊冤啊!你们小心点,我男朋友正在里面睡觉,吵醒了他你们就死定了!” 或许是发泄了一通,沈栖梧觉得自己内心平静了些。她看着这些狼,心里想着这或许是一顿丰富的狼肉大餐。 “嗷呜。”这些狼有些按耐不住了,围住洞穴的时候已经开始试探性的伸出自己锋利的爪子和獠牙了。 看着带着恐怖呼啸声袭来的巨大阴影,她神情平静挥剑然后刺出,面容冷静的不像是一个弱女子。她的动作是那样的稳定、简洁,没有任何多余,不会浪费一丝多余的力气。 她的剑锋尖锐而不失准头,刺穿了第一头狼的肚子,鲜血喷洒而出。 “我虽然没有杀过人,但是杀鸡杀鸭还是经常做的,不要欺负我以为我是弱女子!”沈栖梧暗自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冷冷的看着这群狼。 只有有人类聚集的地方就肯定会有一名是首领,狼也是一样,这十多头狼之中肯定有一只是它们的首领。 沈栖梧握着剑的手有些微微抖动。 大概在损失了一名同伴后,这些狼显得有些狂躁不安,它们眼里的事物竟然还有些威胁。 于是这次不再是一头狼攻击了,有两三头狼一起扑了过来,开始凶狠的复仇。 沈栖梧挥剑猛刺,但是剑只有一把,一次只能刺一次。 “呲啦”的一声,狼的爪子在沈栖梧手臂上留下了可怕的血痕。另外一只则差点咬到了沈栖梧的退,却被她手中的火把给吓了回去。 沈栖梧啷噹的往后退了几步,她握着剑的手臂正鲜血流淌,这使得她有些站立不稳。 这是狼通用的作战方式,先在猎物身上制造伤口,通过放血的方式让猎物意识陷入稀薄,接着再伺机攻击。 沈栖梧的剑虽然刺中了一头狼,却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这条狼缓缓的站了起来,舌头舔舐着伤口凶狠而又有些害怕。 这把剑太锋利了。 剑身沾染着狼的鲜血。 沈栖梧深深蹙眉,却没有再后退一步。 因为她的身后是白云轩,所以她不能往后推,只能往前走。 手臂上的伤口让她精神有些萎靡,举剑都有些吃力,却依然靠着自己的毅力纹丝不动。 这次不再是试探性的进攻,五六头高大的饿狼如同猎鹰一般凶狠的扑来。 沈栖梧一手挥着剑,一手举着火把。 “呲啦”的声音络绎不绝,沈栖梧的脖子,大腿还有全身各处都被锋利的狼爪撕开血口,染红了沈栖梧脚下的草地。 这一番纠缠,沈栖梧只杀了五头狼,如今还有四头狼正凶狠的围着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七章 黎明的一束光 她的每一次挥剑,仿佛都是第一次深刺的复制,没有任何区别。除了剑身刺中的位置。铮铮铮铮长剑如琴弦般被拨动,出鸣响,奏出一单调却强硬的乐曲。 无数道寒冷的剑锋,闪烁黑夜,破空而去,落在那些凶狠的饿狼身上。狼的骨头无比坚韧,却在锋利的长剑下如同薄纸一般,触着那道寒冷的锋芒,便纷纷裂开。 只是不消半个时辰,那余下的几头饿狼的身上,便出现了无数道密密麻麻的血口,狼血如磅礴的大雨一般落下,那些裂口里可能看到虬劲扭曲的肉,还能看到那些森然的白骨,画面显得格外血腥恐怖。 沈栖梧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却不知道是鲜血还是雨水,她一次一次的挥剑仿佛都已经忘却了身上的痛楚。 人在绝境往往会爆发出真正的潜力。 此刻的沈栖梧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能心存一丝丝的侥幸和疲累,因为那样沈栖梧就会倒下,她和她身后的白云轩都将成为饿狼肚子里的食物。 狼也渐渐的害怕了,它们损失了太多的同伴,眼前这个女人却仍然没有倒下。一头较为高大的狼站了出来,它浑身是伤却仍然凶狠的注视着沈栖梧,锋利的爪子上沾染着沈栖梧的鲜血。 “嗷呜。” “嗷呜。” 这些狼开始嚎叫,缓缓的往回退去。 或许它们发现了沈栖梧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只要再拖上一拖就会倒下。 雨渐渐停了,乌云密布的天空也逐渐晴朗起来,皎洁的明月露出脸来,看着人世间满是血腥的草原。 凉风排空而至,紧随其后的,便是那头狼王最疯狂的攻击。 沈栖梧坐在青草之间,神情宁静,不惧不畏,亦没有避让的意思,只是挥剑的动作骤然间变得更加迅疾,右手化作了一道虚影,再也无法看清楚具体的动作。 可惜刺了个空。 沈栖梧有些不甘的睁着眼睛,手中的剑却再也握不稳了,就连火把的火星也被凉风吹的熄灭。 狼的利爪和獠牙,就在沈栖梧面前。 沈栖梧无力的向后倒去,无力支撑着满是伤痕的身体。 这片翠绿的草原早已被鲜血浸染的鲜红。 草海全部被染红了,无论那远方的明月如何皎洁光亮,也遮掩不住这片猩红,勇气去时也如潮水,瞬间便消失无踪。 这些饿狼死在四周的草海里,草海里还残留着很多饿狼的残躯,那些污浊的血渐渐下沉混进泥,水波拍打青草堆边缘留下的血沫却无法消失。 昏沉的光线从草原远方的地平线上斜斜投射过来,让画面显得更加血腥。 最后沈栖梧倒在了宽广的胸怀里。 仿佛冥冥之有某种联系,就在她最孤立无助,最需要帮助,最需要休息的时候,白云轩醒了过来。她没有转身,便知道身后的胸膛是他,说道:“你醒了?” 虽然是在草原里,虽然身体的伤势严重,白云轩醒来的时候才望了过去。 只是在洞穴里看了她一眼,他便生出强烈的悔意与歉意,发现自己不应该受如此重的伤。沈栖梧坐在青草堆的边缘,任由血沫拍打,身影看着格外孤单可怜。 “是的,我醒了。”白云轩扶着沈栖梧躺下,他想尽可能的快些,但因为伤势的影响,身体仿佛冻僵了一般。 他右手伸进她的腿弯,左手扶住她的肩头,把她横抱起来,离开泛着血沫的青草堆边缘。 沈栖梧依然没有回头,因为已经累的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轻声说道:“那就换我睡了。”说完这句话,她微微侧身,抱着膝盖,把脸搁在膝头,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睡着了。 白云轩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紧闭的眼睛、雪白的脸色,以及身上的鲜血淋淋,沉默了会儿。 接下他看向那头狼王,目光里很纯粹。 狼王有些谨慎,缓缓的靠近。 白云轩拾起长剑,就这样简单的一斩。 也许是出于愤怒,也许是想要发泄。白云轩的力气就这样花光,就为了这一剑。 狼王死了,黎明也到了。 没有狼群再出现,清晨终于到来,夜空散去,湛蓝的天空重现眼底,草原边缘那抹光晕逐渐清晰,边缘锐化,朝阳成形,红暖的光线,渐渐地烘于了被寒雨打湿的青草堆,以及白云轩衣服里的湿意。 这时候,他才看到已经被血染成墨般的草海,看到那些饿狼的残躯,大概明白自己沉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云轩沉默了很久。 他转身回到洞穴里,看着已经熄灭的柴火堆。 然后默默背起沈栖梧,离开洞穴。 只要能够穿过这片草原,他们就能沿着曾经的丝绸之路一路返回贺兰山,虽然这样会绕很大一个圈子,同样也会很辛苦。 因为那里是大漠。 回去的路早就已经被金国人封锁住了,谁也不会想到白云轩和沈栖梧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进入丝绸之路。 当务之急还是要处理好沈栖梧身上的伤,虽然白云轩为她止住了血,可是伤痕依旧存在,如果不能早点敷药的话恐怕会有性命之虞。 只是这茫茫草原,如何能找到草药? 白云轩背着沈栖梧一步一个脚印,他也不知道丝绸之路该往哪个方向,他只能赌一赌天意,顺着沈栖梧说的南方一直走下去。 草海里的水并不深,浅处将将没膝,深的地方也不过刚刚及腰,只是水底的淤泥太软,白云轩背着一人,左手还要握着剑,走起来便有些困难。 好在朝阳升起了有一段时间,草海里的温度逐渐上升,非常舒服,放眼望去都是嫩嫩的绿,走在春光与春水里,再艰难也算是有些安慰。如果没有那些声音,或者他们会更有踏青的感觉。 后方草原里隐隐有破空啸声传来,那啸声来自发现了同伴尸体的的狼群,无论是白云轩还是沈栖梧,都对这片草原不太熟悉。他们只能想办法快点离开这片草原,以免再次遭遇到狼群的袭击。(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八章 雨夜里,破庙中 二人继续前行,草原的地面越来越于,野草的高度则在降低,而且逐渐变得稀疏起来。 最终,他们走到了一片刚刚没过脚背的草地里,那些草色泽灰白,却没有枯死,仿佛就像是老人的头。 在绿色的草原里,这些灰白色的短草极为醒目,而且从他们的脚下通往极遥远的草原深处,形成一条明显的道路。 沈栖梧醒来趴在白云轩的肩上说道:“如果…..如果真的有阴间的话,这里会不会通往我们的墓地?” 白云轩明白她为何会这般猜想,沈栖梧的伤势大多都是些外伤,虽然止住了血却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显得有些过分苍白。如果这真的是通往阴间的路,白云轩无悔的愿意走下去。 他同意沈栖梧的看法,说道:“看来要走到这条草路的尽头,才能知道是死亡还是别的。” 白云轩背着她走了很长时间,却仿佛还只在起始草原里的太阳升起然后落下,并不消失,围绕着草原转圈,然后再次升起落下。他们行走行走再行走,渴的时候就饮些道旁水洼里的清水,饿的时候白云轩就取出狼肉来吃,困意难挡的时候,他就睡会儿,她静静坐在一旁,待她疲惫了,他便会醒来,如此重复交替,白云轩的伤势稍有好转,她却一直非常虚弱某天又到了夜晚降临的时刻,不是真的夜,只是光线变得有些晦暗,天空里忽然下起雨来。 白云轩背着她在夜雨里奔走,不知什么时候,外衣盖在沈栖梧头上,遮着风雨。 今夜的雨来势太猛,只凭一把伞无法遮蔽,只是这荒草漫烟的世界,到哪里去找蔽雨的地方。 就在这时,他们撞破雨帘,看见了一座庙。 那是一座破旧的小庙,被风雨侵蚀的极为严重,只能从檐上残存着的狼头,隐约看出当初的规制与用途。 站在雨庙前,白云轩和沈栖梧都没有说话,很安静。 这是一座祀庙。 雨水从檐上落下,在断裂的石阶上砸成水花,还没来得及绽放,便被更多的雨吞没。 庙里燃着火堆,不知搁了几百年的木制神像,被劈成废柴后,烧起来味道有些大。 白云轩蹲在火堆旁,不停地从里面抽出被打湿的柴火,同时用烛台架翻动火里的那几块根茎。 沈栖梧靠在草堆上,脸色微白,看着很是虚弱。 以她的伤势和失血过多的情况,能够撑到现在全靠着白云轩的真气,还能活着已经是奇迹。 那几块不知是什么野草的根茎烤熟了,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白云轩从灰里拣了出来,撕掉外皮,走到她的身前。 沈栖梧接过,用手撕着慢慢地吃着。 白云轩静静看着她。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那个夜晚,她是怎么救的自己,因为白云轩并没有亲眼见到过。 没过多长时间,她吃完了,白云轩把打湿了的手帕递了过去,然后开始自己进食。 沈栖梧拿着湿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唇角,静静看着坐在火堆旁的他,没有说话。 一路上,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很少说话,但为彼此做了很多事情。 同生共死,不离不弃,这些在世界里最光彩夺目、非常纠连的词汇,就被她和他很简单随意地做到了。 然后沈栖梧对白云轩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这句话她说的很淡然,但又很认真。 白云轩看着她笑了笑,说道:“我也是。” 然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很抱歉,直到现在才来问你,请问你怎么称呼?” 沈栖梧微笑说道:“我叫做沈栖梧。” 真的很有趣,他们两个人到现在,白云轩还从未问过沈栖梧的名字,究竟是谁。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夜空里也看不到星星。 然而看着她的眼睛,白云轩仿佛已经看到雨停后美丽的夜空,没有一丝雾气,纤尘不染,又因为夜空里的繁星而无比明亮,明亮的有些令人心慌,以至于根本没有办法对着这双眼睛撒谎。 沈栖梧也在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很于净透亮,能够清晰在里面看到自己,面对着这样一双眼睛,似乎只能做出诚实的回答。 长夜漫漫,冷雨凄迷,并不是睡觉的好时辰,更何况,这一路上她睡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 那么便只有闲聊了,而且可以不用消耗精神与体力。只不过他们现在是在逃亡,并不是在相亲,那么自然不会聊到一些太深入的问题,比如你家里有几口人?你爸爸妈妈好吗?你今年二十几了?你眼睛怎么这么好看?你身上是不是残留着什么好吃的?你可曾婚配吗? 这是真正意义上他们第一次聊天,他们是陌生人,并不是太熟,所以他们只好聊接下去的路途。 雨庙里的篝火照亮着这对年轻男女的脸,这时候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对自己的人生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场生在雨夜破庙里的闲谈,氛围很好。 寒雨在庙外越来越大,谈话的声音被压的越来越轻,草堆被烘的越来越暖,两个人隔着一尺的距离,靠着墙壁坐着,轻声交谈,偶尔会沉默思考片刻,眉头微蹙,被火光照耀成有趣的形状。 忽然间感觉到肩头微沉,然后沈栖梧闻到了一道很淡的体息。 看着靠着自己肩膀酣睡的白云轩,她怔了怔,眼里生出一抹微羞的恼意。她不喜欢被男子接近,更不要说是如此亲密的姿式,这一路行来,她被白云轩背着,已经让她觉得极为负担,更不要说,此时对方竟然靠了过来。 她伸出手指,缓缓抵住白云轩的眉心,准备把他推开,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用力。 如雷般的鼾声,响彻旧庙,竟把外面的雨声都压了下去。 沈栖梧看着沉睡中白云轩,想起来这一路上他的伤势都也曾恢复,随时昏迷,只要有时间,基本上都是闭着眼睛在睡觉,应该是元勇那一拳印在胸口的副作用……今夜想必也不例外,先前他应该早就困的不行,却一直在陪她说话,这让她感觉有些温暖。 同时,她还是觉得有些羞,这是她除开赵慕以外和别的男性如此亲近。 而且她和赵慕并没有夫妻之实。(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九章 黄沙大漠 死亡之海罗布泊,起自祁连山脉。自大庆府右城敦煌向南蔓延。直至高昌、天山脚下。其北依天山余脉。南临阿尔金山北路麓与昆仓山山脉东北角。东接敦煌。西连金国最出名的大沙漠。 死亡之海中,处处都是奇形怪状的形地沙丘。屹立于平原中,高可达数百丈。大漠狂风将这些沙墙吹起。高度可再升数倍。 便如大山倒塌。甚是恐怖吓人。罗布泊里一年四季干旱。 几乎从不下雨。这种条件下。 极少有动植物能够生存。故名“死亡之海”。自草原进入罗布泊。已经是丝绸之路的开端了。 但是在茫茫地沙漠里接连行进了三天,放眼望去,依然是黄沙漫天飞舞。看不见日月星辰,更看不到一丝绿色。 若不是白云轩始终记得方向不断地行走在正确的方位,沈栖梧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走错路了。 “这条路真的可以走到贺兰山去吗?”沈栖梧抹着额头上的汗,有些气喘吁吁。 白云轩终是找到了医治外伤的草药,为沈栖梧敷下后,没过几天便又生龙活虎了,这不得不让沈栖梧开始佩服起了白云轩的医术。 黄沙上传来地灼热高温。让他们二人都汗流浃背,两个人皆脱下了外衣行走大漠。 白云轩抹了抹额头上滚滚地汗珠,打开用狼皮做成的水囊舔了舔,又小心翼翼地将那珍若生命的水囊挂在腰间。 “白云轩,这就是你说的什么丝绸之路吗——”沈栖梧四处望了一眼,风声呼啸,黄沙淼淼,虽已是夜幕渐渐降临,黄沙散发出的热量仍是炙烤着脚掌像火一般发烫,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背上,极是难受。 沙漠行走不比平原,为免烈日灼晒无故的消耗体力和水分,二人都是昼伏夜出,日头正盛的时候就停下休息,太阳西落的时候启程前进、宿夜穿行。 饶是如此,沙漠之海的威力也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像,这才走了一个多时辰,就不得不停下来歇息一阵。 “——既不见丝绸。又不见路。这名字起地,也太名不副实了吧!”沈栖梧脸色热地通红,叹息着满是疑惑的问了声。 “这叫丝绸之路不假,可这丝绸之路不是你想像中那样、到处铺着丝绸的道路——”白云轩笑着摇了摇头:“简单点说,这丝绸之路,是金国人,通向另一个大陆的贸易交通线。因为金国和大周的丝绸光滑美丽、人见人爱。来往于其他大陆之间的商人,最喜欢将丝绸驼上马背驼背,贩卖到世界的另一端,因此,这条道路才有了一个美丽地名字,叫做丝绸之路。” 沈栖梧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些知识又不是没学过。只是她也没想到,这个时代和自己时空里的古代竟然有这么多的相似之处。 白云轩和沈栖梧走的累了,索性也不走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沈栖梧笑着道:“既然休息,那就歇个彻底。你也坐下吧,正好听你摆摆龙门阵!” 沈栖梧屁股方挨到地上,却是唉哟一声,龇牙咧嘴地跳了起来。白云轩笑道:“你可真够胆色,这么烫的沙子,你也敢往地上坐。” “跟沙子无关,是地上有东西!”沈栖梧恨恨骂了声,朝方才坐下地地方踢了一脚。 砰的轻响传来,两个人同时睁大了眼睛,满面惊骇。 沈栖梧没骗人,沙子下竟然真的有东西。白云轩蹲下身去,也顾不得烫手,急急扒开那沙子,沈栖梧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动作。 那银沙层层拨开,竟是一截干瘪的树桩。这树桩原本有两个壮汉的腰肢粗细,只是失去了水分渐渐枯萎,缩小的只剩几个巴掌见方,瘪的就像箩卜干!“胡杨树?”沈栖梧和白云轩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像是各自炫耀一般……沈栖梧缓缓蹲下身,与白云轩并排伸出手去,缓缓抚摸那苍老的树干。 白云轩长长嘘了口气:“这胡杨树,乃是世界上生命力最顽强地树种。我大周曾有先人赞其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枯一千年,意喻其生命力之顽强,无人可敌。”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沈栖梧轻轻摩挲着那枯朽地树干,摇头微叹:“生而不死,死而不倒,倒而不枯。三千年的性命,却也敌不过这这大漠一般的死亡之海,可怜,可叹。” “可以了这胡杨,本来是可以入药的,却成了如今干枯的模样。”白云轩摇头叹息一声,他的伤势虽然有所缓解却依然动用不了武功,只能望洋兴叹。 说了几句,白云轩将胡杨树地树桩搬开,忽见白光一闪,沈栖梧“啊”地一声惊叫。 紧紧抱住了白云轩地胳膊,抬眼望去。那树桩下。,竟有一截阴森白骨露了出来。 沈栖梧吓得脸色发白,搂住白云轩地胳膊,一刻也不敢松开。女人真是很奇怪地动物,她们可以杀人不眨眼,却也可以在蚂蚁蟑螂前抬不起头来。 白云轩叹了声,自己则将那树桩完全挖开,却见下面密密麻麻,处处是白骨。 白骨纵横交错,形状凌乱。有马骨,也有人骨。初步数了数,至少有二三十人地样子,也不知死去多少岁月了。“白云轩,这怎,怎么会有人死在这里?!” 沈栖梧虽然杀狼杀的多,可是在这无边地沙漠里,骤然瞅见这成堆地阴森白骨,却是恐惧起来。 白云轩长长叹息:“丝绸之路,不仅仅有美丽地丝绸,还有嶙嶙白骨。这些,都是我们的路标。” 这是丝绸之路上地一个商队,有那将近腐朽地数十根丝绸木卷为证,可能是由于粮草断绝,最终葬身沙漠中。那白骨旁边,还有些残存地碎片零角,似是干枯地羊皮,沈栖梧一言不发,细细地整理着。 “上面有字?”白云轩看了一眼,有些惊讶的出声。 “这是曾经齐国的文字吧?”白云轩和沈栖梧一同的看着上面。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行走大漠间 白云轩和沈栖梧一通念了出来,盯着那张羊皮纸仔细辨认了一阵,神情忽然变得古怪,白云轩和沈栖梧对视一眼,都有些沉默起来。 他们都以为会是一张丝绸之路的地图,却没想到原来是封很古老的情书。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沈栖梧不胜唏嘘,摇头说道。 天下有情人多不胜数,却终是不能埋骨同地。如今茫茫沙漠中,黄沙之下还深深葬着一对有情人,天可怜见,也不枉同生共死一场缘分。 白云轩沉默道:“这些都是丝绸之路的先行者,不管他们是不是早就已经死去,他们都具备了无上的勇气和探索的精神,是值得尊敬的。我们,将他们遗骸收好,好好葬了吧。” 兔死狐悲,这丝绸之路上逝去的白骨,见证了死亡之海的无情,他们和白云轩沈栖梧乃是真正的同路之人。 气氛一时压抑,两个人也不急着赶路,挖出个大坑,将那皑皑白骨整理下葬。那一对痴情的男女生死相依,难舍难分,两人用流沙为他们筑了一个墓穴,连那封古老的情书,也一同埋了下去。 望着渐渐被沙尘所覆盖的白骨,不管他们曾经多么的荣华富贵,终是化作黄土一捧,这一刻,无论他们是谁,似乎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随着两人向茫茫沙漠持续深入,空气越来越炙热,气候愈发的干燥。 茫茫的风沙刮得人眼睛都无法睁开。 让人答有的还不仅如此,随着渐渐的进入死亡之海的中心地带,沙漠风暴愈发的猛烈起来。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漫天的狂沙遮掩将天空染成一片赤黄的颜色,高高的沙墙像是一个个旋转的陀螺,呼啸着,怒吼着,朝两人席卷冲来,想要将他们掩埋,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无比的困难。 越往前走,茫茫大漠越是露出狰狞的面容。 在这种情况下,不仅越走越慢,就连剩下的狼肉和水也已经不多了,沈栖梧渐渐的有了脱水的迹象。 “你确定,真的是这条路吗?”沈栖梧吐着舌头喘气,她甚至觉得自己都口水都变成沙漠一般的颜色,“我实在不行了,要不我们也死在这里算了?” 白云轩嗓子也在冒烟,他干净的脸颊也被风沙吹得干燥无比,就连咽口水都会感觉生疼,这是缺水的症状。 “应该不远了,我相信我们不会死的。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白云轩坚定的看着她,他抹了抹发烫的额头,却是连一滴汗珠都没有。 “只要出了这沙漠,贺兰山就不会远了。”白云轩鼓励着沈栖梧,一把拉住她的手,渡了些真气为她驱散些热气。 沈栖梧实在走不动了,取出自己的水囊,往嘴里倒水,却发现早就已经空空如也,甚至连一滴都没有。 白云轩看着囊口干涸的嘴印,抿了抿干枯的嘴唇,取出自己的水囊递给沈栖梧,“我的还有些,你拿去喝吧。” “那你呢?”沈栖梧接过水囊,看了一眼白云轩,“我只喝一半,剩下的一半留给你。没有你,我回不了贺兰山。”说完,打开水囊,轻轻的饮了起来。 “走吧。” 远一处沙丘上,落日缓缓而下,便似一个圆圆的红盆,切在了地平面。两个人的身影静静凝立,那明显的身姿,在鲜红的落日中,勾勒出两个淡淡地黑影,就仿佛映上去地水彩画。 纷飞的黄沙吹打沈栖梧的青丝裙摆,她悄无声息的跟在白云轩身后,安静的就像大漠里的一粒尘沙。 白云轩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有些天旋地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云轩睁开眼睛问道:“你在喊我?” 沙漠里的风沙依旧无情,吹的人满是伤痕,白云轩的样子看着有些狼狈。 沈栖梧没有取笑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刚刚突然晕过去了。” 白云轩心想大概是他的伤势还未真正的痊愈,又被风沙席卷了数日有些虚弱罢了。 沈栖梧静静看着他,麻布下的双手微微握紧。 先前她发现白云轩突然昏倒过后,她竟有些害怕,更准确地说是心慌。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她从来没有心慌过。 她知道,这和对他的依赖无关,与那些更无关。 这是意志消沉的表现,白云轩越来越虚弱,而她自依然充满生命力。 白云轩取出一颗草药喂进嘴里,伸手搭脉,沉默很长时间后,笑着说道:“嗯,药力正在散开,刚刚只是有些虚弱而已。你不要担心。” 谎言讲究真假一句话。 他这句话里就没一个字是真的。沈栖梧看着他的眼睛,淡然说道:“你知道自己的笑容很假吗?” 白云轩身体微僵,呵呵笑着说道:“笑容怎么会假?” 沈栖梧微笑说道:“确实不是假,是傻。” 白云轩装着有些不悦,说道:“我的医术你是见过的,我可不会说谎。” “是啊,你的医术高明,没过几天就治好了我。可是你的伤势呢?”沈栖梧说了一句他没有想到的话。 白云轩愣住了。 沈栖梧笑了笑,继续说道:“可是你的笑容真的很傻,算了算了,你若是死了我们就一起葬在这漫天黄沙中,也不遗憾了。” 白云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下了头。 “那药没有用,对吧?”沈栖梧看着白云轩的眼睛,神情很平静,仿佛早就已经看穿了白云轩心中的想法。 风沙渐渐遮住白云轩的眼睛,以至于看不清楚沈栖梧眼中的泪花,他笑了笑:“我的伤势我知道,不会有事的。” 白云轩站起身来,想要去拉沈栖梧的手,却被沈栖梧给止住了。 “我背你吧。”沈栖梧看着他,平静的说道。 一路上不是白云轩背着沈栖梧,就是沈栖梧背着白云轩。此刻沈栖梧说出这句话来,也没有丝毫的羞涩,现在对她来说,背着白云轩是件很开心和欣慰的事情。 因为只有这样,沈栖梧才会觉得整个世界都被她背负着。 或许白云轩也是这样想的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活着的感觉 听到这句话,白云轩有些不知为何的开心,又有些沉默,说道:“谢谢。” 沈栖梧说道:“不用客气。” 沈栖梧背着白云轩行走大漠,仿佛这是二人表达默契的最好办法。虽然一步一步走的缓慢,却在这无情的大漠里燃起了最真挚的希望。 忽闻身后的白云轩惊喜的大呼:“你快,快看!”,沈栖梧转过头来,只见那飞舞的黄沙中,也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头羚羊,通体金色,四蹄腾空,正在大漠里闪身飞奔。 它奔行速度极快,眨眼便在数丈开外,那微微晃动的羊角,划出两道绵延起伏的曲线。 在罗布泊里苦行了接近十余日,除了自己和白云轩以外,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别的生物。 白云轩狂喜之下,连忙跳下沈栖梧的背,大声道:“快,快跟上它!” 不等他说完,沈栖梧也兴奋的的干嚎一声,白云轩拉起沈栖梧就冲了出去。为了防止跟丢白云轩拼命的提起一口真气,掀起的尘土飞扬天际,远远望去,便像是沙漠里升腾的风暴。 被两个疯子拼命追赶,那羚羊惊吓之下,奔跑更疾,四足几不沾地,身体便如飞跃的箭鱼,惊恐的往前疾行。 一口气追了小半个时辰,路程越走越远,那羚羊的耐力极好,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快看,栖梧,快看!草,青草——”奔行中,白云轩忽然挥动长剑大叫了起来,那兴奋的嗓门,压过了风声蹄声,直冲入耳膜。 放眼望去,昏黄的沙漠中,竟然现出了丝丝点点的绿色,数量极少,且分布零散,但对于这些在沙漠里行进了十多天的人来说,那斑驳的绿色,哪怕只有丁点,也是生命的象征。 沈栖梧扔掉水囊,大声道:“有草就有水,你说的太对了,我们马上就要走出沙漠了。快点跑,我们马上就要走出沙漠了!!冲啊,跟我冲啊!”这一声叫喊真是要了命,沈栖梧脸膛通红,兴奋地心都要跳了出来。 他们二人嗷嗷怒吼着,像是在跑步比赛般,争先恐后向前涌了出去。 越往前走。青草越多。 渐渐的连成了片,满目的青色。一望无垠,像是铺在天边地绿色地毯。大漠黄沙被远远的抛在了脑后,脚踩踏草地的声音。嘣嘣清脆,仿如鼓槌,用力击打着两个人地心灵。 蓦然,狂奔的二人缓缓停住了。 白云轩和沈栖梧张大了嘴巴,眼睛睁地圆圆。凝视前方,一动不动。方才还兴奋不止的二人,瞬间寂静无比,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地声音。 宽广清澈地河流,像是镶嵌在草原中的玉带,蜿蜒徘徊,直往天边而去。那湍湍地河水,碧波闪闪,清澈如水晶。细沙碧草、卵石游鱼。清晰可见,历历眼前。轻柔碧绿的芳草,带着晶莹璀璨地露珠,缓缓蔓延开去。雾气蒸腾中,远远近近,朦朦胧胧。天与地瞬间便飘渺在这生机勃勃地绿色之中,望着面前天堂一般的胜景。两个人不由得都痴了,眼眶瞬间湿润。 “我们走出来了!?”沈栖梧看着白云轩,激动的一把抱住了他。生命的奇迹,往往都会出现在人绝望的时刻,只有这样上天才会使得人们更懂生命的意义。 两个人像傻子一般欢呼雀跃,争先恐后向那奔腾的河流冲去,这一瞬间,再苦再累的都快活地像个孩子。 十来天地沙漠奔波,不仅身体难以吃消,就连心灵也饱受摧残,身心都需要一个恢复期。 走出了大沙漠,此处便紧邻着高昌与天山。这湍急地河水清澈而又冰寒,想来应该是天山流下地清泉。淌过天山山脉,便是险峻的贺兰山了。他们将要再次回到那个熟悉的国度,这也正是白云轩必须要去做到的事情。 河边散落着不少的木枝柴火,袅袅炊烟缓缓升起,淡淡的芳香飘入鼻孔。 这些时日来,白云轩除了烤鱼和狼肉外再次生火做饭。虽然只有野菜草根,但在差点成为漫漫黄沙中一员的他们眼中,却无异于山珍海味。 沈栖梧亲自下水,这些天对从来没有沐过浴的沈栖梧来说简直就是折磨,身上的味道都可以当盐巴一样使用了。这天山流下地泉水,味甜甘美,营养丰富。溪水里鱼虾极多,个大肉肥。两个人合力捞的满心欢喜,欢笑声此起彼伏。 不到一会儿,那鱼汤地香味便飘向了四方,待到天色幽暗。沈栖梧才恋恋不舍地上了岸去,白云轩却是水性大发,一个人在河里扑嗵个不停。 沈栖梧在一旁被逗弄的笑个不停:“我说你这个狗刨的姿势跟谁学的,难看死了!”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岸边点起了篝火。 两个人围在篝火旁。 “你知道的,我是皇帝的皇后。”沈栖梧说的自然是赵慕,然后她安静了很长时间。 在她成为赵慕的妻子以来,赵慕对她一直很好,甚至好到让她都察觉不到,更不会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每个人都说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她也知道赵慕对自己种种心意,不禁想道,如果自己死在金国了,他应该会多么难过悲伤? “然后?”白云轩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安静下来,问道。 沈栖梧说道:“其实我和赵慕并没有夫妻之实,他对我很好,真的非常的好,也很迁就我,只是我.....” “而且我知道他是真心的。”沈栖梧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会补充这一句。 白云轩也不知道,更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后,会觉得有些酸意,就连他接下来的那句话,都有些酸。这种酸没有体现在字眼上,而是体现在音调上,有一种刻意的淡然与无视。 “所以你也喜欢上他?”白云轩静静回望着沈栖梧的眼睛,问道,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很强大。 如果是别的时候,别的年轻男子问出这样的问题,沈栖梧当然不会回答,但现在她面前的这个男子不同,他们生死与共,他们万里逃亡,过草原,行大漠,不离不弃,沈栖梧也想看清楚自己最真实的内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告白 沈栖梧在心里很认真仔细地问了问自己,然后给出了答案。 她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白云轩那抹极淡的酸意并没有就此散去,因为她还是想了想——他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所以不明白,正因为这是她认真思考之后得出的答案,才更值得他开心。 白云轩想了想,问道:“他喜欢你?” 这一次沈栖梧没有想太长时间,直接点了点头。 她没有想到,这样的表现会显得有些骄傲,因为她说的是客观事实。 白云轩让自己平静下来,表现的有些不解,其实就只是想让自己更高兴些,继续问道:“既然对你这么好,又喜欢你,为何你不接受?” 这个问题很简单,也很直入人心。 “大概就是因为有了婚约先入为主的关系,不动心就是不动心。”沈栖梧咬着嘴唇,有些紧张的看着白云轩。 动心是一个很玄妙的词,很难描述。人的心无时无刻不在跳动。那怎样才叫做动心?心跳的度变快便是动心? 白云轩也不知道。 但是他此刻是真的动心了。 夜色往往象征着死亡与终结,但很多时候也代表着安全。在夜色的遮掩下,人们敢于做平时不敢做的事情,敢于流露平时不敢流露的感情,敢于说很多平时不便说的话。 那些话往往都是真话,都是真心话。 此时,他们借着火光难以看清楚彼此的脸,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睛。好在他们的眼睛都很干净,都很明亮。 白云轩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说道:“但你始终都是大周的皇后,皇帝和将士们都需要你!” 沈栖梧有些平静,轻声说道:“所以我想尝试一下,看能不能抛弃掉这些东西!” “为什么呢?”白云轩看着她的眼睛,极为认真的问道。 为什么呢?沈栖梧逐渐想起了后世那首熟悉的歌谣,望着头顶的璀璨星空,轻轻的哼唱起来照亮这个夜晚。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白云轩静静的听完,末了才有些哀伤的说道:“这也不知道什么曲调的歌曲,竟然如此直白而又深入人心。” 沈栖梧点了点头,看着他明亮的眼睛,认真说道:“所以我不想错过,因为这可能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我不知道后果,我同样也不计后果,你真的懂我说的这些话吗?” 说出这句话后,沈栖梧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而且她很确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轻松。 白云轩听完这句话后,沉默了很长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淡淡的哀愁,却不知道自己因何而哀愁。 勇气这种事情一旦从囊中取出来之后,便开始绽放无数光彩与锋芒,很难再把它放回囊中,也很难让它再次变得黯淡无光。 白云轩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许久说道:“但是,我只是为了救你。” 这是补充,是解释,是拒绝,是委婉。虽然白云轩和沈栖梧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也开始知道对方有啥想法,但既然他是一个剑客,而她是一国皇后,那么这些事情终究只能成为心底的遗憾,就像世人说过的那样,两情相悦也不一定会有结果,有情人也会变成陌路人。 沈栖梧觉得他的眼睛太过明亮,低下头去,在心里有些恼怒想着,这么直接的拒绝难道不能收回去吗? 然后很奇妙的,她看到了自己手指上的那枚戒指,想到了赵慕的脸,那座皇宫,以及那一场笑剧般的宫廷之变……是的,到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赵慕已经在心底刻下了印记,比她想象的还要深一些,但那个家伙的缺点一大堆,又笨的像猪一样,哪里像白云轩一样诚恳可靠。 为什么自己会拿白云轩和那个家伙比?她忽然想到这一点,微觉心慌,问道:“如果我说……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呢?” 沈栖梧问这个问题,是想掩饰自己的情绪变化,是想让自己不去想那些有些纠结的事情,也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如果非要做出自己的选择,她到底会选择白云轩还是赵慕。 白云轩沉默了会儿,说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沈栖梧看着白云轩越来越明亮的眼睛,听着他声音里的微微颤抖,不由怔住了。 她是一个无比聪慧的女子,怎能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她再一次觉得有些心慌,而且越来越慌。她想起了这是自己第一次告白,想起了这是她最有勇气的时候,以为这便是心慌的来由,却不明白,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心动的太快,也容易心慌。 天光幽暗,风沙轻飘,麻木渐暖,溪河旁的草地,如同天堂一般。 很长时间,都没有声音响起。 或许这就是白云轩的回答,他们一路同生共死不离不弃,心中的默契让两个人都各自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白云轩才会沉默的拒绝。而沈栖梧,则只能静静的难以开口,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在白云轩面前,就算想要撒个谎说这只是她开玩笑也难以做到。 “那....我累了,就先睡了。” 可能是沈栖梧的声音里流露出来的情绪太明显,谁都能听出她的失落与伤感,所以沈栖梧的第二句话紧接着响起,语速有些快,有些急促,但声音里的意思很肯定,没有任何动摇。“但是我还是会说,我会等你,只要你的心意决绝,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阻碍的。” 同样是解释,是补充,是宣告,而且一定会是一句承诺。 沈栖梧说完之后,浑身就像没了力气一般。侧卧在草地上,背对着白云轩和篝火,火光照耀不到她的脸,有些沉默的忧伤。 白云轩看着沈栖梧的背影,眼中浮现出一丝疼爱,一丝哀愁,更多的则是坚定不移的保护。(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山 就地休息了这两天,在两个人心中都是无比的难忘。没有金戈铁马,没有砍戮杀伐,面对着这如画一般美丽的风景,两个人却都很沉默。 沈栖梧显得无比的沉默,偶尔会坐在溪水边好一阵发呆,时而笑,时而哭,唯独不再和白云轩说话。那冰冷的态度,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时沈栖梧清冷的性子。 经过了两天的休息,两个人沉默的继续前进。就连黄沙大漠都被他们征服了,还能有什么困难可以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呢?经历了沙漠的生死洗礼,两个人的心志都坚定了许多,对前路充满了信心。 追溯着这条河流逆流而上,渐渐地靠近了天山东麓,地形慢慢变得陡峭,人烟更是稀少。一片片高山草甸伤,长满了苔草青苔,仿佛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色地毯。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小花,点缀着碧绿的草原,仿佛一条鲜艳的画卷。沿着河流两旁,隆起座座古冰垅,在暖暖的阳光照耀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辉。 如此美丽动人的景致,倒叫人一路走,一路看,不自觉的留恋其中,浑然忘记了他们是在万里逃亡。 伤势有所恢复的白云轩走在前面,不断的四处打量着,啧啧惊叹:“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山?果然是气候宜人、风景如画。要是能常住在这里。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对了,皇后娘娘,你以前听过这天山吗?没想到,穿过了死亡之海的大沙漠却是这番美景。” 沈栖梧只是微微点头,并不想开口说话。或许眼前的美景确实引人入胜,但她此刻的心情未必有心思去一路欣赏。 白云轩也不在意,只是笑笑。 越往山上走,天气渐渐的寒冷起来,海拔不断的提高,天山的地质风貌也逐渐地改变。不见了青草红花,山坡上沉积了深厚地积雪,方才还温暖如春的气候,刹那便被严寒所覆盖。四处地冰川河道都被积雪堵塞,结上了厚厚的冰层。山势陡峭,冰层之间裂缝纵横交错,密如蛛网。最大的宽约数丈,深足两丈,隐隐还能听见水声咆哮,不绝于耳。 好冷!白云轩不自觉地捂住了耳朵,脚下已是开始打滑。身边传来一阵紧咬牙齿的格格轻响,转头看去,只见沈栖梧衣衫单薄,俏脸冻的红彤彤,双手正抱住柔弱的臂膀,身体瑟瑟发抖。 白云轩皱了皱眉,上山之前他就有想过御寒的事,可是四周荒无人烟,白云轩胡乱扯了羊皮树叶披在身上御寒,唯独沈栖梧的衣裳最为单薄了,这怎能翻越天山顶上千年不化的积雪? “皇后娘娘,就凭你这身衣裳,只怕还没翻过雪山,就已经冻成冰棍了。”白云轩停下脚步,望着沈栖梧,有些严肃的说道。 沈栖梧淡淡瞥他一眼,微微摇头,一声不吭的继续前行,倒把他丢在了一旁。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无声的抗议么?! 白云轩好心好意,却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当下心里也是有些莫名的恼火。 望着沈栖梧决绝的身影,目光瞥处,只见她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的,那是被狼的利爪撕破的,虽然没有留下伤疤,但是在寒冷的冬天里却格外的显眼。 破了的衣服,到现在也没能缝补?白云轩愣了愣,心里生出些特别的滋味,沙大沙漠里生死相依、月夜持剑斩杀狼群,那一幕幕的情景,缓缓浮现眼前。 跟一个女人有什么好计较的?白云轩摇了摇头,几步走上前去,猛地拉住她道:“你,过来!” 沈栖梧只觉身上一暖,一件还带着炙热体温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肩上,沈栖梧猛地转过头来,抖掉身上的长衫,有些微怒道:“你干什么?” 沈栖梧脸色冷冷:“皇后娘娘,我的任务是救你回去,所以请你不要一再的激怒我。如果你不想活了,请直接告诉我!” 沈栖梧将那长衫扔回他手中,脸上露出冷笑道:“怎么,不想再保护我了那你大可以直接走啊?我的确想活着,但是,我不需要你的怜悯!白云轩,请你自重!” 这皇后娘娘的性子果然是一顶一的倔,望着她清澈如水的双眸,白云轩也有些无可奈何:“好吧,好吧,当我什么都没看到。咱们好好的互相帮助行吗?我只是想,将你完整无缺的带回周国,所以能不能先听我的。”白云轩或许真的有些心灰意冷了,提着衫子转身就走,神情无比的坚定。 他这样的表情还从未见过,沈栖梧紧咬着红唇。神色发呆,小手捏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捏紧…… 这一路上山,山路越来越陡峭,冰雪路面越来越滑,攀爬极为艰难。也不知行了多少时候,忽觉眼前一亮。一道烟波浩渺的湖泊,抖地出现在了眼前。这湖泊面积极大,狭长曲折,绵延不绝。水流平缓如镜,清澈的宛如早晨地露珠。 周围山坡上长满挺拔地云杉、白桦、杨柳,湖面西侧掩映着几座玲珑精巧的亭台楼阁,那倒映在水中的雪山青峰。随着波光飘曳摇摆,旖旎动人,宛如尘世仙境,如此美丽的景色。 两人看地呼吸一滞。白云轩有些惊讶:“难道这世上真的存在传说中地九天瑶池不成?” 这个时候就连那冻得瑟瑟发抖地沈栖梧也是美眸一亮,忍不住的放眼四顾。纯净的天池掩映在皑皑白雪之间,便如一面平镜,倒映着纯净地雪峰。湖中有雪。雪中有湖,胜景难得一见。 “难道我们真的踏入了天上的仙境?”白云轩笑着问沈栖梧,眼里遮掩不住的神采飞扬。 沈栖梧偏过头去,静静凝望远处浩淼如烟的天池,聆听身旁白云轩悠长而清晰的呼吸,她心跳一阵快过一阵,眼中越来越迷惘。 要是能与眼前的人再次共度此生也不失为一件没事。 沈栖梧想了想,最后还是颇为无奈的笑了。 白云轩不是她那个时代的灵魂,收到了世俗礼制的束缚,他们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在一起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穿插 如果还能有下辈子,我一定要投胎成为大帅哥!很帅很帅的那种!然后追上莫小雅再狠狠的甩了她! 张恒死之前就是这样想的,他看了看天边的云彩,忽明忽暗像是一块染了颜色的布,他看在眼里觉得十分的灰暗。 “这个世界真他妈的扯淡!” 张恒倾尽全力的喊了一句,接着就没有了意识。 ...... “我说两位大哥,咱们能不能走慢点?” 张恒被黑白无常两位鬼差架着身体,一路小跑在阴间的小道上。 “我说小子,咱们这假期还没过完你就给我们找事情!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黑无常黑着个脸,看着张恒不悦的说道。 等等,黑无常的脸好像本来就是黑的。 张恒想了又想,认真的说道:“换做什么,应该还会在沙滩上看着比基尼的美女,再点上一杯冰爽的果汁,想想就觉得堕落!” “啊呸!”白无常一把口水吐了过来,一个爆栗赏给了张恒,“放老实点,别唧唧歪歪的,小心把你扔到畜生道里去投胎。” 张恒是个怕事的人,连忙就闭口不说话了。 到了阎王殿里的时候,阎罗还趴在电脑桌上打着瞌睡,旁边的青眼睛小鬼正在一旁给阎罗扇着扇子。 张恒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心想这地府还是挺先进的,电脑都用上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安个空调。 “大人,大人,该上班了!”青眼睛小鬼看到黑白无常架着人来,在阎罗耳边轻声喊着。 “什么?该下班了,我都睡了一天了?去拿我的车钥匙来。”阎罗一下子站了起来,听到要下班了,一下子便睡意全无。 青眼睛小鬼尴尬的笑了笑,拍了拍阎罗的肩膀,指着电脑桌前面站着的黑白无常,“不是下班了,大人是您该上班了。” “是吗?”阎罗愣了愣,接着用大笑来掩饰尴尬。 张恒在一旁傻眼,心想着原来地府还实行早九晚五的上班制度,也不知道还缺不缺个打杂的,或许自己可以在这里谋一个差事。 “姓名,年龄,是否婚配,是何死因?”说到工作,阎罗就变得很正经起来,虽然他忘记擦掉嘴边流过口水的水渍。 “张恒,24,还没结婚,死于自杀。” “嗯?”阎罗在键盘上打着字,忽然停了下来,戴上自己的圆框眼睛,认真的看着张恒,“还没结婚?死于自杀?这么说来,你是屌丝咯?” 如果不是怕阎罗会把自己扔进畜生道里面去,张恒很想把自己42码的拖鞋甩到阎罗脸上去。 讲实话大家都没意见,可你也不要当着当事人的面上说啊,这不明白的磕渗人嘛! “sorry,心直口快。这位大号叫什么哥,你不介意吧?”阎罗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笑嘻嘻的问想张恒。 “我叫张恒!” “哦,原来是恒哥!” 阎罗看了看电脑里面的资料,上面记载着张恒的一生,以及他的前生和将要投胎的去向。 “呃,这个恒哥啊。你来头有些大啊!” 张恒愣了愣,表示没听明白。 自己虽然在大学寝室里面搞了一个小帮派,手下也有那么几个室友当小弟,可是势力应该也还没有扩展到地府里面吧! “难道,那几个王八蛋收了地府的保护费?”张恒喃喃自语。心里说不完的美滋滋,看来自己的那几个小弟还是有些出息的。 “想什么呢!”白无常看不过去了,又是一个爆栗赏了过来,一下子就打醒了做美梦的张恒。 阎罗好笑的看着张恒,张恒什么想法他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不过嘛,地府本来就很无聊,当做冷笑话还是不错的。 “是这样的,你是十世屌丝!” 张恒揉了揉耳朵,睁大眼睛看着阎罗,“大人,你说我是什么鬼?” “恒哥啊,这样说我也是于心不忍的。我看了你的资料,你前面九世竟然都是屌丝,加上你这一世就是第十世了。”阎罗痛心疾首,接过青眼睛小鬼递过来的心相印纸巾,假情假意的抹着眼泪。 黑白无常也替张恒感到难过,黑无常更是贴心的为张恒准备好了一大袋还未打开的心相印。 “擦擦吧恒哥,不止眼泪,你的鼻涕都流出来了。” 张恒简直是泪流满面啊!这一世活的都这么窝囊了,没想到还有九个自己更加窝囊,这地府哪是来投胎的,分明就是来受罪的。 “大哥,我投胎之后不会又是屌丝吧?”张恒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与其再做一个屌丝,还不如做畜生了。 那些猫啊狗啊,不是很能占女生便宜的吗? 阎罗遗憾的摇了摇头,“你不仅是十世屌丝,而且还是一只怨灵,投不了胎的。” “怨灵?” “你是为情自杀?” 张恒不由得又想起了莫小雅这个人,于是很沉默的点了点头。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阎罗打了个响指,贱笑的说道:“很简单,只要能洗清你身上的怨气,你就能投个好胎了。” “怎么洗?”张恒眼巴巴的看着阎罗,差点就开始露胸露大腿的**计划了。 阎罗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笑了,“本来地府的洗衣机是可以洗的,不过上次有人在里面拉了屎,已经送去保修了。” “啊?我靠,地府怎么允许随地大小便!”张恒气愤的拍着电脑桌,用以控诉地府的文明和素质。 “别着急啊恒哥,还有办法呢。”阎罗站起身来,安慰的拍了拍张恒的肩膀,示意他消消气。 “讨厌,你怎么不早说,吓得人家小心肝噗通噗通的跳!”张恒态度立马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转变,捏着兰花指就要往阎罗身上戳。 “矮油!” 阎罗连忙闪身躲避,保持着张恒碰不到的的距离。 “方法很简单,你回到阳间去。让那个女孩爱上你,你就能洗清身上的怨气,下辈子就能投个好胎了。” “这么,简单?”张恒不可思议的问道。 阎罗点燃一根雪茄,美美的吸上一口。 “很简单吗?” 张恒想了想,“好吧,我承认很困难。” “so.....你该去执行任务了!”阎罗嘿嘿笑着,对黑白无常使了个眼色。 白无常趁着张恒没注意,一脚踢到张恒的屁股上把他送回了阳间去。 “等等,我还没变成帅哥啊!”张恒的声音渐渐消失不见。 “大人这样做,有些不合制度吧。”黑无常亲切的跑过来给阎罗揉着肩膀。 “没办法啊,要是不让他洗掉怨气,下辈子保准又是个屌丝。你也知道,现在上头在严打,要是发现了这种悲剧,咱们可都是要扣奖金的。”阎罗也是一脸无奈,吐了个烟圈。 “对了,我记得你们不是在度假吗?” 黑无常顿时黑着脸,“他死的时候砸到我们了。” 阎罗愣了愣,“你们在哪度假?” “女生宿舍!”(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冰窖之中 “这是哪里?”朦朦胧胧之中,好像有男子的手轻柔的抚摸着自己的面颊,沈栖梧想要看的仔细,却依然只是模糊的身影。 有点像赵慕,但是忽然一变又成了白云轩,接着就连陈可彬也出现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做起了春梦来? 沈栖梧懵懂的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竟是坐在一块冰冷的石窟上,放眼望去,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除了寒风呜咽地声音,再也听不到一丝地响动。呜呜地冷风自耳边吹过,冻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没有人?沈栖梧疑惑地四周巡视,看不见人影,听不见响动。难道刚才真的是在做梦?沈栖梧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冰凉像是冻僵了一般。看来真的是在做梦!可是。我这是在哪里?忽然沈栖梧蓦地神色一变,想起了之前地经历。刮风了,雪崩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到底是在哪里?白云轩呢?白云轩他又在哪里?沈栖梧呼呼的喘了几口气,头脑里一片空白,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四壁冰寒入骨,不消说,这里应该是天山上的冰窖了。连雪崩这样地好事都能被沈栖梧赶上,她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沈栖梧无奈地自讽了几句,顺手朝怀里摸去。这一摸便感觉出来不对劲了。自己的身上竟然还盖着两件蓑衣,一件是她自己的,另一件确实白云轩的。暖暖地,带着一丝丝温暖的热量,披拂在身上,竟连那寒冷都感觉不到了。 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明明和白云轩一起被卷进了雪崩,白云轩如今都不见踪影,怎么还能给我送来一件衣裳?沈栖梧哗啦站了起来。大声道:“喂,有人吗?白云轩你跑哪去了快出来,我看到你了!” 回声在冰窖里嗡嗡作响,震得耳膜都有些颤抖,叫嚷了半天,却无人应答。在这黝暗的冰窟里,沈栖梧眼不能观,耳无可听,已与聋子瞎子无异。 似乎真地没人,沈栖梧有些悻悻地坐下身来,有些慌张的不知所措。终于响起一个男子明朗地声音:“咦,你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啪地轻响,冰窟中燃起一个火褶子,刹那间华光万丈。昏暗地灯光中,站立着一个身着白衣、淡面容清秀的男子,剑眉星目,眉目如星,脸上带着淡淡的健康红,正静静打量着沈栖梧。 微笑间,就如同初生的朝阳一般照耀尘世。沈栖梧看地呆呆傻傻,良久才喃喃自语道:“白云轩,真的是你吗?我还以为你不在了呢!” 白云轩微笑着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沈栖梧的肩膀,笑道:“不是我还是谁?你这人,干嘛要咒我死呢。” 沈栖梧刷地将白云轩给抱住,那宽广而又温暖地感觉,顿化作千百股热流。在她心中激荡开来。紧紧的环抱着白云轩的腰,在他怀里轻声低语道:“刚刚我好害怕,以为你不在我身边了。咱们一起度过了万千劫难,现在谁也拆不开来。”白云轩耳根一热,正想要反驳她几句,忽觉发上有水珠落下。温温热热地,抬头一看。顿时惊了:“你,你这是怎么了?!” 沈栖梧满面泪痕,却依然嬉笑着说道:“你看错了,我可没有哭,这只是雪化了。” 白云轩看地呆呆傻傻,他们生死相随这一路走来。共同踏过草原、横穿大沙漠、再到如今登上雪山。 万里大逃亡,一路上更是看过万千风景。 夜空下挥剑斩狼群,背着他一路逃亡,心性坚毅,却怎地在这时候失声痛哭。这个傻傻地女子! 白云轩心中顿涌起万般柔情,忙拂起衣袖,轻轻擦拭她眼角地泪珠。柔声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堂堂一国皇后,面对狼群都毫不改色,怎地在我的面前就哭起鼻子了?!” 沈栖梧抹了把泪珠,却笑道:“谁规定的我就不能哭一哭了?我好久都没哭过了,我刚刚心里害怕。哭泣几声,难道这也有错。”看沈栖梧像个孩子般耍赖,白云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于是就拉着沈栖梧的手道:“是不是这雪崩吓着你了?你放心吧,不将你送回贺兰山我是不会死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任他风霜雨雪、海枯石烂,谁也伤害不了你!” “云轩——”沈栖梧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双眸泪珠隐现,心中暖暖的像是着了火,她嗯了一声柔柔的说道:“我不是怕这个!” “那你是怕什么?!”白云轩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 沈栖梧“唉”地叹了一声:“我是怕你有一天会离开我!” 白云轩有些沉默的没有说话,他双手放在沈栖梧的双肩,不知怎么有些犹豫的放了下来,静静说道:“无论怎样,至少我现在不会离开你。如果那一天终会到来,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话还没有说完,便觉浑身一热。一个滚烫地身躯扑在自己的怀中,自己的嘴唇瞬间被顿被红润柔软地樱唇给覆盖住了。 白云轩想要挣扎开来,却发现沈栖梧的力气出奇的大,又不敢使力怕伤着了怀中的人。 只能半屈半就的献出了自己的初吻。 沈栖梧强吻白云轩过后,就知道自己有些着急了,也知道白云轩不会轻易的打开自己的心结,羞涩的埋头在他怀里,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白云轩叹了一声,却不好在说什么。只能将错就错的继续抱着沈栖梧,两人就像是冰雕一般一动不动,大有一抱千年的想法。 现在两人困在冰窖之中,倒也是不那么着急的想要出去了。 “你跟我来。”白云轩像是想到了什么,拉着沈栖梧慢慢的摸索前行。 “如今我们被困在这里,想要活着出去,唯有自救。我刚刚仔细看了看,左边不远处有一个天然的通口,但却有些高。我们只能慢慢的往上爬,如今我武功恢复了很多,背着你应该能爬上去。”白云轩抬头看向那漆黑的通口,认真的说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脱困 白云轩武功绝世,虽然伤势久久不能痊愈,但此刻看到那高达百丈的通口也依然充满自信。 沈栖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接着吐了吐舌头。高达百丈?她想了很久,如果是自己的话可能只会乖乖等死。 “上来吧!”白云轩半蹲着身体,示意沈栖梧趴在他的背上。 虽然两人不离不弃生死相随,可此刻沈栖梧还是有些羞红了脸,大概这就是告白之后的感觉吧。 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沈栖梧有些害羞的将头埋在白云轩发间,双手紧紧的揽住他的双肩。 可能感觉是会相互传染的,就连白云轩都有一些不自在,他感受着背上柔软的身体,面色有些不自然,他一手托着沈栖梧的腿,一手握着剑。 “小心了,我要跳了。”白云轩出声提醒,接着运用真气向上轻轻一跃,竟然跳了十数丈之高。 “嗤”的一声,长剑狠狠的插在冰墙上,溅射出冰屑,沈栖梧的脸红彤彤的。 白云轩此时双手并用,一边不停的抽出剑来,一边用剑鞘再插进去,就这样慢慢的往上攀爬。 如果不是背上还背着沈栖梧的话,凭借白云轩的武功不消半刻便能轻而易举的上去了。 “你一定要抓稳我!”白云轩额头冒起细密的汗珠,虽然他们正处在冰窖之中,却依然有些累的出汗。 “嗯。”沈栖梧低低的应了一声,用衣袖小心翼翼的为他擦拭额头的汗水,生怕影响到白云轩的视线。 也许是刚刚被沈栖梧强吻过,此刻白云轩也不怎么再抵触这样亲昵的行为,只是耳根子红了红便若无其事的继续往上爬。 过了一会,白云轩有些累了只能休息一小会儿。他看着还很远的通口,有些沉默。 “抓稳了,我要换个方法了!” 白云轩单手握住插在冰墙中的剑鞘,将手中的长剑用力一掷,狠狠的插在更高处的地方。 沈栖梧只觉得耳边风声一闪,身子哗啦拔起,白云轩身形美妙,脚尖轻点,瞬间便踩到了更高处的那剑尖上。 虽是稳稳的待在白云轩的背上,但是沈栖梧望着脚下深不可测地山涧,她仍是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冷颤。 白云轩凝立剑尖,纹丝不动,恍如天神下凡一般。他背着沈栖梧纹丝不动,另一手哗啦一声,朝着更高处的地方再扔出剑鞘来。 “起!”白云轩又喝一声,脚蹬岩壁,身在空中哗的拔出立足地宝剑,直往更高处射去。 这般蛮横的爬高飞度,似是个跳跳兔一般,直往通口而去。这 趟路程看着虽危险,却因他二人昔日万里逃亡生死相随,早已心有灵犀,一次比一次要轻松地多。 也不知几个来回,沈栖梧只觉耳边风声阵阵,冰冷吓人,她早就已经把眼睛闭上。 “栖梧,你快看!”耳边传来白云轩的一声轻唤,那道宽敞的通口却是离他们越来越近。 白云轩站在剑身上,有些疲倦的喘了喘气。对他来说,要是以往武功还在他自然无比轻松可是现在却强行的使用真气,已经让他体力有些透支。 胸口上的伤势再次的爆发出来,让他行动显得有些缓慢起来。 “怎么了?累就先休息一会吧!”沈栖梧看着白云轩的样子,有些心疼。衣袖早就已经被白云轩额头的汗水打湿,她也不想白云轩为了出去而这样透支自己。 如果白云轩真的出事,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就此摔下去。沈栖梧回头看了看,已经有百丈来高,就这样掉下去的话,应该就会成为一摊一肉泥了。 “我没事。”白云轩静了静心神,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他依旧用那个办法,将剑鞘扔了上去。接着狠狠一跳,稳稳的落在剑鞘之上。 蓦地,或许是有些重心不稳,白云轩眼见着就要摔下去,还好及时的用手撑住了两面的冰墙。 “哗啦啦。”不少破碎的冰屑纷纷下落,传来恐怖的回声。 沈栖梧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那些冰肯定都变成了粉末,她紧紧的抱着白云轩,而白云轩正勉强立在剑鞘上。 此时,那个通口就在沈栖梧头顶的不远处。如果抬头看甚至已经能看见外面灰暗的星空。 “你慢慢往上爬,我在下面给你撑着。”白云轩咬着牙齿,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 沈栖梧应了一声,白云轩尽量的鞠着身子,能够让沈栖梧平稳的踩在自己的脊背上,这样就算沈栖梧没有能够站稳,往下落得话也会被白云轩的身子给挡住。 沈栖梧有些恐高,她的双腿有些战战发抖。还好白云轩就在这里,不然她都提不起勇气来。 她双手缓缓抬起,伸出通口外面,抓住通口的两侧,想要把身体给支撑着出去。 但是通口两侧皆是冰雪,让她的手不管怎么样都有些抓不稳,放在手里有些滑。 “怎么样,能出去吗?”白云轩有些吃力的开口说道,他承载着沈栖梧的重量,又要维持自身的平衡,这对他来说有些勉强。 沈栖梧咬了咬牙,不想辜负白云轩的努力,应了一声,使劲撑着身体想要探出去。 “啊!”可能是太着急了,沈栖梧抓住的那块突然变成了碎雪,她尖叫一声就往下倒去。 白云轩连忙用身体挡住她,却被力道撞得不轻。 “没事...你没事吧?”白云轩脸憋的通红,双眼充满血丝,太阳穴两边的血管更是惊悚的鼓了起来。 沈栖梧吓得不轻,但不想让白云轩担心。只能强打起精神说了声没事。 这一次不会再出意外了。沈栖梧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再一次站直了身体。 接着一鼓作气撑起身体,迅速的爬了出去。 这个时候外面正是漫天繁星,沈栖梧在雪地上翻滚了一下,身下软绵绵的很是冰凉。 “白云轩,我上来了。你也赶快上来吧。”沈栖梧趴在通口,伸出一只手递了进去,想要拉着白云轩出来。 白云轩应了一声,踩在剑鞘上,纵身一跃。(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到达 白云轩没有选择握住沈栖梧的手,而是轻巧的跳了出来。 “你干什么?吓我一跳!”通口虽然宽敞,但是沈栖梧还探着头在哪,白云轩突然跳将出来,把沈栖梧吓的一惊。 满天繁星下,风雪是不是的吹拂。白云轩的脸色被月光映照的有些苍白。 沈栖梧刚有些小情绪,却迅速的藏了回去。 “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苍白。”沈栖梧有些担忧的问道,一只手轻轻的拉住白云轩。 白云轩这次没有避开,任由沈栖梧拉住他的手。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一阵就好了。” 两个人离开通口,那里发生过雪崩。脚下的雪都松松软软的,要是待在那里说不定还会被那个冰窖再次吞没。 自天山而下,便再无险阻,两个人休息了一晚,两日之内,就已经赶到了贺兰山的西面。雄峻地贺兰山高高耸立,在它的对面,便是一望无垠的大沙漠,还有冰冷的天山,曾经血染的那片草原,尽数踩在脚下。站在高高地贺兰山山脚,瞭望远处无尽的青草蓝天,沈栖梧情绪有些复杂难明,抑制不住地心慌。 曾经的大周,已经尽在眼前了! 这也就意味着,白云轩离开她的时候已经越来越近了。 贺兰山,在金国人眼中,被称作“金色的山峰”,其奇延千里,横跨在天山山脉与死亡之海大沙漠之间,乃是遮挡天山雪山的天然屏障。名闻遐迩的大周长河,便发源于此。 它自南向北缓缓流淌,最终归宿于金国大庆府外的天河之中。走上贺兰山的崇山峻岭,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望无际的绿色地毯,蜿蜒不绝,直达天际。 数不清的五颜六色的小花,星星点点坠落其中,娇艳俏丽。一道宽广而清澈的河流,自峻岭间哗哗而下,悠悠向远方流淌,暖暖的骄阳中,水面波光粼粼,闪着耀眼的金光。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近万里的奔波,经草原,穿雪山、过大漠,历经生死磨难,当碧绿的草原再次进入视野,沈栖梧和白云轩还是忍不住骄傲起来、喜极而泣。 沿着河边,无数的野生的牛羊在水草丰美的绿地里悠闲放牧,恍如移动的棋子。成群的飞鸟在空中嘶鸣,飞扬的羽毛,似是起伏的波浪。 远远传来高亢嘹亮的歌声,那是放牧的人在尽情歌唱,悠悠清音,飘荡绵长。 青草、碧水、蓝天,美丽雄壮的贺兰山安详宁静,仿佛是脱了俗的世外桃源。 只要翻过贺兰山,到达贺兰山的南面。甚至就能看到金周两国的金戈铁马,刀光剑影。 “终于到了。”白云轩抬头看向远处明朗的天空,感慨的说道。这万里的逃亡,他们经历的太多了,甚至一生都难以再忘记。 他与身边的人,同生共死不离不弃的万里逃亡,经历了的一切说出去都难以置信。 沈栖梧眼里追忆着,不知道再想着什么。 她不知道她离开的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那些熟悉的人的消息。赵慕的,欢儿的,秦雅的,还有自己的好友东阳公主,也不知道她如今回宫了没。 “我们终究是回来了。”沈栖梧良久才叹气说道。这一个月,她都不敢相信会经历这么多,仿佛还恍如昨日,一切都历历在目。 “是啊!”白云轩拉着沈栖梧的手,看了看她,犹豫了很久,才欲言又止的说道:“现在....我送你回去吧!” 沈栖梧有些复杂的看着白云轩的眼睛,想要看穿他心中的想法,犹豫道:“要走的这么急吗?我们不如先休息几天在出发吧?” 事到如今,沈栖梧反而不想再继续前进了。他们每往前走上一步,就离着分别更近一步,这让沈栖梧心中万分难受。 白云轩也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他自己心中也如同针扎一般。可是他是大周人,不能忘记他承诺的事。 那就是救回大周的皇后沈栖梧,这是他不远万里出现在金国境内的原因,也是他必须要完成的一件事。 “好吧,我们明早再出发吧。”白云轩想了想,认真的说道。 白云轩在向沈栖梧表明自己的态度,他能做到的仅仅只是晚一天送回沈栖梧。他只能做到这一步,这是他的极限。 “明天吗?”沈栖梧闻言,心底暗自神伤。但她没有在白云轩面前表现出来,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只能保持着自己笑容。 “嗯,你不必介怀。”白云轩温柔的出声。 一句话说的沈栖梧心里暖暖,她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而去。还没走出几步,忽听身后的白云轩轻唤:“栖梧——”那声音温柔无比,沈栖梧听得骨头都酥了,急忙转过身来:“白云轩,我说过会等你的!” 白云轩还未反应过来,便觉香风拂过,两片温热湿软的香唇,轻轻映在了他嘴唇上。 再一次的强吻! 沈栖梧的嘴唇再一次的亲在了白云轩嘴唇,两个人就这样互相抱着,这个吻久久的,让两个人都有些情不自禁。 因为已经有过一次被强吻的经验,这一次白云轩倒是没有多少的抗拒和陌生。 放纵吧!就只有今天!白云轩在心底不停的提醒自己,两只手抱着沈栖梧温柔无比。 “不要怕。”最后白云轩那双温暖的大手紧紧握住了沈栖梧的手掌,沈栖梧脸颊嫣红,脉脉望着他。 白云轩嘴唇轻启,柔声说道:“我会永远守在你身边的——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云轩——”沈栖梧心里一暖,只觉鼻子酸酸的,忽地一把搂住他宽广的身躯,在他怀里用力拱了几下头:“你放心好了,我不怕的,我这个人胆大的很,小时候的外号就叫做打不死的小强。再说了,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会怕——” 白云轩被她的话逗的笑了起来,假装很疑惑的问道:“那请问,你真的什么都不怕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沈栖梧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只听见白云轩身躯一震,接着便更加紧紧的抱住沈栖梧,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最怕的就是离开你!”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像是要到天荒地老。 飞鸟在头顶嘶鸣,牛羊发出欢喜的叫声,就连山间的野花也都绽放的更加的灿烂。 “我们先上山吧。”白云轩搂着沈栖梧,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像是呵护一件美丽的瓷器,不忍触碰。 “嗯~”沈栖梧脸蛋红彤彤的,在白云轩怀里娇声回答。 两个人手牵着手往山上走去。 “你说为什么花开的这么灿烂?” “草原那夜你心里感动不?” “那堆白骨的主人也不知道是谁?” 一路上沈栖梧像是叽叽喳喳的小鸟,围绕在白云轩身边,翩翩起舞。 白云轩宠溺的看着她,一个又一个看似傻傻的问题,他都很认真的回答。 “因为有你在,所以那些花儿才开的那么灿烂。” “那一夜我真的很感动,看到你满是伤痕,我真的有些发狂的想要杀人!” “至于那堆白骨的主人,这个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想必都很有文采,就像你一样。” 沈栖梧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和自己喜欢的人漫步山野间,在他身边提着傻傻的问题,看着他认真的在回答。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果然都很低。 “其实我还会变戏法!”沈栖梧眨着好看的眼睛,貌似天真的看着他。 白云轩哦了一声,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笑道:“戏法?那些都是骗人的,我才不会相信呢!” “哼,我表演给你看!”沈栖梧赌气的说道。只见她步伐轻盈,蹲着身子采下一朵野花。 在白云轩面前扬了扬野花,沈栖梧拿出身上的手绢,途径万里这手绢早已经破旧不堪,她有些神秘的说道:“你看好了,我手上的这朵野花。”说着,轻轻的拿在手里用手绢盖住。 “当当当当,不见了!”沈栖梧一把扯开手绢,本来拿在手里的野花就真的如她所言,顿时消失不见了。 白云轩眼睛眨了眨,看向她宽大的袖口,过了一会儿惊讶的道:“真的不见了,栖梧,你怎么做到的?太神奇了!” “那是当然,我外号可是江湖第一神棍。”沈栖梧有些得意洋洋的笑着,对她来说能唬住白云轩这个武林高手,自然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看着,我再给你变回来!” 沈栖梧故技重施,将手绢搭在手上。 “嘘!”白云轩面色一边,抱住沈栖梧就躲进了一旁的草堆里。 “怎么了?”沈栖梧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心想这荒山野岭的,白云轩不会是想..... 想到这里,沈栖梧就面色绯红,身体感觉有些烫了起来,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白云轩。 白云轩没有注意沈栖梧的异状,用手轻轻的捂住沈栖梧的嘴,眼神小心翼翼的透过草缝间看着外面。 过了一会,并没有发生了什么事。 沈栖梧也知道自己想歪了,不由得一阵无语。捂着自己的脸不敢去看白云轩,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害臊了。 难道真的是饥渴了? “我怀疑有人在等着我们!”白云轩一脸郑重,他看着天空,有飞鸟至林中惊起,心里有些谨慎。 “你是说,金国人在山上等着我们?”沈栖梧知道白云轩说的什么,不由得有些心惊。 看来金国人并不笨,知道在金国抓不住他们两个人,就采用守株待兔的方法在这贺兰山上等着他们,恐怕只要一露出踪迹,就会有成千上万的金国士兵涌现出来。 “应该是元勇,他知道追不上我们。索性就在这里等着我们,而这里是回大周的唯一途径。”白云轩忧心忡忡的说道。 要是以往白云轩没有受伤,自然不会畏惧这些普通的士兵。但如今他武功都很难使用,别说是成千上万的士兵了,怕是来几个人都能把他们抓住。 沈栖梧明白事情的危急,小声的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白云轩就是她的主心骨,她一心都扑在白云轩身上,以往聪明的头脑怕是靠不住了。 白云轩呵呵一笑,有些自信的说道:“你知道猎人和猎物的故事吗?” 沈栖梧摇了摇头,好奇的看着白云轩。 “猎人要抓住猎物,不但要靠敏锐的嗅觉,还要靠无与伦比的耐心。而猎物却不一样,往往只需要尽量的躲避着猎人的陷阱就行了。” “而我们虽然是猎物,却也同样可以成为猎人。我们先要想办法避开猎人的陷阱,再找机会化身为猎人,只需要避开那些凶险的猎物,去找那些弱小的猎物就行了。” 沈栖梧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有些好奇的问道:“是不是柿子还得挑软的捏?” 白云轩愣了愣,“可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两个人商量了一阵,白云轩抱着沈栖梧跳上一颗大树,靠着葱葱绿绿的树叶遮住了自己的身影。 “哒哒哒。”没过多久,寂静的山林间就传来响亮的马蹄声。透过树叶两个人看见了一队金国的士兵。 他们手里拿着刀剑,面色严肃,宛如地狱而出现的锁魂者。 领头的将军有些面熟,他拿着一口长刀,穿着厚重的铠甲,却左袖空空如也。 原来是断臂人。 “那不是元勇吗!?”沈栖梧等那将军回过头来,差点吓出声来,还好白云轩及时的捂住了她的嘴,不然说不定两人就要暴露出自己的踪影。 沈栖梧对白云轩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再出声了,白云轩才放开了手。 当时雨中的那一战,白云轩受了元勇一拳击在胸口上。害得白云轩到了现在也没有恢复过来,而元勇也被白云轩刺中了肩膀出,虽然是外伤可是如今连手都不见了。 白云轩等人马消失后,才小心翼翼的在沈栖梧耳边说道:“那一剑应该挑断了他的经脉,而且他一路追击我们耽误了医治的最佳时机。如今断臂,也是咎由自取!”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金国美男子 暮色中,隐隐约约地烟雾升起。数百个奔腾地黑点迅捷如风,直直向河流处奔了过来。看那骑马的姿势和骑速,都是些精熟地金国骑兵无疑。 夜色幽暗,这百余金国骑兵既不打旗号,也不点火炬,飞奔如箭,疾速往湖边奔来,说不出地诡异。 眼见着金国人地步伐越来越近,白云轩和沈栖梧忙将脑袋往深深地草丛里缩了缩。 疾风划过,数匹金国快马如狂风般卷过。掀起地青草落叶打在脸上,生生地疼。 两个人也不知道是第几次遭遇这些金国骑兵了,好在白云轩聪明,一路走来都会抹点自己的痕迹,他和沈栖梧有惊无险的离山顶越来越近。 “这些金国人,到底安插了多少的人在这儿等着我们?”沈栖梧咒骂说道。 本来好好的一个夜晚,却要为了性命东躲西藏,让她的好心情瞬间就崩塌了。 “看,他们停下了!”白云轩地一声轻呼,惊醒了沈栖梧。她急忙放眼望去,只见方才还在放马狂奔地百余名金国骑兵,到了河流边,渐渐的减低了马速。先前打头地几人早已跨马而下,正牵马往前走去。 “难道他们要在这里宿营?!”这个念头在沈栖梧心里一闪而过。白云轩和沈栖梧躲藏的位置十分隐蔽,很难被发现,可是一旦这些人在这里宿营,他们就多了暴露的危险。 她和白云轩心里有些焦急起来,想要避开这一百来号人本身倒不是什么难事。就怕他们背后还有人,那样就要打草惊蛇了。 白云轩思索了一会儿,生生把心中地焦虑按捺住了。数百号金国骑兵全部下马,帐篷已经卸了下来。他们正在围着河流打转,看样子似乎在选址搭建帐篷,今夜是摆明要宿在这里了。 再往前走就是天山山脉了。 他们今夜宿在这里,难道是以为他们躲在天山所以要去察看吗?可是这短短百余里地路程,再加一鞭就到了,有必要在这里扎营吗?白云轩想了半天也没搞懂。 那边地金国人徘徊了半天,终于选好了位置,便开始埋帐篷生篝火了。这些突厥人倒也好眼光,选地那地方。 三面环草,另一面紧邻着清澈地湖水。清风拂岸,碧波荡漾,景色颇为不赖。金国人放出地岗哨距离帐篷甚近,看地出他们对周围地环境还是比较放心地,大概是因为在两百里开外便是天险天山和贺兰山地缘故吧。 白云轩四处观察了一番,对着身边的沈栖梧打了个手势。 “栖梧,你会潜水吗?” “嗯,我从小练过。” 开玩笑,小时候经常在游泳池乱来,不会潜水那不是开玩笑嘛! 沈栖梧点头会意,他们两个拉着手,一边观察着金国人的动静,一边小心翼翼的行动着,悄无声息向那草丛钻去。两个人默契十足,在一起待了那么久形影不离自然是不消多说,动作麻利迅捷。 眨眼就已经到了潜伏的位置,等两个人都再次躲藏好之后,耳边已经听到了金国人人地大笑。 偷偷抬起头来,只见此处距离金国人帐篷仅仅三十丈开外,那湖边已经生起了一簇大大地篝火。篝火上吊着一只鲜美地烤全羊,阵阵肉香飘入鼻孔。金色地羊油啪啪滴在火上,激起闪烁地火花。篝火边盘坐着几个金国士兵,正在大声说笑。距离太远,不仅听不清他们说话,就连这几个人的面孔也看地极为模糊。隐隐直觉正对着自己地那突厥人,衣着也与一般人不同,袍子异常华丽,似是个领头人地,这些家伙难道是来举行篝火晚会地。 看又看不清,听也听不到,白云轩心中无比地恼火,忍不住的暗自骂了声。 “走吧,我们先下湖里去。”沈栖梧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 “嗯好!”,白云轩眼前一亮。这几个金国士兵在岸边聊天。白云轩至小就十分优秀,各路本领都有所涉猎,凭借他们两人地本事,要想对付他们岂不是易如反掌。 默契地和沈栖梧对望一眼,正要动作,金国人那边忽有一个斥候钻了过来:“将军,其他人也到了!” “什么?!”惊声未落,耳中便传来阵阵蹄声,比起方才地百余人已经稀拉了许多,隐隐约约有十余人地模样。 先有百人。后有十人。难道他们是来此会面地?!两个人心中打了个嘀咕,连忙又将身形掩了下来。隐隐地蹄声,显然也惊动了对面地金国人。一个金国士兵在那领头的年轻人耳边说了几句,领头地将领微一点头,缓缓站了起来,直向大营门口走了过来。 火炬渐渐亮起,白云轩也看清了这年轻将领地面孔。他年约二十多岁,生地浓眉大眼,高鼻阔口。身高足比白云轩还要高上半个头,四肢精壮,似有一股随时可以爆发地力量。整个人孔武有力,气宇轩昂。与他们两人见过地如此多的金国人大为不同,这是一个典型的、富有力量地金国美男子。 不知怎么,让沈栖梧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金国的三皇子元向杰,这个人和元向杰眉宇多有相识。 这金国美男,身上穿着一色淡黄地胡袍,虽是形状与一般士兵无二,但那袍子地质地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落在沈栖梧这种衣服专家地眼中,她也暗自吃惊,这分明是上好地江南丝绸,在大周也只有富贵人家才能穿地起。这厮到底是谁? 那金国美男行着离大营门口还有数丈,便远远的站住了,再不往前挪动一步。他一手扶住腰间地弯刀,眼如鹰隼,冷冷往前方打量。 那豪迈冷峻的气势,非是一般金国人可比。再往这人身边看去,他手下地那些士兵,个个体格雄伟,孔武有力,握住弯刀地手掌青筋爆起,一看就知都是身经百战之辈。 这不由得让白云轩收起了轻视之心,恐怕就算自己没有受伤,和此人交起手来也占不到半点便宜。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皇子和国师 这一迟疑间,远远的数十匹骏马已疾奔而来,清脆的蹄声划破了此地地宁静。那金国俊男只微微扫了一眼,点了点头,便站在那里,没有半丝出营相迎地意思。 数十匹骏马越来越近,白云轩和沈栖梧模模糊糊扫了一眼,只见这些人都是身穿金国的袍子,具体面容也看不清晰。 后来地金国人离着营帐大门还有数丈地距离,便齐齐喝住大马,哗啦一声跳了下来。当前一人疾走几步,钻进大门,冲着那华服地金国美男深深一恭,大声说了句什么。 借着火把中地微弱灯光,白云轩略略扫了一眼,瞬间便膛目结舌,张开地嘴巴就像塞进了一个大大的鸡蛋,再也合不拢了。 “是金国国师宫涅!”白云轩眉头皱的很皱眼里有些不自然,如果不是身处危险之中怕是会惊出声来。 “宫涅!?”沈栖梧比白云轩更加惊讶,她在哑叔那里得知自己的母亲就是死在宫涅之手。此时见到自己的仇人,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奇怪的神采。 眼望宫涅跟在那人身后,向营中走去,白云轩拍了拍沈栖梧肩膀:“栖梧,跟我下湖去。” 今日之行,还真是来对了!不仅看见了杀害了自己母亲的金国国师宫涅,没准还会有些别地收获。他们二人皆是从小就水性优秀,两个人选了离那营帐远远地一处岸边,悄悄潜下水去,无声无息的向那帐篷靠近。 自国师宫涅来了之后,金国人地岗哨抖地严密了起来,另外三面,早已有十余人不断的巡逻探查。唯独河水的这一面,异常静谧。这也是金国人的习惯使然,他们在马背上长大,绝大多数都是旱鸭子。再者,这是在金国大军的眼皮子底下,又有谁敢不开眼来招惹他们。 白云轩和沈栖梧潜入水下,一口气行出老远,刚钻出水面,便听见传来恶狠狠的声音:“一定要抓住沈栖梧!” 抓我?!听到有人冷不丁冒出的这么一句,顿将沈栖梧吓了一跳。 昏黄的火光照映着水面,碧波荡漾中,点点的篝火在水中飘摇起伏,四周寂静一片,只能听见柴火燃烧时噼里啪啦的轻响。国师宫涅与那金国美男面对而坐,不时低下头去,神色恭敬的听他说话。 只在提起沈栖梧时,国师宫涅才猛地抬起头,咬牙切齿中,恨不能生食其肉。 沈栖梧将身子掩在一丛飘浮的水草下,与国师宫涅二人呈斜线,相距不过四五丈。金国人不防备有人潜入水中偷听,再加上灯光幽暗,除了隐隐的水草外,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明亮的火光映着宫涅那有些干瘦的脸庞,他正急切的望住那金国俊男,期望得到他赞许的回答。听到这里沈栖梧暗自哼了声,对这国师宫涅满是不屑。 那年轻的金国美男长声大笑:“哼,老三这小子,抓住了大周的皇后竟然没有告诉我!反而私自带走她,想要在父皇面前表现一番,如今人被救了还要我来收拾这烂摊子?!” “大皇子说的对,不过若是抓住了这沈栖梧,想来陛下一定对您另眼相待!”宫涅赞同的应了一声,捋着胡须笑意盈盈。 大皇子?!听宫涅一语叫出。白云轩和沈栖梧惊得脸都变了,连此刻别人正在算计着他们也都顾不上了。 金国大皇子元猛?!这年轻人竟然就是名震草金国军中威望隆盛的元猛?他竟然是如此年轻地一个金国美男?!这反差之下沈栖梧有些呆愣,在她印象中似这等名字的皇子,不都还是五大三粗的吗?!这一惊之下,当真不得了,沈栖梧急忙再抬眼,打量这位金国大皇子。 大皇子元猛大概也就二十七八岁模样,生地浓眉大眼。鼻梁高耸,身躯孔武有力。气势凛凛,眼中神光湛然,乃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金国美男子!从前只听说大皇子元猛和三皇子元向杰不合,两位皇子为了储位争斗多年,却从没想过问他们地年纪,真是经验主义害死人那。 元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脸冷笑的说道:“还有那元勇,竟然敢违抗我的命令,杀了我手上的一员猛将腾佐。老三这个孩子,真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了!” 宫涅想了想,认真的的说道:“如今三皇子领兵前线大军,屡次立下战功,又成功的击退了天南赶来支援的大军。如今陛下真是越来越看重他了,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三皇子在军中的威望会超过您。” 大皇子元猛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从那金黄地烤全羊上撕下一条羊腿,连油渍都不擦,递到地国师宫涅的手中,“国师不必忧虑,他抓不住这大周皇后可不代表我也不能!如今大周那个皇帝重病不起,丝毫没有什么雄心。到时候我押着他的皇后,你认为他还能抵抗我们的铁蹄吗?父皇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的!” 赵慕重病不起?沈栖梧听到这里,明显有些心慌意乱起来。明明人还好好的,怎么自己消失了一个月就重病不起了?不是带了宫中的御医随行吗? 白云轩在水中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有些担心复杂的看着她,示意她不要惊慌。 沈栖梧蹙眉不已,但此刻她也无可奈何,心里虽然记挂着赵慕,却没有再表现出来。 抬眼往对岸望去,大皇子元猛和国师宫涅言谈正欢。大皇子的数百精壮侍卫,已经逐渐增大了巡逻范围,连湖面上都派驻了一队守卫。 白云轩想了想,缓缓摇头:“这个大皇子可不是元勇那样地有勇无谋,他这人极为谨慎。扎营地阵形也大有讲究,篝火架在湖岸,帐篷却远离着水边。让人无法合围。再有那数百精锐拼死护卫,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他就可以纵马而逃。” “如今既然是他在找我们,我们接下去一定要小心。尽量的避开他们,我观此人也习有武功,遇见他我们怕是只能逃跑!” 第一百三十章 沈栖梧点了点头,如今他们两个人可以说都是手无缚鸡之力,要是真的遭遇到了这支队伍,恐怕只能任人鱼肉了。 “我们只能小心行事了。”白云轩拍了拍沈栖梧的肩膀,郑重的说道。 爬上岸来,两个人收拾了一些地上残留的痕迹,快速的躲会了草丛。如今暮色已至,夜晚才是躲藏行踪的天然屏障。 沈栖梧还有些呆呆傻傻的,至从听到赵慕病重的消息后她就有些内疚。无论如何,赵慕都还是她的丈夫,可是她现在却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归心似箭。 白云轩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柔声说道:“你不要着急,我们夜里上山,趁着没人注意明天一早就能返回大周。” “啊?你说什么?”沈栖梧忙从失神中苏醒过来,有些疑惑的看着白云轩,显然没有听进白云轩的话。 “没事。”白云轩摇了摇头,牵起沈栖梧的手继续赶路。 当一轮皓月挂在夜空的时候,白云轩和沈栖梧总算找到了一处天然的山洞。夏日炎炎,夜晚里很多蚊虫蚂蚁,有些还带着毒素,不能露宿在外面。 白云轩去外面找了一些柴火回来,很快幽暗的洞穴里面就燃烧起了火光,白云轩铺了一些杂草在山洞外面,以防止火光外泄,被人发现踪迹。 “你很担心吗?”白云轩一边添着干柴,一边若无其事的问道。 火光照耀着沈栖梧有些疲惫的脸颊,只见她微微一愣,忽然说道:“你希望我担心吗?” 沈栖梧有些像是在问自己,她希望白云轩能够帮助她得到答案。 “于情于理。”白云轩顿了顿,看着沈栖梧,继续说到:“你都该担心。” 沈栖梧舒了一口气,像是释怀了很多。 于情于理,自己应该担心。 “我的确很担心,可是我也知道还急不得,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沈栖梧侧卧在地上,背对着火光有些黯然。 白云轩看着她,却又像是在看着火光。 “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就这样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白云轩就叫醒了还在熟睡的沈栖梧。 “清晨,是任何人都会放松的。我们这个时候下山应该就少了很多危险。”白云轩的衣袖有些破旧,但穿在身上仍然俊美无比,沈栖梧一睁眼便有些茫然。 “走吧。” 两个人出了山洞,这个时候明月还没有完全的消失,星星也还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耳边竟是夏日的虫鸣。 白云轩和沈栖梧一路往山上行走,路上也竟是一直靠着草丛边缘,这样一来如果发现异常也能快速的躲避起来。 在天微微亮的时候两个人就到了贺兰山顶,此时他们站在高处,甚至能够看见山下的长河已经远在对面的大周军营。 “老鹰?”沈栖梧抬头时,一只雄鹰便落了下来,稳稳的站在白云轩的肩膀之上。 “你这是.....”沈栖梧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白云轩微微一笑,说道:“我从小就和动物亲近,经常训练鹰之类的。这只鹰是我养的。” “你养的?”沈栖梧大吃一惊,没想到白云轩还有这种技能,一时之间有些茫然的看着他肩头上的那只鹰。 白云轩逗弄了一阵,便一抖肩膀,随后那只老鹰便飞上了天空,不一会的功夫就消失了。 知道沈栖梧心中有很多的疑问,但此时此刻并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下山的路途中还是非常有可能遇见金军的,他们还是要谨慎一点。 “等等!”白云轩蓦地身形一震,迅速拉着沈栖梧的手落进了一旁的草丛。 “嘘,有人来了!” 这个时候两人看见了昨日出现的那金国国师宫涅,此时他正骑着骏马带着自己的随从往山下行走。 如果不是白云轩机警,他们很可能会与这些人碰头。 马蹄声扬起沙尘,不一会就消失在眼帘之中。 “我们跟着马蹄!”白云轩和沈栖梧跳了出来,一路上都跟着马蹄印下山而去,在临近长河的时候却又突然改道。 因为宫涅肯定是返回金国大营的,他们可以跟着马蹄印下山,却不能一直跟着马蹄印走,不然早晚都会自投罗网的。 在一处僻静的草丛探出头来,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长河的岸边,眼前就是闻名遐迩的长河,也就是这条长河成了大周的天然屏障。 虽然天气炎热,但前阵子突然降临雨水,又是将长河添的饱满起来,金国的铁蹄再一次被阻隔开来。 “终于到了!”沈栖梧良久才叹息一声,心情有些复杂难明,她看了一眼白云轩有些犹豫起来。 白云轩对她抱以微笑,两个人并没有急着离开草丛,反而继续躲藏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沈栖梧不知道白云轩再等什么,但她相信白云轩,也就没有多问。 反正能和白云轩多待一刻她也非常的高兴,要是一辈子不离开可能她就会开心的疯掉。 没过多久就过来一队金国的骑兵,他们奉命在这一带巡逻,虽然是上面的安排,但是多日以来毫无收获让这些士兵有些懈怠。 根本没有仔细的巡视过,匆匆做了一番样子后便策马奔腾返了回去。 “我已经通知了大元帅那边,过一会便会有船只来接你回去。”这个时候白云轩突然开口。 沈栖梧问道:“他们怎么知道我们逃回来的?” 白云轩淡淡说道:“我的那只鹰很熟悉我,只要我回到了贺兰山,它就能找到我。” 沈栖梧像是明白了,沉默不语。 接着白云轩又说道:“我的那只鹰,临走来救你的时候就已经待在李扬大元帅身边了。” 沈栖梧有些失望,说道:“原来你早就做好了这一切的安排了。” 白云远点了点头,看着沈栖梧,忽然温柔的说道:“其实我也没有想到,这只鹰终究还是派上了用场。我多么不希望它已经忘记了我。” “是吗?”沈栖梧看着他。 “船来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莫小雅回了学校,她还有些资料落在了寝室里面。准备回寝室找找看,毕竟那些资料对她的工作很有帮助。 作为曾经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大多数学弟学妹都还记得她,一路上走来有不少人跟她打招呼。 “学姐,你要回寝室吗?”路上遇见了一个要好的学妹,就和她站在女生宿舍楼下闲聊了起来。 “学姐,咱们女生宿舍闹鬼啦!”那小学妹神神叨叨的,吓人的样子还装的挺像的。 莫小雅记得她不爱开这些玩笑的,怎么一阵子不见变成了乱放炮的人,“又有人跳楼了?不会又是因为脚臭吧?” 大学里的生活还是挺滋润的,选择自杀的学生占比例很少的。莫小雅记得她们那一届,有一个女生脚因为非常的臭,受不了同寝室的唠叨,选择了跳楼,为此大家还都引为笑谈。 小学妹翻了个白眼,“不是的,据说是你们那一届的男生,叫做张恒的。” “张恒?”莫小雅愣了一下,这个名字她好像有些印象。她记得有个暗恋了他四年的男生好像也叫张恒来着,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学姐你好不好奇他为什么自杀?” “不会,也是因为脚臭?或者有狐臭?”莫小雅笑嘻嘻的,丝毫不关心这些,和小学妹开起了玩笑。 “怎么可能,不过我也不知道,大家都在传闹鬼的事。” 莫小雅摸了摸下巴,忽然说道:“我比较好奇他是怎么跑上女生宿舍的!” “这个很重要吗?”小学妹完全跟不上莫小雅的心路历程,一脸懵逼的问道。 莫小雅突然十分严肃,“你想啊,一个男生竟然跑到了女生宿舍跳楼。那咱们女生的安全还有保障吗?我记得宿管张大妈可是很厉害的啊!” 或许是快要上课了,或许又是觉得莫小雅思路跳的太快,小学妹说了句再见就跑掉了。 莫小雅以前住的是六楼,最接近顶楼天台的一层。由于大多数都已经毕业了,整个六楼空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寂静。 本来觉得没什么事,不过一听小学妹说现在闹鬼,莫小雅心里还是有些怕的。 “怕什么?有鬼又不是来找我的!”莫小雅壮着胆子鼓励自己,快步走到自己的寝室门口。 门没锁,还好。 推门的时候一股子霉臭味,莫小雅捏着鼻子走了进去。里面乱糟糟的,什么棉被内衣内裤到处都是,地上还散落着几本书。 也不知道多久没人回来过了!莫小雅有些抱怨,自己寝室那群腐女,真是邋遢鬼。 “算了,赶快找到资料走吧。”莫小雅跑到自己的柜子边,取出钥匙打开。 资料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里面,还有几个可爱的小布娃娃,整个柜子挤得满满的。 “啪嗒啪嗒。”过道里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谁?”莫小雅喊了一句,可是并没有人回答。 莫小雅有些紧张的抱着资料,小心的从开门探出一个脑袋。 整个过道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刚刚的脚步声也消失不见,只有昏暗的声控灯还一闪一闪的亮着。 莫小雅吞了一口口水,大着胆子缓缓的走了出来。 “现在是大白天,不会这么邪门吧!我记得鬼很怕阳光的!”莫小雅小声的嘀咕着,前后看了看的确没什么异常。 只有过道深处那扇窗户是打开的,从外面传来一阵冷风。 突然,莫小雅感觉有人正在她的身后,有一只手就要搭在她的肩膀上了! “啊!” 莫小雅吓得尖叫了起来,分贝足够当起学校广播了。 “小雅,你没事吧?” “张....大妈?”莫小雅愣了愣,接着出了一口大气。 站在她身后的正是闻名遐迩的女生宿舍老大,人称情侣杀手的张大妈。有她看守的女生宿舍,可谓是军事重地,无论男生出的什么注意都会被她轻而易举的破解,被全校男生视为眼中钉。 “我看你好像是来拿东西的,想着可能需要帮忙,所以我就上来看了看。”张大妈笑眯眯的看着她,嘴里还叼着一根香烟,穿着夏天里的拖鞋。 “谢谢了,不过我就是来取一下资料的,取完就走。”莫小雅被她吓了一跳,她翻了个白眼继续回到寝室。 “最近宿舍不太平,很多人都在说闹鬼,你取完资料早点下来。”张大妈靠着门说了一句,甩了烟头就离开了。 “闹鬼?我看你才像鬼呢!”莫小雅对张大妈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继续专心的翻看自己的资料。 将资料整理好后,莫小雅伸了个懒腰,取出柜子里的小布娃娃也准备带走。 “啪嗒啪嗒。”过道里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莫小雅也装作没听见,这张大妈事情真多。才走这么一小会,这时候又上来了。 出了寝室,外面还是一个人没有。 莫小雅心想这张大妈果然是有一手的,这神出鬼没的身法至少男生宿舍的那个老头子是绝对没有的。 “喂!”又有个人出现在莫小雅身后。 莫小雅无奈的做了个表情,回过身来,“张大妈,我是真的不需要帮忙!” 张恒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复杂难明。 “你是?”莫小雅见到对方是一个男生,连忙抱紧怀中的资料,退后几步一副警惕的样子。 张恒指着自己的脸,“你不认识我啦?” “你是.....我记起来了!”莫小雅想了想,恍然大悟的指着张恒,“我记得你是.....负责女生宿舍修水管的!” “哐当。”从张恒的短裤里掉出一样东西,摔在地上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张恒对莫小雅尴尬的笑了笑,连忙捡起地上的扳手,将它拿在手上舞了舞,“众所周知,我是一个修水管的,身上带着把扳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莫小雅紧张的看着他,“没到是没问题,可我总觉得你像是用它来打我的!” “有吗?”张恒一脸无辜,接着扳手又在莫小雅眼前晃了晃,解释道:“这些都是修水管的热身动作,你也知道这是门技术活,要随时锻炼的!” “是吗?”莫小雅总觉得这个人神经有些问题,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第一百三十二章 重逢 过了长河,船停靠在岸边,沈栖梧安然的踏上了大周的土地。她的面前就是大周的军营,而迎接她的则是前线将士们的跪礼。 一国皇后被俘虏,这是七尺男儿都无法忍受的耻辱。 好在沈栖梧现在回来了。 “娘娘,久违了。”这个时候镇远侯李据出现,看他一脸的风霜,这一个月必定也受了不少的苦。 沈栖梧对他点头示意,她和李据并无交情。他是托孤大臣,而她是皇后。 沈栖梧看着他,问道:“老元帅呢?” 皇后回来,一军统帅竟然没有出面相迎。 李据怕沈栖梧心生芥蒂,连忙为自己的父亲来接,说道:“元帅此刻正在审阅军情,欲图和金国死战一场。” 金国人的铁蹄早就落在了大周的土地上,如果不是天公不做梦,降下了大雨。此刻的贺兰山怕早就沦为火光战乱之地了。 沈栖梧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李据对陈可彬使了个眼色,两人很快的聚在了一旁。 “娘娘,没出什么事吧?”李据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沈栖梧那边,沉声问道。 陈可彬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想了想才说道:“一切正常,并没有被金国人发现。” 李据点了点头,却又在摇了摇头。他总觉的沈栖梧有些不太一样,仿佛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失去了生气。 “带娘娘先去见陛下吧。”想到赵慕的情况,李据微微高兴起来,只要沈栖梧安全的回来,陛下的心病应该有得治了。 陈可彬一路领着沈栖梧,来到一处诺大的帐营外。这是赵慕平时休息的地方,也会经常在这里处理一些紧急的政务。 因为赵慕‘生了病,所以帐内满是药草味。 沈栖梧有些蹙眉,她犹豫了一会儿。 “好久不见了,陛下。” 赵慕知道沈栖梧安然返回的消息,精神一下子便好了很多。也吃的下饭食了,虽然没有完全的恢复,但此刻也已经能够下床自由的走动了。 赵慕愣了愣,露出苦涩的笑容,“是啊,真是久别重逢了。” 陈可彬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继续站在这里已经不适合了。此刻陛下肯定有很多话想说,他只是一个臣子,不太适合听。 走出帐外,天气正好。 陈可彬仰头看向天边的云彩,怔怔出了神。 “真是羡慕啊!” 也不知道他是羡慕天边慵懒的云彩,还是其他的什么。 赵慕慢慢的走了过来,因为生了病脸色有些不健康,他红着眼睛。 “我许过愿,上天不会让你离开我。流星雨果然不会骗我。” 一把抱住沈栖梧,赵慕有些热泪盈眶。 沈栖梧愣了愣,想到了那夜的流星雨。 “流星雨果然是真的。”低声叹了一句,沈栖梧任由赵慕抱着,两只手也轻轻的拍着赵慕的后背。 “听说陛下生病了,现在可曾好些了吗?”沈栖梧感受着赵慕身体的热度,烫的有些烧,连带着沈栖梧都有些红了脸。 赵慕摇头,说道:“只要你安然无恙,我这小病又算得了什么?” 沈栖梧叹了一声,认真的说道:“都已经吃不下饭食了,难道还只是小病吗?我不在的时候,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呢?” 赵慕迟疑了一阵,缓缓说道:“当时传来消息,我都已经很绝望了。我才发现,没有你我真的没有什么勇气做好一个皇帝。幸好后来哑叔传来消息,说会有人救你回来。我这才好受了一些。” “哑叔!?”沈栖梧心中一震,没有说话。但她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原来白云轩是哑叔派来救她的,也就是说白云轩和哑叔之间有什么联系。 而自己,便可以通过哑叔找到白云轩? 想到这里,沈栖梧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不如相忘于江湖。再见面,又有什么用处呢? 此刻她正被赵慕抱在怀中,心里面却开始记挂起另外一个男人,这对赵慕来说不公平。 沈栖梧努力驱散了心中的影子,看着赵慕的眼睛,“陛下既然我回来了,那么你就该好好的养病。” 赵慕皱着眉头,哭丧着脸,埋怨道:“我也想啊,可是最近朝中的政务多不胜数。几位大臣拿捏不住,我只能自己处理了。” 沈栖梧握住赵慕的手,将他按在床上倒了下去,有些严肃,“陛下,你先休息吧。这些政务本来就是交给他们去焦头烂额的,现在你只管好好养病。要是大臣们真的处理不了,那么我会试着处理的。” 赵慕想要起身,却奈何沈栖梧的力气大,自己又怕伤着她,只好放弃抵抗。 “可是,这些政务.....” 沈栖梧瞪了他一眼,问道:“难道你还认为我会处理不了吗?陛下!” 赵慕连忙解释,说道:“怎么会,只是怕累着你。” 沈栖梧笑了笑,出声说道:“陛下,这一个月我什么都经历过,难道还会怕累吗?” “是吗?”赵慕愣了愣,躺在床上,忽然说道:“那你给我讲讲吧。我想听听你这一个月是怎么过得?” 沈栖梧摇了摇头,“陛下不要挑开话题,你还是先睡吧。” “不行不行!”赵慕连忙摇头,“现在我睡不着,用不你给我讲讲,说不定讲着讲着我就睡着了呢。” 沈栖梧抵不过赵慕孩子气的手段,无可奈何之下只有讲起了这一个月的冒险故事。 先是被金军攻陷朔方,接着被元勇押送前往金都,然后便是白云轩的突然出现。接着便是一路的逃亡,横穿草原,杀戮狼群。行走沙漠,红颜枯骨。翻阅天山,遇上血崩,最后历经千辛万苦最终才回到了贺兰山。 沈栖梧一边讲着,一边努力的回忆起这一路的点点滴滴,这一路的心酸感动。 当然沈栖梧也知道分寸,她尽量的避开了白云轩这个人,她最后却难以自持的湿了眼眶。 “这一路都是他保护着你吗?” “什么?”沈栖梧吓了一跳,回去神来。 却发现,赵慕已经安静的躺在床上,静静的睡着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李婉到来 赵慕睡着以后,沈栖梧沉默的坐在一旁。 她没有听清楚赵慕说了什么,只是安静的想着一些事。 过了一会,沈栖梧才摇头笑了笑。 桌案上还摆着一大堆的奏折,沈栖梧想到自己答应了赵慕要帮着忙处理的。眼下她反正也是闲人一个,索性坐了下来一章一章的审阅起来。 奏折上面大多都是一些民间的民情,无非是哪里遭遇大旱没有收成请求降低税赋,还有一些奏折,大多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沈栖梧摇头苦笑,将这些无所事事的奏折分到一边去,自己则继续审阅着一些有用的奏折。 翻到后面,沈栖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封奏折是一名御使台言官所写,上面的内容很是奇怪,上面说太傅沈辅国,行为古怪,暗藏敛财,恐有异心。 沈栖梧看了一眼奏折,上面没有朱红阅章,显然赵慕还没有看过。 言官大多数都是风闻奏事,听风是雨。 沈栖梧有些不悦,她对这名言官有些印象,还以为是正直忠谏的言官,没想到也是个搬弄是非的人。 扔掉这封奏折,沈栖梧有些不悦。 沈辅国到底还是她父亲,虽然沈栖梧不喜欢沈家,却不代表她会视而不见。 不过犹豫了一阵子,沈栖梧还是将奏折捡了回来。 “这件事情应该也算鸡毛蒜皮的小事吧?”沈栖梧像是在问自己,她用行动给出答案。将奏折安安静静的分到一边去,继续翻阅其他的奏折。 “娘娘,元帅请你过帐一叙。”帐仔传来士兵的传话声。 沈栖梧盖上奏折,换了一身衣服。 “好,哀家马上就到。” 她看了一眼自己那脱下破破烂烂的衣服,有些沉思。 沈栖梧收好衣服,出了大帐。 跟着士兵一路来到李扬的大帐,此刻军官们都在发表战争的意见,像是在探讨军情。 沈栖梧犹豫了一会,走了进来。 “见过皇后娘娘。” 虽然这是在军中,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在场的军官们全部行礼,包括大元帅李杨。 “平身吧,诸位都是我大周的栋梁,勿需多礼。” 沈栖梧一眼扫过去,却吓了一跳。 在场的熟人有两个,一个是陈可彬,他是大军先锋自然应该出现在这儿。可是她..... “大元帅,这是.....”沈栖梧有些疑惑,她看着李扬。 李扬面色不变,为沈栖梧介绍道:“娘娘,这是我的孙女李婉,想必也是认识的。” 沈栖梧有些复杂的看着一身戎装的李婉,问道:“哀家知道她是李婉,也知道她是老元帅的孙女,只是她为什么穿成这样出现在这里?” 李扬捋着雪白的胡须一笑,有些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孙女李婉,解释道:“婉儿从小便出生在军旅,常年跟随老夫南征北战,对兵家之事多有涉猎,尤其是在应对金国骑兵的谋略上独具眼光。所以老夫才恳请陛下下令,命令她在军中效力。” 沈栖梧闻言,蹙眉点头。 她和李婉以前是朋友,但现在只能算是故交。不过既然对大周是有利的,沈栖梧这个皇后也是无话可说。 这次李扬请沈栖梧过来,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出来相迎,为了不生芥蒂李扬还是做了一番补救。 “老元帅言之过重了。”沈栖梧自然不敢真的有什么怨言。李家三代为国尽忠,又是军中少有的统帅。无论从那方面来看,李扬都算是一位令人尊敬的长辈,沈栖梧自然对那些俗礼看的极开。 又是在帐中为大家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形势后,李扬这才下令散会。他对沈栖梧点了点头,便出去巡视三军去了。 帐中将领走的差不多了,转眼间就只剩下李婉和沈栖梧,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 沈栖梧看了一眼李婉,有些试探的问道:“女将军,要不跟哀家出去走走?” 李婉抬头,清秀的脸庞露出一丝笑容,“谨遵娘娘的凤命。” 两个人一起出了大帐,一前一后。 出来之后还遇见了正在执行军务的陈可彬,他对李婉点了点头,又对沈栖梧行了礼,便带着士兵离开了。 沈栖梧看着李婉,李婉则目视着陈可彬离开。 过了一会,李婉才转过头来,“娘娘恕罪,婉儿有些出神了。” 沈栖梧想了想,摇头说道:“无事,我们去那边聊聊吧。” 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是一颗大树下。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正散发着炙热的光线,两个人站在树叶茂盛的大树下,倒也不觉得阳光刺眼。 沈栖梧看着来来回回的将士们,有些突然的问道:“你喜欢陈可彬?” 李婉愣了愣,她看着沈栖梧。 “娘娘何出此言?” 沈栖梧瘪了瘪嘴,有些随意的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随意一些吧,就当是朋友之间的聊天。” “朋友之间?”李婉不自觉的自嘲,笑道:“我喜欢陈可彬,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 沈栖梧听到这句话,神情惊讶无比。 “你什么时候告诉过我?” 李婉皱了皱眉,沉默的说道:“当我们还是朋友的时候,那时候我告诉了你。” 沈栖梧眼里闪过一丝情绪,犹疑的说道:“那个时候我们还说了什么?” 沈栖梧没有以前的记忆,以为她不是原本的灵魂。和李婉说过的话她根本不知道,自然也没有记得这种说话。 李婉笑了一声,说道:“看来你都忘记了,如果不是当初你一直看不起陈可彬,我想我们还是朋友。” “什么?”沈栖梧仿佛五雷轰顶般,惊讶的看着李婉,“我看不起陈可彬?何来的说法,难道我以前也认识陈可彬?” “你真的,不记得了?”李婉有些疑惑的看着沈栖梧,心里想着不知道是真是假。 沈栖梧没有说话,所以表现得惊讶是真的。 她点了点头,终于对她和李婉之间的联系有了一些微弱的认知。 起码她已经知道,是因为陈可彬的缘故二人才分道扬镳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决战开始 李婉皱眉看着沈栖梧,不知道她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假的忘记了。 树影婆娑,微风吹拂着。 沈栖梧束在背后的头发有些飞扬,像是满天的花瓣,传来一阵芬芳。 “那个时候我回京城求学,认识了陈可彬。而你还是沈家的大小姐,性子泼辣眼里又容不下人。本来我们关系极好,可是你却说看不起陈可彬这样的书呆子。我喜欢的人被你这样辱骂,我心中自然是气不过,就和你起了争执,以至于后来我回了边塞,我们就断了关系。”李婉平淡的说了出来,她看着沈栖梧眼光里有些复杂。 说到底,只是懵懂少女之间的闹别扭。 却因为分隔两地没有机会再和解,才慢慢变成今天这个局面。 沈栖梧听完之后有些哭笑不得,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李婉看向陈可彬的目光有个不同了。因为那个目光正是陈可彬看向她的,那里面有些憧憬,有些犹豫,有些欢喜..... 最后沈栖梧憋出来一句话,“看来我们当时都很幼稚。” 李婉点了点头,认同说道:“的确很幼稚,以至于现在都变得傻了起来。” 两个人相视一笑,在树下分别。 李婉来到了前线,自然有自己的军中事务。 而沈栖梧回到了大周,自然也要好好沐浴梳洗一番。 夜里的时候,当皓月放空,繁星满天的时候。赵慕才从困倦中醒了过来,一觉过后赵慕的精神格外的好。 大概也是因为心中没有了烦心事。 沈栖梧在帮着他处理一些政务,看到赵慕醒了过来,也没有起身,“陛下你醒了,这里熬了一些热粥,你趁热喝了吧。你现在刚刚病愈,要多多休息才是。” 赵慕伸了个懒腰,大概有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坦过了。忧心国家,忧心战事,还要忧心沈栖梧的安危,这一个月对他来说真的是一种考验。 “能够一睁眼就有吃的,真是一种福分。”赵慕端着热气腾腾的粥,闻了一口满脸幸福的自言自语。 沈栖梧翻阅着奏折,听到赵慕说的话,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赵慕也没嫌烫嘴,喝了一大口,才笑道:“真说起来,栖梧你真的很适合当皇帝。”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心之言。 沈栖梧手指微微一抖,眼睛看向赵慕。 “陛下为什么这样说呢?” 赵慕笑道:“栖梧你又有才华,又有勇气,还非常聪明,处理起这些政务来也比我认真很多。和你比起来,我真的差远了。” 沈栖梧愣了愣,盖上奏折看着赵慕。 “陛下你要有自信,你是先皇钦点的继承者。有无数能臣辅佐你,有名将为你守江山。只要陛下多给自己一点自信,我相信陛下一定能成为英明睿智的好皇帝。” 赵慕“啊”了一声,有些可怜兮兮的说道:“原来我现在还不算一个好皇帝啊。” 沈栖梧知道他在装可怜,只是微微笑着。 喝完了粥,沈栖梧也将这些杂七杂八的政务处理的差不多了。时辰还早,两人也就没什么事做只能出去巡视一下大营了。 皇帝出巡本来应该隆重非常的,可是现在是在军中,每个人都各司值守,皇帝身边除了沈栖梧以外就只有两个贴身的侍卫。 “栖梧,这一个月来。金军的攻势越来越凶猛,我军死伤惨重,如果不是抱着死战的决心,恐怕脱不了这么久。”赵慕一边巡视,一边给沈栖梧讲解着这一个月以来的形势。 本来赵慕是不懂这些的,可是这一个月以来他为了缓解心中的悲郁,只好经常去请教老元帅一些兵法,逐渐的对当前的战事有了自己的了解。 沈栖梧一边点头,一边听着赵慕为自己讲解。 两人没过多久就走遍了三军,停在了一处帐营之外。 “陛下真的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帝王了。”沈栖梧由衷的感到欣慰,在赵慕的身上她逐渐看到了一些先皇的身影。 赵慕愣了愣,笑着问道:“难道以前不像吗?” 沈栖梧平静的说道:“以前陛下有些儒弱,有些幼稚。现在已经变得成熟起来了。” 沈栖梧做为皇后说出这番话自然不会引起赵慕的心思,换做是其他人敢这样说,怕是早就犯了忌讳。 赵慕点了点头,对沈栖梧说的话没有否认。良久才忽然笑道:“在秦雅口中,我是一个英明的帝王。可是在栖梧这里,我才听到了真话。” 沈栖梧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摇了摇头。 “无论谁真谁假,陛下只要足够自信,任何事我相信都不能阻挡陛下。就像我曾经告诉陛下的那句话,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只要能做到这点,陛下就不失为一个好皇帝。” “是吗?” 赵慕笑的很开心,他的手伸进自己的怀中,有些搞怪的说道:“知道吗?我还留着一样东西,是我们当初认识的信物,你肯定猜不着是什么!” 沈栖梧饶有兴趣,正想说话却被人匆匆打断。 “陛下,紧急军情!大帅让我请陛下过去。” 赵慕一听是紧急军情,连忙收起笑容。不由分说的拉着沈栖梧,一同赶往李扬的大帐。 “发生了什么事吗?”莆一进来,就感觉帐中的气氛沉默,像是黑暗的酒窖里,只能问到味道却难以发现酒。 李扬看着地图,有些神色沉重。 “陛下,金军汇聚成三十万之众囤积在长河北岸,并且开始填河,看样子是要与我军决一死战了。” “这么快?”赵慕有些心惊,前些日子金军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往往都只是袭击骚扰,却没想到转眼之间就迎来了决战。 李据这个时候站出来为赵慕解释,说道:“本来金军是想用皇后娘娘来要挟陛下,只是没想到娘娘逃亡万里幸运的回来了。要想要胜过我军,已经不能再取巧了。金国没了耐心,打算用一场战争来击垮我们。” 赵慕想了想,认真问道:“取胜可有把握?” 李扬和李据同时摇头。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起 赵慕想了想,又问道:“惨胜可有把握?” 还是摇头,众将士都有些沉闷。 沈栖梧这个时候出声,他看向李扬。 “抵抗可有把握?” “五分!”李扬很是无奈,这是他最客观的看法。经过一个多月以来的大小战役,两边都是互有损伤,比起金军,大周的死伤更为多些。 曾经的倾国之兵,眼下也刚好只存二十万。出去不能上战场的伤兵,除去军中的杂役,大周可用的兵力只有十八万。 早知道金国准备了三十万的大军,基本全是两倍于大周,要想获胜希望渺茫,仅仅只是抵抗住金军的攻势,李扬也只能给出五分的把握。 沈栖梧点了点头,不合时宜的开了个玩笑。 “至少还是有五分把握的。” 五分把握看似不多,对大周来说却还是有搏一搏的希望的。 至少总比完全没有把握来的要好。 众人聚在一起商量好了对策,眼下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做。只能各自返回帐中,等待着明天的大决战。 胜则生,输则亡。 或许求和也算一种手段。 这个夜晚过得很漫长。 赵慕返回营帐中很沉默,沈栖梧也很知趣的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他身边,为他轻轻打着扇子,希望他能看开一些。 看开一些不是代表不抵抗,只是想他不要再沉默下去。 赵慕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父皇留下来的江山,我不想毁在我身上。如果可以,我想守住。如果求和可以.....” 沈栖梧打断他的话,语重心长:“陛下你应该知道,眼下没有求和的可能性。唯有用一场惨痛的胜利做为筹码,金国人才有可能谈和。” 历史课经常告诉我们,没有付出惨痛代价的求和并不会阻止入侵者的狼子野心。只有你打的他痛了,知道不是那么容易了,才有坐下来和谈的可能性。 赵慕知道她说的不错,想了想认真的说道:“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所以这个夜晚过得有些漫长。 ———— 金国人行进的速度,远远超出了大周将领们的想像,也叫所有人知道了,何谓金国铁蹄。 在赵慕刚刚打完清晨第一个呵欠的时候,便有前方斥候急匆匆闯入帐中:“禀陛下,金国骑兵先锋大皇子元猛所部,行进疾速,现距我军约有二百里地。我军在狼城前五十里开外,已发现金人斥候的身影。元帅令我等速速备战。” 来的这么快!?赵慕愤愤哼了声,他和沈栖梧赶到李扬帐中。 陈可彬比照着地图查看一番,轻声说道:“元帅,以金军此刻的行军速度,应该不到晌午时分他们就能开到狼城了。” “再探!”李扬点头挥挥手,正要屏退那斥候,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等等,你刚才说什么?狼城前五十里,发现了金人的探子?” 那斥候点头道:“是金国大皇子元猛派出的第一路斥候,人数不多,大概在二十左右。目前我军有三路斥候监视着他们的异动。” 两军阵前,斥候相互交叉自是难免,李扬不禁嘿嘿道:“做戏就要做十分!狼城也算是我大周的固有领土,神圣不可侵犯。传我将领,命右军所部派出个千人队,将这金人的探子给灭了。” “得令!”那斥候转身传达命令去了。 李婉摇头道:“金国人的斥候都是选用金国最好的宝马,只要他们想跑,我军怕是难以追击。” “追不上也要追!”李扬笑着点头:“要不然,那金人怎么会相信我军固守狼城的决心呢?” 众人这才明了他意思,哈哈大笑着点头。 李扬长长吁了口气,正色道:“陈可彬,狼城中的火药都埋好没有?” “埋好了。昨夜李婉小姐与我们一起去的,城中的主要道卡下面都埋上了火药,只要金国人敢来,够他们喝一壶的!”陈可彬信心满满。 “好。”李扬放声大笑,取过马鞭往外行去:“陈可彬,你留在此地指挥我右路人马,我进城去。” “什么?”陈可彬大惊,急忙拦在他身前:“元帅,万万不可啊。你是大军统帅,一人身系全局,怎可以身犯险?狼城中满是火药,要是不慎引爆,结局不堪设想。若你不放心,便由末将代您巡察就是。” “你去了没用。”李扬眼神炯炯:“我们既然要做出守城的样子,只派一名大军先锋驻守,这是说不过去的,胡金国人不是傻子。要钓鱼,就得舍得用饵。我是大军统帅,只要我出现在城头,那元猛所部就算再聪明,也想不到狼城之中会另有玄机。至于说我以身犯险、罔顾大局,更是谈不上了,那火药深埋地下,地上无引线,除了用神机营的火炮引爆之外,再无他法。我又何险之有?” 见他一意孤行,陈可彬顿时急了:“此事还须商量,还望陛下能够阻止元帅。” “不行。”李扬喝了一声,老脸黑了下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虽然陛下在此地,但是事关大周存亡,陛下想必也会支持老夫,为了万千百姓,为了大周的江山,陛下,你会答应的!对吗?!”他脸色黝黑,颇有威势,陈可彬纵然已经是一名老将,也忍不住的有些惧怕,急急抱了拳道:“末将不敢。” 李扬拍着他肩膀道:“陈可彬,此地交由你指挥,听我响箭为号。响箭飞起,即命右军所部炮轰狼城,不得延误!” 陈可彬咬牙点点头,李扬微微一笑,挥挥手,带了侍卫出营而去。 大漠黄沙狂舞,将那晨晖都遮掩了,尘土带着凄厉尖啸在耳边盘旋,迷的人眼睛都睁不开,风速之大,尤甚昨日。 赵慕想了很久,和沈栖梧一同跟着李扬。 所有人,就算李扬也没能阻止。 “元帅尚可为国轻涉险地,朕和皇后做为帝后自然也要为将士们提高士气!做出榜样来!” 赵慕说的话没有人能够反驳,这是一名帝王该有的态度。先皇甚至亲自提刀杀敌,他这个皇帝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血色 沙尘笼罩下的狼城,除了外围城墙之外,唯剩几座光秃秃的土丘,分外荒凉。 所有的战马都戴上了口嚼子,守城的将士们用纱布蒙住嘴脸,身靠在城墙后,躲避着那漫天的风沙。赵慕与沈栖梧一路行来,头发、眉毛、盔甲,早已沾满了尘沙,就仿佛刚从土里逃出来的灰人。 “陛下,元帅?你们怎地来了?!”统帅着狼城的将军见着帝后和元帅联袂而来而来,心中的惊讶更甚。他粗着嗓子大声叫着,以免风沙遮盖了自己的声音。 赵慕嘿嘿笑道:“朕就是来了,不仅要来,皇后也要来,朕还要和将士们一同作战!” 那将军眼中闪过浓浓的感动,赵慕笑着拍拍他肩膀,看到身旁一个土丘,他三步两蹬猛地窜了上去,在狂风中扯起嗓子大喊道:“将士们——” 他这一声乃是全身力气所聚,随着那狂舞的黄沙传出老远,还带着点点回声呼啸,清晰入耳。 正在城墙后躲避风沙的将士们,望见那土丘上站着的一个灰人,急忙揉了揉眼睛,也不知是谁先惊呼起来:“快看,是陛下——” “是陛下,陛下怎么来了——” “陛下也和我们在一起——”这消息迅疾传了开去,方才还躲在城墙后的兵士们急急站了出来,风沙击打着他们黝黑而又年轻的脸庞,他们却浑然不觉。望见赵慕的身形高高矗立,就仿佛是座威武的沙雕,那种患难与共的喜悦和激动,顿时涌上所有人心房。 站在高台,放眼四顾。漫天黄沙中,骏马嘶腾,仰天长鸣,无数的旌旗迎风招展,磨的铮亮的刀锋枪头闪着灼灼寒光,映照着战士们兴奋的、充满着期冀的面庞。 “将士们——”他虎目四顾,声音低沉有力:“我们站的这个地方,叫做狼城。它很偏僻,黄沙漫天,终年荒无人烟,如果不是战事,也许我们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地方。” 猎猎风沙打在脸上,生疼的感觉,赵慕却丝毫不察,望着数万热血儿郎,他心中涌起种澎湃的感觉,声音透过风沙,传入每个人耳中。“它没有素山绿水,没有金银宝藏。可是,在我眼中,它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因为,它是我大周的国境线!——这里,就是我们用鲜血和生命,誓死捍卫的地方!!” 他大手一挥,怒号声与那漫天风沙混杂在一起,仿佛一道道的鼓点,敲击着战士们的胸膛:“无论是生是死,朕都将与你们同在!” “陛下与我们同在!”无数的将士齐声高喝,熊熊燃烧的热血,将那风沙都掩盖了下去。 “轰隆”“轰隆”,远远的,北边的天际狂沙乱舞,数道狼烟冲天而起。无数黑色小点风驰电掣,仿佛一望无际的流蝗,卷起漫天黄沙扑面而来。 大地震颤着,如霹雳春雷般隆隆作响,就连静默的城墙,也跟着抖动了起来。“金国狼烟!金军来了!”李扬红着眼一声大喝,战刀出鞘。 不知怎么,赵慕胸间的热血,刹那就涌了上来。 远远的天边卷起漫天的狂沙,无数匹金国骏马像是疾奔的飞矢,如流星般穿梭在大漠,马蹄踢打着大地,地动山摇。 马背上的骑士们身着坚硬铠甲,头戴黑铁头盔,深陷的眼神带着狂放的杀气,尖挺的鼻子像是金国人民的性格一样桀骜不驯。 骑士们脸上洋溢着兴奋与贪婪,无数雪亮的弯刀高举在他们粗壮的手臂中,在日光照耀下,闪烁着幽幽寒光。 金国人来了!漫天的尘沙似是天际突降的乌云,他们的速度,比想像中的还要快上数倍!那万匹战马奋力嘶鸣,驰骋在大漠上的壮观场景,让人心惊胆颤。 震天的声响仿佛要将赵慕心脏都振出来,望着远方乌云、沙尘、战马与人混杂成天地一色,苍凉中带着无比的震撼,不管你是多么伟大的人,在这无与伦比的气势面前,都会变得无比的渺小。 身边的李扬双目圆睁,脸色惩的通红,汩汩血气在他浑身上下的血管里流淌着,逐渐的加热。“兄弟们,准备了——”将军长刀一挥,数万大周将士迅即各就各位,他们脸色肃穆中略显紧张,初次上战场的,手中的长枪,还带着些微微的颤抖。 一路路的斥候迅捷来报,紧张的情绪弥漫在所有人心间,大周与金国的生死之战终于要打响了!身在最前线的赵慕,此时什么也想不起了,耳边只闻那隆隆的马蹄声,眼前闪过的,唯有金军那雪亮地战刀。 在这生死渺茫的时刻,即便是最胆小的懦夫,也有种热血燃烧的冲动。 战场,可以把胆小鬼变成英雄! 四十里、三十里、二十里……金人地万余铁骑。以常人难以想像的速度,飞快向前挺进着,渐渐的,震响越来越大,尘沙将眼前十里扬成一片无法穿透的迷雾,隐隐的,战马的鬃蹄,胡人头顶的毡帽,都清晰可见了。 “金人距我十里——”前方斥候的一声大喝,将所有人的心都刹那间掕紧了。 无数的战士凝视远方,手中地刀把都要捏碎了。“五里——”赵慕和沈栖梧摒住了呼吸,天地仿佛都在此刻凝固了。他们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眼望的是那近在咫尺地金人的獠牙。 漫天的灰尘掠过脸庞,沙子涌入口角,苦苦的味道。 将军吐了口口水,却惊奇的发现。远处地胡云似乎渐渐的慢了下来,那蹄声也稀疏了起来。 过不了片刻功夫,那一望无际的飘飞地乌云却似是突然静止了般。 听不见骏马的嘶鸣,稀稀拉拉的几声马蹄传入耳中,金国骑兵竟是缓缓的止住了奔行的步伐,唯有战马不断喷出的喷嚏声,组成声声的闷雷,传入大周将士的耳膜。 数万骑士,说走就走,说停就停,连那战马也配合的恰到好处。干净利落,整齐划一,就在离着狼两三里地地方停了下来,金国骑兵真是强悍的可怕。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这就是战争 赵慕心里一沉,对金国人的战力,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他们怎么突地停下了?”将军站在他身边,皱眉问道:“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什么异常?” 李扬却是面沉似水,微微摇头,任风沙吹打着脸颊。方才还蹄声震天的大漠,却仿佛突然静谧了,骏马的嘶鸣,昂扬旗帜飘舞的猎猎风声,在所有将士的耳中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战场死一般的静谧,连根钢针落地的声音,都能激起双方的警觉。 金国的战马速度极快,骑士又都是马背上长大的,动作熟练之极,眨眼之间,奔腾的乌云卷土重来,数不清的飞蝗流矢密集如沙,隆隆的马蹄声将五原城中的泥土都震得喧嚣直上,直欲把人的耳膜震破。那声势,那气势,比之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扬心里突突直跳,大吼一声:“将士们,准备——” 前方斥候的声音大声报来:“敌军距我三里——” “敌军距我两里——” “点炮!!”李扬刷的拔出佩刀,莹莹雪光冲天而起,他长长怒吼一声,在金国人的马蹄声中,显得如此的雄壮。 “轰隆” “轰隆”,守城的将军搬进城中的两门火炮,带着凄凄啸叫,直往远处吐着怒舌。 炮弹带着长啸,划出一道美丽弧线,正落在金国人马队中间,几匹金国战马刹那血肉横飞,熊熊火光冲天而起,数十名金人湮没在火海中。 那血光似乎激起了金国人的凶性,大队的脚步根本不曾停留,他们踩着战马和同伴的尸首碎片,口中呼喊着谁也听不懂地口号。 数万匹战马像是滚动的乌云,风驰电掣向狼城射来。那气势,直令天地也变了颜色。 两门火炮不断怒吼着,炮膛都打的发热。 奈何与金国人相比,这炮火只是杯水车薪,哪能阻挡金国人行进的步伐。金人丢下数十具尸体,万人地马队却瞬间就突破炮火的封锁,直压狼城。 三百丈、两百丈、一百丈,金人的箭矢带着刷刷风声落在城下。 “火箭手!”将军长刀一挥,八百名火箭手手挽长弓,瞄准金人来骑,上千火箭齐齐发射出去。 冲在最前的金国人应声落马,火势瞬间点燃他们的衣衫。惨叫声络绎不绝,跟随其后的金国人却浑然不绝,快速穿过受伤的同伴,眨眼便到城前。 挽起手中弓箭,便往城头射来。 “连环弩——”李扬拨飞一只流矢,稳稳大喝。早已有弩手赶上前去,接替火箭手的位置。 这连环弩都是经过军械所精心改良过的,射击精确。速度快捷,极为适合守城作战。 无数的连环弩像是纷飞地流蝗般向眼前的金人射去。金国人眼看离城墙便只有十数丈的距离,却被这一阵强劲地连环弩射的人仰马翻之际。 惨叫声不绝于耳,这一阵的杀伤,比那火炮和火箭还要强上许多。金军阵中忽然长喝几声,四五千黑衣重骑风一般杀出,直往城头掠来。 这金国重骑身着厚厚的盔甲,身体紧紧贴着马鬃,面目更加彪悍,马速行进更疾,眨眼就到了城下。连环弩手想射杀已是不及。 这就是白刃战的时候了!一名金国重骑跃马跨过土墙,正从他头顶掠过,成为突厥攻入五狼城地第一人。 李扬长声而起,刀片一搅,血光飞溅中,那金国大马被他一刀一剖两半,金国骑士重重摔落在地上。 李扬疾步上前,聚起所有力气,一刀捅进金人胸口,长长的血迹冲天而起,正落在他头盔上,脸上,火热的鲜血刺激地他浑身沸腾,有一种熊熊燃烧的感觉。 李扬长长怒吼一声,哗啦自那金人胸前拔出长刀,血气冲天而起。 “杀啊——”他聚起毕生力气,气壮山河一声大吼。“杀啊——”,众将士受他鼓舞,胸间热血瞬时点燃,无数的叫喊声冲天而起,勇猛的大周儿郎冲出掩体,便与金国重骑战在一处。 金国人的凶悍果然名不虚传,骑术精良,刀法精湛,身高体壮,力大无穷,从没有多余花样,那每一刀下去都有千钧之势。 这一万精兵都是李扬特地在边境磨练出来的精锐,在大周已是首屈一指,杀伤力不可谓不强,但与金国重骑比起来,差距仍是明显。 与金军鏖战之中,体力与经验上的差距便逐渐显现了出来。 金国人的刀法简单实用,几乎每一击都是致命的,大周将士们却是热血沸腾,悍不畏死,以无比地信心,弥补着身体上的劣势。 双方激烈厮杀,金国人不断的折戟,也有无数的大周儿郎就此倒下,胸前的汩汩鲜血,染红了大漠的尘沙。 到处都是刀光,到处都是血迹,小小的狼城,平地上的堡垒,瞬时便演变成了大周与金国历史上,永远都会铭记的一个坐标。 “啊——”惊天的长嚎响起,一名大周将士杀红了眼,竟是一把甩开早已被金人砍断了的大腿,鲜血汩汩中他仿佛染血的战神般单腿起跳,狠狠将那金人压在了身下,张口就像金国人咬去。 那金人暴吼一声,一柄弯刀刺穿他胸膛,刀尖一挑,竟是将他肠子都挖了出来,血光洒了一地。 李扬放眼四顾,狼城之中的黄沙早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无数的儿郎倒在了大漠之中,站着的,躺着的,与金人搂在一起的,没有一个人的遗体是完整的,更没有一个能安详的闭上眼睛。 那年轻的身躯,与这大漠渐渐的融为了一体。 慌乱中,还好早就已经劝走了一腔热血的赵慕以及沈栖梧。李扬这个时候没有太多顾虑,他询问身边的副将。 “金国人进来了几成?” “大约五六成。” 李扬点点头,“传我将令,全军撤退!” 全军撤退——”副将长号一声,残余的大周将士齐齐怒吼,聚起所有力气,一刀逼退眼前金国人,翻身跃马,转身就向城外奔去。 金国骑兵见大周败退,长长的号角顿时响便全营,城外的马蹄声更加响亮,无数的金国骑兵汹涌而入,穿过狼城,向大周残兵追击。 第一百三十八章 染血的刀 李扬翻身上马,背后的冷箭嗖嗖,直往背心射来。金国人显然是认出了这方才喊话的“大周大元帅李扬”,顿时呼喊之声络绎不绝,神色兴奋之极。 大周残军在前面飞奔,无数的金人在后面追击,浩瀚的大漠上。两军拉出一条长长的黑线,壮观之极。 李扬转身望去,身后万马齐鸣,黑压压地金国骑兵像是狂蜂般追逐而来。远远的狼城中,金国人还在不断进入。 他忽地勒转马头,骏马腾空:“传我命令,射箭!” 等的就是这一刻,将军神情大震,取出怀中响箭。“哧——” “哧——” 两声尖啸划破天空,大漠的扬沙中,绽放起几朵美丽地礼花。李扬捏紧了手掌,静静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此时的一分一秒,在他眼里都是那么的漫长。 “轰——” “轰——” 这几声怒号,落在李扬耳里,就像是仙音那么美妙。响箭方落,大周的火炮便齐齐发出火吼。朵朵焰火闪烁,直往狼城扑射而去。 败退的大周残兵不由自主停了下来,他们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齐齐聚在李扬的身后。 诸人遥望狼城,一簇浓浓的黑烟冲天而起,却没有想像中的火光。正在心焦之际,又是几声凄厉长啸,神机营的炮火就像长了眼睛一般,正中狼城中心。 “轰”,地动山摇般地怒吼传来,闪亮的火光刺人眼球,狼城就像燃烧的爆竹一样,团团火光不断闪耀,巨大地烟尘冲天而起。 “一,二,三,四——”李扬在心中默默数着。爆炸连绵不绝,大地震颤,远远的狼城就像一个巨大的蘑菇,被一阵又一阵的火光掀翻在了天上。 无数的战马,无数地金国人,在隆隆爆炸中直飞天际,化作天外的幽灵。听不见他们的凄嚎,听不见他们地叫喊,所有的声响,都湮没在爆炸的声浪里。 已追出城来的金国人被惊呆了,望着身后团团升起的尘沙与皮肉混合的血色云彩,连身下的战马都在颤抖,他们第一次有了种害怕的感觉。 无数的爆炸与火光,一阵连着一阵,大漠仿佛就被隔为了两截,那震颤心神地感觉,令所有人侧目。李扬脸色平静,眼神冷酷的像天山的冰雪,他长长吁了口气,用力拔出长刀,嗓子沙哑着怒号:“报仇的时候到了!不要给金国人任何的机会,为了死去的弟兄,杀光他们!——冲啊——” “杀光他们!冲啊——”方才经历过血战的将士们,积累已久的怨气与怒火瞬间爆发,亲如手足的弟兄们的惨状,更激励起他们的杀气。 在这转败为胜的时刻,唯有鲜血,才是对死去弟兄最好的祭奠。大周残兵们调转马头,赤红着双眼,像是最凶残的恶狼般,直往金国骑兵杀去。 李扬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风声在两边呼啸而过,惨死将士们的面孔在他眼前闪过,他什么都记不起了,心里就想着一个字——杀!杀!杀! 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钻进金国人堆里就是一阵猛砍,没有技法,只有一刀斩!!似乎有一种奇怪而强大的力量,让他瞬间成为了无敌的勇士,眼前的血光在他眼里,就像是大漠里纷飞的红雨,是用来洗刷大周百年耻辱的。 “元帅威武——”副将喃喃叹着,眼眶湿润,忽地暴喝一声:“跟着元帅杀光金国人——” 他一人一刀杀进敌群,与李扬互为依背,手起刀落,一个又一个的金国人被他斩于马下。这一群败退下来的残兵,忽然像是脱胎换骨似的,一个个力大无穷,不要命的往金国骑兵冲去,那气势,那力量,就连最能征善战的金国人,也忍不住的惊骇之极。“杀啊——”南边尘土飞起,成千上万的龙旗高高飘扬,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数十万大华精锐像是大漠里突然涌动的尘沙,滚滚而来。 冲在最前的陈可彬,胯下骏马如风,他双腿并立鞍上,眼中的血光让金人胆寒。 一洗大周百年耻辱,就在此刻! 金国人虽是战力强悍,但城中一部尽灭,这前出的两万余骑后路被断,已成孤军,在无数如狼似虎、渴望洗刷耻辱的大周精锐面前,便有再大的战力,也唯有湮没在这漫漫黄沙之中了。 浑浑噩噩之下,手臂早已肿痛,除了挥刀外,再也想不起任何的事情。李扬和副将以及陈可彬三人后路化先锋,一路所向披糜,身上的战袍早已被鲜血染透,看不清了模样。 这一路拼杀,中间历险无数,数次便要丧命金国人刀下,也不知怎么,那最后一击,却总是他动作抢了先。大周的左路和李据的中军来的正及时,将这追击出城的金人切成了数段彻底围剿,此战大局已定。 金人先头部队五万大军,狼城中就报销了一万多,这城外的两万多人大部已被消灭,小部还在负隅顽抗,但已无碍大局。 稍微有些遗憾的是,还有一万余金国骑兵没有来得及进城,包括金国的大皇子元猛。 在狼城的火光中,大皇子元猛眼望着对面的惨烈厮杀,却再不敢贸进一步。 “痛快,痛快!”陈可彬兴奋的脸膛通红,盔甲早已染成了血色,钢刀都已卷了刃。 他兴奋的比划着:“我虽然初入军伍参加了很多战役,就数这次杀得最痛快。元帅,你不知道,我从没见过金国人如此绝望的眼神!四万,四万金国骑兵那,还有比这更痛快的事情么?!” 陈可彬虽然是读书人出生,可是这战场上的磨练使得他反而更像是一名武将,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直欲变成时间最灿烂的光彩。 首战就能歼灭金国精锐四万余人,这着实是一场了不起的大胜,此战扬名千古,那是不用怀疑的了。李扬却是面色沉静,心神俱疲,淡淡叹道:“陈可彬,我军战损多少?!” 李扬到底是大军统帅,真正的胜利还遥不可及。这个时候高兴却还是太早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战或和 陈可彬神色一黯:“此役我们虽是大占优势,但那金国人战力委实强悍,我军战死两万余人。其中六千余是随元帅你驻守狼城的兄弟。” 李扬良久一叹。 李据咬咬牙,眼眶刹那就红了。陈可彬与其余将军也是黯然不语。 “陈可彬,金国人的后续部队,还有多长时间赶到?”李扬长长叹了声,嗓音沙哑着问道。 陈可彬回道:“约摸两个时辰。对面那元猛所部就在等待金国人后续援兵的到来。婉儿小姐嘱托我们迅速清理战场,即刻撤离,避免与金国大军正面碰撞。” 李扬点了点头,放眼四望。大战之后,四面狼藉,硝烟滚滚,火光飞溅,淋漓地鲜血将大漠的尘沙都染得红透了。 远远的,长长的木板排成一排,下面架好了干枝。阵亡将士地遗体,被整齐的安置在一起,数万大军静立在侧。凝望着朝夕相处的战友,泪光闪烁。 陈可彬拧紧了手掌道:“弟兄们的遗骸都收集齐了么?” “城外战死的,都聚集在一处,遗骸也整理过了。”将军们鼻子发酸:“狼城里的,只怕是找不着了。” 狼城的焰火,就是对他们最好的祭奠了。 李扬叹了口气,缓缓朝阵亡将士的遗骸走去。一张张年轻的脸孔在眼前闪过,有熟悉地,也有不熟悉的。 虽是遗容已经整理过,但那凄惨的死状,仍是触目惊心。他们都是妻子地丈夫、父母的孩子,有多少人正在日夜祈祷、盼望着他们安然返回?她们哪里知道,她们日夜牵挂的梦里人,早已化为了大漠深处斜阳下的一摊白骨。 李扬心如刀绞,两行虎泪无声的滴落,默默地跪倒在地,陈可彬、李据、众多将军紧随其后。 数万将士泪流满面,跟在主帅身后,长跪不起。沉默了良久,陈可彬轻声道:“元帅,时辰到了,不能让兄弟们的遗骸落入金国人手中,请您送兄弟们一程吧。” 李扬长长吁口气,接过李据手中的火把,一咬牙,火把扔出落在枯枝里,熊熊大火由近及远缓缓蔓延,吞噬了那一张张年轻地面孔。 自此,大漠深处,便又多了数万的英灵。 “走——”他大吼一声,拨转马头,率先前行。几万大军跨身上马,跟随主帅身后,绝尘而去,无数雄壮的身影缓缓消逝在了大漠尘沙深处…… 狼城一役大胜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至京城、朔方、雁门关,江南内外一片欢腾。 无数的戍关将士欢欣雀跃、热血沸腾,激动的泪水洒遍垛口炮台。金周两国之争绵延百年,郁郁沉疴,终在今朝得雪,这扬眉吐气的一刻,大周已经等待的太久太久了。 首战歼敌虽只有四万余人,却是在大周人数战力皆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取得,其战役之经典,足可写入教科书。 这是一场里程碑式的胜利,对鼓舞大周民众与将士的士气,意义无比重大。 赵慕甚至亲自下了诏书,嘉奖战死的将士们,为了表示恩宠,还命人特地打造出一处英魂冢,葬下这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 当然,这也是沈栖梧为他出的注意。 李扬帐中,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庆祝这场大胜。 倒是李扬心里一直保持着清醒,金国人虽是首战折了四万精锐,却还有二十六万人马压在狼城前。这一战,金国败在骄傲轻敌,又是孤军深入,大周才能突出奇谋,克敌制胜。 此战有一定的偶然性,且是不可复制的。随着战事的推进,金国人吃一堑长一智,警惕性提高了许多,再想有这样的大胜,那是难如登天了。 李婉作为军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待到帐中安静下来,她指着墙上地图,沉声道:“我军现在所处位置,在贺兰山北麓一线,离着狼城约有四百里的路程。沿贺兰山峡谷而行,便是雁门关了,这也是我军的背后倚靠。我们乃是雁门关前唯一的一道防线。狼城之战,虽以我军大胜告终,但金国人主力中军和元向杰所部已全军会合于狼城下,仍有二十万之众,且都是金国精锐。由于我军首战大胜,远远出乎金国人的意料,金国国师宫涅已改变策略,金国骑兵不再盲突进,而是采取稳扎稳打之势,层层向前推进。我们要再想寻到狼城那样的出奇制胜的机会,只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李婉小姐的一句话,顿叫大帐沉寂了下来。金国人如果戒掉了焦躁冒进,那他们地战力就太可怕了。还有那金国国师宫涅,他的聪明机智,早就是人所共知了。 “诸位将军,对于眼下情势,你们怎么看?”李婉小姐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掠过帐中诸将,轻声询问道。严峻的形势摆在眼前,首战大胜的喜悦被冲淡了许多,大帐里鸦雀无声,人人都在皱眉沉思。 接下来地仗如何打,这也是身为皇帝的赵慕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以金国国师的才智,他绝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 金国人稳扎稳打,行进速度虽然减慢了,但是威势却增加了许多。对大周形成的压力将更加巨大。“军师,若是我军摆开阵势,与金人对决。胜算能有多大?”李据沉思半晌,咬牙问道。 李婉虽然是他的女儿,可是军中无父女。他还是叫李婉一声军师。 李婉小姐轻轻摇头:“单就人数而言,金国人的数量远超我军。我军在火器与箭弩方面具有优势,但金国骑兵个人战力更为强悍。尤其是这贺兰山周围浩瀚大漠,虽然有长河天险,但已经被金军克服。若是要对抗,我军胜算只怕不到三成。那金国人恐怕也正盼着此刻。” 决战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轻易使用,李据叹了口气。 李婉的目光不自觉的看向赵慕,沉声说道:“是战是和,还是应该由陛下做主。” 这次大胜,让金国人感到了痛楚。对于侵略大周也有了新的认识,至于战或者和那都是帝王该操心的事。 第一百四十章 何谈 帐中诸位将领都望向他们的皇帝陛下,希望能够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赵慕很平静,他想了很久。 “和吧,尽量求和吧。” 谁都知道,大周对于这一场持久的战争没有任何希望。无论是兵力还是国力,盘据北方的金国都要远胜大周。 可是求和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金国举全国之兵来犯,损失如此惨重的国力,必定会狮子大开口,如果大周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求和显然也是不行的。 李扬微微一叹,无论何时何地。对外求和都是对于帝王的侮辱,何况是这位年轻的皇帝。 赵慕面色不变,轻声说道:“有谁愿意代表大周去金国商谈求和事宜?” 这同样不是简单的任务,一但求和成功,这位使者必定会为皇帝担负起贪生怕死的名声,饱受大周国内的目光。 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无疑是很大的负担。 ———— ———— 一侧绿草茵茵,一侧风沙翻滚,草原交汇着沙漠,渐渐向远处地天边蔓延。 狼城与长河对岸,几百里地范围内,刀声阵阵。战马嘶鸣,集中了大周与金国各有二十万地精兵。 金国人战马高大,体格强壮。远望去,便像是随时可以启动地沙漠风暴。大周却是刀枪齐整,纪律严明,四十余门新式火炮,按照战阵排列,随时准备开火。 双方各退了五十里地,却依然临阵相对,虎视眈眈。在两国边界处,由大周地能工巧匠们,搭起了数里的木制长棚,从大周地草原,延伸到金国地沙漠,远远望去,就像一条细细的直线。 九月地天,热气逼人。长棚内,摆满了瓜果茶水。香气四溢,若是不看中间那道泾渭分明地分隔线,还以为是两国在开联谊会呢。 按照双方地约定,两国精兵各沿国境后退五十里,参与谈判者,双方各有十人,另有卫士二十余人,都不准携带兵刃。 两边加起来,也就百人不到。金国人显得特别有诚意,三皇子元向杰、大皇子元猛以及他们身后的随从,皆都穿着宽大地衣服,以显示未有收藏武器。 望见远远行来地大周人等,国师宫涅率先迎上去,单掌抱胸,先头施礼:“李老将军,李军师,宫涅有礼了。这位,是我金国的大皇子以及三皇子,还有大统帅耶鲁奇” 那耶鲁奇生地虎背熊腰、模样凶悍,望着大周人一瞪眼,愤怒哼了一声。 大元帅却是盎然不惧,笑道:“你就是耶鲁将军?狼城一战,我大周歼灭的那几万人,可都是你地部下?!” 这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耶鲁奇脸色一变,正要发怒,却闻一声轻轻的哼声传来。 耶鲁奇神色一紧,不说话了。双方步入长棚,宫涅请李将军和李军师坐下,他与耶鲁奇却面对而站,没有落座。 “宫涅国师,耶鲁奇将军,为何不入座?!”李婉小姐微笑问道。 两位金国重臣轻轻摇头,同时单掌伏在胸前,躬身下去。身后随从刷地分散两侧,中间现出一个修长地影子。他静静默立,一言不发,鬓角那两抹发丝,仿佛天底下最出众的弯刀。 元向杰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深邃,这一次金国皇帝指定他为何谈的使者,让他瞬间成为了金军大营中至高无上的存在。 就连一旁的大皇子元猛也只敢闷不做声的低着头,丝毫也不敢在这种场面下让元向杰出丑。 “想必三皇子就是曾经刺杀过先皇的那刺客吧。三皇子的武功老朽佩服。”李扬看着他赞叹说道。 这句话是出自真心的,当时敢于在大周境内策划刺杀太子并且还想刺杀皇帝的人,只有元向杰一人而已,后来李扬还知道了他竟然能够全身而退,安然的离开大周,这不得不让李扬佩服三分。 “旧事而已,李将军过奖了。”元向杰笑了笑。 大帐中沉默下来。良久,元向杰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缓缓坐了下来。国师宫涅和耶鲁奇恭敬地站在了他身后。 “既是谈判,那就开门见山。”元向杰语气渐渐地冰冷,眼中恢复了清明:“国师,你把我们开出地条件。报于李元帅和李军师知晓,请他们转呈大周皇帝。” 国师宫涅点点头。大声道:“请李元帅和李军师转于贵国皇帝陛下知晓,只要贵国皇帝向我们陛下称臣纳恭,并且尊称我皇为其叔父。我大金可以保证,至少十年之内停兵休戈,绝不再进犯大周边关一步。同时,希望贵国皇帝陛下割让狼城、以及贺兰山、奉上黄金百万美女千人,敬献大金,以示两国修好之意。” “好大地口气!”李婉小姐听得眉毛一挑,冷冷笑道:“十年之内停兵休戈、不再犯我边关?听国师一言,倒像是你们金国已经战胜了一样。三皇子,现在不是我大周怕了你们,而是担忧天下黎民,不愿再开战端。要开条件,也轮不到你们这样不要脸吧!” 元向杰没有说话。只瞥了国师宫涅一眼,金国国师立即道:“我想李军师弄错了,我们金国人从来都不喜欢战争。眼下我们谈论地,只不过是一个平等地交换!” 这个三皇子,不仅要求无理。竟然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李婉气得脸色发白,干脆偏过了头去,懒得看他们。 李扬也是勃然大怒:“何谓平等交换?几年地停战、黄金百万美女千名,你金国什么都没有折损,却要我大周付出如此昂贵的代价?宫涅国师,这就是你们所谓地平等交换吗?!老夫倒是头一回听闻。” 元向杰双眸微闭,不言不语。国师宫涅道:“李将军,我朝陛下说过。我金国的数万儿郎从来都不会畏惧战争,哪怕狼城折损了,不过为国牺牲本是理所应当。如果大周真的想要两国和平共处,不付出一些代价又怎么对得起我金国牺牲的儿郎们?陛下提出的条件,大周如果有一条没有兑现,我大金的铁蹄必然踏碎贺兰山!”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们真当我大周是怕了你们吗?”李婉柳眉倒竖,气势汹汹的喊道,“我们能在狼城大捷,一样可以把你们赶回金国!” 元向杰微微一叹,“狼城中我方损失数万儿郎,眼下正好窝了一肚子火没处死,既然你们不愿意这些条件,那么只好各自回去准备好迎接我们大金的怒火!” 李扬这个时候还是劝住了李婉,他看着元向杰正色无比的说道:“三皇子且慢,这些条件如此苛刻。我们想要先请示一下陛下再做决定,你看可好?” 元向杰这才面色一缓,刚要起身的架势便又重新坐了下去。作为强势的金国代表,元向杰完全不必着急,金国开出的条件虽然苛刻却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这些条件都是金国皇帝是卡着这个尺度想出来的。 “当然可以。”元向杰微微一笑,仿佛尽在把握之中。 李扬唤来随身的侍卫,再仔细的和他交代了一番,就命令他带着口信回去,希望在赵慕那里得到消息。 闲来无事,元向杰这个时候才想起了一件事。他看向李扬,问道:“不知道贵国皇后娘娘是否顺利回返了没有?娘娘可真是有三头六臂,竟然能从我金国腹地一路逃亡回去,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初就是元向杰的虚晃一招,让大周误以为会突袭雁门关,却令得朔方失守,损失了无数百姓,甚至还俘虏了皇后娘娘。 如果不是赵慕仍然打起精神为三军鼓舞,怕是金国的铁蹄已经饮马黄河,一履平川了。 李扬听得面色一沉,哼道:“娘娘冥冥之中自有上天庇佑,一些宵小之辈自然是不能伤害得了的。” 这话中暗暗讽刺元向杰是宵小之辈,听得元向杰牙口一歪,好在元向杰一向城府颇深,此刻脸色并没有露出半分愠怒,只是笑了笑,“是吗?那可是真要恭喜贵国皇后娘娘了。” 就在此刻,那侍卫快马加鞭匆匆赶了回来。带着赵慕的旨意回到李扬的身边。 赵慕的旨意很简单,黄皮诏书仅仅只有四个字。李扬将圣旨打开,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元帅定夺!” 李婉的目光也看了过来,身子却是不由的一震,有些复杂难明,“元帅,陛下这句的意思.....” 李扬摆了摆手,面色仿佛苍老了十岁,他微微点头,心里不是滋味。 赵慕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了,做为皇帝的他不可能去背负着这千古骂名。李家世代忠良,又是一心为国,从开国以来就满是光辉,如今多了一些污点也再好不过,至少赵慕对天下也会有个稳妥的交代。 “陛下的意思不要去揣测,一切依照旨意去做就行了。”李扬微微一叹,心想李家到底还是太光鲜了一点,不然也不会有这“元帅定夺”四个大字。 不过李扬也不会去埋怨赵慕,这场战争之中。李扬的声威最高,又是大军统帅,由他去背负着这个骂名也是理所当然。 “贵国所提出的条件我们答应了,陛下也会昭告天下,称臣纳恭。也希望贵国皇帝能够遵守承诺,对天下下达诏书。”李扬如同一名迟暮老人,他收好旨意,语气坚定。 “好!好!好!”元向杰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显得无比的高兴。这一次皇帝选择他为使者,有意让他积累声望。这种举动无疑是在说明储君的选择,一旦促成这次何谈,在军方没有实力的他也能名正言顺起来。 “既然如此,请在这协议上面签字吧。”元向杰对宫涅使了个眼色,后者取出早已经写好的协议递上桌来。 李扬和李婉确认无误后写上了李扬的大名,后面还加盖了印信显示真实性。 “不知道贵国何时退兵?”李扬签好字后,神情突然放松了下来。他看着元向杰,平静的问道。 元向杰想了想,认真的道:“我回转告陛下,明日暮时应该就会退兵。” “你们真当我大周是怕了你们吗?”李婉柳眉倒竖,气势汹汹的喊道,“我们能在狼城大捷,一样可以把你们赶回金国!” 元向杰微微一叹,“狼城中我方损失数万儿郎,眼下正好窝了一肚子火没处死,既然你们不愿意这些条件,那么只好各自回去准备好迎接我们大金的怒火!” 李扬这个时候还是劝住了李婉,他看着元向杰正色无比的说道:“三皇子且慢,这些条件如此苛刻。我们想要先请示一下陛下再做决定,你看可好?” 元向杰这才面色一缓,刚要起身的架势便又重新坐了下去。作为强势的金国代表,元向杰完全不必着急,金国开出的条件虽然苛刻却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这些条件都是金国皇帝是卡着这个尺度想出来的。 “当然可以。”元向杰微微一笑,仿佛尽在把握之中。 李扬唤来随身的侍卫,再仔细的和他交代了一番,就命令他带着口信回去,希望在赵慕那里得到消息。 闲来无事,元向杰这个时候才想起了一件事。他看向李扬,问道:“不知道贵国皇后娘娘是否顺利回返了没有?娘娘可真是有三头六臂,竟然能从我金国腹地一路逃亡回去,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初就是元向杰的虚晃一招,让大周误以为会突袭雁门关,却令得朔方失守,损失了无数百姓,甚至还俘虏了皇后娘娘。 如果不是赵慕仍然打起精神为三军鼓舞,怕是金国的铁蹄已经饮马黄河,一履平川了。 李扬听得面色一沉,哼道:“娘娘冥冥之中自有上天庇佑,一些宵小之辈自然是不能伤害得了的。” 这话中暗暗讽刺元向杰是宵小之辈,听得元向杰牙口一歪,好在元向杰一向城府颇深,此刻脸色并没有露出半分愠怒,只是笑了笑,“是吗?那可是真要恭喜贵国皇后娘娘了。” 就在此刻,那侍卫快马加鞭匆匆赶了回来。带着赵慕的旨意回到李扬的身边。 赵慕的旨意很简单,黄皮诏书仅仅只有四个字。李扬将圣旨打开,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元帅定夺!” 第一百四十二章 回宫 第二天的时候,金国的军队信守承诺的撤了兵。 狼城附近的尸骸已经被打扫干净,转眼之间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慢慢黄沙中坚实的碉堡。 李扬站在城楼上,望着如同潮水一般退去的金国士兵,遥望了良久才下了城楼。 城楼下面,陈可彬一直伫立在这里。 李扬看见他,缓缓过来。 “可彬,西北这边就靠你和李据了。这是我唯一能帮到你的了。”李扬拍了拍陈可彬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漫漫风沙有些遮眼,陈可彬微微一叹,说道:“元帅真要做到这一步吗?陛下那边,应该可以....” 李扬打断了他的话,他抚摸着狼城的墙壁,上面还沾染着些许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鲜血,笑着说道:“我已经老了,也该回京城待着了。至于陛下为你赐婚东阳公主的事,也只能帮你暂时这样拖着了。可是你迟早都要回京的,到了那个时候恐怕谁都不能阻止了。” 陈可彬身子晃了晃,他想到了那时候陛下所说的话,为他赐婚东阳公主。他想起来后就有些烦躁,他看着李扬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大战结束后,很多人都会离开的。李扬做为元帅,又是促成这次和谈的功臣,自然是要回京城去的。做为李扬的儿子李据,又是先帝的托孤之臣,赵慕也不会允许让他就在边疆的。 唯有陈可彬,他是后起之秀,又和李家没有多大的干系。在李扬提出这条建议之后,赵慕思考了一阵就答应了。 既然无足轻重,又是读书人,留下来自然再好不过。 如今的边疆,仅仅只剩下陈可彬一人了。 他看着李扬苍老的背影,沉默了很久。 回京的旅途上可以说是一路顺风,自从金国退兵之后,大周国内就洋溢着喜庆的味道,家家户户都喜出望外,不多久京城就恢复了繁荣的盛景。 皇帝回京,虽然是大事。却因为和谈的关系没有太过声张,仅仅只是派了一队禁军护卫,潜着夜色悄然回了皇宫。 沈栖梧坐在马车上,静静地看着外面街市的灯火阑珊,沉默了很久却在一声轻唤中回过神来。 “栖梧,你怎么了?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赵慕好奇的问道。 自从沈栖梧万里逃亡回大周之后,就时常会有魂不守舍的样子。每一次赵慕关心的问她,她都只是摇头说没事。 可是最近沈栖梧失神的状态越来越多了,这也让赵慕十分担心,他是帝王自然不希望自己的皇后变成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沈栖梧这次没有摇头,因为她说话了。 “终于还是回到这座皇宫了。” 赵慕愣了愣,露出喜悦的神色,他由衷的叹道:“是啊,离开了这么久终于是回来了,我都有些想念起来了。” 或许是没有听出来沈栖梧语气中的味道,又或许是没有看穿沈栖梧脸上的沉默。 沈栖梧看着赵慕,摇头苦笑。 进了皇宫,赵慕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两人很快的就分开了来。 回到坤宁宫,一切还是和离去时没有什么变化。 “娘娘,你回来了!” 刚进里面,沈栖梧身边的丫鬟秋儿和晚晴就看见了她,喜不自胜的给她行礼。 看得出来两人是真的高兴,虽然前线传来了不好的消息,让沈栖梧这边的人都有些不好过。如果一旦皇后不在了,那么未来秦雅将会成为坤宁宫的主人。 现在好了,也不用再忍受皇贵妃那边的白眼,坤宁宫的人又可以抬头挺胸起来了。 沈栖梧回到宫里,一切如同往常一样。 上晚膳,卸妆梳洗。 再两个丫鬟通力合作下很快就完成了这些,沈栖梧照着镜子有些讶异自己的变化。 似乎变得更加成熟了一些。 有些像是错觉。 沈栖梧自嘲的笑了笑,却不经意间看见镜子里反映着一张脸。 “有什么话,直接说吧,吞吞吐吐的干嘛?” 晚晴站在沈栖梧的身后,样子有些欲言又止,却又一直畏畏缩缩的没有说话。 晚晴知道瞒不过沈栖梧,当然她也并没有想过要去隐瞒自己的主子。 “娘娘不在的这段时间,贵妃娘娘一直打理着后宫,本来是相安无事的。可是至从前线传来噩耗说娘娘被金国俘虏了,这后宫就变了味道。贵妃娘娘那边的人也一直在和我们作对,就连贵妃娘娘也暗自默许了这种现象的出现。时间一长,奴婢生怕.....” 沈栖梧微微皱眉,语气有些生硬。 “我知道了。” 仅仅就是“我知道了”这四个字。 身为皇后的沈栖梧没有再说话,她看向铜镜里,晚晴的脸色有些后怕。 后宫之内,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倒的。包括就连沈栖梧在内,不会有人敢说能一直屹立不倒。 陛下的心思如今还有些稚嫩,可是时间一长之后又有谁能猜透陛下的心思。 一位真正的帝王,不露声色。 甚至会有一天,赵慕可能会对沈栖梧产生其他的想法。到了那个时候,或许真的就是变天的时候了。 “由她去就好了,我如今不是回来了吗?”沈栖梧毫不在意的说道。 只要一句“我回来了”就已经足够了。 皇后娘娘正安稳的待在坤宁宫内就能说明一切问题,只要皇后娘娘还在,那么凭借陛下对坤宁宫的恩宠,贵妃那里自然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沈栖梧有些累了,她看了一眼晚晴和秋儿。 “欢儿如今在宫外过得可好?” 欢儿至从沈栖梧做了决定以来,就被沈栖梧送出宫去,嫁给了一直喜欢的王大牛,如今两人也已经完成了婚礼,或者男耕女织的生活。 晚晴说道:“回娘娘的话,前些日子欢儿姑娘还捎来口信,说是一切安好,就是心中惦记着娘娘,有些郁郁。” “这丫头!”要说起亲疏,眼前的晚晴和秋儿自然比不上欢儿,在沈栖梧的心里,欢儿更像是自己的妹妹。 如今虽然已经出嫁,但沈栖梧心中却时刻为她担忧着。 第一百四十三章 赏花 皇宫里面的清晨,端的是索然无味。 就和往常一样,沈栖梧用完早膳之后就百无聊奈的看起了书。 要说起看书,已经接近一个多月没有碰过了。 前线的日子苦闷,仅仅带了几本书上。后来在朔方城被突袭之后,一路逃亡的路上又哪会有什么书可以看。 没看多大会,李福就赶到了坤宁宫。 “娘娘,陛下让我带个口信。说是御花园里的花儿正开的灿烂,陛下想让娘娘去赏花。”李福在沈栖梧面前还是保持着恭敬,因为他始终明白沈栖梧在赵慕心里的地位。 沈栖梧点了点头,忽而问道:“皇贵妃也会来吧!” 语气很想是在问李福,却又自己很肯定,让李福不由得一愣。 不过李福在宫里待了这么久的时间,自然也是个人精,他很快的联想到了这阵子后宫的一些事,有些谨慎的回答:“是的娘娘,贵妃娘娘也会来。” 沈栖梧有些默然,接着继续看着书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娘娘....”李福见沈栖梧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不由得有些为难起来。 如今的后宫可真不安宁,皇后是一宫,贵妃是一宫,仿佛又回到了先皇在的时候。可是沈栖梧不是善主儿,她可不会像太后那样的软弱。 皇贵妃呢,看似和善温顺,可人心隔着肚皮啊。别人主子什么心思,做下人的又哪敢去猜的明白。 李福也知道,这是在让他选个地儿。人想要做墙头草是不行的,何况他还是皇帝身边的旧人,依赵慕那性子,对他自然极为的恩宠。 “娘娘,您可别为难我,您也知道我是东宫的老人,无论如何自然都是您和陛下的人呐。”李福委婉着笑着,站在一旁像个嬉笑的小丑。 沈栖梧“哦”了一声,目光斜斜的看着他,语气轻蔑的说道:“你还知道你是陛下和我的人?怎么贵妃那边的人欺负了我们,你就视而不见了?” 皇帝皇后纷纷离京,朝中的大事自然由一众大臣们操持。可是这后宫之内的事,太皇太后还在礼佛,自然是交给了皇贵妃秦雅。 既然晚晴抱怨了这件事,做为主子的沈栖梧并不能装作没听见。明面上,还是要做个样子出来的。 不然什么人都会以为她这个皇后软弱可欺。 李福有些无奈的说道:“娘娘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太监。这后宫之事,我是想也有心无力啊!” 并不是沈栖梧真的要怪罪李福,她也知道李福地位十分尴尬。论起资历来,姜老太监才是陛下真正的心腹,而他也只是靠着陛下的恩宠待到了现在。 如果真要想插手后宫的事,怕是很难在这宫闱之中活下去。 沈栖梧也知道凡事都有个度,适可而止的安慰道:“好了你也别埋怨自己,哀家知道你的苦衷。只是哀家心里有些不舒坦,在你这抱怨一下而已。” 李福如获大赦,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也别往心里去,小的一定会注意这些的。以后有什么事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娘娘的。” 还好只是抱怨而已,要是真的动了怒李福还不知道怎么办呢!不过仅仅只是一句怨言,也惊得李福冒出冷汗来。 沈栖梧点了点头,心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既然口信已经带到了,沈栖梧也不好在纹丝不动。跟在李福后面一路来到御花园。 这个时候凉亭里早就已经坐着人了。 赵慕穿着一身轻便的衣服,坐在凉亭里乘凉。石桌上摆着一些瓜果和凉茶,可以看的出来回到宫里的赵慕心情不错。 而贵妃秦雅,则是坐在一旁抚琴。两个人像是在度假一般,端的是郎情妾意一番模样。 沈栖梧不动声色的出现,赵慕见到一番欣喜。 “皇后来了,快快快进来,外面阳光辣,可别晒出事来。” 相比于赵慕的热情,秦雅就要淡然的多,仅仅只是琴声中出现了一丝缭乱,眼神也只是略微停滞。 琴声没有停下,反而是在继续。 “栖梧,你看贵妃的琴声如何?”赵慕闭着眼睛,仔细聆听了一会,由衷的赞叹。 沈栖梧抿嘴一笑,轻声说道:“妹妹的琴技世间少有,悦耳动人,步步生莲。琴由心声,看的出来妹妹真是为了让陛下高兴,付出了一片良苦用心啊!” 也不知道是褒奖还是暗讽,总之秦雅闻言面色一变,不自觉的看向沈栖梧。 沈栖梧也看向秦雅,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两人目光交汇了一会儿,却又不约而同的错了开来。 赵慕没有发现什么,他现在觉得浑身舒坦。自己的两位妻子都在场,一位在为他抚琴,一位正恬淡的看着他。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赵慕不由得感叹一句,端起茶杯看着沈栖梧。 陛下既然高兴,谁都不想拂了他的心思。 沈栖梧微微一笑,陪着赵慕一起喝起来。 而秦雅琴声未停,调子却是一变,转而欢快了许多。她也知道赵慕高兴,她和沈栖梧关系紧张起来却不会表现出来。 女人之间的事情,自然也是该有女人自己解决。 赏花赏的就是心情,三人之中恐怕只有赵慕最为高兴,不停的说着一些边关的事以及自己学到了很多。 沈栖梧很安静的听着,对这些事情她都知晓并不会觉得惊讶。 秦雅抚完琴后也是坐在赵慕的身边,一边抿嘴轻笑着,一边轻柔的为赵慕揉着肩膀。 “姐姐一定在边关受了很多苦,看样子都瘦了不少呢。”话题一转,秦雅默默的移到沈栖梧身上,微微笑道。 沈栖梧还没有回答,赵慕却抢先开口说道:“是啊,一路逃亡回来。可是苦了栖梧了,如果不是听到她安然的消息,朕怕是真要挺不住了。” 秦雅忽而说道:“姐姐这一路的经历肯定精彩万分,不如说出来让我和陛下听听。” “经历?”沈栖梧蓦地一愣,眼前仿佛闪过一丝影子。 白衣长剑,左袖斩狂澜。 第一百四十四章 龙子 出神不分时间场合,不是说心不在焉,而是真正的陷入回忆之中去了。 沈栖梧很快的就回过神来,这里不是回忆的地方,她身边也不是可以诉说的人。 她微微一笑,不以为意的说道:“都是一路逃亡而已,也没什么冒险的经历,不说也罢。” 秦雅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挽着赵慕的手笑道:“姐姐能够平安回来,真是托了陛下的鸿福。” 赵慕这人最经受不住恭维的话,尤其是身边的近人,这会让他自信心膨胀,一点也不谦虚的说道:“那是自然,朕是帝王,上天也会对朕尤为看重。哪里敢带走朕的皇后!” 听到这些,沈栖梧不由的皱眉。 赵慕自从成为帝王之后,心思之中多有变化。现在就连沈栖梧也不得不有些谨慎起来了,如今坐在她面前的不再是那个顽劣不堪的太子了,赵慕他现在是一国之君! 想到这里,沈栖梧一阵心累。 沈栖梧索性也不想赏花了,直接推诿说身体不适,就要返回坤宁宫。 赵慕愣了愣,关切的问道:“既然身体不舒服,那就早些回去休息,我叫太医去你那里为你把把脉!” 沈栖梧想要拒绝,却又想到这是帝王的安排。而且自己这几天总是有些魂不守舍的,让太医来看看也不是坏事。 回到坤宁宫,晚晴和秋儿识趣的没有发话,也没有出声询问娘娘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了,毕竟沈栖梧的脸色很正常。 太医署的人来的很快,是曾经为先皇治病的李太医。 自从先皇病逝过后,他就一直被赵慕就在宫里。大概也是因为这是遗传病的缘故,赵慕生怕自己落得和先皇一样的病根,时不时的会招李太医前来问询。 “李太医请坐。”沈栖梧让晚晴端来茶水,请李太医坐下。 李太医两鬓斑白,胡须飞舞,倒像是隐世的高人一般,一排仙风道骨的模样。 “娘娘,陛下吩咐老臣来为你把把脉。失礼之处,还请娘娘海涵。”李太医开门见山,也不拐弯子,直接说出来。 沈栖梧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医者父母心,哀家不会见怪的。” 别人是医生,就算摸了摸自己的手也是很正常的。沈栖梧到底是未来的灵魂,对于这些虚礼很不感冒。 李老太医伸出手来,轻轻的放在沈栖梧的手腕上。 一旁的晚晴和秋儿好奇的看着。 “娘娘最近是否有魂不守舍的现象?”李太医把了一会脉搏,抬头问道。 沈栖梧点了点头。 “有过呕吐吗?”李太医接着问道。 这一句话把沈栖梧吓得半死,她虽然不懂医理。可是书看的多,电视看的多,凡事有医生这样提问,都是暗地里猜测是不是有了身孕。 可是沈栖梧到底还是黄花处子之身,又怎么会有身孕呢? 沈栖梧连忙摇了摇头,她可不希望闹个乌龙出来。 李太医收回了手,正色的说道:“娘娘这段时间可能是太过忧虑,或者思念过度,才会有这样的状况。以至于时常魂不守舍,老臣为娘娘开些药服下,好好休养就没什么大碍了。” 沈栖梧如蒙大赦,点头说道:“有劳李太医了,随后哀家就会命晚晴去取药的。” 送走了李太医,沈栖梧这才有些轻松下来。 思念,过度吗? 摇了摇头,沈栖梧自嘲的笑了笑。 在这深宫之中,自己又有什么权利去思念别人呢? ...... ...... 秦雅和赵慕没过多久也就散了,赵慕还有事情要去处理,秦雅也不好一直缠着他任由赵慕离开。 在御花园继续晃荡了一会儿,一众宫女簇拥着秦雅回返自己的寝宫去。 “咦,那不是李太医吗?”身边的小丫头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行色匆匆的李太医。 秦雅微微一愣,接着眼里闪过了很多的情绪。刚刚赵慕才委派李太医去为皇后看病,没想到这么快就撞见了。 秦雅并不关心沈栖梧的健康,只是她现在不是后宫的主人,自然有自己想要做的事。 对小丫头使了个眼色,连忙挡住了李太医的去路。 “老臣见过贵妃娘娘。”李太医刚刚抬头,撞见了后宫之中的另一位贵人,恭敬的福身行礼。 秦雅一派雍容,笑道:“李太医不是去为皇后诊治了吗?怎么匆匆而返?” 李太医回答道:“皇后只是略有小疾,老臣正打算回去开药。” “是吗?”秦雅动了动手指,忽然笑道:“李太医,我最近身子也有些抱恙,不如也为我把把脉吧。” “这....”李太医犹豫了一会,心里想到沈栖梧也只是小疾,耽误一会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就答应了秦雅。 来到秦雅的寝宫,这里和沈栖梧坤宁宫有些不太一样。坤宁宫象征着皇后的端庄大气,而这里却多了一份妩媚多情。 李太医原话不动的说了一遍,便伸手探向秦雅的手腕。 没过多久,李太医就有些迟疑问道:“娘娘,是否是有喜了?” 秦雅挑了挑眉,说道:“哦,李太医为何这么说?” 李太医回答说道:“娘娘已经有了喜脉,怀中已经有了龙子,老臣应该不会看错!” “真的!”一旁的小丫头听到以后,高兴的快要蹦了起来。 相反秦雅却依旧十分平静,不是她不高兴,而是她早就已经高兴过了。 赵慕御驾亲征后,秦雅也就借着空挡回了一趟秦家,想要在老一辈那里请教一下生子的秘诀,却阴差阳错的知道了自己已经有了身孕。 这让所有秦家人都疯了,已经怀有了龙子,就意味着这是长子,虽然不是嫡长子却依然是贵妃所处,具有夺嫡的资格。 秦雅知道后也是十分高兴,她很快的就想到了沈栖梧说过的话。 沈栖梧说她身体有恙,不能够生育孩子。也就意味着这个孩子是赵慕现在唯一的孩子。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很有可能会是将来的太子。 秦雅内心疯狂的滋生着一些东西,最后她还是冷静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太皇太后回宫 虽然再一次被诊断出了身孕,秦雅心里还是有些小高兴的,不过她面色依然平淡。 身边的小丫头却是高兴坏了。 一旦有龙子,那就意味秦雅在后宫之中的地位更加难以撼动,当然还是要除开那位皇后娘娘了。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了。”李太医不由得祝贺,皇帝有了子嗣那是喜事,说不得将会大赦天下。 秦雅对李太医笑了笑,说道:“还希望李太医替我保密,我希望给陛下一个惊喜。” “那是那是。”李太医忙不迭的点头,笑眯眯的说道:“这个老臣自然知晓,这是天大的喜事啊娘娘。” “刚才老臣本以为是皇后娘娘有了身孕,却没想到是贵妃娘娘先有了子嗣。”说起这话来李太医有些可惜,毕竟那位是皇后,生了来的自然就是嫡子,身份更加尊贵。 “哦?”秦雅怔了怔,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 “皇后那边也有了喜脉?” 李太医摇了摇头,遗憾道:“是有点像,不过并没有真的怀有身孕。” 秦雅也跟着遗憾的叹了声,看着李太医问道:“这么说来,皇后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了,可以怀有身孕?” 李太医一时没听懂这话的意思,他也就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去回答:“皇后的身子很健康,只是有些忧虑。虽然说生育苦痛,可老臣看来皇后的身体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是吗?”秦雅动了动手指,眼睛里不知道泛着怎样的光芒,有些骇人。 “既然没什么事,老臣就告退了。”李太医说道。 秦雅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小丫头说道:“小蝶,你去送送李太医。” “奴婢遵命。” 送走了李太医,寝宫内就剩下秦雅一个人。 “好啊,沈栖梧!你竟然敢骗我!”秦雅喃喃自语,她的手握的紧紧的,极其的用力,甚至能够看见暴露的青筋。 ..... ..... 太皇太后的回宫没有任何的征兆,就这么突然,甚至连赵慕都没有任何的消息。 先皇还在的时候,宁妃就将太皇太后骗到了千首山吉佛去了。即便是后来宁妃阴谋暴露,赵慕新皇登基,她都没有回来,颇有一些看穿了俗世的感觉。 就在世人都要将这样一位贵人遗忘的时候,她又冷不丁的回到了皇宫,这对很多人来说都难以接受。 尤其是皇贵妃秦雅,太皇太后和沈栖梧亲近的关系是举世皆知的,如今太皇太后回了皇宫,有了她的撑腰,谁又能撼动沈栖梧的地位。 “这老太婆,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真是要气死我了!”秦雅在寝宫里摔着东西,瓷器碎了一地。 小蝶站在一旁瑟瑟发抖,她也劝不住自家主子,只能任由主子撒气了。 “皇上驾到。” 赵慕一进来就看见满地摔坏的物事,有些惊讶的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惹你?” “陛下!”见到赵慕来了,秦雅连忙扑在他的怀里。 “怎么了这是?是谁惹你不高兴了,朕帮你教训他!”赵慕揽着秦雅的肩,柔声的安慰她,“你可小心点,别把朕的孩子给吓到了!” 秦雅闻言,想了想后才说道:“没有人惹我,只是太医说过让我多发泄一些情绪,这样心里才不会富,对孩子也有好处。” “是吗?”赵慕显然也不懂这些,他笑了笑才说道:“这些太医倒也是尽职尽责。” “陛下,你今日怎么来了?”秦雅趴在赵慕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赵慕一愣,连忙问道:“怎么?难道你忘了今日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吗?” “是今天吗?”秦雅身子明显一震,她有些复杂的想了想,想要推诿说自己身体不适。 现在她怀了孩子,身体有什么不适不能去拜见太皇太后也很合乎情理,可当她想到如今沈栖梧正在太皇太后面前说她的坏话她就忍不住心慌。 去吧去吧,一个老太婆而已,自己有什么好害怕的! 秦雅没办法,只能跟着赵慕一同来到慈宁宫。 “太皇太后,陛下和贵妃娘娘到了。” 沈栖梧正和许久不见的太皇太后聊着天,这个时候外面的宫女传来消息,说赵慕和秦雅也到了。 太皇太后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唯一惹人注目的就是头上的白发变得更多了一些。 “让他们进来吧。” 赵慕穿着便服,一手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秦雅走了进来,见到沈栖梧已经到了,赵慕笑眯眯的看着她。 “孙儿拜见祖母。”赵慕虽然是皇帝,可是在太皇太后面前还是乖乖的跪了下去。 “孙媳拜见祖母。”秦雅由于怀了身孕,赵慕没让她跪下来,只是让她微微福身行礼。 “都起来吧。”太皇太后是第一次见到秦雅,语气之中很是客气,不过她还是让人扶着秦雅。 赵慕起身后连忙扶住秦雅到一边坐下,这才开口道:“孙儿有一阵子没有见到祖母了,不知道祖母在千首山住的还习惯吗?” “青灯古佛,还算习惯。”太皇太后平淡的说道,说着握住沈栖梧的手,有些疼爱的说道:“只是许久未见栖梧这孩子,心里想念的紧啊!” “栖梧也是。”对于这个很亲切的老人,沈栖梧并不吝啬自己真正的情绪,有些激动的埋头在太皇太后怀中。 赵慕一时之间有些尴尬没有接话,他本来想好好介绍秦雅的,谁知道太皇太后像是把秦雅当做了透明人。 除开他们进来之后的第一眼,太皇太后便没有再瞧过秦雅,只是把目光放在沈栖梧身上。 “是啊,祖母如今回了宫,就可以天天和姐姐见面了,祖母一定很高兴。”秦雅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堆起一脸笑容努力的插话进来。 “栖梧,你可真是没有什么变化。如今做了皇后就要懂事一点,不要学别人一样恃宠而骄。”太皇太后苦口婆心的说道,末得还看了一眼秦雅,仿佛另有所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五年 辛亥年十一月,大庆三年冬天。 也就是距离大周新帝登基后的第五个年头。 深冬寒夜,皇宫大内,四处都覆盖着厚重的白。内务府太监总管李福站在窗前,发出一声感叹,“看来明儿又有的忙咯!”说完,摇摇头转身回到桌前缓缓坐下,咂摸片刻,伸手招来一个跑腿的小太监,悄声吩咐,“你去库里拿二斤碳,给皇后娘娘送过去。” “遵命。” 如今已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春冬,沈栖梧还是不知疲倦的喜爱看书,暖炉里的炭火烧的吱吱作响,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心绪。 这五年来,沈栖梧的日子并不好过。至从秦雅诞下一名龙子过后,赵慕来她这坤宁宫的日子屈指可数。 当然沈栖梧也并不会怪罪什么,她和赵慕本来就是一种微妙的关系,身为皇帝的赵慕现在还能够容忍她的存在本来就是一种恩赐,她有何必去找什么罪受呢? “娘娘,李公公托我送些炭火来。”小太监眉清目秀的,老样子是才进宫不久的少年,有些畏畏缩缩的不敢抬头看她。 沈栖梧眉宇轻皱,要说这李福倒也是奇怪。如今秦雅的圣宠正隆,李福完全不用再讨好她了,却每每隔三差五就会来请个安。 这不,又让人贴心的送来炭火。 她轻声的说道:“好了,哀家知道了,你帮我谢过李福。”沈栖梧在袖中摸索了一阵子,发现什么都没有,于是继续说道:“哀家看你也挺年轻的,没什么好赏赐你的,你识字吗?” 进宫做太监的,大多都是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考不了功名又不想全家饿肚子,只能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宫来伺候贵人,贴补家用。 小太监连忙点点头,脆生脆气的说道:“小的读过几年书,识字识字。” “嗯。”沈栖梧满意的点点头,将书合上,“既然识字的,哀家就送你这本书,希望你好好看看。” “谢谢娘娘,谢谢娘娘!”小太监恭恭敬敬的接过书,诚恳的在沈栖梧面前磕了几个头。 像这种小太监,才进的宫里来多是一些打杂用的,得罪了人物往往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如今皇后赐下一本书,那是天大的恩荣。 小太监谢过恩之后,像是宝贝一样将书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秋儿,晚晴呢?”沈栖梧叹了一声,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有些伤神。 秋儿这个时候跑了进来,五年的时光让小丫头变得眉清目秀起来,如今的秋儿也成了黄花大闺女了。 “晚晴姐姐正在准备晚膳,她说今天做了娘娘爱吃的一些菜。”秋儿忙不迭的回答。 沈栖梧愣了愣,疑惑的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晚晴身为皇后的贴身宫女,膳食这种小事都不会管的,怎么今儿闲下来去管这些事了? 秋儿笑道:“娘娘您难道忘记了,今儿可是您的生辰啊!” “生辰?”沈栖梧喃喃自语,过了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今天是她的生辰,要是秋儿不说的话,连沈栖梧自己都不记得了。 一时间又是有些感动,沈栖梧笑骂道:“你们两个臭丫头,真是又讨人厌,又招人喜欢的!” 秋儿知道沈栖梧的脾气,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哀求说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对这两个丫头无可奈何,沈栖梧只好笑笑。 刚准备继续看会书,外面却传来太监的吆喝声。 “陛下驾到!” “什么?陛下来了!?”这可把秋儿吓了一跳,陛下已经很久没有摆驾过坤宁宫了,如今陛下来了反而让人惊慌起来。 秋儿整理了衣服,连忙出去迎接。 沈栖梧待在暖阁里微微皱眉,赵慕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如今来了难道是要摊牌了? 五年的时光已经让赵慕不再是最开始的那个稚嫩的帝王了。如今的他龙行虎步,气宇轩昂,眉宇间自有一股子帝王的风范,眼神之中的锐利倒是和先皇越来越像了。 “臣妾见过陛下。”该有的礼数不能荒废,沈栖梧福身行礼。 赵慕看了一眼她,不苟言笑。 “平身吧。” 赵慕在她这里走了几步,忽然感叹的说道:“朕好像有些时日未曾来过坤宁宫了,原来这里不曾有过变化。” 沈栖梧不动声色,她默默的说道:“陛下也知道我的性子,不会轻易的改变什么的。” 赵慕闻言,点了点头。却不知道为什么笑了出声,说道:“是啊,你的性子朕又岂会不知道呢!” 说完看了一眼沈栖梧,桌上还摆着一些刚刚在看的书,书页有些泛黄,看的出来是经常在翻阅。 “你的爱好还是看书,朕那里还有很多书,过会朕就让人送些来。” 沈栖梧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依然保持着对帝王的恭敬,就连头也埋得有些低,没有去看赵慕的脸。 “臣妾谢过陛下了。” 赵慕苦涩的表情一闪而过,接着很快的收敛住了,他有些莫测的问道:“知道朕今日为何来坤宁宫吗?” 沈栖梧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赵慕长叹一声,有些迟疑的说道:“朕想起来今日是你的诞辰,又正好路过坤宁宫,所以就进来看看。” “嗯。”沈栖梧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却不以为意。如果真的有心的话,又怎么会过了五年又记起了她的生辰,赵慕说的理由太过牵强了一些。 不过既然是皇帝说的,那错的也就成了对的,无论牵强不牵强,从皇帝口中说出来那就是合理,毋庸置疑的。 “辰儿那孩子闹腾的很,朕觉得有些心烦,所以就逛了出来。”赵慕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的继续解释道。 辰儿是秦雅诞下来的龙子,刚一出生就赵慕被封为亲王,可以见得赵慕对他的心思。 如今后宫中虽然又多了几位嫔妃,可是都没有子嗣,也足以让赵辰这个孩子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辰儿年幼,闹腾是孩子的天性,陛下习惯就好。”沈栖梧抿嘴笑笑,她见过那个孩子,颇有赵慕的七八分模样。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省亲 赵慕意味深长的看了沈栖梧一眼,虽然很想留下来吃个晚膳,但是无奈还有很多的事没做,想到这里只能无奈的选择离开。 “恭送陛下。” 就在赵慕快要走出暖阁的时候,他身形一滞,忽然转过头来,说道:“你有很久没有出过宫了吧,明天回沈家去省省亲吧。” 这番话说出来有些让沈栖梧讶异,赵慕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她了,如果不是还带着皇后这个称号,沈栖梧自己都很难再注意到自己。 不过既然有机会出宫那也是一件好事,总比一直待在这冰冷的皇宫之中要好。 或许是有些高兴的缘故,吃起饭来也格外的香,就连一向睡前爱看书的毛病今晚也没出现,早早的便熄灯歇下了。 暖炉里的炭火还在烧着,屋子里一片温暖。 皇家出行本来是很讲究排场的,虽然沈栖梧算是过气的皇后,但赵慕也没有亏待她,仍然有些隆重的派出卫队送迎。 无奈沈家太近了,仅仅就离着皇宫几个街道。 到了沈家的时候,沈辅国早就接到了消息,领着二夫人陈氏和沈云早早的就在外面等着了。 远远望去,沈栖梧又看见那熟悉的府邸,看到门外站在很多人,有她的父亲,继母还有自己的弟弟,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颇为感叹的笑了笑。 沈府,已经有几年没有回来过了。 被晚晴扶着下了马车,沈栖梧抬头看向门匾,那里写着沈府两个大字。 “臣沈辅国及一家恭迎皇后娘娘。”沈辅国带着一众沈府中人纷纷跪倒在地。 君君臣臣,君永远在前。沈辅国虽然是沈栖梧的父亲,可还是要对着身为皇后的女儿下跪行礼,这不得不说真的是一种讽刺。 “父亲快快起来。”冰冷的皇宫待久了,看见自己的亲人未免有些激动,就连一向不顺眼的陈氏在沈栖梧眼里也变得有些可爱起来了。 “娘娘,里面请。”沈辅国笑道。 如今的沈云已经成为了仪表堂堂的俊小子,虽说面貌有些青涩可在沈栖梧眼里还是十分的喜爱。 一边走着一边握着沈云的手,疼爱的说道:“小云如今都成为大小子了,怎么样?有没有哪家姑娘看上小云了?” 沈云在沈栖梧面前还有些羞涩,吞吞吐吐道:“姐姐说笑了,小云还没想过这些事情呢。” “是吗?”沈栖梧眨眨眼睛,嗔怪的问道:“小云莫不是想要学父亲一样入朝为官?那可要好生生的读书了。” 沈云摇了摇头,有些希冀的说道:“小云想要做大将军,上阵杀敌立下不世功勋!” 沈栖梧闻言着实一惊,有些疑惑的问道:“小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入朝为官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当将军呢?” 沈云吞吞吐吐的看了一眼前面的父亲沈辅国,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有作答。 很快的众人便进到了大厅之中,沈辅国和沈栖梧唠叨了一会家常,就去处理事务去了,留下陈氏和沈云在这儿陪着她。 “姐姐,听说你认识陈元帅,可不可以在他面前引荐我?”沈辅国离开以后,沈云便如同脱了缰的野马,顿时活跃了很多。 陈氏在一旁虎视眈眈,有些埋怨沈云,在皇后面前没个正经的样子,刚想要训斥几句就听见沈栖梧回答了。 “小云,现在边疆和平,没有什么立功的机会,等以后有机会了姐姐会帮你的。”沈栖梧柔声说道。 对于沈云这个弟弟,沈栖梧心里一向很疼爱的。虽然他们不是亲生的,可是终究留着一股子相同的血,看着沈云就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陈氏有些哑口无言,她想了想还是先离开了。她本来和沈栖梧关系就不太好,如今别人是皇后她留下来也不敢有什么歪念头,倒不如直接离开就好了。 陈氏走好,大厅之内瞬间就和谐了许多。虽然沈栖梧早就已经看淡了这些事,可是她还不能做到和陈氏相谈甚欢,如今陈氏主动离去也是一件好事。 沈栖梧身边的两个小丫头还是第一次见到沈云,晚晴也就算了,她毕竟有些年纪了,看见沈云就像是看见子侄一般。 可是秋儿不同,说到底她也只是比沈云大个一两岁,又是黄花闺女,见到一个血气方刚的美男子又怎么会不春心荡漾呢? 皇宫里除了赵慕之外都是太监,秋儿自然没什么心思,可是一出皇宫就遇见了沈云,心思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好在沈栖梧和沈云正欢声笑语的交谈,又哪里会注意到她的异样。 唯独一旁的晚晴玩味的笑着,轻轻握住秋儿的手,在她手掌写写画画。不知怎么的,秋儿的脸更加的绯红了。 临近晚饭的时辰,厨子们忙的热火朝天。 沈栖梧见沈辅国还没有出现,知道是还在书房处理事情,于是就起了心思想去和父亲说说话。 来到沈辅国的书房,门是禁闭着的,里面传来微弱的谈话声。 咦?书房还有其他人吗?沈栖梧愣了愣,刚准备敲门而入,却及时的止住了。 “这件事情暂时还需要注意一下,千万不能被发现了。”屋子里传来谨慎的声音,沈栖梧听得断断续续的。 沈辅国回答:“我知道,不过我女儿已经回来了。为了不让她发现,你最好还是早点离开。” “嗯,我知道。既然如此我就先离开了,你要记住千万不要失手!” 沈栖梧静静地听着,脸色有些变化。 听到脚步声之后,沈栖梧连忙躲了回去藏在假山后面,透过石窟窿继续看着。 门开了,一个男人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谨慎的走了出来。 他左右四顾,没有看见人,便埋着头匆匆离开了。 沈栖梧愣了愣,刚刚那人四处打量的时候被沈栖梧看到了正脸,有些熟悉却又没有想起来是谁。 既然那人走了,沈栖梧也就不再躲藏。 她忽然想到了五年前在大营之中帮赵慕处理过奏折。 那封奏折是一名言官写的,说是沈辅国暗藏私心,意图不轨。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后悔了吗 “你怎么来了?”沈辅国抬头看到沈栖梧走了进来,一脸惊讶的问道。 因为此刻正在准备晚膳,沈栖梧应该在大厅里坐着,怎么突然跑到他书房这里来了? 不会是看到了?沈辅国心里一紧,面色却仍然平淡,“不是正准备晚席吗?你怎么过来了?” 沈栖梧笑了笑,说道:“许久没有和父亲说过话来,想着想着就走了过来。” 沈辅国点点头,颇有些感叹。 “是有很长的日子没有见过面了,我听人说你在宫里过得并不好。太皇太后如今也已经仙逝了,可想而知你的处境。”说着顺带整理了书桌上的一些信件,慢慢的放进柜子里。 听到沈辅国这样说,沈栖梧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其实也不算不好,只是比以往清净了许多,这样我反而喜欢。” 看到沈栖梧并不在意,沈辅国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个沈栖梧突兀的问道:“刚刚瞧见有人行色匆匆的从书房离开,是父亲的客人吗?” 沈辅国面色一变,很快的笑了出声,说道:“是一个很久没见的故人,本想着叫他留下来吃顿饭,可是他还有事所以就先离开了。” “原来是这样。”沈栖梧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很快的装作不在意,说道:“父亲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过去吧。” “嗯好。”沈辅国点点头,说道:“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沈辅国既然这么说,沈栖梧不好再劝。刚刚走出书房,身子却是一震。 沈栖梧皱眉想到,刚刚那人难怪如此眼熟,原来也是一个熟人!还记得五年前,先皇病重时,就是他一路推波助澜力推二皇子为帝,却在赵慕登基后便贬为庶人。 宋国公吗? 沈栖梧回头看了一眼沈辅国的书房,眼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不知所措。 晚饭来席的时候,沈栖梧特意注意沈辅国的脸色,依旧谈笑风生没有任何变化,这让沈栖梧心中疑惑起来。 父亲为何还要和宋国公厮混在一起,他们在书房里面到底谈了什么?两个人又到底打了什么心思? “姐姐?姐姐?” “啊?怎么了?”沈栖梧吓了一跳,连忙回过神来,一家人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她。 沈辅国皱眉问道:“想什么事呢?这么出神?” 沈栖梧摇了摇头,笑道:“只是想到了已经好久没有和家人聚在一起吃过饭了,有些伤感而已。” 沈云笑着说道:“那姐姐以后多回家就是了。” 陈氏连忙打了一下沈云的脑袋,怪罪道:“乱说什么话,你姐姐是皇后,不能轻易出宫的!” “哦,原来是这样。”沈云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沈栖梧,忽然有些明白沈栖梧为什么说出这句话来了。 沈栖梧摸着沈云的头,有些平淡的笑道:“以后要是有机会,姐姐一定会多回来陪陪你的。” 沈辅国默不作声的看了沈栖梧一眼,问道:“陛下这次准许你出宫待多少天?” “大概也就是明天吧!”沈栖梧面色一暗,很快的就恢复了笑容,“在宫里住的久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不习惯。” 沈辅国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笑道:“你那小院子一直都有人打扫,肯定能睡个好觉的。” 用过晚饭,沈栖梧带着两个丫头回到了自己当初居住的小院子。果然如同沈辅国说的那般,院子里虽然落了不少风雪,却依然整洁如新,一直都有人在打扫。 还记得当初在这里发生了很多事,小院子的篱笆旁还栽种着以前埋下的青菜,如今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往事旧人依然历历在目。 “娘娘,以前就住在这里吗?”秋儿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沈栖梧抿嘴笑笑,紧了紧领口的衣袖,免得冷风吹进来,笑道:“是不是有些简陋?” 晚晴插话道:“虽然简陋,却看得出来相当的别致,娘娘真是惠致兰心。” 沈栖梧心里有些受用,带着两个丫头进了屋。 暖炉里早就已经铺好了炭火,关上门后依然还残留着外面的一丝丝凉意。 “娘娘要准备就寝了吗?”晚晴贴心的问道,吩咐秋儿去准备些热水为沈栖梧净面。 卸完妆之后又换上了一身棉衣,沈栖梧站在自己的闺房中,有些像回到了以前沈家大小姐的日子。 天色已经不早了,秋儿和晚晴都已经退了出去,房间里就留下沈栖梧一个人了。 书柜里还放着以前她爱看的一些书,虽然时常有人在打扫,可是书柜里面还是粘着不少的灰尘,想来打扫的人有些粗心,只至于忘记了清理书柜里面了。 不少的书都以为很久没人翻阅而有些泛黄,沈栖梧微微出神,抽出其中一本。 静静的坐在床边看了起来。 这五年来沈栖梧过得并不如意,疼爱她的两位老人,自己的祖母和太皇太后相继离逝,以至于现在沈栖梧的处境,都让她越来越离不开书籍。 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借此慰藉一下自己的内心。 偶尔的时候她也会思念一个人,五年前的那次旅途,是她这一生都难以忘记的经历。 每当夜空当头,她就会记起自己是多么的幸运。 沈栖梧放下书,打开窗户,任由外面的冷风刮了进来。 还记得当初自己在祖母家给欢儿说过的话。 “欢儿,要不我们逃走吧?” 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小姐,你要是就这样走了,我们都会被圣人处死的。” 想到欢儿当时胆怯的样子,沈栖梧就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仔细想想,或许当时真的应该不顾一切的逃跑。是自己太懦弱了?还是本来就是屈服于命运的麻木? 沈栖梧摇了摇头,自嘲的说道:“怎么了沈栖梧,你难道后悔了吗?” 接着又开始自问自答。 “是啊,不过后悔了又怎么样?这个世界上不卖后悔药的!” “后悔了吗?那就后悔好了?” 沈栖梧突然想到了颜若均,不知道那个老头现在怎么样了。 可以肯定老头子还逍遥的活着,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重逢。 下一次,下棋一定能赢他! 第一百四十九章 候审 省亲结束后,沈栖梧便回了坤宁宫,继续她清净无味的日子,看书下棋赏雪。 至从赵慕在她诞辰出现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坤宁宫了,仿佛又回到了这五年的任何一天一样。 整座皇宫之内没有人再记得她,皇后就像是被这皑皑白雪掩埋了一般。 沈栖梧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始终没有想起来。 坤宁宫的书柜里又多了许多书,那是赵慕命人送来的,看成色赵慕应该也时常翻阅,书页有些卷折。 本来沈栖梧以为日子会这样继续平淡下去的,却没有想到还是遗漏掉了某些事情。 比如五年前的那封奏折。 比如在沈府出现的宋国公。 比如赵慕赐给了她许多书。 朝堂上,赵慕高坐龙椅,望着眼下的群臣。 “沈辅国!你可知罪!” 沈辅国被押着跪在大殿之上,身上穿着囚衣,看样子已经是天牢里的客人了。 沈辅国默不作声,跪在大殿之上低着头颅没有说话。 赵慕面色冷漠,看着手里的密信,冷笑道:“怎么?你以为不说话朕就治不了你的罪吗?” 说完将密信猛的甩出手来,狠狠的砸在沈辅国的跟前。 “好你个沈辅国!朕待你不薄啊,先皇甚至托孤与你,叫你好好辅佐朕!你看看这些,这就是你的辅佐吗?”说完赵慕怒极反笑,看着殿下的沈辅国,冷笑道:“你不开口也好,免得叫朕心软。你的家人都会因为你,一起被问斩,朕要诛你九族!让你好受什么叫做痛苦!” 沈辅国面色一变,抬起头来平静的看着赵慕:“陛下,胜则王侯败则寇,我无话可说!只求陛下放过我的家人,这些事他们都不曾知晓!” 赵慕冷漠的问道:“现在知道求饶了?你密谋造反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些?朕的皇弟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还有这些心思,看来真的是朕当时太心软了!” 这个时候秦雅的父亲秦国公站了出来,不动声色的说道:“陛下这件事情既然已经查清楚了,那么沈家一家老小恐怕都有参与,陛下一定要秉公办理,不能留有私情!” 赵慕闭着眼睛,问道:“秦国公的意思是?” 秦国公咬牙说道:“这件事情怕是皇后娘娘也有参与!” “胡说八道!”赵慕面色一变,直接破口大骂,“皇后深居简出,又怎么可能参与到谋反一案之中!?” 秦国公丝毫不曾退让,他直视着赵慕说道:“陛下不要被蒙蔽了眼睛,皇后娘娘前些日子回沈家省亲,举世皆知,老臣听闻沈家一家和睦,沈辅国不可能没有告诉过皇后娘娘。” 赵慕皱眉说道:“皇后省亲是朕准许的,这件事情与皇后无关。” 秦国公再开口,大声说道:“陛下,这件事情不可不查。而且臣听贵妃娘娘说,皇后的贴身宫女经常出宫,而且都是选择侍卫们交班的时候,难道不是再和沈家通风报信吗?” 赵慕一时语塞,顿时转移到沈辅国身上,“沈辅国,秦国公所言可曾属实?” 沈辅国看了一眼秦国公,后者很淡定的看着他,沈辅国面色一变,说道:“这件事情都是我一手策划的,和皇后娘娘无关!” 秦国公呵呵冷笑,看着赵慕说道:“陛下,罪人所言完全不足为信。臣建议应该先搜查坤宁宫,而后再下定论!” “这....”赵慕有些迟疑不定。 “皇上,臣也赞同秦国公的说法。皇后是否有过参与,只要搜查坤宁宫便知晓!” 越来越多的大臣们附议,朝堂之上顿时意见统一了起来,赵慕有些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最终良久一叹后,吩咐道:“来人啊,去搜查坤宁宫,再把皇后请到殿前来。” 沈栖梧看着书,不知怎么的有些心烦意乱,眼皮子一直跳和不停,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你们这是干什么!娘娘正在休息,你们....” 外面传来吵闹声,顿时让坤宁宫多了很多生气,这却让沈栖梧更加的恼火。 “晚晴出什么事了?” 沈栖梧刚一起身,门便被人打开了,一群太监鱼跃而入。 “你们这是....”沈栖梧刚想发怒,却憋了回去。 “娘娘恕罪,陛下请你上殿一趟。”来的人是姜老太监,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沈栖梧心中顿时一惊,想到了很多,默不作声的跟着太监出去。 “你们,开始搜查!”姜老太监指挥着其余的太监在坤宁宫翻箱倒柜起来,像是想要找到什么。 沈栖梧一路来到大殿之上,本来作为后宫的人不能干涉朝政,也很难有机会来到金鸾殿上,今天来了心情却有些复杂。 因为自己的父亲沈辅国正穿着囚衣跪在地上。 赵慕看着沈栖梧,语气有些颤抖。 “皇后你可曾知道沈辅国犯了什么罪?” 沈栖梧摇了摇头,“臣妾不知。” 赵慕说道:“他密谋造反,更是联络朕的那位好皇帝,私自招募私兵圈养,证据确凿!” 沈栖梧脸色一变。 “朕希望你并不知情!”赵慕忽然有些沉默,他看向殿下群臣,又看向沈栖梧。 沈栖梧大概猜到了一些,想必有人正在她的坤宁宫搜查证据。 不过沈栖梧问心无愧,自然是怡然不惧。 “陛下!” “上来!” 很快姜老太监就返回了大殿之上,跟着一起的还有晚晴和秋儿两名贴身宫女。 “发现了什么?”赵慕有些迟疑的问道。 姜老太监献上一本书,呈给赵慕。 晚晴和秋儿则一脸泫然欲泣,委屈的看着沈栖梧。 赵慕翻开书,书里夹着一张信封。 上面的落款是沈辅国,写的皇后娘娘亲启。 赵慕脸色一变,打开信封。 里面有一封信。 信上写的什么沈栖梧不知道,她只知道赵慕的脸色很难看,充满了愤怒和平静,有些矛盾。 “来人啊,将皇后暂且押入天牢候审!至于这两个宫女,也一并押入天牢!” 说完赵慕有些疲惫,“朕有些不适,先退朝吧!” 第一百五十章 天牢里的对话 被押入天牢之后见李福急匆匆赶了过来,看了沈栖梧一眼,高声唱道:“皇上有旨,暂将皇后沈栖梧收监,押入天牢。” 李福走过来,轻声嘱托道:“娘娘,皇上说了,让您先去天牢暂住几天,只要等皇上找到证据了,就会放您出去的。” 沈栖梧有些淡淡的问道:“如今已经证据确凿,皇上还想要找什么证据?” “这个皇上倒没有提起。”李福摇头道:“不过娘娘,陛下心中是知道这些事的,也知道娘娘不会参与谋反,只是迫于群臣的压力才这样做的。你们几个——”李福朝那几个侍卫一指道:“好好伺候着娘娘,若她少了一根毫发,小心皇上咔嚓了你们的脑袋。” 那几个原本凶神恶煞般的侍卫立即在李福面前点头哈腰,一个头领模样的侍卫,脸上堆上谄笑道:“娘娘,请您先跟小的来。” 被关照过的人就是不一样,侍卫们都不敢过分的靠近沈栖梧,就“请”她进了天牢,早有牢头在前面恭敬迎着,小心翼翼将沈栖梧领进了一个宽敞而又整洁的大房间,丝被玉床、琴棋书画、文房四宝、洗涮用品一应俱全。除了稍微欠缺点自由,其他的什么都有了,这哪里是坐牢,简直比住旅馆还要舒服。 就连跟着一起进天牢的两个丫头待遇也很不错,就挨着沈栖梧不远,大概也是想让她们在牢里也照顾沈栖梧。 就这样待在天牢里面。 沈栖梧仔细的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她终于捕捉到心里的那丝忧虑来自哪里了。 太监们在坤宁宫搜查出了信件,而那封信件正好卡在那本书里,而那本书也是沈栖梧省亲时赵慕命人送来的。 是赵慕吗?沈栖梧微微一怔,摇了摇头,否定了。 赵慕不可能这样做,完全没有必要。 那么就还剩下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有人经手过这些书,而这人又对沈栖梧有不轨的意图,于是将这封信件卡在书里。 这个人一定对沈辅国谋反的案子很是了解,所以就想顺水推舟的连带着将沈栖梧这个皇后也拉下水。 沈栖梧蹙眉,皇后倒台对谁最有利,那么那个人的可能性就会被无限放大。 忽然猛的一惊,沈栖梧喃喃自语:“难道是她?” 皇后倒台了,谁最有希望成为皇后。心中无疑的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那就是皇贵妃秦雅。 “可是秦雅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沈栖梧还是感到不解。 按理说依照赵慕对赵辰的态度来说,立储已经是早晚的事了,后宫之中已经没有人能够争过秦雅了,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难道皇后这个称号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娘娘,你在想什么?”晚晴不由得出声,打断了沈栖梧的思路。 沈栖梧摇了摇头,略带歉意的说道:“晚晴秋儿,真对不起你们,还把你们连累进来。” 晚晴和秋儿本来就与这件事无关,此刻却跟着自己这个没用的主子一起进了天牢,沈栖梧还是有些歉意的。 秋儿急急忙忙的说道:“娘娘说的什么话,我和晚晴姐本来就是您的丫鬟,无论娘娘去哪秋儿和晚晴咧都会陪着娘娘的。” 晚晴也郑重的点了点头。 沈栖梧笑了笑,知道她们二人的真心,心中的歉意却是更重了。 “陛下驾到。” 赵慕没过多久就出现在天牢里面,看来朝堂上推说自己身体不试只是借口而已。 赵慕来到沈栖梧牢前,“你们先出去吧!” “是陛下。”很快的天牢里的侍卫就退了出去。 赵慕打开沈栖梧的牢门,缓缓走了进来。 “先委屈你在这里待上一阵子了,等朕找斯了证据证明你的清白就会放你出去的。” 沈栖梧笑了笑,认真的问道:“陛下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与此事无关呢?或许我真的参与进来这件事呢!” 这像是在斗气,总之语气里有些不满。 赵慕看着沈栖梧的眼睛,看了很久,直到沈栖梧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赵慕说道:“你的性子朕还会不知道吗?就连皇后可能都不会想做的人,有怎么可能被权力遮蔽眼睛,做出这种糊涂事来?何况你与你父亲不同,他只是臣子,而你是妻子,朕相信你!” 一句朕相信你,让沈栖梧心里微微一动。 沈栖梧低着头,问道:“那封信是怎么回事?那些书又是怎么回事?” 那些书都是赵慕赐下来的,赵慕如果不知情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作为皇宫的主人沈栖梧不得不告诉自己赵慕是知道实情的。 “无非就是一些跳梁小丑的把戏而已,妄图遮住朕的眼睛,其实只是在自寻死路。”赵慕胸有成竹的笑道,接着很快的哼道:“总之,你就暂且在这里等着,朕会收拾好一切再接你出去的。” 赵慕和以往不同的是,他更加的对自己充满自信。或许这就是来自权力巅峰的力量,他是皇帝,拥有粉碎一切阴谋诡计的绝对力量。 赵慕离开后,沈栖梧呆呆的出神。 如今的赵慕是帝王,而沈栖梧却依然还是沈栖梧。两个人站在一起已经显得格格不入了,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变化吗? “娘娘,陛下看来并没有忘记你。”晚晴和秋儿在一旁听得仔细,这些年来她们本以为沈栖梧真的已经失去了帝心,却没有想到陛下心中仍然记挂着沈栖梧,还特地来到天牢里宽慰沈栖梧,这让她们两个很是高兴。 这也就意味着她们不会收到惩罚,一切只要等陛下收集证据之后就能够恢复如初了。 沈栖梧摇了摇头,说道:“你们把这件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如果陛下真的能够那么容易就处理好这件事情,那么他也每必要来天牢安慰我。或许是这座皇宫沉静太久了,有些人始终按耐不住了,想要搅点风雨出来,而陛下如同先皇一般,做了下棋人。” 想到这里沈栖梧微微一叹。 赵慕并不喜欢下棋的,而且也下的很臭。 第一百五十一章 真相 就在沈栖梧在天牢待下的第二天,他的父亲沈辅国还有沈家一家老小都被关进了天牢,唯有沈辅国挨着沈栖梧很近,其余的距离都十分的远。 他的父亲沈辅国像是有些愧疚于她,自从进来后就一直没有和沈栖梧说过话。 像是在怄气一样,沈栖梧也没有理他,只是在牢里静静的看书,静益一片。 最后可能是沈辅国自己有些按耐不住了,于是率先开口说道:“你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沈栖梧放下手里的书,专注的看着沈辅国,轻轻说道:“难道我问你,你就一定会说吗?” 沈辅国犹豫了一会,说道:“可能不会。” “那我就问你好了。”沈栖梧笑了笑,猜到了沈辅国会这样回答。 沈辅国愣了愣,笑道:“你还是这样爱和我作对。” 沈栖梧想了想应该从哪里问起,说道:“那天我在你书房看见的人就是宋国公吧?” 沈辅国心想果然还是被沈栖梧发现了,点了点头。 “是宋国公!” 沈栖梧并不感觉意外,接着问道:“所以你真的在帮二皇子图谋造反?” “是的!” “为什么呢?”沈栖梧百思不得其解,按道理来说,二皇子是宁妃的儿子,和沈辅国以至于沈家都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在赵慕已经登基了之后还要帮助二皇子呢? “因为一句承诺!”沈辅国迟疑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出来。沈栖梧是他的女儿,有权利知道这些事情。 沈栖梧蹙眉不解,问道:“承诺谁的?而且为什么偏偏就是二皇子呢?赵慕不是已经登基了吗?” “因为宁妃!”沈辅国面色沉重。 沈栖梧看到沈辅国的脸色,心下一惊。莫非自己父亲还是个多情种子,不会和宁妃有一腿吧?这种只会发生在故事里的情节难道真的会出现?沈栖梧心里怪诞的想着,不会二皇子其实是沈辅国和宁妃的孩子吧,不然何至于这样都还要帮助二皇子夺位。 沈辅国缓缓说道,为沈栖梧铺开了当年的某些画卷。 “你也知道你的母亲王英吧!当年我和她相见后一见钟情,她是一个聪慧多情的女子,却又始终满脑子奇怪的想法,她始终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现状,不停的让我传话给先皇,希望能够得到先皇的支持。先皇对她的想法感到好奇却又十分害怕,觉得她的想法会给自己的国家带来前所未有的变革,后来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拒绝了你的母亲。这个时候你母亲嫁给了我,可是我始终不能阻止她前进,后来她留下一封书信离开了大周。” 沈栖梧皱了皱眉,这个故事她在颜若均那里也听过,虽然没有这个时候沈辅国说的细致,却也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为什么会和宁妃扯上关系呢?沈栖梧有些疑惑的问道:“那后来呢?后来又怎么样呢?” 沈辅国微微一叹,继续说道:“后来你母亲去了金国,那个时候她的肚子里甚至已经怀有了身孕。没错,那就是你!你母亲再一次站在了帝王面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是金帝。金帝对你母亲的种种想法很是欣赏,甚至给了她支持让她放开手进行变革,让她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结果改革触及了金国贵族们的利益,贵族们在先礼后兵的情况下委派国师宫涅和你母亲进行谈判,你母亲还无情的拒绝了,这让贵族们愤怒不已,暗地里开始阻止你母亲的改革,甚至还屡次下杀手来威胁她。你母亲最终也没有妥协,她认为只要有金帝的支持就能高枕无忧,可是她却忘了此时金帝还很年轻,没能真正的掌控全国。后来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了,宫涅杀害了你的母亲,而金帝也迫于那些贵族们施加的压力而放弃了改革。还好你母亲那个时候已经产下了你,让你得以活了下来。” 沈栖梧娥眉颤抖,轻声说道:“这和宁妃有什么关系?” 沈辅国接着说道:“你出生后,不少的金国贵族都想要斩草除根。可能金帝对你母亲抱有歉意,让你苟延残存。身在大周的我自然不想你流落异乡,所以就请示先皇把你接回来?不过朝中大臣多认为你母亲背叛了大周,金国变革虽然没能完成,却也依然国力大增开始对大周用兵。就叫陛下都拒绝了让我接你回来,以至于后来宁妃的出现,是她帮助我在先皇面前进言,接你回来。只是她让我答应她一个承诺,将来帮助她的儿子登上帝位。所以你还活着,完全都是宁妃的功劳。” 沈栖梧震惊不已,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能成为太子妃?先皇不是对我抱有偏见吗?” “当年的老臣们大多都已经致仕了,加上太皇太后又很喜爱你,陛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沈辅国解释道。 沈栖梧良久才回过神来,有些感慨。没有想到她和宁妃还有这样的缘分,应该也算是孽缘了。 “宁妃也答应过我,只要二皇子登基为帝之后,允许你安然的回到沈家。不过先皇布下了一个局,以至于所有人都上了当。我逐渐感到奇怪,于是我提出了先去拜见先皇。如果先皇真的已经死去了,那么自然便可以高枕无忧的辅佐二皇子,没想到先皇真是英明,最后关头力挽狂澜让陛下登基。先皇虽然怀疑我,却一直没有证据,我也理所当然的被先皇归咎于墙头草。而且我也一直认为,二皇子是强于陛下的。” 原来追究原因,所有的一切还是因为沈栖梧。虽然她真的没有参与谋反,但这些事情却都是因她而起。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这种感觉放在沈栖梧心头真不是滋味,好在晚晴和秋儿早就已经睡下了,此刻知道真相的只有沈栖梧和沈辅国。 这个秘密竟然被沈辅国隐瞒了这么久。 沈栖梧有些怜悯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第一百五十二章 放下北方 距离沈氏一族谋逆的案子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而陛下仍然每日正常上朝与休息,绝口不提案子的进展,这让很多大臣们一筹莫展。 陛下这是在拖延时间吗?可是沈辅国谋反那是证据确凿,就算陛下再拖下去也是于事无补。莫非陛下是想要帮皇后开罪? 秦国公在群臣中低着头,这一个月以来他每次上朝都会提醒一遍赵慕,让他早日做下决定,可无奈赵慕总是会找诸多借口来搪塞,弄得他也被消磨了精力。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随着一声高宣,皇帝赵慕走下龙椅很快的消失在朝堂之上。 出宫的路上有不少大臣都围在秦国公身边。 “国公陛下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啊,总不能一直拖着不处理吧。” 秦国公闻言并未激动,只是语气平淡的说道:“各位同僚不必心急,如今民间流言四起,说陛下妄顾私情,陛下是英明之君,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这番话一出,大臣们自然明白了秦国公的意思。无论陛下再怎么进行拖字决,都不可能对民间的留言坐视不管,最后迫于压力始终都会处置的。 大臣们很快的散去,秦国公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皇宫,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赵慕回到御书房,奏折堆积如山。 随意的翻开几本,赵慕仔细看过后勃然大怒。 “这些愚民,朕如何做还需要他们来教吗?什么歌谣,什么陛下不公,国之将亡!狗屁,通通都是狗屁!查!一定要查出来,是谁散布的谣言!” 姜老太监在一旁默不作声,等赵慕怒火过了之后才开口说道:“陛下,如今民间流言四起。一旦控制不好,可能会酿成大祸!” 赵慕闭着眼睛,静了会心神,说道:“朕知道,一定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总之,派些人打探一下,别人人钻了空子。” “是。” “陛下,陈元帅在殿外求见!”御书房外面传来了李福的声音。 陈元帅?陈可彬吗?赵慕一愣,连忙说道:“请他进来。” 陈可彬怎么回来了?难道金国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吗?赵慕疑惑的想着,一旁的姜老太监迅速的藏身进黑暗之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陈可彬穿着盔甲,一脸风尘的走了进来。 陈可彬和五年前变化很大,如果说五年前他还只是一名儒将,那么如今的他就真的是上阵杀敌,运筹帷幄的元帅了。 如今陈可彬贵为北方元帅,被赵慕留在北方镇守边疆,已经成为了大周的军方支柱。 皇宫之中不允许佩剑,但陈可彬可以,他享受着和李扬一样的待遇,可谓是恩隆至极。 “陈可彬,你不是在北军练兵,镇守边疆吗?怎么跑回京城中来了?”赵慕坐在龙椅上,有些责怪的问道。 毕竟北方是大周最看重的地方,身为大军统帅的陈可彬却无诏返回,这让赵慕想到了五年前李扬也是这样做的。 只不过五年前的李扬是为了请他御驾亲征,这一次不知道陈可彬为了什么才返回? 陈可彬单膝跪地,抬头看着赵慕,嘴里说道:“陛下,这次末将回来是为了沈氏谋反一案。” “哦?”赵慕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道:“你也是来让朕动手处置他们的?” “非也!”陈可彬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说道:“臣是为了请陛下放了皇后娘娘!” 赵慕挑了挑眉,沉声说道:“这件事好像轮不到你来管吧!而且皇后有无罪责也不是你能够下定论的!” “陛下,你明明知道皇后不是那样的人!”陈可彬毫无畏惧的回击道。 赵慕额头间青筋暴起,怒道:“陈可彬!你就为了这件事竟然敢擅离北军!置北方于不顾!?” “正是!” 赵慕重重的出了几口气,语气里说不出的冷漠,道:“怎么?朕的皇后有罪与否,在你眼里竟然比国家的安危还重要吗!?” 陈可彬头抬的很高,显得有些骄傲。 “对臣来说,是这样的....” “陈可彬!”赵慕愤怒的打断了他的话,眼里迸发着怒火,一字一句的道:“你别以为你是大军的统帅,朕就治不了你的大不敬之罪!” “但凭陛下处置!”陈可彬埋下头,不是因为畏惧,而只是有些累了。 “你!!!”赵慕指着他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压抑住自己的怒火,冷笑道:“我这才知道为什么你要三番五次的拒绝朕得赐婚了,原来你藏的一手好心思啊!” 陈可彬知道赵慕已经知晓了,可是他怡然不惧。对他来说,赵慕识破了反而是件好事,这样一来他内心就轻松了不少。 “是的陛下,如果不是太皇太后亲自赐婚,或许陛下的皇后另有其人了!” 能够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陈可彬也是有些高兴,他看着自己满是茧的双手。 如今我放下北方,无人管,为的就是来救你! “陈可彬!你大胆!”赵慕愤怒至极,眼里的火焰仿佛要撕碎陈可彬一般,他握紧双拳止住怒火说道:“朕给你一次机会,马上回去,别再过问这件事朕可以既往不咎!” “皇后的心性陛下难道还不够了解吗?一向清冷的她会做这件事吗?陛下难道看不穿吗?还是说陛下真的想置皇后于死地!?”陈可彬不为所动,仍然再不停的开口指责。 也许是气得不轻,赵慕竟然耍起了海通天性,说道:“她是朕的妻子,轮不到你来关心!” “可她同样是我的朋友!” 说起这话仿佛两个人是在争风吃醋一般,各不相让。 赵慕过了很久,看着陈可彬,说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朕自然会处理好,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 陈可彬摇了摇头,执拗的说道:“陛下已经让她受到伤害了!” “民间的流言陛下已经知道了,如今全天下都在要求处置沈家,陛下能怎么办?在继续置之不理终究会酿成大祸,那个时候陛下是在逼死皇后啊!” 赵慕想了想,觉得陈可彬说的有些道理。 “你也去天牢冷静冷静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谢罪 天牢里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沈栖梧看到他后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陈可彬?你怎么也进来了?”沈栖梧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眼前这个人正是五年未曾蒙面的陈可彬。 陈可彬对沈栖梧笑了笑,说道:“我和陛下吵了一架,所以也就进来陪你了。” 沈栖梧自然知道肯定是和自己有关,心中感动不已,柔声说道:“你在北方好好的,却如何脑子进水了要回来躺这躺浑水?” 陈可彬笑出声来,慷慨的说道:“朋友有难,我自然要挺身而出,我可不喜欢做缩头乌龟。” 这一句话说的豪气干云,倒是叫沈栖梧一阵语塞。心想这陈可彬可真是傻透了,非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现在好了,你也进来了,还有谁能帮我?”沈栖梧半开玩笑半责怪的说道。 天牢里又进来一个人,就不会像往常一样沉闷了。虽然陈可彬不怎么善言辞,可在沈栖梧面前还是放开了话来说。 这五年来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沈栖梧天天待在皇宫里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听陈可彬有理有据的讲出来还是一阵入神。 “没想到如今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沈栖梧喃喃自语,有些感慨。 金国如今也算是和大周和平共处了,虽说很短暂但一切都要感激于金帝,如今金国皇帝也将不久于人世,诸位皇子都忙着争权夺利,强盛的金国已经无暇在把目光放在大周这边了。 只怕是要过很多年金国那边才能喘得过气来,最有希望登上皇位的三皇子元向杰虽然也是一心想要实现统一大业,不过金国的国情已经很难在支撑他的野心了。 无论谁登上了帝位,都需要时间来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大周也可以继续的苟延残喘下去。 “我还见到了那个人!”陈可彬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谁?”沈栖梧语气有些颤抖,连她自己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看着陈可彬等他说出来。 “曾经救你的那个人,白云轩!” “是吗?你在哪见过他?”沈栖梧手指抖得有些厉害,不希望别人看见她这番样子,只好在陈可彬面前低着头。 陈可彬微微一怔,回答道:“在边疆的时候,在长河对岸,在贺兰山缺,都有他的影子。他就像一个孤独的旅行者,流连忘返。” 沈栖梧心中一痛,眼角有些湿润。 “奇怪,这牢里怎么还有风沙,吹进了我的眼睛里面。”说着沈栖梧忙不迭的用衣袖擦拭这眼睛,有些红彤彤的。 “是啊!”陈可彬也没有拆穿她,反而附和着沈栖梧的说话。 两个人聊的很开心,就连皇帝赵慕来了都没有人注意到。 “陈可彬,看来你跟享受天牢里的日子嘛。”看着两个人开心的聊着,赵慕心中火起,不由得开口讽刺道。 赵慕来了,两个人自然不能继续旁如无人的聊天了,沈栖梧蓦地转过头去继续看书。而陈可彬则抬头起来,正视着赵慕的眼睛。 “陛下,臣还是那句话,请你极早的做出决定!” 赵慕拂袖怒道:“朕说过,用不着你来操心这些事,朕自有主张!” 由于如今陈可彬也住进了天牢,有些话赵慕也就不方便对沈栖梧开口,只能留下一句“等我”之后就直接离去了。 “栖梧。”这个时候,不远处将一切收归眼中的沈辅国开口了,他看着沈栖梧说道:“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其他人,为父的罪过我一个人承受就可以了,其他人就只能靠栖梧你了。”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沈辅国还是有些老泪纵横,因为一个承诺他只能将自己拖去深渊,哪怕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他也不曾后悔,只是希望能够保全自己的家人,毕竟他们都是无辜的,是被他这个固执己见的人牵扯进来的。 沈栖梧自从知道真相就不再埋怨自己的父亲了,也知道他的心思,只好点头说道:“你放心吧,只要我能出去,一定请求陛下放过小云他们的。” 沈辅国沉默了下来,他看一眼沈栖梧,继续说道:“小云他希望做个将军,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是你弟弟,教导他就靠你了。” 沈栖梧忽然皱眉问道:“父亲你,不会是想要.....” 就连一旁默不作声的陈可彬也是心中一惊,有些猜到了沈辅国话里的意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沈辅国良久一叹,说道:“陛下等了这么久,就是希望看到这个结果。如此一来他才能真正的想办法为你开脱,不然我一直活着这个案子只能被拖着。” 沈栖梧看着沈辅国,想了很久,认真的说道:“父亲,我还是不想这样。” 如果沈栖梧出去的代价是沈辅国的死,那么作为女儿的沈栖梧宁愿永远不出去,哪怕和自己的父亲一起死亡。 沈辅国摇了摇头,笑道:“你难道忘了刚刚才答应我照顾小云了吗?我死不足惜,也该早些去见你的母亲了,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很思念她。”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娶陈氏吗?因为她和你的母亲很像,以至于可以填补我内心的伤痛,可惜她终究不是你母亲,也和你母亲性格不同。”沈辅国笑着解释道,他很重承诺,自然也很爱王英。 原来他会娶陈氏就是这个原因,接受不了挚爱的离开,而为自己寻找到了内心空洞的替代品。 “父亲!” 沈栖梧第一次面对沈辅国有这样的情绪,有些哽咽,更多的则是一股子愧疚,原来自己的父亲真的很称职。 沈栖梧能够活下来还要多亏了自己的父亲没有抛弃她,而是努力的让她回到了大周来,回到了冰冷的如今却又温暖的沈家。 沈栖梧看着沈辅国,泣声说道:“父亲,能不能换一种方法?” 沈辅国欣慰的笑了,直言不讳道:“陛下缺少机会,我的死便会拉开这场帷幕,只是希望你能够好好活下去!” “父亲!!” 第一百五十四章 随着清晨响亮的鸡鸣声,一切又像是从新开始一样,雾气蒙蒙的早晨,当冬日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铁窗照射进来,天牢里一片寂静。 并不是因为没有人,而是所有人都惊讶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朝廷重犯沈辅国死在了天牢之内,牢头查看了死因,环顾左右有些沉重的说道:“是自杀!”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被皇帝安排在天牢里保卫沈栖梧的侍卫,看了一眼皇后那边,沈栖梧背对着他们还在睡觉,没有人看到她的脸。 “总之,先禀告陛下知道吧!” 赵慕这个时候还没有上朝,还在秦雅的宫殿里。 “陛下,今日气色不错啊!”秦雅细心的为赵慕整理龙袍,至从辰儿出生之后,秦雅就喜欢帮着赵慕整理衣袖,抢走了那些下人的工作。 赵慕任由她为自己整理,闭着眼睛,忽然说道:“你的气色也不错。” 秦雅吃吃的笑了,有些娇羞起来,趴在赵慕胸前,低语道:“时辰不早了,陛下快去上朝吧!” “嗯好。” 就在这个时候,李福匆匆进来了。也不顾秦雅有些诧异的目光,在赵慕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慕脸色先是一变,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挥手让李福先退下,看了一眼秦雅笑道:“朕先走了,晚点再来看你和辰儿。” 秦雅点了点头,虽然有些好奇李福在赵慕耳边说的话,但也没有出声想问。后宫不得干预朝政,这是历朝历代皇帝都很提防的事,秦雅也就识趣的只是好奇。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开始叩首,山呼万岁。 “平身。”赵慕坐在龙椅上,望着下面的群臣,特地在几个臣子身上停驻了一会儿目光。 “有事启奏吧。” 话语刚落,一名大臣就站了出来。 这是御使台的言官,风言奏事,往往都喜欢空穴来风,擅长激怒皇帝与栽赃大臣。 “陛下,沈氏一案已过月余,证据确凿,陛下为何迟迟不下决断,难道是想要包庇罪人?” 这一次赵慕没有找理由搪塞过去,而是正色的回答:“李爱卿何出此言?沈辅国是谋反案,朕又岂会包庇!” 李大人继续发问,“那为何陛下吃吃不肯判刑?” 赵慕沉声说道:“今日一早,天牢传来消息。沈辅国已经自杀身亡了。” “什么?”群臣听到这个消息后一片哗然。 秦国公面色一变,并没有开口说话。 赵慕摆了摆手,示意安静一些,他还有话要说。 “沈家到底是开国功臣之后,祖上曾经辅佐过高祖皇帝,治理有功。朕念在首犯已经伏诛,特此对其余人等网开一面,以示朕之恩德。” “陛下不可!”马上就有大臣站出来反对,他看着赵慕说道:“虽然首恶已经伏诛,可是皇后的罪责也甚大,合谋自己的父亲,在后宫兴风作浪。如果不是阴谋暴露,可能会对陛下行不轨之事,一定要重重责罚,以示天下!” 赵慕料到事情不会很简单的进行,早就在心里琢磨好了说辞,说道:“朕左思右想,发现皇后是否参与此案疑点重重。那封书信虽然的确是证据,可是那些书都是朕赏赐给皇后的,如果真要说有罪,那么朕是不是也有罪呢?” 秦国公站了出来,说道:“陛下为何不曾说过,难道是陛下有心想要保全皇后,才出此下策?” 赵慕还没有回答,一直旁观沉默的李扬站出列来,说道:“秦国公所言差异,昔日皇后不顾安危陪同陛下御驾亲征,足可见其对陛下拳拳赤心,如今既然证据存在疑点,难免不是别人浑水摸鱼想要陷害忠良,陛下一定要彻查之后在做出决定!” 李扬这一开口,武臣这边自然是异口同声,纷纷力挺沈栖梧这个皇后,开始和文臣这边吵的不可开交。 “好了,都安静一些!”赵慕严肃的声音响起,他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李扬,继续说道:“既然有疑点,那就要好好彻查!不过朕向来公平,皇后虽然是疑犯可也还是皇后,应该将她软禁在坤宁宫,由朕日夜监督。诸位爱卿不必多言,就先退朝吧!” 也不给别人反驳的机会,赵慕直接任性的起身迅速离开,剩下一众膛目结舌的大臣们。 这徇私也不是这样明目张胆的,要软禁也应该软禁在天牢里,怎么还软禁回坤宁宫去了! 大臣们交头接耳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纷纷离开朝堂。皇帝都已经跑了,留下来抱怨也不是个事。 秦国公散朝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开皇宫,反而是找人通传了一声,径直来到了自己女儿皇贵妃的宫殿。 “父亲,你怎么来了?”秦雅如风一般的出现,巧笑嫣然的来迎接自己的父亲。 秦国公呵呵一笑,问道:“辰儿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秦雅回答道:“陛下把他带着去念书去了。”说起来,秦雅脸上洋溢着一脸幸福,赵慕如此疼爱赵辰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幸福。 “哦。”秦国公也是哈哈一笑,看了一眼四周。 秦雅懂他的意思,开口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秦国公还有事要商量。” “遵命娘娘。” 宫女们都退了出去以后,秦雅才有些疑惑的看着秦国公,不解的问道:“父亲,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国公面色一沉,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沈辅国自杀了,陛下推诿说证据不足,把沈栖梧软禁在坤宁宫,要重新彻查这件事!” “是吗?”秦雅眉头一皱,这对她来说不是好消息,沈栖梧虽然还是疑犯,但是陛下心中仍然念着旧情,竟然还把她软禁在坤宁宫。 “这样也好,她待在外面可能还会没事。可是如今已经回了皇宫,机会还多的是。”秦雅笑了笑,眼神之中颇为恐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狰狞起来。 秦国公愣了愣,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 “这样也好,可以推说是畏罪自杀。”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再次站在坤宁宫的宫门口,一切都好像做梦一般,晚晴和秋儿两个丫头自然是喜不自胜。 对于早就已经习惯了皇宫里锦衣玉食的她们而言,那有些阴森而且潮湿的天牢简直就如同地狱一般。 沈栖梧有些感叹,更多的则是踌躇。 这样的机会,竟然还是自己父亲付出生命的代价来达成的,这多少让她有些沮丧。 一时之间又想起赵慕的城府,如果沈辅国不死,怕是赵慕都会亲自动手。他虽然和沈栖梧是夫妻,却对沈辅国没有丝毫的怜悯,如果不是顾及沈栖梧的心情,恐怕沈辅国就不是自杀了。 “我们进去吧。”沈栖梧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继续走下去,哪怕这条路路途险阻。 回到坤宁宫,一切的一切都还是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因为失去了主人而发生了变化,反而让众人心中多了一些温暖。 对于她们来说,如今的坤宁宫更像是她们的家。 不过里面坐着她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人。 赵慕正坐在暖阁里,怀中抱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粉雕玉琢像极了赵慕的样子。 “陛下。”晚晴和秋儿连忙行礼。 “你们先下去吧。”赵慕挥手让她们先退下,自己还有话要和沈栖梧说。 晚晴和秋儿两人对望一眼,充满喜色,如今陛下正待在坤宁宫,足以说明了陛下心中还有皇后的位置。 赵慕一边逗弄着小男孩,一边开口问道:“这些天,在天牢里过得还好吗?” 沈栖梧平静的坐在他身边,淡然说道:“还算好。” 赵慕看了她一眼,继续问道:“住的还习惯吗?吃的还习惯吗?” “都还好。” 赵慕笑了笑,说道:“那朕就没什么愧疚了。” “可是我父亲死了!”沈栖梧倔强的没有留下眼泪,有些恨恨的说道。 赵慕一时语塞,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他本来就会死!只是提前了!” “会死在陛下的手里吗?”沈栖梧有些讽刺的笑了笑,如今的赵慕真的是一位帝王,完完全全的铁血。 赵慕并没有狡辩,也没有想过给自己编制一个合适的理由,就直接说了出来,“如果他没有自杀的话,第二天我会赐酒给他。” 果不其然,沈栖梧心里一片悲凉,此时尽管短款里烧着炭火,她也感觉到冷,不是冬天,而是内心。 因为她身边正坐着一位帝王。 赵慕接着说道:“他罪有应得你应该知道,朕就算想让他活下去所有人也不会答应。” “那我呢?难道我活下来,就会有人答应吗?”沈栖梧有些大声的反驳,她根本就不想理会赵慕的说辞,只想着发泄一通才好。 赵慕看着她,平静的说道:“要你死,朕不会答应!” 沈栖梧像泄了气的气球,软软的靠在桌边,喃喃自语:“何苦来由呢?” 赵慕没有去安慰她,也没有想过去安慰沈栖梧,抱着小男孩说道:“朕这次来,就是想要你做辰儿的老师,以后抚养他教导他,让他成为一个好皇帝!” 沈栖梧讽刺的笑了,看着赵慕说道:“我?我凭什么?我又不是他母亲,而且秦雅会同意吗?”一连几个问句都表示出沈栖梧内心的愤怒。 赵慕没有动怒,反而十分平静。 “辰儿很聪慧,但是性子有些顽皮。跟朕小时候很像,朕不希望他会走朕的老路,唯一适合教导他的,天底下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颜夫子,一个便是你。颜夫子远离尘世,逍遥自在,所以朕希望你能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教导他。至于秦雅.....” 赵慕顿了顿,看了一眼沈栖梧,说道:“朕自然会让秦雅答应的。” 沈栖梧笑了笑,说道:“如果我不答应呢?陛下是不是也会赐酒给我呢?” 赵慕摸着赵辰的头发,赵辰则有些害怕的缩在赵慕怀里,看着沈栖梧。 “朕知道你不会答应的,但朕想着总有一天你会改变主意的。” 沈栖梧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我想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陛下我有些累了,能不能先休息。” 沈栖梧下了逐客令,赵慕也没办法继续待着了。虽然他是皇帝,可还是不能勉强沈栖梧,抱着赵辰起身,轻声的说道:“辰儿,跟母后说再见,下次再来看望母后。” “母后再见。”赵辰到底是个小孩子,先前还有些畏惧沈栖梧,这会又笑着脸可爱的对沈栖梧挥手说再见。 沈栖梧不由的咧嘴一笑,眼睛里还噙着泪珠,爱了就像是花猫一般。 赵慕抱着赵辰离开以后,沈栖梧这才放开了心怀,伏在床边痛哭了出声。 本来刚想进来的晚晴和秋儿,一阵犹豫只好退了回去,任由沈栖梧在屋内哭着。 夜里的时候,东阳公主来了。 至从五年前哑叔救回了她之后,跟着哑叔流落民间,后来赵慕御驾亲征回来之后从新把她接回了宫中,不过一切都很保密,还特地改了封号称为南明公主。 东阳和沈栖梧许久未见了,一个深居皇宫中,另一个则常伴在自己的母妃身边住在先皇以前的院子里,两个人聚少离多此刻见面都双眼通红。 “我在宫外听到了很多,知道梧桐树心里苦,所以就求着皇兄让我进宫来看你。”东阳满脸泪花,抱着沈栖梧的肩膀,安慰她鼓励她。 沈栖梧只能一股子的哭,已经哭成了泪人,此刻有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在,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样。 就寝的时候也没有让东阳离开,两人一夜都在一起,说着很多心里话,吐露着心底的呼声。 因为或许以后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 赵慕想赐婚东阳和陈可彬。 可是东阳不愿意,陈可彬也心有所属。 赵慕也没有办法,索性就让东阳一直陪伴着她的母妃。至于陈可彬,如今还待在天牢里面,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去。 今夜的月亮有些暗淡,很多人都睡不着,同样也包括赵慕和秦雅。 赵慕想了很多。 秦雅也想了很多。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二天一早的时候,东阳必须要离开了。毕竟沈栖梧此刻还是软禁在坤宁宫的,她被允许来看她已经是很勉强的,待的久了反而不好。 沈栖梧在晚晴和秋儿的服侍下,很快就梳洗完毕,用完早饭之后就关着门一直在屋里看书,外面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 推开窗台,外面的风雪刮的人脸颊生疼,仿佛又回到了才来这个世界的那番场景。她还待在祖母家里,享受着小姐的尊贵待遇,此时虽然身为皇后,却早就没有了当初的那种闲情逸致。 “娘娘,贵妃娘娘来了。”晚晴走了进来,有些担忧的说道。 沈栖梧十分平静,望着外面的风雪,淡然说道:“请她进来吧!” 秦雅一袭盛装,披着裘衣,将自己裸露出来的脖颈遮住,显得从容了许多。 “姐姐,听说你这些日子受苦了,我特地给你熬了写补身体的汤给你送来。”秦雅一进来就做出一副令人生厌的样子,以前的她不是这幅模样。 皇宫果然是一座大染缸,把有些熏的黑色,有些人变得五彩斑斓,各有各的活法,沈栖梧自然也管不到。 沈栖梧对她点了点头,说道:“有心了,汤就放这吧,我过会就喝。” 秦雅命人端上了热腾腾的汤药,接着挥手退了那些宫女,缓缓来到沈栖梧的身边,和她一同看着窗外。 “你在看什么?” 沈栖梧没有看她,只是稍微动了动脚步,离着秦雅远了一些。 “风雪。” 秦雅丝毫没有在意沈栖梧的做法,她笑了笑,满不在意的说道:“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沈栖梧顿了顿,迟疑的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秦雅呵呵一笑,有些讽刺的回答道:“我看到了你的不甘和后悔!” “是吗?”沈栖梧诧异了一声,说道:“那你一定是看错了,我没有不甘也没有后悔,只是有些生气而已。” 秦雅捂着嘴巴笑了笑,另有所指的道:“或许真的看错了,姐姐找喝汤吧。这样我也做足了样子,可以早点离开了。” 沈栖梧讽刺的看着她,戏谑道:“原来就是想做番样子给别人看,有何苦呢?” 秦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替沈栖梧关上了窗子,将风雪关在了屋外。 “皇后的位置很重要吗?”沈栖梧不解的看着她,做出这番姿态来不就是想给别人看吗?难道皇后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秦雅想了想,认真的说道:“对你来说或许无关轻重,对我来说确实有些重要。” “我和陛下不是答应过你吗?最终你的儿子会成为储君吗?这样又是何苦呢?” 秦雅面色一变,说道:“是啊,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沈栖梧愣了愣,问道:“我哪里骗你了?” “你说你不能生育?可是我问过李太医,她说你身子好着呢,又怎么可能怀不上孩子!” 沈栖梧一时语塞,解释道:“可那样我也没有孩子!威胁不到你。” 秦雅有些疯狂的笑道:“现在可以没有,不代表将来也会没有。别以为我不知道,陛下真正想要的还是你,只要你一旦有了孩子,我和辰儿终究只能沦为陪衬。” 沈栖梧长叹一声,有些无奈:“最终你还是变成了宁妃那番模样!” 秦雅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宁妃,但我比宁妃更聪明。因为你现在没有孩子!” 沈栖梧笑了笑,不想和秦雅做一些无谓的争斗。端起汤药,看了她一眼,还是喝了汤早些让秦雅离开吧。 汤药还冒着热气,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屋外的风雪正盛,秦雅正定定的看着她出神。 轻轻吹了吹,免得烫嘴。 沈栖梧看着有些泛黄的汤药,闭着眼睛一口喝了下去。 秦雅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既然样子已经做足了,我也不必留下和你争吵。免得有人说我这个逆贼有什么关联。” 沈栖梧放下瓷碗,看着秦雅,就在秦雅将要走出门的时候才开口说道:“那封信,是你做的手脚吧!” 秦雅身子微不可察的抖了抖,转过头看着沈栖梧,哼道:“随你怎么想好了,我先回宫去了。” 等秦雅离开后,沈栖梧这才像用尽了浑身力气一番,看着瓷碗里喝尽的汤药怔怔出神。 没过多久,就让晚晴端着碗拿出去扔了。 晚晴不明所以,好好的瓷碗为什么要丢掉,不过她也没有开口问,端着碗出了坤宁宫。 正好碰见了独自一人的赵慕。 “奴婢参见陛下。”晚晴慌忙的跪下行礼,端着的瓷碗差点就要摔在地上。 赵慕看了她一眼,平静的让她起身。就在赵慕想要离开的时候,忽然间身子一顿,回过头来问道:“你端着空碗是要去哪里?” 晚晴只能如实回答,“这是贵妃娘娘端来给娘娘的汤药,娘娘喝完后命奴婢将碗扔掉。” “哦?”赵慕挑了挑眉,一手拿起瓷碗,挥了挥手,“回去吧,告诉娘娘,碗已经扔掉了!知道吗?”说完,看了一眼晚晴,直让后者浑身冷汗。 “奴婢遵命!”晚晴慌忙的告退离开了。 赵慕手里拿着瓷碗,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不知道何时,姜老太监就像幽灵一样出现在赵慕身后,默不作声的跟在赵慕身边。 “把这个碗拿着,让李太医来一趟,朕有些事情要问他。”赵慕平静的走了几步,很快就想到了什么。 “还有,让李福把朕的药熬好。”说完,和姜老太监一起消失在风雪里面。 晚晴回到坤宁宫,不知道该怎样回禀沈栖梧。一想起赵慕吓人的目光,晚晴就一阵子发抖。虽然跟在太后的身边也很久了,可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赵慕的目光。 “扔掉了吗?”沈栖梧看着书,知道晚晴回来了,漫不经心的问道。 晚晴愣了愣,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已经扔掉了。扔的远远的,没有人看见。” 沈栖梧被她的话逗得笑了,说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你那么紧张干嘛?”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就这样平静的待在坤宁宫里面,沈栖梧也足不出户,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窝在坤宁宫里面。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这些日子以来,皇贵妃秦雅经常为她送来汤药,为了做皇后展现出一派大气雍容的模样,沈栖梧也随她了。 喝完汤药之后,沈栖梧咋挖嘴巴。有些苦,自从第一次过后,后面的汤药好像都有点变了味道。 沈栖梧也不是傻子,她虽然不知道汤药里面到底放了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沈栖梧应该活不久了。 就当是咖啡里面加了糖吧。沈栖梧这样安慰自己,期间赵慕也来过很多回,每次都带着赵辰,捧着书在坤宁宫里读,沈栖梧对此也见怪不怪了。 这一天的时候,她像往常一样让晚晴去扔掉瓷碗,自己则有些高兴的出去逛逛。 京城里的冬天很冷,虽然美其名为软禁,可是赵慕并没有真正的限制住她的自由,还是任由她在皇宫里面行走。 这条夜里,北风呼啸着,风雪很大。皇宫里的夜里有些寒冷的没有人烟,大多数宫女和太监也都聚在一起烤火去了。 正座后宫如同阴森森的地狱一般,有些吓人。 沈栖梧也没有带着秋儿和晚晴,独自一人在坤宁宫附近闲逛。 由于披着一层厚重的狐裘,走起路来也有些缓慢,积雪上掩盖着清晰的脚印。 不知不觉的逛到湖边,由于下雪的缘故,湖面早就已经解了冰。沈栖梧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以后,好像就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做滑冰,这个时候玩心大起,小心翼翼的踩在冰面上,慢悠悠的用脚滑着。 玩了一会,沈栖梧有些累了,缺少锻炼的她如今跑几步都有些喘气,心里开始埋怨自己这个不爱锻炼的坏毛病。 看着冰面,下面是水,还有几条冻僵的鱼。 心里不自觉的想到了自己曾经在天山经历过雪崩,那一次也差点埋葬在皑皑白雪之中,想起来就一阵后怕。 “咦?”沈栖梧眉毛一挑,仔细的将目光垂下。水中除了几条冻僵的鱼,其余都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可就是如此,在皇宫幽暗的风光映照下。洁白的冰面上竟然还刻着几行字。 “相濡以沫,不去相忘于江湖。” 看的出来,这行字才刚刚刻上。还没有被风雪掩盖,沈栖梧不顾寒冷,伸出手抚摸着字里行间。 这是用锋利的剑锋刻下的,仿佛还带有一丝湿润的热度,让沈栖梧心里暖暖的。 “是你吗?白云轩,你在哪里!”沈栖梧失声喊道,这一刻她就像丢了父母的小孩子,情绪控制不住。 漫天风雪,还有漆黑的天空。 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幽暗的灯光。 “你在哪里?我好想你!”沈栖梧无力的坐在冰面上,手指间轻柔的抚摸着字里行间。 “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不知何时,冰面上多出了一道身影。 他站在沈栖梧身后不远处,白衣胜雪,雪花沾染着他的发丝,他的双肩,直至变成一个雪人。 沈栖梧猛的回过头来,嫣然一笑,梨花带雨。 “我什么时候忘记过,我只是想逗逗你。” “那我不是上了你的当!” 沈栖梧看着他,调皮的笑道:“是啊,不过已经晚了!” 于是,冰冷的风雪中,多了一对拥抱的壁人。 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从对方的身体处汲取一些温暖。 “你怎么来了?”沈栖梧埋首在白云轩怀里,有些激动的问道。 白云轩柔柔的看着她,在她额头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说道:“因为有个人想我了,所以我就来了。” 听到他这样回答,沈栖梧羞涩的闭上眼睛。 “那我以后天天想你好了。” 白云轩愣了愣,说道:“那可不行,你要让我累死啊!皇宫可不是这么好进来的!” “你的武功恢复了?” “嗯,早就已经恢复了。”白云轩点点头,轻轻的摸着沈栖梧的头发。 沈栖梧担心的说道:“那我还是隔几天再想你吧,免得你被侍卫们抓住了。” 白云轩刮了刮沈栖梧的鼻头,笑道:“凭借我的武功,可不是大内高手可以抓住我的。” 沈栖梧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从他的怀里弹了出来,有些怄气的说道:“不是说不再相见了吗?为什么现在又来找我了!” 白云轩的笑容一滞,苦涩的说道:“其实我是受人委托来找你的,并且帮你找回了一样东西!” 沈栖梧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哑叔,颤抖的说道:“是哑叔吗?” 白云轩默不作声的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包裹,说道:“哑叔趁着金国内乱,暗中出手杀死了金国国师宫涅,并且从元向杰那里导回了你母亲的遗物。” 沈栖梧热泪盈眶,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涌上心头,她接过包裹有些激动。 “这是!!!” 沈栖梧打开后,嘴里震惊的可以塞下一颗大鸡蛋。 “手枪!!!”包裹里包着黑黑的物事,沈栖梧看清楚后惊讶的叫出声来,这怎么可能是手枪!? 可是再三确认之后沈栖梧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的确是一把手枪,虽然上面多有磨损,可是瞒不过沈栖梧这个现代的灵魂。 “这是我母亲的?”沈栖梧惊讶的问白云轩。 白云轩以为她是见到了自己母亲的遗物,情绪才会如此激动,笑着回答道:“是的,这是你母亲随身之物。后来被宫涅抢去了,据说拥有巨大的威力,可以千里之外取人性命。哑叔杀了宫涅后,潜入金国皇宫后偷了回来。”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栖梧拿着手枪,不知道作何言语。 难道说自己的母亲也是穿越者,而且和她不一样,是直接穿越而来,并且携带了手枪。不像沈栖梧,仅仅只是灵魂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自己的母亲王英,不会是一个警察吧? 沈栖梧心里怪诞的这样想着,仿佛再说这一切好像就是这样的合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沈栖梧觉得只有这个可能性,因为电视里面的警察,都是佩戴着这种手枪。 打开弹匣,里面竟然还剩下十颗子弹。 现在沈栖梧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妄图改变这个世界了,原来她是一名警察,可想而知她来到了这个封建时代,是带着怎样的雄心壮志。 沈栖梧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手枪,不由自主的笑了出声。自己的母亲是个穿越者,而自己也是穿越者,冥冥之中好像存在某种必然的联系,又像是上天注定的命运或者缘分。 “哑叔他人呢?”沈栖梧收好手枪,想到了那个跟随母亲一生的老人。 白云轩面色一暗,情绪有些低落,“师傅说他大仇已报,如今已经到了养老的年龄,他往南方去了,应该是追随颜夫子去了。” “哑叔是你师傅?!”沈栖梧诧异的问道。虽然她早就知道了白云轩和哑叔关系匪浅,却没有想到还是师徒的关系,难怪白云轩的武功如此出众。 虽然没有看过哑叔出手,但沈栖梧从白云轩的武功中就可以看出哑叔的恐怖之处。 白云轩默默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沈栖梧,风雪中有些泪光闪动,“东西送到之后,我也该走了。” 沈栖梧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我很想和你一起走,可是我知道你不会答应,而且我也还有事情要去完成。” “或许永不相见了吧!”沈栖梧别过头去,雪花落在她的眼眶,打湿了她的眼角。 白云轩默然的应了一声,他一身白衣走在风雪里。不时的回头望去,沈栖梧驻足不前。 于是两人越来越远,最后被风雪隔断了身影。 “白云轩!”沈栖梧轻轻又用力的喊了一句。 回答她的,只有北风呼啸和茫茫大雪。 很远很远的地方,并排站着两个人。 一个身穿着龙袍。 一个一袭白衣。 赵慕伸出手来,接住不少风雪,沉默的说道:“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白云轩同样很沉默,他和赵慕不同,他不是帝王,没有那么多的心计,很是直白的说道:“我应该对你说一句谢谢,不然我见不到她。” 赵慕摇了摇头,苦笑道:“谢朕干什么?说真的,朕真的很羡慕你,因为你不是皇帝!你可以逍遥自在,去天涯海角,去看万千风景。而朕只能枯坐在皇宫里,静静地看着风云。” 白云轩辩解道:“或许逍遥自在也不如静看风云来的好。” 赵慕愣了愣,问道:“何解?” 白云轩说道:“我虽然逍遥自在可却不得所爱,而陛下静看风云却能一直守护着她,陛下说谁好?” 这样的说法让赵慕有些无语,可他心里还是很喜欢,赵慕装作生气的说道:“如果不是你万里护送有功,朕真想杀了你!” 白云轩惊讶,“为什么?” “因为你拿走了她的心,所以我曾经想要杀你!” 赵慕顿了顿,双手背在身后。 白云轩笑了笑,认真的问道:“那陛下现在呢?还想要杀我吗?” “想!”赵慕斩钉截铁的说道,接着自己笑了出声,“可是想想还是算了,免得她知道了会恨我一辈子!” 白云轩轻哼一声,说道:“如果真想要杀我,陛下做的这些不就没什么意义了吗?” “是啊!”赵慕点点头,长叹一声,说道:“让金国交出宫涅,朕可是付出了代价的。还有那暗器,元向杰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不过也好,朕总算为她做了一件值得一辈子难忘的事了。” 白云轩有些静静的说道:“可是她都不知道是你做的。” 赵慕看着他,笑了出声。 “难道这样不好吗?等她哪天知道了,还不是感动的要死!” “那要是她一辈子都不知道呢?”白云轩有些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赵慕认真的想了想,静静地开口:“那就是上天的意思,朕也拒绝不了。” 白云轩点点头,看了一眼越来越盛的风雪,说道:“陛下,我也该走了。” 赵慕点了点头,就在白云轩迈步的时候突然问道:“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看得出来她应该不会拒绝!” 空气中有股酸酸的味道,就像是哪家的小孩子打翻了醋味瓶,就连风雪都遮掩不住。 白云轩摇了摇头,说道:“我大概猜到了陛下的心思,所以不能这样做。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而我终究是侠客。”说完,带着一身风雪离开了。 赵慕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真是一个让人羡慕的侠客啊!” 沈栖梧回到坤宁宫的时候,晚晴和秋儿可是急得焦头烂额的。这么大的风雪娘娘一个人出去这么久,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们这坤宁宫的丫头太监可都是要掉脑袋的。 “我只不过是出去逛逛而已。”沈栖梧收好包裹,有些安慰的语气对她们说道。 秋儿吐了吐舌头,晚晴姐回来后可是把她骂了一顿,这么大的风雪竟然还让娘娘独自一人出去。 秋儿只能挨着骂,这下娘娘回来了,大家心里就松了一口气了。 “好了好了,我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沈栖梧说了一句,就神神秘秘的回了暖阁,把门关上后拿出手枪。 这个时代有一把手枪真的可以说是天下无敌了,虽然只是yy一下,但是沈栖梧看到来自现代的东西灵魂还是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 “要不打两枪?”沈栖梧马上摇了摇头,别说这里是皇宫,要是打两枪惊动了别人怎么办?这样一件大杀器,难怪先皇都为了得到它而放回了元向杰。 不过哑叔真的挺厉害的,竟然从金国皇宫中偷了出来。元向杰也太不小心了吧,这样的杀器应该藏的很深才是,真是一个十足的大傻子! “娘娘,你睡了吗?” “还没有,有什么事吗?” “陛下传话来,说是大公子明天回来看望您!” “小云吗?”沈栖梧愣了愣,沈家老小大多数都被赵慕赦免,沈云来看她应该也是得了陛下的准许。 第一百五十九章 沈云的变化不大,不过自从得知自己的父亲在天牢里自杀身亡之后,沈云幼小的脸上就出现了一种人们称之为坚强的东西。 他没有一个人来,沈栖梧本以为沈云会和陈氏一起来皇宫的,却没想到跟在沈云后面的不是陈氏,而是一个男人。 而且还是沈栖梧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男人,他就是陈可彬,这个时候陈可彬没有穿着那一身盔甲,而是穿着厚厚的外衣,一副儒生的打扮。 “姐姐。”见到沈栖梧的那一刻,沈云坚强的脸上才浮现出一个少年该有的心绪,抱着沈栖梧不住的痛哭起来。 沈栖梧像母亲一样,轻柔的拍着沈云的背。虽然他们并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到说到底也都还是留着同样的血。沈栖梧是来自内心的把沈云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一般,此刻沈辅国已经死了,沈栖梧唯一的亲人就是沈云了。 “好了别哭了,我们小云现在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再哭的话就不能保护姐姐了!”沈栖梧温柔的抚摸着沈云的头,轻轻的帮他擦拭掉脸上的泪水。 沈云挺着胸膛,骄傲的回答道:“你放心吧姐姐,小云以后只会流血不会流泪,一定会保护你的。” “说什么傻话呢!”沈栖梧给沈云脑门来了个暴栗,抬头看向陈可彬。 “你要走了吗?” 虽然陈可彬没有一身戎装,但还是让沈栖梧猜到了一些,他有些释然的笑了笑。 “是啊,两国虽然和平,可还是需要有人坐镇。这一次我私自回京本来就惹得陛下动怒,逗留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沈栖梧默不作声,来到自己的床边,从枕头下面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根木簪,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正是陈可彬送给她的那支凤凰栖梧的木簪。 “这一次我将它送给你,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也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陈可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过来。 他看着沈栖梧,良久一叹,说道:“只愿下辈子能够早点遇见你,这样的话我也能死而无憾了。” 沈栖梧开怀一笑,说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这辈子就当是我亏欠了你。下辈子你来找我讨债吧!” 说完两个人相视一笑。 沈云还小,又哪里懂得了这些儿女情长。 沈栖梧继续说道:“小云他就拜托你了,他从小也没过过苦日子。今日和你一起出现,应该也是下定决心了。只希望我们沈家能够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陈可彬重重的点了点头,本来他是不想带着沈云离开的。但无奈这个孩子在天牢里认识他以后,天天缠着他,央求他带着他一起上阵杀敌。 后来实在熬不住了,又或许被他的坚定感动了。陈可彬索性也就答应了下来,不过他事先和沈云有过约定,参军的事必须要让沈栖梧同意。不然就算沈云死在他面前也不会带他去军队的。 沈辅国在临终的时候,嘱咐沈栖梧一定要照顾好沈云。一心希望他能够继续将沈家发扬光大,在沈栖梧心里,沈云与其做个太平侯爷,不如上战场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沈家如今背上了谋逆的罪名,沈栖梧也无心去摘掉。沈云以后的路肯定是布满荆棘的,只能靠他自己去开辟,沈栖梧这个做姐姐的,能为弟弟做的无非就是解开他的束缚,让他自由的去翱翔。 况且,自己可能也活不长了吧。 沈栖梧有些苦涩的想着,好好的嘱咐了沈云很多事情,最后挥手告别了陈可彬和沈云,望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某一天。 陈可彬铿锵的话语仿佛回荡耳边。 “男儿丈夫当如是慷慨上战场。” 沈栖梧很期待,未来驰骋疆场的身影中会有沈云的模样。 “怎么?告完别了?”沈栖梧耳边蓦地响起声音,吓了沈栖梧一跳。 定睛一看,原来赵慕不知道何时来到了自己的身边,自己竟然还在出神中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你弟弟将来或许真的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将领。”赵慕有些感叹的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沈栖梧。 沈栖梧看了赵慕一眼,说道:“他是我们沈家的男丁,自然不会让沈家丢脸,我相信他!” 赵慕轻哼一声,今天并没有带着赵辰一起来,这让沈栖梧心里有些纳闷。 “怎么今天秦雅不同意了吗?你没带辰儿过来?” 赵慕笑了笑,说道:“是朕的意思,读书是读书。可也不能一味的知道读书,还是要给辰儿一些玩耍的空间的。” 沈栖梧愣了愣,不由得笑道:“陛下真是一位好父亲,辰儿能够在你的陪伴下长大真的很幸福!” 赵慕闻言,忽然脸色一暗,说道:“是吗?可惜朕....”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沈栖梧。 沈栖梧不明所以的问道:“可惜什么?” 赵慕摇了摇头,说道:“可惜朕不能叫他读书,还是应该让你来。” 见他又扯回到了这里,沈栖梧皱眉说道:“我并不能教他,因为我.....” 赵慕一惊,“因为什么?” 沈栖梧想到了秦雅,还有秦雅隔三差五就会送来的汤药,脸色一暗却不想赵慕发现,说道:“因为我其实也没什么好教他的。” 赵慕哼了一声,挑了挑眉,忽然问道:“怎么今天秦雅没给你送汤药来吗?” 沈栖梧“啊”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可能是她忘记了吧,我想等会就会送来的吧。” 赵慕点了点头,说道:“秦雅可真是越来越像皇后了。” 说着不自觉的看了一眼沈栖梧的脸色。 “是啊,秦雅真的很适合当皇后!” “你呢?难道你自己以为不适合吗?”赵慕有些奇怪的问道。 沈栖梧摇了摇头,说道:“我一直都不适合。” 赵慕听完哈哈大笑,笑的都快流出了眼泪,“你啊,老是喜欢自作聪明,或许你真的就不聪明吧!” 第一百六十章 赵慕和沈栖梧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沈栖梧至始至终都没有想明白赵慕说的话,什么叫做自作聪明?赵慕他这是在嘲笑我吗? 赵慕已经走了,沈栖梧跟了出去,除了风雪之外再也看不见任何的人影了。 回到御书房后,像往常一样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在炭火吱吱的声音加剧之后,赵慕才缓缓睁开眼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姜老太监出现在赵慕身后。 “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姜老太监回答道:“回秉陛下,那天送书的太监将书送到坤宁宫后就出宫采买去了。等老奴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暴尸荒野了。” 赵慕皱了皱眉,“被灭口了吗?还有呢?” 姜老太监继续说道:“老奴查过,他在出宫之前曾经和宫里的一个女官走的比较近,两个人曾经密谈了一阵子,随后那个太监就去书房取了书送到坤宁宫。” “查出了是谁吗?” 姜老太监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很遗憾陛下,那个女官也早在事发之后接着探亲的名义出宫了,老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可能也已经。” 赵慕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有些笑了起来,说道:“有点手段啊,又被灭口了,看来的确不想留下证据给我们。” 姜老太监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贵妃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异常,不过期间秦国公来过几次。每一次都是四下无人,看得出来是在商谈某些事情。” 赵慕听到这里,手指停了下来。 “引蛇出洞的方法父皇曾经用过,可惜朕已经不想用了,索性就摊开了来和他们玩,反正都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赵慕顿了顿,继续说道:“去,把李太医叫过来,问问他还有多长时间。” 姜老太监很快就离开了,御书房就真的只剩下赵慕一个人了。 想到以前,自己的父皇心中可能也是这种感受吧。赵慕不停的敲着桌面,时而缓慢时而急躁。 夜里的时候,赵慕没有回自己的寝宫,反而是来到了皇贵妃秦雅这里。 此刻赵辰正在自己母亲这里撒娇,看到赵慕来了,有些害怕的从母亲身上跳了下来。 “儿臣参见父皇。”脆生生的声音从他嘴里说出来,赵慕点了点头,蹲着身子问道:“辰儿今日玩的开心吗?” 赵辰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赵慕,怯怯的说道:“开心,不过辰儿没有忘记读书。明日一定会好好读书,不叫父皇生气。” “这孩子....”秦雅很是宠溺的摸了摸赵辰的脑袋,笑意盈盈的看着赵慕。 赵慕点了点头,说道:“如此最好,辰儿不要忘记答应父皇的,一定会好好读书。” “嗯!”赵辰重重的点了点小脑袋。 “带辰儿去歇息吧!”赵慕吩咐一旁的丫鬟,将赵辰带了出去。 暖阁里就只剩赵慕和秦雅两个人。 “陛下用过晚膳了吗?要是没有臣妾吩咐厨子弄几个陛下爱吃的菜。”秦雅咬着红唇,轻轻的靠在赵慕肩膀。 赵慕微不可察的收了收身子,说道:“不用了,朕已经吃过了。本来有些累了不过想到有几日没见到爱妃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秦雅扶着赵慕坐在床边,细声细语的说道:“臣妾知道陛下对臣妾的心意,臣妾心里高兴的很。” 赵慕点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朕心中可是一直想着爱妃呢。哪怕以后到了九幽黄泉,也要和爱妃一起走下去。” “陛下....”秦雅腻腻的娇喊了一句,有些欣喜赵慕说的话,不由自主的贴在赵慕身上。 “前几日,你父亲来过了吧。”赵慕若有所思的问道。 秦雅不觉有他,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怎么样,是不是很喜欢辰儿这个外孙。”赵慕哈哈一笑道,伸出手来揽着秦雅的腰肢。 秦雅“嗯”了一声,柔声说道:“父亲说他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才有了辰儿这个外孙,高兴的都流泪了,还说就算立刻去死都愿意呢!” 赵慕闻言哈哈大笑,说道:“秦国公能这样想就太好了,可见他对辰儿的喜爱之情。” 忽然话风一转,赵慕有些皱眉的说道:“爱妃你可听说了宫里最近发生了一些怪事。” 秦雅愣了愣,问道:“陛下说的什么事?” 赵慕叹了一声,说道:“宫里最近发现了一具死尸,是一个太监的。” “啊?”秦雅吓了一跳,凡事只要是女人,对死人都有一股子天生的害怕,她说道:“宫里经常会有太监和宫女自杀的,应该不是怪事吧!” 赵慕长叹一声,说道:“是啊,本来是不奇怪的。可是竟然在他的房间里还发现了一封信,说是自己死的好惨,要回来报仇!” “不...不会....吧!”秦雅吓得牙齿都抖了起来,被赵慕刻意引起的恐怖气氛,吓得面色一阵发白。 赵慕摇了摇头,说道:“也不知道是谁造的孽,死都死了竟然还想要化成厉鬼回来寻仇!这个叫做安德的太监可真是....” “安德....”秦雅啊的尖叫一声,从赵慕怀里弹了出来。 “怎么了爱妃?”赵慕关心的问道。看秦雅苍白的脸色,好像吓得不轻。 “陛下....你是说....在宫里....发现的,叫....叫....做安...德的....太监?”秦雅的牙齿都在发抖,一片茫然的看着赵慕。 赵慕愣了愣,问道:“难道爱妃你认识吗?” “不...不,臣妾不认识,只是好像有些耳熟。”秦雅连忙否认,此刻她的手都冰冷了起来,暖阁里的炭火好像从来没有燃烧过。 “是啊,朕也记得。好像是朕让他给皇后送书去的,没想到这就死了,还死的那么凄惨,就连朕也吓了一跳。”赵慕拍了拍自己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听那些奴婢们说,就是因为他的死,如今宫里还在闹鬼呢!” “陛下,臣妾有些害怕。今晚恐怕不能服侍陛下了。”秦雅眼睛有些发红,背后竟然全是冷汗。 第一百六十一章 “原来是这样啊,那朕就先回去了,爱妃你好好休息吧!”赵慕绕有趣味的说道,拍了拍秦雅的肩膀,直接离开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秦雅有些受不住,马上唤来了自己的小丫鬟,她有些脸色苍白的问道:“宫里是不是死了人了?” 小丫鬟愣了愣,这皇宫里死了人很正常,怎么今日娘娘问起这个来了,她只好回答道:“听附近守夜的太监们说,好像是有个太监死了,叫什么来着....”小丫鬟一时半会没有想起来。 “是不是叫安德?!”秦雅有些惊慌的说道。 “对对对,好像就是叫安德!”小丫鬟被她吓了一大跳,惊讶的看着秦雅,不解的问道:“娘娘,你怎么会知道他名字的?” 秦雅脸色不太好看,妆容感觉都有些苍白的颜色,她摇了摇头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怎么....会认识,刚刚...陛下说给我的。” 小丫鬟不疑有他,接着说道:“是前天发现的,死的很惨。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不过李公公在清点他的房间事,发现了他要回来索命的信,可把我们吓坏了。” “索....索命?”秦雅吓得身子都有些软了,小丫鬟关心的问道:“娘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先下去吧。”秦雅让小丫鬟先退下。 等暖阁里就只剩下秦雅一个人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靠着墙角,喃喃自语:“他不是被父亲埋在外面了吗?怎么....死在...宫里了?” 这个时候窗户不知道何时开了,刮了一阵冷风进来,吓得秦雅惊叫一声。 “不管我的事不管我的事,都是我父亲做的,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 ...... 赵慕一路回到御书房,由于今天也有些累了,索性也就放下那些奏折,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昏暗的灯光照亮了御书房里,赵慕的身后站着姜老太监,两个人谁也没有率先开口,就像约定好了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外面的风雪逐渐变小了之后,才显得御书房里静悄悄的。赵慕睁开眼睛,有些对安静不喜,开口问道:“想办法让秦雅再害怕一点,她做了这么多错事,是该吃点苦头了。” 姜老太监点点头,说道:“已经安排好了高手,不过秦国公那里.....” 赵慕轻哼一声,回到看了一眼黑影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说道:“秦国公那里折腾不了太久的,朕迟早会料理了他!” “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过了一会,赵慕问道。 姜老太监点了点头,有些意外的说道:“接近了,不过秦国公很谨慎,做起事来有些干净,很难想到办法。” 赵慕摇头笑道:“再谨慎的人都会露出马脚,再者说,就说查不到证据我们给他安排一些证据也可以!” 姜老太监明显一愣,神情微怔,说道:“陛下的意思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赵慕敲着桌子,冷笑出声。 来到窗边,赵慕背负双手眺望远方。 皇宫都被风雪掩埋,藏在皑皑白雪中。 “朕还能守得住这皇宫,也不知道辰儿能否也一样守住?”赵慕像是在和姜老太监说话,却又感觉是在自言自语。 姜老太监不知不觉来到他的身后,在他耳边低语道:“可是陛下,皇子的生母毕竟是秦贵妃。这样做的话,将来可能会有怨恨。” 赵慕低头,接着抬头后一脸自信。 “朕相信栖梧,也同样相信自己!” 这个时候李福回来了,他恭敬的弯着身子,取来了赵慕的药。 赵慕面色一沉,看着那碗汤药,是李太医特地为赵慕熬制的,看着有些黑漆漆的。 “朕和先皇都是一个样子,不是个好皇帝啊!”赵慕幽幽一叹,端着汤药却久久不能下咽。 李福和姜老太监都惶恐的跪了下来,李福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陛下请保重龙体!” “陛下请保重龙体!”就连一向不曾表态的姜老太监也在劝着赵慕。 赵慕看了他们一眼,随即一叹,说道:“人们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惜朕终究是敌不过老天啊!” 李福和姜老太监诚急惶恐的埋着头,不敢去看赵慕。赵慕捏着鼻子,一口喝掉了瓷碗里大多汤药,“拿走吧,告诉李太医。今后不用再熬药了,反正也不会再有什么用处了。” 李福低声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捧着瓷碗退了出去。 关上门后,任由风雪吹打在自己的脸颊,仿佛感觉不到冰冷一样,李福长叹一声,埋头冲进风雪中。 坤宁宫的暖阁里,沈栖梧也并没有睡下。 她还捧着一本书,披着毛裘坐在床边看书。 风雪的呼啸声仿佛并不能够打扰到她的心绪,她看的很慢,想的却很多。 人们常常用一目十行来形容人看书的速度,要说沈栖梧看书的架势,恐怕别人已经看完了一本书,她也仅仅才能看到一半。 “娘娘,你还没睡吗?”屋外传来晚晴的声音。 沈栖梧“嗯”了一声,抬头间说道:“进来说话吧,外面冷。” 晚晴推门而入,带来了一身风雪和寒风。晚晴忙不迭的关上门,有些习惯的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 沈栖梧放下书,抬头看着晚晴,问道:“你还不睡跑出来干嘛?” 晚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前天宫里死了个太监,夜里我总有些害怕,担心娘娘所以就过来看看。” 沈栖梧的灵魂来自现代,对于鬼怪这种事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不信却也不会否认。 毕竟她能够穿越来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奇迹。 “又不关你什么事?你害怕干嘛?” 晚晴有些犹豫起来,她看着沈栖梧悄悄说道:“那个太监我认识,就是那天送书来坤宁宫的太监,我看他眉清目秀的就多看了几眼,谁知道现在竟然死的那么惨!” 沈栖梧愣了愣,隐约触摸到了什么。 她看着晚晴笑道:“好了,人都死了,又不是来找你的,你就回去早些睡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劝走了晚晴,让她不要多想赶紧去休息。 沈栖梧等她走之后摇头苦笑起来,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想的,都这么大一个人了,竟然还疑神疑鬼的。 沈栖梧合上书,打了个哈欠,发现时间也不早了,应该就寝了。 将书柜打开,满满的书籍。天文地理,无所不有,还有很多诗词歌赋在,不过那些都是太后以前爱看的,沈栖梧对这些书往往都是敬而远之。 将手里的书放了回去,眼睛一扫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坤宁宫里里外外都很干净,唯独这书柜好像没人打扫过。她经常翻阅的那些书自然灰尘很少,可是太后遗留下来的那边,灰尘都快要铺满了。 沈栖梧摇了摇头,心想明天看来应该让她们整理一下了。老是这么脏兮兮的,连看书的欲望都没有了。 随意从那边取下一本书,是有关诗词的,简单的看了看都晦涩难懂。 虽然沈栖梧是个文科生,可对这个时代的古风文言文还是一知半解,看了一会就索然无趣了。 “咦?”书的中间好像夹着东西。 沈栖梧翻过来打开,有一张折好的纸张。 “这是什么?”沈栖梧打开来,上面像是绘制的什么地图,奇形怪状的。 看的仔细后,沈栖梧才暗自心惊。 “这是坤宁宫?这是密道?”这张地图竟然画着坤宁宫的全貌,甚至还有地下的密道。 难道是太后所留? 沈栖梧摇了摇头,很快就否定了。 如果真的是太后所留,修这密道能有什么用处。何况密道的动静很大,就算是太后也不可能遮蔽所有人的耳目。 越看越心惊,越来密道的开关竟然就在这些诗词歌赋的后面。 沈栖梧抽出几本书,果然发现了一个可以转动的木头。 “这.....” 试着扭动了开关,或许是很久未曾打开过了,有些生硬。沈栖梧加大了力气才慢慢扭动起来。 “吱吱”的声音,整个书柜竟然分成了两截。打开一条幽暗的通道来。 沈栖梧知道这书柜后面是墙壁,可却没有想到后面竟然还有一条密道。 看看外头的天气,这个刚过了午夜,所有人正是进入梦乡的时候,要不,去瞧瞧?想法一旦形成,便是止也止不住。 沈栖梧靠在门的后面仔细听了听外头的动静,北风呼啸,风雪落在瓦片上,带着细不可闻的声音,仿佛都已经沉睡了过去,外面空无一人。 沈栖梧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你怕什么?只是一条密道而已!又不会有什么鬼!”。 密室的门一扇扇的打开,那道幽深的阶梯出现在沈栖梧的面前,沈栖梧一手举着烛台,一手提着裙角一步步的走下了台阶。 台阶有些潮湿滑腻,想必也是封闭很久无人所知的缘故,有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 黑暗幽深的通道之中,只响起沈栖梧窸窸窣窣的声音。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这条通道似乎非常的长,台阶下来以后便是平地,休整的很是平整,沈栖梧走在上面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正想着要不要干脆回去算了,下次带着人一起来比较保险。就在沈栖梧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她听到了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 难道说这个密道里还有别人?!沈栖梧悚然,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屏住呼吸静静的听四周的动静。 然而,过了很长时间却不再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刚刚是自己的幻觉不成?沈栖梧有些不太敢相信,她甩了甩脑袋。打算继续往前再探查一番。 谁知道脚步还没有踏出去,就感觉有人从背后一把将自己抱住了。沈栖梧登时整个人都骇然,本能的想到大叫出声。 却不料,那人的动作比她更快的捂住了她的嘴,同时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闭嘴!你是打算把你坤宁宫的人都叫来吗?!” 这个声音是……沈栖梧不自觉地身子一抖,立刻转过身来。果然就见赵慕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见她转过来看自己,便挑着眉毛说道,“胆子当真是不小,居然敢一个人闯入这密道中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栖梧吃惊极了。 “这条密道连接到御书房和我的寝殿,你觉得我怎么可能会在这里?”赵慕笑眯眯的说道。什么?!在皇宫内挖密道?! 沈栖梧原本就大的杏眼瞬间又睁大了不少,“你疯了!敢在皇宫内挖密道!就不怕被人知道了发生大事吗?!” “这又不是朕做的,这是历朝历代遗留下来的。”赵慕放开沈栖梧,神色淡然而自信。 经过这么一闹,沈栖梧也慢慢冷静下来,四下打量了一下,“我这是到哪儿了?” “这里是御书房的下面。”赵慕解释说道,“你到是胆子不小,自己一个人就跑来了,就不怕你宫里的人来寻你吗?” “这个时候了,大家都在休息。”沈栖梧撇撇嘴,“不过,坤宁宫的密道怎么会连接到御书房和你的寝殿?我记得三者的距离可以说并不近,但是我从密道过来,似乎也并没有走很久。”赵慕笑出声来,“那是因为从你坤宁宫,离着御书房自然是远的。但是,若是从坤宁宫,尤其是你的房间走直线呢?” 沈栖梧也不笨,瞬间就明白了赵慕的意思。坤宁宫是历代皇后的宫殿,就算放在皇宫里的占地也是数一数二的。 若是从正门出来,那隔御书房有三条长巷子,就是有马车也差不多要走上一柱香左右。但是,若是从自己的暖阁直通御书房那肯定也就不一样了,自然是更加快一些。只是…… “若是说暖阁通往御书房,我还能理解,那为什么这条密道会通往皇宫内你的寝殿?!”沈栖梧转过身来,质问赵慕。 反正现在大家都在这见不得光的密道之中,沈栖梧也不打算遵照什么上下尊卑的礼仪了。注意到她这点的赵慕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容,笑道,“难道你忘记了,你是皇后,而朕是帝王,帝后之间出了什么事不是很方便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沈栖梧摇了摇头,才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他她左右看了看,发现赵慕身后竟然还有一道身影。由于灯光昏暗,沈栖梧看的不是很清楚。 “他是谁?”看着身影应该不是姜老太监和李福,因为他们两个身影都有些高大臃肿,而这个人看着很单薄,应该是个年轻的太监。 赵慕笑了笑,说道:“他是安德,就是那个死了的太监!” “啊?”沈栖梧吓了一跳,刚刚还在听晚晴说宫里死了一个人,没想到此刻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本来还想瞒着你,看样子如今是瞒不住了。” 黑暗中的那个身影慢慢的走出昏暗,露出一张清秀的苍白的,是那个安德本人。 随着话音的落下,安德也出现在了沈栖梧的面前,神情一如沈栖梧所想到的那样平静,但是却也有了几分不一样。 但是,沈栖梧却说不出哪里不一样来。“好了,你也看到了,我们都出现在了这里。想必,你也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了。”赵慕出声说道。 “……秦雅?”沈栖梧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没错。”赵慕干脆的点点头,“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将安德藏在这里,将坤宁宫、御书房与我寝殿暂时相连,以方便安德能够自由活动三者之间。” “那你为什么要将他藏起来……” “那……这个就得追溯到曾经被放在你书里的那封谋反信了……”赵慕嘴角挂起一个玩味的笑容。 沈栖梧脑袋一晃,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先是发现了这条密道,接着招募把一个已经死去了的太监藏在这里,而且这个太监还是沈栖梧是否参与谋反案的关键人物,种种联系到一起,沈栖梧很难想像赵慕要做什么。 “很奇怪吗?”赵慕怔了怔,解释道:“本来安德确实是会死的,他帮秦国公在书内放下了那封信。后来被骗出宫,差点被秦国公杀人灭口,可惜被人阻止了。而且那个人你也认识,他是白云轩。” “你认识白云轩?”沈栖梧惊讶的叫出声来,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有些赧然。 赵慕没有在意她的异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后来他被白云轩救了,我想着或许有些用,就安排了一具假尸体蒙混过去。现在我把他藏在这里就是在等最后一击。” 沈栖梧想了想,认真说道:“仅凭一个太监能成事吗?”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安德的存在都对人构不成威胁。手里没有直接的证据,就算是皇帝也不能直接降罪某位大臣,何况皇贵妃也牵扯其中。 赵慕闻言笑了笑,说道:“你可能想错了,安德的存在是朕为了惩罚他们而已。最后的手段其实还是朕,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栖梧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赵慕身后的安德,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累了,就先回去了。” 赵慕点了点头,他还有些事情要和安德商量。沈栖梧在场的话可能很难说出口,虽然心里有些沉默,还是出声说道:“回去之后早些休息,朕过几日再来看你。” 沈栖梧漠然,没有回答。 就在沈栖梧快要离开视线的时候,赵慕叫住了她。 “栖梧,朕会给你个交代的,那一天很快的。” 沈栖梧回头看了赵慕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快的离开密道回到了暖阁之中。 暖阁里的炭火还在烧,屋内温暖如春。 沈栖梧扭下木块,那条黝黑的密道很快就被书柜给重新挡住。暖阁里面并没有人进来过,看来应该没有人发现了这个秘密。沈栖梧心里长舒一口气,却有些慌乱。 如今的事情很简单,逐渐有一种赵慕在掌控全局的架势。仿佛已经没有了所谓的棋逢对手,只剩下赵慕一个人独自掌握黑白棋子,这是一种令人很不舒服的感觉,仿佛沈栖梧也是其中的一枚旗子罢了。 沈栖梧走好,赵慕才叹了一声,转过头来看着安德。 “朕救了你,是你有用,你可不要让朕失望。”赵慕冷冷的说道,眼里闪着寒光。如果安德活着没有用处,可能已经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赵慕如今对这些无关人的性命看的轻如鸿毛,在他眼里除了自己亲近的人,其他的人都可以直接舍弃掉。 安德诚急惶恐的跪下身来,用颤抖的声音来表达自己的忠诚。 “奴婢一定不会辜负陛下,一定会为陛下好好做事的。” 赵慕没有低头看着他,仅仅只是余光扫射了一眼,哼道:“明天夜里会有人来找你,只需要完成朕让你做的事就可以了。以后万事已定,你依然可以好好的活在宫里。” “是是是。”安德一个劲的在地上磕着头,表示自己的忠心。 赵慕和他又说了几句就离开了,留下安德待在幽暗的密道里,等待着来接他的人。 ..... ..... 回到御书房后,赵慕重重的出了口气,胸口有些压抑不住的疼痛。 “这些日子真是太忧虑了。”赵慕自言自语,忽然想到自己已经让李太医不再熬药了。现在只好忍一忍,希望等会就会好起来。 “陛下,需要叫李太医来吗?”黑暗中姜老太监慢慢走出来,关切的问道。 赵慕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姜老,你跟在朕身边日子也有些时候了。要是可能的话,希望你....”话还没说完,赵慕就自嘲的笑了出声,自言自语道:“朕这是在做什么?太过于悲郁了。” “老奴做为陛下的黑影,恐怕活不久了。如今一只脚已经半截入土了,今后还是希望陛下能够培养下一任的黑影才好。”姜老太监叹了一声,算上赵慕他已经伺候了三代帝王,如今已经年过花甲,怕是在世上的岁月也消磨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离开了,他今日跟着赵慕去了密道,看见了许多。 剩下的事情就需要赵慕自己去做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赵慕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有些无奈的看着姜老太监,说道:“没想到这个时候你也要先走一步了。” 姜老太监可以说是帝王的绝对心腹,负责很多黑暗方面的事务,此刻在赵慕面前说出这番话,大概也是真的厌倦了,还想着过几年平静的日子。 任何人这样说,赵慕都可以狠心拒绝。可是姜老太监不行,他做了皇家太多年的忠心仆人了,任劳任怨,甚至辅佐三代帝王,对于他就这样离去,赵慕虽然无奈但也只能是接受。 “需要些什么吗?朕手里还有些钱财。”赵慕看了他一眼,虽然国库里的钱不能私用。可是早些年沈栖梧酿酒的时候赵慕可是投资了的,后来也的确大赚了一笔,身上还是有些钱财的。 姜老太监笑了笑,说道:“老奴这些年为皇家尽忠,先皇赏赐了很多,足够老奴养老了。今天来,就是想让陛下保重身体,今后不能再侍奉陛下了。” 赵慕摆了摆手,劝说道:“朕又不是小孩子了,姜老可以放心的离开。希望以后九幽之下还能把酒言欢。” 姜老太监看着赵慕的眼睛,总觉得这番话说的有些颓废,只是他不好说什么,只能笑着说道:“老奴一定会和先皇在一起等着陛下。” 如此,就已经足以。 姜老太监推开门,从此他将不会再藏身于黑暗之中,能够正大光明的出门行走。他的手虽然已经沾染了太多肮脏的污垢,可是他明天依旧能从容的面对阳光。 因为他此刻不再是黑影,也不再是姜老太监,他叫姜恒,恒久的恒。 姜老太监的离去对赵慕来说还是有些措手不及的,他布下的局还需要一个执行者,现在姜老太监走了,赵慕无奈之下只好从新物色一个新的人选了。 而李福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李福是赵慕当上太子之后便一直伺候在他身边的,可以说他身边十足的老人,论起忠心来,李福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 唯一的缺点就是欠缺一些手段,而且如果让他接手黑影的事务,恐怕一时半会也不能胜任,可是现在也没有办法,留给赵慕的时间也不多。 与其慢慢培养李福,还不如赶马上阵,直接上手。 正好李福今天当值,应该就在御书房外面。 “李福,李福,给朕进来。” 赵慕叫了两声,外面很快就传来推门而入的声音。 李福穿着厚重的服侍,嘴唇被冻得都有发紫。此刻赵慕唤他进来,他正求之不得呢。 “陛下,有个吩咐?”李福搓搓手,躬着身子。 赵慕看了他一眼,朝一边呶了呶嘴,说道:“既然进来了,就坐在那里暖和暖和吧!” “谢陛下,谢陛下。”正巧暖炉旁有个椅子,李福谢过恩之后就小心翼翼的坐着。 皇帝赐坐虽然是一种恩赐,到不得不说对于小人物来说是一种变相的折磨,因为你必须怀着敬畏和感恩的心。 哪怕坐下了,也不能全部坐着。需要微微踮着脚,只能稍稍的坐着一半的位置,为了随时听候差遣。 “李福啊,你跟着朕身边也快有十多年了吧。”赵慕拿起一本奏折,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 李福连忙点头,回答道:“是的陛下,奴婢跟您已经九年多了。” 赵慕点了点头,赞叹的说道:“你的记性可真不错。想当初,朕还初为太子的时候,你就被分配到东宫去了。后来朕入主了东宫,你就一直跟在朕身边,可谓是劳苦功高啊!” 李福吓了一跳,连忙摇头说,“不敢不敢,这些都是奴婢份内的事情。” 赵慕轻哼一声,说道:“朕一向赏罚分明,既然有功那就要赏。更何况,你的忠心朕也是一清二楚的。朕如今有个差事需要有人去做,朕心中比较属意于你。” 李福心中一喜,连忙跪了下来,磕头说道:“陛下请吩咐,奴婢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绝对会完成陛下交代的事。” 赵慕正色道:“如今大总管姜恒走了,他手头的一些事情需要有人接手。朕本来打算培养你的,可是时间不等人啊。朕想让你直接试着开始,李福你觉得如何?” 李福抬头,四处看了看,果然已经不见了姜老太监的踪影,看来真的已经告老还乡了。李福心中大喜,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连忙说道:“陛下尽管吩咐,奴婢一定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赵慕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沉声问道:“你知道黑影吗?” “这.....”李福有些犹豫。 赵慕看了他一眼,说道:“说实话!” “奴婢听说过。”李福有些紧张的看着赵慕,生怕皇帝会怪罪他。 赵慕笑了笑,说道:“听说过那就是知道了,历朝历代皇帝都有一些隐蔽的力量。而黑影都是皇帝的心腹,负责这些私底下的势力。而姜恒就是黑影,现在他走了,朕觉得你或许适合。” 李福心中波浪滔天,原来他还有些怨恨姜恒。想着自己才是陛下的旧人,可是却不能像姜恒那样长伴陛下身侧,甚至还能自由出入御书房。 到了现在,李福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原来看似不起眼的姜恒,竟然是神秘的黑影。 “奴婢愿意一试,替陛下分忧解难。”李福知道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恭敬地跪在地上。 赵慕满意的点点头,看了李福一眼。 “起来吧,你是朕身边的旧人,朕自然是信的过你的。这个东西,你拿回去好好看看,认真一点知道吗?”说到后面,赵慕语气严厉了起来,帝王的威势展露无遗,惊得李福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恭恭敬敬的接住了赵慕递来的奏折,李福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继续等着赵慕开口说话。 “明天夜里,你去一个地方,找到他然后......” 御书房的灯火亮了很久,直到后来也许是里面的人困倦了,才吹灭了灯歇息了。 整座皇宫,在北风呼啸和风雪中显得庄严肃穆。 第一百六十五章 第二天的时候,沈栖梧还是再想着昨夜发生的事情。她有好几次想要再度打开密道的大门,可是每当下定决心的时候又犹豫了起来。 她不知道赵慕想要做什么,到一定是对她有好处的。可是沈栖梧是个女人,也是一个感性动物。 赵慕想要惩治秦雅,可赵辰是个无辜的孩子。要是知道自己的母亲和父亲起了争端,幼小的心灵里面终究会被撕开一条无法愈合的缝隙。 秦雅有几天没有送来汤药了,沈栖梧心里开始纳闷了,为什么自己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反而还生龙活虎起来。 难道是秦雅故意的,想让自己再多活一阵子? 京城里的冬天竟然比起北方来,寒风也不遑多让,打开一会儿的窗户,就刮的人脸颊生疼。 本来想要借借冷风让自己清醒一会儿的,谁知道秋儿进来后一阵埋怨,说娘娘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大冬天的还开什么窗子。 沈栖梧无奈的回应道:“这是为了保持空气的流通,这对身体有好处。” 哪知道秋儿根本听不懂,只当时沈栖梧找来搪塞她的理由,又是一阵子的白眼。 坤宁宫最后来了位让人意想不到的客人,他就是穿着一身黑衣的太监李福。 虽然沈栖梧不受宠的时候,李福都仍然记挂着她,可沈栖梧始终对他没有什么好感。 大概就是因为太监不完整,这类的人心里都有些偏执的念头。 “娘娘,是陛下托我送来几句话的。”李福行礼之后,才正色的看着沈栖梧。 “秋儿你和晚晴先出去吧。”沈栖梧皱了皱眉,既然是赵慕传话,自然是只想要沈栖梧一个人听着。无奈之下只有让小丫头们全部出去了。 等人都出去之后,李福才开头说道:“陛下说,让您这几天安心的待在坤宁宫里等着就行了。所有的一切都布置妥当,就等最后的谢幕了。” 沈栖梧皱眉有些不解,不过她也没有开口问李福。毕竟这只是一个传话的人,又哪里能够知道赵慕的心思。 沈栖梧只好点点头,末了等李福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 “让陛下不要太过急躁,有些事情可以慢一点。” 李福应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 等李福离开后,晚晴这才带着一众宫女进来了。 秋儿有些紧张的问道:“陛下是不是找到娘娘无罪的证据了,今后是不是又可以不忧心这些事了?” 沈栖梧笑骂道:“难道秋儿你觉得我们现在是在坐牢吗?” 秋儿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说道:“奴婢只是怕万一哪天又被抓进天牢里去,奴婢可不怕就怕娘娘受了委屈。” 晚晴敲了敲秋儿的头,骂道:“分明就是你这丫头怕委屈,竟然还敢赖在娘娘身上!” 秋儿害怕晚晴又打她,紧张的遮住自己的脑袋,委屈的看着沈栖梧。 看到秋儿这幅模样,不知怎么的,在沈栖梧眼前浮现出欢儿那个丫头的模样。 “也不知道欢儿如今过得怎样?” 晚晴知道沈栖梧又在想欢儿了,连忙说道:“娘娘,既然你这么思念欢儿姑娘,不如请她进宫来和娘娘说着话岂不是很好?” 沈栖梧不禁摇了摇头,有些落寞的说道:“虽然我们现在住在坤宁宫,可头上始终没有洗脱掉谋反两个字。这种时候我最好谁都不见,免得到头来还会害了欢儿。” 沈栖梧说的自然是有道理,如今大臣们看似平静的许多。可还是有很多人咬着沈栖梧没有松嘴,纷纷想要将沈栖梧赶下来。 上朝的时候赵慕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可还是心中无奈的叹气。这哪像是一国的朝堂,分明就是菜市口的小贩和商客的讨价还价,激烈的程度简直犹如五百只鸭子。 等群臣都已经吵够了,赵慕这才示意李福开口。 “朝堂之上保持肃静!” 金銮殿响起了李福公鸭子似得声音,顿时安静了不少。毕竟李福的话就是赵慕想要说的,现在群臣都已经安静下来了,赵慕反而没有丝毫开口的意思了。 “好了吵来吵去有什么用,拿不出确切的证据就不要吵。”赵慕看着他们,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秦国公站出来,说道:“陛下,如今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陛下始终没有做出任何表率,恐怕难以向天下交代!” 赵慕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笑道:“秦国公说的是哪里话,朕已经派人暗地里调查了。朕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诸位爱卿再等等就好了。” 另外一位大臣也站了出来,说道:“陛下你这套说辞已经听了很多遍了,诸位同僚也等到了现在。可是陛下丝毫没有动静,天下都在说陛下徇私枉法啊!” 赵慕扣了扣指甲,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样也好,我大周的民众们就是太沉闷了。如此吵一吵反而有生气一些。”赵慕反正就是一个字,那就是“拖”。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反正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何况他早就已经布下了局,这么快就出招未免慌乱,慢慢来总是好的。 这是沈栖梧告诉他的,李福回来说给他听。 这些文臣们无奈的叹气,左右四顾也没有办法。毕竟皇帝愿意拖,他们这些做大臣的也只能唧唧歪歪一下,总不能恐吓皇帝说要是再拖,国家就亡了这种话吧! 散朝之后,秦国公想了想,决定还是去见一见自己的女儿。 “对不起秦国公,您不能进去。”侍卫们将秦国公拦了下来。 秦国公沉声道:“我去见自己的女儿有什么不可以的!让开!” 侍卫们也是一脸无奈,说道:“国公爷体谅,陛下下了命令。后宫不许任何人进出,哪怕是国公爷也不行!” 秦国公愣了愣,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是不是后宫出了什么事?皇后娘娘....” 侍卫摇头,回答:“这个属下就不知晓了,只是听说再做法事,任何人不得进出。请回吧,国公爷。” 难道女儿真的让沈栖梧见阎王去了?秦国公露出一丝喜色。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今天后宫里不少嫔妃都跑了出来,为的就是这后宫之中搞了一场稀奇古怪的法事。 她们大多数时间都被赵慕禁锢在自己的宫中,很难有机会像今天这样四处走走。 沈栖梧也是得了允许,能够四处的随意行走。一路上碰见了几个姿色不俗的妃子,她们对沈栖梧仍然保持着该有的恭敬,纷纷亲热的叫着姐姐。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栖梧也不好冷着脸对着她们。凡是笑脸而来的人,沈栖梧都是笑脸相迎。 法事据说是秦雅拜托赵慕做的,说是这几天老是做噩梦,夜夜难以入眠。 陛下疼爱皇贵妃,特地请来了法师为秦雅做法。说是后宫之中阴气太盛,容易滋生一些脏东西。加上最近又死了个冤魂的太监,惹得赵慕都跟着紧张起来。 “姐姐,你说这秦贵妃到底哪点好?陛下竟然如此疼爱她?”一些妃子纷纷表示怨言,毕竟这五年来赵慕虽然还纳了几位妃子,可都只是露水情缘而已,没有谁长久过。 此刻看到秦雅正依偎在赵慕怀里,都有些不平衡起来。 相反只有沈栖梧看的很淡,她本来就不是赵慕真正的女人。虽说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可都不能影响到她。 沈栖梧看着这些深闺怨妇,笑着说道:“你们啊,其实只要安心的做好自己就行了。这后宫啊,贵在不争,不争才为争。” 这些妃子都不是傻子,自然很快就能明白过来。都围在沈栖梧身边,像她讨教。毕竟皇后曾经也是非常得宠的。 秦雅最近可能真的是有些害怕了,看到诸多妃子都讨好着沈栖梧,也没有情绪,只是一个劲的发着抖的靠着赵慕。 “陛下,臣妾好像真的看见了鬼!”秦雅缩着身子,一副心有余悸的说道。 赵慕拍着她的脊背,笑道:“爱妃说什么呢?这世间哪来这么多鬼?再说朕是天子,有上天保佑,鬼魂又哪里敢来找你!” “可是陛下,臣妾真的看到了那个叫安德的太监,好吓人!”秦雅想到自己好像真的看见了安德,此刻虽然是大白天却也吓得魂不守舍。 赵慕宽慰她说道:“别怕,等这场法师做完之后。朕就在你宫里住下,朕到要看看是哪路鬼怪敢来作怪!” 秦雅心中一阵感动。 法师做完之后,那些道长们拿了银子就离开了。让赵慕一阵肉疼,本来想多存点私房钱的,却没想到做个法师如此的贵。 有好几次想要用强权压人,可是毕竟是自己请的人,也就这样想心里好受了许多。 嫔妃们也都各自散去,只有沈栖梧继续逗留了一会。因为她总觉得那个道士当中好像有一个人很熟悉,可是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只好悻悻的离开了。 夜幕来临的时候,赵慕果然信守承诺的来到了秦雅的寝宫。两个人分开了一段时间,本来按照秦雅的想法是该好好亲热的。可是现在被鬼闹得有些揪心了,只能作罢。 还好赵慕也没有这种想法,两个人聊到了深夜后就熄灯歇下了。 为了护卫陛下的安危,李福特地让寝宫里的其他宫女离开,自己一个人站在门外面。 夜里,风雪虽然停了可是今夜阴云密布,看这天气有些沉闷。 黑暗中,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一个人影来到李福面前。 看他的身影有些瘦弱,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这大冬天的看着也凉嗖嗖的。 李福看了他一眼,对他点头,说道:“进去吧,陛下也在里面等着呢!” 白衣人点点头,轻轻的推门而入。 李福四下看了一眼,悄然关好了房门。 赵慕今夜不知怎么的,睡在床上一点也不安稳,一晚上仿佛都在使劲的折腾。本来秦雅已经睡着了,却又被他给弄醒了。 有些无奈的起身,秦雅向赵慕看去。却发现陛下睡得正香,可是另一只手却很不老实,不停的推搡着秦雅,差点让她掉下床去。 蓦地,秦雅感觉到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她的床边,不知道何时竟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他穿着雪白的衣服,幽幽的站在那里。披头散发的样子像是被风刮乱了一般,嘴唇红的滴血,脸却煞白一片。 “啊!”秦雅一声尖叫,惊恐的看着他。 “安.....安德?”秦雅的嘴唇都因为害怕颤抖起来,她指着安德,身子不停的往后退。 “娘娘,我死的好冤啊!为什么要杀我,害得我暴尸荒野?”安德的眼睛翻白,仿佛丢了眼珠子一般,像是地府的恶鬼来索命。 秦雅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她一边推搡着赵慕一边说道:“不管....我的....事啊,是我...父亲..杀...了你,你别....来...找我啊!” 安德扭了扭脖子,发出咯吱的声音,仿佛要断了一样,“所以我求黑白无常,让他们把我的尸体带回皇宫,为的就是要报仇!娘娘,我死的好冤枉啊!”说完竟然伸出双手来想要掐秦雅的脖子。 这个时候熟睡的赵慕终于被秦雅给推醒了,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秦雅躲在赵慕的身后,支支吾吾的哀求道:“陛下救我,安德来找我索命了!” 赵慕揉了揉眼睛,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就在那里,就在你面前啊陛下!”秦雅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赵慕向前看了看,安德就站在床边。 “什么都没有啊,爱妃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秦雅吓得三魂失了六魄,明明就站在赵慕面前,可赵慕竟然还是看不见。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秦雅发现安德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那双手仿佛都要越过赵慕掐住她的脖子了。 受不住了,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外面传来风声,赵慕看了一眼安德。 安德会意,留下了一张纸卷,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赵慕拿着纸卷,轻轻的塞在秦雅袖子里面。最后笑了笑,继续睡觉。 李福认真的守在外面。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夜折腾过后,赵慕睡得很香。 最后在秦雅一声尖叫中醒了过来。 秦雅惊慌失措的坐在床上,双眼弥漫着恐惧和无神。赵慕关心的问道:“爱妃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秦雅抬头看了一眼赵慕,手里紧紧拽着一张纸条。昨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境,原来都是真的。 纸条上写着一行秀气的字,“还我命来!” 秦雅脸色顿时煞白一片,赵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由于上朝的时间已经到了,不能耽误,匆匆吩咐宫里的宫女去找太医为秦雅看看,就匆匆穿衣离开了。 宫门外面,李福正悠闲的站在那里等着。 见到赵慕出来后,连忙挺直了身子。 “奴婢参见陛下。” 赵慕摆了摆手,说道:“走吧,上朝的时间到了。” 李福本来以为赵慕会夸奖他几句的,没想到自己才刚刚上任,就把第一个任务完成的这样完美。 赵慕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和安德表现得不错,今天晚上继续知道吗?”说完抬头挺胸的去上朝去了。 李福阴阴的笑了声,跟在赵慕屁股后面离开了。 李太医很快的感到了秦雅这里,此时的秦雅完全就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双目无神的睁着,瞳孔里面好像毫无波动。如果不是脉搏还在跳动着,李太医都以为见到了死人了。 他伸手搭在秦雅的脉搏上,皱眉对着一旁的宫女说道:“娘娘这是惊吓过度,老臣开几服药看看有没有效果。” “谢谢李太医。”宫女忙不迭的说道。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没想到才过了一夜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模样,还口口声声说见到了安德的鬼魂,要来报仇索命。 小丫头有些心疼,等李太医离开之后让其他宫女跟着去拿药,而自己则寸步不离的待在秦雅身边。 “娘娘,要不要奴婢去请秦国公来?”小丫头试探性的问道。 秦雅听到秦国公的名字,发狂的的握住小丫头的双肩,失声道:“去去去,请秦国公来。安德是他杀得,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小丫头的肩膀被秦雅捏的生疼,她皱着眉头说道:“娘娘,你冷静下,冷静下。奴婢马上就去请秦国公来。” “好好好。”秦雅连忙松开手,指着外面疯道:“快点去,快点去!” 小丫头点了点头,飞快的跑出去。 秦雅觉得安德仿佛无时无刻都在盯着她一样,她疑神疑鬼的四处看着,嘴里念念有词的说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别来找我!” 小丫头出了宫殿,刚想要离开后宫却被侍卫们拦阻了下来。 “你是哪一宫的宫女?”侍卫们黑着脸看着小丫头,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小丫头回答道:“奴婢奉了贵妃娘娘的命令,去请秦国公!” 侍卫们相互之间看了一眼,最先说话的那名侍卫开口说道:“请回吧!陛下下了命令,为了追查案子,后宫之中不得进出!” “什么?可是我真的有要紧的事啊?能不能通融通融?”小丫头也很机灵,从怀里取出一大把银票塞到侍卫的手里。 要是以往的话,这些侍卫会笑眯眯的将银票收起来。可是今天不同,侍卫用手推回了银票,嘴里说道:“请回吧,这是陛下的命令!除非你有陛下的谕令,不然我们是不会放行的!” “这.....”小丫头无奈的想哭,眼睁睁的听到散朝的声音,却不能出去寻找秦国公。 娘娘还在宫里瑟瑟发抖,此刻她却什么也做不了。陛下的谕令,又岂是她一个宫女能够得到的。 小丫头蓦地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如果能够得到她的帮助,自己应该就能走出后宫,去请秦国公来。 想到这里,小丫头快马加鞭来到坤宁宫。 虽然她来过几回,可是里面的宫女都对她没有什么好感。因为大多数的时候,她和贵妃娘娘都是来耀武扬威的。 “你是什么人,来坤宁宫干什么?”还没进门就被拦了下来,一个清秀的小丫头插着腰问道。 小丫头也知道对方明明知道她却仍然在刁难她,可是贵妃还在等着,她也没有办法。 “麻烦姐姐通传一声,奴婢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小慢,有急事求见皇后娘娘!” 秋儿想了想,回答道:“娘娘正在休息,不方便见你,还是请回吧。” 小慢情急之下竟然一把扯住秋儿的袖子,急道:“求姐姐了,奴婢真的有急事!” 秋儿一时之间也不好拒绝,只能无奈的点点头,说道:“好吧,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禀告一声。”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小慢仿佛看到了希望。 没过多久,秋儿就再次出来了。 “进去吧,娘娘正在看书。” 跟着秋儿进了坤宁宫,沈栖梧正坐在暖阁里面看书,见到秋儿领着人进来了,头也不抬的继续看书。 “奴婢小慢,见过皇后娘娘。”小慢跪在地上行礼。 沈栖梧“嗯”一声,问道:“什么事情,说吧!” “求皇后娘娘救救我家主子!”小慢没有起身,仍然跪在地上。 “怎么了?”沈栖梧抬头,合上书看着她。 小慢将秦雅的模样描绘了出来,又说一定要出去见秦国公,希望沈栖梧可以恳请陛下让她出宫去。 听到这里沈栖梧就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赵慕在推波助澜,迟疑了一阵子,沈栖梧摇了摇头,说道:“我帮不了你,你只能去找陛下。” 小慢痛哭流涕的说道:“奴婢只是一介宫女,哪有什么资格去恳求陛下,希望娘娘开恩救救我家主子!” 沈栖梧摇了摇头,心中对这小丫头的护主之情倒是有几分感动。可无奈她的确帮不上忙,却又有些不忍心的说道:“这样吧,我写封信给你。你去交给陛下,能成则成,不能成也算全了你的一副护主的心意。” 拿来笔墨,写好之后交给小慢。 嘱咐她一定要交到陛下的手中,才让秋儿带着她出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赵慕打开信封,小慢则是一副惶恐的样子。 信上没有写什么,赵慕看了一眼,便扔在了一旁。 “你回去吧!朕等会回去看望贵妃的。”赵慕仅仅就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小慢还想要再说些什么触及到赵慕的目光后,只好把话语又重新噎了回去。 小慢离开后,赵慕又拿起信。 上面写着“适可而止”四个字,赵慕看的一阵大笑,不过却是冷笑。 不是对沈栖梧的,而是对秦雅的。 这个时候李福走了进来,看着赵慕说道:“陛下,已经准备好了。” 赵慕点了点头。心想秦雅,你什么都不做好好的做你的贵妃就行了,偏偏为什么多了心思,甚至想要毒杀沈栖梧,要不是自己无意装破了那汤药,恐怕沈栖梧早就魂归西方了。 后来赵慕每次都换掉了汤药,沈栖梧这才没事。 将信放在火烛上,没过一会儿就变成了灰烬。 “是该到了谢幕的时候了!” “栖梧就是太心软了!” 赵慕长笑一声,和李福一同出了御书房。 夜晚来临的很快,秦雅在服用了李太医开的药之后,很快的就睡着了,赵慕来的时候只有小慢还伺候着立在床边。 “陛下.....”小慢刚想要行礼,就被赵慕阻止了。 赵慕摆了摆手,有些心疼的看着秦雅,说道:“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爱妃怎么变得这般憔悴?!” 小慢也是回想到自己回来后看见秦雅失心疯的模样,现在心里也还难受的很。 赵慕挥手让小慢退下,说道:“出去吧,今晚朕来照顾爱妃!” 小慢只好点头,慢慢的退了出去。 和往常一样,李福守在门口。而屋子里面,只有赵慕和秦雅两个人,赵慕坐在一旁喝着茶,而秦雅则躺在床上熟睡着。 “这茶可真是索然无味啊!”赵慕咂咂嘴,有些不满。他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秦雅,手中多出了一道寒光,那是一把做工精巧的匕首。 赵慕也不着急,就静静的把玩着手里的匕首。 午夜很快的就来临了,宫里的当值太监也都在打着瞌睡,整个寝宫里面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点的声音。 唯有李福,一直精神饱满的守在门外。 一道白影出现,很快的就钻进了秦雅的暖阁之中,没有被任何人看见,当然出了李福之外。 赵慕看到安德出现了,挑了挑眉,问道:“李福和你说清楚了吗?” 安德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很好!”赵慕憋了憋嘴,将匕首扔在秦雅身边。自己则靠着墙壁躲了起来。 安德点了点头后,慢慢来到秦雅床边,双手直接掐住秦雅的脖子。 很快睡梦中的秦雅就感觉到了呼吸困难,很难再睡过去,不由得睁开了眼睛。 眼前狰狞的是安德的脸,秦雅想要大声喊出救命却发现嗓子被他扼住了,只能呜呜的叫着。 安德狰狞的笑着,“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你!” 秦雅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双脚不停的乱蹬,想要踹开安德。 双手在床上摸索,希望可以找到合适的攻击武器。 或许上天真的听到了她的呼救,她的手摸到了一把匕首,有些锋利且冒着寒光。 秦雅握着匕首就往安德胸口刺去,“叱”的一声,匕首像是刺进了安德的胸膛,雪白的衣服上冒出了血迹。 安德的双手不由得松开了一些,秦雅感觉好多了,又再一次的用力刺进去,一直反复着,知道安德的胸口被血染的通红。 “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秦雅状若疯狂,惊声尖叫。 安德并没有松手,而是狰狞的笑着。 没过多久,秦雅双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赵慕从后面走了出来,将匕首握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对着安德说道:“好了,你先离开吧。剩下的事交给李福就行了!” 安德点了点头,很快的就消失了。 那把匕首原来可以缩进去!那安德胸口的血迹恐怕就是染料了。 可是现在赵慕要做的,可不就是一件心狠的事了。他从怀里取出另外一把匕首,径直的往大腿扎去! “噗嗤”的一声,鲜血四溅。 这个时候,李福进来了,他对赵慕点了点头。 直接就扯开了嗓子喊道:“来人啊,刺杀皇上啦!秦贵妃刺杀皇上了!” 很快的时候,皇宫内里面灯火通明。 赵慕由于受伤正在自己的寝宫内接受太医的治疗,沈栖梧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 而秦贵妃那里的人则是像失了魂魄的人偶一般,没有了一丝生气,就连那个叫做小慢的宫女,也是一脸无神的瘫软在地上。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皇贵妃秦雅竟然趁着陛下熟睡的时候想要杀死陛下,如果不是李福听到声音及时发现,恐怕皇帝已经被秦雅刺杀在刀下了。 秦国公府上,秦国公正睡得很香,旁边的夫人也是突然被惊动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吗?”秦国公穿好外套走了出来,老管家情急的喊道:“老爷大事不好了,小姐刺杀陛下,如今陛下生死未知。禁军已经包围了我们秦府了!” “什么!?”秦国公和秦国夫人一脸震惊,秦国公愣了一会,急忙问道:“陛下有没有危险?雅儿她呢!?她在哪里?!” 老管家也不知道很多,只是听到了宫里探子的消息,刚想通知自家老爷,禁军已经快速的包围住了整座沈府! “完了完了!雅儿发了什么失心疯!竟然敢这么做!”仿佛五雷轰顶一般,秦国公一时之间像是失了魂,无论秦国夫人如何的呼唤他,都没能清醒过来。 这个夜晚很不平静,整座京城仿佛都喧哗了起来。朝中大臣大多数都得了消息,一时之间很多人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可开交。 赵慕脸色有些苍白,躺在床上。 李太医替他包扎好了伤口就退了出去,这个时候沈栖梧强行进来了。 “这就是你要我等的结果?”沈栖梧有些讽刺的问道。 赵慕点了点头,“是的,接下来就是秦国公!” 第一百六十九章 沈栖梧非常不赞同赵慕的做法,这样实在是太过残忍了一些。 赵慕有些苍白的脸色,在沈栖梧眼里不过只是伪装而已。 “你喝了很多次秦雅送你的汤药吧?”赵慕看着沈栖梧,神情极其认真的问道。 沈栖梧被他看的有些心慌意乱,有些倔强的回答道:“是又怎么样?这说明秦雅她并不坏,陛下为何还要这样对她?” “呵呵。”赵慕讽刺的笑了出声,他缓缓直视着沈栖梧的眼睛,说道:“难道你真的认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那汤药里面有什么,还是说你把朕当成了傻子!?” 沈栖梧一怔,知道赵慕早就发现了这件事。想通了这点,沈栖梧惊讶的问道:“这么说来,陛下你后来换掉了汤药?!” 赵慕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嘲笑道:“不然的话,你还有精力和我在这做一些无谓的争吵吗?” 沈栖梧再一次语塞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赵慕的话。原来自己没事算是赵慕阻止了这件事,可笑沈栖梧还被瞒住了,像个傻瓜一样的在等死。 “可是还是有些.....” “过了?”赵慕笑了笑,说道:“朕只是扫清一些障碍而已,与你无关。” 沈栖梧愣了愣,接着平静的问道:“秦雅会怎样?” 赵慕想了想,说道:“做错了事都会付出代价,她曾经杀了你,现在也杀了我,你认为呢。” 沈栖梧还想力争,不悦的说道:“可是我们都没有死,不是吗?” 赵慕为沈栖梧的言论感到莞尔,说道:“那只能说你运气好,因为我阻止了,不然你只能托梦告诉我了!” 沈栖梧劝不了赵慕,也就没有办法了。长叹一声就转身离开了,明天天亮的时候,京城就会刮起一场大风暴吧。 ...... ...... 赵慕由于大腿受了伤,是被人扶着坐上了龙椅。下面跪着秦雅和秦国公,群臣站在两侧交头接耳。 秦国公的面色很茫然,他还记得前些日子是沈辅国这样跪在这里,没想到才过了多久主人公便成了他。而且罪名也和沈辅国一样,是谋逆! 秦雅和他父亲一样茫然,完全的不知所措。甚至还有些神志不清了,自己明明刺中的是安德的鬼魂,怎么醒来过后却变成了陛下。 听人说,如果不是李福舍命护主,恐怕赵慕就已经死在她的床上了,为此李福也身中了两刀。 赵慕坐在龙椅上,冷冷的开口说道:“真是朕的好爱妃啊!如果不是有李福在,朕恐怕今日就见不着太阳了!” “请陛下明查啊!”文臣中仍然还有为秦国公求情的,想将这件事给拖住。 赵慕冷笑道:“你说说,还要怎么查!是不是只有朕死了才能定罪??” 赵慕这话一出,那臣子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无法开口。 行凶杀人可是重罪,何况对象还是天子。 那是谁也不能救得了的。 赵慕忽然之间有些忧伤,说道:“没想到自己的爱妃竟然会如此狠辣,朕只怪自己看错了人!这事不用再审,念在夫妻一场,秦雅暂时软禁天牢,将来替朕殉陵!” 赵慕这话一出,群臣哗然。虽然前朝也有皇帝让罪人殉葬,可是一般都是罪臣,很少有皇贵妃殉葬的,可以见的赵慕对秦雅还是有几分情意的。 毕竟现在陛下正值壮年,还能活很长的时间。相当于变相的轻惩了皇贵妃秦雅。 “至于秦国公....”赵慕目光看向秦国公,目光迟疑,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立斩无赦!” 这一时间,赵慕话一出,马上就有曾经一派的官员反对了。毕竟女儿犯下的罪,作为父亲的虽然也有责任,可毕竟不是主犯,为何要立斩无赦? 秦家在朝中还有些亲信的,这一刻全部都站了出来反对,陈述了一大堆的观点说给赵慕听。 赵慕也不急着反驳,反而平静的听着他们说话。等他们都说完了之后,赵慕才开口说话,“秦爱卿,你是刑部尚书。朕问你,私藏金刀玉玺,编制龙袍是何罪名?” 赵慕口中的秦爱卿也是秦家人,此刻他虽然不懂这和秦国公有什么关联,可还是据实回答出来:“按照大周律法,私藏金刀玉玺者,为谋逆!编制龙袍更是罪加一等,应当处于极刑!” 赵慕笑了笑,夸奖道:“秦爱卿果然是刑部尚书,既然这样就依爱卿所言。对秦国公处以极刑!” “慢来陛下!秦国公无非是关键无方,以至于酿成大祸,可为何要处以极刑?” 赵慕看了一眼李福,“进来吧!” 一名侍卫奉命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侍卫。 “回禀陛下,在秦国公府院里发现金刀和玉玺,更在秦国公书房发现龙袍一件!” 当这些侍卫们走进金銮殿的那一刻起,秦国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一股子死亡的感觉无限逼近。 当侍卫说出话的时候,可见秦国公脸上的表情之精彩。他呆呆傻傻的看着侍卫们捧着金刀和玉玺以及龙袍的时候,最后的一丝侥幸也灰飞烟灭。 秦国公状若疯魔一般,就想要起身。 “臣是冤枉的啊,陛下!臣没有谋反之心,臣绝对没有啊!”金銮殿的侍卫们连忙制住了秦国公,他一边哭喊着,一边讨饶着。 赵慕笑了笑,冷道:“没有谋反之心,可笑真是可笑!先不说这些金刀玉玺,朕还有一人想要你见见!” 赵慕拍了拍手,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小太监。 秦雅一时之间愣了,而秦国公更是面部表情精彩万分。 所有大臣们都望着那名清秀的太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慕看着他说道:“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太监跪在秦雅旁边,声音缓慢而且有力:“奴婢叫做安德,那个时候秦国公让我帮助他做一件事........” 最后大殿之上的群臣们沉默。 只有秦国公还在叫嚷着,“他在撒谎!不想相信!” “陛下原来是......”侍卫们将秦国公拖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章 秦雅离开之前看了赵慕一眼,后者平静的和她对视。眼睛里除了冷漠一无所有,最后秦雅也被侍卫们带走软禁了起来。 很快的,侍卫们就已经回来回禀,说是已经砍了亲过红的头。 赵慕长舒了一口气,心想如今终于万事诸定了。自己也可以放松了。脸上露出笑颜面,赵慕开口说道:“如今真相已经大白,皇后沈栖梧的确是被奸人所害。而秦家一家老小,念在是功臣之后,罪不及家人,朕特此网开一面。李福!” “奴婢在!” “拟旨吧!”赵慕顿了顿,继续说道:“秦家家产充公,悉数家人,男丁充军为国尽忠,女眷就去教坊司吧!”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事情已成定局,能够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已经是天恩浩荡了,纷纷跪下来,口中喊着,“陛下圣明!” 赵慕微微一笑,刚想继续说话,却觉得胸口发闷两眼一黑,昏倒在金銮殿上。 “陛下!” “陛下!” 赵慕在金銮殿昏倒之后,李福很快的召集了太医前来。将赵慕送到寝宫后,李福也是早有准备,对着一众大臣们解释道:“陛下心中悲郁,以至于昏倒,各位大人们先回去吧。奴婢一定好好照顾陛下。” 大臣们没有生疑,毕竟今天陛下处决了秦国公和秦贵妃。一个是自己的岳父,一个是自己的妻子,换在任何男人身上都会不舒服,大臣们也就没有继续凑热闹,很快的就散开离去了。 李太医早就得到了旨意,此刻他和其他太医赶到陛下的寝宫时,对其他同僚说道:“陛下嘱咐我不得其他人进入,只能我进去为陛下治病。诸位就在外面等候吧!” 李太医到底是老资历了,又是一代明医,此刻他开口说道这是陛下的旨意,也没有人怀疑,毕竟在场中李太医的医术最为高明,他一个人进去后自然已经足够了。 赵慕的寝宫里有些暗,大概是天气的原因,又或许是没有通风的原因,总之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听到有人推门而去入,赵慕睁开眼睛,问道:“是李太医吗?” 李太医进来恭敬的回话道:“陛下,臣来为你治病。” 赵慕摆了摆手,自嘲的说道:“好了,别整这些没用的说辞了,朕的病朕心中知道。”说着勉强从龙床上坐了起来,由于有些用力的缘故,脸色更加的苍白,像是沾染上了雪花。 李太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的回答:“今日陛下在金銮殿昏倒,臣就知道陛下的病情已经十分严重了。先帝在时,曾经多次遍访明医可是都没有办法。老臣虽然号称神医,却依然治标不治本。老臣汗颜!” 赵慕看了他一眼,不以为意的笑道:“李太医有心了,上天让朕早点去见父皇,这也是上天的安排。朕许久没有见到自己的父皇母后了,正好有一肚子的话要去说,在九幽黄泉也好尽尽孝道。太医有何需介怀呢?” 李太医有些沉默的低下头。 “朕还有多少时日可活?”眼下赵慕最在意的还是自己剩下的时间,他还有些事情没去做。如果就这样离开的话,自己的心里会很不舒服。 李太医沉吟了一会儿,回答道:“多则三日,少则一天!” “这么急吗?”赵慕喃喃自语,很快的笑了出了,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样也好,那朕就好好安排一下后事得了。” 李太医听懂了赵慕的意思,慢慢的退了出去。还有些太医在外面等着,李太医出来后他们就开始询问陛下的情况。 “陛下只是忧虑成疾,以至于昏倒,臣已经为他来过药了,按时服用就可。”李太医对李福点了点头,说完后背着自己的药箱离开了。 “李福!李福!”听到赵慕再叫他,李福连忙跑了进去。 此刻的赵慕已经起来了,正在换衣服。李福看到后,连忙跑了过去为赵慕穿衣。 “陛下,你这是.....” 李福有些迟疑,他是为数不多知道真相的人。无论如何陛下现在都应该好好休息的,可是这般做法又是想要干什么。 赵慕虽然脸色苍白,可是精神还不错。虽然在金銮殿昏倒,可很多人都以为是被秦贵妃吓得。 “陪朕去一趟坤宁宫吧!去吧辰儿也叫来!” 李福应了一声,叫人去找皇子去了。 沈栖梧也听说了赵慕在金銮殿昏倒之事,不过已经有了前车之鉴,沈栖梧只是笑笑。 现在又在朝臣门前演戏了。 沈栖梧想了想,还是继续看书。 秋儿正在一盘用针线织着衣服,瞧她模样一定是织给心上人的。沈栖梧也感觉到纳闷,身居宫中能见到的男人屈指可数,这丫头莫非是春心荡漾,想要当妃子了吧? 索性无聊,就让秋儿跑到自己暖阁里来织。沈栖梧正好也想探探口风,猜猜是哪家的公子。 无奈秋儿这丫头一个劲的脸红,可就是不说。沈栖梧只能作罢,任由她了,只是让她别打扰自己看书。 “陛下驾到!” 随着一声高喊,赵慕出现在坤宁宫。 沈栖梧心绪一动,果然赵慕是在演戏。才在金銮殿昏倒,这会又出现在坤宁宫,不是演戏都让人不信。 不过既然赵慕来了,沈栖梧还是做足了样子。 秋儿福身行礼后匆匆的跑出去了。 李福也没有守在门外,只是远远的跑去和晚晴聊天去了。 人都走完后,沈栖梧也不想那么累,也不说话直接坐着继续看书。 赵慕对此见怪不怪了,索性也坐了下来,不过是靠着沈栖梧的床。 “陛下.....”沈栖梧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 “就让朕坐一会儿,只坐一会儿!”赵慕的语气很熟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顽皮的太子。 沈栖梧愣了愣,没有说话。 “你知道密道除了通往御书房和寝宫之外,还能去哪里吗?”赵慕闭着眼睛,忽然奇怪的问道。 沈栖梧吓了一跳,见他说起密道来,摇了摇头。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可以通往宫外!” “什么?”沈栖梧心中一惊,其实她看过密道的地图,上面并没有说过可以通往宫外。此刻赵慕说了出来,在她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犹豫了一下子,沈栖梧不解的问道:“陛下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赵慕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朕怕你不知道,所以给你说说看!看会不会吓你一跳!” 听到前面沈栖梧还有些迷惑,后面赵慕的话一出,沈栖梧就不由自主的气道:“陛下还是忧心国事吧!” 见沈栖梧这样没有幽默细胞,赵慕也只好尴尬的笑了出声,接着有些黯然的说道:“忧心国事?朕忧心的已经太多了,你知道吗?辰儿还在外面,可是朕已经处决了她的母亲!” 沈栖梧心中一惊,朝堂上的消息她早就知道了。赵慕明明是让秦雅殉陵的,怎么这会儿却说已经处决了呢?沈栖梧疑惑的开口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没错!”赵慕看了沈栖梧一眼,说道:“朕已经让秦雅去见她父亲了!” 沈栖梧顿时脸色一白,皱眉问道:“陛下为何要这么做?” 赵慕想了想,说道:“为了不给辰儿机会!朕怕辰儿长大以后会想方法赦免自己的母亲,所以就早点动手了。” 沈栖梧心中一凉,不由得神色黯然。眼前的赵慕果然是一代君王,做起事情来冷血无情。 赵慕知道沈栖梧心中的想法,笑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朕有些无情?” 沈栖梧点了点头,想到五年前是赵慕和自己做的决定,和秦家联姻。虽然如此后面的这段时间,秦雅也没有害过赵慕,只是权利熏了眼睛鬼迷心窍了而已。 如今只能落得这个凄惨的下场,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是啊,朕的确有些无情了!”赵慕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想到了许多又忘记了许多,最后徒留下感叹而已。 “但朕都是为了.....啊!”赵慕胸口绞痛,竟然从床边摔在了地上。 沈栖梧吓得书都没拿稳,连忙扶着赵慕,急忙问道:“陛下你怎么了?” “李福!李福!”沈栖梧看见赵慕昏倒,连忙大声的呼救。 李福听到声音,连忙跑了进来。此时赵慕已经昏了过去,李福面色一沉,就马上让晚晴去请李太医过来,自己则是背着赵慕回了寝宫。 “娘娘,你先出去吧!”李福看到李太医来了,就低声说道。 沈栖梧皱眉,沉声说道:“不行,我也要跟着进去。陛下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昏倒?我必须要知道!” 李福伸手拦住了沈栖梧,硬着头皮说道:“娘娘,不是奴婢不准。而是陛下下了死命令,除了李太医之外不允许其他人进去。” “你让开!”沈栖梧柳眉倒竖,一股一威严的感觉从身体散发。 “真的不行娘娘!”李福无可奈何的说道。 毕竟当初陛下下了死命令,只要他一旦有事那么能进去的人只能是李太医,如果被其他人闯了进去,那么李福也要跟着掉脑袋。 就在沈栖梧和李福争论不休的时候,李太医从寝宫内出来了,他看了一眼李福对沈栖梧说道:“娘娘,陛下请你进去!” 沈栖梧点了点头,这一次李福没有再阻止。毕竟陛下的命令,只有陛下能够修改。 赵慕的寝宫沈栖梧来过几回,不同以往的是,这几年一股子刺鼻的药草味,沈栖梧刚一进来就有些不适应。 沈栖梧抬眼望去,赵慕正靠在床边,脸色有些苍白的看着她。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沈栖梧脸色愠怒,从赵慕在她面前昏倒的那一刻起,沈栖梧就想到了很多事情。 赵慕张了张嘴,很虚弱的说道:“朕就快要死了,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你说什么?”沈栖梧面色一变,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赵慕勉强的别过头去,声音小到沈栖梧只能勉强的听清楚。 “你可千万不要哭,朕可不看你丑的样子。” 沈栖梧愣了愣,加大了声音,勉强说道:“我会哭?笑话!” 赵慕笑了笑,“那就好!” “只是你真的会死吗?”沈栖梧低着头,眼角只能微微的看着赵慕的身体。因为她不敢注视着赵慕的眼睛,因为怕泪水掉下来。 “死亡很正常,当我知道我和父皇患了同样的病后,我就知道这一天不会太远了!”赵慕虽然是将死之人,不过他想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此刻沈栖梧也在眼前。 “你过来。”赵慕想要抬手,却发现使不上力气,只好开口。 沈栖梧默默的来到赵慕身边,一言不发的看着赵慕。 “在我的衣服里面,有一样东西。能不能帮我拿出来?” 沈栖梧点点头,伸手在他怀里摸索。 “早在五年前贺兰山我就想给你看的,不过....”赵慕虚弱的开口,那缺水的嘴唇已经苍白干涩,就连说话都已经很是困难了。 “这是.....”沈栖梧一愣,手里触碰到一样东西。 拿出来后还带着赵慕身上的体温,沈栖梧再也忍耐不住,泪水疯狂的奔涌而出。 “你竟然还留着这个?”泪水不知道何时模糊了眼睛,沈栖梧将那物事拿在手里,心里却亮堂的很。 赵慕咧嘴一笑,说道:“这可是你送给朕的定情信物,怎么能丢掉呢?我可是辛辛苦苦才在宫墙下面找到的,可惜还差一点风就能飞出皇宫了。” 赵慕说了很多话,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沈栖梧拿着手里的纸飞机,一直哽咽着。 这是当初她和赵慕第一次见面时折的,为的就是让赵慕听她的话,自己将他扔出窗外,翱翔而去。 没有想到却撞在了宫墙之上,最后被赵慕找了回来。此刻再见到这纸飞机,沈栖梧心中已经如同针扎一般,痛的难以出声。 “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沈栖梧伏在赵慕胸前,失声痛哭起来。 对于他们而言,最初仿佛已经回不去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想一个人的时候, 把一整片天空都看透, 也不足够填满未知的缺口。 贴一颗心跳的节奏, 幻一个认真的理由, 就算会腐朽。 我也要跟你走到尽头, 为你折的纸飞机满载记忆, 飞向你说过的那片天际。 会落在哪里陌生又熟悉, 不太远也不太近的距离, 为你折的纸飞机不会忘记。 要多少勇气才能爱到底, 想念的呼吸转身都默契, 没开始就注定好了结局, 就算只拥有过去。 ...... ...... 沈栖梧为赵慕折的纸飞机,现在终于飞回了她的手里。 赵慕十分勉强的抬起手来,仿佛用尽了自己一身的力气,他温柔的抚摸着沈栖梧的头发,吃力的笑着:“不是说过吗?真不想看你哭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沈栖梧抬起头来,抽泣着,努力想要止住自己的眼泪,可还是决堤了一样的往下流。 “朕这一生,最亏欠的就是你!”赵慕摸着沈栖梧的脸,帮她轻轻的擦着眼泪,“你那么喜爱自由,朕却将你困在这座皇宫之中。你可以说朕自私,可以说朕龌蹉,朕只是想每天都能看见你。你不会埋怨朕吧!” 沈栖梧拼命的摇头,泪水被赵慕擦掉很快又留了出来,她按住赵慕的手在自己的脸颊,哭道:“我不怪你我不怪你,我求求你不要走好吗?” 赵慕的眼角噙着泪,努力的说道:“朕也舍不得,可是老天说过,这就是能够娶到你的代价。朕,很幸福!” “你还记得吗?当你从金国逃亡回来的时候朕有多么的高兴,可是朕知道,一切都是因为白云轩。你们万里逃亡结下了深厚的情意,朕只恨自己不会武功,让他抢了先。”赵慕有些不甘的说道,说起白云轩还是一股子酸酸的味道。 沈栖梧愣了愣,连忙说道:“那你不要死好吗?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赵慕听到沈栖梧的话很高兴,他咧着嘴笑个不停,虽然每一次笑容他都会感觉到剧痛,可是他真的很高兴。 “朕已经霸占了你足够长的时间了,现在好像也该还你自由了。”赵慕努力的露出笑容,他手指颤抖的指着那边的书柜,“密道可以通往宫外,你的丫头欢儿正在密道内等你,你可以出去找白云轩,一切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 沈栖梧回头看了一眼书柜,她知道那里一定有些和坤宁宫一样的机关,只是她没有动身,哪怕赵慕如此说她也没有动身。 “我走了之后,你呢?”沈栖梧摇头问道。 赵慕呵呵一笑,说道:“我本来就快要死了,你还管我干什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沈栖梧摇头说道:“我说的是大周怎么办?” “辰儿会当上皇帝,我会任命几个大臣辅佐他。只是可以我这个做父亲的不能在教导他了!”赵慕满脸遗憾,想起自己的孩子,心中更加的黯然。 沈栖梧摇了摇头,说道:“你是皇帝,应该明白主上年幼带来的危险,仅仅这样的安排你就能放心吗?” 这一番话看似是问向赵慕的,其实是沈栖梧在自己问自己。 赵慕如今可以说是给了她两个选择,一个是重获自由,去追寻沈栖梧一直想要的生活。而另一个,则是她以皇后的名义留下来,等赵辰登基之后以太后的名义垂帘听政。 这是一道选择题,赵慕出给沈栖梧的,他希望沈栖梧能够自己做出决定来。 “欢儿跟了你那么久,你不想看看她吗?”赵慕知道沈栖梧内心再做着激烈的斗争,也没有急躁,只是很安静的问她。 “我可以吗?”沈栖梧有些犹豫的看着赵慕。 欢儿是她的亲人,她心里自然十分的想要见到欢儿。 “去吧,我现在还没死呢!”赵慕没好气的笑道。 沈栖梧打开密道,露出一片漆黑的石头台阶,仿佛要通往地下,沈栖梧刚一迈脚,回头向赵慕看去。 赵慕正看着她,眼里不知道再想些什么,散发着莫名的光彩。 沈栖梧可以不再回来,也可以再回来。两种结果都是赵慕想要看到的,无论是追求自由还是留下来守住大周,赵慕都想要沈栖梧做出这种选择,这种矛盾的想法在赵慕心里一直纠缠着。 沈栖梧下一步迈了出去,没入密道得黑暗中。 赵慕寝宫的密道不像坤宁宫那般吓人,仅仅没有走上多久沈栖梧就看见了亮光。 欢儿还是没有变化,哪怕已经为人妻子,为人母亲了。见到沈栖梧的那刻起,神情就如同曾经的小丫头一样。 “小姐!”欢儿娇呼一声,扑进沈栖梧的怀里,而欢儿的丈夫王大牛则站在一旁憨厚的笑着。 沈栖梧也紧紧抱着欢儿,流下了晶莹的眼泪。 那种亲人重逢的感觉让沈栖梧万分感动,她捧着欢儿的脸仔细的打量着。 “欢儿,你长胖了!”沈栖梧笑极而泣,就像是欢儿的姐姐一般,将她疼爱到骨子里去了。 欢儿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说道:“小姐可是消瘦了很多,在宫里过得不好吗?” 沈栖梧摇了摇头,想到了过去发生的种种。她也很难说清楚自己过得究竟如何,她的身上承载着赵慕那重如泰山的一般的情感,更是牵着白云轩相忘于江湖的红线,一时之间竟然难以回答。 “小姐你知道吗?我的孩子叫做王文,我真希望他能和小姐一样满腹经纶,刚来考上功名。”说起自己的孩子,欢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王文吗?”沈栖梧点了点头,“真是一个好名字!” 欢儿很是高兴,拉着沈栖梧的手说道:“小姐能不能以后多教导文儿,要是小姐能教导文儿,他以后一定能有出息的!” “我吗?”沈栖梧指着自己的脸,有些难以相信的问道。 欢儿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陛下已经准许过了,说小姐以后可以无拘无束的生活了。小姐以后和欢儿住在一起可以吗?” 沈栖梧愣了愣,她看着欢儿。 第一百七十三章 沈栖梧没有动,虽然是欢儿拉着她的手想要带她走。可是沈栖梧还是如同木头人一样没有动作。 “小姐,你怎么了?”欢儿看着沈栖梧,不解的问道。这些年来,她通过晚晴和秋儿知道沈栖梧的情况,在宫里过得并不好,甚至如履薄冰。 沈栖梧苦涩的摇了摇头,说道:“欢儿我不会走的!” “为什么啊小姐?”欢儿震惊不已,最开始的时候皇帝派人找到他们,带她来到这个密道的时候就说了,到时候皇后娘娘会和她一起离开,在外面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 欢儿一直都知道小姐追寻的是什么生活,冰冷的皇宫并不适合小姐,只有外面广阔的天地才值得逗留。 可是此刻沈栖梧拒绝了欢儿,欢儿没有从沈栖梧眼里看到一丝的犹豫,只有坚定不移! 沈栖梧想了想,认真的说道:“我仔细想了想,赵慕口口声声说他亏欠了我,可我有何尝不是亏欠了他!”抬手看去,那颗琉璃做的戒指有些暗淡,却丝毫没能阻挡传到沈栖梧身体的热量。 “赵慕曾经许过愿望,让我一辈子待在他身边。我做出这个决定,就是不想让上天失去信用。更何况,我留下来或许才能补偿赵慕!”沈栖梧决定了,这一生她同样也亏欠了赵慕。如果就这样离去,她又如何能够安心的在外面的世界活着,又怎么能问心无愧的和白云轩在一起。 “小姐.....”欢儿欲言又止,却始终没有在劝沈栖梧。跟了沈栖梧多年,沈栖梧做出的决定欢儿知道自己改变不了,王大牛握住欢儿的手,劝慰的对她笑了笑。 “小姐,我和欢儿都会支持你的决定!”王大牛和欢儿相视一眼,王大牛代表欢儿坚定无比的说道。 或许是最后沈栖梧还是拒绝了欢儿,欢儿也伤心的落出了泪珠,用手轻轻擦拭泪水,却还是笑着说道:“小姐以后要是想念欢儿了,欢儿可不可以带着文儿进宫来看小姐?” 沈栖梧摸着欢儿的头,温柔的说道:“当然可以了,傻丫头,以后会时常让人来看你的。” 既然沈栖梧不愿意离开,欢儿和王大牛也不好在密道里面久留了。 沈栖梧看了他们一眼,笑着说道:“回去吧,要好好幸福的活着。” “嗯,欢儿知道的,小姐也要多多保重!”欢儿哽咽着,抽泣个不停。王大牛拉着她的手,对沈栖梧点了点头,两人很快的离开了密道,沈栖梧再也看不见背影。 沈栖梧驻足了一会儿,面容坚定的回头走去。 出了密道,沈栖梧想了想该怎样组织一下说辞。她相信赵慕看见她回来后一定会喜出望外,心里抱着这样的想法,抬头问道:“是不是没有想到我还会回来?” 赵慕静静地躺在龙床之上,没有回话。 “你睡着了吗?”沈栖梧皱眉问道,伸手推了推赵慕的身体,没有丝毫的反应。 赵慕就像是熟睡了过去,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让人听不见。 “赵慕,你别开玩笑了!赶紧起来,我回来了!”沈栖梧不停的摇着赵慕的手臂,希望只是和她开了一个玩笑,下一秒就会睁眼戏弄她。 可是他的手为什么这么冰冷? 甚至连呼吸都没有? 沈栖梧睁着无神的眼睛,喃喃说道:“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可就要生气了!你信不信我改变主意马上离开皇宫!” 没有人回答她,赵慕静静地躺在那里,再也没有了生气。 ...... ...... 大庆三年的冬天,风雪停住,万物复苏。 大周王朝却在这一天,送走了自己的帝王。 寝宫之中,所有重臣汇聚在一起。 “恭送陛下!” 皇宫之中的丧钟声,预示着一代帝王驾鹤西去。 接下来便是令人紧张的朝廷会议。 沈栖梧拉着赵辰的手,一步一步的在群臣目光下走上金銮殿高高在上的龙椅。 沈栖梧面无表情,赵辰则是一脸茫然。 李福站了过来,取出赵慕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遗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前念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自从即位至今已经五年有余。 今大限已到,即将仙逝驾崩。向天再借五百年未果。故做如下遗旨:皇太子赵辰为朕子嗣,聪慧仁孝,可堪继承大统,特命其在灵前即位。 户部尚书.....武威将军李扬,镇远侯李据,朕将江山托付给太子,诸位爱卿能够同心同力,辅佐新君。然太子年幼,朕惶恐之。朕之皇后沈栖梧,贤良淑德,仁义恭谨,朕崩后尊为皇太后,许其临朝称制,待新君成年后归还大权。 洋洋洒洒的一大堆,赵慕在离开之前就已经写下了这封圣旨,沈栖梧愣了愣,心中一片悲伤。 原来赵慕这个傻瓜,一早就知道沈栖梧不会抛弃他离开。这种信任源自赵慕对沈栖梧心底最深沉的爱,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沈栖梧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最后还要让沈栖梧见一见欢儿的缘故。 文武百官听完宣读的旨意后,纷纷跪了下来,口中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栖梧拉着赵辰的手,将他轻轻的抱了起来,放在龙椅上。而沈栖梧自己,也挨着赵辰坐了下来。 “母后,儿臣害怕。”赵辰是个小孩子,没有见过这些场面。此时紧紧的拉着沈栖梧的手,抬着头有些想哭。 沈栖梧柔和的摸着赵辰的脑袋,轻声说道:“辰儿,不要害怕。母后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的,等你长大了你便知道了。” 沈栖梧安慰好了赵辰,正色的看着文武百官,口中威严的叫道:“礼部尚书?” “臣在!”礼部尚书听到皇太后叫自己,连忙站了出来。 沈栖梧说道:“陛下一世英明,理应举行大葬。昭告天下,你去好好准备一下下葬仪式。” “臣遵旨!” “工部尚书!”沈栖梧又开口。 “臣在!”工部尚书站了出来。 “陵墓的修建要加快....” 第一百七十四章 沈栖梧和赵辰一同坐在龙椅上面,不停的下达着旨意。先是为赵慕举行大葬,接着督促陵墓的修建加快步伐,再者是通知边境的陈可彬务必做好备战准备。 谁也不敢肯定金国会不会在这种时候挑起战火,虽然眼下金国也是整得不可开交,可谁都不敢保证。 沈栖梧毕竟是文科生,历史课的时候沈栖梧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要想转移国内的矛盾,对外战争是很好的选择!” 安排好了一切,就让李福先宣布退朝。 沈栖梧拉着赵辰离开了龙椅,两个人很快的回到了后宫。李福跟在沈栖梧的身后,因为他知道他的任务,他现在是黑影就会听命于沈栖梧,因为这也是陛下临终前交代过的事情。 回到坤宁宫,一众宫女全部跪倒在地。 “参见皇太后,参加陛下!” “起来吧。”沈栖梧拉着赵辰的手步入暖阁之中,李福一直跟在身后。 沈栖梧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告诉我一些流程。” 李福想了想回答道:“明天将会举行大丧,然后便是新君登基。” 沈栖梧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赵慕已经离开了人世,沈栖梧还有些难以接受。空旷的皇宫之中,只留下沈栖梧和赵辰两人。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那个身影,沈栖梧这个时候真的好想嚎啕大哭。 可是赵辰还在身边,李福也站在身后。 沈栖梧只能坚强着不发一语。 ...... ...... 赵慕驾崩后,封锁宫门和调兵护符,通知百官诸侯王,虽然赵慕只有一个谋反的弟弟被杀了。在宮中小敛,哭拜(此时还未发丧),新皇即位,再按皇帝身份祭拜,然后就是正式的发丧把大行皇帝的灵位迎入太庙。 不豫,太医令丞将医入,就进所宜药。尝药监、近臣中常侍、小黄门皆先尝药,过量十二。 公卿朝臣问起居无间。太尉告请南郊,司徒、司空告请宗庙,告五岳、四渎、群祀,并祷求福,疾病,公卿复如礼。 登遐,皇太后诏三公典丧事。百官皆衣白单衣,白帻不冠。闭城门、宫门。近臣中黄门持兵,虎贲、羽林、郎中署皆严宿卫,宫府各警,北军五校绕宫屯兵,黄门令、尚书、御史、谒者昼夜行陈。 三公启手足色肤如礼。皇太后、皇帝、以及先皇妃子哭踊如礼。沐浴如礼。守宫令兼东园匠将女执事,黄绵、缇缯、金缕玉柙如故事。含珠玉如礼。槃冰如礼。百官哭临殿下。是日夜,下竹使符告郡国二千石、诸侯王。 竹使符到,皆伏哭尽哀。小敛如礼。东园匠、考工令奏东园秘器,表里洞赤,文画日、月、鸟、龟、龙、虎、连璧、偃月,牙桧梓宫如故事。大敛于两楹之间。五官、左右虎贲、羽林五将,各将所部,执虎贲戟、屯殿端门陛左右厢,中黄门持兵陛殿上。 夜漏,群臣入。昼漏上水,大鸿胪设九宾,随立殿下。遏者引诸侯王立殿下,西面北上;宗室诸侯、四姓小侯在后,西面北上。治礼引三公就位,殿下北面;特进次中二千石;列侯次二千石;六百石、博士在后;群臣陪位者皆重行,西上。策,掌故在后,已哀哭。 太常跪曰“哭”,大鸿胪传哭如仪。司徒跪曰:“请就下位”,东园武士奉下车。司徒跪曰“请就下房”,都导东园武士奉车入房。司徒、太史令奉谥、哀策。 祭服衣送皆毕,东园匠曰“可哭”,在房中者皆哭。太常、大鸿胪请哭止哭如仪。司徒曰“百官事毕,臣请罢”,从入房者皆再拜,出,就位。太常导皇帝就赠位。司徒跪曰“请进赠”,侍中奉持鸿洞。赠玉珪长尺四寸,荐以紫巾,广袤各三寸,缇里,赤纁周缘;赠币,玄三纁二,各长尺二寸,广充幅。 皇帝进跪,临羡道房户,西向,手下赠,投鸿洞中,三。东园匠奉封入藏房中。太常跪曰“皇帝敬再拜,请哭”,大鸿胪传哭如仪。太常跪曰“赠事毕”,皇帝促就位。 容根车游载容衣。司徒至便殿,并骑皆从容车玉帐下。司徒跪曰“请就幄”,导登。尚衣奉衣,以次奉器衣物,藏于便殿。太祝进醴献。凡下,用漏十刻。礼毕,司空将校复土。 皇帝、皇太后以下皆去粗服,服大红,还宫反庐,立主如礼。桑木主尺二寸,不书谥。虞礼毕,付于庙,如礼。 先大驾日游冠衣于诸宫诸殿,群臣皆吉服从会如仪。皇帝近臣丧服如礼。 大丧的仪式十分的繁琐,沈栖梧拉着赵辰一一做完。 最后又举行了新帝的灵前即位,随着李福的一声高宣,赵辰也就正式的成为了大周新一任的帝王,虽然他才刚刚满了五岁的生辰,可他已经是天下的主人了。 为小赵辰做了一身小龙袍,由于赵辰还没有成人。所以龙袍的尺寸可能稍微有些宽大,毕竟还是孩子总会成长的。 皇太后沈栖梧则是临朝称制,主管朝中大事,将天下权利揽入手中,只等将来赵辰成年之后再行归还。 ...... ...... 赵慕下葬的陵寝被称为和陵,这是沈栖梧亲自命名的,就连赵慕的谥号也是沈栖梧想出来的。 文明恒慧孝武仁皇帝,说明赵慕一生聪慧仁孝,就算尊称仁君也不为过。 赵慕的下葬开始后,赵辰被沈栖梧留在了宫中。因为小皇帝身份都不懂,但是却已经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和母亲都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在宫里大哭了一场后就被沈栖梧留了下来。 沈栖梧自己则是带着文武百官站在陵墓前,看着赵慕的棺慢慢的葬进了和陵之中。 沈栖梧犹豫了一阵子,还是抬步往前,对于她来说。还想要见赵慕最后的一面,哪怕赵慕已经葬了进去。 文武百官都没有开口劝阻止。 百官之中的李扬和李据父子都能体会到沈栖梧的心绪,微微叹气。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五十年后(番外) 杨慧玲不是正统的嫡女,没有进宫的牌子,无奈之下也只能来求了自己的妹妹杨慧敏。见杨慧玲脸羞的通红,杨慧敏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姐姐找我借牌子,可是有什么要事进宫吗?”问的话语挺正常的,但是看着杨慧敏脸上那调侃打趣的表情,让杨慧玲的脸更是通红,张了半天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不大一会儿,便恼羞成怒,跺脚撇过去,气急败坏的说道,“哎呀,你不愿意借就算了,我找祖母去!” “借借借,我借还不成吗?”杨慧敏见好就收,立刻便拉着杨慧玲安抚,“好了,你是我姐姐,我还能不借吗?”杨慧玲见她这小意讨好的模样,心情也舒畅了不上,嘴上却说道,“早这样不就好了,非得等我发脾气是不是?” 听着这话,杨慧敏的脸色笑了笑,可杨慧玲此时正得意,并没有看到杨慧敏的脸色。 杨慧敏稍微停顿了一会儿,这才重新扯起一抹笑容,“是我不好,姐姐不要责怪我才是。” “行了,别道歉了,”杨慧玲如愿以偿,此时她满心只想着把自己精心做的东西送进宫里去,想着自己未来成了二皇子的妃子以后,其他那些小姐只会更巴结讨好的模样,心底对杨慧敏不免又看轻了几分,摆摆手,“好了,把腰牌拿给我吧,我要进宫去了。” 杨慧敏命丫鬟把自己的腰牌拿给了杨慧玲。宋如兰接过以后,此时的态度早已经与方才进来是,大相径庭,连一句告辞都未说,直接都带着丫鬟就出了小筑。 看着人出了门,杨慧敏嘴角勾出一个冷然的笑容,“呵,这还没真的上位就这个德行了。” “这二小姐也真是的,小姐把腰牌借给她,怎么连一句谢谢都没有?”丫鬟不满地嘀咕道。“谢谢?”杨慧敏轻笑,“人家可是未来的二皇子妃,我这个日后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怎么好让未来的二皇子妃和我说谢谢?” “小姐……”丫头呐呐的,不敢出声。“行了,别说了,”杨慧敏扫了一眼桌上的早膳,得,耽误了这么久,早膳也甭吃了,“收了吧。给我更衣,我去给祖母请安。”得了吩咐,丫鬟们也都陆陆续续的忙碌开来。 杨慧玲得了牌子,匆匆回到自己的院子,片刻不耽误的就差人把进宫的牌子递了进去。本以为第二日才会得到回复,却没想到,当天下午宫里皇贵妃身边贴身太监亲自来传话,说让杨慧玲第二日一早就进宫去。 她的母亲和杨慧玲听闻,心中又是不安又是激动,皇贵妃亲自召见,那就说明这事儿皇贵妃自然是晓得了。不安却又是不知道皇贵妃对杨慧玲和二皇子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论理来说,身为皇子要娶自然是要娶嫡女的,若是皇贵妃……“别多想,你也是宋府堂堂正正的嫡女,哪里又比杨慧敏地位低了?”陈氏安慰女儿,但是自己心里也是紧张的。 只能说是自己的母家不争气,不能给杨慧玲挣多一重保障,若是有人拿这个拦这桩婚事的话,她也真的无话可说。 原本不过是想安抚杨慧玲,可是自己越想却愈加的妒恨起杨慧敏来。凭什么生下来她就是金光闪闪的大小姐,杨国公府的嫡女,而她的女儿只能是个庶女?如今她已经是杨国公府的正妻,但是杨慧玲却依然是个有名无实的嫡女。 哼,曹家的女子如今成了皇贵妃,她的母家不就是靠着她才爬到如今的这个地位吗?以前,放眼整个京城,哪里有曹氏家族什么事儿?一想到这些,陈氏的心愈发的坚定起来,她安抚女儿,“你放心,只要你想,娘一定想办法让你和二皇子成了这门亲事!”听到这话,杨慧玲原本惴惴不安的心也安定下来,是了,有娘亲在后面做后盾,怕啥?不过,大家都没想到事情竟然比想象中要顺利的多。 次日清晨,杨慧玲便起来梳洗打扮,衣服首饰全部精挑细选,来来回回折腾了近两个时辰才算是勉强满意,这才带着她那一堆的东西施施然的坐着马车进宫去了。 这次进宫是皇贵妃特意嘱咐的,所以杨慧玲坐着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宫。丫头见状,立刻说道,“二小姐,您看,皇贵妃都特意嘱咐过让您进宫不用下车,肯定是喜欢您的!” “是吗?”杨慧玲听丫头这么说,心里的不安也稍稍减下去,是了,若不是对自己重视,何必还特意嘱咐可以马车入宫?杨慧玲的胆子稍稍大了些,眼看着离皇贵妃的宫门越来越近,杨慧玲的脊背也跟着挺直起来。 她虽然在府里不得杨慧敏的待见,但是在外头除了正统的嫡女这一虚名,其他的世家谁不说她乖巧懂事,将来必定是个贤惠的媳妇儿?当她还是庶女的时候,她就知道,嫡女这个名头这辈子都不是她自己的。 但是,她并不甘愿下嫁一个朝中大臣,或者成为某个世家公子的妾室,更或者是旁支之妻。 这偌大的京城之内,若不是世家嫡子之妻,那些个旁支,分家后还不是越走越远,最后只能是离开京城,去其他的地方落脚?她贪恋这京城的权势和繁华,根本就不想去其他的地方。从小娘就告诉她,她要什么就得要自己去争取。 她的娘亲不就是很个很好的例子?杨国公的正妻又怎么样?短命鬼罢了,她的娘亲现在才是这杨国公府的夫人,才是那个享受杨国公府二品诰命的夫人,享受着府里的奉承阿谀和荣华名誉。 现在的她,就是踏着她娘的肩膀更加的往上去走,只要她成为了二皇子妃,将来就有可能是那个母仪天下的人!到时候,她的母亲,弟弟,还有谁敢轻视自己?名垂千古的史册上,也会有她的一笔! 随着马车车轮的一声声响起,杨慧玲的神色也越来越坚定,手里帕子的一角被她紧紧的拽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一直到马车停了下来,杨慧玲立刻换上了一个温柔如水的表情,被丫头扶下马车。 门口已经有个宫女在等候了,看衣着就知道是曹氏身边的贴身丫鬟,见杨慧玲下来,便马上笑着迎上来说道,“姑娘快请吧,皇贵妃娘娘可是盼着姑娘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五十年后下 杨慧玲见是皇贵妃身边的大丫鬟,心就安定下来了。毕竟,若是皇贵妃真的不待见她,那只消派个粗使丫头或者小太监出去迎接也就是了。 现下既然是大丫鬟,那必然皇贵妃对这桩婚事,不是说乐见其成,至少也是不反对的。丫鬟将人带到了正殿,请杨慧玲坐下,笑着说道,“姑娘还请稍等片刻,我们娘娘还在梳洗,待会儿就来了。” “自然,”杨慧玲连忙也笑着行礼,“我这儿候着就好。”丫鬟笑应了一声,又差人给杨慧玲上茶之后,才退了出去。 杨慧玲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宫,但是这皇贵妃的宫殿还是第一次来。自然有几分紧张,握着帕子的手此时此刻还有些发抖,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心中也在拼命的安慰自己,至少从目前来看,皇贵妃对她还是挺有礼遇的,对于和二皇子的婚事,她也多了几分把握。 等了没多会儿,就听到外头唱到,皇贵妃娘娘驾到。杨慧玲立刻站起身来,只朝着门口看了一眼,便立刻垂下头去,眼神不再敢四处乱飘。随后几个丫鬟太监就簇拥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进来,环佩叮当之间,杨慧玲垂着的眼只看到了拖拽在地上的裙摆。湘绣雪锻,居然是百鸟朝凤的暗纹,那暗纹是掺了银线和金线绣的,穿过中堂的阳光照射在这雪锻上,熠熠生光。就连那雪锻也跟着反射出柔和而不刺眼的光芒,一看便知道是上等的贡品。杨慧玲眼含羡慕,她从未穿过这样料子的衣裳。 记忆中,杨慧敏似乎也有这么一件,不过也不常见她拿出来穿的。而且,当时杨慧玲无意中问过一次,杨慧敏的回答居然是,料子太晃眼了,而且也太素,不想穿。 听着杨慧敏这漫不经心的口气,杨慧玲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她身上最好的料子也不过从苏州来的贡缎,这雪缎根本她连摸的资格都没有,而杨慧敏呢?只不过就是因为晃眼,她就嫌弃不要穿了。同样都是杨家的女儿,差距怎么就这么大?杨慧玲不甘心。 此时此刻,见到皇贵妃这身衣裳,那个情绪不知不觉的似乎发生了一些转变,她开始想象,若是自己能够成为二皇子妃,那这些名贵的衣服首饰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了。 想到这儿,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好看笑容。待曹氏在主位上坐定了,便盈盈下拜,“臣女杨氏,叩见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杨慧玲的身段本也不差,盈盈下拜的姿态,有几分小女儿的娇态,又有几分女人的妩媚。 本身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就是介于女人和女孩儿之间,那种揉在一起的矛盾的气质,很容易让男人迷醉。 在深宫多年,曹氏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眼前的这姑娘,虽然脸蛋不是一等一的出挑,但是这周身的气质确实没的说,便笑着让杨慧玲起身,“不愧是杨家出来的女儿,礼数周全,气质也是顶好的。” “娘娘过誉了。”杨慧玲连忙站起来谢恩。曹氏在心中点点头,开始的时候对于这个姑娘她一直都没有想见的欲望,毕竟她想要自己的儿子迎娶的是杨家正经的嫡女杨慧敏。 但是,对于杨慧敏呢,娇蛮任性的名声在外响亮的很,若不是她的背后有杨家和宋家,还有柳氏的商贾世家撑着,这样的女孩子在外头谁敢娶?那真是娶了个祖宗在家里供着。 如今皇上还没有立太子,皇后又无所出,放眼望去,当今圣上总共五个儿子,老大是淑妃所出,老二是她的儿子,后头老三,老四,老五母家势力根本也就不够看的。 这么算下来,也就是个大皇子能够和她的儿子分庭抗礼。 如今的朝堂上,自然而然也就分立了大皇子党和二皇子党。还有一派就是杨氏和宋氏这样的中立派,除了效忠于皇上以外,不效忠于任何人,这样的世家,也没有人能够动摇。 当时她还有几分担心,反而是儿子安慰她,“娶个祖宗供着又如何?只消我们娶了杨慧敏,就等于宋氏、杨氏站在了咱们这边,那得给我增添多大的助力?无非也不过就是弄个女人在家养着嘛?他日,等我登基以后,她这个皇后还能不能坐的了,还不是我说了算?” 曹氏一想,可不是正是这个理儿?现下有用,现下先用着,等到来日儿子登基了,谁做皇后还不是儿子说了算。便也放手让儿子去做了。可是哪里知道这阴差阳错之间,没认识到杨慧敏,反而认识了杨慧玲。 本来还想着慢慢等机会的,哪里又知道金国那边变故横生,朔方城作为他们母子的钱袋子,居然在这个时候出了漏子?二皇子又被禁足,一切消息局势都不受控,他们迫切的需要一个人来做一些事情。 而这个时候,杨慧玲的牌子又递进了宫里来。 她便和儿子合计,此时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嫡女不嫡女了,朔方城和大庆府已经没了。 杨慧玲怎么说名义上也是杨家的嫡女,杨国公难道还真的会袖手旁观不成?这么一想,曹氏便赶紧将杨慧玲召进宫来,打算好生安抚,让杨慧玲的心先定下来。 杨慧玲被曹氏这一番春风和煦的问候给弄的受宠若惊,连忙将自己备好的东西都奉上来,这其中两个香囊是她亲手绣的,她不好意思的说道,“臣女手艺欠佳,让娘娘见笑了。”曹氏看那荷包上的鸳鸯戏水的图案,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说道,“哪里的话,这绣工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心思的!看看这鸳鸯绣的,竟然跟活的似的,待会儿啊,我就送到我皇儿那里去,皇儿肯定会很高兴的。”这话里话外的暗示,让杨慧玲羞涩的低下头去,心中自然是欢喜的很。 “太皇太后驾到。”随着一声高唱,外面竟然来了更尊贵的人。 曹氏愣了愣,马上起身迎接。 “母后你怎么来了?” 沈栖梧看了她一眼,白发苍苍的笑道:“哀家来看看你,难道你不想吗?” 大结局 天色渐明,贺兰山巡查大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开拔,李婉小姐缓步行过来,轻道:“时辰不早了,该动身了!”沈栖梧轻嗯了声,朝前来送行的人笑了笑。 陈可彬看着沈栖梧,一切都在不言中。 而沈栖梧的弟弟沈云已经是一名优秀的将军呢,此刻也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子,跟在陈可彬身边俨然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沈栖梧摸着沈云的脑袋,仍然还是像小的时候那样,宠溺的说道:“保重小云!以后回京之后要多来宫里看姐姐知道吗?” “嗯!” 无声无息中回头眺望,漫天风沙遮蔽了双眼,看不到蓝天、看不到草原。 朦朦胧胧中,却似望见了一道消瘦的身影,正温柔凝望着自己。 “小辰儿,你今年几岁了?” “母后你难道又忘记了吗?辰儿都说过很多回了。辰儿已经不想再说了,反正母后一会儿就忘记了!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告诉母后了!” “嗯,我很赞成你的想法!那请问你五岁的生日什么时候过的?” “五年前!” “辰儿最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沈栖梧眯着眼睛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母后?”赵辰哼了一声。 “那辰儿讨厌什么颜色?”沈栖梧又想了想,认真问道。 “除了红色和黄色,剩下的都讨厌!”赵辰坐在马车上说道。 “昨天的糖葫芦好吃吗?”沈栖梧笑了笑,轻声问道。 “好吃!”赵辰想起了民间吃过的糖葫芦,现在又感觉到了一阵嘴馋。 “那你今天背两首古诗,我再送你一串!”沈栖梧又是人贩子一样。 “不行!昨天还是一首诗换一串的!你不能涨价!”赵辰很聪明,根本就不上沈栖梧的当。 李福跟了一路,便听皇太后是如何诱拐小孩子的,那手法真是层出不穷,从无重复,真不知皇太后是如何想出来地。 但皇太后的耐性也极好,贺兰山的出游之后每日里都与小皇帝赵辰腻在一起。 教他读书背诗。有时候还与他一起骑马射箭,玩的高兴无比。 这些年下来,虽然沈栖梧一向忙于政事没有好好陪伴着小皇帝赵辰,可是层出不穷的手段一出,小皇帝对皇太后,果真是一天比一天亲善。 如果不是李福知道赵辰不是沈栖梧的孩子,恐怕都会错觉得以为这是一对感情极为要好的母子。 ...... ...... 当往事的风不再吹拂世间大地的时候,又有多少人能够记得曾经的海誓山盟? 多少红尘事,都付笑谈中! 京城的冬天过了一次又一次。 年年如此,年年风雪不止。 和熙年十二月,皇帝赵辰长大成人。临朝称制了十五年的皇太后沈栖梧也终于放还了朝政交还给年轻的皇帝。 此时她虽然是皇太后,却同样也是一个孤寡的老人。 漫天风雪中仿佛只有沈栖梧独自一人。 雪中若隐若现的脚印。 以及沈栖梧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的那道身影。 (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