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的沈先生》 第一集 文名:偏执的沈先生 作者:草灯大人 第一集 那天大概是二月初,黄山区,多雨。 初寒乍暖,四季回春,山峦淬了一片绿色。 余念一路马不停蹄地跑,身后如同有豺狼猛兽在追。 她急红了眼,真觉得眼眶有血在涌动,一个劲儿发烫。她气喘吁吁,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被薄凉的雨水刺地生疼。 得再快一点,再朝前赶。 她踉跄摔倒在地,等到了的时候,她的父亲已经跳下楼,宣布了脑死亡。 余念颓然跪到地上,她想哭,但喉咙像是被人生生掐住,嘶哑出不了声。 她咬住下唇,眸光逐渐变冷,变得陌生…… 这时,有人递给她一块手帕,似是贴身之物,碰到她脸时,还有脉脉兰花香。 她接过了,企图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看清物主的脸。 但那人已撑着黑伞,挡住了眉目,只依稀看到了他漠然的眼神。 是个不大的少年,肩头削瘦,步伐很急。 他穿着深黑西服,像是一道孤孑的影子,与四周景物格格不入。 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这个男人,融入淅淅沥沥的雨中。 …… 余念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她气喘不上来,抚着心脏,急迫地喝了一口水。 又梦到他了。 大伯说父亲是背地里借了高利贷,不堪重压而自杀的。 这个懦弱的男人…… 时隔这么多年,等她再次回到黄山区的时候,又梦见了父亲。 余念脑中有一个荒谬的想法——难道在国外读书时没梦到,是因为国内的孤魂野鬼无法渡过海关?所以她一回国,就梦见了父亲? 瞎想什么呢。 她再度闭上眼,这一次想到的却不是父亲,而是那个少年的眼睛——眼尾内敛而狭长,眼底蕴含星辰大海,又阴密,又深不可测。 她当时只是惊鸿一瞥,却记忆尤深。 余念睡不着,索性起来工作。 她是心理学硕士,后成为一名测谎师。这个职业在国内不算热门,甚至裹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但实际上,也就是心理学的研究人员使用测谎仪,或者是利用职业技与杀人犯沟通,了解他们的作案心理,编辑成册,供刑侦组工作。 余念不像是一般人那样投靠进一个特殊的刑侦队,而是置办了自己的个人工作室,和黄山区警署签署了长期合作条约,又私底下接一些价格颇高的小生意。 她点开工作邮箱,发现一条陌生的讯息,是一张手写信的扫描件,用吸墨软头钢笔写的,字迹清瘦孤拔,笔锋凌厉。 上面写着——“余小姐,你好。我想和你的工作室签一次短期的合约,价格你定。” 价格她定? 这位客人不怕她狮子大开口吗? 又或者说,他要办的事十分棘手? 余念回:“能先问问是什么事情,我们再谈合同吗?” “我想知道一名连环杀人犯的犯罪心理。” 这个倒不是什么难事,她刚想答应,又反应过来:“等一下,请问您所属的警署是?” “这是我私人的请求。” 她目瞪口呆:“你是指,你抓了一个杀人犯,并且将他囚禁在自己家里,不打算交给警方吗?” 对方隔了好久,才回过来一封讯息:“受警方所托,抓住了犯人。但我个人感到好奇,所以想在送他去警局之前,满足一下好奇心。这样,还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 还真是够任性的。 余念接了这么多单子,有想知道自己妻子有没有出轨的,也有想知道手下有没有中饱私囊的,可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到——因为我好奇,所以想问问杀人犯为什么要杀人。 而且还不乐意将凶手交给警方,这算是包庇真凶吗? 不对,也不算。 那个人和警方有联系,应该是在对方默许之下行事的。 不管出于哪方面,余念都倍感好奇。 她斟酌着,敲下键盘:“我工作时,需要包吃包住,而且不经我允许,不许问我任何有关案件进展的事情,三天后,我才会给你一个结论。这样可以吗?” “好的,但我也有条件——如果三天后,您什么都没查出来,那么不但要偿还三天的房租,还要支付所有食物以及使用过的物品的费用。” 余念皱眉,这人够抠的。但还是了然勾唇,胸有成竹地回了个——“没问题。” 她的最高纪录是一天内让犯下十起杀人案的凶手如实交代罪行。所以现在有三天的时限,更也不在话下了。 然而,在她抵达的第一天,就傻眼了。 这位客人可从没告诉过她,这个杀人犯是个聋子。 只要他闭上眼,世界不都清静了? 这个时候,她临阵退缩,会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思及此,余念稳下心绪,大步流星地走进这间坐落在深山的复式小楼。 门口有佣人在裁剪枝桠上泛黄的叶片,一见有人,就彬彬有礼地鞠躬,微笑,递出一张字条:“欢迎您,余小姐,沈先生已恭候多时。” “沈先生?”她逐字逐句呢喃,对佣人不说话,反写字感到好奇。 再仔细观察,就发现她的唇瓣有些怪异,嘴角有缝合痕迹的肉痂,像是受过伤。 难道,她是个哑巴? 不知为何,余念的后脊有些发凉。 这个沈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怕佣人平日走漏风声,才割了她的舌头,抑或仅仅是因为善心大发,给无法言语的残疾人一个工作的机会? 不管哪种,这个男人都格外与众不同。 余念心里犯嘀咕,踩着中跟的凉鞋,小心翼翼走进屋里。 现在是傍晚时分,庭院里传来婉转清灵的钢琴曲。 这是richardclayderman的《梦中的婚礼》,曲调悠扬,合适休憩。 走道上有一张藤椅,上面躺着一个男人,具体五官,余念并未看清。 出于礼貌,她低头敛目站在檐角静候主人家的吩咐。 时间如白马过隙,流水般消逝。 一分钟、两分钟……过了足足一刻钟,也没有人与她对话。 余念按捺不住了,她朝前迈步,却看见原本一动不动的男人徐徐抬起了手——他的肤质很好,白到近乎病态的地步,骨节削瘦、分明,指尖被灯光打上一圈薄薄的光,吸引住她的视线。 男人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余念不敢轻举妄动,直到钢琴曲一直演奏到尾端,戛然而止。 “完整听完一首音乐家的作品,是人人都该铭记于心的礼节。”男人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缓缓起身,从暗处,走向了余念。 余念点头致意:“你好,我是余念,是前几天约好的测谎师。” “你好,我叫沈薄。很高兴认识你,余小姐。” 余念从他的话中快速分析这个男人的性格,得出结论:他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说的是“我叫沈薄”,这说明他为人谦和礼貌,并不冷漠倨傲。而她因为在这一行内业绩突出,所以一时松懈就自傲地自称“我是余念”,觉得所有人都该知道她的名字。 在一开始,从待人处事的态度上,她就输了一半。 余念的视线下移,先落到男人的袖扣上,袖子抿得一丝不苟,一点褶皱全无,这说明男人对自己仪表的要求高到致命。 再往上看,是紧紧扣住窄腰的西服外套,不轻佻,即使在家也并不随意,这是一个颇为自律、节制到病态的男人。 以及他的眼睛…… 余念只看了一眼,突然心有戚戚——她最擅长从眼神里窥读人心,但这个男人的眼睛却幽深不可测,总有种难言的压迫感,令她喘不过气来。 “你了解好了吗?”沈薄启唇,言语间虽彬彬有礼,却疏远而冷淡。 余念抿唇,尴尬地说:“抱歉,我出神了。” 糟了,这个男人的敏锐力超乎寻常,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 她的目光不过在他身上停滞了几秒,竟然就被看穿了心思。 “不知我是否有幸,能邀请余小姐共用晚餐?”沈薄颇有时间观念,卡在晚上六点,整点时分,邀请她。 “当然可以,那么,麻烦沈先生了。” “不客气,这是我的荣幸。” 他的语调温柔,说话时,嗓音又低又哑,掠过余念单薄的耳廓,使得里头的毛细血管都变得鼓噪、发热。 只是话语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漠然,与他的名字一样,薄弱而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余念蹙眉,觉得这一位主顾似乎不大好接触,但也就三天时间,尽快处理好,尽快走人就是了。 沈薄带她去客厅,他是亲自下厨,用了从ze空运过来的t骨牛排,燃好了炭,再用小刀精准切割着牛排多余的肉。 余念别的不懂,因之前在意大利留过学,对牛排倒是有点了解。 她微讶,问:“沈先生,这块牛排颜色真好。” “这是意大利托斯卡纳地区特产的牛,这一块取自牛的上腰部位,想要烤出口感最好的三分熟,必要一个精准的厚度,再搭配上炭火的温度,方能达成。”在介绍牛排以及餐具方面,沈薄并不吝啬言辞,偶尔,也会主动跟她介绍一下有关红酒的来源。 他在说这些的时候,余念思绪飘远,想到了其他方面——从佛罗伦萨特意空运的t骨牛排,这得多少钱?万一之后她达不成合同的要求,岂不是要赔上一大笔食材费? 于是,余念咽了一口唾液,淡定自若说:“不过,沈先生,你有中式的食物吗?譬如挂面什么的,我的要求不多,再给我加个蛋就好了。” 沈薄立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侧头,一双清冷的眼望向她。 余念略心虚,颤声说:“那要不,我蛋也不要了?” 灯光下,黄澄澄的光打在他深邃的眼窝处,更添几分阴鸷。 他就这样不动声色地看着余念,似乎是在怪她……不解风情。 第二集 余念与他僵持了一会儿,舔舔下唇,险些要屈服了。 “请。” 沈薄做出邀请的姿势,放她通行。意思是允许她开小灶,做点别的吃。 余念熟练地打了蛋,用热油炒出蛋花,再放汤,等水沸腾。 沈薄那边碳烤牛排的动作不停。 他在绯红色的肉上涂满细盐、橄榄油,以及未切割过的胡椒粒腌制两分钟,熬出一点香味,再用铁夹置于木炭架上烤制。 这样熏烤并不会使肉质老化,反倒柔嫩多汁,只是绝对不能超过三分熟,否则会影响口感。 余念不免嘀咕,人果然是杂食动物,最初猎食的野性未褪,闻到这种浓郁的肉香,唾液就泛滥成灾。 她强忍住饿感,又不能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吃什么,就找借口问问——“能不能给我吃一口?” 余念错开眼,继续煮自己的面。 沈薄用餐刀切下一小块牛排,蘸了柠檬汁,递到木念唇边,“余小姐,我的个人习惯是,用餐时,女士优先。你不介意的话,能帮我尝一口吗?” 余念没客气,咬下牛排。 那种鲜嫩的腥甜在唇齿间炸裂,偶尔,还能尝到一点胡椒的辛辣,将牛肉最纯的肉味完美呈现。 “味道很好!” 不得不说,味道实在是好。 相比之下,她吃的这一碗面就略显寡淡素净了。 余念味同嚼蜡,鼻尖嗅着沈薄那传来的碳烤香味,一时间,悲从心中来。 她是不是应该自信一点?说吃就吃? 饭毕,沈薄又淡淡一笑,补充了一句:“余小姐,忘记和你说了。我厨房的餐具从不让其他人使用,所以你碰过的东西,我都会废弃,也算入你的使用物件之内。” 余念心尖一颤,哆哆嗦嗦问:“多……多少?” “餐具都是独家定制的,价格倒也不算贵,比之前空运来的牛排大概高了一倍的价格。” 余念愣住了,她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老血闷心中。 这个人果然不是善茬,表面温文尔雅,实际上就是披着楚楚衣冠的笑面虎。 她不敢再和沈薄杠上了,只问:“沈先生今晚能给我有关犯人的档案吗?” “好的,我会让张姨给你送过去。” “还有,在此之前,我想见一见他。” 沈薄不答,但很明显,他知道了她口中的“他”是谁。 随即,他长腿一迈,带她去往楼上的房间。 余念想象了很多次关押杀人犯的牢房是怎样——如果是在家中,应该会关押到霉臭四溢的地下室里,又或者是脏乱不堪的小阁楼上。 但她万万没想到,沈先生提供的居住房也这样整洁干净,甚至是精心布置过。 门徐徐打开,将里头的人慢慢展现出来,是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长相偏女相,有种阴柔的美。 他的左手腕被细细的锁链铐住,锁链很长,与天花板相接,长度可供他肆意行走,与卧床休息,但出不了门。 余念不明就里,轻声询问:“你好?” 她忘了,这个闭目养神的少年是个聋子,先天性耳聋。 “他叫什么?”余念问沈薄。 “他没有名字。”沈薄似笑非笑地说。 “怎么会?” 余念走近两步,少年忽的睁开眼。 他的唇色发白,抿唇时,有种小心翼翼的羞怯感。 余念得出一个较为滑稽的结论——他是孤独且怕生的人,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甚至常年不说话,连发声系统都退化了。 这样的人居然会狠下心杀人吗? 余念盯着他的眼睛,唇形放得很慢:“我叫——余——念,你呢?” 他抬头,微讶,说:“白……” “白什么?” “白……” “那我就擅自叫你小白,可以吗?” 小白没回答,他眼睫微颤,脆弱如同一触即破的蝶翼。 他又闭上眼,拒绝对话了。 余念只能关门,离开。 沈薄与她道晚安之前,突然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余小姐,你是如何背叛犯人的?” “什么?”她不懂他的这样犀利的措辞。 “欲吐心声,必先信任。”他顿了顿,轻笑,说:“晚安。” “晚安。”余念心不在焉回答了一句。 也几乎是一瞬之间,被勾起了回忆——的确,她用尽各种手段取得了犯人的信任,得知了他们内心的秘密之后,又毫不留情地转手将第一手资料交给警方。 这算是背叛吗? 余念坐到桌前,她点开台灯,打算彻夜工作。 桌边已经放了一杯咖啡,是现煮的,袅袅升腾白烟,迷住她的视线。 她喝了一口,很苦,也很涩,大脑终于清醒了。 现在看的是小白犯下的第一桩案子,他杀了一个酗酒的男人,无动机,埋伏已久,背后刺杀的。 奇怪的是,当时屋内还有男人的儿子,年仅七岁,他却没有杀他,而是仓促逃跑了。 有人说,是警方及时赶到,才避免了另一起悲剧。 也有人说,是因为最起初,小儿子躲在门外,没被发现,才幸免于难。 她指尖笃笃敲击桌面,心想:小白必然跟踪已久,所以才等到了这样合适的时机——男人醉酒,瘫睡在沙发上。是被割喉致死,嘴巴还缝上了线。 而当时,年幼的儿子刚下课,按理说会跟小白撞上。 但小白没杀他,他也没告发他。 是邻居报的警。 为什么? 她又翻了一页资料,发现这个男人有酗酒的习惯,一发怒就对年幼的儿子使用暴力。他的儿子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沉默寡言,不愿出声。 他是默认父亲的死吗? 还有,为什么要缝上死者的嘴? 余念又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他饱满的唇瓣被凌乱的线脚扣住唇缝,有种难言的可怖。 一个聋子,犯得着掩耳盗铃缝上对方的嘴吗? 他本来就听不到,何必多此一举。 又或者是,他憎恨人的言语? 很多罪犯往往会因一些小动作暴露自己的心境。 余念又翻开下一页,死者是个女人,年约三十六岁,浓妆艳抹,似乎是做歌舞厅营生的陪-酒女。 她死时脸被刮花了,一道道细密的痕迹,却又不像是妒恨,不带任何冲动色彩,下手又稳又狠。 那张照片血肉模糊,看起来触目惊心。 余念忍不住错开眼,再读下面档案发现,死者也有一个孩子,才七岁。 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独立,母亲没在家时,还能照料好自己。 为什么要让这样年幼的孩子失去母亲呢? 她的脑海里闪过小白那一双眼——纯净无暇,有一种岌岌可危的美感,一碰就碎。 明明拥有这样干净的眼神,又为什么要做一些惨无人道的事情? 最后一桩案件,小白杀害的不是年长的人,而是拐走了一个孩子。 然而他已被捕获,孩子却不知去向,连尸骨都没找到。 沈薄也应该是为了这个,才来委托她办事的。 警方也在寻找这个可怜的孩子,希望她还存活于世。 然而,小白什么都不肯说。 余念闭上眼,她双脚都支在椅子上,仰着头,重重喘一口气。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半点头绪全无。 许是夜太深了,她的脑中浑浑噩噩,思绪翩跹。 一会儿想到了父亲,在死的前一天还约定好带她去游乐园玩,结果隔日就从楼顶一跃而下,不带一丝留恋。 一会儿又想到了沈薄的话——“欲吐心声,必先信任。” 她虽是一名测谎师,专门验证别人话语中的真伪,但自己却欺骗过太多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明明是为了让世界更加干净,却捞了一手污-秽,自相矛盾到可笑的地步。 余念还记得半年前审讯的一个连环杀人犯,他专门以色侍人,在情动时,又亲手将情人杀害,不留一丝痕迹。 在余念初次见到他时,他曾说过一句话:“我见过这么多女人的眼睛,唯独被你吸引,你相信这是一见钟情吗?” 余念自然不信他的鬼话连篇,却不得已将计就计,以此套话。 事毕,她转手就将资料交给警-方。 她与他的暧昧游戏,就此结束。 在临走时,余念还是和他道了别。 对方深深望着她,一双眼企图破开她的心防,悄然探入心底,“我骗过那么多人,却唯独没骗过你。余念小姐,我想我对你是真的一见钟情,即使被你背叛了,我还心存爱慕。” 那一次,余念哑口无言,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第一次有某种私人的愧疚情绪,像是在心底扎了根,滋生得好没道理。 余念熄了灯,陷入沉沉的暮色之中。 这一晚,她睡得格外不好,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她似乎又梦到了那个少年的眉目,完全看不清楚,连他原本清晰的眼神都被这么多年所见的事物给混淆,隐约只记得一点——他的眼睛是人世间最动人的烟火,那一点星子般耀眼的眸光,即使是沧海桑田,亦不会变。 这个男人,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过她温暖。 第三集 天刚破晓,露重,空气湿寒。 当第一缕日光斜入厚重的窗帘缝隙内,余念就醒了。 她没开窗,睡的又迟,一觉醒来,脑仁涩疼,缺氧了一般。 桌上还留着昨夜喝剩的咖啡,浅浅的苦味在房间里蔓延。 余念洗漱了,换好衣服,端上杯子出去。 厨房里,是张姨在烤面包。 桌上放着一小碟深黑的蛋糕,是提拉米苏。 她随意用过几口,喝了半杯牛奶就不肯再吃了。 余念信步走进庭院,看到沈薄半倚在藤椅上。 他的眼睛半阖,嘴角染上一点笑意,对她的到来恍若未闻。 沈薄正听着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在演奏钢琴曲,是的《月光曲》。 余念企图说早安,又想起他昨日所说的,不能以无礼举动打扰钢琴家的举动。 于是她悻悻转身,走回洋房里。 余念去了小白的房间,敲了敲门,又想起对方听不见,一时间有点无所适从。 不过很快,门就打开了。 小白抿着唇看她,眼中依旧有茫然与警惕。 余念在纸上写字给他看:“早安。” 小白点点头,依旧没什么表情。 她越过他的身体,环顾屋内,窗帘都被拉上了,黑压压的一片,很压抑。 “我可以进去吗?”她又问。 小白侧身,放她进来。 余念视线下调,对焦到他手上细细软软的链条,是由几条铁丝锻造在一块糅合而成,几乎是坚不可摧。 她问了一句:“会疼吗?” 复而想起他听不见,又写下:“手疼吗?” 小白摇摇头,坐在椅子上,又一动不动了。 余念不出声,细细打量他。 他的脸色比昨天还要苍白,被光一打,颊侧浮现一层薄薄的绒毛,还有一些细微的血丝。 他那样的弱不禁风,竟会让她产生一种保护欲。 余念拉开一点窗帘,在他探究的目光下,写了:“我可以拉开一点窗户吗?我觉得你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即使听不见……也很美妙不是吗?” 小白没有拒绝。 她又大着胆子问:“你会说话吗?我听说耳聋的人因为心理问题,常年不说话以后,就会连带着丧失说话功能,甚至是对眼睛也会造成影响。那你呢?不说话是这个原因吗?” 她写了亢长繁琐的一段,递到小白面前,要他看。 “我……”小白像是个羞涩的大男孩,要他笑就勉强笑一声,才出了一个字,觉得音调沙哑扭曲,就不肯再说了。 “别怕,我不在意你的声音。” “我……”他又一次鼓起勇气,最终还是没能成功说出一句流畅的话,垂眸,不语。 余念不逼他,在纸上跟他对话,虽然他常常三句只答两句,但也算是相谈甚欢。 她问:“你喜欢吃什么?” 他不答。 “我喜欢吃酸辣粉,还有米线,凉皮也好吃,你吃过这些小吃吗?” 小白怔怔看她,最终摇摇头。 “那我给你做,做好了端上来给你,你能吃辣吗?” 小白抿唇,小心翼翼在纸上写:“一点点。” “那好,你等我。”她不急于逼迫小白说出真相,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余念照着网上的做法,真做了两碗酸辣粉端上楼。 “你吃吃看,我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肯定没有外头店里的好。”她满心期盼地望着他。 小白怔松一会儿,拿起筷子,夹了一根,结果被辣味呛到了,咳地面红耳赤。 余念给他递水,又拍了拍他的脊背,焦急问:“没事吧?” 小白以手掩唇,缓缓摇摇头。由于咳嗽,情绪变得激动,他的脖颈都从薄弱的浅白变成了浓烈的绯色。 余念想要把面撤下了,又被小白小心翼翼地拦住。 他一声不吭,再次举筷,吃了一小口。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余念则在旁边陪他吃,浅浅笑,这个人倒是很有意思,是因为不想辜负她的美意,所以才这样吃的一干二净吗? “吃不下不用勉强的,我口味比较重,都险些忘记顾忌你了。”余念说。 小白只沉默地吃着,不语,最终,一碗面就这样见了底。 临到中午,余念跟小白道了别。 他这次没闭眼,态度也有所转变,不再那样疏远而警惕。他的手紧攥住门把手,一瞬不瞬盯着她。 余念哑然失笑:“我下午再过来。” 小白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没有回头,在转身时,原本扬起的嘴角一点一点落下,归于平静。 到了厨房,余念在拿碗筷时与沈薄插身而过,听他似笑非笑说了一句:“余小姐,昨天的问题还没问完。” “什么?” “背叛人的滋味如何,有一丝的愧疚吗?” 余念抿唇,不语。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沈薄也不说话了,他微笑着,自顾自吃饭。 余念脑中纷乱,他是在讽刺她自作自受吗?但从神态上看又不像是。 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一般人都会诧异她对一个犯人的态度这样温和,偏偏沈薄什么都不过问。也不知他是极力遵守之前的条约,还是对她的心理了如指掌。 余念吃完了饭,倒没有立刻去见小白,而是回房看一些档案。 就在这时,沈薄突然敲门,站在门边。 他端着一杯咖啡,袅袅升腾的热气萦绕他清俊的脸,有种雾里看花的韵致。 “这是给你的。”沈薄礼貌地说。 “谢谢沈先生。”她放下手里的黄纸袋,接过咖啡,小抿一口。 余光间,她见沈薄还没走,不免疑惑:“沈先生还有事?” “自然是有,我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余小姐。” 余念皱眉,从心底抵触这个人。 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像是警示她,又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问。” “如果一个日本人和德国人生下了混血,那么这个混血各自拥有两国一般的血统,是吗?” “没错。” “那如果这个混血,再和另一个英意混血交往,生下一个孩子,那么这个孩子会有四个国家的血统,对吗?” “是的,你想说什么呢?沈先生。” “我想说的是,一旦开始混入不同的血统,再怎么洗涤,都无法回归起初最纯净单调的样子。” 他是在说,无论小白有什么苦衷,再怎样都是一个有过污点的人,所以他无法被救赎。 “你放心吧,沈先生,三天以后,我会告诉你们那个女孩的去向。” 沈薄神色不变,也没有松了一口气的微表情,只是脸上的兴味更浓郁了,说:“所以你已经打算好了,要背叛他了是吗?” 余念避而不答,“我要开始工作了,沈先生,我们晚上再见?” “那么,在工作的同时,请保重自己的身体,”他温柔一笑,补充,“午安,余小姐。” 等他完全走远了,余念才翻开档案继续看有关小白的讯息——他的耳聋原来不是遗传性的,而是母亲在怀孕期食用了毒性药物,从而造成他的听力损伤。 他母亲从一开始,就不想要生下他。 所以,他是因为后天被漠视,才养成这个性格吗? 并且影射在死者身上,肆意宣泄自己对世界的不满? 还是……搞不懂。 余念不看了,转而去小白那里。 他还是静静坐在椅子上,像是一尊雕刻精美的人像。 看见她来了,他歪头,抿出一个微笑,连喜悦都这样小心翼翼。 余念在纸上潦草写下:“你想看电影吗?” “看电影?”他回复。 “恐怖片,或者爱情片,什么都可以。” “嗯。”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余念搬来了笔记本,给他放映上一个月刚出的恐怖片。 她看到中段,才察觉出不妥当来。 里面有很多血腥的画面,岂不是在提醒他一样? 余念侧头,偷偷瞄了一眼小白的表情,他的神情漠然,没有特别感兴趣的样子,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电影结束,余念被吓得不清,还心有余悸。 小白尝试着开口说话:“怕?” 他只能说一些简短的单音,起初语调很古怪,后续慢慢变好了一些。 “有点怕,我不太敢看恐怖片。”余念如实说。 他们聊了一会儿,余念就打算回房睡觉了。 走之前,小白突然站起来,一下子拽住余念的手腕。 他的力道很猛,爆发着与外表看起来截然不同的力量。 余念心头一跳,在瞬间反应过来,这个男人还是一个杀人犯的事实。 她低头,目光在手腕上流转——他的五指已经快要嵌入她的皮肤了,留下又紧又深的红痕。 几乎是一瞬间,她想起了沈薄的话——混血终究只会是混血血统,他们不可能变得纯净。所以,做过恶事的人,有可能恢复善良的本性吗? 小白的情绪显得很激动,他削瘦的肩头微微颤动,语不成调地说:“告……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余念企图平复他的情绪,手掰动他的五指,淡定自若地用口形告诉他:“我什么都不想要。” “不想要,对……对我这么好。” “小白,你弄疼我了。” 她开始慌里慌张,也忘记小白是个聋子的事实。 他的手越收越紧,几乎是乞求地问她:“你想要知道什么?” “你弄疼我了!小白!”她厉声爆喝。 终于,小白像是有所察觉,松开了手。 他瑟缩成一团,语无伦次地道歉,最终抱紧了自己的头。 “晚安。”余念写下这二字,关上门,逃之夭夭。 她的确是有所图,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白情绪的转变比她想象的要来得快,只要再加一把劲,应该就能破开他的心防。 第四集 余念回了房,门窗四合,只余下一盏台灯,散发暖光,伴着她。 说实话,她做这一行这么几年,从没见过小白这样的。 他望着她时,眼神纯净的像是一个孩子,毫无一丝伪装的情绪,是幼儿对长者的孺慕。 他渴求爱,并且,他没有说谎。 余念再次翻开档案,一天不看,黄纸袋上已有浅浅的纸屑粉。这种材质的确是容易破碎,起毛,继而散开的。 明明已经确定过无数次的资料,她却仍旧一次次翻阅,希望从中找出破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用来推翻小白是杀人犯这个假设。 看来她是疯了。 沈先生请她来,是为了寻找出那个女孩的下落,而不是为了让她帮小白脱罪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阅那些现场拍摄的照片。 突然,门被敲响了。 余念一惊,照片四散到地面上。 她懊恼地捶在桌上,起身,开门。 屋外只有黑沉沉的走道,没有人。 她低头,只见一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摆在小型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香薰器皿,内部燃着蜡烛,小碟里滴着精油,下面垫着纸条写着——晚安,余小姐。 是沈先生送的,她认得他的字迹。 他还真是处处制造浪漫,给她惊喜。 余念的心稍微柔软了一点,她将推车拉进房间,走了几步,车轮被什么绊住了。 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那张死者的脸部特写。 余念嫌恶地将照片推远,企图放回桌上。 这时,她突然察觉照片背后有异样,翻看了两眼,只见照片底图下角有一点泛黄的字迹。 余念的敏锐,精准捕捉到这一点古怪。 她熄灭了香薰灯,用牙签沾住香薰上的精油,徐徐在泛黄的字迹上晕开……有了,是2016-08-03,山月ktv。 这是死亡预告! 余念大惊失色,她又拿出另外一张歌舞厅女的脸部特写,核对了犯案时间,真的是八月三日,就在几天前! 她染开后面的字迹,上头清晰地写道:我将线索放在勘查现场的照片背后,是不是很令人不可思议呢?很快就会有替罪的羔羊前往地狱,带着他仅剩的罪孽。我必将救赎他,连同他渴求救赎的孩子。 余念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需要理清起因经过,从头开始。 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法医,并且是参与工作的调查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法医人员,并且,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余念如实说。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喜欢吗?”她又写下问题。 “喜欢。”小白回。 “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余念不想避开昨天,还是照常与他相处,那样的话,太假了。 想要让人信任,就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会迷失。 小白指尖颤动,他垂眸,没有力气,也不想提笔回复。 “想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小白看她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余念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着:“其实,一开始接近你,我是有所图的。我是学心理的,现在是测谎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即使不说话,我也会读心术,看出你的一点破绽,知道你的情绪。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干净,所以我觉得……你并没有杀人。” 她写完这样繁琐的一段,先交给小白看。 小白看完,只抿了抿唇,不言语。 余念继续写:“你觉得你袒护的那个人是好人吗?他看似都在杀伤害孩子的父母,但他一定是好人吗?那你知道,他称呼你为懦弱待宰的羊羔吗?那个孩子……真的是安全的吗?” 小白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挥舞双手,只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他艰难地出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告诉你……全部事情。” 第五集 秋季本就多雨,一点乌云遮蔽,转眼飘起绵绵细雨,淅淅沥沥。 屋外哗哗作响,屋内鸦雀无声。 小白的声音犹在余念耳旁回荡,虽弱不可闻,却在她心中激起巨大回响。 她成功了,取得了小白的信任。 余念点了点头,示意小白从头讲起。 听他的描述,他们初识是在一年前的黄山区。 那天的天气也和相似,天冷,飘着梅雨。 小白辞别养大他的奶奶,打算来黄山区找一份工作。 他没去上过学,从小到大都是自己看着拼音本认出的字,又先天性耳聋,也没能找到什么靠谱的事做。 于是,他白天去工地里帮忙,晚上尝试给杂志社投稿,手写一些稿费低但好过稿的文章。 当他刚拿到第一笔稿费时,被跟了他许久的街头混混盯上,抢走了钱。 他们打他时,还以为他有多傲,半天不吭声,再怎么疼,都不会低头求饶。 混混觉得无趣,把钱揣兜里就走了。 小白一个人蹲在酒吧后门等雨停。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估计还得去工地里继续帮忙,但楼盘也快建好了,不知道那个包了工程的头儿还收不收他。 他觉得嘴角刺疼,伸手去抹,有一点黑青色的血块。 开了裂口,嘴都不敢张。 这时,一个女人叼着烟经过,回头打量了他好几眼,本要走,又折回来。 她问他叫什么名字,看口型大概能推断出来。 小白摇摇头,他没名字,家乡的奶奶也是用方言喊的名字,发音是“白”,却不知转换成简体字究竟是什么。 所以,那个女人也叫他小白。 她就是余念他们一直想找的人。 余念在本上记录着,眼见小白望着窗外出神,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后来呢?”她问。 小白转回目光,继续写下—— 后来,他就住在她家楼下。 小白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她,就觉得是她包扎的伤口,是她救的命。 他要报答她。 而且,这个女人总是穿着一袭吊带蓝裙,露出干净好看的肩头,像是晕着白月光的那种,莹莹发光。 万一有人见色-起意呢? 他得埋伏在这儿,等着她。 她赶他走,嫌他烦。明明讨厌到不行,却又喊他上楼吃饭。 再后来,小白就跟她住下了,得知她的工作是法医,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看起来这么厉害,他什么都不会,照顾不了她,也帮不了她。 “我想要杀人,你怕吗?”她问他。 小白摇摇头。 女人感到无趣,漾着交叠的细长双腿,在纸上画下名单——就这个,我杀了他。 没过几天,那个男人真的死了。 小白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真的。 她真的杀了人,明明笑得那样好看,温柔地说出了残忍的话。 这是小白第一次开口说话,语无伦次,腔调古怪,也特别可笑。 女人果然乐不可支,但最后,又落寞地说:“我告诉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告诉别人,我相信你。” 其实可能也不是相信,只是小白去说真凶,谁又会信? 他还是个聋子。 再然后,又死了一个人。 小白自我安慰,她是在杀坏人。 那些人对自己的子女残暴不仁,该杀,不是吗? 过了几天,小白回家的时候,在门边看到了一个女孩。 她的手腕上有一道淤青,细长的一道,像是被人打的。 小白过去问她,她又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是个哑巴,和他同病相怜。 小白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她带回家了。 他想休息一会儿,再醒来时,却发现孩子不见了,桌上还有一些古怪的东西,类似细长的刀之类的。 没过多久,就有警察破门而入,把他逮捕了。 余念抿唇,轻声说:“她这是在利用你,你应该知道的。” 小白迷茫地看她一眼,再写下:她是很好的一个人,走了也挺好的。她对我很好,孩子是她带走的,她也会对她很好。所以,我瞒了下来。 “所以,你想牺牲自己,让自己当替罪羊?” “她救过我的命,我想还她。” 余念揉揉额角,说:“小白,警-察很厉害,他们已经查出你不是真凶了。” “是吗?”他写下,顿笔时停滞了一会儿,笔油溢满一大块,“那你们找到她了吗?” “没有,但根据你的描述,他们已经去了解了最近离职的法医人员是哪些,初步定下了犯罪嫌疑人。”余念拿出方才传真发送的照片复印件,给他看,“是她吗?” 小白点点头,承认是她。 余念不想瞒着他,又将昨天那一段死亡宣告的话给他看,“她亲口承认了,你是她找来的替罪羊。可能不是她救了你,而是一早她就有杀人计划,并且盯上了你。” 小白问她:“为什么?” 余念摇摇头,她也想知道为什么,知道了,或许就能避免灾祸的发生。 天太暗了,屋里就点了一盏灯。 风横贯进来,灯微微摇曳,挂在天花板上荡啊荡,将光晕打的一圈圈晃着。 小白的双唇紧闭,拧出一条线来。 他揪住了裤子,手指攥紧,松开,又抓出褶皱。 反反复复,裤管变得新旧掺杂。 “为什么?”他微张着嘴,脸涨红了,难耐地喘气。 余念知道他自责,伸手,拍拍他的背,“你别担心,孩子我们会尽力去找。” “不……”他乌黑的长睫垂下,似在挣扎,纠结一会儿,才说,“我是说,为什么要骗我?” 余念一愣。 是了,他敏感又脆弱,面对自己一心守护的人,有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执拗与坚持。 直到知晓,他所守护的一切皆为幻想。 他所想的纯洁与真爱,都是别人幻化出来的借以欺骗他的借口。 她只是引导他,心甘情愿为她赴死而已。 也仅此而已。 余念不知该说什么,她再度捻起一个兔子包,递到他的唇边,笑着说:“还吃吗?吃完这个,我就把碟子拿下楼了。” 小白点点头,捏着兔子包的手很紧。 他的手指依旧很白,凹陷进柔软的面包身内,映入浅浅的暗影,与小面包糅为一体。 余念关上门,走了。 沈先生委托的事情,她已经全部完成了。 剩下的,就是在邮件里谈及委托经费,就等钱到账了。 余念回房收拾东西。 她环顾四周,发现桌上多了一只新剪的玫瑰,像是在温室里成长,娇嫩到不可方物。 艳艳的猩红色,热情似火,将一屋都燃上一种绮丽的暖色。 是沈先生送的吧? 余念不知不觉勾起了一点嘴角,复而,又转头,开始收拾衣物。 她带来的东西不多,无非就是两套衣服。 出门前还披了一件深黑色的风衣,白净细长的脖颈上套了一圈围巾,随风摆着垂穗,有种冬末的意境与绒绒暖意。 她提着行李箱,先是和张姨打了个招呼。 张姨和煦地笑了笑,递给她一枚胸针,是手工织造的,用了银色的丝线,绘制成一片小巧的银叶。 很漂亮,她很喜欢。 余念点头道谢,问:“沈先生呢?” 张姨指了指庭院,直白地告诉她去向。 余念转身走进庭院,沈薄半跪在温室里,他戴着鲜红色的手套,操着一把小剪子,在摆弄花草。 暖棚外笼罩着一层湿气与绵绵雾霭,远处山水与房屋几乎都看不见,只瞅尖尖的顶与灯塔,若隐若现。 余念呼了一口白气,说:“沈先生,我得走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写在信封里了,就在二楼的桌上。” “这两天,你过得怎么样?”他似乎对真相并不感兴趣,淡淡地问道,“可以从餐饮还有住宿方面,给我一个笼统的答案。如果你吝啬言辞,甚至可以说好,抑或是不好。” 余念知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这句话,所以客套地微笑,回答:“我过得很好,各方面,都很满意。” “不用了晚餐再走吗?我亲自下厨,尝试过煎马肝吗?”他起身,轻轻抚去了膝盖上的泥泞,唇边又勾起了若即若离的笑意。 “不用了,我还是想先回去。总之最近几天,麻烦沈先生了。”余念道谢,转身,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她刚把手探到被雨露打湿的镂空木门上,就被一个声音打断动作——“对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父亲真的是自杀吗?” 余念的瞳孔骤然一缩近,她猛然回头,望向沈薄,“沈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薄的笑意蔓延,愈发扩大,最终重复:“字面意思,你真的觉得,你的父亲是自杀吗?” 余念的心底百感交集,他这话是,知道什么吗? 其实所有人都说他父亲是自杀,唯独她不信。 那个哄她时,眉峰微蹙,无奈又宠溺的男人,怎么可能……弃她于不顾? 余念抿紧了唇,脸色被这一袭话打的苍白,她咬牙切齿:“沈先生,你最好别拿我的父亲开玩笑。” 沈薄垂下密集的睫羽,意味深长地说:“余小姐是知道的,我决不爱说谎。” “那么,你究竟知道什么?” “只是猜测,我并未了解什么深层的事情。”沈薄掸了掸手套外皮上的深黑沙土,郑重其事地说,“只是,如果你想,我可以帮助你。” “你帮我?”余念回过神来,的确,她需要一个助力,而沈薄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他有钱有人脉,可以帮到她。 “条件呢?” 沈薄这才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很欣赏余小姐的手段,所以今后,你为我所用。” 他的眉目渐渐被白雾包裹住了,淡去,淡去。 他,就像是沙漠绿洲里模糊不清的海市蜃楼,不知真假,也别有一番神秘色彩,借以迷惑人。 第六集 “你想要做什么?”余念舒缓的眉头渐渐锁起,形成丘壑。 她实在不明白沈薄想要做什么,以他的人脉与财力何患无能人投靠他,偏偏选了她? “余小姐,你可以当我是一个有收集癖好的闲人。”他的笑容依旧无懈可击,给予人如春风般和煦的暖意。 “所以你把我当一个物品一样收集?” “你误会了,我很欣赏你,也很尊重你。”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不骄不躁,缓慢却有某种韵律,顿了顿,继而说道:“也可以说,我是一直求贤若渴的人。关于有一技之长的人,我总想收为己用。” 他走近几步,站定在余念的面前。 余念不明用意,却也不好后退。她像是垂死的囚犯,明知前路通往地狱,还要梗直脖颈与脊背,毫无惧意。 沈薄的笑意徐徐淡去,他褪下手套,白皙修长的指节突然触上余念的颊侧,挑起她的一线卷发,细嗅:“您的存在太过于危险了,心中燃起的熊熊烈焰也足以将人焚烧。” 这是什么意思? 余念不喜欢和他相处,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总打着哑谜。 但这一次,她好像听明白了。 他是在夸她有正义感,心中蕴含热血,足以焚烧一切灰暗,所以会令人惧怕,并且身处险境吗? “所以……” “嗯?”余念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打断。 “可以到我的身边来吗?”沈薄勾唇,问。 余念的呼吸一滞,她的心跳因这番寓意颇深的话而急骤搏动。 一股暖流像是响应呼召,从外界,泊泊淌入她的四肢百骸,充斥全身。 他的话实在太暧昧了,余念耳尖微热,下意识避开一步,说:“我只想知道我爸爸自杀的原因,对于你所说的其他理由,我并不感兴趣。” 她在撇清关系,拉开距离。 她搞不懂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这一辈子,也不想去苦心钻研他。 沈薄但笑不语,但绅士地后退一步,让出前路给她。 现在这样,和之前一比,又像是暂时脱缰的野性从那一层楚楚衣冠下脱离,好不容易才被仅剩的理智牵制住,回归本体。 他之前的暧昧举动都能被归咎于一时的情不自禁吗? 余念可不相信这个男人是爱慕她的外表,从而抑制不住,倾吐心声。 他另有所求,或满足某方面的野性,抑或只是觉得有趣。 无论哪种,都代表着这个人温润的皮囊下,另有一副冷峻的躯体。 余念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不了了,于是谈好条件:“由于相处愉快,我可以续约,但之前所说的达不到要求就要赔偿是不平等条约,我不接受。” “当然,那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无伤大雅?余念咬牙切齿。 “现在,余小姐是我邀来的贵客,自然什么都以你的需求为重。”沈薄说。 “嗯,那我再住上几天,麻烦沈先生了。”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回走,沈薄尾随在后。 他的脚步放的很轻,一不留神,还以为他凭空消失了。 余念停下,朝后张望。 她纤细的身影又很快映入一双深褐色的眸子里,对方问:“怎么了?” “没事。” 原来还在后面,像是尾巴一样。 余念继续往前走了,回来时朝厨房的桌上一看,张姨摆了两副碗筷。 应该是沈先生安排的。 他早就猜到她会禁不起得知真相的诱惑,半路回来? 这种被猜中心思的感觉真不好受。 她吃完了,就问沈薄,能不能把小白的链条卸下一会儿,他本就不是杀人凶手,现在也得知了真相,警方没有囚-禁抑或是拘-留他的权力。 沈薄点头,应了。 余念亲手解开困住小白多时的镣铐,微笑,说:“想我去房间看一看吗?” 小白看懂了她的唇形,木讷点点头。 她果然带他来房间了,可惜一时间疏忽大意,桌上的照片并未收起,被小白看了个正着。 余念抬臂去挡,却被小白制止。 他摇摇头,“我可以……陪你工作。” 陪她工作,帮她抓住他的救命恩人吗? 这也太残忍了。 余念启唇,欲出声,又被他果断的话语压制住了,“我想……找到她。” 他的语速缓慢,时而会断开,形成短句。 这个年轻人,还被困在自己的一寸天地间,怀藏歉意,跌跌撞撞,闯出不去。 “当然可以。”余念大方地应允了。 她让小白坐在旁边,自己则继续翻阅那些看过成千上万遍的档案。 有人说,在不同环境下,甚至是喧闹的背景里,都会有新的突破。 她急需灵光一闪的点子,也急需神来之笔。 她企图突破这个瓶颈期,却还是原地兜兜转转,找不到出路。 凶手不是随意杀人,她在杀之前进行了观察,以及跟踪,她是有预谋的,甚至在挑选犯人的时候,也有特别的条件。 每一个死者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找到这个联系,他们就能避免下一次的谋杀。 究竟是什么呢? 年龄?死者年龄都不一致。 性别?也不是。 家庭状况?相差甚远。 …… 都有七岁的孩子?勉强算是一条联系,所以她是专门挑选七岁的孩子下手吗? 七岁对她来说是一道分水岭?她在七岁受过什么创伤吗? 完全……搞不懂。 小白突兀地出声:“她是先选择了孩子,再选择的家长吗?” 余念吓了一跳,身躯微颤,朝前紧绷脊背,“什么?” 先选下七岁的孩子,再选下家长吗? 等等,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小白,你刚才在说什么?” 小白狐惑地看她,“她是先选了孩子,再选杀害的家长吗?” “你真是帮了大忙!” 余念终于明白了,从一开始,她的思路就错误了。 她被“七岁的孩子”这个巧合性给蒙蔽了,所以以为是从孩子下的手。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 她查询孩子的资料,发现他们都在同一个黄山区本地的小学,同一届,都是一年纪,并且是同班! 而且从前,凶手就是这个小学毕业的,并且是同一个班级! 凶手是靠选择这个班级的有过暴力行为的家长,从而确定下目标。 因为七岁正是读一年级的时候,死者的孩子当然就会七岁偏多,如果有一个孩子年龄稍大,是八岁,或许就不会把她绕到死胡同里了。 所以,下一个死亡预告,也应该是给这个班级的家长的。 但她又怎么得知哪些家长有暴力行为或者对孩子不好呢? 凶手必定和那个班级老师有联系! 余念茅塞顿开,当晚就让沈薄安排车,去拜访班级的班主任。 晚上下山,车速不能太快。 凉凉的风从车窗外横贯进来,吹动她的鬓发。 余念说:“麻烦沈先生开车带我们下山了。” “为女士效力,是我的荣幸。”他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这次倒没笑。 很显然,还在为之前余念打断他泡澡的事耿耿于怀。 语毕,车内寂静。 片刻,小白问:“余念姐,你冷吗?” 余念反应过来,她转头,说:“我不冷,怎么了,你冷了?” 小白摇摇头,“你脸色有点白。” 这是她的老毛病了,一吹风就会这样。 但随即,余念反应过来,小白一直盯着后视镜在看她的脸,注意力都放在她一个人身上。 这倒像是奶猫儿只依赖主人一样,出于熟稔与信任,所以只跟着她,寸步不移。 没一会儿,他们就抵达了山下的住宅区,根据地址找到了老师的家。 开门的是个年轻女人,她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见人就微笑,性格很大方开朗。 她和沈薄握手,说:“我叫丁怀,警方和我说过情况了,辛苦你们深夜赶过来调查。” “没事,反倒是我们打扰你了。”沈薄回。 余念闲聊了几句,直切入主题,问:“凶手和你小时候是小学同学,对吗?” 丁怀点头,“是的,小雅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从前在班上和同学相处的如何?” 丁怀有些犹豫,“并不是很好,她生下来就是兔唇,那时候刚做完手术,伤疤狰狞,就变成了同学之间被排挤的人,听说和家人的关系也不太好。那时候,我想接近她,但她也不理不睬的。不过奇怪的是,大学毕业以后,她就开始找到我的通讯方式,开始联系我了。” 余念在本子上记录下这些言辞,又问:“对了,你是不是在前一段时间借过她,有关班上孩子的日记。” 丁怀迟疑点点头,“那时候是我和老公的结婚纪念日,我就拜托她帮我改两本余下的作业。” “对了,你们班上有几个孩子的家长,正是她从前小学的同学对吗?” 丁怀说:“是,因为黄山区本地就这所小学最好,很多从前的同学就把孩子托付到我班,拜托我照顾。不过一年级,我班的同学最少,就那么几个晚婚的,孩子才七岁大,其余的有的上四年级,三年级,最早的才刚上初一。” “死的两名家长都是你们以前的同学对吗?” 丁怀点头,刹那,受惊捂住嘴,“你是说,小雅她……” 余念艰难点点头。 难怪了,凶手早就盯上了从前的同学,蓄意杀人。 而且她选择的对象应该不止是有暴力行为,还有一个条件是她从前的小学同学。 所以,目标范围也不会只限定在一年级的班级。 不过,出于憎恨的话,为什么又要千方百计去了解孩子有没有被暴力对待呢? 余念心中,一个复杂的想法油然而生——可能,她给了他们救赎自己的机会,希望岁月能把他们身上的戾气洗涤,如果无法救赎自己,那么,缓刑的时间就到了,由她来行-刑。 第七集 她当自己是能惩戒别人、批判对错的神吗? 毋庸置疑,她似乎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丁小姐,我想要你当初全部同学的姓名还有联系方式,你和校方也申请一下,我需要你同学的全部档案。”余念当机立断地说。 “我明白的。”丁怀说。 叮铃铃—— 这时,沈薄怀中的手机忽的响起。 他微微颔首,抱有歉意地说:“我接一个电话。” 他从西装内侧口袋里两指衔出手机,点开通话键,才刚听第一句,原本温煦的笑容就渐渐冷了下来。 他捂住通话口,说:“又出现了一名死者,警方正在做现场处理工作。” “方便让我去看看吗?”余念问。 “可以。”沈薄点头。 丁怀惴惴不安地问:“又是我的小学同学吗?” 沈薄没否认,但一看他略带森冷的笑颜,就知她猜对了。 “小雅她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余念抿唇,说:“丁小姐,我们先走一步,你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有凶手的消息,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他们很快就赶到了现场,外头停着多辆警-车,车灯乱晃,红黄色相间。 夜很深了。 月亮的清辉洒在余念的眉尾、发梢,残留一种缥缈如细沙的莹白雾气。 余念拢紧了脖子上的单薄围巾,呵出一口白气,问:“怎么死的?” 检尸人员小林上来,翻了翻两张照片,递给她看,“中弹,根据弹道检测,我们得出结论——那把枪是凶手在职时顺走的。” “也就是说,她手上有枪?”余念震惊。 “不太好办,还有,她在死者的肚皮上留下了一串怪异的符号,我猜测是什么密码,但解不开。”小林纠结。 余念看了照片,发现死者布满赘肉的啤酒肚被人用刀刃刻上了三个符号,血已结痂,深黑色的一团,那一层的皮肉被挑开,有凹陷处。 那些符号,依次排序的是——一个圆圈、一个点、一个三角形。 三角形的形态略古怪,尖尖的角朝着点的位置。 这是什么意思? 是密码? 余念戴上手套,与滞留在最后的检尸人员一起进了屋子。 死者是在屋内遇害,根据位置与射程,应该是早就埋伏在房间里,只等死者进门,临头一枪,直击脑门。 余念指尖抚动屋内的家具,有一层灰,很久没人打扫,家里可能没有女主人。 她问小林,小林解释:“死者之前有婚内暴力行为,妻子跟他离婚了,并且争取了孩子的抚养权。所以现在,他都是一个人独居的状态。” 余念点了点头,望向墙面,墙上照片还未撤下,是一家三口的照片,看得出孩子还很小,可能是四岁的时候。 照片里,那天还是满月,他的父亲怀抱孩子,与母亲并排站在步行街的原点酒吧门前拍照,温柔地笑着。 岁月如梭,有时候真的很残忍,可以带走一切东西。 余念感慨了一声,领了一张符号的照片,回了山郊的小别墅。 一路上,她面色凝重,死咬住下唇,许久不语。 沈薄偶尔瞥她一眼,温声道:“余小姐,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余念斜睥他,说出来让你开心开心? “只是在烦恼案件,如果我们再快一点,说不定死者就能接受保护,就不会死于非命。” “现在也不算晚。” 余念不语。 沈薄的声音逐渐柔软下来,如暮歌一般柔婉低哑,“只要努力去做,任何事都不会晚。” 他在宽慰她,真诚不掺杂一点杂质。 余念倒很新奇,挑眉看他一眼。 还真是,纯粹的宽慰之言。 他的脸上依旧是如沐春风的笑意,又温又雅,煨贴她的心脏。 好像被沈先生安慰的感觉也还不赖。 她对他的好感度,勉强提升了一点。 当晚,余念根本就没睡。 她趴在桌上,反复翻看那些照片。 没什么有关案件的进展,细节倒是发现了很多——譬如死者不爱干净,把袜子藏在柜子的夹缝中,还有椅子后面死了的蟑螂。 “头疼!”她大喊一声发泄。 小白弱弱递过来一只牙膏,说:“余念姐,你头疼,抹这个,抹到太阳穴上。” 牙膏的确有镇痛的效果。 但她可不是那种头疼啦,只能委婉解释:“现在好多了,谢谢你,小白。” 小白垂下深黑色的睫羽,缓缓地摇摇头。 沈薄也没睡,他小口小口抿着咖啡,在看一些美食访谈节目。 时不时,回问一句小白:“你喜欢煎马脑吗?” 小白仔细想了想,摇摇头。 “那么煎猪脑呢?” 他还是摇摇头。 “牛脑?” 他摇头。 沈薄抿唇,定定看他,“那么,你喜欢吃什么脑子?” “我不喜欢吃脑子。” 沈薄的笑容凝固住了,许久以后,发出一声“嗯。” 大概是觉得小白无趣至极,跟他说话,简直对牛弹琴。 所幸,他转移了目标,问余念:“那余小姐呢?喜欢什么?” “我喜欢沈先生闭上嘴。”余念刻意挤出一个温热的微笑。 沈薄弯唇,又转头去看电视了。 她把头发都揉乱了,还是没发现什么特殊的提示,从而朝小白和沈薄招招手,讨好地笑:“沈先生,小白,过来帮忙看看?” 沈薄笑得意味深长,“余小姐不是渴望我闭上嘴吗?” 小白为难:“余念姐,我对解谜一窍不通。” 余念一窒,喉头泛起一股甜味,一口血险些喷出来。 既然什么都帮不上忙,这两个人又为什么在客厅里陪她熬夜? 看她抓心挠肝很好玩?午夜小游戏? 她忍不住,问:“你们怎么还不去睡?” 反正又帮不上什么忙。 小白低头,欲言又止:“我想陪着余念姐。” 沈薄依旧笑得无懈可击:“我吃了宵夜,所以要看看电视,消消食。” “很好,那么,请继续。”余念继续盯着照片,仔细翻看。 圆圈,一个点,三角形。 如果她是凶手,她留下这些讯息是想做什么呢? 啧。 恐怕凶手已经知道小白的身份被拆穿,警方还要继续缉拿她,所以就继续进行自己的杀人游戏? 但何必多此一举留下讯息呢?何况有枪,直接埋伏在外朝里开枪,然后逃跑岂不是更快? 还要刻别人的肚皮,她又不是职业描刺青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她在留下讯息,挑衅警方。 这个痕迹,一定和她的行踪有关。 如果是警告信之类的,直接留下信件不就好了? 难不成,这是什么地点的提示? 不知何时,沈薄突然走到了她的身后,他看了一眼,抵着她的耳廓,低低出声:“哦,0.3?” “什么?” 他的气息带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刺激地她一个后仰,紧绷着挺直脊背。 单薄的耳廓上,那种酥酥麻麻的触感犹存,又热又烫。她的耳尖充血,再次加温,又放大了那种暧昧的拂动感。 余念如坐针毡,这种神经紧绷的状态反而助她加速了思维的运转,她反应过来:“零点三?是不是一个时间?零点三分?因为直接写3太直白,所以用三角形来代替吗?” 但是这样一想,又的确是。 她留下了一个时间,但地点呢? 没地点,岂不是徒劳? “地点呢?”余念将大脑放空,颓然瘫软在沙发上。 她望着天花板上灼目的吊灯,眼前晕起一些小光圈,一晃一晃,像是一轮苍白的圆月。 圆圈,一个点,三角形。 她没由来地想到了那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汪圆月,又大又亮,他们一家三口在原点酒吧门前…… 对! 就是那里,圆圈代表满月时分,点代表原点酒吧,三角形转向,箭头对准原点,一般三角形都是指示标示,代表路的走向。 那就是在满月时分的零点三分,进入原点酒吧? 没错,就是这样。 满月,现在已经是八月九号了,满月是农历每月的十五或十六日! 今天的农历初七,是七夕节,也就是说六天后的晚上12:03,当月亮悬空时,原点酒吧有提示! 她会做什么?杀人吗?总不是邀他们一起赏月吧? 余念让沈薄把这些讯息发送给警方,让他们早几天在酒吧附近部署,看看有什么异动。 这次的案件,她已经能感受到幕后那股森冷的寒意。 杀人的性质变了,凶手沉浸其中,已经开始享受……她更渴求的是,让余念来找她。 余念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要12点了。 她收拾档案打算上楼,忽的听沈薄打了一个响指。 她转头去看,原来是小白紧跟在身后。 “怎么了?”余念问。 小白原本苍白的脸渗出一点红色,他结结巴巴,从身后拿出一束玫瑰,递到余念的面前:“沈先生和我准备了这个……给你。” “给我?”余念有点惊喜,转头望向沈薄。 他又像没事人一样,一边品茗咖啡,一边看美食节目。 余念拿起花束,细嗅,果然花香怡人,馥郁芬芳。 所以,沈薄今天在庭院里就是为了折花送她? 他们两个陪她熬夜到现在,也就是为了赶在她睡之前,把花送给她? 这些人啊,真是…… 余念心里一暖,微笑着说:“那也祝你们七夕节快乐。” 第八集 今晚是农历十五,是满月时分,也是和凶手约定下的日子。 警方在附近观察了几天,都没发现有什么异动,只能祈求明晚的突袭工作会有所进展。 凶手心思缜密,太狡猾了一些。 余念躺在庭院里看书,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 夜里风凉,糅合树梢上的一点寒露,顺风袭到人身上,刺进毛孔。 她哆嗦一下,眨了眨尖塔一般黑密顶翘的长睫,很快从梦境中醒来。 余念手腹按额头,欲平复那股蠢蠢欲动的涩疼,脑中画面反复,又断开……隐约只记得那双眼。 黑而深,渐渐模糊,直至消失。 她好像还梦到了父亲,他浑身是血,脸上什么表情也没看清楚,是懊悔吗?还是绝望? 为什么丢下她? “余念姐?” 她的思绪被打断,回头,望去。 原来是小白。 他拿着一件紫藤萝色的单薄毛衣外套,递给她:“天快要下雨,沈先生让我来给你送这个。” 余念翻看一下,这件衣服并不是她房中的,也就是说沈薄没进过她房间,并且家中备了几件女装? 以前有过女性客人,还是说专程为她而来准备的衣物? 这个人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但心肠不坏。 余念穿上外套,拍了拍小白的肩,亲昵地说:“走吧,我们去吃晚饭。” 她当小白是弟弟,这个少年也还未完全抽条,由于身材瘦小,乍一看,和她差不多高。 他是十九、二十的年纪,多喝牛奶补钙,说不准还能长高。 小白脸颊微热,点点头,也没推开余念,只是放慢步伐,以求与她一致。 他总是过于小心翼翼,不多说一句话,对话时,专注盯着别人的唇形,生怕遗漏任何一个语气词,从而推断不出话里意思。 或许,她和小白有缘分,能得以相遇,把他从泥沼里拉出,给他光明,再剔除黑暗,塑造一个全新的他。 到了客厅,果然还是沈薄做饭。 说来也怪,家中有保姆,不过每次,沈薄都是自己做饭,处理衣食住行,偶尔才让张姨搭把手,做一些清理工作之类的。 晚餐是中式的,煮了米饭,中式的煲汤以及小炒是张姨下厨,其余的就是沈薄煎的猪脑、马脑、牛脑。 不知为何,余念胃里泛酸,她看着被煎炸过,边沿泛焦黄色,内里却露白的脑片,有种说不出来的畏惧。 “真的要吃这个?”她犹豫不决。 小白抿了抿唇,还是下筷,夹了一点塞到嘴里。 他吃饭还是那样秀气,小口咀嚼,吃不露齿。 余念问:“味道怎么样?” 她是实在受不了那股腥味,即使被香草腌制过,折中了气息,但还是有些刺鼻。 小白皱眉,不知说什么,嗫嚅半天。 余念狠下心,也夹了一块。 沈薄仿佛是想尝试最自然的味道,里头没加什么调味料,那股脑子的腥味被香草的苦甘刺激勃出,令人欲—仙—欲—死。 不算好吃,也不算难吃。 但余念已经不想夹第二口了。 沈薄瞥了他们两眼,问:“味道不好?” 余念在想怎么说,才不会打击到他的自尊心。 “也不是那么不好……” “哦。”他微笑,将煎脑子都撤下了。 “你不吃?” “味道不好,我为什么要吃?”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所以,她和小白是试验品? 这厮,真是…… 余念闷头扒饭,多喝了两口黄花菜干炖鸡汤,漱漱口中味道。 她看了一眼时间,八点三十,再有半小时就要出发和警方汇合了。 余念打算上楼把衣服换下来,却瞥见小白在身后亦步亦旋地跟着。 “我只是换个衣服。”余念说。 “那我在门口,等余念姐。” 余念没拒绝,点点头。 小白现在这个阶段就是这样,一旦信任什么人,除非被勒令禁止靠近,否则他都会跟上,甩也甩不开。 当她换好衣服出来,小白果然还在门口,他羞怯地说:“余念姐这件白色上衣很好看。” 余念也俏皮地在他眼前转了一圈,笑说:“不错吧?这是我之前在意大利留学时买的,下面这条黑色牛仔裤是海滩边特定的特色店带来的,就两条,正好有我的码子,我就顺手捎回来了。” “余念姐在意大利留学过吗?” “是啊,之前我爸……”她顿了顿,笑容淡了一点,“他去世之后,我没人带,就被大伯接去意大利读书,一直寄养在他们家。” 小白没说话,只是沉默着,陪她下楼。 走了两步,余念眼尖发现他手上的红痕还在。 她抬起他的手腕,说:“怎么?被锁链铐住的地方还有伤吗?” 小白慌忙把手抽回,塞到身后,顾左右而言其他,“被铐住的地方没伤了,我没事。” 余念皱眉,说:“说谎时,人的眼珠会不自觉朝左侧下视。并且回答问题时,重复问题,多半就是谎言。小白,你符合了两条,所以,别瞒我。” 小白低下头,把手又递到她面前,结结巴巴,说:“我没有想骗你,从来没有……想过。” 他急于澄清,生怕余念对他的印象不好。 也怕她会厌恶他,摒弃他。 余念拍拍他肩,说:“没事,我只是怕你瞒着我,怕你受伤害,你明白吗?” 小白咬紧下唇,点点头。 她细细打量他手腕上的那道伤疤,像是刀伤,已经被缝合了,愈合之后有浅浅的肉痂。 应该是小白之前说的小流-氓下的手,而凶手帮他缝合了伤口,亲手救治了他。 难怪了,他会这样诚心袒护她。 “走吧。”余念不作他想,带小白上了沈薄的车。 沈薄似乎天生畏寒,夜露也的确重,他裹了一件长袖衬衫不够,还披上了深黑色风衣外套。 整个人与夜色一接,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般,连鼻尖上都浮现了浅淡的阴郁。 他确实很合适黑色,给予人一丝神秘感,深不可测。 余念错开眼,只听得沈薄似笑非笑地说:“余小姐喜欢研究面相?” 他是在嘲讽她刚才出神了,看他这么久? “略懂略懂,沈先生印堂发黑,看来时运不济啊。”插科打诨她也会,直接不懂装懂顶了回去。 “是吗?”他淡淡笑,倒也不深究。 到了原点酒吧外的步行街上,此处因是满月,办了庙会,一条街上琳琅满目,皆是人来人往,喧闹不堪。 这种情况很难操控现场,也很容易让罪犯逃脱。 而且,警方也不能通过一个谜底,就封锁整条街,别说上头不批,就连听起来,都像是无稽之谈。 到了十二点,余念刚进酒吧,就有便衣警-察上前来陪同进入。 酒吧里依旧人声鼎沸,夜里的活动刚开始,最起码也要凌晨三四点才歇场。 她根据指示,进了里头,等了三分钟,果然有人跌跌撞撞闯入。 那个人目标是她,刚走近,就被警察挟持住臂膀,反手扭在地面上。 是个刺头的年轻人,脖颈上还有刺青,看起来像是出去混的。 “我们是警-察,占用你们五分钟,找一个人!”便衣警-察出示了证件,整个大厅的人皆数抱头蹲下,屋外埋伏的刑侦小队鱼贯涌入,开始寻找凶手。 一刻钟后,一无所获。 余念居高临下,问年轻人:“别对我说谎,我有随身带测谎仪,说错一句,就当包庇凶手,以同谋问罪。” 年轻人吓得要哭出来,语带哽咽:“妈的,早知道是这工作,我死也不会做。” “你进来做什么?为什么知道目标是我?”余念问他。 “是那个女人告诉我关于你的特征,还有你进来肯定不会跟着享乐,很好认。她……她让我把这两个东西交给你。就这些,没了,真的没了。” “她什么时候找的你?” “四天前,给了我五百块,让我帮这个忙。我还以为她是卖药的,哪里想到是嫁祸我交条子啊!” 卖药的说法是交接毒-品,简称卖药。 “你还卖过药?” 年轻人更慌了,他抿唇,瞪大眼睛,原本塌陷的身子挺直了,朝后仰,不知所措。 说谎的小特征全暴露了,很好猜。 “还真卖过。”余念轻笑一声,跟边上的警官说,“这人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接过那小刺头给的一张照片,还有手机,徐徐走出了酒吧。 外头月色正好,她却没什么心思赏月。 照片上是一个泫然欲泣的女孩,刀尖抵在她的脸上,正好触上一点泪光,盈盈发亮。 她究竟想做什么?余念攥紧了五指,指节拧的发白。 小白担忧地问:“余念姐,怎么了?” 她漠然不语。 不一会儿,手机响了,老式的铃声,在嘈杂喧闹的夜市中,显得格格不入。 余念把手机号码转告给警方,让他们去查来电人的所在地点,最快也要两个小时才能知道具体位置。 余念接起,开了扩音,足以让刑侦队的人听清声音。 她深吸一口寒气,“喂?” “余小姐,你好,初次见面,我叫小雅。” “你想怎么样?” “我想让你看看,人性丑陋的一面。只要你照我说的去做,她就会平安无事。” “你想我做什么?”余念的神经扯紧,像是搭上了一根弦。 “这是最后一次救赎,我想让她的父母赎罪,如果真的爱她,那么就以死换取她的性命。” 余念泠然道:“你这是在逼他们去死?” “哦?是吗?”她的语气松快,竟带着几分愉悦,“你确定,他们会为一个哑巴孩子,去死吗?” “你什么意思?”余念朝前走,观察附近,“你在哪里?没有看到你人,我们怎么知道女孩是不是安全的?” “嘘……”她做出噤声的声音,“最好别轻举妄动,我在看着你,余小姐。哦,你今天穿的是不是白色上衣,深黑裤子?” “你在附近?在监-视我们?” 余念心跳加速,环顾四周。 刑侦队已经派人到四处搜查,希望能解救人质。 “你的时间不多了,只有一个小时。最好快一点转告她的父母,把人带到这里。我要亲眼,看着他们赎罪。否则的话,我就让这个女孩代替他的父母,把他们的罪行状告给死神。” 余念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她就在这里? 就在某个可以看到她的地方,并且正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像是从黑暗中滋生出来的一点泡沫,细微如雨丝,却让人在意,忍不住想要拨开那黑沉沉的湖面,窥视湖底。 她的身后好似真的有人,有视线黏在了上面,犀利,并且刺痛。 真的有人……在看着她,蠢蠢欲动。 第九集 余念指挥警方带人来现场,这里已经封锁,无关人员尽数撤离现场。 主要是凶手手里有枪,不能拿无辜群众冒险。 余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电话那头还传来诡秘的唦唦声,像风声,又像是车水马龙声,无从辨析。 她渴求凶手,再说点什么吧? ——再透露一点讯息,让我找到你。 余念闭上眼,眉宇间被露水凝结出一团霜花,泛白的几点,被蔚蓝色的夜空映衬,似蒙上一层雾霭。 隐隐约约,她察觉一股失重感,从脚底袭上来,那股暖流泊泊涌入周身脉络,兑了湿气,渗出汗液。 这是余念压力大的表现。 她很少会被压力压制到透不过气的时候,但现在有了,凶手把女孩的命交到她的手上。 如果女孩死了,就是她办事不利,被凶手牵着鼻子走;如果大人有什么轻生的念头,也是她的罪过,社会舆论不知道会是怎样,但必定会对她恶言相向。 “你想要怎么样?” 余念的鼻翼渗出汗水,她觉得热,衣服紧贴在后背,被汗水吸住,像是嵌入肌肤内,又痒又疼,无所适从。 可能是她的错觉,也可能是被汗水蛰进了肉里。 在等待的期间,她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 想起自己跑得不够快,见不到父亲最后一面。 很多事,都是她的疏忽,她的过错,她必将背负这一切。 “怎么了?余念姐。”小白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冰凉的触觉将余念从回忆深渊拽回。 她回神了,游离的魂魄在刹那之间,被小白的言语惊觉,压入这一具行尸走肉般的皮囊内。 余念摇摇头,微笑:“没事。” 电话那头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凶手淡定自若,坐听风声,感受余念的惶惶不安。 凶手一定很享受,犹如神明一般稳坐神殿,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指责世间百态。 她也在宣判她吗? 余念必须找些事做,好让自己分心,“孩子的父母带到了吗?” “在路上,几分钟之后就到了。”警员说,“余小姐,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没事,有点感冒。”余念一侧头,正对上沈薄探究的目光。 她怕他看出端倪,心虚地问:“怎么了,沈先生?” “没什么。”沈薄依旧彬彬有礼,很明显看出了她的惶恐,却并未点明。 他有敏锐的观察力,她也有敏锐的感知力。 时间如白马过隙,一点点流逝。 他们已经等了太久了。 余念神游天外,一会儿想到了先前死者惨烈的死状,一会儿想到了女孩那一张惹人怜爱的红润脸蛋。 女孩也是凶手小学同学的孩子,为什么这么凑巧都被小白遇上? 凶手带走了孩子,反过来借孩子威胁父母,强迫父母赎罪。 也就是说,女孩的父母也有暴力行为是吗? 知道自己的孩子先天不足,无法说话,所以在众人面前惺惺作态,扮演一个优良家长是吗? 这一层伪善的假面的确应该被残忍剥离,不受其蒙骗,但一定要以死亡为代价吗? 又或者,从一开始,小白就是被利用的对象。 他敏感、善良,富有同情心,所以凶手利用他这一点,让他捡到可怜的女孩,察觉她的苦处,继而被凶手暗示要承担所有罪行,心甘情愿做那一只替罪羊。 这个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为什么处心积虑布置下这一切,就因为所谓的仇恨,就能谴责所有人,包括狂妄自大到擅自决定他们的人生,取他们的性命吗? 她没有这个资格。 “你想到了什么吗?”沈薄压低了嗓音,问她。 “她从一开始就策划了这一切。”余念抿唇,不甘地说。 “是吗?”沈薄勾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长,片刻,他顿了顿,说:“或许,还不止这些。” “不止这些?”余念听不懂他话中音。 “军刀有带吗?” “有,”余念哑然,“你怎么知道我随身携带军刀?” “偶尔,你会下意识做出抚动右腿裤管的动作,以及两只裤管的新旧程度不一,还有褶皱痕迹都提醒了我,你有军刀这个事实。” “沈先生好眼力。” “那是因为,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余小姐的身上。” 余念心口一窒,茫然地凝视他。 又来了,他又开始说一些暧昧的话拨-撩她。 余念将凛冽的军刀递给他,提醒:“刀刃很快,拿的时候小心一点,以免伤了手。” 沈薄将刀从鞘中弹出,在指间如游龙般灵活环绕翻飞。他似乎是个中老手,一把军刀玩得很好,指间流出,掌中进,看得人目不暇接。 忽然,他将小白的手拽住,反手一个扭花,将他的手臂拧在他的身后。 沈薄半屈起膝盖,抵在他坚实的脊背上,说:“你真的是无害的吗?” “沈先生,你要做什么?”余念上前阻拦。 沈薄不肯松手,力道极大。 她蹲下身子,用洁白的袖口给疼得咬紧牙关的小白擦汗,她用唇形一次次描绘话语给小白看,“你别怕,沈先生只是看看你的手臂,别怕,别担心好吗?” 小白原先的焦虑很快平复下来,像是疼极了,他强忍住痛楚,满头热汗,点了点头。 “沈先生,你究竟要做什么?” 沈薄彬彬有礼,朝她点头致意,“我是想要保护余小姐。” “保护我?这样保护我?”余念问他,“你究竟要做什么?” 沈薄不动声色勾唇,继而将锋利刺骨的军刀再次刻入那一道处于手腕、已结痂的伤疤内。 “嘶……”小白发出痛苦的呻-吟,却换取不了沈薄半分的同情。 情急之下,她夺过一侧警官的枪-支。 余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保险,双臂笔直交叠,扣住扳机,对准了沈薄的额头,“给我放开他,沈先生,你究竟想做什么?” 警员吹哨,对余念喊:“余小姐,你做什么?放下枪!” “你们让沈先生先住手!”她厉声喊。 沈薄恍若未闻,他继续用着军刀,小心挑开皮肉,血液顺着他的指缝徐徐流淌下,形成鲜红色的支流,汇聚在他深黑色的风衣外套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黑色陷窝。 余念咬紧下唇,实际上,她并不敢开枪,可奈何沈薄软硬不吃。 若他继续动作,她一定会开枪射入他的肩膀,迫使他失去行动能力。 “咣当。”突然有金属物从小白的腕部掉落,染着几许鲜血,滚落在原地。 沈薄收刀入鞘,毕恭毕敬将军刀还给了余念。 余念迟疑着放下枪,还给身侧的警员,澄清事件经过。 沈薄无奈叹气,似有些伤神,“我没想到,余小姐居然这么不信任我。” 余念避而不答,她的反应确实过激了。 不过,那个嵌入小白腕内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她从地面上拾起金属物,交由警方检查,居然发现,这是一枚窃听器!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凶手就利用了小白,她早就设计好了这一切,包括他们的动向! 那么,有关余念的衣着,也是因为和小白交谈了以后,凶手才得知的,故意这样说话来诈她,是吗? 所以…… 余念深深吸一口气,冷得五脏六腑皆数冰冻,“所以,她并不在附近,我们被骗了。” 现在手机号码的定位还未搜索出来,根据之前通话判断所确定的附近位置的提他们一无所获,陷入了凶手的圈套之中。 该死! 该死、该死! 她早该想到的。 余念不知该作何反应,是自责吗?还是怪自己疏忽? 很显然,小白也并不知凶手部署的这一切。 他被利用了,还对凶手感恩戴德,险些让余念陷入危险。 小白蹲下身子,一遍又一遍用手掌抚摸后颈,这是焦虑的表现,他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余念姐,对不起,余念姐,对不起……”他一遍又一遍地呢喃,血染上深黑色的发梢,流下一点浅浅的血渍,融入头皮。 “没事的,小白,别怕,没事。”余念安抚他。 小白一直将头埋在膝盖之间,战栗着,看不清她的唇形,也做不出任何的回应。 “小白!振作一点。”余念强行摆正他削瘦的肩膀,让他正视自己,“没关系,我们取出窃听器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没事了,明白吗?” 虽然情况已经陷入了危急状态,但她还不能倒下,还没有到真正一决胜负的时刻,她怎么能输呢? 如果她输了,又有谁来拯救小白? 这个少年,不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余念姐,我……” “你有先天性的缺憾,的确是这样,没错,但你也完全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甚至可以比他们都强,明白吗?” 小白垂眸,迫切地避开她的脸,不想去看她的唇形。 余念掰正他的脸颊,比他对视,说:“如果你再这样自卑,陷入自己的世界,遇事不会解决,只会道歉,从而逃避的话。那我也会抛下你,没有人能来救你。” 他大惊失色:“别抛下我。” “那就成熟一点,像个男人一样!我们去找到她,问个清楚,明白吗?” 小白微抿下唇,最终坚定地说:“好!” 余念呼出一口气,她微鼓腮帮,再次接听电话:“全部经过你都知道了,现在满意了?” 电话那头的人避而不答,说:“不用搜地点了,我告诉你们,我在阳光小学的一年级三班,直接把她父母带过来吧,我也想见见……我的老同学。” 余念摸不清她的想法,但还是照做,就在她上车时,又听电话里传来嗓音低沉的女声:“长路漫漫,不如我给你讲讲,我以前的故事?” “好。” 第十集 二十多年前的黄山区,并不像现在这样繁荣昌盛。 街巷还有旧时老宅的痕迹,没有拆迁翻新,随处可见牛皮癣一样的小广告,贴在电线杆上、瓦铁窗上。 张小雅,也就是那个费尽心思报复老同学的杀人犯。 她的一家人就租在临近菜市场对面的居民楼里,楼道狭窄,灯泡坏了,常年不开灯,一回家,天花板就忽闪忽闪闹着黄光,原因是接触不良。 她爸常年酗酒,家里积蓄所剩无多。就连她生来兔唇的缝合手术都是她妈瞒着父亲,一分一厘攒下给她做的。 以前她的唇瓣狰狞,缝合以后总好得多,但即使这样,班主任也不待见她。 嫌她这里袖子脏,就寻事罚抄;嫌她眉目可怖,就寻事罚站到走道去,眼不见心不烦。 那时候的同学,也还是小孩心性,无法明辨是非,只知道丑陋者必有可恨之处,就这样独断地批判张小雅的内在,认为她是一个既可怕又可恶的人。 这世上,最没有逻辑的就是孩子之间相处方式。 他们以第一印象厌恶她,排挤她,形成一座座将她隔绝在外的堡垒。 不过,张小雅还是没心怀恶意。 当时她年龄小,天真浪漫,也没什么心眼。 她还真当是自己读书不用功,惹了老师生气。下课了,因为不想回家,就留校写作业,坐在桌上,一笔一划抠着练字帖描字。 “诶?张小雅,你还不走,捣乱呢?我们打扫卫生,你干嘛在教室里添乱!” 值日的同学就是看她不顺眼,明明她所在的小组已经清扫过了,但他们还是推推搡搡,把她的字帖献宝一样夺过来,给其他人看:“哟,小怪物写字了,和她一样丑。” 他们哄堂大笑。 原本孩童们清脆爽朗的笑声,被某种难言的厌恶情绪所浸透,渐渐溢出三分阴寒来,直刺脊背。 张小雅一向懦弱,可在那一天,也被逼急了,做了一件让她自己也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夺过了字帖,把踩在桌上躲闪的同学推倒在地。 那人摔得头破血流,同伴也吓得一哄而散。 张小雅跑回家了,躲到被子里瑟瑟发抖。 但很快,伤者的父母找上门。 她面对的就是父亲的毒打惩戒,母亲低声下气地道歉,掐着她的手臂要她开口说句赔礼的话。 张小雅虽小,但也有骨气,怎么都不肯开口。 再后来,她自然而然被孤立了,那些过激的行径也被盲目的孩子一传十十传百,添油加醋,给故事润色,最后冠上了恶毒的罪名。 她也更不爱开口说话了,直到后来初中转校,去了外地读书,情况才有所好转。 只是每每午夜梦回,她总会回忆起那一幕——所有人簇拥着她,嘴里咒骂着:“丑八怪。” 等工作了,张小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做微整手术,不变五官,但把那道疤痕淡化,换皮,像是蝴蝶从坚固的茧中蜕变而出。 她要的是重获新生,并且掩盖那已经渗入骨髓的自卑。 再后来,她决定复仇。 制定好这个杀人计划以后,她选的第一个对象,就是那个当年摔伤后,在班级兴风作浪、诋毁与欺-辱她的肇事者。 余念问她,杀了第一个人以后,是什么感觉,有愧疚吗?或者是惊恐? 其实什么特殊的感觉都没有,张小雅只觉得快意,当年的恩怨都烟消云散。 她甚至觉得自己善心又慈悲,让他们将功抵过,给他们赎罪的机会。 要知道,凡是做错事了,必要承受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现在时候到了,所以,她来了。 余念只觉棘手,要知道那种完全无理智的变态杀人犯好对付,硬碰硬就好,他们只有被制服抑或是被逃离的可能。 因为这些人的的目是杀人,干净利落,甚至简单。 但张小雅不同,她仍有一线清醒、甚至坚守自己三观。 这一类人死不认罪,也绝不会幡然醒悟,除非杀到自己恩怨尽消,此生无憾了,才有可能罢手。 余念觉得她可恨,又可怜。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张小姐,你做了这么多,应该够了吧?” 张小雅避而不答,只沉浸在自己的往日回忆中,轻声又说道:“你知道吗?我也有曾想原谅他们的时刻。但是人这种生物也是有趣,一个印象一旦定型,即使觉得自己判断错误,也会自欺欺人蒙蔽下去。所以,他们没有放过我,一直都没有,变本加厉欺-辱我。那么,我为什么要放过他们呢?” 余念顿了顿,说:“但你选择的方式太过于极端了。” “收起你那泛滥的同情心,你想事情一直这么甜吗?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生存,不是你踩在我头上,就是我踩到你身上,我占取了先机,先下手为强,有什么不对?如果那时候他们再狠心一点,以舆论逼死我呢?会有人心怀愧疚吗?不,我早就死了,从前那个怯弱无辜的我,早就被他们杀死了!” 余念哑口无言。 她一意孤行,就连余念也劝不了。 电话里,张小雅又问:“余小姐,你说死-刑是什么滋味?” 余念欲言又止,她是在暗示她就算伏法也会被判死刑吗? “有的人活着,却生不如死。”她说了最后一句暗示的话,就挂断了电话。 余念急忙拨打过去,已经关机了。 阳光小学的教学楼近在眼前。 天色渐晚,压低了云幕,雾霭纠葛,似笼罩一片灰烬,暗无天日。 由于案件凶险,警方特意备了一把枪给余念,并且教会她如何应急射-击。 实际上,在国外的时候,余念就拥有持枪证,也学过如何使用枪-械,所以这样小口径的标配警-枪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物。 她将手-枪嵌入后腰皮带内,中跟的鞋底踏着一尘不染的阶梯上哒哒作响。 一年级三班在楼道的尽头,两侧没有窗,光线照射不进来,更暗了,似有秽物蛰伏于浓密的阴影之中,窃窃私语。 “咕噜噜……” 有易拉罐坠地的滚动声,清晰刺耳,暴露了前方有异动的事实。 余念将照明过曝的手电筒塞到口中,她衔住筒身,另一手摸到了身后,紧扣住枪柄。上面粗粝的质感让她的心稍微平定下来,有了些许微乎其微的安全感。 就快到那个教室了。 余念深吸一口气,就像是患了暗疾那般,无从知晓病情,却又惴惴不安。 近了,又近了。 犯人就跟她隔着一扇门,就在这扇门之后。 余念还没动,身侧的警员就一下子撞开门:“别动,警-察!” 她跟着警员急促的脚步,尾随其后。 讲台上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气质很好,人也高挑。 毋庸置疑,正是张小雅。 她手里还把玩着一具匕首,微勾唇角,瞥了一眼全副武装的警员,轻言细语地道:“再动一下,我就杀了她。” 说来也怪,她并未有什么过激的动作,而是将刀柄倒扣在掌心里,另一手握住塑料汤勺,喂女孩吃布丁。 女孩虽瑟瑟发抖,却又并未推拒她的投喂,而是乖巧地张嘴,一口一口含住甜腻的牛奶布丁。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也摸不清情况。 但这里距离讲台太远,他们贸然开枪只可能误伤人质,所以无论张小雅布下什么*阵,他们都不能轻易判断现场、做下决断,采取行动。 所有人都无法靠近张小雅,唯独余念,她是刑侦方面的专家,有控场的资格,也是张小雅特邀的座上宾客。 她一点一点靠近张小雅,低声问道:“你要的人,我带来了。” 余念指了指身后,果然有一对年轻夫妇,他们互抱臂膀,汲取彼此的体温,渴求平复那点躁动不安的畏惧。 张小雅又喂了女孩一口布丁,细语:“这一路,她跟着我太奔波了,没好好吃饭。因为不会说话,要喝水的时候也只能瞪大眼睛干看着,既可怜又可爱。” “既然喜欢她,又为什么要伤害她?” “你知道她身上有多少道伤疤吗?除了棍棒打出来、无法消除的淤青,还有两个被烟头烫过的燎疤。她才这么小,又不会说话,能喊疼吗?” 余念抿唇,“你放过她,让她来我这边。我跟你保证,我会把她从父母身边带走,并且以虐待孩童的罪名控告她父母。” “我说了,我要亲手完成这最后一次救赎。”她长叹一口气,“这个世界太肮脏了,我要亲手洗涤它,还原真善美,这是我的夙愿,你不要阻拦我。” “非要以人命为代价吗?”余念咬紧牙关,有点无能为力。 她自知说服不了张小雅,她太过于冷静了,部署到现在,又怎么会输呢? 这时,小白突然疾步上前,他抿紧下唇,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小雅姐。” 张小雅抬眸,目光柔和下来,“你不该来这里。” “我……”小白欲言又止。 他突然伸手,夺过余念手中的枪,反身,将极具压迫感的枪对准了她光洁的额头,“都别过来!” 小白暴戾呼喝时,有种奋不顾身的狠厉。 余念冷彻心扉,难以置信地凝视黑沉沉的枪口,一时间,还未回神。 这是怎么回事? 小白成了敌方阵营的人,他为了杀人犯,放弃赠予他光明的她? 怎么会? 为什么要……背叛她。 余念似身处寒冷刺骨的地窖,浑身战栗,打着摆子。 她的心底好似下起了簌簌夜雪,将她困入方寸之地,厚重的积雪,逐渐埋没她。 “小白……”她渴望这只是个玩笑,“你把枪放下,我们一起救那个女孩,你拿着枪,也威胁不了张小雅,对不对?” 她给他台阶下,给他找借口。 这种时候,只要小白承认自己是一时冲动,那么,什么都好办,她有成千上万种借口,可以澄清这一切。 小白低下头,扣动扳机的手指还细细颤动。 “对不起……”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小白!你放下枪,别做傻事,你答应过我的!” 小白错开眼,强迫自己避过她的唇形,说:“我说过,小雅姐是我要保护的人,她救了我的命,从一开始,我就是心甘情愿保护她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小白的脸在夜色中晦暗不清,余念无从辨析他的微表情,也无法得知他是在说谎还是肺腑之言。 张小雅指尖一顿,皱眉,说:“你都知道?那为什么要帮我?” 小白轻笑一声,说:“小雅姐,我说过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你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保护你的。” 他高举着枪,一步步倒退,往张小雅的方向退去。 小白是真的放弃了余念,反而投奔张小雅那一方了。 “小白……”余念还处于震惊之中。 她与他明明只有几步之遥,那种疏离,却如同相离天涯海角一般,无法触碰。 这是她识人不清吗? 明明是这样好的人,又怎么会…… 月光下,小白的脸还和最起初,她见到他时一样惨白,白到几乎透明。 小白自小应该就营养不良,所以身材很瘦弱,不笑时,眉间紧缩住愁绪,是个有惨痛过往的人,却仍旧心怀温暖,对全世界微笑。 余念苦笑一声,这是报应吗? 沈薄曾暗示过她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原来被人背叛,会是这样难受。 第十一集 “退后!” “给我退后,不然我杀了她。我,我杀了她……” 小白声嘶力竭地喊了两句,他像是一只在深夜中独来独往的猫,朝着月亮凄厉地怪叫,竭尽全力嘶吼着,声音哑不成调。 他这句话是送给那些紧逼不舍的警员。 而枪口一直都平行对着余念的额头,呈直线状,手指蜷曲搭拢着扳手,象征绝对的力量与不容忽视的主导权。 人质在不知不觉间又多了一个,那就是余念。 余念张开双臂,举起手,掌心向前。 她张唇,呼出一口浊气,说:“小白,我很失望。” 纵使有千般话语要说,婉转至嘴角,也只能艰难吐出这两个字。 她对他,很失望。 对于小白的信任,余念比任何人都深,这与她的职业有关。 她是测谎师,不像是一般人一样得深入了解对方才交心,她在初次见到一个人的时候,所得知的讯息就比寻常人多得多。 她曾觉得这个少年眼眸虽深,却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纯净,出于职业本能,她甚至想要保护他,把他一点一点拽出黑暗。 而建立这一切救援活动的基础是信任,所以,她信了他。 而小白却借用这一切,趁她不备,将利刃刺进了她的胸口,背叛了她。 小白接过张小雅手里的塑料勺子,接着喂女孩布丁,他低声说:“小雅姐,我帮你带着她,你注意一下警方的动向吧,别被伤到了。” 张小雅点点头,她将那一柄锋利的匕首抽回。 小白端着布丁盒,垫在枪身上,他拿着小型的塑料汤勺剜着奶白色的布丁,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女孩的唇边。 不知是因为女孩害怕,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她颤栗着,不自觉往后退。 “啪嗒”一声,布丁盒被打翻在地,回声颇响。 小白抱有歉意地笑了笑,“我不小心打翻了。” 他半曲膝盖,蹲下身,凑到女孩白皙的小腿旁,拾起塑料盒。 就在这时,小白突然将女孩抱起,朝余念的方向急奔而去! 他的身材相比女孩,还算是高大魁梧,能完全将她笼罩在身形之中,当做她遮风挡雨的屏障。 “余念姐,开枪!”小白急切地喊。 说时迟那时快,张小雅也在突发状况中回过神来,她从抽屉里抽出之前盗窃而来的警-枪,疯狂地朝小白的后背射-击! “砰!砰砰!” 她连开了三枪,子弹像是不要命一般朝外疾飞,闪着一道银白色的光弧,顺风助力,埋入小白削瘦的肩膀。 “小白!”余念喊。 小白中弹了,他深黑色的瞳孔放大,脸色变得愈发苍白。 可即使身受重伤,他也并未停下步伐。 小白还是朝前跑,一刻都不肯停下。 他一路踉跄,粘稠的血液顺着他线条流畅的手臂滑落,流到了女孩光洁的脸上,又滴落在地,打出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深黑水洼。 月色蔓延,折返了薄薄的红光。 一室的猩红,触目惊心。 张小雅丧失了判断能力,在开枪的过程中,反被训练有素的警员制服。 由于她的靶子是小白,身体其他的部位就极容易暴露出破绽,反被刑侦队的警员射中手臂与小腿。 一时间,她血流如注,丧失了行动能力,匍匐在地。 小白松开女孩,瞬息之间也跪到了地上。 他的膝盖与地面相接,发出有力的一声碰撞。裤管上的粉尘也迎风四散,细沙一般挥舞。 “小白!”余念疾步上前,攀住他的肩膀,她深吸一口气,说,“你清醒一点,救护车马上就会到。” 小白以手支地,他抬头,朝余念微微一笑,“别对我……失望。” 余念掐他人中,企图让他清醒一点,“我从没对你失望过,真的。” 他没令她失望。 他摆脱了尾随自己已久的阴影,亲手杀死了从前那个懦弱不堪的自己,她又怎么会对他失望呢? 小白点点头,纤长的睫羽煽动,不一会儿,像是耗尽了半生的力气,紧闭上了双眼。 “小白?小白?”余念焦急地喊。 她在惊慌失措之中几乎都要忘记了,小白是先天性耳聋,再怎么喊,她也听不到任何回应。 这一次,他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而那个世界已被圣光洗涤,再无阴霾,所有人都会无忧无虑度日。 很快,救护车就赶到了现场。 小白被送往急救室抢救,他昏迷不醒,还处于危险期。 这一场历时小半个月的恶战终于结束。 女孩还是被警方的人带走了,她的父母有虐待倾向,所以她必须受到保护。 夜凉如水,由于下过雨,午夜的街上都弥漫一层朦胧的雾霭,隐隐约约,斜入车内,照亮那些蛰伏于角落的微末尘土。 余念觉得冷,她抱紧双臂,光滑的臂膀上果然浮起一层浅白的颗粒物。 她的余惊未消,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你很冷?”这时,也只有沈薄还陪伴在她左右。 “还好。” 沈薄将风衣外套褪下,盖到她的肩上,温柔说道:“你做的不错。” 余念错开眼,淡淡地说:“我什么都没做,这一切都是小白做的。” “他信赖你,才会为你做这些事不是吗?” 余念咬住下唇,的确,她也早该料到了。 那个少年能为杀人犯奋不顾身,那么也会为了保全她的安危而挺身而出。 小白怕她在对峙期间受伤,所以才会擅自行动,以一己之力破开这个僵局,救下孩子。 这个人,真是分外的温柔呢。 不过,造成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是她害了他吗? 这个世界对他来时太残忍了,他会不会就此不肯醒来呢? 余念感触良多。 沈薄看了她一眼,“余小姐不必自责,你没有害了他,反倒拯救了他。” 余念抬眸,与他对视。 这个笑面虎沈先生很少有肯定她的时候,不知他下一句会不会出现什么嘲讽之语。 沈薄微笑,“而且这一次,你已经走到了他的心底。” “是吗?”她曾记得沈薄说过,她还未走入到小白的心底。 但现在不同,他已经接纳了她,并且放她进入那围困他已久的心城了吗? 沈薄但笑不语。 茫茫夜雾中,他眉宇间的神色显得愈发柔和。他就这样浅笑着,带着真挚的笑容,将一股温暖,泊泊注入她的心底。 余念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男人了。 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从未真正融入红尘世俗。但又睿智非凡,总在人行错路之时出现,提点一二,将人引回正轨。 他究竟是什么人? 不,应该是说,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小白终于平安渡过了危险期。 子弹只射在他的肩膀,由于出血过多,导致了昏迷。 小白养了一个月的伤,终于出院了。 他没地方住,还是回的沈薄家。 沈薄还是一如既往亲自下厨,做了一道煎马肝,估计是想给小白补血。 饭后甜点是一道焦糖布丁,是张姨制作的,甜腻的糖味扑鼻而来,有一种焦灼的甘甜味。 沈薄对甜品并不排斥,他率先剜了一小口白嫩的布丁,含入口中。 他几乎没有咀嚼,用舌尖的力道抿化奶味的布丁,脸上带有靥足的笑容,“味道如何?” 余念也尝了一口,满足地喟叹,“味道很好!” 张姨的手艺真是没话说,甜味不浓也不腻,奶香被完全激发出来,有一种馥郁的浓重回甘。 用舌尖稍一抚动,几乎是入口即化。 小白也点点头,姿态秀气地吃着甜点,很是满意布丁的味道。 很显然,甜食使得人心情变好,这句话一点都不虚。 饭毕,沈薄突然让张姨拿出两份合同协议,摆在余念与小白的面前。 他唇角微勾,说:“我想聘请两位为我长期工作,你们意下如何?” 小白无异议。 余念倒愣了,“长期工作?什么工作?” “就像上次一样,开一间私人的工作室,长期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你们的工作能力卓越,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才提出这样的合作邀请。” 余念皱眉,略有不解:“不过,我想问一下,沈先生为什么会对破案感兴趣?” “哦,为了超越某个狂妄自大之徒。” “谁?” 他不动声色地说:“最近业界有点名气的新起之秀——musol。” 余念反应过来,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调查侦探苏牧老师? 对了,这个苏老师不是还有一个哥哥,身份很神秘来着,似乎是姓沈…… 难道,就是眼前这一位沈哥哥? 余念目瞪口呆:“你是那一位在去年帮助警方缉拿越狱犯人叶青的沈先生?苏老师的哥哥?” “哦,看来家弟并不是无名之辈,他的名声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许多。”沈薄用纸巾掖了掖嘴角,略带不屑地说道。 余念挑眉,签下了这一份合同。 看来,业界里说他们俩兄弟不睦,倒并非是传闻。 第十二集 转眼就是初秋时分,多雨,室外梅雨绵绵。 余念给沈薄工作,不但包吃包住,薪水还高,八月底还出门度假。 按照他的话说:在欧洲,八月是假期,如果工作需要发两倍的薪水,他是一名不随意压榨员工的老板,所以人性化地为他们安排了休假地点——去磊山区知名的旅游小镇度假半个月。 余念惬意地蜷曲在鸟巢状的藤椅里小睡。 屋外雨声大作,小白心急火燎地从楼上赶下来,顺手关上了推门。 “啪嗒”一声,世界都安静了。 余念睡眼惺忪,她捂住嘴,打了哈欠,问:“咦?小白?吃饭了?” 小白语带埋怨,“余念姐,以后下雨要关门,会生病。” “哟,小白这是关心我呐?”余念俏皮地说道,纤长的指头掐在小白细嫩的脸颊上。 小白耳根浮起一抹绯红色,嗫嚅:“沈先生说快做好饭了,我去帮忙。” 他逃也似地奔上楼,余念捧腹大笑。 经过多日的相处,小白原本阴郁的性格也逐渐好转,虽做事还是畏手畏脚,面对生人就默不作声,但对他们还好,偶尔还能开上一两句玩笑。 沈薄请了知名的耳科医生为他治疗耳部,惊奇地发现他虽听力受损,但没有想象之中那么严重。 戴上助听器然后再使用药物治疗,勉强可以分辨出一些高频率的振动,至少方便他辨认周围有没有人说话。 余念翻身,下了地。 由于下雨,木制地面又冷又潮,冻得她一个哆嗦,忍不住蜷伏脚趾。 她一步并做三步走,迅速上楼,落座。 余念把脚盘上了椅子,作打坐状,引起了沈薄的不满:“余小姐知道吃饭是一件需认真对待的事吗?” 余念“噢”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放下脚,“因为和沈先生还有小白是老相识,所以才这样随意。” 沈薄嘴角上翘,皮笑肉不笑,说:“我该感到荣幸?余小姐之前与客户出门应酬时,也喜欢把脚架在椅子上?” 她说不过他,只能吃瘪。 平时看起来笑起来眉目弯弯如新月的一个人,只有在吃饭才会这样较真,据理力争。 “是是是,沈先生教训的是,我今后吃饭一定正襟危坐,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沈先生轻笑,“很好,我很满意。” 余念:“……” 最后,还是小白眼尖,递了一双拖鞋给余念,“余念姐觉得冷?” “谢谢小白,我刚睡醒迷糊了,所以就忘记穿了。”她接过拖鞋。 不得不说,小白在察言观色这方面,确实比她要厉害。可能因为他耳聋,所以天生就是一个观察者,静窥世间万物变换。 也不知沈薄雇用他,是不是因为看中了他这一点,所以想招入麾下。 她坐在位置上和小白聊天,询问他之前给的一些心理学书籍有没有专心看。 小白一一答了,余念这才发现,他的理解能力和记忆力都极强,难怪之前凭自学识字,都能学那么多知识。 厨房飘来一阵阵蒜香,被辛醋一激,滋生出秋葵的清甜味。 沈薄把醋腌秋葵摆上桌,再让小白帮忙抬了两三个便易的烤架,下头煨了炭火,上面摆了一块铁架。 他将油一一刷上架,又夹出早已用特制酱汁腌制过的五花肉,摆放上去。 沈薄将袖子撩上,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他的臂膀质感硬朗,有一种成熟的男性魅力。 余念顺着他的腕骨往下看,又将注意力落到了沈薄指节分明白皙的手上。 一个男人有这样好看的一双手,肤白,却不骚-气。 她心里有点嫉妒,脑中浮想联翩——沈先生如果用这样的手扣在领结上,单指嵌入结带,手间使劲,往下一扯,领口的锁骨若隐若现,浮起薄薄的白光…… “你在想什么?”沈薄问,他眼底的笑意很深,令人捉摸不透,一下子烫到了余念。 “没什么,我什么都没想!”她矢口否认。 开玩笑,难道要说一时出神,幻想了一下沈先生褪去衣冠的样子? 她区区一个底层小职员,还敢肖想老板? 沈薄这种笑面虎,她哪里敢和他对阵。 更何况,要说发展职场恋情,也不助于她升职啊,这种事男人又不吃亏,万一吃瘪,她连苦都没地方诉! 等一下,她好像想的太远了。 不过归根究底就是,沈薄空有一副好皮囊,却绝不是合适的恋爱对象。 余念纠结完了,起身,淡定盛了一碗米饭。 她含一口饭,搭配一口酱汁浓郁的烤肉。 才第一口,她就愣在原地。 余念停下筷子,反复摆弄火架上的烤肉,也没发现它有什么不同。 可究竟是怎么烤出这样地道的碳烤味的? 她又咬了一口,细细品尝——五花肉经过熏烤,原本肥腻的油脂被榨出,反复将酱汁吸收进肉里,一口咬下去,和米饭的回甘,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均摊了那股浓烈的肉味,好吃到浑身酥麻。 “沈先生不愧是常年做饭的人,这味道,真的没话说。”余念不吝啬赞美之词,大声赞叹道。 沈薄微笑:“能得余小姐的喜欢,是它的荣幸。” “不过这酱汁是怎么调制的?味道好像和寻常烤肉店的不同?” “这个啊……”他欲言又止。 “嗯?”余念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余小姐听说过,火锅底料里加一些罂-粟壳会让人上瘾,会导致汤底味道更好吗?” “略有耳闻,”她大惊失色,“难道沈先生你……” 沈薄饶有兴致看着她,启唇:“骗你的。” “……”噢,原来如此。 他们吃过饭,正打算散场。 突然,门铃响动了,有人登门拜访。 余念与小白面面相觑,按理说,没人知道他们在这里度假。 沈薄理好衬衫衣领,将纽扣抿得一丝不苟,道:“有客人上门了。” 余念打开门,见是一名二十余岁的女人。 她的五官精致,看打扮,就知是阔太太。只是眼下乌青色有点重,抹了厚厚的遮瑕膏也掩盖不了那一脸的憔悴。 女人打了招呼,说:“你们好,我叫季岚。是想拜托你们调查一些事情,之前联系了沈先生。” 沈薄轻拨开余念,走到季岚面前,微笑:“季小姐请进,喝咖啡吗?” 他的声音轻柔婉转,抬眸,眼底一片迤旖旎风光。 余念抽了嘴角,这厮…… 啧。 “不用了,”她走进来,刚坐定,就从包里翻检出一些照片,心急火燎地说:“我家好像撞鬼了……” 余念一惊,正襟危坐:“撞鬼?那找我们也没用啊!” 她细细分辨季岚的表情,无丝毫说谎的细节。眉间有表情纹,纹路很深,最近常皱眉,有愁绪;以及发梢微黄,有脱发痕迹,睡眠不好,或者是心情烦闷到连保养头发都忘记了。 看来,真有什么事发生。 余念给小白递了一张纸条——查查季岚这个人。 小白点头,手指翻动手机,登陆上沈薄给的某个人脉网站,这是一个类似人口登记的仓库,能查到许多东西。 没一会儿,他就翻到了,然后递给余念看。 呵,好家伙。 季岚这个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在三年前,她插足别人婚约,怂恿那个男人,也就是现在的丈夫离婚。并且开车撞了当时身怀六甲的丈夫前妻,导致她子宫破裂,孩子没保住,子宫也被摘除。 后来男人不让妻子报警,极力隐瞒了事情。并且在几个月后,以妻子无法生育的理由,和她离了婚,娶了季岚。 转眼,妻子也跳楼自杀了。 这可是彻头彻尾的渣男与小三的恋情啊,还能功德圆满可真不容易。 沈薄抿了一口咖啡,浅浅一笑:“愿闻其详。” 季岚攥着照片,说话的语调也有些颤抖,“半个月以前,我在家里的阳台上捡到几根鸟的羽毛。我当时没多想,以为是楼上那户人家掉下来的,他们家养鹦鹉。又过了几天,我出门收衣服的时候,发现我儿子衣服上有几滴血迹,地上还留下了一张卡片。我觉得事情不对劲了,不是被人盯上了,就是家里闹鬼呢!” “什么卡片?”余念问。 “就是这个。”她递给余念。 余念接过,看了一眼,卡片很普通,上面手写着白色的字: “姑获鸟,鬼神类也。 衣毛为飞鸟,脱毛为女人。云是产妇死后化作,故胸前有两乳,喜取人子养为己子。凡有小儿家,不可夜露衣物。 此鸟夜飞,以血点之为志。儿辄病惊痫及疳疾,谓之无辜疳也。荆州多有之,亦谓之鬼鸟。” 字里行间的意思是,有一种鬼鸟,脱下衣服变成女人,穿上变成鸟,一般是死去的孕妇变成的,名为故获鸟,喜欢夺取人的孩子,在衣上点上血迹作为标记。 但世界上,真的有这种鬼鸟?还真是鸟精? 来拜访之前,还知道发一张名片? 难道是前妻回来复仇的? 季岚咬紧下唇,“求求你们,一定要帮帮我。” 沈薄闻言,嘴角微微上翘,“你们怎么说?” 小白看余念行事,余念则靠进柔软的靠椅里,轻蔑地说:“忘了和你说规矩,我有三不接。不接贱-人,不接贱-人,不接贱-人。小白,送客!” 第十三集 余念这样义正言辞拒绝了送上门的肥肉,沈薄却毫无反应。 她不免心里打鼓,以为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毕竟像沈薄这样的人,怎么会跟钱过不去呢? 沈薄将白底玫瑰花边的杯具放下,抬眸,眼底饱含笑意,“那么,就请季小姐回去吧。” 余念一愣,她还以为他总有后手呢。 季岚不死心,“我知道沈先生的能耐,我也是废了好大功夫才找到这里。不管多少钱,只要你们能帮我……” “小白,送客。”这一次,是沈薄重复了。 季岚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门,临走之前,手指还嵌入门板上,回头恶狠狠道:“我会再来的,沈先生。” 沈薄但笑不语,点头致意。 等季岚走后,余念才回过神来,打量这个依旧笑眯眯的男人,“沈先生,你在打什么主意?” 她怎么看他,都不像是那种正义感十足的人。 沈薄圆润泛光的指尖在桌上一扣,“你喜欢粉色头发的洋娃娃,我却买了耐脏的黑色头发洋娃娃给你,没有不答应你买娃娃的请求,只是违背你的心意,你会开心吗?” “给我黑色的,我不如不要。” “就好像这件事,我接下了你不愿意干的单子,强迫你去做事,再承诺分80%的收取费给你,你会高兴吗?” 余念犹犹豫豫:“我不会高兴。” “但你不得不做,是吗?” “是的,你是老板。” 沈薄勾唇,说:“所以,答案一目了然。只有不会用人的老板,才会急不可耐压榨员工的最后一滴油水。我深谙驭下之道,只做……你喜欢的事。” 他说到最后,话音稍转,变得雾气一般朦胧,甚至有些暧昧不清。 余念险些没听清他末尾的最后一句话。凝神回想,耳根一下子烧了起来,区区星火,也足以燎原。 她尴尬地避开头,问小白:“你不是说想出门逛逛?我陪你去?” “现在吗?”小白显然没察觉出她的艰难境况,反而很迟钝地问了一句,“沈先生去吗?” “自然要去。”沈薄没拒绝。 余念绝倒。 她可不就是觉得气氛尴尬,这才想要逃离,出去透透气的吗? 这下倒好,又被沈薄拽入坑里了。 余念起身,去换一双平底鞋。 她途径小白身旁时,发现他手机开着有关故获鸟的资料,那是一张古朴的画像,像是古人留下来了,旁边还有一些晦涩的文言文注释。 余念凝神看了一会儿,只见图上被寥寥几笔黑墨勾勒出一个坦腹露-乳的女人。 她披着一身鲜红色金纹勾勒的长袍,一头浓密的黑发及地,眼尾细长,眯起眼缝,如谄媚诡笑的奸诈之徒。 女人的脚边爬着一个婴儿,他的指缝都是嫣红的血迹,张着茭白的手,仿佛高喊着——“妈妈。” 故获鸟化作的女人眼底仿佛蕴含着光,平视前方,与余念对视。 余念忽的颤抖了一下,脊背生寒,如锐利的倒钩般刺入肌肤内,又冷又疼,起了一身毛刺刺的鸡皮疙瘩。 这世上,可能有故获鸟吗? 不过磊山区还真有关于故获鸟的都市传说,据说是一名枉死的孕妇所化,四处寻找落单的孩子,发出了三四起人口失踪案件,近几年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不过,警方早已勘破此案,据说是一个拐卖孩童的人贩子借都市传说所为。 至于故获鸟是真是假,真相与否,也无从知晓。 小白收回手机,用眼神询问余念——怎么了? 余念摇摇头,微笑:“没事哦,我们出门吧。” 沈薄也换了一件灰色的薄毛衣,尾随他们出门去。 他的身形硕长,肩宽腰窄,穿起衣服来版型很正,举手投足间又大方得体,颇有成熟男人的温雅味道。 余念的视线在他喉头处滞留一会儿,很快还魂儿。 糟了,她最近好像频频窥视沈薄,这算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也是外貌协会会员,被沈薄的美色所惑? 沈薄拿着小吃介绍的宣传纸,若有所思地道:“你们对这里的虾膏面感兴趣吗?” 余念记得这是磊山区的特色小吃,用摘下的虾头煮出红色的膏汤,再混入手擀面里当汤底,味道又鲜又甜。 她问:“你想带我们去吃这个?” “可以一试。”沈薄好似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事物,而搜索各色美食是头一项兴趣爱好。 小白还是乖乖巧巧地点头,并无异议。 过了几秒,他又犹豫不决地说:“余念姐……” “嗯?” 他舔了舔下唇,“你最近的体重表好像调高了一位数字……” 余念一下回过神来,挠了挠头,“也对,再吃就更胖了。” “你要知道,人并不是以瘦为美,而是以线条感为美,我觉得你可以再丰润一点,这样身形反倒更好看。”沈薄插了一句。 就这一点上看,沈薄没有落井下石,还是颇有绅士风度的。 余念很满意,点点头:“那就吃最后一次!” 小白是个盲目的“余念粉”,当机立断地道:“余念姐怎样都很好看。” 有个和蔼可亲的上司,有个专拍马屁的下属,余念的日子不可谓是不美。 很好,她很满意,要放在古代,她果断是个昏君。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那间面店。 店里的人很多,除了吃面还吃点特色小吃,还会特意点老板酿的桂花酒。 这种湿寒的雨天,喝点酒去去冷意,对身体也好。 一落座,余念就留意到了在客人之间穿梭的女服务员——她长得实在是美,眉目间蕴含风情,看起来年轻,却总有种历经风霜的韵味。 余念点了三碗面,出于结识的心情,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女人一愣,回过神来,“我叫阿离,你们三个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 余念微笑,“我叫余念,我们是从黄山区过来的。这是我老板,这是我手下。” 阿离噗嗤一声笑了,“你不说,我还当是你带着你弟弟还有男朋友过来吃饭。” “让我老板当我男朋友?”她滑稽地做了个杀头的姿势,“会死人的。” 沈薄淡笑,指尖转动着茶盏,饶有兴趣地看着余念扯皮。 “那我先不聊了,你可以加我微信,之后再说。” 阿离跑去后厨,迎面碰上了端面的老板。 托盘撞翻了,老板也没骂她,反倒是心急火燎地查看她的手有没有被烫伤。 余念手肘顶了顶沈薄,说:“他们两个肯定有一腿。” 沈薄挑眉,“哦?” “人的表情是不会骗人的。” “那么,你猜猜看,我是在说谎,还是说真的?” “什么?”余念不明就里。 沈薄凑近她,犹如梦呓般细语:“我对你很感兴趣。” “啊?”余念的耳廓发烫,朦胧罩上一层暖雾。 “我在说谎吗?” 余念抬头,去看沈薄的脸。他的眉目依旧月朗风清,挂着慵懒的笑容。 她看得仔细,企图找到什么漏洞。 但很可惜,沈薄好似手段高明,话语与表情都毫无破绽。 要么就是他精通说谎技巧,以毒攻毒;要么就是他所言是发自肺腑,真心实意。 他对她感兴趣?还是感性-趣? 余念想多了,也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 而这时,阿离已经提着包出门了,估计是下班了。 屋外站着一个男人,影影绰绰看不见身影,撑着伞,但很显然,是在等阿离。 想来,该是阿离的男朋友之类的。 反观老板,也直愣地朝屋外望去,看着阿离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茫茫雨雾之中。 余念愣了一会儿,心想:看之前,阿离分明和老板两情相悦,怎么现在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难道说,阿离脚踏两条船? 她不免觉得意兴阑珊,原以为是个热情大方的好姑娘,没想到在撩情方面,手段居然这样高明。 第十四集 屋外的雨不要命似的落下,噼里啪啦,砸起一汪汪小水洼。 玉珠溅起的帘幕里,映出路灯的微芒,反射进屋内,既清冷,又光怪陆离。 余念喝了两口鲜美浓稠的汤,心满意足放下筷子。 天冷,屋内暖洋洋的,三四个能推心置腹的好友,还有一口美味的面汤,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她望向沈薄与小白的眉目都柔化许多,“好了,我们回去?” “我去付账。”沈薄的温柔有礼都体现在这些微末细节处,让人很难讨厌起他。 老板推荐她喝一杯自家酿的桂花酒,他的盛情难却,余念只能被灌了两杯。 等回家时,余念酒劲上头,太阳穴隐隐刺疼,晕眩感迎面而来。 她被沈薄搀着,踉踉跄跄往前走,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 余念其实没醉,只是那酒度数太高,她一下子承受不住,所以反应大了一点。 她的鼻间萦绕着沈薄身上的味道。 不知名的香水,不寻常的气息,似乎是独一无二、专属他的气味,神秘莫测。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雨天总是看不见繁密的星子与月,被密集的云层遮蔽,晕出一轮灰白的影子,如隔雾看花,云里雾里。 “啪嗒。” 她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从身后传来,似砖瓦落地,发出咯噔一声脆响。 余念回头,隐约只见一个黑影迅速窜过。 迎面而来一阵风,将一片羽毛吹到了她的发间。 红与黑交融,在浓密的发间触目惊心。 沈薄随手捻下羽毛,握在掌心给她看。 “羽毛?”余念清醒了。 她捻住羽毛的根部,上面还有红色的血迹,像是刚从身上拔下来。 余念摇摇头,扫去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能那个人只是怀中抱了一只受伤的鸡,暂且不要想那么多了。 总不可能是和故获鸟狭路相逢吧? 不知为何,她又想到了那句广为流传的俗语——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余念淋浴时,那一片羽毛的模样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全神贯注回想起之前在路口的点点滴滴——当时的天暗,路灯一闪一闪,散发着细微的光芒。那个人影只是一窜而过,身上的衣物好像是红色的,逆光看着,隐隐有暗黑色。 那个人,还身披羽衣? 没由来的,她又想到了有关故获鸟的都市传说:披羽化鸟,卸羽为妇。 她是不是撞破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余念洗完澡,还是坐到电脑前搜索有关磊山区故获鸟的事件。 网上对此热议颇多,自从2013年那个犯罪团体被歼灭以后,故获鸟事件已经逐渐沉底,销声匿迹,从人们的视线中淡去。 但在七月月初开始,纷纷有网友说看见了故获鸟,甚至在前几天,还有小孩失踪了! 有人推测,故获鸟是真的存在的,是之前那个医院死去的孕妇所化的怨灵,而犯罪团队只是借真的故获鸟传说来犯罪,企图混淆视听。 现在他们伪装的故获鸟被抓了,心怀怨念的妖怪故获鸟又重出江湖了。 也就是说,故获鸟很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都市妖怪? 这样一联系,令人脊背发寒。 “故获鸟吗?”她呢喃自语。 余念又往下翻看讯息,她心里在意那个三年前的医院事件,不自觉搜索当时的原贴——原来是被季岚撞死的前妻不堪受辱自杀了,从而发生多起怪事,大家也说这是遭了怨恨,产妇死后化作故获鸟归来。 网友捏造事实的能力很强,说的煞有其事:有说住在死者隔壁,每一晚都听到前妻抱着孩子哭,偶尔发出怪诞的鸟叫;也有的说他曾坐电梯时,莫名停在了四楼,电梯门打开,前妻一身血衣飘过,还侧头看他的。 总之,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胡编乱造的成分居多。 余念嗤之以鼻,关了网页。 “啪嗒。”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余念吓了一跳,站起身去开门。 刚握住门把手,她就察觉不对劲了……按理说,沈薄不可能这样有失分寸地敲门;而小白也不像是这种做事慌里慌张的人。 难道说,家里有人混进来了? “是谁啊?”她心有余悸地问。 窗外风雨渐大,一下子吹开了窗户,雨水随着穿堂风倒灌进来,吹湿了她的脊背。 糟了! 余念想去关门,但屋外的敲门声不停。 死就死吧! 她一时烦躁,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原来是小白! 难怪了,他本来就听不清说话声,更何况还下着大雨。 小白气喘吁吁跑进,帮她关上窗,随后,沈薄跟了进来。 小白解释:“沈先生说你这间房的窗不太牢,晚上刮台风,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哦,果然脱钉了。”沈薄说。 他翻开工具箱,两下换了锈了的钉子,安装好窗户以后,才退出门去。 沈薄彬彬有礼朝余念弯腰,鞠躬,点头示意,“如果余小姐的窗户还出问题,欢迎你随时来我房间找我修理。” “好。” 沈薄前脚刚上楼梯,后脚回头,“多晚都行。” 他朝她弯唇,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余念的心脏蓦然一跳,她错开眼,含糊地点点头,赶紧关上了门。 她险些被这个男人摄去了魂魄,好在回魂得快,没被这个笑面阎王给勾走心神。 她这一觉睡得很好。 外头细雨如丝,淅淅沥沥下了一整个晚上,却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睡眠。 如果看见路上有人冒雨,行色匆匆,甚至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只因不用在外颠沛流离。 可能人的骨子里都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对比别人的惨状,虽心有戚戚,但总在庆幸落难的不是自己。 “叮铃铃。” 就在这时,余念的手机响起了。 “喂?”她略带鼻音问。 “余念姐,下楼。沈先生接了个单子,找你有事。”小白听不见她的回话,一般都是干净利落汇报了事情,就挂断电话。 余念茫然望向窗外,忽见昨夜经过的那个巷口停了无数辆警车,狭窄的小道被堵的严严实实的。 她心头一跳,知道出了事,赶紧穿衣下楼,寻找沈薄。 沈薄还在慢条斯理地吃早点,见了她,只将一份档案递给她,“故获鸟事件,你不是很感兴趣吗?” “你怎么知道?” 沈薄喝了一口豆浆,掖了嘴角,说:“我之前用你房间的电脑浏览过网页,登了账号忘记退了,所以你搜索的关键字会被同步到我的电脑里。” 余念扯了一侧嘴角,艰难挤出一个笑容,“你确定是‘偶然’事件,而不是想监-视我?” “我对余小姐的*并不感兴趣,不过,还请下回不要在网上搜索有关我的讯息,其一是你搜不到,其二是如果你很好奇,可以直接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被风拂进来,拢到她单薄的耳廓上,又酥又麻,还略带几分温热。 她不过是对他很好奇,也幸亏,她没出于好奇搜什么奇怪的床上用品,不然就百口莫辩了。 余念坐下,咬了一口黄澄澄的油条,一边翻阅档案。 沈薄接下的单子是和磊山区警方的合作缉拿偷窃孩童的犯人,代号是故获鸟。 就算真有妖怪,警方也不可能以这种匪夷所思的结论结案,只能说这是人为伪装的案件。 余念自嘲一句:“捉妖我可不擅长啊。” “不感兴趣吗?”沈薄问。 “感兴趣,我接了。”余念话音刚落,只听得沈薄道:“失踪的是季小姐家的孩子。” 余念皱眉,说:“那倒也没关系,我只对案件本身感兴趣,而对于季小姐的人品,我依旧是嗤之以鼻。” 据沈薄所说,现场留下了羽毛,警方怀疑又是之前那起人口贩卖案的同-党所为。 那么,昨晚看到的鸟人,就极有可能是凶手? “能去犯罪现场看看吗?”余念问。 “你是特邀的刑侦专家,自然可以去现场勘查。”沈薄说。 他们很快赶到了现场,院内有多名警员来回搜寻残留的痕迹。 季岚以手掩面,哽咽道:“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他才五岁大,才这么小……” 余念说:“光哭有什么用,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天我儿子跟保姆在家,保姆晚上要回家休息,所以我立马赶回家带他。哦,对了,在保姆走后,儿子还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但一回家,我就没看到其他人,地上都是鞋印。我赶到他房间一看,窗户开着,院外的墙上站着一个浑身长毛的人影,我儿子肯定是她带走的。我很害怕,就追了出去……我,我报了警,但是人已经跑远了。”季岚深吸两口气,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很显然是惊吓过度。 “也就是说,你儿子本该在屋内,却没有发现人影,反倒是看见一个鸟人把他掳走了?” “没错,一定是报复。她……她是来报复我的!” “也就是说,当时孩子是一个人在家里的,并且打电话和你确认过了是吗?” “是的。” 余念使了一个眼色给小白,让他去询问有关保姆的情况。 经过确认,证实在孩子失踪的那段时间,保姆有不在场的证明,所以她确实与本案无关。 余念不作声,只转向后院,查看地上的泥泞。 如果犯人真的是从二窗爬出,那么他的鞋上必定沾上了湿土,并且在窗台上也会留下印记。 这里的楼层统共就一米多高,即使跳下来也无大碍,然后会落到这儿。 余念比了一个位置,最后犯人如果想要翻墙逃离,必定会踩到后院植被茂密的泥地里,留下足印。 但有趣的是,这里什么鞋印都没有。 可季岚偏偏说犯人是跳窗逃离。 难不成他真的是故获鸟,披上羽衣,从窗户内飞了出去? 又或者是季岚自导自演? 不,不太可能。 一个是从前院门到屋内的路上,确实有陌生人的脚印;而从窗到墙的位置却没有,这一点让人心生疑惑。 还有一点,门窗上都没有撬开的痕迹,犯人是如何进屋的呢? 余念问:“有可能是你儿子自己开门放他进来的吗?” “不会,我们家从里面开门需要解开密码锁。锁的位置很高,我儿子够不到。” “当时的门窗都是紧闭的?” “保姆说是紧闭的,她怕我儿子乱爬窗出什么意外。” 那么,只有一个大胆的推论——犯人有屋子里的钥匙,他是淡定自若地打开门的。 “犯人极有可能有钥匙。”余念下了结论。 沈薄勾唇,“哦?” “我觉得可能是熟人犯案,”她说,“不过有一点我很疑惑,如果他有钥匙,又对季岚家的情况了如指掌,那么为什么还会出现犯案未遂被逮住的情况?不会稍显刻意吗?还有,如果他是跳窗出逃的,那么爬墙逃跑的时候,他的脚印去哪了?” 季岚惊慌失措地说:“肯定是她,是她回来索命了!” “什么?”余念问。 “这个家是我丈夫和他前妻的婚房,他前妻肯定熟知这里的一切。她看不惯我过的好日子,回来索命了!” 余念沉默。 别说前妻看不惯了,就连她都看不惯。 三年前,前妻刚怀孕,季岚的儿子都应该两岁大了,丈夫早就出轨,并且在外建了一个小家。 要说死去的前妻对她没恨,余念都不信,肯定是恨之入骨。 不过被季岚这样混淆视听,这一起处处诡秘的案件又回到了原点。 余念陷到沙发里,她的脑中有无数个疑问,却没办法用一根线串起来。 小白突然说:“如果我听到有人回来,应该会一动不动躲屋子里,先藏起来。” “你说什么?”余念问。 “有没有可能,犯人当时藏起来了?” 余念皱眉:“那墙上的鸟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借了一张纸和笔,在上头涂涂画画,突然有些明白了。 是她傻了,一直以为故获鸟就一个人。 这个故获鸟应该是故意让季岚看见身影的,为的就是让她对“前妻归来复仇”这个事件深信不疑。 但,究竟是为什么呢? 余念思索了一会儿,将事件串起来,说道:“我来演绎一下,整个犯罪的过程。犯人先是打开屋子,劫持季岚的儿子,所以出现了最开始的一道陌生脚印。” 有警员问:“那为什么跳窗时没有脚印?” “先别急,”余念起身,凑近窗,利落地掀开窗帘,说道:“随之,他打开窗,与外头要扮演故获鸟的同伙里应外合,等季岚回家以后,就捂住孩子的嘴,抑或是迷晕孩子,不动声色地躲到房间内。 季岚看见脚印,自然会惊慌失措。再一看窗户开着,外头墙上有人跳下,肯定心生疑惑,直接追出去。 这个时候,犯人就能将她儿子从前门带走,制造出故获鸟会飞的假象,离开现场。” 她这样分步解释,清晰又明了,从而得出结论——犯人有同伙,不止一个人。并且极有可能跟踪季岚已久,或许有钥匙,是熟人。 他这样费尽心思要引起季岚的恐慌是为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目的一定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单纯。 “那么,我们怎么找到他呢?有留下什么线索吗?”警员问。 余念深吸一口气,微笑:“没有,我对他的行踪毫无头绪,并且刚才的分析只能解释犯罪过程,并不能帮助我们找到他。” “切。”有个实习的警员小声的哼了一句,似乎对她光会说空话的行为不满。 余念眯起眼,一下子从人群里揪出方才哼声的那名实习警员,说:“有能耐自己去找,你们头儿没教过你没能力就闭嘴?” 他显然不知道余念气性儿这么大,涨红一张脸不吭声。 余念其实挺能理解这种心情的。 但凡讲台上的教授喋喋不休说理论,总有愤青刺头儿小声抗议彰显不同,要真把他拉出来溜一圈,又面红耳赤,屁都打不出一个儿。 她松了手,拍了拍他领口上的褶皱,说:“多历练历练,当警-察没你想的这么容易。” “是!”警员被徐队长一瞪,骑虎难下,只能低着头,听了一声教训。 余念不和这种还没经过多少历练的小年轻争论,掉份儿。 第十五集 余念结合了昨晚偶遇鸟人的事情,得出结论:“所以,罪犯至少有两个人,一个是躲在屋内开窗的,另外一个是早埋伏在窗户对面的墙上,伪装成故获鸟吸引季岚的视线。而我们昨晚遇到的那个,恐怕就是仓皇逃离的故获鸟。” 小白抿唇,脸色变得不好看,“我们昨天错过了犯人的同-党,对吗?” “没错,擦肩而过。” 他垂下密集的睫羽,闷声嗯了一句。 余念拍拍他的头,手感不错,还揉了揉,说:“但我们会找到他的,孩子也会没事的。” “嗯。” 小白似乎天生就有正义骨,对待蛮横血腥的犯罪行为总是莫名反感。这种人合适伸张正义,但又可能被那渗入骨髓的正直所累,为人利用。 她倒宁愿他不要对人这么好,免受伤害。 余念问:“屋内还有其他线索吗?” “没有,犯人戴了手套,没留下任何指纹。不过从犯人进门时,陷入泥泞的鞋印深度可以推测出体型还有身高,178厘米高,体重70千克,强壮的男性。”领队的徐队长补充。 她了然点头,说:“看来这次的犯罪行动与往常不同,犯人蓄谋已久,手段精简,除了没能预测到下雨,暴露了身体特征,其他的都做的堪称完美。” 实习警员又问:“那我们该怎么抓?怎么行动?” 余念挑眉,心想:连续挑衅两次啊,算你厉害。 这时,她才注意到那个实习警员光洁的脖颈:没有粗大的喉结,却爬着一条壁虎纹身,企图掩盖手术后留下的缝合伤疤;声音中性,利落短发,清秀的眉眼被压在了帽檐底下,若隐若现。 但很明显,这名警员是个女孩子。 “你叫什么?”余念避而不答她的问题。 警员一愣,“我叫徐倩。” “哦,小倩。” “别瞎叫。” 徐队长又瞪她一眼,解释:“俞老师,不好意思。我女儿今年刚分到警局实习,在警校训练的时候,脾气被养野了,还没改回来,你别介意。” 余念摆摆手,“不介意,不过徐队长能让徐倩跟着我进行后续调查工作吗?我毕竟不是警局的人,有些侦查工作不好进行,领你一个实习警员应该不会心疼吧?” “当然不会,跟着俞老师也好长长见识。”徐队长大手一拍徐倩的背,险些将她震出内伤,也在潜意识警告她:别给我搞出什么幺蛾子。 徐倩斜了一眼徐队长,在余念面前站定,中气十足地喊:“听miss余吩咐!” 余念揉了揉头,她被吼得耳朵疼。 案发至今,还没任何收获。 余念最后问了一句季岚:“你没追上鸟人,转而报警了,对吗?” 季岚忽的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对,我记得那个鸟人窜入一条小巷以后,就有一辆黑色的面包车钻出来,好像是往旅游小镇外的山路去了。不过晚上太黑了,我也没看清车牌……” “哪条街?” “抚湖老巷。” 余念抚了抚唇瓣,说:“徐队长,你们这里能调监控吗?” “能是能,不过因为是旅游区,不是交通路段,监控可能不多。” “先试试看,之后把录像转给我。” 经过徐队长的同意,余念还真把徐倩给领了回来,就当把她派职到外地,多历练历练。 徐倩在车上擦拭标配的警-枪,刺目的银光折射到后视镜里,掠过一道薄光。 沈薄温声提示:“徐小姐,能先把枪收起来吗?” 徐倩斜了他一眼,“你害怕?” “在车里握着枪,似乎不太礼貌。” “这个枪上了保险扣,也没抵你太阳穴上,你怕什么?” 沈薄微微一笑,保持沉默。他自持矜贵,不屑于争辩,更不屑和那种无礼之徒对话。 倒是余念转头,对徐倩说:“小倩,枪先收起来,我问你几个问题。” 徐倩把枪插回腰侧的皮套内,正襟危坐:“你说。” 她的直觉挺准的,余念要说的就是有关案子的事。 “你擅长跟踪吗?” “跟踪人?”徐倩皱眉,细想,“可以试试看。” “那好,等一下你听我安排,还有把这个针孔摄像头别在腰上。”余念递给她一个摄像头,顺道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衣着,“你这个衣服也不行,我们回去换一身。” 徐倩兴奋地说:“余老师,你有什么事儿只管让我去做,虽然说我经验不够丰富,但我各项能力都是校里有名的,别看我爸是刑警队队长,我可不是走后门进来的。” “行,我信你。” 到家,余念给徐倩翻了几身衣服,但都不合身。 她的身量比较长,肩略宽,肩头削瘦,而且胸部也是一马平川,再配上她那个中性的发型,整个一假小子。 徐倩不怕生,揽着小白的肩头,笑着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要不给我几件这位小哥的衣服?我看他的身材跟我差不多。” 小白抿唇,同意了。只是不太习惯徐倩的亲昵,等她松了手,还背地里掸了掸毛衣上的褶皱。 徐倩换上了小白的衣服,白上衣,搭配上深蓝牛仔裤,几乎是为她量身定做,很合适。 她侧头,勾唇一笑,朝余念抛了个媚眼,眼波流转。因为鼻梁高挺,眼窝也深,看起来就像是个偏阴柔的假小子。 余念拍案叫绝:“这身好。” 徐倩问:“不过,余老师,你究竟想做什么?” “跟着小白叫我余念姐就好了,接下来,我们要去调查季岚的丈夫。”余念以拳击打掌心,做出决定。 “我直接拿着警员证去询问就好了,用得着换便衣?”徐倩还是不太懂。 余念摸了摸下巴,笑得老奸巨猾:“只有趁其不备的时候出击,才会有所收获哦。” 总之,他们又麻烦沈薄开车前往旅游区的知名酒店,那是季岚丈夫旗下的,根据小道消息称,他最近都和季岚分居,在外过夜,连儿子失踪都不管不顾。 沈薄对他们这样不尊敬的雇用行为表示不满,拧着眉心,说:“要不我给你们雇个司机?” 余念说:“不行,这叫废物循环利用。” 糟了,她居然脱口而出,说沈薄是废物。 沈薄的声音果然变得阴森森的,很危险,“废物?” 余念察觉到某种强大的压力感,她侧头,余光打量沉着脸的沈薄,也不知是他的脸色真的不好,还是因为光线问题,眉目隐在黑暗中,打深了眼窝,塑造出冷峻的面部轮廓。 总之,现在的沈薄让她感到不祥,来者不善。 余念刻意地笑了两声,“不不,我刚才说错了,是这样的……嗯,别人开车,我不放心,毕竟他们的驾车技术没有沈先生这样娴熟,我是不会把自己交给那些鲁莽的人。” “哦,意思就是——你想把自己交给我?” 他说到最后三个字“交给我”时,尾音上翘,裹着粘稠的暖意,像是调侃,又像是全心全意表白心迹,甜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余念的脸一下子烫了,别怪她道听途说,被好友灌输了某些比较私密经验,导致一句普普通通的话都能想到多层含义,而是沈先生实在手段高明,本就是乏味浅显的一句话,都能被他撩起三分情意,话里含蜜。 她手足无措,破案在行,但这些实在不是沈薄的对手,只能顾左右而言其他:“我们快到了吗?” 沈薄不再撩她,“快了。” 他错开眼,脸上那种戏谑的笑意又烟消云散,仿佛他一贯这样彬彬有礼,从未拨撩她,也从未逾矩过分毫。 第十六集 沈薄将车停在了小巷内。 车外又开始下雨,淅淅沥沥,埋没了人的脚步声。 余念独自一个人下车,小白与沈薄都被留在了车上。 小白趴在车窗上,茫然地看着余念渐行渐远,落寞地垂下了眼睫。 余念出示了徐倩的警员证件,要求与季岚的丈夫白然先生交谈。 前台的迎宾小姐打了电话,将交谈地点约在了会议室。 余念一进去,就有男人急不可耐地问:“你就是徐警官?” “是我。”余念说的一点都不心虚。 “有什么事?” “你的儿子昨夜失踪了,我来跟你询问一下情况。” 白然愣了一下,垂下肩头:“我刚刚去黄山区开完会回来,手机都关机的,所以现在才知情。” 余念眯起眼,细细打量这个男人——外表西装皮革,还算是周正儒雅。只是他在回答的一瞬间,左眼朝下视,在思索用来搪塞的借口,是很明显的逃避行为;支着腿,椅子下意识往后移了几厘米,双臂交叉抱胸,代表了抗拒,以及企图隔开距离。 很好,有结论了,这个男人心里有鬼。不单单是隐瞒了什么事情,还在说谎。 余念勾唇,继续问:“开会?是坐动车还是坐飞机?” “关你什么事?警-察是来查户口的吗?如果有这心思,拜托好好去查我儿子失踪的事情,查不到,就是你们办事不力!” “诶,别急于反驳。白先生,你这样很可疑,你知道吗?”余念依旧不疾不徐,连语态都没改变。稍一对比,就反衬出了白然的狼狈不堪。 他抿唇,轻咳了一声,恢复镇定:“我只是关心则乱,我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所以很担心。” “对了,请你出示一下昨天往返黄山区的机票或者动车票票根,我们需要核对一下。” “这些都是秘书办理的,我得咨询一下她才知道,”他话锋一转,眼风凛冽地扫来,“不过我儿子失踪了,你调查我算是怎么回事?我是他生父,我绑-架他做什么?你们倒好,怀疑到我的头上?!” “只是例行调查而已,好了,那我先走了。午安,白先生。”余念走了两步,忽的回头,笑得意味深长,“对了,还有存根,别忘记了。” “如果找到了,我会让秘书送过去的。”白然冷冷地说。 余念出了酒店,嘴角的笑也完全落下,直至消失不见。 一个人对话生硬到这种地步,究竟是想掩盖什么呢? 不过绑架自己的亲生儿子吗?他没有犯罪动机,也没有必要费尽心思做这些事。 这样的男人,也不可能是出于对前妻的愧疚,然后想要恐吓现任。 他如果这样长情,当年也不会提离婚了。 余念对着蓝牙耳机说:“小倩,盯着这里。” “好的,余念姐。”她当即点头,随后抱怨,“都说了别叫小倩!” 余念回到了车里,她调开视频画面,接收徐倩那里传来的录像。 白然开始行动了,他出门上了一辆深黑色的车,开往市中心。 徐倩也开车,尾随其上。 余念的指尖在键盘边沿敲击,发出笃笃的响动。 深黑色的车吗?倒是季岚目击的车辆一致。 这个白然,究竟在打什么名堂? 车开出喧闹的市中心,绕进一条小巷。 白然的车停了,徐倩也学乖,停在远的地方。 她一路鬼鬼祟祟,隔着一条街跟着,却绕进了死胡同。 前面没路了,是一堵墙! “怎么办?跟丢了?”余念皱眉。 徐倩笑了一声,说:“您看好吧,这可是我独门绝技!” 她忽的踩上墙面,左手勾住墙沿,一个侧翻,跃过了那面墙…… 镜头一阵天旋地转。 徐倩稳当落地,余念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得不说,她的身姿确实矫健。 翻墙的一瞬间,斜阳映在她的深邃的眉目之间,英气逼人。 “怎么样?我的功夫不是盖的吧?”她拍了拍手心,朝镜头灿然一笑。 余念扶额,无语。这种时候,是耍帅的时候吗? 再一细看,她突然发现摄像头照到了什么人。 余念对准了蓝牙耳机,说:“你固定这个位置别动,然后往旁边躲一下,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人。” “行。”徐倩照做。 余念凝神分辨,这才发现:白然私会的对象是阿离,而另外一道巷口,有人躲在那里,很显然是面店老板。 没想到徐倩还真是傻人有傻福,翻个墙都翻出了这么多花样。 “好了,撤退吧。”余念命令她。 “诶?这就不玩了?” “你当这是玩啊?”余念扶额,这人果然不靠谱。 阿离和白然有私情,并且被老板撞破,所以他转而报复白然,拐走他儿子? 那么,昨晚阿离肯定也是和白然在一起的,所以他才遮遮掩掩,生怕包养小三的事情暴露出去。 而且老板的身形也和警方描述的犯罪嫌疑人符合。 她得去查证一下。 他们又赶往了面馆,上面写着:“老板感冒,休息半天,晚上营业。”还在句末画了一个憨笑的脸。 余念在旁边的咖啡厅等着,并且监视那一家面馆。 晚上七点,面馆终于开门了。 这时,天色渐暗,远处的路尽头都浮现起了蔚蓝色,与万家灯火交融,闲适又安逸。 余念不敢打草惊蛇,她进去环顾四周,寻到了一名上次吃面就看到的客人,推断出她应该是常客,那么就可以询问昨夜老板究竟有没有在店里了。 余念凑近了,问:“你这碗是什么面?” “这个呀,是肉松加煎蛋的手擀面,原创面呢,很有特色,你要尝尝看吗?”她热情地答话。 余念视线朝下看,注意到这名中年女子的食指上有一道又深又明显的痕迹,应该是经常打包扎线留下的。从而推断出,她应该是一名外科医生。 “好啊,我也想尝尝看,闻起来味道真好。对了,昨晚老板有开门吗?我看他今天说感冒了。” 她温和地笑了笑,“有啊,他感冒好像是从昨晚开始的,还在店里煮了姜茶呢。” 余念不动声色地蹙眉,也就是说,老板有不在场的证明?他昨晚并没有去偷窃孩子,而是一直在店里? 是她找错人了吗? “不过老板途中上楼休息了一下,还是让我帮忙看了一会儿店。” “是七点到八点吗?”余念问。 这个时间段是孩子被拐走的时间。 “是的,不过我七点四十的时候想上楼问他情况,我是医生嘛,怕他睡着睡着就发烧了。” “结果呢?他在楼上?” “在啊,他和我说别担心,没过三十分钟就下楼了。” 余念作遗憾状,“幸好老板没生病,不然我都没地方吃晚饭了。” 医生微笑,“我也是,在这家店吃习惯了,要是突然休息,我又得绕一段路去吃别的。” 余念闲聊了几句,就坐回自己的位置,她小声嘀咕:“时间对不上,七点半的时候,犯人还在季岚的家里,又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在楼上?” 除非,老板会穿墙术,或者是故获鸟变成的人,会飞。 如果这个案子不是人为的话,真有故获鸟这种妖怪,再核对上现场的一切,也完全能说得通。 故获鸟掳走了孩子,从窗户飞走了,所以季岚扑了个空。 线索又断了,案件再一次绕进了死胡同里。 余念把目光转向阿离,老板有不在场的证明,那么阿离呢?她昨晚又在哪? 有了季岚怒撞前妻的事件做铺垫,阿离情杀季岚也不是不可能。 余念已经晕了,她决定快刀斩乱麻,直接问阿离下班以后能不能聚一聚,她有话想说。 她们约会的地点是在面馆后门。 余念刚走进去,就见昏暗的台阶上坐着人,是阿离。 她的脸在袅袅烟雾中忽明忽暗,稀碎的烟头火照亮她的脸颊,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余念打了声招呼,“没想到你还抽烟啊?” 阿离微微一笑,碾灭了细长的女式烟,让她坐到旁边,“你找我什么事?” “我想问问,你昨晚在什么地方。” 阿离涩然苦笑,“你都看到了吧?” “什么?” “我和白先生在一起,我是插-足别人婚约的人。” 余念默不作声,她侧头,看着阿离,不解地问:“你看上他什么地方?” 白然除了有钱,还真没什么好的地方值得女人趋之若鹜。 “看上他的钱,还有他坠入爱河时那种全心全意对一个人好的样子。” “听起来很吸引人。”余念不太懂情爱,只是折中评价,不说好也不说坏。 不过爱情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有这样大的魅力,吸引着凡尘俗世里的男男女女,为之神魂颠倒? “是啊,很吸引人。我明知道是飞蛾扑火,却还是奋不顾身闯进去,”阿离又擦亮了打火机,点上烟,“我有烟瘾,戒不掉,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余念抿唇,问,“那老板怎么回事?我看他好像对你有意思?” “他是个好人,我是从乡下来的磊山区,最开始没工作,也是他收留了我,让我在店里帮忙,工资也不克扣。要说对他没感觉,也不是,只是我缺钱,很缺,所以我不想连累他,我还是这样的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余念听她说了许多话,她的声音合适讲故事,娓娓道来的那一种嗓音,婉转又动听。 隔了好久,她才回过神来,问:“我就问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走。昨晚,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我和白先生在一起,做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事,一整晚。” 她的话毫无破绽,平静,眼底无波澜。 余念点点头。 她猜也是这样,这就能解释白然为何遮遮掩掩的样子了。 他怕小三的事被暴露,毁了声誉。但也从侧面反应出,他完全没想过让阿离变成他背后的女人。 阿离只能待在暗处,和白然私下往来。 她看走了眼,所托非人。 余念这一刀下去,非但没斩断乱麻,反而是麻藤抽条,春风吹又生,纠结出更大的谜团。 她们两厢沉默了许久。 阿离突然出声:“实际上,喜欢白先生还有一个原因,他很像我一个故人,我去世已久的初恋。” “恋人?” 阿离落寞地说:“是啊,我们曾经很好很好。” 第十七集 《别对他说谎》/草灯大人 2016-06-02 白心忙里偷闲,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嚼着一颗薄荷糖。 她舌尖翻卷,将那细小的糖果加以搅拌,咬的叮当作响。 隔壁办公室的小林探头,啧了一声,说:“白心,你还能吃得下糖啊?” 白心纳闷了:“吃糖怎么了?” “喏,正好要给你。”小林把一份档案交到白心手里,指了指上面一具尸体,说:“王师兄接的案子,你看这个描述,受害人死的时候,嘴里还含着一颗薄荷糖呢,亏你还没心没肺,这都吃得下去。” “又不是一次两次有这种事情了,不过这杀人的胆真大,这种情况下都敢塞糖玩。” 白心是法医,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办公室里也常打趣。曾经因为值班,她还边盯着白茫茫的盖尸布,一边悠闲地吃泡面。 “这档案给你,之后还得你接手,帮王师兄的忙。有点事啊,我得先撤了。”小林落荒而逃,等白心抬头一看,这才知道是王师兄来了。 小林和王师兄之间有猫腻,上演着一出办公室追逐恋情。但这和白心无关,她不会插这个手,促成好事什么的。 白心随手翻了几页档案,记下了死者的眉目。片刻以后,她的目光落到了那人的嘴角处,有一点伤痕,淤青凝血,像是被刮伤的。上颚微鼓,嘴里有东西。 死之前含的糖,还是死之后含的? 还真是挺有趣的。 她合上档案,脱下纯白色实验服,拿包走回家。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白心在外面找了一间面馆吃了碗拌面。 吃完,白心就回家了。临到近家的公寓,白心才想起自己好像没带钥匙。 这下可惨了,她又不可能大半夜骚扰房东拿备用钥匙,更何况她身在黄山区,房东在岐山区做生意,一个晚上赶回来就为了给她开个门? 白心从楼道里出来,绕到后门一看,自家的窗户还开着,或许能想个办法爬进去? 毕竟她住在一楼,窗户外面有一块可以抵脚的突起石板,只要靠着那块石板应该就能翻进窗内。 更何况旁边还有几根废旧的管道,只要沿着管道爬上去,就能牢牢抵达邻居家的窗户。两扇窗户就隔了半米,再从邻居那跨到另外一个窗台,白心就能成功回家。 而且,隔壁家现在没住人吧? 已经空了一整年了,总不会这么巧,被新房客抓个正着。 白心将包撸上肩头,两手攀住用来固定管道的铁勾就往上爬。 她提心吊胆,一路晃晃荡荡,还是成功抵达了窗台。 白心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接着摸墙,跨到了自己的窗户内,成功滚入了房间。 幸好,幸好,没有人发现她。 白心第二天没上班,她洗漱好以后就美美地睡了一觉。 等到半夜,白心起床上厕所,忽的听到隔壁有“蹬蹬蹬”的敲击声,像是人在走路,若有似无,很快就回归平静。 隔壁有人? 她的意识还未汇拢,朦朦胧胧有个印象。 绝不可能,隔壁都好久没住人了。今天她翻墙的时候,不也没看到那窗里毫无亮光吗? 也有可能是午夜脚步声,科学方面的解释是水泥墙中空,导致出现一些杂音,幻听成脚步声。 不过别想那么多了,她还是继续睡好了。 隔天早晨,白心是被门铃声给吵醒的。 她开门,外头却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走道中央摆着一封信,信封整洁,上面的字迹也清秀娟丽。 白心纳闷,拆开,读取其中内容,只见得上面写道: “白小姐,你好。 我是你的新邻居,姓苏,单字一个牧。 此番冒昧寄信是想跟你确认一件事情,昨夜八点四十五分零三秒,你是不是曾爬到我家的窗台上,并且翻入自家窗中,整个过程历时六秒钟。” 白心哑然,却不知这个人是怎么知晓的。只是白心很确定当时并没有人看到她的行踪,所以只要找一个借口搪塞过去就好了…… “很好,已经过了一分钟。 这一分钟内,白小姐没来和我道歉,那么就说明正在思索一些搪塞的借口,并不是诚心悔改。 你是否想问,为什么? 首先,白小姐有细微的脚印以及铁屑遗落在窗台之上,我核对过了,大概能确定是踏铁勾抵达窗台。 至于脚印方面,我已在你家门前的地毯上截取过真实的尺寸,由于长期以往的踩踏,导致地毯会出现近乎惯性的压陷处。 最后就是目的,经过我家窗台,却不进屋行窃,那么其目的只有一个,是借机抵达另一个地方。 以上,与白小姐的信息全部吻合。 所以,请务必给我一个说法,再会。” 信件内容就此戛然而止,标上了句号,干净而简洁。 白心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啊? 她有点心虚,却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和新邻居撕破脸皮。 白心出门,去水果店里挑了一篮水果,小跑上楼,按响隔壁的门铃。 很快的,就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人是一个男人,细碎的刘海微乱,戴细边眼镜,眉目周正而清俊。 他身上的暖色系沐浴露香味很重,有种令人安心的质感,极淡极淡扩散,那点气息将白心整个人包裹,团团围困。 白心结巴了:“那个,我是隔壁的白心,你好,初次见面。” 男人低头,瞥她一眼,许久,点了点头,说:“早上好,我叫苏牧。” “那个,我是特意来道歉的。昨天我没带钥匙,爬到你窗台那里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有人住,要是有,我就直接去你家问了。” “没事,我也是昨天才搬进来。不嫌弃的话,进来坐坐?”苏牧脸上虽无笑意,声音却略柔和,看似刚睡醒。 “好。”白心把水果摆到他家茶几上,打量了一下屋内的装潢与陈设。这里的装饰很普通,白色格局,非常简单。而客厅正中的地上铺着地毯,质感很软。 苏牧给她热了一杯牛奶,自己端了一杯白开水走来:“我想你应该没吃早饭,可以喝一点牛奶,不会胃疼。” 白心自己就是这方面专业的,虽然空腹喝牛奶不太好,但是补充蛋白质总是比什么都不吃的好。 她抿了一口,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苏牧顿了顿,错开眼,低语:“我的嗅觉比较灵敏。” 他这样一说,白心就懂了。 早饭不吃,嘴里会有味道,也就是从胃部散发的某种异味,所以不吃早饭者,口臭居多。 白心愣了一下,赶紧喝了一口牛奶,掩饰尴尬。 这人的观察能力真是不容小觑,白心不免觉得他是自己的同行,甚至比一般的同事更加专业。 她回顾了之前发生的种种,脸上青白交错,没想到她手脚已经如此隐秘,还是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对了,白心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事情。 她问:“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什么时候经过你家窗台的?当时屋内没有人,我记得清清楚楚。” “屋内关灯对吗?”苏牧说。 “是啊,全部都暗着,没人在家。” 苏牧垂眸,纤长的眼睫毛盖过眼瞳,许久,他才用一种细微而孱弱的声音回答:“这是一种心理暗示。” “什么意思?” “在你的潜意识里,你认为这个屋内并无住人,所以才肆无忌惮。先是被这种潜意识的念头驱使,其次又对照了屋内关灯的情景,大脑就按照你的想法给你还原了一个认知,那就是屋内没人。” “也就是说,我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 “嗯。还有,实际上当时屋里有人,我就坐在你的正前方,目睹了你爬墙的整个过程。而你,并未注意到我。” “……”白心哑口无言,幸好她还是过来道歉了,没想着错就错了,死不赖账。 所以,苏牧给她写信就是为了测试她在不同情况下会有什么反应,好借以推断她的性格? 这个人究竟给她下了多少个套,一步步逼的她无处遁形。 白心已经心服口服,她问:“你是从事刑事方面工作的?” 苏牧抬眸,眼瞳清亮,咬字准而清晰:“不,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数学老师。” 他的气场明明很弱,像是一阵风一样,稍不留神就会被人忽视。 所以之前,白心能那么容易就将他忽略。 但从现在起,白心好像又要打破最之前的那个印象,再次凝视眼前这个陌生的邻居,这个人身上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像雾一样,极脆弱,又强大到令人迷失方向。 白心再次注视苏牧,他的一双眼清亮,眼尾内敛,略狭长,挡在镜片后面,极容易被忽视。 苏牧也望了白心一眼,目光对上,他眼底的那一点暗光一下子烫到了白心。 白心匆匆反应过来,起身,道别:“快中午了,那我就先走了。叨扰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啊,苏老师。” “无妨。”苏牧淡淡说。 苏牧送了白心出去,他身形硕长,给白心开门的时候,整个人的影子都挡到了白心的身上,那股熟稔的气息又再次涌来了。 不知是因之前的事情羞愧心虚,还是其他的什么,白心耳根发烫,又傻愣愣挥了挥手,急忙跑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对那个男人的印象——又熟悉,又陌生。 总觉得他像是一个人,不,应该说是气质像一个人。 在白心的法医生涯里曾经听说过一个传说级人物musol,做这一行的人都几乎听说过他的事迹。 这个男人曾经给警方寄过去一封写满推理过程的信,落款为musol,也就是这封信,帮助警方破了一起,困扰他们近一年的连环凶杀案。 然而信内的破案理由也很滑稽,由于新闻都在播有关这起凶杀案的讯息,导致musol追的电视剧暂时被撤下,他无法忍耐寂寞,从而寄信帮助警方。 那事之后,musol扬名全国,人称新世纪的疯子。 但后来,这个人又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仿佛是灯下的影一样,明明在光亮后面,触手可及的地方,却这般容易被人遗忘,也没有人能够发现他。 甚至有人说,musol才是那个连环杀人案的幕后指使,否则他怎么可能破解这样难的案件,但没有证据,众说纷纭,也只是猜测。 白心也是深受musol的影响,才选择了法医这样讳莫如深的职业。然而,她在追逐这个男人的路上疾步奔走,对方却一点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而就在刚才,在对上苏牧的目光时,她突然有种强烈的即视感,一瞬间,就揭开她隐藏心底已久的秘密,让她想到了musol。 如果musol事件是真的,而不是炒作;抑或是所谓罪犯的告白,幻化出一个正义天使来嘲弄大众的话。他应该就和苏牧一样,有着淡淡的眉眼,做着最普通的事,隐居在都市之内。 叮铃铃。 白心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小林打来的电话。 白心接起来,说:“喂?小林?啊,正好,我和你说,我今天遇到一个新邻居,那个人可怪了……” 小林打断她的话,“别说了,王师兄找你集合呢,加班!” “周日加班?有没有搞错,你能不能说没打通啊……” 小林压低声音:“快来,我可不要和他独处,江湖救急啊,姐们!” “喂?白心?速度来,有事,都快忙不过来了。”王师兄直接抢走了小林的手机,命令白心在半小时之内来到单位。 白心哀嚎一声,然而无法,她这个职业就是这样,有急事,就算是半夜也得立马赶过去。 她赶到办公区,小林丢给她一件防护实验服,让她全副武装了再上。 王师兄拿过一只透明塑料袋,里头是大团的黏液与一颗浅绿色的圆形薄荷糖。 白心说:“这就是之前小林说的那个案子?” 王师兄点头:“上头对这个案子很重视,特派了调查员下来,需要我们的协助。” 白心套上手套,走到尸体旁边,她捏住死者的下颚,微微上扬,眼球与口鼻充血,典型的勒颈窒息而死。 死者脖子上面有均匀平滑的勒痕,无花纹,初步判断是电线之类的物体。 白心核对一下光片上颈椎前骨裂,说明下手者力道很大。 她又检查了一下,脖子上几乎无抓痕,痕迹很轻,手腕上也没有勒痕。 总体来说,尸体非常干净,甚至没有挣扎的痕迹,白心皱眉,想不出凶手的杀人手法,于是说:“凶器找到了?” 小林点头:“是用电线勒死的,已核对过痕迹。” “?” “也就是说是在室内?”白心问。 “嗯,门口无挣扎痕迹,犯罪现场是在室内,而尸体附近的痕迹还有指纹都被擦的干干净净,看样子是有预谋杀人。” 白心沉思:“熟人犯案的可能性比较大,否则不会选择让一个陌生人进屋,一般人都该有点警惕。” “还有很有趣的一点。”小林突然开口。 “有趣?”白心吓了一跳,这妞怎么了,死人还有有趣的地方? “你知道吃糖有什么好处吗?”小林嘿嘿笑了一声。 白心愣了,呆呆回答:“饿的时候血压低,补充糖可以防止晕倒,类似这种?” “bingo!死者之前没进食过,胃里没有什么食物残渣。凶手就好像是在开玩笑一样,具有目的性质给她吃一颗糖,补充一点体力。这种冷幽默是不是很有趣啊?”小林说。 白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她这样一说,只觉得对方就是个变态。 白心忽然开窍了,说:“你们说,这个薄荷糖会不会是一个标记?就好像商标一样,是有意为之。” 王师兄停下检查,抬起头,问:“怎么说?” 白心说:“就好像之前有一个玫瑰杀手,不是在杀人的时候都爱放一只玫瑰吗?这个凶手就是想效仿那些连环杀人案,做出属于自己的品牌?” “对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还会有其他被害者?而且犯人处理现场特别谨慎,光是清理指纹应该就需要花上不少时间,在死人的房间里这样慢条斯理做事……啧啧,我想都不敢想。”小林抖了一下,原本甜美的萝莉脸顿时缩成了苦瓜。 白心摇摇头:“我不知道,还得再看。总之,死亡时间是5月28日早上7点?” “对,犯人代号是薄荷糖。”王师兄说道。 白心心想:敢在早上作案,还真是艺高人胆大。不过最危险的时候恰恰可能是最安全的时候,人来人往,太多了,反而不好辨别。 白心刚褪下实验服要收工,突然又问:“你等等,师兄。死亡时间是28日,为什么一天以后才被发现尸体?” “这个啊,说来话长。有点诡异,你要听不?据说死者在5月28日早上9点曾经给自己的同事发过请假的语音。所以过了两天后,同事觉得不对劲,去拜访时才发现了尸体。那个人现在被警方暂定为嫌疑人之一,具体还在调查。而且语音检验出来,确实是死者的,这就古怪了。”王师兄喋喋不休。 白心纳闷了,死亡时间是7点,9点居然能发语音?人又不是蜈蚣,被砍断了,手脚还能由脊椎支配活动。 “谁知道呢,没准没死透,那时候爬起来请个假再死呗。”王师兄开了个玩笑。 而就在此时,门突然发出砰的一声,无风自动。 王师兄怂的往后一跳,嘴里碎碎念:“死者莫怪啊。” “你们还没忙完?”原来是检验科的陈晨,他端着一碗盒饭,站在门口说,“王师兄快点忙好,下午还能玩两局lol,约了人了,速来。” “行行行,我快要下班了,这里差不多了。”王师兄虚惊一场,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小林,“小林,你有没有事,要不要去逛街什么的?陪你逛街,我就不玩lol了。” 小林吓得缩到白心身后,急忙摇头:“别介,师兄你玩好,我就不掺和你们交流兄弟情谊了。” “也行,”王师兄走几步,又探头回来嘱咐一声,“死亡时间可能有误,之后还得再确认一下,因为和语音核实了,这样的时间错开两个小时真是太有鬼了,可能是凶手故意让我们判断错误,周一再说,好了,解散,辛苦小白了啊,明天见。” 说完,他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 白心揉了揉酸涩的肩头,脱下实验服,洗干净手和脸就回家了。 白心饥肠辘辘,打算去吃点什么再说。然而到了半路,她又发现自己没带钱,再一摸,又一次没带钥匙。 完了,要不她还是乖一点选择通知房东好了? 白心不敢再麻烦苏牧,一见那个人就瘆得慌。 她给房东打了个电话,赔着笑脸让他能送来备用钥匙,好方便开门。 白心蹲坐在楼道口,闻着远近饭菜香味萦绕,肚子不符合时宜的又叫了一声。 好想……吃肉。 她将头埋在手臂之间,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只迎着夕阳,颓然而坐的小猫。 “白小姐?”忽的,有人唤她。 白心吓了一跳,后退两步,险些绊倒。 一只纤长而有力的手拽住她的手臂,稳稳将她拽住了,让她立在原地。 白心拍拍胸口,气喘吁吁说:“苏老师?” 她不好意思说又没带钥匙,干干笑了笑,目光落到苏牧手上的食材,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咕噜噜。 她的肚子又叫了,白心耳根刷的成了绯红色,再没有比这更丢人的了。 “没带钥匙。”苏牧的语气很笃定。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白心嘀咕:猜的也用那么笃定的语气?然而她也一点都不想听苏牧的推理,仿佛能被这个人看穿了似的。 “需要来我家吃顿饭吗?”苏牧似乎觉得不妥当,又补充:“如果你想的话。” “好,我……我下回请客,请你吃一顿饭。” “不用。”苏牧说,“我不吃外卖。” 白心点点头,一下子抬起头,说:“哎?你怎么知道?” 她确实想请他吃饭,但肯定是外卖,因为白心压根就不会做饭。 苏牧说:“我看到很多外卖的盒子,在你的垃圾袋中。为了更好建立邻里关系,我有做一些调查。包括你的职业,姓名,兴趣爱好,甚至是……喜欢的男友类型。” “喜欢的男友类型?!” 苏牧凑近了几步,垂眸,看向白心。 他炙热的气息落在白心的发顶,仅仅一瞬,又抬起头,说:“得知你喜好的类型,也能从中推断出你们恋爱后的日常状况。” “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推断结论如果是趋向于吵架,或是喜好煲电话粥,我就应该把卧室定在另一个房间,与你的卧室位置隔开一段距离。” 这个人,真是…… 白心哑口无言,不知说什么好,可什么都不说,她的气势就更弱了。 苏牧不去看她,自顾自掏钥匙,开门。 他的骨节修长,指尖泛光,月牙匀称。他将手轻搭在门扣上,一下子摄住了白心的目光。 白心原本只知道医生这个职业的人手都好看,微一侧腕,抵在白大褂的边领上,既骨节分明显得有力,又白皙清瘦略带风雅。 而此时,她却没想到,仅仅寻常所见的陌生人,也有这样好看的一双手。 “你在看什么?”苏牧轻声问,犹如一阵风,一下子将她四散的意识吹回,拢在一处。 “没什么。”白心有点尴尬,她分心了,却不能说分心的原因,就当她是饿晕了好了。 苏牧进门,递给白心一枚糖,说:“补充体力。” 白心还没说什么,苏牧就帮她想好了一切。 这个人是真的温柔体贴,还是观察入微到一定的境界,所以强迫症犯了要照料她一下? 白心手里的糖还有温度,酥酥麻麻,温暖她的心脏。 白心摊开手心,一看。糖壳很好看,浅绿色,很小清新。里头有一颗球形糖,是薄荷口味的。 她取出糖果,抿到嘴里,舌尖与味蕾一下子被那种清甜给俘虏,满足的滋味溢上心头。 不过,有哪里不对劲。 只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眼熟。 等一下。 白心反应过来,再看一眼糖衣,这下反应过来,这和她之前所见的糖是一样的,是死者口中含的那种糖! 她差点就要被坑了,急忙跑到厕所的洗手台,匆忙打开水,捂住了嘴。 她陷入两难,吐也不是,人家好心好意给你糖吃,吐了不礼貌;不吐也不是,死者同款糖,太渗人了! 要不是白心知道死者事件刚出,苏牧可能不知道含糖的隐情,不然白心早觉得这厮是存心坑害她的了。 白心想了想,还是把糖两下咀嚼碎了,咽下。 她回到客厅,问苏牧:“苏老师,这糖哪里买的?” 苏牧瞥了她一眼,回答:“网上。” “哎,我和你说个事,你可能不知道。我工作的地方接手一个案子,死者的嘴里就含着这种糖,太吓人了。” “嗯……”他顿了顿,说:“我知道这个事件,早间新闻上有说。还有,这糖是同款杀人糖,今天刚买,想试试看味道。” 白心沉默了:“……” 所以,也就是苏牧是知情的,并且也有近乎%99.9的机率是在存心坑她? 白心怎么觉得,这个人教的不是数学,而是厚黑学。 她是不是还得谢苏老师不杀之恩?嗯? “白小姐,帮忙把碗拿一下。” 苏牧指挥她做事,白心也不含糊,手脚利落给他摆好了盘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怎么江湖不见,也得先把肚子填饱。 所以,她忍。 好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才煮好。 苏牧吃东西很清淡,炒了几个家常小菜,又加了一道松鼠鱼,以及糖醋排骨,烹饪风格与其他菜色不同,一看就是为了白心特地加的。 白心埋头吃饭,心里嘀咕:是不是又被这个人看出爱吃肉这一点了? 她也不想着去求证,反正结论都是那样。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鱼肉和排骨煮的真是太好了,白心顾着吃,根本就不记得之前被欺负的事情。 这道松鼠鱼极考验火候,不腥不腻,又把活鱼的鲜味提出来,肉质白嫩软滑,还带着粘稠的汤汁,让人食指大动。 不知不觉,她就吃了两大碗饭。 白心刚放下筷子,就被苏牧接过,丢到了洗碗池里。 她白吃了一顿饭,还没洗碗,底气不足。于是打算瞎聊,企图转移苏牧的注意力:“苏老师对早间新闻那个薄荷糖事件感兴趣吗?” “因为这起事件,撤下了我在追的晨间剧。所以,应该算不感兴趣。” 因为没电视剧看了,所以不感兴趣? 这种理由怎么这么耳熟? 白心没想起来,索性不想。 她又没其他话题可以供为谈资,一下子哑巴了。 许是不适应,苏牧补充:“不过,可以听听。” 他给她台阶下,白心也心安理得继续说:“死者是被人用电线勒死的,嘴里含着糖。” “嗯。”苏牧应的很轻,不感兴趣,但是在听。 “还有,目前死亡的时间统计是早上七点左右,但在九点,有人接到了死者的电话。” 苏牧手里的碟子相撞,发出叮的脆响。 他忽的出声,尾音上扬:“嗯?”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查清楚。不过这个凶手胆真大,痕迹擦得一干二净。” “死亡来电?” “是啊,不过这是不是死者的鬼魂做的?苏老师有没有听过一些诡异事件,就是说人明明死了,却在后来打了电话给家人道别什么的。” 苏牧显然没想到白心这么不靠谱,他避开那个怪力乱神的话题,直接问:“死者的伤处,可以再描述一下吗?” 白心说:“痕迹均匀,无花纹,就是普通淤血的勒痕,痕迹很新。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死者后颈处无勒痕,应该不是寻常的交叠套圈勒法,具体还得到时候再做检验。” 苏牧洗好了碗,此时转过身。 不知为何,他看一眼桌上电线,视线下移,一双眼略暗。 “那么,就来演绎一下。” “什么?”白心没回过神。 她刚一起身,就被苏牧扯住,虚虚圈入怀中。 “这……”白心哑然。 她背靠在苏牧的怀中,没紧贴上,也没肌肤相触。 但白心的周身都是清淡的草木味,专属苏牧。 她下意识往腹部看,苏牧的手臂精瘦,透着炙热,明明并无接触到,却觉得他的臂弯强而有力,竟让她一下子都忘记反抗。 等等,苏老师这是在做什么? 白心还未曾来得及反应,就有一根电线套入她的脖下,松松勒住。 她怕极了,奋力挣扎,手指嵌入电线圈中,几下刮伤了自己白嫩的肌肤。 苏牧松了手,与她隔开一段距离,低语:“你看。” “看什么?!你在做什么啊?!”白心瞪他,腮帮微鼓,她险些就要死了好不好! 苏牧仿佛全不在意,说:“如果是被人勒死,脖颈上会有一些挣扎时的抓伤。” 白心这才反应过来,触摸一下脖间,果然隐隐刺痛。 这样的演绎代价太重了,她绝对……不要玩第二次! “那如果凶手绑住她的双手呢?”白心说。 “那么,手腕上应该也会有淤血的痕迹,等同于勒死。” 白心熄了声音,一下子回过神来。 对,死者的身体太干净了,手腕上没痕迹,脖颈上也只有勒痕和浅浅的抓痕,这么浅,不符合常理。按常理说,这一点太奇怪了。 “何况,勒死需要交叉线圈借力,而死者后颈无痕迹,只有前脖受力,形成半个圈形勒痕。” “也就是说,死者死前没挣扎?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牧的推论戛然而止,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苏老师,你都说到这份上了……” “从题型上看,这是一道送分题,然而数据不够,增加了一定的难度。”苏牧淡然道。 “所以?” “所以,无解。” “……”白心突然觉得,那些学渣做小抄是有道理的,解题什么的果然不太合适自己。 白心还不死心,总觉得苏牧知道许多,但憋着不说,心眼儿很坏。 她缠着问:“苏老师还有其他发现吗?” 苏牧扫了她一眼,眼风凛冽,让白心一下子联想到了当初高中刷题时,专门指导她班数学的老师,那个面黑心冷的阎王。 她讪讪道:“真的……没了?” “我只负责教题型。学以致用,是作为学生的事情。由此可见,你作为邻居,半夜爬墙,骚扰其他房客,不合格;作为学生,生性愚钝,思维虽然灵活发散,却从没有想到一个正确的点上,也不合格。”苏牧顿了顿,说:“所以,这次的考试,你挂科了。” “……”她就这么被推入了人生的低谷,永世不得翻身了? “有补考的机会吗?” “有,接下来由你去找到真相。” 叮铃铃。 白心的手机又响了。 她蹬蹬蹬跑去接电话,得知是房东打来的。对方人到了,就蹲楼梯口等着给她开门。 白心和苏牧道了别,离开了。 她回到自己家里,打算倒头就睡。 刚一躺下,左侧口袋就有什么膈到了白心。 她将手伸入口袋,摸出一颗糖。 这是一颗橘子味的,和死者不同款。 第十八集 白心一夜没睡好,翻来倒去,险些滚床底下。 她的梦里有一个人,逆着光,背着影,从头到脚,黑影拉得狭长,犹如浮动的海藻,遮住她的一大半身体。 白心怕他,所以本能后退。 她手忙脚乱,一下子跌倒在地,陷入了沉甸甸的黑影之中。 砰砰砰。 白心心跳加速,如同小鹿乱撞,不知是恐慌还是莫名的悸动,情绪朦胧。 只是,她再也不能后退了。 他是谁? 犹如夜旅人,踏着黑夜,从地狱而来…… 他的身上总有种莫名的压迫感,让白心寸步难行。 而就在此时,那个人转过身,朝白心递出手掌,他的掌心里有一枚薄荷糖。 糖? 白心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个人的眉目轮廓,居然是苏牧? 苏牧半曲起食指,推了推细边眼镜,低声道:“你以为我是凶手?” 白心没说话,心想:你了解这么多东西,要么是一个很逻辑思维很强大的人;要么就是这起事件的幕后指使,绝对不能相信你。 “这道题,是送分题。如果想要确认我的凶手身份,那就拿出证据,没有证据,不管是嫌疑人还是真凶,都能够拥有逍遥法外的资格。” “我会找到真相的。”白心不服输,大声喊了出来。 她一下子惊醒,手背贴额头,擦干虚汗。 原来是做梦了,可是怎么会梦到他? 难道白心潜意识里面在怀疑苏牧? 怎么可能这么巧,凶手就住她隔壁? 而且怎么能单凭直觉就给对方定罪,没准只是单纯的……苏牧比她聪明呢? 那个男人……这样一想,她更不爽了。 白心打起精神,洗漱好了,飞奔去单位。 不管怎么说,她都很好奇那个谜一样的死法。 王师兄戴上手套,扎紧了腕口的缝隙,一面嫌弃,一面说:“都看了这么多次了,还没看完。再不火化就烂了,要么就放冷冻柜里,像储存猪肉那样,留着过冬。” 小林要被恶心死了,连连摆手:“王师兄,你别说了好不好?我都不敢吃猪肉馅的速冻饺子了。” “啊?你最近还吃猪肉馅的速冻饺子?不会做饭来师兄家吃啊,师兄的厨艺是祖传了,我曾爷爷据说之前在宫里的御膳房当过差事。” “什么差事啊?” “烧水的。” “……”小林没想到他那么能说,无语了。 白心打断他们的话,再一次握上那具尸体的手腕,上面肌肤平滑,果然一点痕迹也没有。 她很清楚淤血是如何形成的,人在死前,身体里面的血液一直循环运转,如果受到外力影响就会让毛细血管破损,形成积血。 人死后,血液停止运作,爆裂血管的部分就会变成血块,凝结成淤血残留在皮层底下,变成深褐色。不过反之,如果是在人死后,无论怎么使劲,都不会形成较深的挫伤痕迹,甚至是淤血。 这个是很好判断生前有没有打斗或者挣扎的凭证,而现在,她所学的知识似乎都无法在这具尸体上运作了。 一具尸体,身上只有脖颈的勒痕,半个圈,手脚无挣扎反抗痕迹,那么也就是说,她是在被麻醉或者其他药物导致手脚无力的情况下被杀死的。 白心问:“血检报告出来了吗?有没有药物物质残留?死者生前有没有服用过安眠药之类的?” 王师兄说:“没有,死者的体内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白心说,“如果被他杀,肯定会挣扎,但是她的身体这么干净。” “你说的这点,我们也考虑到了。调查员还在调查,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死亡时间一而再再而三的确定,是5月28日早上7点左右,时间无误。” “也就是说,死后的留言是个谜?” “是的。” 白心说:“能不能把我调到勘察组,我想要跟进这一次的事件。” “那我帮你去和领导说一声,这个问题不大。”王师兄拍了拍胸脯,打包票能办到。 “对了,对了!”白心灵机一动,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王师兄讶然问。 白心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说:“你想想,死人怎么可能说话?这完全是不可能的,所以那个留言肯定是凶手所为!” 小林皱眉,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声音确实是死者本人的,和她的亲朋好友确认过了。” “不过,声音也是可以制造的。”白心说,“只要从死者之前的录音之中截取一些单字,再组合成一个句子,不就能解释留言之谜了吗?” 王师兄说:“那该怎么证明这种事情?这凶手也太精了吧?” “留言的录制磁带有吗?我拿去声音鉴定部门询问一下,说不准有所发现。”白心从王师兄那拿过磁带,就心急火燎地往鉴声部门跑去。 她肯定能掰回一局,这次肯定会让苏牧刮目相看。 咦,她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和那个男人较量起来了…… 白心把磁带给了相关人员,然后在门外等结果。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有工作人员唤她进去。 声鉴部也是由陈晨负责的,他拿出磁带,问白心:“这是薄荷糖死者的案子?” “是的,磁带是不是有问题?” “磁带的声音所属确实是死者的,我拿来和她之前的录音做过对比,各处频率都能对的上。” “不是这个问题,”白心解释,“我知道这当然是她的声音,凶手不可能那么笨。但是我想说,这个录音一定是凶手在她之前的录音里面截取出一些单字的声音,合成了一句话。好比,我吃饭,和想睡觉。截取我’字,和‘想’字就会变成‘我想’。但是这确实是属于死者的声音。” 陈晨不耐烦,嘀咕一声:“白心姐,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的是,这是由死者说的连贯的一句话。” “你说什么?” 他把电脑扭过去,给白心看上面的声波显现图,指着那些红橙相接的地方,说:“你看,这一句话的颜色都对的上,连成一条连贯的句子。如果是拼接的单字,就会变成这样,你看,狗啃似的,一个上一个下。也就是说,这句话是死者本人说的。” 白心微张着嘴,难以置信。 也就是说,七点死了的人,真的在九点说了这句话? 暂且不提时间上的问题,就算是死者事先录音给凶手的,但又怎么可能会刻意留下这样一个让凶手有时间逃脱的借口,帮助杀死自己的人逃跑? 这不符合常理啊? 明明是一起谋杀案件! 白心糊涂了,她整个人懵懵的,下班以后,就回了公寓。 此时,她突然很想见见苏牧,见见那个无所不知的男人,让他解答这个谜底。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难道世界上真的存在神秘的死后来电? 白心浑浑噩噩,来到了苏牧的家门前。 她还没来得及按门铃,对方就得知了她的存在,提前开了门,迎接她。 白心透过门的缝隙朝上看,一下子将苏牧的目光所吸引住了。 苏牧并不解释那么许多,只说:“进来吧。” 白心乖乖巧巧点头,走了进去,她问:“有薄荷糖吗?这回我一定不会吐了。” 苏牧不置可否,但还是给了她。 她坐在椅子上,嘴里叮叮咚咚咬着糖。 白心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垂下猫耳,沮丧蹲坐在家门口的流浪猫。 “那个留言是真的,七点死了的人,在九点留言了,我去确认过声音,不是由凶手拼接的单字,而是死者自己说的一整句话。”白心愣了愣,继续说:“怎么可能呢?难道真的有死后留言的事件?” “1969年,丹麦曾有流传死后留言的传闻。据说是一个开车出事的司机在死后的十分钟内给家人电话,家人接起,听到的是一阵盲音,不过来电却是死者的。而2003年,意大利也有传闻,说是一名被谋\\杀的女士在死后的一小时内,给警方去电,说明了凶手的特征以及去向,后来让他们成功逮捕了那一名嫌疑犯,”苏牧垂眸,继续说,“然而,传闻之所以是传闻,就代表这是无凭无据,任何人都能伪造的风言风语,不足以为信。” “那我们能相信什么?”白心较真问。 “相信证据。” “如果证据显示,死后留言是存在的呢?” 苏牧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他嘴角勾起一丁点弧度,意味深长说:“那么就说明,死后留言是真的存在的。” ——草灯现在才早上五点,要继续睡觉啦,v了认识这么多小可爱真是开心,么么啾,爱你们,给你们我满满的爱。 最后高歌一曲——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支持正版的好处是能和我亲密接触,之前还有私密炖肉福利哦。欢迎改邪归正的小可爱! 第十九集 白心一夜没睡好,翻来倒去,险些滚床底下。 她的梦里有一个人,逆着光,背着影,从头到脚,黑影拉得狭长,犹如浮动的海藻,遮住她的一大半身体。 白心怕他,所以本能后退。 她手忙脚乱,一下子跌倒在地,陷入了沉甸甸的黑影之中。 砰砰砰。 白心心跳加速,如同小鹿乱撞,不知是恐慌还是莫名的悸动,情绪朦胧。 只是,她再也不能后退了。 他是谁? 犹如夜旅人,踏着黑夜,从地狱而来…… 他的身上总有种莫名的压迫感,让白心寸步难行。 而就在此时,那个人转过身,朝白心递出手掌,他的掌心里有一枚薄荷糖。 糖? 白心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个人的眉目轮廓,居然是苏牧? 苏牧半曲起食指,推了推细边眼镜,低声道:“你以为我是凶手?” 白心没说话,心想:你了解这么多东西,要么是一个很逻辑思维很强大的人;要么就是这起事件的幕后指使,绝对不能相信你。 “这道题,是送分题。如果想要确认我的凶手身份,那就拿出证据,没有证据,不管是嫌疑人还是真凶,都能够拥有逍遥法外的资格。” “我会找到真相的。”白心不服输,大声喊了出来。 她一下子惊醒,手背贴额头,擦干虚汗。 原来是做梦了,可是怎么会梦到他? 难道白心潜意识里面在怀疑苏牧? 怎么可能这么巧,凶手就住她隔壁? 而且怎么能单凭直觉就给对方定罪,没准只是单纯的……苏牧比她聪明呢? 那个男人……这样一想,她更不爽了。 白心打起精神,洗漱好了,飞奔去单位。 不管怎么说,她都很好奇那个谜一样的死法。 王师兄戴上手套,扎紧了腕口的缝隙,一面嫌弃,一面说:“都看了这么多次了,还没看完。再不火化就烂了,要么就放冷冻柜里,像储存猪肉那样,留着过冬。” 小林要被恶心死了,连连摆手:“王师兄,你别说了好不好?我都不敢吃猪肉馅的速冻饺子了。” “啊?你最近还吃猪肉馅的速冻饺子?不会做饭来师兄家吃啊,师兄的厨艺是祖传了,我曾爷爷据说之前在宫里的御膳房当过差事。” “什么差事啊?” “烧水的。” “……”小林没想到他那么能说,无语了。 白心打断他们的话,再一次握上那具尸体的手腕,上面肌肤平滑,果然一点痕迹也没有。 她很清楚淤血是如何形成的,人在死前,身体里面的血液一直循环运转,如果受到外力影响就会让毛细血管破损,形成积血。 人死后,血液停止运作,爆裂血管的部分就会变成血块,凝结成淤血残留在皮层底下,变成深褐色。不过反之,如果是在人死后,无论怎么使劲,都不会形成较深的挫伤痕迹,甚至是淤血。 这个是很好判断生前有没有打斗或者挣扎的凭证,而现在,她所学的知识似乎都无法在这具尸体上运作了。 一具尸体,身上只有脖颈的勒痕,半个圈,手脚无挣扎反抗痕迹,那么也就是说,她是在被麻醉或者其他药物导致手脚无力的情况下被杀死的。 白心问:“血检报告出来了吗?有没有药物物质残留?死者生前有没有服用过安眠药之类的?” 王师兄说:“没有,死者的体内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白心说,“如果被他杀,肯定会挣扎,但是她的身体这么干净。” “你说的这点,我们也考虑到了。调查员还在调查,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死亡时间一而再再而三的确定,是5月28日早上7点左右,时间无误。” “也就是说,死后的留言是个谜?” “是的。” 白心说:“能不能把我调到勘察组,我想要跟进这一次的事件。” “那我帮你去和领导说一声,这个问题不大。”王师兄拍了拍胸脯,打包票能办到。 “对了,对了!”白心灵机一动,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王师兄讶然问。 白心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说:“你想想,死人怎么可能说话?这完全是不可能的,所以那个留言肯定是凶手所为!” 小林皱眉,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声音确实是死者本人的,和她的亲朋好友确认过了。” “不过,声音也是可以制造的。”白心说,“只要从死者之前的录音之中截取一些单字,再组合成一个句子,不就能解释留言之谜了吗?” 王师兄说:“那该怎么证明这种事情?这凶手也太精了吧?” “留言的录制磁带有吗?我拿去声音鉴定部门询问一下,说不准有所发现。”白心从王师兄那拿过磁带,就心急火燎地往鉴声部门跑去。 她肯定能掰回一局,这次肯定会让苏牧刮目相看。 咦,她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和那个男人较量起来了…… 白心把磁带给了相关人员,然后在门外等结果。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有工作人员唤她进去。 声鉴部也是由陈晨负责的,他拿出磁带,问白心:“这是薄荷糖死者的案子?” “是的,磁带是不是有问题?” “磁带的声音所属确实是死者的,我拿来和她之前的录音做过对比,各处频率都能对的上。” “不是这个问题,”白心解释,“我知道这当然是她的声音,凶手不可能那么笨。但是我想说,这个录音一定是凶手在她之前的录音里面截取出一些单字的声音,合成了一句话。好比,我吃饭,和想睡觉。截取我’字,和‘想’字就会变成‘我想’。但是这确实是属于死者的声音。” 陈晨不耐烦,嘀咕一声:“白心姐,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的是,这是由死者说的连贯的一句话。” “你说什么?” 他把电脑扭过去,给白心看上面的声波显现图,指着那些红橙相接的地方,说:“你看,这一句话的颜色都对的上,连成一条连贯的句子。如果是拼接的单字,就会变成这样,你看,狗啃似的,一个上一个下。也就是说,这句话是死者本人说的。” 白心微张着嘴,难以置信。 也就是说,七点死了的人,真的在九点说了这句话? 暂且不提时间上的问题,就算是死者事先录音给凶手的,但又怎么可能会刻意留下这样一个让凶手有时间逃脱的借口,帮助杀死自己的人逃跑? 这不符合常理啊? 明明是一起谋杀案件! 白心糊涂了,她整个人懵懵的,下班以后,就回了公寓。 此时,她突然很想见见苏牧,见见那个无所不知的男人,让他解答这个谜底。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难道世界上真的存在神秘的死后来电? 白心浑浑噩噩,来到了苏牧的家门前。 她还没来得及按门铃,对方就得知了她的存在,提前开了门,迎接她。 白心透过门的缝隙朝上看,一下子将苏牧的目光所吸引住了。 苏牧并不解释那么许多,只说:“进来吧。” 白心乖乖巧巧点头,走了进去,她问:“有薄荷糖吗?这回我一定不会吐了。” 苏牧不置可否,但还是给了她。 她坐在椅子上,嘴里叮叮咚咚咬着糖。 白心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垂下猫耳,沮丧蹲坐在家门口的流浪猫。 “那个留言是真的,七点死了的人,在九点留言了,我去确认过声音,不是由凶手拼接的单字,而是死者自己说的一整句话。”白心愣了愣,继续说:“怎么可能呢?难道真的有死后留言的事件?” “1969年,丹麦曾有流传死后留言的传闻。据说是一个开车出事的司机在死后的十分钟内给家人电话,家人接起,听到的是一阵盲音,不过来电却是死者的。而2003年,意大利也有传闻,说是一名被谋\\杀的女士在死后的一小时内,给警方去电,说明了凶手的特征以及去向,后来让他们成功逮捕了那一名嫌疑犯,”苏牧垂眸,继续说,“然而,传闻之所以是传闻,就代表这是无凭无据,任何人都能伪造的风言风语,不足以为信。” “那我们能相信什么?”白心较真问。 “相信证据。” “如果证据显示,死后留言是存在的呢?” 苏牧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他嘴角勾起一丁点弧度,意味深长说:“那么就说明,死后留言是真的存在的。” ——草灯现在才早上五点,要继续睡觉啦,v了认识这么多小可爱真是开心,么么啾,爱你们,给你们我满满的爱。 最后高歌一曲——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第二十集 余念回了房,门窗四合,只余下一盏台灯,散发暖光,伴着她。 说实话,她做这一行这么几年,从没见过小白这样的。 他望着她时,眼神纯净的像是一个孩子,毫无一丝伪装的情绪,是幼儿对长者的孺慕。 他渴求爱,并且,他没有说谎。 余念再次翻开档案,一天不看,黄纸袋上已有浅浅的纸屑粉。这种材质的确是容易破碎,起毛,继而散开的。 明明已经确定过无数次的资料,她却仍旧一次次翻阅,希望从中找出破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用来推翻小白是杀人犯这个假设。 看来她是疯了。 沈先生请她来,是为了寻找出那个女孩的下落,而不是为了让她帮小白脱罪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阅那些现场拍摄的照片。 突然,门被敲响了。 余念一惊,照片四散到地面上。 她懊恼地捶在桌上,起身,开门<a href=" target="_blank">地产之王</a>。 屋外只有黑沉沉的走道,没有人。 她低头,只见一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摆在小型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香薰器皿,内部燃着蜡烛,小碟里滴着精油,下面垫着纸条写着——晚安,余小姐。 是沈先生送的,她认得他的字迹。 他还真是处处制造浪漫,给她惊喜。 余念的心稍微柔软了一点,她将推车拉进房间,走了几步,车轮被什么绊住了。 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那张死者的脸部特写。 余念嫌恶地将照片推远,企图放回桌上。 这时,她突然察觉照片背后有异样,翻看了两眼,只见照片底图下角有一点泛黄的字迹。 余念的敏锐,精准捕捉到这一点古怪。 她熄灭了香薰灯,用牙签沾住香薰上的精油,徐徐在泛黄的字迹上晕开……有了,是2016-08-03,山月ktv。 这是死亡预告! 余念大惊失色,她又拿出另外一张歌舞厅女的脸部特写,核对了犯案时间,真的是八月三日,就在几天前! 她染开后面的字迹,上头清晰地写道:我将线索放在勘查现场的照片背后,是不是很令人不可思议呢?很快就会有替罪的羔羊前往地狱,带着他仅剩的罪孽。我必将救赎他,连同他渴求救赎的孩子。 余念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需要理清起因经过,从头开始。 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法医,并且是参与工作的调查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a href=" target="_blank">荒漠大领主</a>。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法医人员,并且,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a href=" target="_blank">俺媳妇儿是个蛇精病</a>。”余念如实说。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喜欢吗?”她又写下问题。 “喜欢。”小白回。 “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余念不想避开昨天,还是照常与他相处,那样的话,太假了。 想要让人信任,就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会迷失。 小白指尖颤动,他垂眸,没有力气,也不想提笔回复。 “想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小白看她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余念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着:“其实,一开始接近你,我是有所图的。我是学心理的,现在是测谎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即使不说话,我也会读心术,看出你的一点破绽,知道你的情绪。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干净,所以我觉得……你并没有杀人。” 她写完这样繁琐的一段,先交给小白看。 小白看完,只抿了抿唇,不言语。 余念继续写:“你觉得你袒护的那个人是好人吗?他看似都在杀伤害孩子的父母,但他一定是好人吗?那你知道,他称呼你为懦弱待宰的羊羔吗?那个孩子……真的是安全的吗?” 小白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挥舞双手,只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他艰难地出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告诉你……全部事情。” 第二十一集 余念回了房,门窗四合,只余下一盏台灯,散发暖光,伴着她。 说实话,她做这一行这么几年,从没见过小白这样的。 他望着她时,眼神纯净的像是一个孩子,毫无一丝伪装的情绪,是幼儿对长者的孺慕。 他渴求爱,并且,他没有说谎。 余念再次翻开档案,一天不看,黄纸袋上已有浅浅的纸屑粉。这种材质的确是容易破碎,起毛,继而散开的。 明明已经确定过无数次的资料,她却仍旧一次次翻阅,希望从中找出破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用来推翻小白是杀人犯这个假设。 看来她是疯了。 沈先生请她来,是为了寻找出那个女孩的下落,而不是为了让她帮小白脱罪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阅那些现场拍摄的照片。 突然,门被敲响了。 余念一惊,照片四散到地面上。 她懊恼地捶在桌上,起身,开门<a href=" target="_blank">男神家的金手指[星际]</a>。 屋外只有黑沉沉的走道,没有人。 她低头,只见一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摆在小型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香薰器皿,内部燃着蜡烛,小碟里滴着精油,下面垫着纸条写着——晚安,余小姐。 是沈先生送的,她认得他的字迹。 他还真是处处制造浪漫,给她惊喜。 余念的心稍微柔软了一点,她将推车拉进房间,走了几步,车轮被什么绊住了。 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那张死者的脸部特写。 余念嫌恶地将照片推远,企图放回桌上。 这时,她突然察觉照片背后有异样,翻看了两眼,只见照片底图下角有一点泛黄的字迹。 余念的敏锐,精准捕捉到这一点古怪。 她熄灭了香薰灯,用牙签沾住香薰上的精油,徐徐在泛黄的字迹上晕开……有了,是2016-08-03,山月ktv。 这是死亡预告! 余念大惊失色,她又拿出另外一张歌舞厅女的脸部特写,核对了犯案时间,真的是八月三日,就在几天前! 她染开后面的字迹,上头清晰地写道:我将线索放在勘查现场的照片背后,是不是很令人不可思议呢?很快就会有替罪的羔羊前往地狱,带着他仅剩的罪孽。我必将救赎他,连同他渴求救赎的孩子。 余念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需要理清起因经过,从头开始。 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法医,并且是参与工作的调查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a href=" target="_blank">论感化反派的正确姿势</a>。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法医人员,并且,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a href=" target="_blank">疯跑吧!病娇!</a>。”余念如实说。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喜欢吗?”她又写下问题。 “喜欢。”小白回。 “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余念不想避开昨天,还是照常与他相处,那样的话,太假了。 想要让人信任,就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会迷失。 小白指尖颤动,他垂眸,没有力气,也不想提笔回复。 “想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小白看她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余念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着:“其实,一开始接近你,我是有所图的。我是学心理的,现在是测谎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即使不说话,我也会读心术,看出你的一点破绽,知道你的情绪。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干净,所以我觉得……你并没有杀人。” 她写完这样繁琐的一段,先交给小白看。 小白看完,只抿了抿唇,不言语。 余念继续写:“你觉得你袒护的那个人是好人吗?他看似都在杀伤害孩子的父母,但他一定是好人吗?那你知道,他称呼你为懦弱待宰的羊羔吗?那个孩子……真的是安全的吗?” 小白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挥舞双手,只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他艰难地出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告诉你……全部事情。” 第二十二集 余念回了房,门窗四合,只余下一盏台灯,散发暖光,伴着她。 说实话,她做这一行这么几年,从没见过小白这样的。 他望着她时,眼神纯净的像是一个孩子,毫无一丝伪装的情绪,是幼儿对长者的孺慕。 他渴求爱,并且,他没有说谎。 余念再次翻开档案,一天不看,黄纸袋上已有浅浅的纸屑粉。这种材质的确是容易破碎,起毛,继而散开的。 明明已经确定过无数次的资料,她却仍旧一次次翻阅,希望从中找出破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用来推翻小白是杀人犯这个假设。 看来她是疯了。 沈先生请她来,是为了寻找出那个女孩的下落,而不是为了让她帮小白脱罪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阅那些现场拍摄的照片。 突然,门被敲响了。 余念一惊,照片四散到地面上。 她懊恼地捶在桌上,起身,开门。 屋外只有黑沉沉的走道,没有人。 她低头,只见一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摆在小型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香薰器皿,内部燃着蜡烛,小碟里滴着精油,下面垫着纸条写着——晚安,余小姐。 是沈先生送的,她认得他的字迹。 他还真是处处制造浪漫,给她惊喜。 余念的心稍微柔软了一点,她将推车拉进房间,走了几步,车轮被什么绊住了。 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那张死者的脸部特写。 余念嫌恶地将照片推远,企图放回桌上。 这时,她突然察觉照片背后有异样,翻看了两眼,只见照片底图下角有一点泛黄的字迹。 余念的敏锐,精准捕捉到这一点古怪。 她熄灭了香薰灯,用牙签沾住香薰上的精油,徐徐在泛黄的字迹上晕开……有了,是2016-08-03,山月ktv。 这是死亡预告! 余念大惊失色,她又拿出另外一张歌舞厅女的脸部特写,核对了犯案时间,真的是八月三日,就在几天前! 她染开后面的字迹,上头清晰地写道:我将线索放在勘查现场的照片背后,是不是很令人不可思议呢?很快就会有替罪的羔羊前往地狱,带着他仅剩的罪孽。我必将救赎他,连同他渴求救赎的孩子。 余念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需要理清起因经过,从头开始。 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法医,并且是参与工作的调查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法医人员,并且,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余念如实说。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喜欢吗?”她又写下问题。 “喜欢。”小白回。 “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余念不想避开昨天,还是照常与他相处,那样的话,太假了。 想要让人信任,就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会迷失。 小白指尖颤动,他垂眸,没有力气,也不想提笔回复。 “想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小白看她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余念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着:“其实,一开始接近你,我是有所图的。我是学心理的,现在是测谎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即使不说话,我也会读心术,看出你的一点破绽,知道你的情绪。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干净,所以我觉得……你并没有杀人。” 她写完这样繁琐的一段,先交给小白看。 小白看完,只抿了抿唇,不言语。 余念继续写:“你觉得你袒护的那个人是好人吗?他看似都在杀伤害孩子的父母,但他一定是好人吗?那你知道,他称呼你为懦弱待宰的羊羔吗?那个孩子……真的是安全的吗?” 小白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挥舞双手,只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他艰难地出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告诉你……全部事情。” 第二十三集 余念回了房,门窗四合,只余下一盏台灯,散发暖光,伴着她。 说实话,她做这一行这么几年,从没见过小白这样的。 他望着她时,眼神纯净的像是一个孩子,毫无一丝伪装的情绪,是幼儿对长者的孺慕。 他渴求爱,并且,他没有说谎。 余念再次翻开档案,一天不看,黄纸袋上已有浅浅的纸屑粉。这种材质的确是容易破碎,起毛,继而散开的。 明明已经确定过无数次的资料,她却仍旧一次次翻阅,希望从中找出破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用来推翻小白是杀人犯这个假设。 看来她是疯了。 沈先生请她来,是为了寻找出那个女孩的下落,而不是为了让她帮小白脱罪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阅那些现场拍摄的照片。 突然,门被敲响了。 余念一惊,照片四散到地面上。 她懊恼地捶在桌上,起身,开门。 屋外只有黑沉沉的走道,没有人。 她低头,只见一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摆在小型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香薰器皿,内部燃着蜡烛,小碟里滴着精油,下面垫着纸条写着——晚安,余小姐。 是沈先生送的,她认得他的字迹。 他还真是处处制造浪漫,给她惊喜。 余念的心稍微柔软了一点,她将推车拉进房间,走了几步,车轮被什么绊住了。 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那张死者的脸部特写。 余念嫌恶地将照片推远,企图放回桌上。 这时,她突然察觉照片背后有异样,翻看了两眼,只见照片底图下角有一点泛黄的字迹。 余念的敏锐,精准捕捉到这一点古怪。 她熄灭了香薰灯,用牙签沾住香薰上的精油,徐徐在泛黄的字迹上晕开……有了,是2016-08-03,山月ktv。 这是死亡预告! 余念大惊失色,她又拿出另外一张歌舞厅女的脸部特写,核对了犯案时间,真的是八月三日,就在几天前! 她染开后面的字迹,上头清晰地写道:我将线索放在勘查现场的照片背后,是不是很令人不可思议呢?很快就会有替罪的羔羊前往地狱,带着他仅剩的罪孽。我必将救赎他,连同他渴求救赎的孩子。 余念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需要理清起因经过,从头开始。 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刑事摄影员完成拍摄后第一个接触照片的人,甚至是参与工作的法医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法医人员,并且,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余念如实说。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喜欢吗?”她又写下问题。 “喜欢。”小白回。 “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余念不想避开昨天,还是照常与他相处,那样的话,太假了。 想要让人信任,就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会迷失。 小白指尖颤动,他垂眸,没有力气,也不想提笔回复。 “想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小白看她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余念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着:“其实,一开始接近你,我是有所图的。我是学心理的,现在是测谎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即使不说话,我也会读心术,看出你的一点破绽,知道你的情绪。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干净,所以我觉得……你并没有杀人。” 她写完这样繁琐的一段,先交给小白看。 小白看完,只抿了抿唇,不言语。 余念继续写:“你觉得你袒护的那个人是好人吗?他看似都在杀伤害孩子的父母,但他一定是好人吗?那你知道,他称呼你为懦弱待宰的羊羔吗?那个孩子……真的是安全的吗?” 小白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挥舞双手,只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他艰难地出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告诉你……全部事情。” 第二十四集 余念指腹抵唇,沿着唇纹细细摩挲了一遍,这是她惯有的思索动作。 她在想事情,那种杂乱不堪的感觉令她不好受。 就好似一个受过重创的失忆患者,脑海中时常浮现一些记忆碎片,熟稔到像是曾经做过成千上万遍的动作,可没有记忆最深层的勾引,他也无法将最简浅的答案脱口而出。 这种不甘心糅合着无奈,令人手足无措。 而她就是这个丧失记忆的人,即使有多处线索与破绽,但她还是无法将所有的事情连为一线,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还有,最主要的一点是:那个傀儡,为什么会动? 如果有科学原因解释,那么这一切都不会让余念为难,她会迎头而上,直面挑战。 但如果没有呢?如果真有鬼怪的说法,她再怎么以科学原理推断案件,都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余念按捺下心思,踩着小桌,去看那盏罩着纸质外壳的吊灯。 越靠近这一点灯光,她越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扑火的飞蛾,为了汲取热源,冒着被熊熊烈焰吞噬的可能,奋不顾身朝灼灼灯火处飞奔而去。 不过,她也的确是那一只不怕死的飞蛾。 一点一点,被牵引着,带入了危险的漩涡。 “啪嗒。” 就在她触碰灯盏的时候,果然有一只被白炽灯烤到干涸的飞蛾掉落在桌上。 它死了很久了,尸体被隐藏在灯罩里,摇摇欲坠。 像是在提醒着余念,切莫因自己的好奇心,死于非命。 余念闻到一股焦灼的味道,这气息似曾相识。她回想起从前,老师为了给他们了解鸡骨头上骨膜的物质构造,特别用炭火烧烤骨关节处,当时散发出的蛋白质的烧灼味,就和这个味道一模一样。 她手指点上那一层字迹,有乳□□屑,嗅了嗅,心下了然:涂在灯罩上的字应该是蛋白质制品,也就是牛奶。 牛奶涂在纸上,等干了会变成无形,最后用烘干机一烘烤,呈现出字迹,这是非常普通的制作隐形字的方法。而灯泡散发的温度适宜,长时开灯,就会让热量汇聚,代替了烘干机,就能使得字迹缓缓现形。 不得不说,用这招引起恐慌的确是高明,特别是单单从牛奶字这一点,无法知晓何时被做了手脚,拽不出这个隐匿在暗处的人。 “怎么办?”徐倩问她。 余念苦笑:“我也想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赶往后院,一进跨院,就看见陈馆主狼狈地朝后攀爬,手撑在台阶上。而屋里的吊灯上,也显现着那一行字:“杀死我的,是你吗?” 安娜和阿蒙也闻讯赶来。 安娜手里提着摆件,是一根长链条,下面悬挂水晶振石,据说水晶能感应附近的磁场,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震荡举动,从而来协助占卜者的占卜工作。 当然,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余念并不信这些。 安娜提着摆件,靠近吊灯,她手里的水晶链开始缓缓振动,悬挂的水晶打着摆子。 还没来得及让人分清究竟是水晶摆件真有神力,还是安娜自身颤动手臂弄虚作假,她就将链条收回包内,煞有其事地说:“我们都被攻击了,这里隐藏着恶灵,它已经找到了栖身之所。” 阿蒙眼前一亮:“傀儡真的有这么大的力量?难怪我之前第一眼看见它,就被他的眼睛所吸引,他眼睛里有光,栩栩如生,就像是活的一样。” 院内又传来了脚步声,是齐殊气喘吁吁赶来了。 她怀里抱着傀儡,歉意道:“抱歉,他都承认了,是他的恶作剧。大家不要介意,打扰到你们了。” 安娜勾唇,凑近傀儡,说:“他身上有凶恶的黑气,齐小姐还是远离他比较好,或者我可以让我的牌灵镇压他。我这番来参加竞卖,为的也就是购买他,把他的邪灵之气镇压住。” 齐殊不舍地看怀中人偶一眼,摇摇头,拒绝:“还是周四再看吧,今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跟大家说一声抱歉,他不是什么邪物,只是有点顽皮,我保证,他没有做过杀人放火这样可怕的事情。” 齐殊就像是袒护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拿他之前的友好做掩护,极力撇清那些野蛮行径。 余念将信将疑地说:“那么,还是请齐小姐劝他今后不要再这样吓人了。” 齐殊点点头,忽的,她低下头,凑近傀儡,呢喃自语:“你在说什么?” 余念与众人面面相觑,唯有安娜,做出一副了然的姿态,从包中摸出一张塔罗牌,是倒位的死神。 她说:“傀儡里面的怨灵要涅槃出世了,再不镇压,就拦不住了。” 余念焦急地问:“他说了什么?” “他说,凶手就在他的面前。”齐殊一脸为难。 “凶手?”陈馆主皱眉,横扫众人一眼,“我们之中有一个杀人犯?” “我觉得可能不是字面上的杀人,而是害人。据说傀儡里面的怨灵与一起车祸有关,大家之前有牵涉进什么凶杀案件里吗?” 余念仔细端详他们的表情,结果却察觉了令人感到错愕的反应。她原本以为众人会迅速撇清,却没料到他们只垂下眸,心虚到不敢相互对视,究竟都在隐瞒什么? 余念蹙眉,说:“据傀儡说,你们是他选中的人。”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究竟是什么情况,总要说个明白,有害过人,还是没害过人,是时候站队了。 阿蒙先突兀地提出离场:“我还有点事情,摄影队里的人在开会,开会到一半,我看到那句话就跑来了,既然知道是牛奶制成的,可能只是个无聊的玩笑。反正,反正我先走了,再会。” 他连目光都没停驻在任何人身上,灰头土脸地逃跑了。 安娜也一反常态,僵硬地笑了一声,“我面膜的包装壳都开了,一看到字,都忘记敷了。我也先回去了。” “那时候不早,我也走了。”陈馆主到底是经历过一些事,有丰富的阅历,此时还老神在在的。 总之,原本因恐惧而聚团的人,在五分钟内就各奔东西,不欢而散。 余念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辞别了齐殊,也回了自己的屋里。 徐倩的杯装酒这时候才派上了用场,她和小白对月小酌,小白只喝了一口,就呛得脸红脖子粗,这酒度数太高,太浓太烈,一般人承受不了。 徐倩倍感英雄寂寞,只能自己在那小口小口品尝。 余念则一个人碎碎念:“傀儡为什么会动呢?” 徐倩说:“说不定是机器人?” “如果是机器人,没有人控制,他怎么动,如果电源一直开着,那应该会一直动才是,而不是像那样……”余念说。 “哪样?”徐倩问。 “说不上来,好像是有人在看着你,那只傀儡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应该动的样子,就好像是……活的一样。”余念还在回忆,有关那只傀儡的模样——他身上的白线勾结,与普通的提线人偶无异,嘴唇是红漆涂的,猩红如血。 余念上网查询资料,有关齐殊所说的那一起父子车祸案,在十年前的六月二十号。结果她发现那一天出车祸的人不计其数,范围缩小到黄山区,也有将近七八起,从这里下手显然很不明智。 她只能曲线救国,选择搜索阿蒙这些人。 余念对他们脸上一瞬即逝的惊恐很好奇,这些人究竟有什么秘密? 一输入阿蒙的名字,跳出的就先是他近期的摄影作品——一只遭受屠杀,眼角蓄满泪水的马鹿。 它的死状凄惨,被人一枪射中布满灰褐色毛皮的脖颈,腹部鼓大,怀有一子。 这样的场景,不免让人想到那个为了救下孩子,不惜向猎人下跪的鹿的故事。 或许马鹿死之前,也是想保下孩子,所以通人性蓄泪下跪,结果反倒惨遭杀害? 不过,一般狩猎珍惜动物,都是拖走了贩卖,又怎么会凑巧被阿蒙拍到,并且上传到网上,呼吁大家热爱野生动物呢? 甚至有网友质疑:“是不是摄影师杀害的马鹿,并且拍摄下这种照片哗众取宠,想要站在道德制高点,呼吁大家推广他的作品,让自己的摄影事业更上一层楼。”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阿蒙这个人真是阴险无-耻,令人感到恶寒。 然而,那名网友质疑的声音很快被汹涌的叫好声压下,湮灭于网络世界之中。 余念再将安娜的信息输入,发现了一起更为荒诞的特殊事件——由于安娜的占卜能力在业内是数一数二的,甚至有一名豪门太太请她占卜有关自己与丈夫的情感方面问题,安娜得出的答案是她丈夫出轨了。太太妒恨,于是结合平日里丈夫鬼鬼祟祟的行径,一怒之下就起了杀心。误杀了之后,这才得知,他丈夫最近早出晚归就是为了给他们两个的结婚纪念日一个惊喜。 不过,安娜此举也算不上怂恿杀人的罪名,但外网的舆论厉害,她就此逃到了国内,打算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照此看来,这些人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人啊。 余念摇摇头,然后把陈饶的名字输进去,连带着还有沈薄的名字,结果发现,他们两个倒是干干净净,并没有和什么案件扯上关联。 沈薄在一旁看了一眼,饶有兴味地说:“哦?你在怀疑我?” 第二十五集 app读者看到这里注意了,草灯每天都有fangdaozhang,隔天替换。然后如果没有替换就刷新还有清缓存,或者是用手机版网页看文! 他望着眼神纯净的像是一个孩子,毫无一丝伪装的情绪,是幼儿对长者的孺慕。 他渴求爱,并且,他没有说谎。 余念再次翻开档案,一天不看,黄纸袋上已有浅浅的纸屑粉。这种材质的确是容易破碎,起毛,继而散开的。 明明已经确定过无数次的资料,她却仍旧一次次翻阅,希望从中找出破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用来推翻小白是杀人犯这个假设。 看来她是疯了。 沈先生请她来,是为了寻找出那个女孩的下落,而不是为了让她帮小白脱罪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阅那些现场拍摄的照片。 突然,门被敲响了。 余念一惊,照片四散到地面上。 她懊恼地捶在桌上,起身,开门。 屋外只有黑沉沉的走道,没有人。 她低头,只见一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摆在小型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香薰器皿,内部燃着蜡烛,小碟里滴着精油,下面垫着纸条写着——晚安,余小姐。 是沈先生送的,她认得他的字迹。 他还真是处处制造浪漫,给她惊喜。 余念的心稍微柔软了一点,她将推车拉进房间,走了几步,车轮被什么绊住了。 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那张死者的脸部特写。 余念嫌恶地将照片推远,企图放回桌上。 这时,她突然察觉照片背后有异样,翻看了两眼,只见照片底图下角有一点泛黄的字迹。 余念的敏锐,精准捕捉到这一点古怪。 她熄灭了香薰灯,用牙签沾住香薰上的精油,徐徐在泛黄的字迹上晕开……有了,是2016-08-03,山月ktv。 这是死亡预告! 余念大惊失色,她又拿出另外一张歌舞厅女的脸部特写,核对了犯案时间,真的是八月三日,就在几天前! 她染开后面的字迹,上头清晰地写道:我将线索放在勘查现场的照片背后,是不是很令人不可思议呢?很快就会有替罪的羔羊前往地狱,带着他仅剩的罪孽。我必将救赎他,连同他渴求救赎的孩子。 余念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需要理清起因经过,从头开始。 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刑事摄影员完成拍摄后第一个接触照片的人,甚至是参与工作的法医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刑侦人员,而接触过照片的基本就只有统计与收集物证的法医,所以,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余念如实说。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喜欢吗?”她又写下问题。 “喜欢。”小白回。 “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余念不想避开昨天,还是照常与他相处,那样的话,太假了。 想要让人信任,就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会迷失。 小白指尖颤动,他垂眸,没有力气,也不想提笔回复。 “想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小白看她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余念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着:“其实,一开始接近你,我是有所图的。我是学心理的,现在是测谎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即使不说话,我也会读心术,看出你的一点破绽,知道你的情绪。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干净,所以我觉得……你并没有杀人。” 她写完这样繁琐的一段,先交给小白看。 小白看完,只抿了抿唇,不言语。 余念继续写:“你觉得你袒护的那个人是好人吗?他看似都在杀伤害孩子的父母,但他一定是好人吗?那你知道,他称呼你为懦弱待宰的羊羔吗?那个孩子……真的是安全的吗?” 小白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挥舞双手,只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他艰难地出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告诉你……全部事情。” 第二十六集 app读者看到这里注意了,草灯每天都有fangdaozhang,隔天替换。然后如果没有替换就刷新还有清缓存,或者是用手机版网页看文! 一丝伪装的情绪,是幼儿对长者的孺慕。 他渴求爱,并且,他没有说谎。 余念再次翻开档案,一天不看,黄纸袋上已有浅浅的纸屑粉。这种材质的确是容易破碎,起毛,继而散开的。 明明已经确定过无数次的资料,她却仍旧一次次翻阅,希望从中找出破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用来推翻小白是杀人犯这个假设。 看来她是疯了。 沈先生请她来,是为了寻找出那个女孩的下落,而不是为了让她帮小白脱罪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阅那些现场拍摄的照片。 突然,门被敲响了。 余念一惊,照片四散到地面上。 她懊恼地捶在桌上,起身,开门。 屋外只有黑沉沉的走道,没有人。 她低头,只见一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摆在小型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香薰器皿,内部燃着蜡烛,小碟里滴着精油,下面垫着纸条写着——晚安,余小姐。 是沈先生送的,她认得他的字迹。 他还真是处处制造浪漫,给她惊喜。 余念的心稍微柔软了一点,她将推车拉进房间,走了几步,车轮被什么绊住了。 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那张死者的脸部特写。 余念嫌恶地将照片推远,企图放回桌上。 这时,她突然察觉照片背后有异样,翻看了两眼,只见照片底图下角有一点泛黄的字迹。 余念的敏锐,精准捕捉到这一点古怪。 她熄灭了香薰灯,用牙签沾住香薰上的精油,徐徐在泛黄的字迹上晕开……有了,是2016-08-03,山月ktv。 这是死亡预告! 余念大惊失色,她又拿出另外一张歌舞厅女的脸部特写,核对了犯案时间,真的是八月三日,就在几天前! 她染开后面的字迹,上头清晰地写道:我将线索放在勘查现场的照片背后,是不是很令人不可思议呢?很快就会有替罪的羔羊前往地狱,带着他仅剩的罪孽。我必将救赎他,连同他渴求救赎的孩子。 余念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需要理清起因经过,从头开始。 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刑事摄影员完成拍摄后第一个接触照片的人,甚至是参与工作的法医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刑侦人员,而接触过照片的基本就只有统计与收集物证的法医,所以,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余念如实说。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喜欢吗?”她又写下问题。 “喜欢。”小白回。 “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余念不想避开昨天,还是照常与他相处,那样的话,太假了。 想要让人信任,就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会迷失。 小白指尖颤动,他垂眸,没有力气,也不想提笔回复。 “想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小白看她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余念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着:“其实,一开始接近你,我是有所图的。我是学心理的,现在是测谎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即使不说话,我也会读心术,看出你的一点破绽,知道你的情绪。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干净,所以我觉得……你并没有杀人。” 她写完这样繁琐的一段,先交给小白看。 小白看完,只抿了抿唇,不言语。 余念继续写:“你觉得你袒护的那个人是好人吗?他看似都在杀伤害孩子的父母,但他一定是好人吗?那你知道,他称呼你为懦弱待宰的羊羔吗?那个孩子……真的是安全的吗?” 小白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挥舞双手,只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他艰难地出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告诉你……全部事情。” app读者看到这里注意了,草灯每天都有fangdaozhang,隔天替换。然后如果没有替换就刷新还有清缓存,或者是用手机版网页看文! app读者看到这里注意了,草灯每天都有fangdaozhang,隔天替换。然后如果没有替换就刷新还有清缓存,或者是用手机版网页看文! app读者看到这里注意了,草灯每天都有fangdaozhang,隔天替换。然后如果没有替换就刷新还有清缓存,或者是用手机版网页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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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刑事摄影员完成拍摄后第一个接触照片的人,甚至是参与工作的法医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刑侦人员,而接触过照片的基本就只有统计与收集物证的法医,所以,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余念如实说。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喜欢吗?”她又写下问题。 “喜欢。”小白回。 “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余念不想避开昨天,还是照常与他相处,那样的话,太假了。 想要让人信任,就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会迷失。 小白指尖颤动,他垂眸,没有力气,也不想提笔回复。 “想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小白看她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余念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着:“其实,一开始接近你,我是有所图的。我是学心理的,现在是测谎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即使不说话,我也会读心术,看出你的一点破绽,知道你的情绪。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干净,所以我觉得……你并没有杀人。” 她写完这样繁琐的一段,先交给小白看。 小白看完,只抿了抿唇,不言语。 余念继续写:“你觉得你袒护的那个人是好人吗?他看似都在杀伤害孩子的父母,但他一定是好人吗?那你知道,他称呼你为懦弱待宰的羊羔吗?那个孩子……真的是安全的吗?” 小白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挥舞双手,只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他艰难地出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告诉你……全部事情。” app读者看到这里注意了,草灯每天都有fangdaozhang,隔天替换。然后如果没有替换就刷新还有清缓存,或者是用手机版网页看文! app读者看到这里注意了,草灯每天都有fangdaozhang,隔天替换。然后如果没有替换就刷新还有清缓存,或者是用手机版网页看文! app读者看到这里注意了,草灯每天都有fangdaozhang,隔天替换。然后如果没有替换就刷新还有清缓存,或者是用手机版网页看文! app读者看到这里注意了,草灯每天都有fangdaozhangapp读者看到这里注意了,草灯每天都有fangdaozhang,隔天替换。然后如果没有替换就刷新还有清缓存,或者是用手机版网页看文app读者看到这里注意了,草灯每天都有fangdaozhang,隔天替换。然后如果没有替换就刷新还有清缓存,或者是用手机版网页看文!! 第二十八集 pp读者看到这里注意了,草灯每天都有fangdaozhang,隔天替换。然后如果没有替换就刷新还有清缓存,或者是用手机版网页看文! 一丝伪装的情绪,是幼儿对长者的孺慕。 他渴求爱,并且,他没有说谎。 余念再次翻开档案,一天不看,黄纸袋上已有浅浅的纸屑粉。这种材质的确是容易破碎,起毛,继而散开的。 明明已经确定过无数次的资料,她却仍旧一次次翻阅,希望从中找出破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用来推翻小白是杀人犯这个假设。 看来她是疯了。 沈先生请她来,是为了寻找出那个女孩的下落,而不是为了让她帮小白脱罪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阅那些现场拍摄的照片。 突然,门被敲响了。 余念一惊,照片四散到地面上。 她懊恼地捶在桌上,起身,开门。 屋外只有黑沉沉的走道,没有人。 她低头,只见一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摆在小型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香薰器皿,内部燃着蜡烛,小碟里滴着精油,下面垫着纸条写着——晚安,余小姐。 是沈先生送的,她认得他的字迹。 他还真是处处制造浪漫,给她惊喜。 余念的心稍微柔软了一点,她将推车拉进房间,走了几步,车轮被什么绊住了。 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那张死者的脸部特写。 余念嫌恶地将照片推远,企图放回桌上。 这时,她突然察觉照片背后有异样,翻看了两眼,只见照片底图下角有一点泛黄的字迹。 余念的敏锐,精准捕捉到这一点古怪。 她熄灭了香薰灯,用牙签沾住香薰上的精油,徐徐在泛黄的字迹上晕开……有了,是2016-08-03,山月ktv。 这是死亡预告! 余念大惊失色,她又拿出另外一张歌舞厅女的脸部特写,核对了犯案时间,真的是八月三日,就在几天前! 她染开后面的字迹,上头清晰地写道:我将线索放在勘查现场的照片背后,是不是很令人不可思议呢?很快就会有替罪的羔羊前往地狱,带着他仅剩的罪孽。我必将救赎他,连同他渴求救赎的孩子。 余念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需要理清起因经过,从头开始。 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刑事摄影员完成拍摄后第一个接触照片的人,甚至是参与工作的法医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刑侦人员,而接触过照片的基本就只有统计与收集物证的法医,所以,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余念如实说。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喜欢吗?”她又写下问题。 “喜欢。”小白回。 “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余念不想避开昨天,还是照常与他相处,那样的话,太假了。 想要让人信任,就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会迷失。 小白指尖颤动,他垂眸,没有力气,也不想提笔回复。 “想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小白看她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余念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着:“其实,一开始接近你,我是有所图的。我是学心理的,现在是测谎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即使不说话,我也会读心术,看出你的一点破绽,知道你的情绪。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干净,所以我觉得……你并没有杀人。” 她写完这样繁琐的一段,先交给小白看。 小白看完,只抿了抿唇,不言语。 余念继续写:“你觉得你袒护的那个人是好人吗?他看似都在杀伤害孩子的父母,但他一定是好人吗?那你知道,他称呼你为懦弱待宰的羊羔吗?那个孩子……真的是安全的吗?” 小白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挥舞双手,只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他艰难地出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告诉你……全部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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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死亡预告! 余念大惊失色,她又拿出另外一张歌舞厅女的脸部特写,核对了犯案时间,真的是八月三日,就在几天前! 她染开后面的字迹,上头清晰地写道:我将线索放在勘查现场的照片背后,是不是很令人不可思议呢?很快就会有替罪的羔羊前往地狱,带着他仅剩的罪孽。我必将救赎他,连同他渴求救赎的孩子。 余念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需要理清起因经过,从头开始。 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刑事摄影员完成拍摄后第一个接触照片的人,甚至是参与工作的法医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刑侦人员,而接触过照片的基本就只有统计与收集物证的法医,所以,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余念如实说。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喜欢吗?”她又写下问题。 “喜欢。”小白回。 “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余念不想避开昨天,还是照常与他相处,那样的话,太假了。 想要让人信任,就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会迷失。 小白指尖颤动,他垂眸,没有力气,也不想提笔回复。 “想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小白看她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余念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着:“其实,一开始接近你,我是有所图的。我是学心理的,现在是测谎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即使不说话,我也会读心术,看出你的一点破绽,知道你的情绪。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干净,所以我觉得……你并没有杀人。” 她写完这样繁琐的一段,先交给小白看。 小白看完,只抿了抿唇,不言语。 余念继续写:“你觉得你袒护的那个人是好人吗?他看似都在杀伤害孩子的父母,但他一定是好人吗?那你知道,他称呼你为懦弱待宰的羊羔吗?那个孩子……真的是安全的吗?” 小白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挥舞双手,只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他艰难地出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告诉你……全部事情。” 第三十集 余念回了房,门窗四合,只余下一盏台灯,散发暖光,伴着她。 说实话,她做这一行这么几年,从没见过小白这样的。 他望着她时,眼神纯净的像是一个孩子,毫无一丝伪装的情绪,是幼儿对长者的孺慕。 他渴求爱,并且,他没有说谎。 余念再次翻开档案,一天不看,黄纸袋上已有浅浅的纸屑粉。这种材质的确是容易破碎,起毛,继而散开的。 明明已经确定过无数次的资料,她却仍旧一次次翻阅,希望从中找出破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用来推翻小白是杀人犯这个假设。 看来她是疯了。 沈先生请她来,是为了寻找出那个女孩的下落,而不是为了让她帮小白脱罪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阅那些现场拍摄的照片。 突然,门被敲响了。 余念一惊,照片四散到地面上。 她懊恼地捶在桌上,起身,开门。 屋外只有黑沉沉的走道,没有人。 她低头,只见一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摆在小型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香薰器皿,内部燃着蜡烛,小碟里滴着精油,下面垫着纸条写着——晚安,余小姐。 是沈先生送的,她认得他的字迹。 他还真是处处制造浪漫,给她惊喜。 余念的心稍微柔软了一点,她将推车拉进房间,走了几步,车轮被什么绊住了。 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那张死者的脸部特写。 余念嫌恶地将照片推远,企图放回桌上。 这时,她突然察觉照片背后有异样,翻看了两眼,只见照片底图下角有一点泛黄的字迹。 余念的敏锐,精准捕捉到这一点古怪。 她熄灭了香薰灯,用牙签沾住香薰上的精油,徐徐在泛黄的字迹上晕开……有了,是2016-08-03,山月ktv。 这是死亡预告! 余念大惊失色,她又拿出另外一张歌舞厅女的脸部特写,核对了犯案时间,真的是八月三日,就在几天前! 她染开后面的字迹,上头清晰地写道:我将线索放在勘查现场的照片背后,是不是很令人不可思议呢?很快就会有替罪的羔羊前往地狱,带着他仅剩的罪孽。我必将救赎他,连同他渴求救赎的孩子。 余念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需要理清起因经过,从头开始。 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刑事摄影员完成拍摄后第一个接触照片的人,甚至是参与工作的法医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刑侦人员,而接触过照片的基本就只有统计与收集物证的法医,所以,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余念如实说。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喜欢吗?”她又写下问题。 “喜欢。”小白回。 “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余念不想避开昨天,还是照常与他相处,那样的话,太假了。 想要让人信任,就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会迷失。 小白指尖颤动,他垂眸,没有力气,也不想提笔回复。 “想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小白看她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余念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着:“其实,一开始接近你,我是有所图的。我是学心理的,现在是测谎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即使不说话,我也会读心术,看出你的一点破绽,知道你的情绪。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干净,所以我觉得……你并没有杀人。” 她写完这样繁琐的一段,先交给小白看。 小白看完,只抿了抿唇,不言语。 余念继续写:“你觉得你袒护的那个人是好人吗?他看似都在杀伤害孩子的父母,但他一定是好人吗?那你知道,他称呼你为懦弱待宰的羊羔吗?那个孩子……真的是安全的吗?” 小白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挥舞双手,只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他艰难地出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告诉你……全部事情。” 第三十一集 余念回了房,门窗四合,只余下一盏台灯,散发暖光,伴着她。 说实话,她做这一行这么几年,从没见过小白这样的。 他望着她时,眼神纯净的像是一个孩子,毫无一丝伪装的情绪,是幼儿对长者的孺慕。 他渴求爱,并且,他没有说谎。 余念再次翻开档案,一天不看,黄纸袋上已有浅浅的纸屑粉。这种材质的确是容易破碎,起毛,继而散开的。 明明已经确定过无数次的资料,她却仍旧一次次翻阅,希望从中找出破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用来推翻小白是杀人犯这个假设。 看来她是疯了。 沈先生请她来,是为了寻找出那个女孩的下落,而不是为了让她帮小白脱罪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阅那些现场拍摄的照片。 突然,门被敲响了。 余念一惊,照片四散到地面上。 她懊恼地捶在桌上,起身,开门。 屋外只有黑沉沉的走道,没有人。 她低头,只见一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摆在小型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香薰器皿,内部燃着蜡烛,小碟里滴着精油,下面垫着纸条写着——晚安,余小姐。 是沈先生送的,她认得他的字迹。 他还真是处处制造浪漫,给她惊喜。 余念的心稍微柔软了一点,她将推车拉进房间,走了几步,车轮被什么绊住了。 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那张死者的脸部特写。 余念嫌恶地将照片推远,企图放回桌上。 这时,她突然察觉照片背后有异样,翻看了两眼,只见照片底图下角有一点泛黄的字迹。 余念的敏锐,精准捕捉到这一点古怪。 她熄灭了香薰灯,用牙签沾住香薰上的精油,徐徐在泛黄的字迹上晕开……有了,是2016-08-03,山月ktv。 这是死亡预告! 余念大惊失色,她又拿出另外一张歌舞厅女的脸部特写,核对了犯案时间,真的是八月三日,就在几天前! 她染开后面的字迹,上头清晰地写道:我将线索放在勘查现场的照片背后,是不是很令人不可思议呢?很快就会有替罪的羔羊前往地狱,带着他仅剩的罪孽。我必将救赎他,连同他渴求救赎的孩子。 余念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需要理清起因经过,从头开始。 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刑事摄影员完成拍摄后第一个接触照片的人,甚至是参与工作的法医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刑侦人员,而接触过照片的基本就只有统计与收集物证的法医,所以,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余念如实说。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喜欢吗?”她又写下问题。 “喜欢。”小白回。 “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余念不想避开昨天,还是照常与他相处,那样的话,太假了。 想要让人信任,就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会迷失。 小白指尖颤动,他垂眸,没有力气,也不想提笔回复。 “想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小白看她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余念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着:“其实,一开始接近你,我是有所图的。我是学心理的,现在是测谎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即使不说话,我也会读心术,看出你的一点破绽,知道你的情绪。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干净,所以我觉得……你并没有杀人。” 她写完这样繁琐的一段,先交给小白看。 小白看完,只抿了抿唇,不言语。 余念继续写:“你觉得你袒护的那个人是好人吗?他看似都在杀伤害孩子的父母,但他一定是好人吗?那你知道,他称呼你为懦弱待宰的羊羔吗?那个孩子……真的是安全的吗?” 小白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挥舞双手,只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他艰难地出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告诉你……全部事情。” 第三十二集 我先去睡觉qaq这里凌晨了,刚写完更新就发了防盗没想到卡网审无法替换,小天使们等等,最迟下午两点,因为我睡醒……国内是下午两点了……那时候我马上替换。 他望着她时,眼神纯净的像是一个孩子,毫无一丝伪装的情绪,是幼儿对长者的孺慕。 他渴求爱,并且,他没有说谎。 余念再次翻开档案,一天不看,黄纸袋上已有浅浅的纸屑粉。这种材质的确是容易破碎,起毛,继而散开的。 明明已经确定过无数次的资料,她却仍旧一次次翻阅,希望从中找出破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用来推翻小白是杀人犯这个假设。 看来她是疯了。 沈先生请她来,是为了寻找出那个女孩的下落,而不是为了让她帮小白脱罪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阅那些现场拍摄的照片。 突然,门被敲响了。 余念一惊,照片四散到地面上。 她懊恼地捶在桌上,起身,开门。 屋外只有黑沉沉的走道,没有人。 她低头,只见一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摆在小型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香薰器皿,内部燃着蜡烛,小碟里滴着精油,下面垫着纸条写着——晚安,余小姐。 是沈先生送的,她认得他的字迹。 他还真是处处制造浪漫,给她惊喜。 余念的心稍微柔软了一点,她将推车拉进房间,走了几步,车轮被什么绊住了。 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那张死者的脸部特写。 余念嫌恶地将照片推远,企图放回桌上。 这时,她突然察觉照片背后有异样,翻看了两眼,只见照片底图下角有一点泛黄的字迹。 余念的敏锐,精准捕捉到这一点古怪。 她熄灭了香薰灯,用牙签沾住香薰上的精油,徐徐在泛黄的字迹上晕开……有了,是2016-08-03,山月ktv。 这是死亡预告! 余念大惊失色,她又拿出另外一张歌舞厅女的脸部特写,核对了犯案时间,真的是八月三日,就在几天前! 她染开后面的字迹,上头清晰地写道:我将线索放在勘查现场的照片背后,是不是很令人不可思议呢?很快就会有替罪的羔羊前往地狱,带着他仅剩的罪孽。我必将救赎他,连同他渴求救赎的孩子。 余念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需要理清起因经过,从头开始。 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刑事摄影员完成拍摄后第一个接触照片的人,甚至是参与工作的法医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刑侦人员,而接触过照片的基本就只有统计与收集物证的法医,所以,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余念如实说。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喜欢吗?”她又写下问题。 “喜欢。”小白回。 “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余念不想避开昨天,还是照常与他相处,那样的话,太假了。 想要让人信任,就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会迷失。 小白指尖颤动,他垂眸,没有力气,也不想提笔回复。 “想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小白看她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余念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着:“其实,一开始接近你,我是有所图的。我是学心理的,现在是测谎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即使不说话,我也会读心术,看出你的一点破绽,知道你的情绪。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干净,所以我觉得……你并没有杀人。” 她写完这样繁琐的一段,先交给小白看。 小白看完,只抿了抿唇,不言语。 余念继续写:“你觉得你袒护的那个人是好人吗?他看似都在杀伤害孩子的父母,但他一定是好人吗?那你知道,他称呼你为懦弱待宰的羊羔吗?那个孩子……真的是安全的吗?” 小白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挥舞双手,只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他艰难地出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告诉你……全部事情。” 第三十三集 余念回了房,门窗四合,只余下一盏台灯,散发暖光,伴着她。 说实话,她做这一行这么几年,从没见过小白这样的。 他望着她时,眼神纯净的像是一个孩子,毫无一丝伪装的情绪,是幼儿对长者的孺慕。 他渴求爱,并且,他没有说谎。 余念再次翻开档案,一天不看,黄纸袋上已有浅浅的纸屑粉。这种材质的确是容易破碎,起毛,继而散开的。 明明已经确定过无数次的资料,她却仍旧一次次翻阅,希望从中找出破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用来推翻小白是杀人犯这个假设。 看来她是疯了。 沈先生请她来,是为了寻找出那个女孩的下落,而不是为了让她帮小白脱罪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阅那些现场拍摄的照片。 突然,门被敲响了。 余念一惊,照片四散到地面上。 她懊恼地捶在桌上,起身,开门。 屋外只有黑沉沉的走道,没有人。 她低头,只见一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摆在小型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香薰器皿,内部燃着蜡烛,小碟里滴着精油,下面垫着纸条写着——晚安,余小姐。 是沈先生送的,她认得他的字迹。 他还真是处处制造浪漫,给她惊喜。 余念的心稍微柔软了一点,她将推车拉进房间,走了几步,车轮被什么绊住了。 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那张死者的脸部特写。 余念嫌恶地将照片推远,企图放回桌上。 这时,她突然察觉照片背后有异样,翻看了两眼,只见照片底图下角有一点泛黄的字迹。 余念的敏锐,精准捕捉到这一点古怪。 她熄灭了香薰灯,用牙签沾住香薰上的精油,徐徐在泛黄的字迹上晕开……有了,是2016-08-03,山月ktv。 这是死亡预告! 余念大惊失色,她又拿出另外一张歌舞厅女的脸部特写,核对了犯案时间,真的是八月三日,就在几天前! 她染开后面的字迹,上头清晰地写道:我将线索放在勘查现场的照片背后,是不是很令人不可思议呢?很快就会有替罪的羔羊前往地狱,带着他仅剩的罪孽。我必将救赎他,连同他渴求救赎的孩子。 余念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需要理清起因经过,从头开始。 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刑事摄影员完成拍摄后第一个接触照片的人,甚至是参与工作的法医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刑侦人员,而接触过照片的基本就只有统计与收集物证的法医,所以,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余念如实说。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喜欢吗?”她又写下问题。 “喜欢。”小白回。 “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余念不想避开昨天,还是照常与他相处,那样的话,太假了。 想要让人信任,就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会迷失。 小白指尖颤动,他垂眸,没有力气,也不想提笔回复。 “想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小白看她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余念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着:“其实,一开始接近你,我是有所图的。我是学心理的,现在是测谎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即使不说话,我也会读心术,看出你的一点破绽,知道你的情绪。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干净,所以我觉得……你并没有杀人。” 她写完这样繁琐的一段,先交给小白看。 小白看完,只抿了抿唇,不言语。 余念继续写:“你觉得你袒护的那个人是好人吗?他看似都在杀伤害孩子的父母,但他一定是好人吗?那你知道,他称呼你为懦弱待宰的羊羔吗?那个孩子……真的是安全的吗?” 小白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挥舞双手,只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他艰难地出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告诉你……全部事情。” 余念回了房,门窗四合,只余下一盏台灯,散发暖光,伴着她。 说实话,她做这一行这么几年,从没见过小白这样的。 他望着她时,眼神纯净的像是一个孩子,毫无一丝伪装的情绪,是幼儿对长者的孺慕。 他渴求爱,并且,他没有说谎。 余念再次翻开档案,一天不看,黄纸袋上已有浅浅的纸屑粉。这种材质的确是容易破碎,起毛,继而散开的。 明明已经确定过无数次的资料,她却仍旧一次次翻阅,希望从中找出破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用来推翻小白是杀人犯这个假设。 看来她是疯了。 沈先生请她来,是为了寻找出那个女孩的下落,而不是为了让她帮小白脱罪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阅那些现场拍摄的照片。 突然,门被敲响了。 余念一惊,照片四散到地面上。 她懊恼地捶在桌上,起身,开门。 屋外只有黑沉沉的走道,没有人。 她低头,只见一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摆在小型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香薰器皿,内部燃着蜡烛,小碟里滴着精油,下面垫着纸条写着——晚安,余小姐。 是沈先生送的,她认得他的字迹。 他还真是处处制造浪漫,给她惊喜。 余念的心稍微柔软了一点,她将推车拉进房间,走了几步,车轮被什么绊住了。 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那张死者的脸部特写。 余念嫌恶地将照片推远,企图放回桌上。 这时,她突然察觉照片背后有异样,翻看了两眼,只见照片底图下角有一点泛黄的字迹。 余念的敏锐,精准捕捉到这一点古怪。 她熄灭了香薰灯,用牙签沾住香薰上的精油,徐徐在泛黄的字迹上晕开……有了,是2016-08-03,山月ktv。 这是死亡预告! 余念大惊失色,她又拿出另外一张歌舞厅女的脸部特写,核对了犯案时间,真的是八月三日,就在几天前! 她染开后面的字迹,上头清晰地写道:我将线索放在勘查现场的照片背后,是不是很令人不可思议呢?很快就会有替罪的羔羊前往地狱,带着他仅剩的罪孽。我必将救赎他,连同他渴求救赎的孩子。 余念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需要理清起因经过,从头开始。 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刑事摄影员完成拍摄后第一个接触照片的人,甚至是参与工作的法医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刑侦人员,而接触过照片的基本就只有统计与收集物证的法医,所以,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余念如实说。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第三十四集 余念回了房,门窗四合,只余下一盏台灯,散发暖光,伴着她。 说实话,她做这一行这么几年,从没见过小白这样的。 他望着她时,眼神纯净的像是一个孩子,毫无一丝伪装的情绪,是幼儿对长者的孺慕。 他渴求爱,并且,他没有说谎。 余念再次翻开档案,一天不看,黄纸袋上已有浅浅的纸屑粉。这种材质的确是容易破碎,起毛,继而散开的。 明明已经确定过无数次的资料,她却仍旧一次次翻阅,希望从中找出破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用来推翻小白是杀人犯这个假设。 看来她是疯了。 沈先生请她来,是为了寻找出那个女孩的下落,而不是为了让她帮小白脱罪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阅那些现场拍摄的照片。 突然,门被敲响了。 余念一惊,照片四散到地面上。 她懊恼地捶在桌上,起身,开门。 屋外只有黑沉沉的走道,没有人。 她低头,只见一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摆在小型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香薰器皿,内部燃着蜡烛,小碟里滴着精油,下面垫着纸条写着——晚安,余小姐。 是沈先生送的,她认得他的字迹。 他还真是处处制造浪漫,给她惊喜。 余念的心稍微柔软了一点,她将推车拉进房间,走了几步,车轮被什么绊住了。 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那张死者的脸部特写。 余念嫌恶地将照片推远,企图放回桌上。 这时,她突然察觉照片背后有异样,翻看了两眼,只见照片底图下角有一点泛黄的字迹。 余念的敏锐,精准捕捉到这一点古怪。 她熄灭了香薰灯,用牙签沾住香薰上的精油,徐徐在泛黄的字迹上晕开……有了,是2016-08-03,山月ktv。 这是死亡预告! 余念大惊失色,她又拿出另外一张歌舞厅女的脸部特写,核对了犯案时间,真的是八月三日,就在几天前! 她染开后面的字迹,上头清晰地写道:我将线索放在勘查现场的照片背后,是不是很令人不可思议呢?很快就会有替罪的羔羊前往地狱,带着他仅剩的罪孽。我必将救赎他,连同他渴求救赎的孩子。 余念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需要理清起因经过,从头开始。 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刑事摄影员完成拍摄后第一个接触照片的人,甚至是参与工作的法医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刑侦人员,而接触过照片的基本就只有统计与收集物证的法医,所以,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余念如实说。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喜欢吗?”她又写下问题。 “喜欢。”小白回。 “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余念不想避开昨天,还是照常与他相处,那样的话,太假了。 想要让人信任,就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会迷失。 小白指尖颤动,他垂眸,没有力气,也不想提笔回复。 “想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小白看她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余念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着:“其实,一开始接近你,我是有所图的。我是学心理的,现在是测谎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即使不说话,我也会读心术,看出你的一点破绽,知道你的情绪。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干净,所以我觉得……你并没有杀人。” 她写完这样繁琐的一段,先交给小白看。 小白看完,只抿了抿唇,不言语。 余念继续写:“你觉得你袒护的那个人是好人吗?他看似都在杀伤害孩子的父母,但他一定是好人吗?那你知道,他称呼你为懦弱待宰的羊羔吗?那个孩子……真的是安全的吗?” 小白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挥舞双手,只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他艰难地出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告诉你……全部事情。” 第三十五集 余念回了房,门窗四合,只余下一盏台灯,散发暖光,伴着她。 说实话,她做这一行这么几年,从没见过小白这样的。 他望着她时,眼神纯净的像是一个孩子,毫无一丝伪装的情绪,是幼儿对长者的孺慕。 他渴求爱,并且,他没有说谎。 余念再次翻开档案,一天不看,黄纸袋上已有浅浅的纸屑粉。这种材质的确是容易破碎,起毛,继而散开的。 明明已经确定过无数次的资料,她却仍旧一次次翻阅,希望从中找出破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用来推翻小白是杀人犯这个假设。 看来她是疯了。 沈先生请她来,是为了寻找出那个女孩的下落,而不是为了让她帮小白脱罪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阅那些现场拍摄的照片。 突然,门被敲响了。 余念一惊,照片四散到地面上。 她懊恼地捶在桌上,起身,开门。 屋外只有黑沉沉的走道,没有人。 她低头,只见一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摆在小型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香薰器皿,内部燃着蜡烛,小碟里滴着精油,下面垫着纸条写着——晚安,余小姐。 是沈先生送的,她认得他的字迹。 他还真是处处制造浪漫,给她惊喜。 余念的心稍微柔软了一点,她将推车拉进房间,走了几步,车轮被什么绊住了。 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那张死者的脸部特写。 余念嫌恶地将照片推远,企图放回桌上。 这时,她突然察觉照片背后有异样,翻看了两眼,只见照片底图下角有一点泛黄的字迹。 余念的敏锐,精准捕捉到这一点古怪。 她熄灭了香薰灯,用牙签沾住香薰上的精油,徐徐在泛黄的字迹上晕开……有了,是2016-08-03,山月ktv。 这是死亡预告! 余念大惊失色,她又拿出另外一张歌舞厅女的脸部特写,核对了犯案时间,真的是八月三日,就在几天前! 她染开后面的字迹,上头清晰地写道:我将线索放在勘查现场的照片背后,是不是很令人不可思议呢?很快就会有替罪的羔羊前往地狱,带着他仅剩的罪孽。我必将救赎他,连同他渴求救赎的孩子。 余念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需要理清起因经过,从头开始。 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刑事摄影员完成拍摄后第一个接触照片的人,甚至是参与工作的法医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刑侦人员,而接触过照片的基本就只有统计与收集物证的法医,所以,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余念如实说。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喜欢吗?”她又写下问题。 “喜欢。”小白回。 “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余念不想避开昨天,还是照常与他相处,那样的话,太假了。 想要让人信任,就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会迷失。 小白指尖颤动,他垂眸,没有力气,也不想提笔回复。 “想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小白看她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余念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着:“其实,一开始接近你,我是有所图的。我是学心理的,现在是测谎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即使不说话,我也会读心术,看出你的一点破绽,知道你的情绪。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干净,所以我觉得……你并没有杀人。” 她写完这样繁琐的一段,先交给小白看。 小白看完,只抿了抿唇,不言语。 余念继续写:“你觉得你袒护的那个人是好人吗?他看似都在杀伤害孩子的父母,但他一定是好人吗?那你知道,他称呼你为懦弱待宰的羊羔吗?那个孩子……真的是安全的吗?” 小白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挥舞双手,只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他艰难地出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告诉你……全部事情。” 第三十六集 余念回了房,门窗四合,只余下一盏台灯,散发暖光,伴着她。 说实话,她做这一行这么几年,从没见过小白这样的。 他望着她时,眼神纯净的像是一个孩子,毫无一丝伪装的情绪,是幼儿对长者的孺慕。 他渴求爱,并且,他没有说谎。 余念再次翻开档案,一天不看,黄纸袋上已有浅浅的纸屑粉。这种材质的确是容易破碎,起毛,继而散开的。 明明已经确定过无数次的资料,她却仍旧一次次翻阅,希望从中找出破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用来推翻小白是杀人犯这个假设。 看来她是疯了。 沈先生请她来,是为了寻找出那个女孩的下落,而不是为了让她帮小白脱罪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阅那些现场拍摄的照片。 突然,门被敲响了。 余念一惊,照片四散到地面上。 她懊恼地捶在桌上,起身,开门。 屋外只有黑沉沉的走道,没有人。 她低头,只见一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摆在小型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香薰器皿,内部燃着蜡烛,小碟里滴着精油,下面垫着纸条写着——晚安,余小姐。 是沈先生送的,她认得他的字迹。 他还真是处处制造浪漫,给她惊喜。 余念的心稍微柔软了一点,她将推车拉进房间,走了几步,车轮被什么绊住了。 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那张死者的脸部特写。 余念嫌恶地将照片推远,企图放回桌上。 这时,她突然察觉照片背后有异样,翻看了两眼,只见照片底图下角有一点泛黄的字迹。 余念的敏锐,精准捕捉到这一点古怪。 她熄灭了香薰灯,用牙签沾住香薰上的精油,徐徐在泛黄的字迹上晕开……有了,是2016-08-03,山月ktv。 这是死亡预告! 余念大惊失色,她又拿出另外一张歌舞厅女的脸部特写,核对了犯案时间,真的是八月三日,就在几天前! 她染开后面的字迹,上头清晰地写道:我将线索放在勘查现场的照片背后,是不是很令人不可思议呢?很快就会有替罪的羔羊前往地狱,带着他仅剩的罪孽。我必将救赎他,连同他渴求救赎的孩子。 余念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需要理清起因经过,从头开始。 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刑事摄影员完成拍摄后第一个接触照片的人,甚至是参与工作的法医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刑侦人员,而接触过照片的基本就只有统计与收集物证的法医,所以,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余念如实说。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喜欢吗?”她又写下问题。 “喜欢。”小白回。 “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余念不想避开昨天,还是照常与他相处,那样的话,太假了。 想要让人信任,就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会迷失。 小白指尖颤动,他垂眸,没有力气,也不想提笔回复。 “想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小白看她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余念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着:“其实,一开始接近你,我是有所图的。我是学心理的,现在是测谎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即使不说话,我也会读心术,看出你的一点破绽,知道你的情绪。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干净,所以我觉得……你并没有杀人。” 她写完这样繁琐的一段,先交给小白看。 小白看完,只抿了抿唇,不言语。 余念继续写:“你觉得你袒护的那个人是好人吗?他看似都在杀伤害孩子的父母,但他一定是好人吗?那你知道,他称呼你为懦弱待宰的羊羔吗?那个孩子……真的是安全的吗?” 小白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挥舞双手,只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他艰难地出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告诉你……全部事情。” 第三十七集 余念回了房,门窗四合,只余下一盏台灯,散发暖光,伴着她。 说实话,她做这一行这么几年,从没见过小白这样的。 他望着她时,眼神纯净的像是一个孩子,毫无一丝伪装的情绪,是幼儿对长者的孺慕。 他渴求爱,并且,他没有说谎。 余念再次翻开档案,一天不看,黄纸袋上已有浅浅的纸屑粉。这种材质的确是容易破碎,起毛,继而散开的。 明明已经确定过无数次的资料,她却仍旧一次次翻阅,希望从中找出破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用来推翻小白是杀人犯这个假设。 看来她是疯了。 沈先生请她来,是为了寻找出那个女孩的下落,而不是为了让她帮小白脱罪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阅那些现场拍摄的照片。 突然,门被敲响了。 余念一惊,照片四散到地面上。 她懊恼地捶在桌上,起身,开门。 屋外只有黑沉沉的走道,没有人。 她低头,只见一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摆在小型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香薰器皿,内部燃着蜡烛,小碟里滴着精油,下面垫着纸条写着——晚安,余小姐。 是沈先生送的,她认得他的字迹。 他还真是处处制造浪漫,给她惊喜。 余念的心稍微柔软了一点,她将推车拉进房间,走了几步,车轮被什么绊住了。 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那张死者的脸部特写。 余念嫌恶地将照片推远,企图放回桌上。 这时,她突然察觉照片背后有异样,翻看了两眼,只见照片底图下角有一点泛黄的字迹。 余念的敏锐,精准捕捉到这一点古怪。 她熄灭了香薰灯,用牙签沾住香薰上的精油,徐徐在泛黄的字迹上晕开……有了,是2016-08-03,山月ktv。 这是死亡预告! 余念大惊失色,她又拿出另外一张歌舞厅女的脸部特写,核对了犯案时间,真的是八月三日,就在几天前! 她染开后面的字迹,上头清晰地写道:我将线索放在勘查现场的照片背后,是不是很令人不可思议呢?很快就会有替罪的羔羊前往地狱,带着他仅剩的罪孽。我必将救赎他,连同他渴求救赎的孩子。 余念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需要理清起因经过,从头开始。 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刑事摄影员完成拍摄后第一个接触照片的人,甚至是参与工作的法医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刑侦人员,而接触过照片的基本就只有统计与收集物证的法医,所以,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余念如实说。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喜欢吗?”她又写下问题。 “喜欢。”小白回。 “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余念不想避开昨天,还是照常与他相处,那样的话,太假了。 想要让人信任,就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会迷失。 小白指尖颤动,他垂眸,没有力气,也不想提笔回复。 “想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小白看她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余念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着:“其实,一开始接近你,我是有所图的。我是学心理的,现在是测谎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即使不说话,我也会读心术,看出你的一点破绽,知道你的情绪。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干净,所以我觉得……你并没有杀人。” 她写完这样繁琐的一段,先交给小白看。 小白看完,只抿了抿唇,不言语。 余念继续写:“你觉得你袒护的那个人是好人吗?他看似都在杀伤害孩子的父母,但他一定是好人吗?那你知道,他称呼你为懦弱待宰的羊羔吗?那个孩子……真的是安全的吗?” 小白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挥舞双手,只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他艰难地出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告诉你……全部事情。” 第三十八集 感谢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大家,作收一千字了,很开心。 所以特地送大家三千字的免费福利,今后也请多多关照哦,爱你们,么么哒。 现在这个还是防盗,更新时间不一定,草灯一般是隔日更新,周末加更。么么哒,爱你们哦。 感谢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大家,作收一千字了,很开心。 所以特地送大家三千字的免费福利,今后也请多多关照哦,爱你们,么么哒。 现在这个还是防盗,更新时间不一定,草灯一般是隔日更新,周末加更。么么哒,爱你们哦。 感谢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大家,作收一千字了,很开心。 所以特地送大家三千字的免费福利,今后也请多多关照哦,爱你们,么么哒。 现在这个还是防盗,更新时间不一定,草灯一般是隔日更新,周末加更。么么哒,爱你们哦。 第三十九集 屋外的雨不要命似的落下,噼里啪啦,砸起一汪汪小水洼。 玉珠溅起的帘幕里,映出路灯的微芒,反射进屋内,既清冷,又光怪陆离。 余念喝了两口鲜美浓稠的汤,心满意足放下筷子。 天冷,屋内暖洋洋的,三四个能推心置腹的好友,还有一口美味的面汤,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她望向沈薄与小白的眉目都柔化许多,“好了,我们回去?” “我去付账。”沈薄的温柔有礼都体现在这些微末细节处,让人很难讨厌起他。 老板推荐她喝一杯自家酿的桂花酒,他的盛情难却,余念只能被灌了两杯。 等回家时,余念酒劲上头,太阳穴隐隐刺疼,晕眩感迎面而来。 她被沈薄搀着,踉踉跄跄往前走,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 余念其实没醉,只是那酒度数太高,她一下子承受不住,所以反应大了一点。 她的鼻间萦绕着沈薄身上的味道。 不知名的香水,不寻常的气息,似乎是独一无二、专属他的气味,神秘莫测。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雨天总是看不见繁密的星子与月,被密集的云层遮蔽,晕出一轮灰白的影子,如隔雾看花,云里雾里。 “啪嗒。” 她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从身后传来,似砖瓦落地,发出咯噔一声脆响。 余念回头,隐约只见一个黑影迅速窜过。 迎面而来一阵风,将一片羽毛吹到了她的发间。 红与黑交融,在浓密的发间触目惊心。 沈薄随手捻下羽毛,握在掌心给她看。 “羽毛?”余念清醒了。 她捻住羽毛的根部,上面还有红色的血迹,像是刚从身上拔下来。 余念摇摇头,扫去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能那个人只是怀中抱了一只受伤的鸡,暂且不要想那么多了。 总不可能是和姑获鸟狭路相逢吧? 不知为何,她又想到了那句广为流传的俗语——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余念淋浴时,那一片羽毛的模样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全神贯注回想起之前在路口的点点滴滴——当时的天暗,路灯一闪一闪,散发着细微的光芒。那个人影只是一窜而过,身上的衣物好像是红色的,逆光看着,隐隐有暗黑色。 那个人,还身披羽衣? 没由来的,她又想到了有关姑获鸟的都市传说:披羽化鸟,卸羽为妇。 她是不是撞破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余念洗完澡,还是坐到电脑前搜索有关磊山区故获鸟的事件。 网上对此热议颇多,自从2013年那个犯罪团体被歼灭以后,故获鸟事件已经逐渐沉底,销声匿迹,从人们的视线中淡去。 但在七月月初开始,纷纷有网友说看见了姑获鸟,甚至在前几天,还有小孩失踪了! 有人推测,姑获鸟是真的存在的,是之前那个医院死去的孕妇所化的怨灵,而犯罪团队只是借真的姑获鸟传说来犯罪,企图混淆视听。 现在他们伪装的姑获鸟被抓了,心怀怨念的妖怪故获鸟又重出江湖了。 也就是说,姑获鸟很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都市妖怪? 这样一联系,令人脊背发寒。 “姑获鸟吗?”她呢喃自语。 余念又往下翻看讯息,她心里在意那个三年前的医院事件,不自觉搜索当时的原贴——原来是被季岚撞死的前妻不堪受辱自杀了,从而发生多起怪事,大家也说这是遭了怨恨,产妇死后化作姑获鸟归来。 网友捏造事实的能力很强,说的煞有其事:有说住在死者隔壁,每一晚都听到前妻抱着孩子哭,偶尔发出怪诞的鸟叫;也有的说他曾坐电梯时,莫名停在了四楼,电梯门打开,前妻一身血衣飘过,还侧头看他的脸。 总之,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胡编乱造的成分居多。 余念嗤之以鼻,关了网页。 “啪嗒。”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余念吓了一跳,站起身去开门。 刚握住门把手,她就察觉不对劲了……按理说,沈薄不可能这样有失分寸地敲门;而小白也不像是这种做事慌里慌张的人。 难道说,家里有人混进来了? “是谁啊?”她心有余悸地问。 窗外风雨渐大,一下子吹开了窗户,雨水随着穿堂风倒灌进来,吹湿了她的脊背。 糟了! 余念想去关门,但屋外的敲门声不停。 死就死吧! 她一时烦躁,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原来是小白! 难怪了,他本来就听不清说话声,更何况还下着大雨。 小白气喘吁吁跑进,帮她关上窗,随后,沈薄跟了进来。 小白解释:“沈先生说你这间房的窗不太牢,晚上刮台风,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哦,果然脱钉了。”沈薄说。 他翻开工具箱,两下换了锈了的钉子,安装好窗户以后,才退出门去。 沈薄彬彬有礼朝余念弯腰,鞠躬,点头示意,“如果余小姐的窗户还出问题,欢迎你随时来我房间找我修理。” “好。” 沈薄前脚刚上楼梯,后脚回头,“多晚都行。” 他朝她弯唇,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余念的心脏蓦然一跳,她错开眼,含糊地点点头,赶紧关上了门。 她险些被这个男人摄去了魂魄,好在回魂得快,没被这个笑面阎王给勾走心神。 第四十集 屋外的雨不要命似的落下,噼里啪啦,砸起一汪汪小水洼。 玉珠溅起的帘幕里,映出路灯的微芒,反射进屋内,既清冷,又光怪陆离。 余念喝了两口鲜美浓稠的汤,心满意足放下筷子。 天冷,屋内暖洋洋的,三四个能推心置腹的好友,还有一口美味的面汤,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她望向沈薄与小白的眉目都柔化许多,“好了,我们回去?” “我去付账。”沈薄的温柔有礼都体现在这些微末细节处,让人很难讨厌起他。 老板推荐她喝一杯自家酿的桂花酒,他的盛情难却,余念只能被灌了两杯。 等回家时,余念酒劲上头,太阳穴隐隐刺疼,晕眩感迎面而来。 她被沈薄搀着,踉踉跄跄往前走,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 余念其实没醉,只是那酒度数太高,她一下子承受不住,所以反应大了一点。 她的鼻间萦绕着沈薄身上的味道。 不知名的香水,不寻常的气息,似乎是独一无二、专属他的气味,神秘莫测。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雨天总是看不见繁密的星子与月,被密集的云层遮蔽,晕出一轮灰白的影子,如隔雾看花,云里雾里。 “啪嗒。” 她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从身后传来,似砖瓦落地,发出咯噔一声脆响。 余念回头,隐约只见一个黑影迅速窜过。 迎面而来一阵风,将一片羽毛吹到了她的发间。 红与黑交融,在浓密的发间触目惊心。 沈薄随手捻下羽毛,握在掌心给她看。 “羽毛?”余念清醒了。 她捻住羽毛的根部,上面还有红色的血迹,像是刚从身上拔下来。 余念摇摇头,扫去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能那个人只是怀中抱了一只受伤的鸡,暂且不要想那么多了。 总不可能是和姑获鸟狭路相逢吧? 不知为何,她又想到了那句广为流传的俗语——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余念淋浴时,那一片羽毛的模样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全神贯注回想起之前在路口的点点滴滴——当时的天暗,路灯一闪一闪,散发着细微的光芒。那个人影只是一窜而过,身上的衣物好像是红色的,逆光看着,隐隐有暗黑色。 那个人,还身披羽衣? 没由来的,她又想到了有关姑获鸟的都市传说:披羽化鸟,卸羽为妇。 她是不是撞破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余念洗完澡,还是坐到电脑前搜索有关磊山区故获鸟的事件。 网上对此热议颇多,自从2013年那个犯罪团体被歼灭以后,故获鸟事件已经逐渐沉底,销声匿迹,从人们的视线中淡去。 但在七月月初开始,纷纷有网友说看见了姑获鸟,甚至在前几天,还有小孩失踪了! 有人推测,姑获鸟是真的存在的,是之前那个医院死去的孕妇所化的怨灵,而犯罪团队只是借真的姑获鸟传说来犯罪,企图混淆视听。 现在他们伪装的姑获鸟被抓了,心怀怨念的妖怪故获鸟又重出江湖了。 也就是说,姑获鸟很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都市妖怪? 这样一联系,令人脊背发寒。 “姑获鸟吗?”她呢喃自语。 余念又往下翻看讯息,她心里在意那个三年前的医院事件,不自觉搜索当时的原贴——原来是被季岚撞死的前妻不堪受辱自杀了,从而发生多起怪事,大家也说这是遭了怨恨,产妇死后化作姑获鸟归来。 网友捏造事实的能力很强,说的煞有其事:有说住在死者隔壁,每一晚都听到前妻抱着孩子哭,偶尔发出怪诞的鸟叫;也有的说他曾坐电梯时,莫名停在了四楼,电梯门打开,前妻一身血衣飘过,还侧头看他的脸。 总之,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胡编乱造的成分居多。 余念嗤之以鼻,关了网页。 “啪嗒。”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余念吓了一跳,站起身去开门。 刚握住门把手,她就察觉不对劲了……按理说,沈薄不可能这样有失分寸地敲门;而小白也不像是这种做事慌里慌张的人。 难道说,家里有人混进来了? “是谁啊?”她心有余悸地问。 窗外风雨渐大,一下子吹开了窗户,雨水随着穿堂风倒灌进来,吹湿了她的脊背。 糟了! 余念想去关门,但屋外的敲门声不停。 死就死吧! 她一时烦躁,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原来是小白! 难怪了,他本来就听不清说话声,更何况还下着大雨。 小白气喘吁吁跑进,帮她关上窗,随后,沈薄跟了进来。 小白解释:“沈先生说你这间房的窗不太牢,晚上刮台风,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哦,果然脱钉了。”沈薄说。 他翻开工具箱,两下换了锈了的钉子,安装好窗户以后,才退出门去。 沈薄彬彬有礼朝余念弯腰,鞠躬,点头示意,“如果余小姐的窗户还出问题,欢迎你随时来我房间找我修理。” “好。” 沈薄前脚刚上楼梯,后脚回头,“多晚都行。” 他朝她弯唇,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余念的心脏蓦然一跳,她错开眼,含糊地点点头,赶紧关上了门。 她险些被这个男人摄去了魂魄,好在回魂得快,没被这个笑面阎王给勾走心神。 她这一觉睡得很好。 外头细雨如丝,淅淅沥沥下了一整个晚上,却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睡眠。 如果看见路上有人冒雨,行色匆匆,甚至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只因不用在外颠沛流离。 可能人的骨子里都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对比别人的惨状,虽心有戚戚,但总在庆幸落难的不是自己。 “叮铃铃。” 就在这时,余念的手机响起了。 “喂?”她略带鼻音问。 “余念姐,下楼。沈先生接了个单子,找你有事。”小白听不见她的回话,一般都是干净利落汇报了事情,就挂断电话。 余念茫然望向窗外,忽见昨夜经过的那个巷口停了无数辆警车,狭窄的小道被堵的严严实实的。 她心头一跳,知道出了事,赶紧穿衣下楼,寻找沈薄。 沈薄还在慢条斯理地吃早点,见了她,只将一份档案递给她,“故获鸟事件,你不是很感兴趣吗?” “你怎么知道?” 沈薄喝了一口豆浆,掖了嘴角,说:“我之前用你房间的电脑浏览过网页,登了账号忘记退了,所以你搜索的关键字会被同步到我的电脑里。” 余念扯了一侧嘴角,艰难挤出一个笑容,“你确定是‘偶然’事件,而不是想监-视我?” “我对余小姐的*并不感兴趣,不过,还请下回不要在网上搜索有关我的讯息,其一是你搜不到,其二是如果你很好奇,可以直接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被风拂进来,拢到她单薄的耳廓上,又酥又麻,还略带几分温热。 她不过是对他很好奇,也幸亏,她没出于好奇搜什么奇怪的床上用品,不然就百口莫辩了。 余念坐下,咬了一口黄澄澄的油条,一边翻阅档案。 沈薄接下的单子是和磊山区警方的合作缉拿偷窃孩童的犯人,代号是姑获鸟。 就算真有妖怪,警方也不可能以这种匪夷所思的结论结案,只能说这是人为伪装的案件。 余念自嘲一句:“捉妖我可不擅长啊。” “不感兴趣吗?”沈薄问。 “感兴趣,我接了。”余念话音刚落,只听得沈薄道:“失踪的是季小姐家的孩子。” 余念皱眉,说:“那倒也没关系,我只对案件本身感兴趣,而对于季小姐的人品,我依旧是嗤之以鼻。” 据沈薄所说,现场留下了羽毛,警方怀疑又是之前那起人口贩卖案的同-党所为。 那么,昨晚看到的鸟人,就极有可能是凶手? “能去犯罪现场看看吗?”余念问。 “你是特邀的刑侦专家,自然可以去现场勘查。”沈薄说。 他们很快赶到了现场,院内有多名警员来回搜寻残留的痕迹。 季岚以手掩面,哽咽道:“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他才五岁大,才这么小……” 余念说:“光哭有什么用,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天我儿子跟保姆在家,保姆晚上要回家休息,所以我立马赶回家带他。哦,对了,在保姆走后,儿子还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但一回家,我就没看到其他人,地上都是鞋印。我赶到他房间一看,窗户开着,院外的墙上站着一个浑身长毛的人影,我儿子肯定是她带走的。我很害怕,就追了出去……我,我报了警,但是人已经跑远了。”季岚深吸两口气,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很显然是惊吓过度。 “也就是说,你儿子本该在屋内,却没有发现人影,反倒是看见一个鸟人把他掳走了?” “没错,一定是报复。她……她是来报复我的!” “也就是说,当时孩子是一个人在家里的,并且打电话和你确认过了是吗?” “是的。” 余念使了一个眼色给小白,让他去询问有关保姆的情况。 经过确认,证实在孩子失踪的那段时间,保姆有不在场的证明,所以她确实与本案无关。 余念不作声,只转向后院,查看地上的泥泞。 如果犯人真的是从二窗爬出,那么他的鞋上必定沾上了湿土,并且在窗台上也会留下印记。 这里的楼层统共就一米多高,即使跳下来也无大碍,然后会落到这儿。 余念比了一个位置,最后犯人如果想要翻墙逃离,必定会踩到后院植被茂密的泥地里,留下足印。 但有趣的是,这里什么鞋印都没有。 可季岚偏偏说犯人是跳窗逃离。 难不成他真的是姑获鸟,披上羽衣,从窗户内飞了出去? 又或者是季岚自导自演? 不,不太可能。 一个是从前院门到屋内的路上,确实有陌生人的脚印;而从窗到墙的位置却没有,这一点让人心生疑惑。 还有一点,门窗上都没有撬开的痕迹,犯人是如何进屋的呢? 余念问:“有可能是你儿子自己开门放他进来的吗?” “不会,我们家从里面开门需要解开密码锁。锁的位置很高,我儿子够不到。” “当时的门窗都是紧闭的?” “保姆说是紧闭的,她怕我儿子乱爬窗出什么意外。” 那么,只有一个大胆的推论——犯人有屋子里的钥匙,他是淡定自若地打开门的。 “犯人极有可能有钥匙。”余念下了结论。 沈薄勾唇,“哦?” “我觉得可能是熟人犯案,”她说,“不过有一点我很疑惑,如果他有钥匙,又对季岚家的情况了如指掌,那么为什么还会出现犯案未遂被逮住的情况?不会稍显刻意吗?还有,如果他是跳窗出逃的,那么爬墙逃跑的时候,他的脚印去哪了?” 季岚惊慌失措地说:“肯定是她,是她回来索命了!” “什么?”余念问。 “这个家是我丈夫和他前妻的婚房,他前妻肯定熟知这里的一切。她看不惯我过的好日子,回来索命了!” 余念沉默。 别说前妻看不惯了,就连她都看不惯。 三年前,前妻刚怀孕,季岚的儿子都应该两岁大了,丈夫早就出轨,并且在外建了一个小家。 要说死去的前妻对她没恨,余念都不信,肯定是恨之入骨。 不过被季岚这样混淆视听,这一起处处诡秘的案件又回到了原点。 余念陷到沙发里,她的脑中有无数个疑问,却没办法用一根线串起来。 小白突然说:“如果我听到有人回来,应该会一动不动躲屋子里,先藏起来。” “你说什么?”余念问。 “有没有可能,犯人当时藏起来了?” 余念皱眉:“那墙上的鸟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借了一张纸和笔,在上头涂涂画画,突然有些明白了。 是她傻了,一直以为姑获鸟就一个人。 这个故获鸟应该是故意让季岚看见身影的,为的就是让她对“前妻归来复仇”这个事件深信不疑。 但,究竟是为什么呢? 余念思索了一会儿,将事件串起来,说道:“我来演绎一下,整个犯罪的过程。犯人先是打开屋子,劫持季岚的儿子,所以出现了最开始的一道陌生脚印。” 有警员问:“那为什么跳窗时没有脚印?” “先别急,”余念起身,凑近窗,利落地掀开窗帘,说道:“随之,他打开窗,与外头要扮演姑获鸟的同伙里应外合,等季岚回家以后,就捂住孩子的嘴,抑或是迷晕孩子,不动声色地躲到房间内。 第四十一集 余念与他僵持了一会儿,舔舔下唇,险些要屈服了。 “请。” 沈薄做出邀请的姿势,放她通行。意思是允许她开小灶,做点别的吃。 余念熟练地打了蛋,用热油炒出蛋花,再放汤,等水沸腾。 沈薄那边碳烤牛排的动作不停。 他在绯红色的肉上涂满细盐、橄榄油,以及未切割过的胡椒粒腌制两分钟,熬出一点香味,再用铁夹置于木炭架上烤制。 这样熏烤并不会使肉质老化,反倒柔嫩多汁,只是绝对不能超过三分熟,否则会影响口感。 余念不免嘀咕,人果然是杂食动物,最初猎食的野性未褪,闻到这种浓郁的肉香,唾液就泛滥成灾。 她强忍住饿感,又不能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吃什么,就找借口问问——“能不能给我吃一口?” 余念错开眼,继续煮自己的面。 沈薄用餐刀切下一小块牛排,蘸了柠檬汁,递到木念唇边,“余小姐,我的个人习惯是,用餐时,女士优先。你不介意的话,能帮我尝一口吗?” 余念没客气,咬下牛排。 那种鲜嫩的腥甜在唇齿间炸裂,偶尔,还能尝到一点胡椒的辛辣,将牛肉最纯的肉味完美呈现。 “味道很好!” 不得不说,味道实在是好。 相比之下,她吃的这一碗面就略显寡淡素净了。 余念味同嚼蜡,鼻尖嗅着沈薄那传来的碳烤香味,一时间,悲从心中来。 她是不是应该自信一点?说吃就吃? 饭毕,沈薄又淡淡一笑,补充了一句:“余小姐,忘记和你说了。我厨房的餐具从不让其他人使用,所以你碰过的东西,我都会废弃,也算入你的使用物件之内。” 余念心尖一颤,哆哆嗦嗦问:“多……多少?” “餐具都是独家定制的,价格倒也不算贵,比之前空运来的牛排大概高了一倍的价格。” 余念愣住了,她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老血闷心中。 这个人果然不是善茬,表面温文尔雅,实际上就是披着楚楚衣冠的笑面虎。 她不敢再和沈薄杠上了,只问:“沈先生今晚能给我有关犯人的档案吗?” “好的,我会让张姨给你送过去。” “还有,在此之前,我想见一见他。” 沈薄不答,但很明显,他知道了她口中的“他”是谁。 随即,他长腿一迈,带她去往楼上的房间。 余念想象了很多次关押杀人犯的牢房是怎样——如果是在家中,应该会关押到霉臭四溢的地下室里,又或者是脏乱不堪的小阁楼上。 但她万万没想到,沈先生提供的居住房也这样整洁干净,甚至是精心布置过。 门徐徐打开,将里头的人慢慢展现出来,是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长相偏女相,有种阴柔的美。 他的左手腕被细细的锁链铐住,锁链很长,与天花板相接,长度可供他肆意行走,与卧床休息,但出不了门。 余念不明就里,轻声询问:“你好?” 她忘了,这个闭目养神的少年是个聋子,先天性耳聋。 “他叫什么?”余念问沈薄。 “他没有名字。”沈薄似笑非笑地说。 “怎么会?” 余念走近两步,少年忽的睁开眼。 他的唇色发白,抿唇时,有种小心翼翼的羞怯感。 余念得出一个较为滑稽的结论——他是孤独且怕生的人,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甚至常年不说话,连发声系统都退化了。 这样的人居然会狠下心杀人吗? 余念盯着他的眼睛,唇形放得很慢:“我叫——余——念,你呢?” 他抬头,微讶,说:“白……” “白什么?” “白……” “那我就擅自叫你小白,可以吗?” 小白没回答,他眼睫微颤,脆弱如同一触即破的蝶翼。 他又闭上眼,拒绝对话了。 余念只能关门,离开。 沈薄与她道晚安之前,突然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余小姐,你是如何背叛犯人的?” “什么?”她不懂他的这样犀利的措辞。 “欲吐心声,必先信任。”他顿了顿,轻笑,说:“晚安。” “晚安。”余念心不在焉回答了一句。 也几乎是一瞬之间,被勾起了回忆——的确,她用尽各种手段取得了犯人的信任,得知了他们内心的秘密之后,又毫不留情地转手将第一手资料交给警方。 这算是背叛吗? 余念坐到桌前,她点开台灯,打算彻夜工作。 桌边已经放了一杯咖啡,是现煮的,袅袅升腾白烟,迷住她的视线。 她喝了一口,很苦,也很涩,大脑终于清醒了。 现在看的是小白犯下的第一桩案子,他杀了一个酗酒的男人,无动机,埋伏已久,背后刺杀的。 奇怪的是,当时屋内还有男人的儿子,年仅七岁,他却没有杀他,而是仓促逃跑了。 有人说,是警方及时赶到,才避免了另一起悲剧。 也有人说,是因为最起初,小儿子躲在门外,没被发现,才幸免于难。 她指尖笃笃敲击桌面,心想:小白必然跟踪已久,所以才等到了这样合适的时机——男人醉酒,瘫睡在沙发上。是被割喉致死,嘴巴还缝上了线。 而当时,年幼的儿子刚下课,按理说会跟小白撞上。 但小白没杀他,他也没告发他。 是邻居报的警。 为什么? 她又翻了一页资料,发现这个男人有酗酒的习惯,一发怒就对年幼的儿子使用暴力。他的儿子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沉默寡言,不愿出声。 他是默认父亲的死吗? 还有,为什么要缝上死者的嘴? 余念又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他饱满的唇瓣被凌乱的线脚扣住唇缝,有种难言的可怖。 一个聋子,犯得着掩耳盗铃缝上对方的嘴吗? 他本来就听不到,何必多此一举。 又或者是,他憎恨人的言语? 很多罪犯往往会因一些小动作暴露自己的心境。 余念又翻开下一页,死者是个女人,年约三十六岁,浓妆艳抹,似乎是做歌舞厅营生的陪-酒女。 她死时脸被刮花了,一道道细密的痕迹,却又不像是妒恨,不带任何冲动色彩,下手又稳又狠。 那张照片血肉模糊,看起来触目惊心。 余念忍不住错开眼,再读下面档案发现,死者也有一个孩子,才七岁。 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独立,母亲没在家时,还能照料好自己。 为什么要让这样年幼的孩子失去母亲呢? 她的脑海里闪过小白那一双眼——纯净无暇,有一种岌岌可危的美感,一碰就碎。 明明拥有这样干净的眼神,又为什么要做一些惨无人道的事情? 最后一桩案件,小白杀害的不是年长的人,而是拐走了一个孩子。 然而他已被捕获,孩子却不知去向,连尸骨都没找到。 沈薄也应该是为了这个,才来委托她办事的。 警方也在寻找这个可怜的孩子,希望她还存活于世。 然而,小白什么都不肯说。 余念闭上眼,她双脚都支在椅子上,仰着头,重重喘一口气。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半点头绪全无。 许是夜太深了,她的脑中浑浑噩噩,思绪翩跹。 一会儿想到了父亲,在死的前一天还约定好带她去游乐园玩,结果隔日就从楼顶一跃而下,不带一丝留恋。 一会儿又想到了沈薄的话——“欲吐心声,必先信任。” 她虽是一名测谎师,专门验证别人话语中的真伪,但自己却欺骗过太多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明明是为了让世界更加干净,却捞了一手污-秽,自相矛盾到可笑的地步。 余念还记得半年前审讯的一个连环杀人犯,他专门以色侍人,在情动时,又亲手将情人杀害,不留一丝痕迹。 在余念初次见到他时,他曾说过一句话:“我见过这么多女人的眼睛,唯独被你吸引,你相信这是一见钟情吗?” 余念自然不信他的鬼话连篇,却不得已将计就计,以此套话。 事毕,她转手就将资料交给警-方。 她与他的暧昧游戏,就此结束。 在临走时,余念还是和他道了别。 对方深深望着她,一双眼企图破开她的心防,悄然探入心底,“我骗过那么多人,却唯独没骗过你。余念小姐,我想我对你是真的一见钟情,即使被你背叛了,我还心存爱慕。” 那一次,余念哑口无言,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第一次有某种私人的愧疚情绪,像是在心底扎了根,滋生得好没道理。 余念熄了灯,陷入沉沉的暮色之中。 这一晚,她睡得格外不好,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她似乎又梦到了那个少年的眉目,完全看不清楚,连他原本清晰的眼神都被这么多年所见的事物给混淆,隐约只记得一点——他的眼睛是人世间最动人的烟火,那一点星子般耀眼的眸光,即使是沧海桑田,亦不会变。 这个男人,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过她温暖。 这个男人,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过她温暖。。。。。 第四十二集 余念与他僵持了一会儿,舔舔下唇,险些要屈服了。 “请。” 沈薄做出邀请的姿势,放她通行。意思是允许她开小灶,做点别的吃。 余念熟练地打了蛋,用热油炒出蛋花,再放汤,等水沸腾。 沈薄那边碳烤牛排的动作不停。 他在绯红色的肉上涂满细盐、橄榄油,以及未切割过的胡椒粒腌制两分钟,熬出一点香味,再用铁夹置于木炭架上烤制。 这样熏烤并不会使肉质老化,反倒柔嫩多汁,只是绝对不能超过三分熟,否则会影响口感。 余念不免嘀咕,人果然是杂食动物,最初猎食的野性未褪,闻到这种浓郁的肉香,唾液就泛滥成灾。 她强忍住饿感,又不能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吃什么,就找借口问问——“能不能给我吃一口?” 余念错开眼,继续煮自己的面。 沈薄用餐刀切下一小块牛排,蘸了柠檬汁,递到木念唇边,“余小姐,我的个人习惯是,用餐时,女士优先。你不介意的话,能帮我尝一口吗?” 余念没客气,咬下牛排。 那种鲜嫩的腥甜在唇齿间炸裂,偶尔,还能尝到一点胡椒的辛辣,将牛肉最纯的肉味完美呈现。 “味道很好!” 不得不说,味道实在是好。 相比之下,她吃的这一碗面就略显寡淡素净了。 余念味同嚼蜡,鼻尖嗅着沈薄那传来的碳烤香味,一时间,悲从心中来。 她是不是应该自信一点?说吃就吃? 饭毕,沈薄又淡淡一笑,补充了一句:“余小姐,忘记和你说了。我厨房的餐具从不让其他人使用,所以你碰过的东西,我都会废弃,也算入你的使用物件之内。” 余念心尖一颤,哆哆嗦嗦问:“多……多少?” “餐具都是独家定制的,价格倒也不算贵,比之前空运来的牛排大概高了一倍的价格。” 余念愣住了,她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老血闷心中。 这个人果然不是善茬,表面温文尔雅,实际上就是披着楚楚衣冠的笑面虎。 她不敢再和沈薄杠上了,只问:“沈先生今晚能给我有关犯人的档案吗?” “好的,我会让张姨给你送过去。” “还有,在此之前,我想见一见他。” 沈薄不答,但很明显,他知道了她口中的“他”是谁。 随即,他长腿一迈,带她去往楼上的房间。 余念想象了很多次关押杀人犯的牢房是怎样——如果是在家中,应该会关押到霉臭四溢的地下室里,又或者是脏乱不堪的小阁楼上。 但她万万没想到,沈先生提供的居住房也这样整洁干净,甚至是精心布置过。 门徐徐打开,将里头的人慢慢展现出来,是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长相偏女相,有种阴柔的美。 他的左手腕被细细的锁链铐住,锁链很长,与天花板相接,长度可供他肆意行走,与卧床休息,但出不了门。 余念不明就里,轻声询问:“你好?” 她忘了,这个闭目养神的少年是个聋子,先天性耳聋。 “他叫什么?”余念问沈薄。 “他没有名字。”沈薄似笑非笑地说。 “怎么会?” 余念走近两步,少年忽的睁开眼。 他的唇色发白,抿唇时,有种小心翼翼的羞怯感。 余念得出一个较为滑稽的结论——他是孤独且怕生的人,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甚至常年不说话,连发声系统都退化了。 这样的人居然会狠下心杀人吗? 余念盯着他的眼睛,唇形放得很慢:“我叫——余——念,你呢?” 他抬头,微讶,说:“白……” “白什么?” “白……” “那我就擅自叫你小白,可以吗?” 小白没回答,他眼睫微颤,脆弱如同一触即破的蝶翼。 他又闭上眼,拒绝对话了。 余念只能关门,离开。 沈薄与她道晚安之前,突然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余小姐,你是如何背叛犯人的?” “什么?”她不懂他的这样犀利的措辞。 “欲吐心声,必先信任。”他顿了顿,轻笑,说:“晚安。” “晚安。”余念心不在焉回答了一句。 也几乎是一瞬之间,被勾起了回忆——的确,她用尽各种手段取得了犯人的信任,得知了他们内心的秘密之后,又毫不留情地转手将第一手资料交给警方。 这算是背叛吗? 余念坐到桌前,她点开台灯,打算彻夜工作。 桌边已经放了一杯咖啡,是现煮的,袅袅升腾白烟,迷住她的视线。 她喝了一口,很苦,也很涩,大脑终于清醒了。 现在看的是小白犯下的第一桩案子,他杀了一个酗酒的男人,无动机,埋伏已久,背后刺杀的。 奇怪的是,当时屋内还有男人的儿子,年仅七岁,他却没有杀他,而是仓促逃跑了。 有人说,是警方及时赶到,才避免了另一起悲剧。 也有人说,是因为最起初,小儿子躲在门外,没被发现,才幸免于难。 她指尖笃笃敲击桌面,心想:小白必然跟踪已久,所以才等到了这样合适的时机——男人醉酒,瘫睡在沙发上。是被割喉致死,嘴巴还缝上了线。 而当时,年幼的儿子刚下课,按理说会跟小白撞上。 但小白没杀他,他也没告发他。 是邻居报的警。 为什么? 她又翻了一页资料,发现这个男人有酗酒的习惯,一发怒就对年幼的儿子使用暴力。他的儿子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沉默寡言,不愿出声。 他是默认父亲的死吗? 还有,为什么要缝上死者的嘴? 余念又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他饱满的唇瓣被凌乱的线脚扣住唇缝,有种难言的可怖。 一个聋子,犯得着掩耳盗铃缝上对方的嘴吗? 他本来就听不到,何必多此一举。 又或者是,他憎恨人的言语? 很多罪犯往往会因一些小动作暴露自己的心境。 余念又翻开下一页,死者是个女人,年约三十六岁,浓妆艳抹,似乎是做歌舞厅营生的陪-酒女。 她死时脸被刮花了,一道道细密的痕迹,却又不像是妒恨,不带任何冲动色彩,下手又稳又狠。 那张照片血肉模糊,看起来触目惊心。 余念忍不住错开眼,再读下面档案发现,死者也有一个孩子,才七岁。 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独立,母亲没在家时,还能照料好自己。 为什么要让这样年幼的孩子失去母亲呢? 她的脑海里闪过小白那一双眼——纯净无暇,有一种岌岌可危的美感,一碰就碎。 明明拥有这样干净的眼神,又为什么要做一些惨无人道的事情? 最后一桩案件,小白杀害的不是年长的人,而是拐走了一个孩子。 然而他已被捕获,孩子却不知去向,连尸骨都没找到。 沈薄也应该是为了这个,才来委托她办事的。 警方也在寻找这个可怜的孩子,希望她还存活于世。 然而,小白什么都不肯说。 余念闭上眼,她双脚都支在椅子上,仰着头,重重喘一口气。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半点头绪全无。 许是夜太深了,她的脑中浑浑噩噩,思绪翩跹。 一会儿想到了父亲,在死的前一天还约定好带她去游乐园玩,结果隔日就从楼顶一跃而下,不带一丝留恋。 一会儿又想到了沈薄的话——“欲吐心声,必先信任。” 她虽是一名测谎师,专门验证别人话语中的真伪,但自己却欺骗过太多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明明是为了让世界更加干净,却捞了一手污-秽,自相矛盾到可笑的地步。 余念还记得半年前审讯的一个连环杀人犯,他专门以色侍人,在情动时,又亲手将情人杀害,不留一丝痕迹。 在余念初次见到他时,他曾说过一句话:“我见过这么多女人的眼睛,唯独被你吸引,你相信这是一见钟情吗?” 余念自然不信他的鬼话连篇,却不得已将计就计,以此套话。 事毕,她转手就将资料交给警-方。 她与他的暧昧游戏,就此结束。 在临走时,余念还是和他道了别。 对方深深望着她,一双眼企图破开她的心防,悄然探入心底,“我骗过那么多人,却唯独没骗过你。余念小姐,我想我对你是真的一见钟情,即使被你背叛了,我还心存爱慕。” 那一次,余念哑口无言,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第一次有某种私人的愧疚情绪,像是在心底扎了根,滋生得好没道理。 余念熄了灯,陷入沉沉的暮色之中。 这一晚,她睡得格外不好,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她似乎又梦到了那个少年的眉目,完全看不清楚,连他原本清晰的眼神都被这么多年所见的事物给混淆,隐约只记得一点——他的眼睛是人世间最动人的烟火,那一点星子般耀眼的眸光,即使是沧海桑田,亦不会变。 这个男人,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过她温暖。 这个男人,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过她温暖。。。。。 第四十三集 余念与他僵持了一会儿,舔舔下唇,险些要屈服了。 “请。” 沈薄做出邀请的姿势,放她通行。意思是允许她开小灶,做点别的吃。 余念熟练地打了蛋,用热油炒出蛋花,再放汤,等水沸腾。 沈薄那边碳烤牛排的动作不停。 他在绯红色的肉上涂满细盐、橄榄油,以及未切割过的胡椒粒腌制两分钟,熬出一点香味,再用铁夹置于木炭架上烤制。 这样熏烤并不会使肉质老化,反倒柔嫩多汁,只是绝对不能超过三分熟,否则会影响口感。 余念不免嘀咕,人果然是杂食动物,最初猎食的野性未褪,闻到这种浓郁的肉香,唾液就泛滥成灾。 她强忍住饿感,又不能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吃什么,就找借口问问——“能不能给我吃一口?” 余念错开眼,继续煮自己的面。 沈薄用餐刀切下一小块牛排,蘸了柠檬汁,递到木念唇边,“余小姐,我的个人习惯是,用餐时,女士优先。你不介意的话,能帮我尝一口吗?” 余念没客气,咬下牛排。 那种鲜嫩的腥甜在唇齿间炸裂,偶尔,还能尝到一点胡椒的辛辣,将牛肉最纯的肉味完美呈现。 “味道很好!” 不得不说,味道实在是好。 相比之下,她吃的这一碗面就略显寡淡素净了。 余念味同嚼蜡,鼻尖嗅着沈薄那传来的碳烤香味,一时间,悲从心中来。 她是不是应该自信一点?说吃就吃? 饭毕,沈薄又淡淡一笑,补充了一句:“余小姐,忘记和你说了。我厨房的餐具从不让其他人使用,所以你碰过的东西,我都会废弃,也算入你的使用物件之内。” 余念心尖一颤,哆哆嗦嗦问:“多……多少?” “餐具都是独家定制的,价格倒也不算贵,比之前空运来的牛排大概高了一倍的价格。” 余念愣住了,她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老血闷心中。 这个人果然不是善茬,表面温文尔雅,实际上就是披着楚楚衣冠的笑面虎。 她不敢再和沈薄杠上了,只问:“沈先生今晚能给我有关犯人的档案吗?” “好的,我会让张姨给你送过去。” “还有,在此之前,我想见一见他。” 沈薄不答,但很明显,他知道了她口中的“他”是谁。 随即,他长腿一迈,带她去往楼上的房间。 余念想象了很多次关押杀人犯的牢房是怎样——如果是在家中,应该会关押到霉臭四溢的地下室里,又或者是脏乱不堪的小阁楼上。 但她万万没想到,沈先生提供的居住房也这样整洁干净,甚至是精心布置过。 门徐徐打开,将里头的人慢慢展现出来,是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长相偏女相,有种阴柔的美。 他的左手腕被细细的锁链铐住,锁链很长,与天花板相接,长度可供他肆意行走,与卧床休息,但出不了门。 余念不明就里,轻声询问:“你好?” 她忘了,这个闭目养神的少年是个聋子,先天性耳聋。 “他叫什么?”余念问沈薄。 “他没有名字。”沈薄似笑非笑地说。 “怎么会?” 余念走近两步,少年忽的睁开眼。 他的唇色发白,抿唇时,有种小心翼翼的羞怯感。 余念得出一个较为滑稽的结论——他是孤独且怕生的人,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甚至常年不说话,连发声系统都退化了。 这样的人居然会狠下心杀人吗? 余念盯着他的眼睛,唇形放得很慢:“我叫——余——念,你呢?” 他抬头,微讶,说:“白……” “白什么?” “白……” “那我就擅自叫你小白,可以吗?” 小白没回答,他眼睫微颤,脆弱如同一触即破的蝶翼。 他又闭上眼,拒绝对话了。 余念只能关门,离开。 沈薄与她道晚安之前,突然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余小姐,你是如何背叛犯人的?” “什么?”她不懂他的这样犀利的措辞。 “欲吐心声,必先信任。”他顿了顿,轻笑,说:“晚安。” “晚安。”余念心不在焉回答了一句。 也几乎是一瞬之间,被勾起了回忆——的确,她用尽各种手段取得了犯人的信任,得知了他们内心的秘密之后,又毫不留情地转手将第一手资料交给警方。 这算是背叛吗? 余念坐到桌前,她点开台灯,打算彻夜工作。 桌边已经放了一杯咖啡,是现煮的,袅袅升腾白烟,迷住她的视线。 她喝了一口,很苦,也很涩,大脑终于清醒了。 现在看的是小白犯下的第一桩案子,他杀了一个酗酒的男人,无动机,埋伏已久,背后刺杀的。 奇怪的是,当时屋内还有男人的儿子,年仅七岁,他却没有杀他,而是仓促逃跑了。 有人说,是警方及时赶到,才避免了另一起悲剧。 也有人说,是因为最起初,小儿子躲在门外,没被发现,才幸免于难。 她指尖笃笃敲击桌面,心想:小白必然跟踪已久,所以才等到了这样合适的时机——男人醉酒,瘫睡在沙发上。是被割喉致死,嘴巴还缝上了线。 而当时,年幼的儿子刚下课,按理说会跟小白撞上。 但小白没杀他,他也没告发他。 是邻居报的警。 为什么? 她又翻了一页资料,发现这个男人有酗酒的习惯,一发怒就对年幼的儿子使用暴力。他的儿子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沉默寡言,不愿出声。 他是默认父亲的死吗? 还有,为什么要缝上死者的嘴? 余念又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他饱满的唇瓣被凌乱的线脚扣住唇缝,有种难言的可怖。 一个聋子,犯得着掩耳盗铃缝上对方的嘴吗? 他本来就听不到,何必多此一举。 又或者是,他憎恨人的言语? 很多罪犯往往会因一些小动作暴露自己的心境。 余念又翻开下一页,死者是个女人,年约三十六岁,浓妆艳抹,似乎是做歌舞厅营生的陪-酒女。 她死时脸被刮花了,一道道细密的痕迹,却又不像是妒恨,不带任何冲动色彩,下手又稳又狠。 那张照片血肉模糊,看起来触目惊心。 余念忍不住错开眼,再读下面档案发现,死者也有一个孩子,才七岁。 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独立,母亲没在家时,还能照料好自己。 为什么要让这样年幼的孩子失去母亲呢? 她的脑海里闪过小白那一双眼——纯净无暇,有一种岌岌可危的美感,一碰就碎。 明明拥有这样干净的眼神,又为什么要做一些惨无人道的事情? 最后一桩案件,小白杀害的不是年长的人,而是拐走了一个孩子。 然而他已被捕获,孩子却不知去向,连尸骨都没找到。 沈薄也应该是为了这个,才来委托她办事的。 警方也在寻找这个可怜的孩子,希望她还存活于世。 然而,小白什么都不肯说。 余念闭上眼,她双脚都支在椅子上,仰着头,重重喘一口气。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半点头绪全无。 许是夜太深了,她的脑中浑浑噩噩,思绪翩跹。 一会儿想到了父亲,在死的前一天还约定好带她去游乐园玩,结果隔日就从楼顶一跃而下,不带一丝留恋。 一会儿又想到了沈薄的话——“欲吐心声,必先信任。” 她虽是一名测谎师,专门验证别人话语中的真伪,但自己却欺骗过太多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明明是为了让世界更加干净,却捞了一手污-秽,自相矛盾到可笑的地步。 余念还记得半年前审讯的一个连环杀人犯,他专门以色侍人,在情动时,又亲手将情人杀害,不留一丝痕迹。 在余念初次见到他时,他曾说过一句话:“我见过这么多女人的眼睛,唯独被你吸引,你相信这是一见钟情吗?” 余念自然不信他的鬼话连篇,却不得已将计就计,以此套话。 事毕,她转手就将资料交给警-方。 她与他的暧昧游戏,就此结束。 在临走时,余念还是和他道了别。 对方深深望着她,一双眼企图破开她的心防,悄然探入心底,“我骗过那么多人,却唯独没骗过你。余念小姐,我想我对你是真的一见钟情,即使被你背叛了,我还心存爱慕。” 那一次,余念哑口无言,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第一次有某种私人的愧疚情绪,像是在心底扎了根,滋生得好没道理。 余念熄了灯,陷入沉沉的暮色之中。 这一晚,她睡得格外不好,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她似乎又梦到了那个少年的眉目,完全看不清楚,连他原本清晰的眼神都被这么多年所见的事物给混淆,隐约只记得一点——他的眼睛是人世间最动人的烟火,那一点星子般耀眼的眸光,即使是沧海桑田,亦不会变。 这个男人,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过她温暖。 这个男人,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过她温暖。。。。。 第四十四集 余念与他僵持了一会儿,舔舔下唇,险些要屈服了。 “请。” 沈薄做出邀请的姿势,放她通行。意思是允许她开小灶,做点别的吃。 余念熟练地打了蛋,用热油炒出蛋花,再放汤,等水沸腾。 沈薄那边碳烤牛排的动作不停。 他在绯红色的肉上涂满细盐、橄榄油,以及未切割过的胡椒粒腌制两分钟,熬出一点香味,再用铁夹置于木炭架上烤制。 这样熏烤并不会使肉质老化,反倒柔嫩多汁,只是绝对不能超过三分熟,否则会影响口感。 余念不免嘀咕,人果然是杂食动物,最初猎食的野性未褪,闻到这种浓郁的肉香,唾液就泛滥成灾。 她强忍住饿感,又不能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吃什么,就找借口问问——“能不能给我吃一口?” 余念错开眼,继续煮自己的面。 沈薄用餐刀切下一小块牛排,蘸了柠檬汁,递到木念唇边,“余小姐,我的个人习惯是,用餐时,女士优先。你不介意的话,能帮我尝一口吗?” 余念没客气,咬下牛排。 那种鲜嫩的腥甜在唇齿间炸裂,偶尔,还能尝到一点胡椒的辛辣,将牛肉最纯的肉味完美呈现。 “味道很好!” 不得不说,味道实在是好。 相比之下,她吃的这一碗面就略显寡淡素净了。 余念味同嚼蜡,鼻尖嗅着沈薄那传来的碳烤香味,一时间,悲从心中来。 她是不是应该自信一点?说吃就吃? 饭毕,沈薄又淡淡一笑,补充了一句:“余小姐,忘记和你说了。我厨房的餐具从不让其他人使用,所以你碰过的东西,我都会废弃,也算入你的使用物件之内。” 余念心尖一颤,哆哆嗦嗦问:“多……多少?” “餐具都是独家定制的,价格倒也不算贵,比之前空运来的牛排大概高了一倍的价格。” 余念愣住了,她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老血闷心中。 这个人果然不是善茬,表面温文尔雅,实际上就是披着楚楚衣冠的笑面虎。 她不敢再和沈薄杠上了,只问:“沈先生今晚能给我有关犯人的档案吗?” “好的,我会让张姨给你送过去。” “还有,在此之前,我想见一见他。” 沈薄不答,但很明显,他知道了她口中的“他”是谁。 随即,他长腿一迈,带她去往楼上的房间。 余念想象了很多次关押杀人犯的牢房是怎样——如果是在家中,应该会关押到霉臭四溢的地下室里,又或者是脏乱不堪的小阁楼上。 但她万万没想到,沈先生提供的居住房也这样整洁干净,甚至是精心布置过。 门徐徐打开,将里头的人慢慢展现出来,是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长相偏女相,有种阴柔的美。 他的左手腕被细细的锁链铐住,锁链很长,与天花板相接,长度可供他肆意行走,与卧床休息,但出不了门。 余念不明就里,轻声询问:“你好?” 她忘了,这个闭目养神的少年是个聋子,先天性耳聋。 “他叫什么?”余念问沈薄。 “他没有名字。”沈薄似笑非笑地说。 “怎么会?” 余念走近两步,少年忽的睁开眼。 他的唇色发白,抿唇时,有种小心翼翼的羞怯感。 余念得出一个较为滑稽的结论——他是孤独且怕生的人,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甚至常年不说话,连发声系统都退化了。 这样的人居然会狠下心杀人吗? 余念盯着他的眼睛,唇形放得很慢:“我叫——余——念,你呢?” 他抬头,微讶,说:“白……” “白什么?” “白……” “那我就擅自叫你小白,可以吗?” 小白没回答,他眼睫微颤,脆弱如同一触即破的蝶翼。 他又闭上眼,拒绝对话了。 余念只能关门,离开。 沈薄与她道晚安之前,突然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余小姐,你是如何背叛犯人的?” “什么?”她不懂他的这样犀利的措辞。 “欲吐心声,必先信任。”他顿了顿,轻笑,说:“晚安。” “晚安。”余念心不在焉回答了一句。 也几乎是一瞬之间,被勾起了回忆——的确,她用尽各种手段取得了犯人的信任,得知了他们内心的秘密之后,又毫不留情地转手将第一手资料交给警方。 这算是背叛吗? 余念坐到桌前,她点开台灯,打算彻夜工作。 桌边已经放了一杯咖啡,是现煮的,袅袅升腾白烟,迷住她的视线。 她喝了一口,很苦,也很涩,大脑终于清醒了。 现在看的是小白犯下的第一桩案子,他杀了一个酗酒的男人,无动机,埋伏已久,背后刺杀的。 奇怪的是,当时屋内还有男人的儿子,年仅七岁,他却没有杀他,而是仓促逃跑了。 有人说,是警方及时赶到,才避免了另一起悲剧。 也有人说,是因为最起初,小儿子躲在门外,没被发现,才幸免于难。 她指尖笃笃敲击桌面,心想:小白必然跟踪已久,所以才等到了这样合适的时机——男人醉酒,瘫睡在沙发上。是被割喉致死,嘴巴还缝上了线。 而当时,年幼的儿子刚下课,按理说会跟小白撞上。 但小白没杀他,他也没告发他。 是邻居报的警。 为什么? 她又翻了一页资料,发现这个男人有酗酒的习惯,一发怒就对年幼的儿子使用暴力。他的儿子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沉默寡言,不愿出声。 他是默认父亲的死吗? 还有,为什么要缝上死者的嘴? 余念又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他饱满的唇瓣被凌乱的线脚扣住唇缝,有种难言的可怖。 一个聋子,犯得着掩耳盗铃缝上对方的嘴吗? 他本来就听不到,何必多此一举。 又或者是,他憎恨人的言语? 很多罪犯往往会因一些小动作暴露自己的心境。 余念又翻开下一页,死者是个女人,年约三十六岁,浓妆艳抹,似乎是做歌舞厅营生的陪-酒女。 她死时脸被刮花了,一道道细密的痕迹,却又不像是妒恨,不带任何冲动色彩,下手又稳又狠。 那张照片血肉模糊,看起来触目惊心。 余念忍不住错开眼,再读下面档案发现,死者也有一个孩子,才七岁。 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独立,母亲没在家时,还能照料好自己。 为什么要让这样年幼的孩子失去母亲呢? 她的脑海里闪过小白那一双眼——纯净无暇,有一种岌岌可危的美感,一碰就碎。 明明拥有这样干净的眼神,又为什么要做一些惨无人道的事情? 最后一桩案件,小白杀害的不是年长的人,而是拐走了一个孩子。 然而他已被捕获,孩子却不知去向,连尸骨都没找到。 沈薄也应该是为了这个,才来委托她办事的。 警方也在寻找这个可怜的孩子,希望她还存活于世。 然而,小白什么都不肯说。 余念闭上眼,她双脚都支在椅子上,仰着头,重重喘一口气。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半点头绪全无。 许是夜太深了,她的脑中浑浑噩噩,思绪翩跹。 一会儿想到了父亲,在死的前一天还约定好带她去游乐园玩,结果隔日就从楼顶一跃而下,不带一丝留恋。 一会儿又想到了沈薄的话——“欲吐心声,必先信任。” 她虽是一名测谎师,专门验证别人话语中的真伪,但自己却欺骗过太多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明明是为了让世界更加干净,却捞了一手污-秽,自相矛盾到可笑的地步。 余念还记得半年前审讯的一个连环杀人犯,他专门以色侍人,在情动时,又亲手将情人杀害,不留一丝痕迹。 在余念初次见到他时,他曾说过一句话:“我见过这么多女人的眼睛,唯独被你吸引,你相信这是一见钟情吗?” 余念自然不信他的鬼话连篇,却不得已将计就计,以此套话。 事毕,她转手就将资料交给警-方。 她与他的暧昧游戏,就此结束。 在临走时,余念还是和他道了别。 对方深深望着她,一双眼企图破开她的心防,悄然探入心底,“我骗过那么多人,却唯独没骗过你。余念小姐,我想我对你是真的一见钟情,即使被你背叛了,我还心存爱慕。” 那一次,余念哑口无言,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第一次有某种私人的愧疚情绪,像是在心底扎了根,滋生得好没道理。 余念熄了灯,陷入沉沉的暮色之中。 这一晚,她睡得格外不好,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她似乎又梦到了那个少年的眉目,完全看不清楚,连他原本清晰的眼神都被这么多年所见的事物给混淆,隐约只记得一点——他的眼睛是人世间最动人的烟火,那一点星子般耀眼的眸光,即使是沧海桑田,亦不会变。 这个男人,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过她温暖。 这个男人,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过她温暖。。。。。 余念与他僵持了一会儿,舔舔下唇,险些要屈服了。 “请。” 沈薄做出邀请的姿势,放她通行。意思是允许她开小灶,做点别的吃。 余念熟练地打了蛋,用热油炒出蛋花,再放汤,等水沸腾。 沈薄那边碳烤牛排的动作不停。 他在绯红色的肉上涂满细盐、橄榄油,以及未切割过的胡椒粒腌制两分钟,熬出一点香味,再用铁夹置于木炭架上烤制。 这样熏烤并不会使肉质老化,反倒柔嫩多汁,只是绝对不能超过三分熟,否则会影响口感。 余念不免嘀咕,人果然是杂食动物,最初猎食的野性未褪,闻到这种浓郁的肉香,唾液就泛滥成灾。 她强忍住饿感,又不能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吃什么,就找借口问问——“能不能给我吃一口?” 余念错开眼,继续煮自己的面。 沈薄用餐刀切下一小块牛排,蘸了柠檬汁,递到木念唇边,“余小姐,我的个人习惯是,用餐时,女士优先。你不介意的话,能帮我尝一口吗?” 余念没客气,咬下牛排。 那种鲜嫩的腥甜在唇齿间炸裂,偶尔,还能尝到一点胡椒的辛辣,将牛肉最纯的肉味完美呈现。 “味道很好!” 不得不说,味道实在是好。 相比之下,她吃的这一碗面就略显寡淡素净了。 余念味同嚼蜡,鼻尖嗅着沈薄那传来的碳烤香味,一时间,悲从心中来。 她是不是应该自信一点?说吃就吃? 饭毕,沈薄又淡淡一笑,补充了一句:“余小姐,忘记和你说了。我厨房的餐具从不让其他人使用,所以你碰过的东西,我都会废弃,也算入你的使用物件之内。” 余念心尖一颤,哆哆嗦嗦问:“多……多少?” “餐具都是独家定制的,价格倒也不算贵,比之前空运来的牛排大概高了一倍的价格。” 余念愣住了,她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老血闷心中。 这个人果然不是善茬,表面温文尔雅,实际上就是披着楚楚衣冠的笑面虎。 她不敢再和沈薄杠上了,只问:“沈先生今晚能给我有关犯人的档案吗?” “好的,我会让张姨给你送过去。” “还有,在此之前,我想见一见他。” 沈薄不答,但很明显,他知道了她口中的“他”是谁。 随即,他长腿一迈,带她去往楼上的房间。 余念想象了很多次关押杀人犯的牢房是怎样——如果是在家中,应该会关押到霉臭四溢的地下室里,又或者是脏乱不堪的小阁楼上。 但她万万没想到,沈先生提供的居住房也这样整洁干净,甚至是精心布置过。 门徐徐打开,将里头的人慢慢展现出来,是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长相偏女相,有种阴柔的美。 他的左手腕被细细的锁链铐住,锁链很长,与天花板相接,长度可供他肆意行走,与卧床休息,但出不了门。 余念不明就里,轻声询问:“你好?” 她忘了,这个闭目养神的少年是个聋子,先天性耳聋。 “他叫什么?”余念问沈薄。 “他没有名字。”沈薄似笑非笑地说。 “怎么会?” 余念走近两步,少年忽的睁开眼。 他的唇色发白,抿唇时,有种小心翼翼的羞怯感。 余念得出一个较为滑稽的结论——他是孤独且怕生的人,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甚至常年不说话,连发声系统都退化了。 这样的人居然会狠下心杀人吗? 余念盯着他的眼睛,唇形放得很慢:“我叫——余——念,你呢?” 他抬头,微讶,说:“白……” “白什么?” “白……” “那我就擅自叫你小白,可以吗?” 小白没回答,他眼睫微颤,脆弱如同一触即破的蝶翼。 他又闭上眼,拒绝对话了。 余念只能关门,离开。 沈薄与她道晚安之前,突然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余小姐,你是如何背叛犯人的?” “什么?”她不懂他的这样犀利的措辞。 “欲吐心声,必先信任。”他顿了顿,轻笑,说:“晚安。” “晚安。”余念心不在焉回答了一句。 也几乎是一瞬之间,被勾起了回忆——的确,她用尽各种手段取得了犯人的信任,得知了他们内心的秘密之后,又毫不留情地转手将第一手资料交给警方。 这算是背叛吗? 余念坐到桌前,她点开台灯,打算彻夜工作。 桌边已经放了一杯咖啡,是现煮的,袅袅升腾白烟,迷住她的视线。 第四十五集 余念与他僵持了一会儿,舔舔下唇,险些要屈服了。 “请。” 沈薄做出邀请的姿势,放她通行。意思是允许她开小灶,做点别的吃。 余念熟练地打了蛋,用热油炒出蛋花,再放汤,等水沸腾。 沈薄那边碳烤牛排的动作不停。 他在绯红色的肉上涂满细盐、橄榄油,以及未切割过的胡椒粒腌制两分钟,熬出一点香味,再用铁夹置于木炭架上烤制。 这样熏烤并不会使肉质老化,反倒柔嫩多汁,只是绝对不能超过三分熟,否则会影响口感。 余念不免嘀咕,人果然是杂食动物,最初猎食的野性未褪,闻到这种浓郁的肉香,唾液就泛滥成灾。 她强忍住饿感,又不能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吃什么,就找借口问问——“能不能给我吃一口?” 余念错开眼,继续煮自己的面。 沈薄用餐刀切下一小块牛排,蘸了柠檬汁,递到木念唇边,“余小姐,我的个人习惯是,用餐时,女士优先。你不介意的话,能帮我尝一口吗?” 余念没客气,咬下牛排。 那种鲜嫩的腥甜在唇齿间炸裂,偶尔,还能尝到一点胡椒的辛辣,将牛肉最纯的肉味完美呈现。 “味道很好!” 不得不说,味道实在是好。 相比之下,她吃的这一碗面就略显寡淡素净了。 余念味同嚼蜡,鼻尖嗅着沈薄那传来的碳烤香味,一时间,悲从心中来。 她是不是应该自信一点?说吃就吃? 饭毕,沈薄又淡淡一笑,补充了一句:“余小姐,忘记和你说了。我厨房的餐具从不让其他人使用,所以你碰过的东西,我都会废弃,也算入你的使用物件之内。” 余念心尖一颤,哆哆嗦嗦问:“多……多少?” “餐具都是独家定制的,价格倒也不算贵,比之前空运来的牛排大概高了一倍的价格。” 余念愣住了,她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老血闷心中。 这个人果然不是善茬,表面温文尔雅,实际上就是披着楚楚衣冠的笑面虎。 她不敢再和沈薄杠上了,只问:“沈先生今晚能给我有关犯人的档案吗?” “好的,我会让张姨给你送过去。” “还有,在此之前,我想见一见他。” 沈薄不答,但很明显,他知道了她口中的“他”是谁。 随即,他长腿一迈,带她去往楼上的房间。 余念想象了很多次关押杀人犯的牢房是怎样——如果是在家中,应该会关押到霉臭四溢的地下室里,又或者是脏乱不堪的小阁楼上。 但她万万没想到,沈先生提供的居住房也这样整洁干净,甚至是精心布置过。 门徐徐打开,将里头的人慢慢展现出来,是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长相偏女相,有种阴柔的美。 他的左手腕被细细的锁链铐住,锁链很长,与天花板相接,长度可供他肆意行走,与卧床休息,但出不了门。 余念不明就里,轻声询问:“你好?” 她忘了,这个闭目养神的少年是个聋子,先天性耳聋。 “他叫什么?”余念问沈薄。 “他没有名字。”沈薄似笑非笑地说。 “怎么会?” 余念走近两步,少年忽的睁开眼。 他的唇色发白,抿唇时,有种小心翼翼的羞怯感。 余念得出一个较为滑稽的结论——他是孤独且怕生的人,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甚至常年不说话,连发声系统都退化了。 这样的人居然会狠下心杀人吗? 余念盯着他的眼睛,唇形放得很慢:“我叫——余——念,你呢?” 他抬头,微讶,说:“白……” “白什么?” “白……” “那我就擅自叫你小白,可以吗?” 小白没回答,他眼睫微颤,脆弱如同一触即破的蝶翼。 他又闭上眼,拒绝对话了。 余念只能关门,离开。 沈薄与她道晚安之前,突然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余小姐,你是如何背叛犯人的?” “什么?”她不懂他的这样犀利的措辞。 “欲吐心声,必先信任。”他顿了顿,轻笑,说:“晚安。” “晚安。”余念心不在焉回答了一句。 也几乎是一瞬之间,被勾起了回忆——的确,她用尽各种手段取得了犯人的信任,得知了他们内心的秘密之后,又毫不留情地转手将第一手资料交给警方。 这算是背叛吗? 余念坐到桌前,她点开台灯,打算彻夜工作。 桌边已经放了一杯咖啡,是现煮的,袅袅升腾白烟,迷住她的视线。 她喝了一口,很苦,也很涩,大脑终于清醒了。 现在看的是小白犯下的第一桩案子,他杀了一个酗酒的男人,无动机,埋伏已久,背后刺杀的。 奇怪的是,当时屋内还有男人的儿子,年仅七岁,他却没有杀他,而是仓促逃跑了。 有人说,是警方及时赶到,才避免了另一起悲剧。 也有人说,是因为最起初,小儿子躲在门外,没被发现,才幸免于难。 她指尖笃笃敲击桌面,心想:小白必然跟踪已久,所以才等到了这样合适的时机——男人醉酒,瘫睡在沙发上。是被割喉致死,嘴巴还缝上了线。 而当时,年幼的儿子刚下课,按理说会跟小白撞上。 但小白没杀他,他也没告发他。 是邻居报的警。 为什么? 她又翻了一页资料,发现这个男人有酗酒的习惯,一发怒就对年幼的儿子使用暴力。他的儿子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沉默寡言,不愿出声。 他是默认父亲的死吗? 还有,为什么要缝上死者的嘴? 余念又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他饱满的唇瓣被凌乱的线脚扣住唇缝,有种难言的可怖。 一个聋子,犯得着掩耳盗铃缝上对方的嘴吗? 他本来就听不到,何必多此一举。 又或者是,他憎恨人的言语? 很多罪犯往往会因一些小动作暴露自己的心境。 余念又翻开下一页,死者是个女人,年约三十六岁,浓妆艳抹,似乎是做歌舞厅营生的陪-酒女。 她死时脸被刮花了,一道道细密的痕迹,却又不像是妒恨,不带任何冲动色彩,下手又稳又狠。 那张照片血肉模糊,看起来触目惊心。 余念忍不住错开眼,再读下面档案发现,死者也有一个孩子,才七岁。 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独立,母亲没在家时,还能照料好自己。 为什么要让这样年幼的孩子失去母亲呢? 她的脑海里闪过小白那一双眼——纯净无暇,有一种岌岌可危的美感,一碰就碎。 明明拥有这样干净的眼神,又为什么要做一些惨无人道的事情? 最后一桩案件,小白杀害的不是年长的人,而是拐走了一个孩子。 然而他已被捕获,孩子却不知去向,连尸骨都没找到。 沈薄也应该是为了这个,才来委托她办事的。 警方也在寻找这个可怜的孩子,希望她还存活于世。 然而,小白什么都不肯说。 余念闭上眼,她双脚都支在椅子上,仰着头,重重喘一口气。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半点头绪全无。 许是夜太深了,她的脑中浑浑噩噩,思绪翩跹。 一会儿想到了父亲,在死的前一天还约定好带她去游乐园玩,结果隔日就从楼顶一跃而下,不带一丝留恋。 一会儿又想到了沈薄的话——“欲吐心声,必先信任。” 她虽是一名测谎师,专门验证别人话语中的真伪,但自己却欺骗过太多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明明是为了让世界更加干净,却捞了一手污-秽,自相矛盾到可笑的地步。 余念还记得半年前审讯的一个连环杀人犯,他专门以色侍人,在情动时,又亲手将情人杀害,不留一丝痕迹。 在余念初次见到他时,他曾说过一句话:“我见过这么多女人的眼睛,唯独被你吸引,你相信这是一见钟情吗?” 余念自然不信他的鬼话连篇,却不得已将计就计,以此套话。 事毕,她转手就将资料交给警-方。 她与他的暧昧游戏,就此结束。 在临走时,余念还是和他道了别。 对方深深望着她,一双眼企图破开她的心防,悄然探入心底,“我骗过那么多人,却唯独没骗过你。余念小姐,我想我对你是真的一见钟情,即使被你背叛了,我还心存爱慕。” 那一次,余念哑口无言,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第一次有某种私人的愧疚情绪,像是在心底扎了根,滋生得好没道理。 余念熄了灯,陷入沉沉的暮色之中。 这一晚,她睡得格外不好,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她似乎又梦到了那个少年的眉目,完全看不清楚,连他原本清晰的眼神都被这么多年所见的事物给混淆,隐约只记得一点——他的眼睛是人世间最动人的烟火,那一点星子般耀眼的眸光,即使是沧海桑田,亦不会变。 这个男人,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过她温暖。 这个男人,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过她温暖。。。。。 第四十六集 余念与他僵持了一会儿,舔舔下唇,险些要屈服了。 “请。” 沈薄做出邀请的姿势,放她通行。意思是允许她开小灶,做点别的吃。 余念熟练地打了蛋,用热油炒出蛋花,再放汤,等水沸腾。 沈薄那边碳烤牛排的动作不停。 他在绯红色的肉上涂满细盐、橄榄油,以及未切割过的胡椒粒腌制两分钟,熬出一点香味,再用铁夹置于木炭架上烤制。 这样熏烤并不会使肉质老化,反倒柔嫩多汁,只是绝对不能超过三分熟,否则会影响口感。 余念不免嘀咕,人果然是杂食动物,最初猎食的野性未褪,闻到这种浓郁的肉香,唾液就泛滥成灾。 她强忍住饿感,又不能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吃什么,就找借口问问——“能不能给我吃一口?” 余念错开眼,继续煮自己的面。 沈薄用餐刀切下一小块牛排,蘸了柠檬汁,递到木念唇边,“余小姐,我的个人习惯是,用餐时,女士优先。你不介意的话,能帮我尝一口吗?” 余念没客气,咬下牛排。 那种鲜嫩的腥甜在唇齿间炸裂,偶尔,还能尝到一点胡椒的辛辣,将牛肉最纯的肉味完美呈现。 “味道很好!” 不得不说,味道实在是好。 相比之下,她吃的这一碗面就略显寡淡素净了。 余念味同嚼蜡,鼻尖嗅着沈薄那传来的碳烤香味,一时间,悲从心中来。 她是不是应该自信一点?说吃就吃? 饭毕,沈薄又淡淡一笑,补充了一句:“余小姐,忘记和你说了。我厨房的餐具从不让其他人使用,所以你碰过的东西,我都会废弃,也算入你的使用物件之内。” 余念心尖一颤,哆哆嗦嗦问:“多……多少?” “餐具都是独家定制的,价格倒也不算贵,比之前空运来的牛排大概高了一倍的价格。” 余念愣住了,她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老血闷心中。 这个人果然不是善茬,表面温文尔雅,实际上就是披着楚楚衣冠的笑面虎。 她不敢再和沈薄杠上了,只问:“沈先生今晚能给我有关犯人的档案吗?” “好的,我会让张姨给你送过去。” “还有,在此之前,我想见一见他。” 沈薄不答,但很明显,他知道了她口中的“他”是谁。 随即,他长腿一迈,带她去往楼上的房间。 余念想象了很多次关押杀人犯的牢房是怎样——如果是在家中,应该会关押到霉臭四溢的地下室里,又或者是脏乱不堪的小阁楼上。 但她万万没想到,沈先生提供的居住房也这样整洁干净,甚至是精心布置过。 门徐徐打开,将里头的人慢慢展现出来,是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长相偏女相,有种阴柔的美。 他的左手腕被细细的锁链铐住,锁链很长,与天花板相接,长度可供他肆意行走,与卧床休息,但出不了门。 余念不明就里,轻声询问:“你好?” 她忘了,这个闭目养神的少年是个聋子,先天性耳聋。 “他叫什么?”余念问沈薄。 “他没有名字。”沈薄似笑非笑地说。 “怎么会?” 余念走近两步,少年忽的睁开眼。 他的唇色发白,抿唇时,有种小心翼翼的羞怯感。 余念得出一个较为滑稽的结论——他是孤独且怕生的人,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甚至常年不说话,连发声系统都退化了。 这样的人居然会狠下心杀人吗? 余念盯着他的眼睛,唇形放得很慢:“我叫——余——念,你呢?” 他抬头,微讶,说:“白……” “白什么?” “白……” “那我就擅自叫你小白,可以吗?” 小白没回答,他眼睫微颤,脆弱如同一触即破的蝶翼。 他又闭上眼,拒绝对话了。 余念只能关门,离开。 沈薄与她道晚安之前,突然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余小姐,你是如何背叛犯人的?” “什么?”她不懂他的这样犀利的措辞。 “欲吐心声,必先信任。”他顿了顿,轻笑,说:“晚安。” “晚安。”余念心不在焉回答了一句。 也几乎是一瞬之间,被勾起了回忆——的确,她用尽各种手段取得了犯人的信任,得知了他们内心的秘密之后,又毫不留情地转手将第一手资料交给警方。 这算是背叛吗? 余念坐到桌前,她点开台灯,打算彻夜工作。 桌边已经放了一杯咖啡,是现煮的,袅袅升腾白烟,迷住她的视线。 她喝了一口,很苦,也很涩,大脑终于清醒了。 现在看的是小白犯下的第一桩案子,他杀了一个酗酒的男人,无动机,埋伏已久,背后刺杀的。 奇怪的是,当时屋内还有男人的儿子,年仅七岁,他却没有杀他,而是仓促逃跑了。 有人说,是警方及时赶到,才避免了另一起悲剧。 也有人说,是因为最起初,小儿子躲在门外,没被发现,才幸免于难。 她指尖笃笃敲击桌面,心想:小白必然跟踪已久,所以才等到了这样合适的时机——男人醉酒,瘫睡在沙发上。是被割喉致死,嘴巴还缝上了线。 而当时,年幼的儿子刚下课,按理说会跟小白撞上。 但小白没杀他,他也没告发他。 是邻居报的警。 为什么? 她又翻了一页资料,发现这个男人有酗酒的习惯,一发怒就对年幼的儿子使用暴力。他的儿子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沉默寡言,不愿出声。 他是默认父亲的死吗? 还有,为什么要缝上死者的嘴? 余念又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他饱满的唇瓣被凌乱的线脚扣住唇缝,有种难言的可怖。 一个聋子,犯得着掩耳盗铃缝上对方的嘴吗? 他本来就听不到,何必多此一举。 又或者是,他憎恨人的言语? 很多罪犯往往会因一些小动作暴露自己的心境。 余念又翻开下一页,死者是个女人,年约三十六岁,浓妆艳抹,似乎是做歌舞厅营生的陪-酒女。 她死时脸被刮花了,一道道细密的痕迹,却又不像是妒恨,不带任何冲动色彩,下手又稳又狠。 那张照片血肉模糊,看起来触目惊心。 余念忍不住错开眼,再读下面档案发现,死者也有一个孩子,才七岁。 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独立,母亲没在家时,还能照料好自己。 为什么要让这样年幼的孩子失去母亲呢? 她的脑海里闪过小白那一双眼——纯净无暇,有一种岌岌可危的美感,一碰就碎。 明明拥有这样干净的眼神,又为什么要做一些惨无人道的事情? 最后一桩案件,小白杀害的不是年长的人,而是拐走了一个孩子。 然而他已被捕获,孩子却不知去向,连尸骨都没找到。 沈薄也应该是为了这个,才来委托她办事的。 警方也在寻找这个可怜的孩子,希望她还存活于世。 然而,小白什么都不肯说。 余念闭上眼,她双脚都支在椅子上,仰着头,重重喘一口气。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半点头绪全无。 许是夜太深了,她的脑中浑浑噩噩,思绪翩跹。 一会儿想到了父亲,在死的前一天还约定好带她去游乐园玩,结果隔日就从楼顶一跃而下,不带一丝留恋。 一会儿又想到了沈薄的话——“欲吐心声,必先信任。” 她虽是一名测谎师,专门验证别人话语中的真伪,但自己却欺骗过太多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明明是为了让世界更加干净,却捞了一手污-秽,自相矛盾到可笑的地步。 余念还记得半年前审讯的一个连环杀人犯,他专门以色侍人,在情动时,又亲手将情人杀害,不留一丝痕迹。 在余念初次见到他时,他曾说过一句话:“我见过这么多女人的眼睛,唯独被你吸引,你相信这是一见钟情吗?” 余念自然不信他的鬼话连篇,却不得已将计就计,以此套话。 事毕,她转手就将资料交给警-方。 她与他的暧昧游戏,就此结束。 在临走时,余念还是和他道了别。 对方深深望着她,一双眼企图破开她的心防,悄然探入心底,“我骗过那么多人,却唯独没骗过你。余念小姐,我想我对你是真的一见钟情,即使被你背叛了,我还心存爱慕。” 那一次,余念哑口无言,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第一次有某种私人的愧疚情绪,像是在心底扎了根,滋生得好没道理。 余念熄了灯,陷入沉沉的暮色之中。 这一晚,她睡得格外不好,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她似乎又梦到了那个少年的眉目,完全看不清楚,连他原本清晰的眼神都被这么多年所见的事物给混淆,隐约只记得一点——他的眼睛是人世间最动人的烟火,那一点星子般耀眼的眸光,即使是沧海桑田,亦不会变。 这个男人,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过她温暖。 这个男人,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过她温暖。。。。。 第四十七集 屋外的雨不要命似的落下,噼里啪啦,砸起一汪汪小水洼。 玉珠溅起的帘幕里,映出路灯的微芒,反射进屋内,既清冷,又光怪陆离。 余念喝了两口鲜美浓稠的汤,心满意足放下筷子。 天冷,屋内暖洋洋的,三四个能推心置腹的好友,还有一口美味的面汤,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她望向沈薄与小白的眉目都柔化许多,“好了,我们回去?” “我去付账。”沈薄的温柔有礼都体现在这些微末细节处,让人很难讨厌起他。 老板推荐她喝一杯自家酿的桂花酒,他的盛情难却,余念只能被灌了两杯。 等回家时,余念酒劲上头,太阳穴隐隐刺疼,晕眩感迎面而来。 她被沈薄搀着,踉踉跄跄往前走,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 余念其实没醉,只是那酒度数太高,她一下子承受不住,所以反应大了一点。 她的鼻间萦绕着沈薄身上的味道。 不知名的香水,不寻常的气息,似乎是独一无二、专属他的气味,神秘莫测。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雨天总是看不见繁密的星子与月,被密集的云层遮蔽,晕出一轮灰白的影子,如隔雾看花,云里雾里。 “啪嗒。” 她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从身后传来,似砖瓦落地,发出咯噔一声脆响。 余念回头,隐约只见一个黑影迅速窜过。 迎面而来一阵风,将一片羽毛吹到了她的发间。 红与黑交融,在浓密的发间触目惊心。 沈薄随手捻下羽毛,握在掌心给她看。 “羽毛?”余念清醒了。 她捻住羽毛的根部,上面还有红色的血迹,像是刚从身上拔下来。 余念摇摇头,扫去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能那个人只是怀中抱了一只受伤的鸡,暂且不要想那么多了。 总不可能是和姑获鸟狭路相逢吧? 不知为何,她又想到了那句广为流传的俗语——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余念淋浴时,那一片羽毛的模样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全神贯注回想起之前在路口的点点滴滴——当时的天暗,路灯一闪一闪,散发着细微的光芒。那个人影只是一窜而过,身上的衣物好像是红色的,逆光看着,隐隐有暗黑色。 那个人,还身披羽衣? 没由来的,她又想到了有关姑获鸟的都市传说:披羽化鸟,卸羽为妇。 她是不是撞破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余念洗完澡,还是坐到电脑前搜索有关磊山区故获鸟的事件。 网上对此热议颇多,自从2013年那个犯罪团体被歼灭以后,故获鸟事件已经逐渐沉底,销声匿迹,从人们的视线中淡去。 但在七月月初开始,纷纷有网友说看见了姑获鸟,甚至在前几天,还有小孩失踪了! 有人推测,姑获鸟是真的存在的,是之前那个医院死去的孕妇所化的怨灵,而犯罪团队只是借真的姑获鸟传说来犯罪,企图混淆视听。 现在他们伪装的姑获鸟被抓了,心怀怨念的妖怪故获鸟又重出江湖了。 也就是说,姑获鸟很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都市妖怪? 这样一联系,令人脊背发寒。 “姑获鸟吗?”她呢喃自语。 余念又往下翻看讯息,她心里在意那个三年前的医院事件,不自觉搜索当时的原贴——原来是被季岚撞死的前妻不堪受辱自杀了,从而发生多起怪事,大家也说这是遭了怨恨,产妇死后化作姑获鸟归来。 网友捏造事实的能力很强,说的煞有其事:有说住在死者隔壁,每一晚都听到前妻抱着孩子哭,偶尔发出怪诞的鸟叫;也有的说他曾坐电梯时,莫名停在了四楼,电梯门打开,前妻一身血衣飘过,还侧头看他的脸。 总之,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胡编乱造的成分居多。 余念嗤之以鼻,关了网页。 “啪嗒。”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余念吓了一跳,站起身去开门。 刚握住门把手,她就察觉不对劲了……按理说,沈薄不可能这样有失分寸地敲门;而小白也不像是这种做事慌里慌张的人。 难道说,家里有人混进来了? “是谁啊?”她心有余悸地问。 窗外风雨渐大,一下子吹开了窗户,雨水随着穿堂风倒灌进来,吹湿了她的脊背。 糟了! 余念想去关门,但屋外的敲门声不停。 死就死吧! 她一时烦躁,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原来是小白! 难怪了,他本来就听不清说话声,更何况还下着大雨。 小白气喘吁吁跑进,帮她关上窗,随后,沈薄跟了进来。 小白解释:“沈先生说你这间房的窗不太牢,晚上刮台风,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哦,果然脱钉了。”沈薄说。 他翻开工具箱,两下换了锈了的钉子,安装好窗户以后,才退出门去。 沈薄彬彬有礼朝余念弯腰,鞠躬,点头示意,“如果余小姐的窗户还出问题,欢迎你随时来我房间找我修理。” “好。” 沈薄前脚刚上楼梯,后脚回头,“多晚都行。” 他朝她弯唇,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余念的心脏蓦然一跳,她错开眼,含糊地点点头,赶紧关上了门。 她险些被这个男人摄去了魂魄,好在回魂得快,没被这个笑面阎王给勾走心神。 她这一觉睡得很好。 外头细雨如丝,淅淅沥沥下了一整个晚上,却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睡眠。 如果看见路上有人冒雨,行色匆匆,甚至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只因不用在外颠沛流离。 可能人的骨子里都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对比别人的惨状,虽心有戚戚,但总在庆幸落难的不是自己。 “叮铃铃。” 就在这时,余念的手机响起了。 “喂?”她略带鼻音问。 “余念姐,下楼。沈先生接了个单子,找你有事。”小白听不见她的回话,一般都是干净利落汇报了事情,就挂断电话。 余念茫然望向窗外,忽见昨夜经过的那个巷口停了无数辆警车,狭窄的小道被堵的严严实实的。 她心头一跳,知道出了事,赶紧穿衣下楼,寻找沈薄。 沈薄还在慢条斯理地吃早点,见了她,只将一份档案递给她,“故获鸟事件,你不是很感兴趣吗?” “你怎么知道?” 沈薄喝了一口豆浆,掖了嘴角,说:“我之前用你房间的电脑浏览过网页,登了账号忘记退了,所以你搜索的关键字会被同步到我的电脑里。” 余念扯了一侧嘴角,艰难挤出一个笑容,“你确定是‘偶然’事件,而不是想监-视我?” “我对余小姐的*并不感兴趣,不过,还请下回不要在网上搜索有关我的讯息,其一是你搜不到,其二是如果你很好奇,可以直接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被风拂进来,拢到她单薄的耳廓上,又酥又麻,还略带几分温热。 她不过是对他很好奇,也幸亏,她没出于好奇搜什么奇怪的床上用品,不然就百口莫辩了。 余念坐下,咬了一口黄澄澄的油条,一边翻阅档案。 沈薄接下的单子是和磊山区警方的合作缉拿偷窃孩童的犯人,代号是姑获鸟。 就算真有妖怪,警方也不可能以这种匪夷所思的结论结案,只能说这是人为伪装的案件。 余念自嘲一句:“捉妖我可不擅长啊。” “不感兴趣吗?”沈薄问。 “感兴趣,我接了。”余念话音刚落,只听得沈薄道:“失踪的是季小姐家的孩子。” 余念皱眉,说:“那倒也没关系,我只对案件本身感兴趣,而对于季小姐的人品,我依旧是嗤之以鼻。” 据沈薄所说,现场留下了羽毛,警方怀疑又是之前那起人口贩卖案的同-党所为。 那么,昨晚看到的鸟人,就极有可能是凶手? “能去犯罪现场看看吗?”余念问。 “你是特邀的刑侦专家,自然可以去现场勘查。”沈薄说。 他们很快赶到了现场,院内有多名警员来回搜寻残留的痕迹。 季岚以手掩面,哽咽道:“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他才五岁大,才这么小……” 余念说:“光哭有什么用,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天我儿子跟保姆在家,保姆晚上要回家休息,所以我立马赶回家带他。哦,对了,在保姆走后,儿子还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但一回家,我就没看到其他人,地上都是鞋印。我赶到他房间一看,窗户开着,院外的墙上站着一个浑身长毛的人影,我儿子肯定是她带走的。我很害怕,就追了出去……我,我报了警,但是人已经跑远了。”季岚深吸两口气,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很显然是惊吓过度。 “也就是说,你儿子本该在屋内,却没有发现人影,反倒是看见一个鸟人把他掳走了?” “没错,一定是报复。她……她是来报复我的!” “也就是说,当时孩子是一个人在家里的,并且打电话和你确认过了是吗?” “是的。” 余念使了一个眼色给小白,让他去询问有关保姆的情况。 经过确认,证实在孩子失踪的那段时间,保姆有不在场的证明,所以她确实与本案无关。 余念不作声,只转向后院,查看地上的泥泞。 如果犯人真的是从二窗爬出,那么他的鞋上必定沾上了湿土,并且在窗台上也会留下印记。 这里的楼层统共就一米多高,即使跳下来也无大碍,然后会落到这儿。 余念比了一个位置,最后犯人如果想要翻墙逃离,必定会踩到后院植被茂密的泥地里,留下足印。 但有趣的是,这里什么鞋印都没有。 可季岚偏偏说犯人是跳窗逃离。 难不成他真的是姑获鸟,披上羽衣,从窗户内飞了出去? 又或者是季岚自导自演? 不,不太可能。 一个是从前院门到屋内的路上,确实有陌生人的脚印;而从窗到墙的位置却没有,这一点让人心生疑惑。 还有一点,门窗上都没有撬开的痕迹,犯人是如何进屋的呢? 余念问:“有可能是你儿子自己开门放他进来的吗?” “不会,我们家从里面开门需要解开密码锁。锁的位置很高,我儿子够不到。” “当时的门窗都是紧闭的?” “保姆说是紧闭的,她怕我儿子乱爬窗出什么意外。” 那么,只有一个大胆的推论——犯人有屋子里的钥匙,他是淡定自若地打开门的。 “犯人极有可能有钥匙。”余念下了结论。 沈薄勾唇,“哦?” “我觉得可能是熟人犯案,”她说,“不过有一点我很疑惑,如果他有钥匙,又对季岚家的情况了如指掌,那么为什么还会出现犯案未遂被逮住的情况?不会稍显刻意吗?还有,如果他是跳窗出逃的,那么爬墙逃跑的时候,他的脚印去哪了?” 季岚惊慌失措地说:“肯定是她,是她回来索命了!” “什么?”余念问。 “这个家是我丈夫和他前妻的婚房,他前妻肯定熟知这里的一切。她看不惯我过的好日子,回来索命了!” 余念沉默。 别说前妻看不惯了,就连她都看不惯。 三年前,前妻刚怀孕,季岚的儿子都应该两岁大了,丈夫早就出轨,并且在外建了一个小家。 要说死去的前妻对她没恨,余念都不信,肯定是恨之入骨。 不过被季岚这样混淆视听,这一起处处诡秘的案件又回到了原点。 余念陷到沙发里,她的脑中有无数个疑问,却没办法用一根线串起来。 小白突然说:“如果我听到有人回来,应该会一动不动躲屋子里,先藏起来。” “你说什么?”余念问。 “有没有可能,犯人当时藏起来了?” 余念皱眉:“那墙上的鸟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借了一张纸和笔,在上头涂涂画画,突然有些明白了。 是她傻了,一直以为姑获鸟就一个人。 这个故获鸟应该是故意让季岚看见身影的,为的就是让她对“前妻归来复仇”这个事件深信不疑。 但,究竟是为什么呢? 余念思索了一会儿,将事件串起来,说道:“我来演绎一下,整个犯罪的过程。犯人先是打开屋子,劫持季岚的儿子,所以出现了最开始的一道陌生脚印。” 有警员问:“那为什么跳窗时没有脚印?” “先别急,”余念起身,凑近窗,利落地掀开窗帘,说道:“随之,他打开窗,与外头要扮演姑获鸟的同伙里应外合,等季岚回家以后,就捂住孩子的嘴,抑或是迷晕孩子,不动声色地躲到房间内。 季岚看见脚印,自然会惊慌失措。再一看窗户开着,外头墙上有人跳下,肯定心生疑惑,直接追出去。 这个时候,犯人就能将她儿子从前门带走,制造出姑获鸟会飞的假象,离开现场。” 她这样分步解释,清晰又明了,从而得出结论——犯人有同伙,不止一个人。并且极有可能跟踪季岚已久,或许有钥匙,是熟人。 他这样费尽心思要引起季岚的恐慌是为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目的一定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单纯。 “那么,我们怎么找到他呢?有留下什么线索吗?”警员问。 余念深吸一口气,微笑:“没有,我对他的行踪毫无头绪,并且刚才的分析只能解释犯罪过程,并不能帮助我们找到他。” “切。”有个实习的警员小声的哼了一句,似乎对她光会说空话的行为不满。 余念眯起眼,一下子从人群里揪出方才哼声的那名实习警员,说:“有能耐自己去找,你们头儿没教过你没能力就闭嘴?” 他显然不知道余念气性儿这么大,涨红一张脸不吭声。 余念其实挺能理解这种心情的。 但凡讲台上的教授喋喋不休说理论,总有愤青刺头儿小声抗议彰显不同,要真把他拉出来溜一圈,又面红耳赤,屁都打不出一个儿。 她松了手,拍了拍他领口上的褶皱,说:“多历练历练,当警-察没你想的这么容易。” “是!”警员被徐队长一瞪,骑虎难下,只能低着头,听了一声教训。 余念不和这种还没经过多少历练的小年轻争论,掉份儿。 离。 余念喝了两口鲜美浓稠的汤,心满意足放下筷子。 天冷,屋内暖洋洋的,三四个能推心置腹的好友,还有一口美味的面汤,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她望向沈薄与小白的眉目都柔化许多,“好了,我们回去?” “我去付账。”沈薄的温柔有礼都体现在这些微末细节处,让人很难讨厌起他。 老板推荐她喝一杯自家酿的桂花酒,他的盛情难却,余念只能被灌了两杯。 等回家时,余念酒劲上头,太阳穴隐隐刺疼,晕眩感迎面而来。 她被沈薄搀着,踉踉跄跄往前走,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 余念其实没醉,只是那酒度数太高,她一下子承受不住,所以反应大了一点。 她的鼻间萦绕着沈薄身上的味道。 不知名的香水,不寻常的气息,似乎是独一无二、专属他的气味,神秘莫测。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雨天总是看不见繁密的星子与月,被密集的云层遮蔽,晕出一轮灰白的影子,如隔雾看花,云里雾里。 “啪嗒。” 她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从身后传来,似砖瓦落地,发出咯噔一声脆响。 余念回头,隐约只见一个黑影迅速窜过。 迎面而来一阵风,将一片羽毛吹到了她的发间。 红与黑交融,在浓密的发间触目惊心。 余念喝了两口鲜美浓稠的汤,心满意足放下筷子。 天冷,屋内暖洋洋的,三四个能推心置腹的好友,还有一口美味的面汤,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第四十八集 余念与他僵持了一会儿,舔舔下唇,险些要屈服了。 “请。” 沈薄做出邀请的姿势,放她通行。意思是允许她开小灶,做点别的吃。 余念熟练地打了蛋,用热油炒出蛋花,再放汤,等水沸腾。 沈薄那边碳烤牛排的动作不停。 他在绯红色的肉上涂满细盐、橄榄油,以及未切割过的胡椒粒腌制两分钟,熬出一点香味,再用铁夹置于木炭架上烤制。 这样熏烤并不会使肉质老化,反倒柔嫩多汁,只是绝对不能超过三分熟,否则会影响口感。 余念不免嘀咕,人果然是杂食动物,最初猎食的野性未褪,闻到这种浓郁的肉香,唾液就泛滥成灾。 她强忍住饿感,又不能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吃什么,就找借口问问——“能不能给我吃一口?” 余念错开眼,继续煮自己的面。 沈薄用餐刀切下一小块牛排,蘸了柠檬汁,递到木念唇边,“余小姐,我的个人习惯是,用餐时,女士优先。你不介意的话,能帮我尝一口吗?” 余念没客气,咬下牛排。 那种鲜嫩的腥甜在唇齿间炸裂,偶尔,还能尝到一点胡椒的辛辣,将牛肉最纯的肉味完美呈现。 “味道很好!” 不得不说,味道实在是好。 相比之下,她吃的这一碗面就略显寡淡素净了。 余念味同嚼蜡,鼻尖嗅着沈薄那传来的碳烤香味,一时间,悲从心中来。 她是不是应该自信一点?说吃就吃? 饭毕,沈薄又淡淡一笑,补充了一句:“余小姐,忘记和你说了。我厨房的餐具从不让其他人使用,所以你碰过的东西,我都会废弃,也算入你的使用物件之内。” 余念心尖一颤,哆哆嗦嗦问:“多……多少?” “餐具都是独家定制的,价格倒也不算贵,比之前空运来的牛排大概高了一倍的价格。” 余念愣住了,她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老血闷心中。 这个人果然不是善茬,表面温文尔雅,实际上就是披着楚楚衣冠的笑面虎。 她不敢再和沈薄杠上了,只问:“沈先生今晚能给我有关犯人的档案吗?” “好的,我会让张姨给你送过去。” “还有,在此之前,我想见一见他。” 沈薄不答,但很明显,他知道了她口中的“他”是谁。 随即,他长腿一迈,带她去往楼上的房间。 余念想象了很多次关押杀人犯的牢房是怎样——如果是在家中,应该会关押到霉臭四溢的地下室里,又或者是脏乱不堪的小阁楼上。 但她万万没想到,沈先生提供的居住房也这样整洁干净,甚至是精心布置过。 门徐徐打开,将里头的人慢慢展现出来,是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长相偏女相,有种阴柔的美。 他的左手腕被细细的锁链铐住,锁链很长,与天花板相接,长度可供他肆意行走,与卧床休息,但出不了门。 余念不明就里,轻声询问:“你好?” 她忘了,这个闭目养神的少年是个聋子,先天性耳聋。 “他叫什么?”余念问沈薄。 “他没有名字。”沈薄似笑非笑地说。 “怎么会?” 余念走近两步,少年忽的睁开眼。 他的唇色发白,抿唇时,有种小心翼翼的羞怯感。 余念得出一个较为滑稽的结论——他是孤独且怕生的人,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甚至常年不说话,连发声系统都退化了。 这样的人居然会狠下心杀人吗? 余念盯着他的眼睛,唇形放得很慢:“我叫——余——念,你呢?” 他抬头,微讶,说:“白……” “白什么?” “白……” “那我就擅自叫你小白,可以吗?” 小白没回答,他眼睫微颤,脆弱如同一触即破的蝶翼。 他又闭上眼,拒绝对话了。 余念只能关门,离开。 沈薄与她道晚安之前,突然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余小姐,你是如何背叛犯人的?” “什么?”她不懂他的这样犀利的措辞。 “欲吐心声,必先信任。”他顿了顿,轻笑,说:“晚安。” “晚安。”余念心不在焉回答了一句。 也几乎是一瞬之间,被勾起了回忆——的确,她用尽各种手段取得了犯人的信任,得知了他们内心的秘密之后,又毫不留情地转手将第一手资料交给警方。 这算是背叛吗? 余念坐到桌前,她点开台灯,打算彻夜工作。 桌边已经放了一杯咖啡,是现煮的,袅袅升腾白烟,迷住她的视线。 她喝了一口,很苦,也很涩,大脑终于清醒了。 现在看的是小白犯下的第一桩案子,他杀了一个酗酒的男人,无动机,埋伏已久,背后刺杀的。 奇怪的是,当时屋内还有男人的儿子,年仅七岁,他却没有杀他,而是仓促逃跑了。 有人说,是警方及时赶到,才避免了另一起悲剧。 也有人说,是因为最起初,小儿子躲在门外,没被发现,才幸免于难。 她指尖笃笃敲击桌面,心想:小白必然跟踪已久,所以才等到了这样合适的时机——男人醉酒,瘫睡在沙发上。是被割喉致死,嘴巴还缝上了线。 而当时,年幼的儿子刚下课,按理说会跟小白撞上。 但小白没杀他,他也没告发他。 是邻居报的警。 为什么? 她又翻了一页资料,发现这个男人有酗酒的习惯,一发怒就对年幼的儿子使用暴力。他的儿子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沉默寡言,不愿出声。 他是默认父亲的死吗? 还有,为什么要缝上死者的嘴? 余念又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他饱满的唇瓣被凌乱的线脚扣住唇缝,有种难言的可怖。 一个聋子,犯得着掩耳盗铃缝上对方的嘴吗? 他本来就听不到,何必多此一举。 又或者是,他憎恨人的言语? 很多罪犯往往会因一些小动作暴露自己的心境。 余念又翻开下一页,死者是个女人,年约三十六岁,浓妆艳抹,似乎是做歌舞厅营生的陪-酒女。 她死时脸被刮花了,一道道细密的痕迹,却又不像是妒恨,不带任何冲动色彩,下手又稳又狠。 那张照片血肉模糊,看起来触目惊心。 余念忍不住错开眼,再读下面档案发现,死者也有一个孩子,才七岁。 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独立,母亲没在家时,还能照料好自己。 为什么要让这样年幼的孩子失去母亲呢? 她的脑海里闪过小白那一双眼——纯净无暇,有一种岌岌可危的美感,一碰就碎。 明明拥有这样干净的眼神,又为什么要做一些惨无人道的事情? 最后一桩案件,小白杀害的不是年长的人,而是拐走了一个孩子。 然而他已被捕获,孩子却不知去向,连尸骨都没找到。 沈薄也应该是为了这个,才来委托她办事的。 警方也在寻找这个可怜的孩子,希望她还存活于世。 然而,小白什么都不肯说。 余念闭上眼,她双脚都支在椅子上,仰着头,重重喘一口气。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半点头绪全无。 许是夜太深了,她的脑中浑浑噩噩,思绪翩跹。 一会儿想到了父亲,在死的前一天还约定好带她去游乐园玩,结果隔日就从楼顶一跃而下,不带一丝留恋。 一会儿又想到了沈薄的话——“欲吐心声,必先信任。” 她虽是一名测谎师,专门验证别人话语中的真伪,但自己却欺骗过太多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明明是为了让世界更加干净,却捞了一手污-秽,自相矛盾到可笑的地步。 余念还记得半年前审讯的一个连环杀人犯,他专门以色侍人,在情动时,又亲手将情人杀害,不留一丝痕迹。 在余念初次见到他时,他曾说过一句话:“我见过这么多女人的眼睛,唯独被你吸引,你相信这是一见钟情吗?” 余念自然不信他的鬼话连篇,却不得已将计就计,以此套话。 事毕,她转手就将资料交给警-方。 她与他的暧昧游戏,就此结束。 在临走时,余念还是和他道了别。 对方深深望着她,一双眼企图破开她的心防,悄然探入心底,“我骗过那么多人,却唯独没骗过你。余念小姐,我想我对你是真的一见钟情,即使被你背叛了,我还心存爱慕。” 那一次,余念哑口无言,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第一次有某种私人的愧疚情绪,像是在心底扎了根,滋生得好没道理。 余念熄了灯,陷入沉沉的暮色之中。 这一晚,她睡得格外不好,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她似乎又梦到了那个少年的眉目,完全看不清楚,连他原本清晰的眼神都被这么多年所见的事物给混淆,隐约只记得一点——他的眼睛是人世间最动人的烟火,那一点星子般耀眼的眸光,即使是沧海桑田,亦不会变。 这个男人,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过她温暖。这个男人,曾在她最无助的时这个男人,曾在她最无助的时 第四十九集 屋外的雨不要命似的落下,噼里啪啦,砸起一汪汪小水洼。 玉珠溅起的帘幕里,映出路灯的微芒,反射进屋内,既清冷,又光怪陆离。 余念喝了两口鲜美浓稠的汤,心满意足放下筷子。 天冷,屋内暖洋洋的,三四个能推心置腹的好友,还有一口美味的面汤,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她望向沈薄与小白的眉目都柔化许多,“好了,我们回去?” “我去付账。”沈薄的温柔有礼都体现在这些微末细节处,让人很难讨厌起他。 老板推荐她喝一杯自家酿的桂花酒,他的盛情难却,余念只能被灌了两杯。 等回家时,余念酒劲上头,太阳穴隐隐刺疼,晕眩感迎面而来。 她被沈薄搀着,踉踉跄跄往前走,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 余念其实没醉,只是那酒度数太高,她一下子承受不住,所以反应大了一点。 她的鼻间萦绕着沈薄身上的味道。 不知名的香水,不寻常的气息,似乎是独一无二、专属他的气味,神秘莫测。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雨天总是看不见繁密的星子与月,被密集的云层遮蔽,晕出一轮灰白的影子,如隔雾看花,云里雾里。 “啪嗒。” 她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从身后传来,似砖瓦落地,发出咯噔一声脆响。 余念回头,隐约只见一个黑影迅速窜过。 迎面而来一阵风,将一片羽毛吹到了她的发间。 红与黑交融,在浓密的发间触目惊心。 沈薄随手捻下羽毛,握在掌心给她看。 “羽毛?”余念清醒了。 她捻住羽毛的根部,上面还有红色的血迹,像是刚从身上拔下来。 余念摇摇头,扫去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能那个人只是怀中抱了一只受伤的鸡,暂且不要想那么多了。 总不可能是和姑获鸟狭路相逢吧? 不知为何,她又想到了那句广为流传的俗语——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余念淋浴时,那一片羽毛的模样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全神贯注回想起之前在路口的点点滴滴——当时的天暗,路灯一闪一闪,散发着细微的光芒。那个人影只是一窜而过,身上的衣物好像是红色的,逆光看着,隐隐有暗黑色。 那个人,还身披羽衣? 没由来的,她又想到了有关姑获鸟的都市传说:披羽化鸟,卸羽为妇。 她是不是撞破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余念洗完澡,还是坐到电脑前搜索有关磊山区故获鸟的事件。 网上对此热议颇多,自从2013年那个犯罪团体被歼灭以后,故获鸟事件已经逐渐沉底,销声匿迹,从人们的视线中淡去。 但在七月月初开始,纷纷有网友说看见了姑获鸟,甚至在前几天,还有小孩失踪了! 有人推测,姑获鸟是真的存在的,是之前那个医院死去的孕妇所化的怨灵,而犯罪团队只是借真的姑获鸟传说来犯罪,企图混淆视听。 现在他们伪装的姑获鸟被抓了,心怀怨念的妖怪故获鸟又重出江湖了。 也就是说,姑获鸟很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都市妖怪? 这样一联系,令人脊背发寒。 “姑获鸟吗?”她呢喃自语。 余念又往下翻看讯息,她心里在意那个三年前的医院事件,不自觉搜索当时的原贴——原来是被季岚撞死的前妻不堪受辱自杀了,从而发生多起怪事,大家也说这是遭了怨恨,产妇死后化作姑获鸟归来。 网友捏造事实的能力很强,说的煞有其事:有说住在死者隔壁,每一晚都听到前妻抱着孩子哭,偶尔发出怪诞的鸟叫;也有的说他曾坐电梯时,莫名停在了四楼,电梯门打开,前妻一身血衣飘过,还侧头看他的脸。 总之,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胡编乱造的成分居多。 余念嗤之以鼻,关了网页。 “啪嗒。”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余念吓了一跳,站起身去开门。 刚握住门把手,她就察觉不对劲了……按理说,沈薄不可能这样有失分寸地敲门;而小白也不像是这种做事慌里慌张的人。 难道说,家里有人混进来了? “是谁啊?”她心有余悸地问。 窗外风雨渐大,一下子吹开了窗户,雨水随着穿堂风倒灌进来,吹湿了她的脊背。 糟了! 余念想去关门,但屋外的敲门声不停。 死就死吧! 她一时烦躁,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原来是小白! 难怪了,他本来就听不清说话声,更何况还下着大雨。 小白气喘吁吁跑进,帮她关上窗,随后,沈薄跟了进来。 小白解释:“沈先生说你这间房的窗不太牢,晚上刮台风,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哦,果然脱钉了。”沈薄说。 他翻开工具箱,两下换了锈了的钉子,安装好窗户以后,才退出门去。 沈薄彬彬有礼朝余念弯腰,鞠躬,点头示意,“如果余小姐的窗户还出问题,欢迎你随时来我房间找我修理。” “好。” 沈薄前脚刚上楼梯,后脚回头,“多晚都行。” 他朝她弯唇,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余念的心脏蓦然一跳,她错开眼,含糊地点点头,赶紧关上了门。 她险些被这个男人摄去了魂魄,好在回魂得快,没被这个笑面阎王给勾走心神。 她这一觉睡得很好。 外头细雨如丝,淅淅沥沥下了一整个晚上,却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睡眠。 如果看见路上有人冒雨,行色匆匆,甚至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只因不用在外颠沛流离。 可能人的骨子里都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对比别人的惨状,虽心有戚戚,但总在庆幸落难的不是自己。 “叮铃铃。” 就在这时,余念的手机响起了。 “喂?”她略带鼻音问。 “余念姐,下楼。沈先生接了个单子,找你有事。”小白听不见她的回话,一般都是干净利落汇报了事情,就挂断电话。 余念茫然望向窗外,忽见昨夜经过的那个巷口停了无数辆警车,狭窄的小道被堵的严严实实的。 她心头一跳,知道出了事,赶紧穿衣下楼,寻找沈薄。 沈薄还在慢条斯理地吃早点,见了她,只将一份档案递给她,“故获鸟事件,你不是很感兴趣吗?” “你怎么知道?” 沈薄喝了一口豆浆,掖了嘴角,说:“我之前用你房间的电脑浏览过网页,登了账号忘记退了,所以你搜索的关键字会被同步到我的电脑里。” 余念扯了一侧嘴角,艰难挤出一个笑容,“你确定是‘偶然’事件,而不是想监-视我?” “我对余小姐的*并不感兴趣,不过,还请下回不要在网上搜索有关我的讯息,其一是你搜不到,其二是如果你很好奇,可以直接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被风拂进来,拢到她单薄的耳廓上,又酥又麻,还略带几分温热。 她不过是对他很好奇,也幸亏,她没出于好奇搜什么奇怪的床上用品,不然就百口莫辩了。 余念坐下,咬了一口黄澄澄的油条,一边翻阅档案。 沈薄接下的单子是和磊山区警方的合作缉拿偷窃孩童的犯人,代号是姑获鸟。 就算真有妖怪,警方也不可能以这种匪夷所思的结论结案,只能说这是人为伪装的案件。 余念自嘲一句:“捉妖我可不擅长啊。” “不感兴趣吗?”沈薄问。 “感兴趣,我接了。”余念话音刚落,只听得沈薄道:“失踪的是季小姐家的孩子。” 余念皱眉,说:“那倒也没关系,我只对案件本身感兴趣,而对于季小姐的人品,我依旧是嗤之以鼻。” 据沈薄所说,现场留下了羽毛,警方怀疑又是之前那起人口贩卖案的同-党所为。 那么,昨晚看到的鸟人,就极有可能是凶手? “能去犯罪现场看看吗?”余念问。 “你是特邀的刑侦专家,自然可以去现场勘查。”沈薄说。 他们很快赶到了现场,院内有多名警员来回搜寻残留的痕迹。 季岚以手掩面,哽咽道:“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他才五岁大,才这么小……” 余念说:“光哭有什么用,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天我儿子跟保姆在家,保姆晚上要回家休息,所以我立马赶回家带他。哦,对了,在保姆走后,儿子还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但一回家,我就没看到其他人,地上都是鞋印。我赶到他房间一看,窗户开着,院外的墙上站着一个浑身长毛的人影,我儿子肯定是她带走的。我很害怕,就追了出去……我,我报了警,但是人已经跑远了。”季岚深吸两口气,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很显然是惊吓过度。 “也就是说,你儿子本该在屋内,却没有发现人影,反倒是看见一个鸟人把他掳走了?” “没错,一定是报复。她……她是来报复我的!” “也就是说,当时孩子是一个人在家里的,并且打电话和你确认过了是吗?” “是的。” 余念使了一个眼色给小白,让他去询问有关保姆的情况。 经过确认,证实在孩子失踪的那段时间,保姆有不在场的证明,所以她确实与本案无关。 余念不作声,只转向后院,查看地上的泥泞。 如果犯人真的是从二窗爬出,那么他的鞋上必定沾上了湿土,并且在窗台上也会留下印记。 这里的楼层统共就一米多高,即使跳下来也无大碍,然后会落到这儿。 余念比了一个位置,最后犯人如果想要翻墙逃离,必定会踩到后院植被茂密的泥地里,留下足印。 但有趣的是,这里什么鞋印都没有。 可季岚偏偏说犯人是跳窗逃离。 难不成他真的是姑获鸟,披上羽衣,从窗户内飞了出去? 又或者是季岚自导自演? 不,不太可能。 一个是从前院门到屋内的路上,确实有陌生人的脚印;而从窗到墙的位置却没有,这一点让人心生疑惑。 还有一点,门窗上都没有撬开的痕迹,犯人是如何进屋的呢? 余念问:“有可能是你儿子自己开门放他进来的吗?” “不会,我们家从里面开门需要解开密码锁。锁的位置很高,我儿子够不到。” “当时的门窗都是紧闭的?” “保姆说是紧闭的,她怕我儿子乱爬窗出什么意外。” 那么,只有一个大胆的推论——犯人有屋子里的钥匙,他是淡定自若地打开门的。 “犯人极有可能有钥匙。”余念下了结论。 沈薄勾唇,“哦?” “我觉得可能是熟人犯案,”她说,“不过有一点我很疑惑,如果他有钥匙,又对季岚家的情况了如指掌,那么为什么还会出现犯案未遂被逮住的情况?不会稍显刻意吗?还有,如果他是跳窗出逃的,那么爬墙逃跑的时候,他的脚印去哪了?” 季岚惊慌失措地说:“肯定是她,是她回来索命了!” “什么?”余念问。 “这个家是我丈夫和他前妻的婚房,他前妻肯定熟知这里的一切。她看不惯我过的好日子,回来索命了!” 余念沉默。 别说前妻看不惯了,就连她都看不惯。 三年前,前妻刚怀孕,季岚的儿子都应该两岁大了,丈夫早就出轨,并且在外建了一个小家。 要说死去的前妻对她没恨,余念都不信,肯定是恨之入骨。 不过被季岚这样混淆视听,这一起处处诡秘的案件又回到了原点。 余念陷到沙发里,她的脑中有无数个疑问,却没办法用一根线串起来。 小白突然说:“如果我听到有人回来,应该会一动不动躲屋子里,先藏起来。” “你说什么?”余念问。 “有没有可能,犯人当时藏起来了?” 余念皱眉:“那墙上的鸟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借了一张纸和笔,在上头涂涂画画,突然有些明白了。 是她傻了,一直以为姑获鸟就一个人。 这个故获鸟应该是故意让季岚看见身影的,为的就是让她对“前妻归来复仇”这个事件深信不疑。 但,究竟是为什么呢? 余念思索了一会儿,将事件串起来,说道:“我来演绎一下,整个犯罪的过程。犯人先是打开屋子,劫持季岚的儿子,所以出现了最开始的一道陌生脚印。” 有警员问:“那为什么跳窗时没有脚印?” “先别急,”余念起身,凑近窗,利落地掀开窗帘,说道:“随之,他打开窗,与外头要扮演姑获鸟的同伙里应外合,等季岚回家以后,就捂住孩子的嘴,抑或是迷晕孩子,不动声色地躲到房间内。 季岚看见脚印,自然会惊慌失措。再一看窗户开着,外头墙上有人跳下,肯定心生疑惑,直接追出去。 这个时候,犯人就能将她儿子从前门带走,制造出姑获鸟会飞的假象,离开现场。” 她这样分步解释,清晰又明了,从而得出结论——犯人有同伙,不止一个人。并且极有可能跟踪季岚已久,或许有钥匙,是熟人。 他这样费尽心思要引起季岚的恐慌是为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目的一定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单纯。 “那么,我们怎么找到他呢?有留下什么线索吗?”警员问。 余念深吸一口气,微笑:“没有,我对他的行踪毫无头绪,并且刚才的分析只能解释犯罪过程,并不能帮助我们找到他。” “切。”有个实习的警员小声的哼了一句,似乎对她光会说空话的行为不满。 余念眯起眼,一下子从人群里揪出方才哼声的那名实习警员,说:“有能耐自己去找,你们头儿没教过你没能力就闭嘴?” 他显然不知道余念气性儿这么大,涨红一张脸不吭声。 余念其实挺能理解这种心情的。 但凡讲台上的教授喋喋不休说理论,总有愤青刺头儿小声抗议彰显不同,要真把他拉出来溜一圈,又面红耳赤,屁都打不出一个儿。 她松了手,拍了拍他领口上的褶皱,说:“多历练历练,当警-察没你想的这么容易。” “是!”警员被徐队长一瞪,骑虎难下,只能低着头,听了一声教训。 余念不和这种还没经过多少历练的小年轻争论,掉份儿。 他这样费尽心思要引起季岚的恐慌是为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目的一定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单纯。 “那么,我们怎么找到他呢?有留下什么线索吗?”警员问。 余念深吸一口气,微笑:“没有,我对他的行踪毫无头绪,并且刚才的分析只能解释犯罪过程,并不能帮助我们找到他。” “切。”有个实习的警员小声的哼了一句,似乎对她光会说空话的行为不满来了来了来了了来了来了了来了来了来了来了来了来 第五十集 微博转发现在就十五个人,中奖几率超级大,大家支持正版的读者不要错过哦!!! 微博有转发抽奖,订阅沈先生的读者千万不要错过!! 微博名字是——草灯大人爱吃虾丸 [cp]#转发抽奖##偏执的沈先生#11-11抽奖![心]我一直想送一份礼物给我的读者女朋友们,奈何我在意大利,心意无法传递,我想带你们吃遍天下,想献给你们全世界最好的故事[爱你]【送你们女朋友日本零食大礼包】 【转发[心]at两个好友[心]沈先生全文订阅的正版读者可以参加抽奖[心]】 订阅记录可以私信截图给我,从1-49章,要在截止日期11-10以前发订阅截图,否则抽奖无效,重抽! 把我满满的爱都给你们![爱你][爱你][爱你] 或许你们是单身狗,或许你们有男朋友,但是请一定要收下我这个仰慕者的礼物哦~ 《偏执的沈先生》网页链接[/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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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你们是单身狗,或许你们有男朋友,但是请一定要收下我这个仰慕者的礼物来了来了来了 第五十一集 微博转发现在就十五个人,中奖几率超级大,大家支持正版的读者不要错过哦!!! 微博有转发抽奖,订阅沈先生的读者千万不要错过!! 微博名字是——草灯大人爱吃虾丸 [cp]#转发抽奖##偏执的沈先生#11-11抽奖![心]我一直想送一份礼物给我的读者女朋友们,奈何我在意大利,心意无法传递,我想带你们吃遍天下,想献给你们全世界最好的故事[爱你]【送你们女朋友日本零食大礼包】 【转发[心]at两个好友[心]沈先生全文订阅的正版读者可以参加抽奖[心]】 订阅记录可以私信截图给我,从1-49章,要在截止日期11-10以前发订阅截图,否则抽奖无效,重抽! 把我满满的爱都给你们![爱你][爱你][爱你] 或许你们是单身狗,或许你们有男朋友,但是请一定要收下我这个仰慕者的礼物哦~ 《偏执的沈先生》网页链接[/cp] [cp]#转发抽奖##偏执的沈先生#11-11抽奖![心]我一直想送一份礼物给我的读者女朋友们,奈何我在意大利,心意无法传递,我想带你们吃遍天下,想献给你们全世界最好的故事[爱你]【送你们女朋友日本零食大礼包】 【转发[心]at两个好友[心]沈先生全文订阅的正版读者可以参加抽奖[心]】 订阅记录可以私信截图给我,从1-49章,要在截止日期11-10以前发订阅截图,否则抽奖无效,重抽! 把我满满的爱都给你们![爱你][爱你][爱你] 或许你们是单身狗,或许你们有男朋友,但是请一定要收下我这个仰慕者的礼物哦~ 《偏执的沈先生》网页链接[/cp] [cp]#转发抽奖##偏执的沈先生#11-11抽奖![心]我一直想送一份礼物给我的读者女朋友们,奈何我在意大利,心意无法传递,我想带你们吃遍天下,想献给你们全世界最好的故事[爱你]【送你们女朋友日本零食大礼包】 【转发[心]at两个好友[心]沈先生全文订阅的正版读者可以参加抽奖[心]】 订阅记录可以私信截图给我,从1-49章,要在截止日期11-10以前发订阅截图,否则抽奖无效,重抽! 把我满满的爱都给你们![爱你][爱你][爱你] 或许你们是单身狗,或许你们有男朋友,但是请一定要收下我这个仰慕者的礼物哦~ 《偏执的沈先生》网页链接[/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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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她突然察觉照片背后有异样,翻看了两眼,只见照片底图下角有一点泛黄的字迹。 余念的敏锐,精准捕捉到这一点古怪。 她熄灭了香薰灯,用牙签沾住香薰上的精油,徐徐在泛黄的字迹上晕开……有了,是2016-08-03,山月ktv。 这是死亡预告! 余念大惊失色,她又拿出另外一张歌舞厅女的脸部特写,核对了犯案时间,真的是八月三日,就在几天前! 她染开后面的字迹,上头清晰地写道:我将线索放在勘查现场的照片背后,是不是很令人不可思议呢?很快就会有替罪的羔羊前往地狱,带着他仅剩的罪孽。我必将救赎他,连同他渴求救赎的孩子。 余念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需要理清起因经过,从头开始。 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刑事摄影员完成拍摄后第一个接触照片的人,甚至是参与工作的法医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刑侦人员,而接触过照片的基本就只有统计与收集物证的法医,所以,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余念如实说。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喜欢吗?”她又写下问题。 “喜欢。”小白回。 “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余念不想避开昨天,还是照常与他相处,那样的话,太假了。 想要让人信任,就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会迷失。 小白指尖颤动,他垂眸,没有力气,也不想提笔回复。 “想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小白看她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余念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着:“其实,一开始接近你,我是有所图的。我是学心理的,现在是测谎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即使不说话,我也会读心术,看出你的一点破绽,知道你的情绪。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干净,所以我觉得……你并没有杀人。” 她写完这样繁琐的一段,先交给小白看。 小白看完,只抿了抿唇,不言语。 余念继续写:“你觉得你袒护的那个人是好人吗?他看似都在杀伤害孩子的父母,但他一定是好人吗?那你知道,他称呼你为懦弱待宰的羊羔吗?那个孩子……真的是安全的吗?” 小白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挥舞双手,只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他艰难地出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告诉你……全部事情。” 第五十三集 屋外的雨不要命似的落下,噼里啪啦,砸起一汪汪小水洼。 玉珠溅起的帘幕里,映出路灯的微芒,反射进屋内,既清冷,又光怪陆离。 余念喝了两口鲜美浓稠的汤,心满意足放下筷子。 天冷,屋内暖洋洋的,三四个能推心置腹的好友,还有一口美味的面汤,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她望向沈薄与小白的眉目都柔化许多,“好了,我们回去?” “我去付账。”沈薄的温柔有礼都体现在这些微末细节处,让人很难讨厌起他。 老板推荐她喝一杯自家酿的桂花酒,他的盛情难却,余念只能被灌了两杯。 等回家时,余念酒劲上头,太阳穴隐隐刺疼,晕眩感迎面而来。 她被沈薄搀着,踉踉跄跄往前走,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 余念其实没醉,只是那酒度数太高,她一下子承受不住,所以反应大了一点。 她的鼻间萦绕着沈薄身上的味道。 不知名的香水,不寻常的气息,似乎是独一无二、专属他的气味,神秘莫测。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雨天总是看不见繁密的星子与月,被密集的云层遮蔽,晕出一轮灰白的影子,如隔雾看花,云里雾里。 “啪嗒。” 她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从身后传来,似砖瓦落地,发出咯噔一声脆响。 余念回头,隐约只见一个黑影迅速窜过。 迎面而来一阵风,将一片羽毛吹到了她的发间。 红与黑交融,在浓密的发间触目惊心。 沈薄随手捻下羽毛,握在掌心给她看。 “羽毛?”余念清醒了。 她捻住羽毛的根部,上面还有红色的血迹,像是刚从身上拔下来。 余念摇摇头,扫去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能那个人只是怀中抱了一只受伤的鸡,暂且不要想那么多了。 总不可能是和姑获鸟狭路相逢吧? 不知为何,她又想到了那句广为流传的俗语——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余念淋浴时,那一片羽毛的模样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全神贯注回想起之前在路口的点点滴滴——当时的天暗,路灯一闪一闪,散发着细微的光芒。那个人影只是一窜而过,身上的衣物好像是红色的,逆光看着,隐隐有暗黑色。 那个人,还身披羽衣? 没由来的,她又想到了有关姑获鸟的都市传说:披羽化鸟,卸羽为妇。 她是不是撞破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余念洗完澡,还是坐到电脑前搜索有关磊山区故获鸟的事件。 网上对此热议颇多,自从2013年那个犯罪团体被歼灭以后,故获鸟事件已经逐渐沉底,销声匿迹,从人们的视线中淡去。 但在七月月初开始,纷纷有网友说看见了姑获鸟,甚至在前几天,还有小孩失踪了! 有人推测,姑获鸟是真的存在的,是之前那个医院死去的孕妇所化的怨灵,而犯罪团队只是借真的姑获鸟传说来犯罪,企图混淆视听。 现在他们伪装的姑获鸟被抓了,心怀怨念的妖怪故获鸟又重出江湖了。 也就是说,姑获鸟很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都市妖怪? 这样一联系,令人脊背发寒。 “姑获鸟吗?”她呢喃自语。 余念又往下翻看讯息,她心里在意那个三年前的医院事件,不自觉搜索当时的原贴——原来是被季岚撞死的前妻不堪受辱自杀了,从而发生多起怪事,大家也说这是遭了怨恨,产妇死后化作姑获鸟归来。 网友捏造事实的能力很强,说的煞有其事:有说住在死者隔壁,每一晚都听到前妻抱着孩子哭,偶尔发出怪诞的鸟叫;也有的说他曾坐电梯时,莫名停在了四楼,电梯门打开,前妻一身血衣飘过,还侧头看他的脸。 总之,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胡编乱造的成分居多。 余念嗤之以鼻,关了网页。 “啪嗒。”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余念吓了一跳,站起身去开门。 刚握住门把手,她就察觉不对劲了……按理说,沈薄不可能这样有失分寸地敲门;而小白也不像是这种做事慌里慌张的人。 难道说,家里有人混进来了? “是谁啊?”她心有余悸地问。 窗外风雨渐大,一下子吹开了窗户,雨水随着穿堂风倒灌进来,吹湿了她的脊背。 糟了! 余念想去关门,但屋外的敲门声不停。 死就死吧! 她一时烦躁,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原来是小白! 难怪了,他本来就听不清说话声,更何况还下着大雨。 小白气喘吁吁跑进,帮她关上窗,随后,沈薄跟了进来。 小白解释:“沈先生说你这间房的窗不太牢,晚上刮台风,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哦,果然脱钉了。”沈薄说。 他翻开工具箱,两下换了锈了的钉子,安装好窗户以后,才退出门去。 沈薄彬彬有礼朝余念弯腰,鞠躬,点头示意,“如果余小姐的窗户还出问题,欢迎你随时来我房间找我修理。” “好。” 沈薄前脚刚上楼梯,后脚回头,“多晚都行。” 他朝她弯唇,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余念的心脏蓦然一跳,她错开眼,含糊地点点头,赶紧关上了门。 她险些被这个男人摄去了魂魄,好在回魂得快,没被这个笑面阎王给勾走心神。 她这一觉睡得很好。 外头细雨如丝,淅淅沥沥下了一整个晚上,却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睡眠。 如果看见路上有人冒雨,行色匆匆,甚至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只因不用在外颠沛流离。 可能人的骨子里都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对比别人的惨状,虽心有戚戚,但总在庆幸落难的不是自己。 “叮铃铃。” 就在这时,余念的手机响起了。 “喂?”她略带鼻音问。 “余念姐,下楼。沈先生接了个单子,找你有事。”小白听不见她的回话,一般都是干净利落汇报了事情,就挂断电话。 余念茫然望向窗外,忽见昨夜经过的那个巷口停了无数辆警车,狭窄的小道被堵的严严实实的。 她心头一跳,知道出了事,赶紧穿衣下楼,寻找沈薄。 沈薄还在慢条斯理地吃早点,见了她,只将一份档案递给她,“故获鸟事件,你不是很感兴趣吗?” “你怎么知道?” 沈薄喝了一口豆浆,掖了嘴角,说:“我之前用你房间的电脑浏览过网页,登了账号忘记退了,所以你搜索的关键字会被同步到我的电脑里。” 余念扯了一侧嘴角,艰难挤出一个笑容,“你确定是‘偶然’事件,而不是想监-视我?” “我对余小姐的*并不感兴趣,不过,还请下回不要在网上搜索有关我的讯息,其一是你搜不到,其二是如果你很好奇,可以直接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被风拂进来,拢到她单薄的耳廓上,又酥又麻,还略带几分温热。 她不过是对他很好奇,也幸亏,她没出于好奇搜什么奇怪的床上用品,不然就百口莫辩了。 余念坐下,咬了一口黄澄澄的油条,一边翻阅档案。 沈薄接下的单子是和磊山区警方的合作缉拿偷窃孩童的犯人,代号是姑获鸟。 就算真有妖怪,警方也不可能以这种匪夷所思的结论结案,只能说这是人为伪装的案件。 余念自嘲一句:“捉妖我可不擅长啊。” “不感兴趣吗?”沈薄问。 “感兴趣,我接了。”余念话音刚落,只听得沈薄道:“失踪的是季小姐家的孩子。” 余念皱眉,说:“那倒也没关系,我只对案件本身感兴趣,而对于季小姐的人品,我依旧是嗤之以鼻。” 据沈薄所说,现场留下了羽毛,警方怀疑又是之前那起人口贩卖案的同-党所为。 那么,昨晚看到的鸟人,就极有可能是凶手? “能去犯罪现场看看吗?”余念问。 “你是特邀的刑侦专家,自然可以去现场勘查。”沈薄说。 他们很快赶到了现场,院内有多名警员来回搜寻残留的痕迹。 季岚以手掩面,哽咽道:“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他才五岁大,才这么小……” 余念说:“光哭有什么用,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天我儿子跟保姆在家,保姆晚上要回家休息,所以我立马赶回家带他。哦,对了,在保姆走后,儿子还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但一回家,我就没看到其他人,地上都是鞋印。我赶到他房间一看,窗户开着,院外的墙上站着一个浑身长毛的人影,我儿子肯定是她带走的。我很害怕,就追了出去……我,我报了警,但是人已经跑远了。”季岚深吸两口气,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很显然是惊吓过度。 “也就是说,你儿子本该在屋内,却没有发现人影,反倒是看见一个鸟人把他掳走了?” “没错,一定是报复。她……她是来报复我的!” “也就是说,当时孩子是一个人在家里的,并且打电话和你确认过了是吗?” “是的。” 余念使了一个眼色给小白,让他去询问有关保姆的情况。 经过确认,证实在孩子失踪的那段时间,保姆有不在场的证明,所以她确实与本案无关。 余念不作声,只转向后院,查看地上的泥泞。 如果犯人真的是从二窗爬出,那么他的鞋上必定沾上了湿土,并且在窗台上也会留下印记。 这里的楼层统共就一米多高,即使跳下来也无大碍,然后会落到这儿。 余念比了一个位置,最后犯人如果想要翻墙逃离,必定会踩到后院植被茂密的泥地里,留下足印。 但有趣的是,这里什么鞋印都没有。 可季岚偏偏说犯人是跳窗逃离。 难不成他真的是姑获鸟,披上羽衣,从窗户内飞了出去? 又或者是季岚自导自演? 不,不太可能。 一个是从前院门到屋内的路上,确实有陌生人的脚印;而从窗到墙的位置却没有,这一点让人心生疑惑。 还有一点,门窗上都没有撬开的痕迹,犯人是如何进屋的呢? 余念问:“有可能是你儿子自己开门放他进来的吗?” “不会,我们家从里面开门需要解开密码锁。锁的位置很高,我儿子够不到。” “当时的门窗都是紧闭的?” “保姆说是紧闭的,她怕我儿子乱爬窗出什么意外。” 那么,只有一个大胆的推论——犯人有屋子里的钥匙,他是淡定自若地打开门的。 “犯人极有可能有钥匙。”余念下了结论。 沈薄勾唇,“哦?” “我觉得可能是熟人犯案,”她说,“不过有一点我很疑惑,如果他有钥匙,又对季岚家的情况了如指掌,那么为什么还会出现犯案未遂被逮住的情况?不会稍显刻意吗?还有,如果他是跳窗出逃的,那么爬墙逃跑的时候,他的脚印去哪了?” 季岚惊慌失措地说:“肯定是她,是她回来索命了!” “什么?”余念问。 “这个家是我丈夫和他前妻的婚房,他前妻肯定熟知这里的一切。她看不惯我过的好日子,回来索命了!” 余念沉默。 别说前妻看不惯了,就连她都看不惯。 三年前,前妻刚怀孕,季岚的儿子都应该两岁大了,丈夫早就出轨,并且在外建了一个小家。 要说死去的前妻对她没恨,余念都不信,肯定是恨之入骨。 不过被季岚这样混淆视听,这一起处处诡秘的案件又回到了原点。 余念陷到沙发里,她的脑中有无数个疑问,却没办法用一根线串起来。 小白突然说:“如果我听到有人回来,应该会一动不动躲屋子里,先藏起来。” “你说什么?”余念问。 “有没有可能,犯人当时藏起来了?” 余念皱眉:“那墙上的鸟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借了一张纸和笔,在上头涂涂画画,突然有些明白了。 是她傻了,一直以为姑获鸟就一个人。 这个故获鸟应该是故意让季岚看见身影的,为的就是让她对“前妻归来复仇”这个事件深信不疑。 但,究竟是为什么呢? 余念思索了一会儿,将事件串起来,说道:“我来演绎一下,整个犯罪的过程。犯人先是打开屋子,劫持季岚的儿子,所以出现了最开始的一道陌生脚印。” 有警员问:“那为什么跳窗时没有脚印?” “先别急,”余念起身,凑近窗,利落地掀开窗帘,说道:“随之,他打开窗,与外头要扮演姑获鸟的同伙里应外合,等季岚回家以后,就捂住孩子的嘴,抑或是迷晕孩子,不动声色地躲到房间内。 季岚看见脚印,自然会惊慌失措。再一看窗户开着,外头墙上有人跳下,肯定心生疑惑,直接追出去。 这个时候,犯人就能将她儿子从前门带走,制造出姑获鸟会飞的假象,离开现场。” 她这样分步解释,清晰又明了,从而得出结论——犯人有同伙,不止一个人。并且极有可能跟踪季岚已久,或许有钥匙,是熟人。 他这样费尽心思要引起季岚的恐慌是为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目的一定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单纯。 “那么,我们怎么找到他呢?有留下什么线索吗?”警员问。 余念深吸一口气,微笑:“没有,我对他的行踪毫无头绪,并且刚才的分析只能解释犯罪过程,并不能帮助我们找到他。” “切。”有个实习的警员小声的哼了一句,似乎对她光会说空话的行为不满。 余念眯起眼,一下子从人群里揪出方才哼声的那名实习警员,说:“有能耐自己去找,你们头儿没教过你没能力就闭嘴?” 他显然不知道余念气性儿这么大,涨红一张脸不吭声。 余念其实挺能理解这种心情的。 但凡讲台上的教授喋喋不休说理论,总有愤青刺头儿小声抗议彰显不同,要真把他拉出来溜一圈,又面红耳赤,屁都打不出一个儿。 她松了手,拍了拍他领口上的褶皱,说:“多历练历练,当警-察没你想的这么容易。” “是!”警员被徐队长一瞪,骑虎难下,只能低着头,听了一声教训。 余念不和这种还没经过多少历练的小年轻争论,掉份儿。 无头绪,并且刚才的分析只能解释犯罪过程,并不能帮助我们找到他。” “切。”有个实习的警员小声的哼了一句,似乎对她光会说空话的行为不满。 余念眯起眼,一下子从人群里揪出方才哼声的那名实习警员,说:“有能耐自己去找,你们头儿没教过你没能力就闭嘴?” 他显然不知道余念气性儿这么大,涨红一张脸不吭声。 余念其实挺能理解这种心情的。 但凡讲台上的教授喋喋不休说理论,总有愤青刺头儿小声抗议彰显不同,要真把他拉出来溜一圈,又面红耳赤,屁都打不出一个儿。 她松了手,拍了拍他领口上的褶皱,说:“多历练历练,当警-察没你想的这么容易。” “是!”警员被徐队长一瞪,骑虎难下,只能低着头,听了一声教训。 余念不和这种还没经过多少历练的小年轻争论,掉份儿。 “切。”有个实习的警员小声的哼了一句,似乎对她光会说空话的行为不满。 余念眯起眼,一下子从人群里揪出方才哼声的那名实习警员,说:“有能耐自己去找,你们头儿没教过你没能力就闭嘴?” 他显然不知道余念气性儿这么大,涨红一张脸不吭声。 余念其实挺能理解这种心情的。 但凡讲台上的教授喋喋不休说理论,总有愤青刺头儿小声抗议彰显不同,要真把他拉出来溜一圈,又面红耳赤,屁都打不出一个儿。 她松了手,拍了拍他领口上的褶皱,说:啦啦啦来了来了来了 第五十四集 屋外的雨不要命似的落下,噼里啪啦,砸起一汪汪小水洼。 玉珠溅起的帘幕里,映出路灯的微芒,反射进屋内,既清冷,又光怪陆离。 余念喝了两口鲜美浓稠的汤,心满意足放下筷子。 天冷,屋内暖洋洋的,三四个能推心置腹的好友,还有一口美味的面汤,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她望向沈薄与小白的眉目都柔化许多,“好了,我们回去?” “我去付账。”沈薄的温柔有礼都体现在这些微末细节处,让人很难讨厌起他。 老板推荐她喝一杯自家酿的桂花酒,他的盛情难却,余念只能被灌了两杯。 等回家时,余念酒劲上头,太阳穴隐隐刺疼,晕眩感迎面而来。 她被沈薄搀着,踉踉跄跄往前走,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 余念其实没醉,只是那酒度数太高,她一下子承受不住,所以反应大了一点。 她的鼻间萦绕着沈薄身上的味道。 不知名的香水,不寻常的气息,似乎是独一无二、专属他的气味,神秘莫测。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雨天总是看不见繁密的星子与月,被密集的云层遮蔽,晕出一轮灰白的影子,如隔雾看花,云里雾里。 “啪嗒。” 她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从身后传来,似砖瓦落地,发出咯噔一声脆响。 余念回头,隐约只见一个黑影迅速窜过。 迎面而来一阵风,将一片羽毛吹到了她的发间。 红与黑交融,在浓密的发间触目惊心。 沈薄随手捻下羽毛,握在掌心给她看。 “羽毛?”余念清醒了。 她捻住羽毛的根部,上面还有红色的血迹,像是刚从身上拔下来。 余念摇摇头,扫去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能那个人只是怀中抱了一只受伤的鸡,暂且不要想那么多了。 总不可能是和姑获鸟狭路相逢吧? 不知为何,她又想到了那句广为流传的俗语——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余念淋浴时,那一片羽毛的模样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全神贯注回想起之前在路口的点点滴滴——当时的天暗,路灯一闪一闪,散发着细微的光芒。那个人影只是一窜而过,身上的衣物好像是红色的,逆光看着,隐隐有暗黑色。 那个人,还身披羽衣? 没由来的,她又想到了有关姑获鸟的都市传说:披羽化鸟,卸羽为妇。 她是不是撞破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余念洗完澡,还是坐到电脑前搜索有关磊山区故获鸟的事件。 网上对此热议颇多,自从2013年那个犯罪团体被歼灭以后,故获鸟事件已经逐渐沉底,销声匿迹,从人们的视线中淡去。 但在七月月初开始,纷纷有网友说看见了姑获鸟,甚至在前几天,还有小孩失踪了! 有人推测,姑获鸟是真的存在的,是之前那个医院死去的孕妇所化的怨灵,而犯罪团队只是借真的姑获鸟传说来犯罪,企图混淆视听。 现在他们伪装的姑获鸟被抓了,心怀怨念的妖怪故获鸟又重出江湖了。 也就是说,姑获鸟很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都市妖怪? 这样一联系,令人脊背发寒。 “姑获鸟吗?”她呢喃自语。 余念又往下翻看讯息,她心里在意那个三年前的医院事件,不自觉搜索当时的原贴——原来是被季岚撞死的前妻不堪受辱自杀了,从而发生多起怪事,大家也说这是遭了怨恨,产妇死后化作姑获鸟归来。 网友捏造事实的能力很强,说的煞有其事:有说住在死者隔壁,每一晚都听到前妻抱着孩子哭,偶尔发出怪诞的鸟叫;也有的说他曾坐电梯时,莫名停在了四楼,电梯门打开,前妻一身血衣飘过,还侧头看他的脸。 总之,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胡编乱造的成分居多。 余念嗤之以鼻,关了网页。 “啪嗒。”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余念吓了一跳,站起身去开门。 刚握住门把手,她就察觉不对劲了……按理说,沈薄不可能这样有失分寸地敲门;而小白也不像是这种做事慌里慌张的人。 难道说,家里有人混进来了? “是谁啊?”她心有余悸地问。 窗外风雨渐大,一下子吹开了窗户,雨水随着穿堂风倒灌进来,吹湿了她的脊背。 糟了! 余念想去关门,但屋外的敲门声不停。 死就死吧! 她一时烦躁,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原来是小白! 难怪了,他本来就听不清说话声,更何况还下着大雨。 小白气喘吁吁跑进,帮她关上窗,随后,沈薄跟了进来。 小白解释:“沈先生说你这间房的窗不太牢,晚上刮台风,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哦,果然脱钉了。”沈薄说。 他翻开工具箱,两下换了锈了的钉子,安装好窗户以后,才退出门去。 沈薄彬彬有礼朝余念弯腰,鞠躬,点头示意,“如果余小姐的窗户还出问题,欢迎你随时来我房间找我修理。” “好。” 沈薄前脚刚上楼梯,后脚回头,“多晚都行。” 他朝她弯唇,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余念的心脏蓦然一跳,她错开眼,含糊地点点头,赶紧关上了门。 她险些被这个男人摄去了魂魄,好在回魂得快,没被这个笑面阎王给勾走心神。 她这一觉睡得很好。 外头细雨如丝,淅淅沥沥下了一整个晚上,却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睡眠。 如果看见路上有人冒雨,行色匆匆,甚至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只因不用在外颠沛流离。 可能人的骨子里都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对比别人的惨状,虽心有戚戚,但总在庆幸落难的不是自己。 “叮铃铃。” 就在这时,余念的手机响起了。 “喂?”她略带鼻音问。 “余念姐,下楼。沈先生接了个单子,找你有事。”小白听不见她的回话,一般都是干净利落汇报了事情,就挂断电话。 余念茫然望向窗外,忽见昨夜经过的那个巷口停了无数辆警车,狭窄的小道被堵的严严实实的。 她心头一跳,知道出了事,赶紧穿衣下楼,寻找沈薄。 沈薄还在慢条斯理地吃早点,见了她,只将一份档案递给她,“故获鸟事件,你不是很感兴趣吗?” “你怎么知道?” 沈薄喝了一口豆浆,掖了嘴角,说:“我之前用你房间的电脑浏览过网页,登了账号忘记退了,所以你搜索的关键字会被同步到我的电脑里。” 余念扯了一侧嘴角,艰难挤出一个笑容,“你确定是‘偶然’事件,而不是想监-视我?” “我对余小姐的*并不感兴趣,不过,还请下回不要在网上搜索有关我的讯息,其一是你搜不到,其二是如果你很好奇,可以直接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被风拂进来,拢到她单薄的耳廓上,又酥又麻,还略带几分温热。 她不过是对他很好奇,也幸亏,她没出于好奇搜什么奇怪的床上用品,不然就百口莫辩了。 余念坐下,咬了一口黄澄澄的油条,一边翻阅档案。 沈薄接下的单子是和磊山区警方的合作缉拿偷窃孩童的犯人,代号是姑获鸟。 就算真有妖怪,警方也不可能以这种匪夷所思的结论结案,只能说这是人为伪装的案件。 余念自嘲一句:“捉妖我可不擅长啊。” “不感兴趣吗?”沈薄问。 “感兴趣,我接了。”余念话音刚落,只听得沈薄道:“失踪的是季小姐家的孩子。” 余念皱眉,说:“那倒也没关系,我只对案件本身感兴趣,而对于季小姐的人品,我依旧是嗤之以鼻。” 据沈薄所说,现场留下了羽毛,警方怀疑又是之前那起人口贩卖案的同-党所为。 那么,昨晚看到的鸟人,就极有可能是凶手? “能去犯罪现场看看吗?”余念问。 “你是特邀的刑侦专家,自然可以去现场勘查。”沈薄说。 他们很快赶到了现场,院内有多名警员来回搜寻残留的痕迹。 季岚以手掩面,哽咽道:“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他才五岁大,才这么小……” 余念说:“光哭有什么用,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天我儿子跟保姆在家,保姆晚上要回家休息,所以我立马赶回家带他。哦,对了,在保姆走后,儿子还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但一回家,我就没看到其他人,地上都是鞋印。我赶到他房间一看,窗户开着,院外的墙上站着一个浑身长毛的人影,我儿子肯定是她带走的。我很害怕,就追了出去……我,我报了警,但是人已经跑远了。”季岚深吸两口气,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很显然是惊吓过度。 “也就是说,你儿子本该在屋内,却没有发现人影,反倒是看见一个鸟人把他掳走了?” “没错,一定是报复。她……她是来报复我的!” “也就是说,当时孩子是一个人在家里的,并且打电话和你确认过了是吗?” “是的。” 余念使了一个眼色给小白,让他去询问有关保姆的情况。 经过确认,证实在孩子失踪的那段时间,保姆有不在场的证明,所以她确实与本案无关。 余念不作声,只转向后院,查看地上的泥泞。 如果犯人真的是从二窗爬出,那么他的鞋上必定沾上了湿土,并且在窗台上也会留下印记。 这里的楼层统共就一米多高,即使跳下来也无大碍,然后会落到这儿。 余念比了一个位置,最后犯人如果想要翻墙逃离,必定会踩到后院植被茂密的泥地里,留下足印。 但有趣的是,这里什么鞋印都没有。 可季岚偏偏说犯人是跳窗逃离。 难不成他真的是姑获鸟,披上羽衣,从窗户内飞了出去? 又或者是季岚自导自演? 不,不太可能。 一个是从前院门到屋内的路上,确实有陌生人的脚印;而从窗到墙的位置却没有,这一点让人心生疑惑。 还有一点,门窗上都没有撬开的痕迹,犯人是如何进屋的呢? 余念问:“有可能是你儿子自己开门放他进来的吗?” “不会,我们家从里面开门需要解开密码锁。锁的位置很高,我儿子够不到。” “当时的门窗都是紧闭的?” “保姆说是紧闭的,她怕我儿子乱爬窗出什么意外。” 那么,只有一个大胆的推论——犯人有屋子里的钥匙,他是淡定自若地打开门的。 “犯人极有可能有钥匙。”余念下了结论。 沈薄勾唇,“哦?” “我觉得可能是熟人犯案,”她说,“不过有一点我很疑惑,如果他有钥匙,又对季岚家的情况了如指掌,那么为什么还会出现犯案未遂被逮住的情况?不会稍显刻意吗?还有,如果他是跳窗出逃的,那么爬墙逃跑的时候,他的脚印去哪了?” 季岚惊慌失措地说:“肯定是她,是她回来索命了!” “什么?”余念问。 “这个家是我丈夫和他前妻的婚房,他前妻肯定熟知这里的一切。她看不惯我过的好日子,回来索命了!” 余念沉默。 别说前妻看不惯了,就连她都看不惯。 三年前,前妻刚怀孕,季岚的儿子都应该两岁大了,丈夫早就出轨,并且在外建了一个小家。 要说死去的前妻对她没恨,余念都不信,肯定是恨之入骨。 不过被季岚这样混淆视听,这一起处处诡秘的案件又回到了原点。 余念陷到沙发里,她的脑中有无数个疑问,却没办法用一根线串起来。 小白突然说:“如果我听到有人回来,应该会一动不动躲屋子里,先藏起来。” “你说什么?”余念问。 “有没有可能,犯人当时藏起来了?” 余念皱眉:“那墙上的鸟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借了一张纸和笔,在上头涂涂画画,突然有些明白了。 是她傻了,一直以为姑获鸟就一个人。 这个故获鸟应该是故意让季岚看见身影的,为的就是让她对“前妻归来复仇”这个事件深信不疑。 但,究竟是为什么呢? 余念思索了一会儿,将事件串起来,说道:“我来演绎一下,整个犯罪的过程。犯人先是打开屋子,劫持季岚的儿子,所以出现了最开始的一道陌生脚印。” 有警员问:“那为什么跳窗时没有脚印?” “先别急,”余念起身,凑近窗,利落地掀开窗帘,说道:“随之,他打开窗,与外头要扮演姑获鸟的同伙里应外合,等季岚回家以后,就捂住孩子的嘴,抑或是迷晕孩子,不动声色地躲到房间内。 季岚看见脚印,自然会惊慌失措。再一看窗户开着,外头墙上有人跳下,肯定心生疑惑,直接追出去。 这个时候,犯人就能将她儿子从前门带走,制造出姑获鸟会飞的假象,离开现场。” 她这样分步解释,清晰又明了,从而得出结论——犯人有同伙,不止一个人。并且极有可能跟踪季岚已久,或许有钥匙,是熟人。 他这样费尽心思要引起季岚的恐慌是为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目的一定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单纯。 “那么,我们怎么找到他呢?有留下什么线索吗?”警员问。 余念深吸一口气,微笑:“没有,我对他的行踪毫无头绪,并且刚才的分析只能解释犯罪过程,并不能帮助我们找到他。” “切。”有个实习的警员小声的哼了一句,似乎对她光会说空话的行为不满。 余念眯起眼,一下子从人群里揪出方才哼声的那名实习警员,说:“有能耐自己去找,你们头儿没教过你没能力就闭嘴?” 他显然不知道余念气性儿这么大,涨红一张脸不吭声。 余念其实挺能理解这种心情的。 但凡讲台上的教授喋喋不休说理论,总有愤青刺头儿小声抗议彰显不同,要真把他拉出来溜一圈,又面红耳赤,屁都打不出一个儿。 她松了手,拍了拍他领口上的褶皱,说:“多历练历练,当警-察没你想的这么容易。” “是!”警员被徐队长一瞪,骑虎难下,只能低着头,听了一声教训。 余念不和这种还没经过多少历练的小年轻争论,掉份儿。 屋外的雨不要命似的落下,噼里啪啦,砸起一汪汪小水洼。 玉珠溅起的帘幕里,映出路灯的微芒,反射进屋内,既清冷,又光怪陆离。 余念喝了两口鲜美浓稠的汤,心满意足放下筷子。 天冷,屋内暖洋洋的,三四个能推心置腹的好友,还有一口美味的面汤,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她望向沈薄与小白的眉目都柔化许多,“好了,我们回去?” “我去付账。”沈薄的温柔有礼都体现在这些微末细节处,让人很难讨厌起他。 老板推荐她喝一杯自家酿的桂花酒,他的盛情难却,余念只能被灌了两杯。 等回家时,余念酒劲上头,太阳穴隐隐刺疼,晕眩感迎面而来。 她被沈薄搀着,踉踉跄跄往前走,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 余念其实没醉,只是那酒度数太高,她一下子承受不住,所以反应大了一点。 她的鼻间萦绕着沈薄身上的味道。 不知名的香水,不寻常的气息,似乎是独一无二、专属他的气味,神秘莫测。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雨天总是看不见繁密的星子与月,被密集的云层遮蔽,晕出一轮灰白的影子,如隔雾看花,云里雾里。 “啪嗒。” 她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从身后传来,似砖瓦落地,发出咯噔一声脆响。 余念回头,隐约只见一个黑影迅速窜过。 迎面而来一阵风,将一片羽毛吹到了她的发间。 红与黑交融,在浓密的发间触目惊心。 沈薄随手捻下羽毛,握在掌心给她看。 “羽毛?”余念清醒了。 她捻住羽毛的根部,上面还有红色的血迹,像是刚从身上拔下来。 余念摇摇头,扫去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能那个人只是怀中抱了一只受伤的鸡,暂且不要想那么多了。 总不可能是和姑获鸟狭路相逢吧? 不知为何,她又想到了那句广为流传的俗语——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余念淋浴时,那一片羽毛的模样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全神贯注回想起之前在路口的点点滴滴——当时的天暗,路灯一闪一闪,散发着细微的光芒。那个人影只是一窜而过,身上的衣物好像是红色的,逆光看着,隐隐有暗黑色。 那个人,还身披羽衣? 没由来的,她又想到了有关姑获鸟的都市传说:披羽化鸟,卸羽为妇。 她是不是撞破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余念洗完澡,还是坐到电脑前搜索有关磊山区故获鸟的事件。 网上对此热议颇多,自从2013年那个犯罪团体被歼灭以后,故获鸟事件已经逐渐沉底,销声匿迹,从人们的视线中淡去。 但在七月月初开始,纷纷有网友说看见了姑获鸟,甚至在前几天,还有小孩失踪了! 有人推测,姑获鸟是真的存在的,是之前那个医院死去的孕妇所化的怨灵,而犯罪团队只是借真的姑获鸟传说来犯罪,企图混淆视听。 现在他们伪装的姑获鸟被抓了,心怀怨念的妖怪故获鸟又重出江湖了。 也就是说,姑获鸟很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都市妖怪? 这样一联系,令人脊背发寒。 “姑获鸟吗?”她呢喃自语。 余念又往下翻看讯息,她心里在意那个三年前的医院事件,不自觉搜索当时的原贴——原来是被季岚撞死的前妻不堪受辱自杀了,从而发生多起怪事,大家也说这是遭了怨恨,产妇死后化作姑获鸟归来。 网友捏造事实的能力很强,说的煞有其事:有说住在死者隔壁,每一晚都听到前妻抱着孩子哭,偶尔发出怪诞的鸟叫;也有的说他曾坐电梯时,莫名停在了四楼,电梯门打开,前妻一身血衣飘过,还侧头看他的脸。 总之,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胡编乱造的成分居多。 余念嗤之以鼻,关了网页。 “啪嗒。”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余念吓了一跳,站起身去开门。 刚握住门把手,她就察觉不对劲了……按理说,沈薄不可能这样有失分寸地敲门;而小白也不像是这种做事慌里慌张的人。 难道说,家里有人混进来了? “是谁啊?”她心有余悸地问。 窗外风雨渐大,一下子吹开了窗户,雨水随着穿堂风倒灌进来,吹湿了她的脊背。 糟了! 余念想去关门,但屋外的敲门声不停。 死就死吧! 她一时烦躁,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原来是小白! 难怪了,他本来就听不清说话声,更何况还下着大雨。 小白气喘吁吁跑进,帮她关上窗,随后,沈薄跟了进来。 小白解释:“沈先生说你这间房的窗不太牢,晚上刮台风,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哦,果然脱钉了。”沈薄说。 他翻开工具箱,两下换了锈了的钉子,安装好窗户以后,才退出门去。 沈薄彬彬有礼朝余念弯腰,鞠躬,点头示意,“如果余小姐的窗户还出问题,欢迎你随时来我房间找我修理。” “好。” 沈薄前脚刚上楼梯,后脚回头,“多晚都行。” 他朝她弯唇,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余念的心脏蓦然一跳,她错开眼,含糊地点点头,赶紧关上了门。 她险些被这个男人摄去了魂魄,好在回魂得快,没被这个笑面阎王给勾走心神。 她这一觉睡得很好。 外头细雨如丝,淅淅沥沥下了一整个晚上,却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睡眠。 如果看见路上有人冒雨,行色匆匆,甚至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只因不用在外颠沛流离。 可能人的骨子里都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对比别人的惨状,虽心有戚戚,但总在庆幸落难的不是自己。 “叮铃铃。” 就在这时,余念的手机响起了。 “喂?”她略带鼻音问。 “余念姐,下楼。沈先生接了个单子,找你有事。”小白听不见她的回话,一般都是干净利落汇报了事情,就挂断电话。 余念茫然望向窗外,忽见昨夜经过的那个巷口停了无数辆警车,狭窄的小道被堵的严严实实的。 她心头一跳,知道出了事,赶紧穿衣下楼,寻找沈薄。 沈薄还在慢条斯理地吃早点,见了她,只将一份档案递给她,“故获鸟事件,你不是很感兴趣吗?” “你怎么知道?” 沈薄喝了一口豆浆,掖了嘴角,说:“我之前用你房间的电脑浏览过网页,登了账号忘记退了,所以你搜索的关键字会被同步到我的电脑里。” 余念扯了一侧嘴角,艰难挤出一个笑容,“你确定是‘偶然’事件,而不是想监-视我?” “我对余小姐的*并不感兴趣,不过,还请下回不要在网上搜索有关我的讯息,其一是你搜不到,其二是如果你很好奇,可以直接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被风拂进来,拢到她单薄的耳廓上,又酥又麻,还略带几分温热。 她不过是对他很好奇,也幸亏,她没出于好奇搜什么奇怪的床上用品,不然就百口莫辩了。 余念坐下,咬了一口黄澄澄的油条,一边翻阅档案。 沈薄接下的单子是和磊山区警方的合作缉拿偷窃孩童的犯人,代号是姑获鸟。 就算真有妖怪,警方也不可能以这种匪夷所思的结论结案,只能说这是人为伪装的案件。 余念自嘲一句:“捉妖我可不擅长啊。” “不感兴趣吗?”沈薄问。 “感兴趣,我接了。”余念话音刚落,只听得沈薄道:“失踪的是季小姐家的孩子。” 余念皱眉,说:“那倒也没关系,我只对案件本身感兴趣,而对于季小姐的人品,我依旧是嗤之以鼻。” 据沈薄所说,现场留下了羽毛,警方怀疑又是之前那起人口贩卖案的同-党所为。 那么,昨晚看到的鸟人,就极有可能是凶手? “能去犯罪现场看看吗?”余念问。 “你是特邀的刑侦专家,自然可以去现场勘查。”沈薄说。 他们很快赶到了现场,院内有多名警员来回搜寻残留的痕迹。 季岚以手掩面,哽咽道:“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他才五岁大,才这么小……” 余念说:“光哭有什么用,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天我儿子跟保姆在家,保姆晚上要回家休息,所以我立马赶回家带他。哦,对了,在保姆走后,儿子还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但一回家,我就没看到其他人,地上都是鞋印。我赶到他房间一看,窗户开着,院外的墙上站着一个浑身长毛的人影,我儿子肯定是她带走的。我很害怕,就追了出去……我,我报了警,但是人已经跑远了。”季岚深吸两口气,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很显然是惊吓过度。 “也就是说,你儿子本该在屋内,却没有发现人影,反倒是看见一个鸟人把他掳走了?” “没错,一定是报复。她……她是来报复我的!” “也就是说,当时孩子是一个人在家里的,并且打电话和你确认过了是吗?” “是的。” 余念使了一个眼色给小白,让他去询问有关保姆的情况。 经过确认,证实在孩子失踪的那段时间,保姆有不在场的证明,所以她确实与本案无关。 余念不作声,只转向后院,查看地上的泥泞。 如果犯人真的是从二窗爬出,那么他的鞋上必定沾上了湿土,并且在窗台上也会留下印记。 这里的楼层统共就一米多高,即使跳下来也无大碍,然后会落到这儿。 余念比了一个位置,最后犯人如果想要翻墙逃离,必定会踩到后院植被茂密的泥地里,留下足印。 但有趣的是,这里什么鞋印都没有。 可季岚偏偏说犯人是跳窗逃离。 难不成他真的是姑获鸟,披上羽衣,从窗户内飞了出去? 又或者是季岚自导自演? 不,不太可能。 一个是从前院门到屋内的路上,确实有陌生人的脚印;而从窗到墙的位置却没有,这一点让人心生疑惑。 还有一点,门窗上都没有撬开的痕迹,犯人是如何进屋的呢? 余念问:“有可能是你儿子自己开门放他进来的吗?” “不会,我们家从里面开门需要解开密码锁。锁的位置很高,我儿子够不到。” “当时的门窗都是紧闭的?” “保姆说是紧闭的,她怕我儿子乱爬窗出什么意外。” 那么,只有一个大胆的推论——犯人有屋子里的钥匙,他是淡定自若地打开门的。 “犯人极有可能有钥匙。”余念下了结论。 沈薄勾唇,“哦?” “我觉得可能是熟人犯案,”她说,“不过有一点我很疑惑,如果他有钥匙,又对季岚家的情况了如指掌,那么为什么还会出现犯案未遂被逮住的情况?不会稍显刻意吗?还有,如果他是跳窗出逃的,那么爬墙逃跑的时候,他的脚印去哪了?” 季岚惊慌失措地说:“肯定是她,是她回来索命了!” “什么?”余念问。 “这个家是我丈夫和他前妻的婚房,他前妻肯定熟知这里的一切。她看不惯我过的好日子,回来索命了!” 余念沉默。 别说前妻看不惯了,就连她都看不惯。 三年前,前妻刚怀孕,季岚的儿子都应该两岁大了,丈夫早就出轨,并且在外建了一个小家。 要说死去的前妻对她没恨,余念都不信,肯定是恨之入骨。 不过被季岚这样混淆视听,这一起处处诡秘的案件又回到了原点。 余念陷到沙发里,她的脑中有无数个疑问,却没办法用一根线串起来。 小白突然说:“如果我听到有人回来,应该会一动不动躲屋子里,先藏起来。” “你说什么?”余念问。 “有没有可能,犯人当时藏起来了?” 余念皱眉:“那墙上的鸟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借了一张纸和笔,在上头涂涂画画,突然有些明白了。 是她傻了,一直以为姑获鸟就一个人。 这个故获鸟应该是故意让季岚看见身影的,为的就是让她对“前妻归来复仇”这个事件深信不疑。 但,究竟是为什么呢? 余念思索了一会儿,将事件串起来,说道:“我来演绎一下,整个犯罪的过程。犯人先是打开屋子,劫持季岚的儿子,所以出现了最开始的一道陌生脚印。” 有警员问:“那为什么跳窗时没有脚印?” “先别急,”余念起身,凑近窗,利落地掀开窗帘,说道:“随之,他打开窗,与外头要扮演姑获鸟的同伙里应外合,等季岚回家以后,就捂住孩子的嘴,抑或是迷晕孩子,不动声色地躲到房间内。 季岚看见脚印,自然会惊慌失措。再一看窗户开着,外头墙上有人跳下,肯定心生疑惑,直接追出去。 这个时候,犯人就能将她儿子从前门带走,制造出姑获鸟会飞的假象,离开现场。” 她这样分步解释,清晰又明了,从而得出结论——犯人有同伙,不止一个人。并且极有可能跟踪季岚已久,或许有钥匙,是熟人。 他这样费尽心思要引起季岚的恐慌是为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目的一定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单纯。 “那么,我们怎么找到他呢?有留下什么线索吗?”警员问。 余念深吸一口气,微笑:“没有,我对他的行踪毫无头绪,并且刚才的分析只能解释犯罪过程,并不能帮助我们找到他。” “切。”有个实习的警员小声的哼了一句,似乎对她光会说空话的行为不满。 余念眯起眼,一下子从人群里揪出方才哼声的那名实习警员,说:“有能耐自己去找,你们头儿没教过你没能力就闭嘴?” 他显然不知道余念气性儿这么大,涨红一张脸不吭声。 余念其实挺能理解这种心情的。 但凡讲台上的教授喋喋不休说理论,总有愤青刺头儿小声抗议彰显不同,要真把他拉出来溜一圈,又面红耳赤,屁都打不出一个儿。 她松了手,拍了拍他领口上的褶皱,说:“多历练历练,当警-察没你想的这么容易。” “是!”警员被徐队长一瞪,骑虎难下,只能低着头,听了一声教训。 余念不和这种还没经过多少历练的小年轻争论,掉份儿。 余念眯起眼,一下子从人群里揪出方才哼声的那名实习警员,说:“有能耐自己去找,你们头儿没教过你没能力就闭嘴?” 他显然不知道余念气性儿这么大,涨红一张脸不吭声。 余念其实挺能理解这种心情的。 但凡讲台上的教授喋喋不休说理论,总有愤青刺头儿小声抗议彰显不同,要真把他拉出来溜一圈,又面红耳赤,屁都打不出一个儿。 她松了手,拍了拍他领口上的褶皱,说:“多历练历练,当警-察没你想的这么容易。” “是!”警员被徐队长一瞪,骑虎难下,只能低着头,听了一声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