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宋开始成仙》 第一章 种田两年半 东荒,宁州府。 蜿蜒十万里的莽荒大山深处,虹垣坊市坐落于此。 数十个修仙家族共同支撑起了这个坊市的正常运转,层出不穷的筑基老祖们震慑四方,令宵小俯首,不敢造次。 千百年来,众多道友无不交口称赞,认可虹垣坊市的招牌,知晓此地最重规矩,不可无故杀人越货,交易双方安全有保障。 信任建立起来了,生意自然越发红火。 逐渐的,更多散修、凡人如蚁附般盘踞而来,发展成了一个占地数百座灵山的庞然大物。 坊市外围,离火峰。 此地为李家驻地,布置有大阵护法,外人不可擅自闯入。 山腰上,有一寻常洞府。 张玉清盘膝坐于灵床之上,双眉中心有一枚金色光点忽明忽暗。 半刻钟后,他缓缓睁开双眸,眼中一道隐晦的光芒一闪即逝。 “失败了……” 感受着没有丝毫增长的修为,张玉清脸上浮现一抹苦色。 “修行两年半,初始进展极快,一度以为我是修行天才,越往后才知道,修行,修的是资源。” 张玉清狠狠的一拳捶在灵床上,坚硬的石块咔嚓一声裂开数道细微的缝隙。 他反应过来,脸上带着些许肉疼与犹豫,不知所措的将拳头舒展开。 “住着远离灵脉的洞府,隔三差五才能吃上一顿灵米,修着大路货功法,每日还要抽出大半时间料理灵田种植灵稻,忙忙碌碌一年到头自己只能留下三成!” “修仙?修个屁!” 张玉清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不过是在给三清上香时许了个想要修仙的愿望,就真的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初来乍到时的兴奋很快就消失殆尽,张玉清很快就被虹垣坊市的李家长老发觉身怀灵根,便将他从凡俗世界带到了这个真正的修行界中来,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灵植夫。 没办法,谁让他的灵根是修仙界中烂大街的四灵根,俗称杂灵根。 若是三灵根,还有望被收进李家内院,将来做个负责斗法的供奉。 杂灵根按李家老祖的话来说就是,这辈子够呛能突破炼气中期。 还是老老实实做灵植夫这个很有前途的工作吧。 老爷要你七成租子已经够开恩了,算下来只要攒个一百来年的灵石你就可以还清拖欠李家的物资,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想到自己被迫签的卖身契,张玉清的眼中浮现一抹狠厉。 那李家长老助他踏上修行之路可不是免费的,为他提供修行入门的《小练气决》以及《小甘霖术》《翻土决》《小金刚咒》等法术的代价是张玉清必须发下心魔誓言在还清这些‘重要的修行资源’之前,都必须在李家做佃户! 事后张玉清自然知道自己被骗了,可惜形势比人强。 修仙界弱肉强食,以李家长老练气后期的修为,他若敢说个不字,恐怕性命难存。 据说坊市外面的散修整日搏命厮杀,不少缺胳膊少腿的,都愿意花高价买些身怀灵根的肢体来断肢重续。 当时只有伏低做小! 可蛰伏三年,张玉清越发心灰意冷。 杂灵根想要提炼出纯净的法力实在是太困难了! 每每他竭尽全力去感悟天地之间的地水火风四气时,就如同用竹篮舀水,禅精竭虑也只能吸纳少许灵气入体。 在这之后,四灵根又将一份灵气分为四小份,分别精炼成至纯的木、水、金、土灵气储存在丹田。 这个过程中,大部分的灵气都白白消耗了。 据说若是单一灵根的天才,可以省略感知灵气的步骤,直接引最纯净的单一灵气入体,损耗率几乎只有一成。 差一点的双灵根,也可以做到灵气自然入体,只是同样要经过提炼,剔除掉不属于自己灵根的灵气炼化。 “可惜,修仙界千百年来,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天材地宝可以提升人的灵根资质!” 张玉清面露不甘之色,又低声呢喃道:“但并非没有杂灵根突破筑基的先例,相比起天灵根来说,杂灵根只不过是提纯的效率低了点,总好过毫无灵根的凡人。” “只要分母够大,分子的差距是可以补足的!” “比如虹垣坊市的开山老祖之一青峰真人,便是硬生生用无数资源堆出来的!没办法,谁叫人家有个假丹境界的老爹!” “然而我一个月也不见得能吃上一餐灵米,一直到今天都难以突破炼气三层到四层的天堑,积攒一整年的法力用来冲关也如同蚍蜉撼树,阻碍晦涩感丝毫没有减弱!” 短短一年坐火箭般修行到炼气三层,随后便是长达一年多的修行桎梏,即使以张玉清两世为人的心理承受力也几乎快要绝望了。 他始终忘不了那李家管事收租时嘲讽的眼神,以及同为佃户修士们的不解与排挤。 ‘杂灵根修行这么刻苦做什么?一年就突破到炼气三层,有用么?’ ‘不错,老黄花了六十年才突破到炼气中期,可见我等杂灵根炼气三层就已是人力极限,接下来只有靠水磨工夫,完全不须如此搏命。’ “不,我和他们不同!”张玉清的眼眸中释放出猛烈地色彩:“我还有金手指!” “既然冲关不成,接下来所有的灵气全力供应金手指!” 张玉清的识海之中,一片略有些黯淡的金光如云雾般悬浮于上。 这两年多以来,他每一次修行都能感受到这片金光的存在。 并且他还发觉,这片金光会不自觉的汲取他提炼出来的法力! 张玉清一直有所怀疑,这便是穿越时自带的金手指,吸取法力或是它在充能。 只不过他区区杂灵根,每日提炼法力少的可怜,还要被这或许是金手指的存在抢走不少。 又哪里能忍耐,他便每日只勉强供给这片金光少许法力维持着它不消散便是了。 两年下来,金光也只大约充盈了一半。 不知为何,张玉清冥冥中能够感应到金光的充能进度。 既然如今厚积薄发还是冲关失败,张玉清下定决心将筹码全压在金光上。 “按照现在的进度,再有两个月就够了……” …… …… 次日,张玉清照常梳洗完毕,检查好随身法器便迈步朝着灵田而去。 一路上,时不时就能见到同样穿着青色衣衫绣着李家标识的佃户修士同他打招呼。 “玉清道友!” “葛浑道友!” 两人打了招呼,默默同行。 “据传今年要涨租子了。”葛浑面相三十来岁,颌下两撇长须,温文儒雅,如教书先生。 张玉清微微摇头:“此话怎讲?” 葛浑环顾四周,低声道:“李家老祖的幼子到了启蒙的年纪了,听说想托人拜入青峰老祖门下,毕竟自从十八年前李家先祖陨落后,就再没出筑基老祖,恐怕根基不稳。” “……”张玉清叹了口气道:“若为真,恐怕咱俩日子又要苦上一苦了。” 葛浑连连叹气:“唉,玉清道友你倒还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家二小子也有修仙资质,虽然只是杂灵根,却总要为他谋个出路。不能跟我一样,浑浑噩噩成了人家佃户,蹉跎一生。” “嘘,噤声!”张玉清示意道:“巡山队来了。” 巡山队全由李家的血脉修士组成,负责巡逻、警戒灵田与灵脉周边。 当着他们这些李家的子弟,可不能说半点主家的不好。 轻则鞭笞,重则罚没灵石灵米。 几道剑光一闪即逝,压抑的氛围逐渐恢复安宁。 山下,七七八八的佃户们则继续交头接耳起来。 葛浑眼露羡慕的望着天空上剑气划破长空残留的痕迹,喃喃道:“真羡慕他们,炼气中期便可开始修行御气决飞行,虽然并非真的飞剑术,却也拥有了飞行的能力。” “唉——”张玉清轻声道:“种吧,种多了灵米,换点灵石辅助修炼,早晚也能突破炼气中期。” 葛浑点点头,道:“不错!玉清道友且看我这一手小甘霖决!” 青色的法力自他白皙的左手挥洒而出,凝聚成雨雾,顷刻间笼罩在一片灵田之下,挥洒下雾蒙蒙饱含灵气的雨滴下来。 “好!道友这一手几乎已有登堂入室的境界,每一滴雨所含灵气均等,大大缩减了损耗!” “哈哈,玉清道友小金刚咒也是声名远扬,待到过些时日,还要拜托你帮忙除虫一二!” “自然自然!” 一顿商业互吹,结束了一天的劳作。 张玉清揉着胳膊与肩膀,回了洞府打坐调息。 倒不是他真的肢体酸痛,修行者百骸俱通,身躯健壮,区区施法而已哪里会损害身体。 只是一天数十道法术放下来,总觉得手臂僵硬。 又过了二十来日,等来了李家的管事下达了今年租子上涨二成的通知。 今年所有的佃户,只能留下一成的灵米自用,其余的全部上缴。 众多佃户无不哗然,一个个面带愁苦,就连生性通达的葛浑也不复往日的笑容,整日长吁短叹。 张玉清反而毫不在意,宛若不知般继续降雨、除虫、翻土耕耘不休,日复一日。 因为再过一月,金光就能充能完毕了! 很快,一个月的时间眨眼即逝。 这一日,张玉清提前托付了葛浑帮忙照顾几日自己那几亩灵田,自己需要闭关一段时日。 随后,他将心神沉浸在识海之中,聚集在那一片浓郁到几乎化作实质的金光之上。 张玉清神念一动,金光仿佛受了刺激瞬间亮起,一股庞大的吸力骤然袭来! 他整个人还来不及反应,意识便陷入漆黑之中! 下一刻,庞大的灵气如海潮般袭来! 张玉清猛地睁开眼,狂风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眼前是一座庞大的城池,似乎有无数人正盯着他看,杂乱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天上有人?!” “莫不是仙人降世?” “他在飞!!” ‘我在飞?’张玉清恢复清醒,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此刻的位置高悬于天,正以极快的速度朝下跌落着!! 虽然他是修仙者,若是摔实了,必然也是当场毙命的结果!! 危急关头,张玉清几乎是福至心灵一般全身心投入到了冲击炼气中期的关隘之中。 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庞大灵气如臂使指,顺着经络穴窍疯狂游走,所过之处毫无晦涩生硬之感!! 他身上的气息旺盛到了极致,随着若有似无的清脆‘啵’一声。 炼气中期突破! “剑来!” 半空之中,张玉清猛喝一声! 一口袖珍状藏青色宝剑噌地出鞘,自他怀中飞出,体型快速变大,变大!! 剑光浮掠至他的脚下,稳稳当当的接住了快速下坠的张玉清,随后在他的操纵下悬浮于空,巍然不动。 第二章 白日见仙 人群的情绪仿佛会传染。 一开始,汴京城中仅有西南角的居民不经意间抬头注意到了天空中御剑而行的仙人。 很快,强烈的喧哗与不可置信的惊呼呈波浪形向外拓展。 “真有仙人乎!?” 地面上,无数双亢奋而激动的眼睛死死盯着高空中那一道渺小的身影,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涎水流淌出来也浑然不觉。 “他…他为什么不会掉下来?” 一位妇人揪住自家冒傻气的儿子,没好气地训斥道:“那是仙人,怎么会掉下来?!书上都讲了,仙人可以驭风而行。” “但这位仙人是踩在剑上,我猜是剑托住了他,可剑为什么不会掉下来?” 扎着总角的幼童吸着鼻涕,努力眯着眼睛试图看清楚仙人的模样,却只能依稀辨认出那的确是个踩着飞剑的人形轮廓。 约莫十分钟左右,半座汴梁城上上下下都轰动了。 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但凡还在喘气的。 无论是官员、商贩、小卒、闲汉、稚童、妇孺……都知晓天上降世临凡来了位仙人! 这可是开天辟地以来头一遭,从未耳闻过的大事! 总听人说话本里谁谁得道成仙,御风长生,可谁见过真的? 现如今,汴京城上真切切的站着一位会飞的! 甭管他是鬼是神是仙是妖,总之会飞的肯定不是凡人,多的不说了,咱先虔诚上贡膜拜一二吧! 万一仙人心情好,赐下仙缘呢? …… 张玉清凭空而立,还来不及为自己突破到炼气中期兴奋,就瞧着城池中凡是看见了自己的凡人瞬间进入了‘僵直’状态。 随后,无数人呼啦啦的四下奔走相告,将一切亲朋好友街坊邻里通通拉到屋外二话不说五体投地疯狂叩头起来! ‘这么激动干什么?没见过修行者?’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张玉清瞬间就反应过来。 ‘对了,我疑似使用了金手指,瞬间穿越到了这高空之上,紧接着是一股庞大的灵气入体,桎梏我许久的关卡总算突破,或许……这里已经不是修仙界了?’ 张玉清试图呼唤自己识海中黯淡不少的金色光团,却没有丝毫回应。 ‘必须自己探索吗?’ 他点了点头,便硬生生在空中等待了足足十来分钟之久。 按照修仙界常理,若是此城有修行者驻扎的话,理应已经知晓了他的到来,会作出相应的接待。 然而,时间的流逝除了让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位天空中的‘仙人’而产生世界观层面的震惊之外,并无任何同道中人御剑而来与他相谈。 地面上如蚂蚁般渺小的凡人聚集的数量倒是越发增多了起来。 修行者良好的视力足以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仍让这些人在张玉清眼中纤毫必现,放眼望去,有人双手合十跪拜、有人已经摆上了贡品、有人趁乱想要偷人包袱夹带、也有人声嘶力竭的痛哭流涕不知在求些什么。 更有不少豪富之家见风投机得快,贡桌香坛早已布置妥当,仓促之间也不知去哪儿抓来个野道士,正舞着木剑跳大神,以此祈求仙人回应。 “真是……一片混乱啊。” 张玉清感慨一句,确认了此地并无修行者存在。 空气中的灵气远比虹垣坊市来的稀薄,几乎到了‘无’这个水平,显然附近并无大型灵脉。 ‘所以我的金手指功能是什么?逃遁千里之术?可是,那一股突如其来的庞大灵气源自何处?’ “罢了,既然金手指不予回应,我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说其他。” 张玉清打定主意,剑光拖曳着长长的轨迹扎向了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山峰顶。 修行数载,住惯了洞府,况且此城中凡人对待修仙者的态度有些过激,张玉清并不想跟他们搅混在一起,打算自己开凿一个洞府,或者小憩片刻就此离开。 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同道之士方才更好弄清目前的状况。 “还好炼气中期就可以施展御气决,以气驭剑不仅可供短暂飞行,用来操控飞剑劈凿也顺手,真不愧有小飞剑术之美名!” 炼气中期法力外放可达二三十丈之远,远不是前三层法力不充盈时期的一丈长可比的。 这也是为何李家招收供奉都只要可以稳定突破到炼气中期的三灵根人才,正是因为唯有炼气中期方才可以御剑斗法,杀炼气前期如割草一般快。 他固然可以一走了之,汴京城中却炸开了锅。 无数人捶胸顿足,为自己错失仙缘而感到后悔不迭。 皇城,数匹快马自西华门外狂冲而来,皇城司的军士们若不是看来人穿戴着司天监正的官袍显眼,恐怕都要忍不住落闸放箭了。 “速开城门,我有要事要觐见陛下!”杨惟德是文官,骑不惯马,然而事态紧急此刻不是磨蹭的时候。 他方才下朝不久,却不料在回家的路上,听仆役禀报天空有异人高悬于空,登时一惊。 待他抬首望去时,正正瞧见那青色衣袍的仙人如天外来客,巍然不动。 杨惟德的理智瞬间被击溃,口中发出怪诞的声响,捂着心脏双目赤红,几乎坠下官轿。 “快,快回皇宫!!” 霎时间,前几日那颗‘客星’曜日以及仙人现世的画面纠缠在一起,杨惟德难以自持,只是不断重复着“大吉,大吉之兆啊”。 宋仁宗赵祯如今还未得‘仁宗’这个庙号,毕竟他还没死,但他体恤下属,怜爱百姓,天性仁孝,对人宽厚和善的名声却早已在每个臣子的脑海中深深烙印下了。 对于这位深受爱戴的皇帝近来身体却不太好的传闻,杨惟德也是早有所耳闻。 ‘说不定,这位仙人就是为了陛下而降世来的!’ 打定这个主意,杨惟德在文德殿见到了这位心宽体胖的官家。 “杨卿!” 赵祯端坐龙椅之上,面带亢奋,见到杨惟德走进大殿顿时喊道。 “寡人,寡人有要事问你!” “陛下,大吉之兆啊!”杨惟德咬着牙,猛地抬头呐喊道:“白日见仙,臣恭祝陛下万岁无疆,得享仙福!” 赵祯同样是在下完早朝,去学士院的路上瞧见的仙人惊鸿身姿。 登时他只觉浑身血液倒涌而上,心脏绞痛无比,多亏御医近日以来寸步不离,为他服下秘药,这才没当场病发。 方才从鬼门关解脱片刻,他就不顾周边人的劝阻,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速速唤司天监来!” 两人可谓双向奔赴,终于在短短十分钟内得以相见。 此刻,他们还不知道,那个牵扯百万人心神的剑仙已飘然离去。 “好,好好好!!”赵祯哈哈大笑,任由一旁的御医面带苦色踌躇不决的在旁边劝阻,兴奋地站起身来:“朕,朕要接见天仙,快,快拟个章程出来,如何祭天、祭祀、昭告上仙倾诉朕一片热忱之心?” “此事尚需礼部……”杨惟德瞬间进入状态,天子要见天使,多么正常一件事,说明自己这个司天监当得好,上天怜悯天子身忧,特遣天使下凡。 不过觐见天使的礼仪却是需要礼部来拟,自己只需从旁辅助便可。 “报!陛下……陛下!” 却不料,一名内侍却匆匆忙忙跑进殿中,口中惊呼:“上仙,他他他他,他走了!” “什么?” 殿中人纷纷瞠目,就连随侍的宫女与太监、御医都投来讶异的目光。 杨惟德首当其冲,气血上涌,也顾不上君臣礼仪,几步走出殿外,果然见到天空一片清澄,哪里又来的御剑飞仙之人? “杨卿,如,如何了?”赵祯语气中满是期待。 “陛下勿慌,凡人不见真仙,上仙并非是离开了,而是白日显圣过后,便,便暂时隐于人前了,吾等只要诚心,必能上达天听,得见仙颜!” 赵祯听着杨惟德的推脱之言,哪里还不明白真仙不见了,连连挥手道:“快,快去找仙人下落!” 说完,他再次感到心脏绞痛,眼前一片漆黑,陷入昏睡。 “陛下!!” 四周人顿时大惊,急忙涌上前来,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不必多言。 第三章 仙缘 长生观就坐落在汴梁城外溪山半腰处。 庙中除了年过半百的吕梁道长之外,便是四五个未及弱冠的道童,历年来皆香火寥寥,声名不显。 当今官家虽说推崇道教学说,但无奈汴京城中大相国寺威名赫赫,几乎将附近的信众一网打尽,香火鼎盛至极,寺中装潢富丽堂皇金身塑像奢靡无度,来往高官、权贵也络绎不绝,凡夫俗子自然是玩了命的朝拜供奉。 吕道长年轻时看的眼热,恨不得蜕了道袍披上袈裟,无奈舍不得一头青丝。 现如今蹉跎经年他也已老态龙钟,青丝成了华发,却早也习惯了清汤寡水的观中生活。 清苦点就清苦点吧,吾道心甚坚! 青松石涧下,吕梁道长抱拳守定,吐纳元气,正巩固一颗向道之心,突觉天空剑光摇曳,有仙人自天而降,呼啸间掠空而过,直奔山头而去! 当是时,吕梁道长一张面皮憋得紫红,也顾不得早课打坐了,一撩衣袍露出两条黢黑毛腿,口中喷出一道尖叫:“仙,仙仙仙……仙人!!!” “师傅师傅!!”几名道童兴奋欢呼:“我也看到了,看到了,有仙人御剑飞行,往山上去了!” “吾道不绝矣!”吕梁道长热泪盈眶,回想起他自幼被家人送进道观,至此已足足四十余年,莫非是终于感动上苍遣下谪仙渡他成仙? “徒儿们,速速备好衣冠道袍,去迎接上仙!” 虽然拿不准上仙的真正来意,但吕梁大半辈子积攒下来的阅历敏锐的告诉他,这也许是他这辈子真正从凡夫中脱颖而出,接触真仙的唯一机会了。 管它是神是佛,只要能渡他脱离苦海,当和尚也认了! 若错过此番机缘,恐后悔大半生! 几人连忙穿上平日舍不得穿的长袍道冠,翻出压箱底的熏香引燃,又由吕梁当先持香而行,迈腿朝着记忆中剑光消失处行去。 山路艰难,好在师徒几人平日偶尔也会入山采药。 附近的百姓家中若有人生病,多是入观来求药,道士们几乎都懂一点药理,入山也是常有的事,行走之间倒不至于拖沓。 汴梁地势平原,山脉也不甚高,不过一二十分钟,便可遥遥望见山峰平顶处,有青衣仙人端坐于地,身躯却微微悬浮,不沾尘土。 更令吕梁心惊的是在仙人侧,一柄花纹繁复的飞剑削石如泥,尘土翻飞,几乎肉眼可见的在雕琢出一个洞府的大体模样出来。 ‘这,这是真仙手段!’ 霎时间,所有怀疑都尽数消散,吕梁眼角两行热泪再也维持不住,顿时老泪纵横,隔着数十丈便扯着嗓子含糊哭喊。 “仙长!仙长!” “咦?”张玉清微睁双眸,瞥向来人。 区区凡人,竟敢惊扰修仙者? 张玉清见惯了东荒散修肆意屠戮不知好歹的凡人,知道一般的凡人遇到修仙者巴不得多生几条腿逃跑,还是第一次见到自个儿往上凑的。 好在他遇到的是我,若是魔修,怕是死了之后还要被人抽魂剥皮。 几道念头稍一流转,张玉清神念一动,隔着数十丈的距离便将吕梁摄取过来。 吕道长喊了两声,便觉得脚下生风,一股莫名而来的巨大力道钳制住了他,随后整个身子腾空而起,眨眼间便到了上仙座下。 “你是何人?” 上仙的嗓音钻入耳中显得虚无缥缈,威严无比,一张仙颜毫无表情却又令人望而生畏。 吕梁不敢多瞧,生怕恶了仙人,五体投地跪拜行礼,面带恭敬虔诚一一述来:“上仙容禀,小道乃长生观观主吕梁,道号清风,自幼一心向道,性质纯朴……” 他话还没说完,就觉得一股巨力死死堵住了他喉咙,半点音也发不出来。 “唔,唔唔!”吕梁冷汗狂飙,就听得上仙不耐的声音再次下达。 “讲重点,此世为何世?” 话音落下,吕梁总算得以呼吸,他佝偻了几分身子,乞求道:“上仙恕罪,恕罪!如今已是大宋至和元年,此地正是国都汴梁,当今官家是真宗第六子,登基至此已三十有二年,政通人和……” 他一边说,一边频频翻眼观测上仙的脸色,却见上仙越发不耐,知晓自己又多嘴了,也不管其他,只是哭道:“上仙,小道苦等四十余载,总算得遇仙缘,请让小道侍奉在您左右,弥补罪过吧!” 张玉清却没心思管他,脑海中念头纷乱不休, 宋?莫非是他所熟知的那个宋朝? “你可知包拯其人?” “包龙图包大人?”吕梁止住了哭声,疑惑地想道:‘民间传说包大人日审阳间,夜审阴间,乃是地府阎王转世投胎,莫不是真有其事?上仙为何独独问起他?’ “包龙图屡断奇案,为官清白,汴梁城百姓都十分敬爱他,小道也略有耳闻,只是这位如今已转任地方官外派出去了,并不在京。” 吕梁恭敬答道。 到了如今,张玉清确定了,这正是他所熟知的那个宋朝。 知道了这里是大宋,识海中的金光总算有所反应了,冥冥之中第六感告诉他,他可以随时脱离此方位面回到东荒修仙界。 不过此时的张玉清反而不急了。 有包拯,也就说当今皇帝应该是宋仁宗赵祯了,说不定还会有天波府杨家将,陷空岛五鼠,南侠展昭…… ‘不过,根据目前为止人们的种种表现来看,我更倾向于这是一个无魔位面,也就是说,我有可能是唯一一个修仙者?’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张玉清得了一惊,随后就是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若是如此,岂不是说我在此方位面天下无敌,唯我独法了? 霎时间,无数的想法齐齐涌上心头。 修仙者意识何其强大,张玉清的异样没有丝毫外露。 到了如今,金手指的作用再清楚不过了。 他张玉清,拥有来回两界的能力! 此刻再回想起自己在汴京城上空所见闻的一切,张玉清知道此刻必然城中已有许多人知晓了他‘这位仙人’的存在。 ‘这倒是个好事!’ 他原本还在担心着这里灵气稀薄,有些嫌弃此地。如今知道了压根就是换了个位面,那么灵气稀薄就完全算不上问题了。 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随时回东荒继续修行。 而这个位面,则可以着力将它打造成一个安全、舒适的专门为他供应修行资源的位面! 天可怜见,他张玉清虽然只修行了二年半,早吃够了没有修行资源的苦头了。 如今这个位面虽然看上去灵气贫瘠,但说不定就能找到些对他而言也极为珍贵的修行资源呢? 但要做到这一步,必然需要他在这里建立起一个属于他的势力。 既然他极有可能是当今世上唯一的修仙者,那么还有什么比让人相信他是真正的仙人还快的建立势力的方法吗? 要知道,哪怕是神迹仙缘不显的年代,凡夫俗子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长生都可以豪掷家产捐进寺庙道观,只求一个心安。 张玉清毕竟是真有神通法术在身,挥手间制造些在凡人看来如同仙迹般神奇的事物也足以做到。 届时,会有多少人投入他的麾下,为他奉献一切? 张玉清快速捋清了思绪,瞟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吕道长,一眼就看出了后者身躯微微颤抖,心跳过速,呼吸不畅。 毕竟吕道长五十多岁的年纪,短时间又遭受了数次刺激,就是壮小伙子也受不了。他如今还强撑着没晕过去,还得多亏了他数十年如一日坚持锻炼身体。 这倒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既然打定主意要打造自己‘在世真仙’的人设,吕梁道长说不定派得上用场。 “起来吧。”张玉清轻轻抬手,吕道长就觉得如春风拂面,一股温暖至极的热流自头顶颅窍灌顶而下,瞬息间袭扫全身上下,所过之处如泡在温泉之中暖洋洋让人通体舒畅。 顷刻间,任你是经年老疾、头疼体热、肺部不畅通通痊愈,就连他花白的胡须与头发,都焕然一新。 虽然没有转白为黑,却不复之前干枯开叉的苍白颜色,而是滋润无比,油光滑亮。 “这,这是仙家手段啊!千百年了,千百年无人得见真仙!我吕梁终于有幸被上仙垂怜!”吕道长泫然欲泣,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托膝而起,对着张玉清长拜一礼,口中虔诚发誓道:“弟子吕梁,在此立誓,余生都将追随上仙,肝脑涂地,以报仙恩!” 第四章 考验之法 张玉清愿意耗费些许法力为这位道长梳理经络,祛病除痛,自然是存了折服对方的心思。 但他却并不打算真如此简单就开口应许他追随的请求。 张玉清知道,得来太容易的东西人往往不珍惜。 须再给吕道长设下些人为阻碍困难,使后者历经磨难于危难中如愿以偿,其才知晓仙缘来之不易,以后唤起来如臂使指,不敢卖弄。 因此,他只是淡淡的‘唔’了一声,既不应答也不否决。 吕梁后背汗如雨下,见上仙不应,暗自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思索自己有什么可以打动上仙的筹码。 “师傅,师傅——”几道少年的稚嫩嗓音响起,却是四个道童跌跌撞撞奔上前来,仓促的躲在趴伏在地的吕梁身后,轻声呼唤他。 “好徒儿,上仙面前不可交头接耳,噤声。”吕梁扭过头,轻声呵斥道。 “哗,师傅你年轻了好多,面色红润,仙人赐给您什么宝贝了?” 最受宠的四弟子面带讶异,惊呼道。 …… 溪山脚下,呼啦啦来了一大群人。 “快,快,仙人就在山上,我瞧得真真的!那剑光就往溪山来的!” 几个泼皮争先恐后,卖力登山。 他们住得近,本就是附近村落的人家,如今一马当先在人群前头开路。 更后面尘烟滚滚,一心向道的百姓们拖家带口,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个挨着个的奔跑而来。 官道的中心更有几匹高头大马,上驮着权贵之家的公子哥,身边跟着小厮家仆吆五喝六,让百姓莫要堵着马。 若换作平时,大家畏惧权势让也就让了,如今仙缘在跟前,慢一脚都深怕给人抢了先,哪里管你是王尚书家、刘侍郎家的公子,只当充耳不闻。 本就不宽敞的官道被这数千人挤了个水泄不通,更有不明所以的百姓瞧着好玩,只听人说溪山上有神仙就跟着来赶热闹。 好在汴梁城中如今已戒严,城门落锁,只跑出来了数千心思活络的百姓,否则定要发生踩踏事件,活活死伤无数。 “直娘贼,路都被这些杀才堵死了,左右来!为我牵马,小爷我下马跑着去!” 一个面若冠玉的公子哥气急败坏,粗暴地将马绳塞进家仆手中,翻身下马将衣袍掖进玉带中,迈开两条长腿瞬间钻进人群中消失不见! …… 张玉清神聪目明,听力非凡,早听得山脚下吵嚷挤压,恐有数千人正上山来,便站起身来,踏上飞剑呼啸而起,悬于空中。 “尔等在此等候。”他吩咐吕梁等人一句,目光朝山下投去。 登高望远,果见人群熙攘,顺着青石台阶上山路径连成一片,肩摩踵接。 他心中知晓这或许就是仙人效应生效了,这些人是上赶着来接仙缘的。 张玉清心念一动,一个想法跃然而出。 不如试探一下此方位面中人对于仙人的态度,以及为接下来的发展做些前期工作? 既然起了这个念头,他也不再犹豫,当即以法力传输声音,将话语送到每一个身处溪山的人耳中。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大道久已晦,谁能识仙真?诸位既有心,率先登顶者,可得仙缘一份。” 百姓闻言,纷纷哗然! 仙人竟开口许诺赐下仙缘? 本是抱着侥幸心理来此的众人顿时血气上涌,摩拳擦掌奋力争先。 “滚开!”一个赤着胳膊的黑须大汉恶狠狠的掀翻堵住他路的少年,后者气力不支,在台阶上翻了个滚,差点摔下山崖。 张玉清见此,眼眸微张,一道法力打出。 大汉忽觉得手脚不受控制,整个人轻飘飘的腾空而起,一头扎进旁边的溪流之中。 “心思不纯,为非作歹,非有向道之心,略施惩戒。” 张玉清的声音再次钻进所有人的耳朵,顿时,那些原本想要用武力淘汰别人的人面色一紧。 尤其是隔得近看到了事发经过的人,更是心中惴惴,知道这位上仙不喜人钻漏子。 那少年爬起身来,对张玉清磕了一个头,二话不说继续登山。 见状,张玉清也不吝赏赐,挥手间输入了一道法力给他。 少年只觉得手脚忽然轻盈不少,知道是仙人出手,口中大呼:“谢仙长赐!” 众人只见他爬山的速度忽然快了不少,心中了然,暗暗羡慕嫉妒。 这小子运气真好,只不过被人推了一把就‘简在仙心’,若换成是自己,跌个头破血流也愿意啊! 不过看起来,这位仙长还挺讲道理的,如此心地纯良的神仙,也不知那份‘仙缘’究竟是何物!难不成,能长生不老乎? 张玉清自然没法帮他们长生成仙,他出手的目的也不是因为他看不惯大汉作恶,而在于维持必要的秩序是对他有利的。 虽然故意为这些求仙的人设置了阻碍,却不代表着就要允许他们无底线无规则的互相竞争。 要知道如今张玉清修为不高,只不过炼气四层勉强能法力外放三十丈而已,还做不到一念间制服或保护所有人。 唯有清晰的向他们表态制止某种过激行为,方才能断绝这种恶性事件的发生。 否则,一旦事态摩擦升级,发生了流血甚至伤亡事件,势必会降低他这位‘仙人’在众人心中的地位。 与此同时,他的神念快速掠过了一个个登山之人的面貌,正在甄别那些人是他内定的‘仙缘之人’。 所谓凡是竞争皆有内幕。 张玉清花费力气演绎这一出戏,当然不是真的想帮这些求仙的凡人超脱苦海。 他只是要让那些被他挑中能为他建立势力的人觉得,自己是历经磨难才求来的仙缘。 “这个不行,年老体衰,顶多是个富豪。” “这个尚可,看上去出身权贵,或许还饱读诗书,一心向道。” “这个人虽然垂垂老矣,还需人背负才可上山,不过佩玉饰金,应该是朝廷官员,列入预选。” 剑光来回梭行,在千余人中挑了差不多二三十人后,张玉清按下剑光,端坐于天。 他此刻悬浮的地点之下阻断了上山顶的唯一通道,任何人想要抵达山顶,都必须要通过这条大约百来米长的山路。 张玉清一边挑人选的时候,上上下下的人都见到了天空中的剑光,求仙之心愈发坚定。 同时,不少手脚不干净的人被甄别出来,张玉清毫不留情的将他们以念力挑起,扔在溪流中。 仙人恩威并施甄别善恶的手段也烙印进了每个人的脑海之中,众人都越发恭敬。 很快,第一批上山的人就抵达了张玉清跟前。 然而,随着他们的脚迈上台阶,整个人却瞬间陷入僵硬状态,目光迷离,宛若丧失意识。 张玉清暗叹:虽然你们速度很快,不过却与我没有缘法,只能让你们沉湎幻觉一会儿了。 他早已释放出神念,笼罩了周边三十丈内所有范围,凡是没入他眼的人,都会迷失在幻觉之中。 “葛浑道友教我的这招《迷神术》还挺好用的,虽然无法作用于修仙者,但用于凡人身上却是百试不爽。” 据传,这是某个在修仙界混不下去的散修自创的法术,他依靠此法在凡俗界迷惑了几个权贵,醉生梦死。 然后在某一日,被流窜的魔修生剖了心肝,炼了魂魄。 不多时,一个肤色白皙穿着丝绸衣袍的少年公子抵达山顶。 他抬头顶着灼热的日光目光炯炯的注视着那道飞剑上的仙人身姿,心中升起了无限憧憬。 杨怀玉虽然年幼,却心怀大志。 他不愿如父辈那般为家国沙场搏杀一辈子,到头来还被人嘲笑武夫就是不如东华门外唱名的好男儿。 然而武将家庭出身的他也不打算走科举出仕为官,只是从小就对神神怪怪的事情格外上心,一心想要修仙成道。 所谓凡人是有极限的,唯有不做人了才能狠狠打那群文官的脸。 可惜他在各大寺庙道观捐了几千贯,愣是没学会一丁点修道成佛之法。 气得他下定决心屠佛灭道,平生最恨有人提起仙佛志异,便是最好的厮混兄弟也不敢叫上他一起去庙中上香。 直到今日,那道熠熠生辉的仙人身姿如长虹贯日般不讲道理的狠狠冲击进他的心窝时,他杨怀玉才知道。 哪里有什么释怀了,只不过是骗自己罢了。 原来,这世上真有仙!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偷骑走了祖母穆桂英最爱的黄骠马,径直朝溪山而来。 现如今,那个他苦苦追逐了十年的上仙就矗立在上方的天空之中! 杨怀玉视前方无数陷入昏沉的人群如无物,义无反顾的踏出了那一步! 瞬间,眼前光芒大作。 无数画面纷呈而来,他恍惚间仿佛看见自己被仙人收为座下童子,吐纳炼气,以山为炉,炼化大日,成就金丹,吞入腹中,超脱于世。 片刻后,他怅然若失的醒来,望着四下周围仍昏昏沉沉陷在幻觉中的凡夫俗子,自嘲的笑了笑,眼神坚定的继续朝上攀爬而去! 张玉清见杨怀玉如此配合,也是暗笑。 ‘只不过略施谋略,刻意中断某些人的迷神术效果,就让他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是身具仙缘之人,此计甚妙。’ 又一会儿,第一批陷入幻境的人术法效果到了极限,也纷纷醒来。 “尔等心志不坚,于仙道无缘,且回吧。” 张玉清的声音再次响彻每个人的耳畔。 没办法,再不让他们离开,这短短的百米来长的区域就要被彻底堵死,后面的人压根挤不上来了。 众人只是叹息,也不敢与仙争辩,只是长吁短叹的黯然而归。 第五章 法力自生 一批复一批的百姓轮番上前,秩序井然。 被淘汰的人也不甘心真的就此离去,依依不舍的聚拢在半山腰的石阶旁,羡慕的看着山路那头已经顺利通过了阵法的幸运儿。 多轮挑选下来,几乎所有人知道了一旦踏入某个范围之内,就会迷失在一个满是美梦的幻觉之中。 幻境里他们拥有了平日最渴望的东西,贪图口腹之欲的吃遍了天下宴席、喜好美色的日日沉沦绝色、渴望权势的成了最尊贵的大人物……等等不一而足。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全都没有把持住自己,最终被幻觉所噬,欲望沟壑难填,耗尽心神醒来后只觉大梦一场。 因此,他们也将这称为真仙设置的炼心路,专门测验人是否能够把握住自我的虔诚向道之心。 对于那些闯过了炼心路的人,众人也是在羡慕之余纷纷投去了钦佩了眼神。 能够在唾手可得的最渴望事物面前维持住本心,或许唯有这样的人方才有资格配得上‘仙缘’二字罢! 此时闯过了狭窄上山路的仅剩下七八人而已,他们当中有少年公子,有中年富商,有垂垂老朽,竟还有中年美妇…… 感受着山下那些被淘汰者们投来的热切目光,几人都还有些不可置信,气喘吁吁地呢喃自语:“我,我竟通过了?” 回忆起幻境中的内容,数人都感觉恍若隔世,就连自个儿也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闯过幻境大阵的。 只是好像一阵恍惚,忽地就觉得一阵不真实感,随后便苏醒了过来…… “老夫与仙有缘,乃是天注定。”其中有一白叟老朽拄着拐杖,虽只是淡然伫立,却莫名颇具威严,令人不敢靠近。 他便是那需要仆从背负登山之人,如今那健壮的家仆仍面含微笑的停滞在炼心路当中,而他则只是一晃神便恢复清醒,自顾自地取了手杖独自登山而上。 “八,八贤王?!”杨怀玉呆若木鸡的望着老者,快步上前小心搀扶着:“您老人家怎得也来了?” 八贤王笑呵呵地抚须而笑:“怎么,你杨家小辈能来,老夫就不能来求仙了?况且如今这不是证实了老夫也是身具仙缘之人吗?” 杨怀玉面有赧颜:“您老这古稀之年的岁数,何苦如此奔波劳累?不若在家中静待官家相召,上仙又不会跑了。” 八贤王收起了笑容,表情严肃起来,嗓音略带几分苦涩与追忆:“你不明白,仙缘仙缘,不争,则无缘。” 杨怀玉挠了挠耳侧,发觉自己的确没听懂。 在他看来,官家若是知晓了真仙降世,必然会派人速来相召。 只不过倒时肯定就没他什么事了,朝堂上一堆上了年岁的人肯定会争相围着上仙,他一个杨府的幼子,挤都别想挤进去。 真有什么仙缘之类的,肯定优先供应给他父辈那些人了。 不过他认为以八贤王就连官家也得小心翼翼供着的地位,论年龄论资历,似乎都没必要亲自走这一遭。 …… “怪哉!”高空之上,张玉清随手放过了先前那个被壮汉欺压过的少年,自言自语道:“怎地今日这法力用起来源源不绝,这般久了都没有乏力的迹象?” 按照他炼气四层的水平,又要操控飞剑,又要施展迷神术筛选人群,此刻虽然不至于力竭,却总该感到丹田微微空虚才对。 然而此刻他丹田之中法力充盈,经络里运行舒畅,不仅丝毫不觉得疲累,反而精神焕发,甚至有法力越来越多之感。 事出反常必有妖,张玉清收回了大部分神识,内视己身丹田,果然发觉是一副灵光充足,法力充沛的样子,浑然不似连续施展了半个时辰迷神术与御气决一般。 事关丹田法力这一修行者的命脉,张玉清既然发觉了蹊跷,自然就要彻底查清楚由来,否则就算是好事也总令人牵肠挂肚担忧不止。 “法力……在自然生成?” 内视一番,他轻易地就发觉了其中不对劲之处。 如他这般杂灵根,积蓄法力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要从提取灵气始,一点一滴自己炼化杂质,方才能积攒出一丝纯净的法力。 而如今,在他的丹田深处,竟源源不断地自然衍化出至纯至精的法力出来,宛若天成,与他自己提炼出来的法力没有丝毫区别。 “这种特点……颇似书上所说的天灵根!” 张玉清愕然,联想起那股助他突破炼气中期的灵气,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忽地,他浑身一个激灵,视线向下投去。 只见入目之处,数千人尽皆向他投来了祈求与向往的目光。 这股意念是如此庞大,几乎化作了实质。 “法力越来越充盈似乎就是从我显圣人前时开始的,若如此看来,或许这与众人的愿力有关?” “就像是古籍中所记载的,上古神灵以信仰为力量根源!” “只不过随着第四次修仙界大劫,神道彻底破碎,汲取信仰的神灵通通死绝,传承断裂,再也没听闻过有人可以收集愿力为己所用。” “原来,我的金手指还有这般妙用?” 张玉清理清思绪,神采奕奕,更加期待建立起一个完善的势力后他的修为将如何突飞猛进了。 只不过是数千人的愿力就能让他享受到‘天灵根’法力自生的效果,汴梁城可是足足有百万人! 若蛊惑……折服了这百万人,突破筑基也指日可待吧? “是时候给出点真货了!”张玉清喃喃道。 此刻他望向这数千人的眼神与方才浑然不同了。 原本只是把他们当作‘观众’当作‘背景’,却没想到原来他们还有做‘种子’的潜质。 只要使出点仙家手段,使他们成为自己的虔诚信徒,汴梁城的百万信众恐怕也不在话下。 另一边,势力的初始人选也挑得差不多了,张玉清有意加快了人群轮换的速度。 不多时,整座溪山整整三千余人尽数体验了一遍‘炼心路’,深深享受了一吃被迷神术惑乱的效果。 所有人都已深信不疑张玉清谪仙的身份,火候已到。 第六章 长生大帝 山顶,吕梁师徒五人等的焦急万分。 耳畔时不时响起一阵阵惊呼,他们又如何不知这小小的溪山此时恐怕来了不少逐仙之徒。 坏了,有竞争者,仙人不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了! 吕梁心中疑虑重重,深怕被人抢了仙缘去,急得抓耳挠腮。 明明那些人近在咫尺,偏生仙人离去之前有法旨,不许他们轻易离开此地,吕梁也不敢违逆仙人的旨意。 他只能说服自己强行冷静,仙人自有安排。 期间,时不时能听到上仙种种法旨发下。 他们也因此知晓了上仙许诺给了登顶之人一份仙缘,还知道有人为非作歹,被提前剔除了资格。 ‘若论起最先登顶之人,分明是老道我才对。’吕梁心中腹谤,不敢加诸于口。 仙家神秘,万一隔着这么远也能听见怎么办? 他只好扮作出尘姿态,面上虔诚,盘膝坐下,学着之前张玉清的姿态打坐静心,并嘱咐四个徒儿也依次坐下。 ‘也是奇怪,过了这么久,怎还无人上山?’ 吕梁自然不知道,闯过了炼心阵的人,耳中都响起了张玉清的嘱咐。 “尔等身具仙缘,无须再行,且等待片刻。” 仅仅数十步台阶之隔,十来个被张元清选中的人安静等候。 而在他们的台阶之下数十步,则是没能闯过炼心路的整整数千人! 这区区二三十步台阶,就是仙凡之别! 八贤王眼神越发严肃晦涩,静静的注视着山下黑压压一片艳羡不止的百姓,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怀玉与另外两个出身权贵的男子簇拥在他身后,不远处,几个富商则聚拢在一块,又有一个美貌女郎搀扶着一个中年美妇。 虽然同为身具仙缘之人,他们却安分守己的按照各自的阶层与出身抱团,不敢轻易僭越。 被壮汉欺压过的少年显然只是农家子,面庞稚嫩青涩,侥幸踏入了山顶台阶对他而言几乎如中了百万贯喜彩,此刻还有些晕乎乎的,缩着脖颈蹲在一侧。 其余人等则不一而足,除了显而易见的权贵豪商之外,也有几个书卷气息浓郁的才子,挎着背篼的货郎,甚至还有面带横肉眼色凶戾的汉子。 “缘法皆已至,清谈论神仙。诸位,随我上山罢。” 仙人清朗而透彻的嗓音贯彻整座溪山,只见青虹剑光一闪即逝,投向山巅。 最后一批沉迷幻觉中的人迷茫睁眼,怅然若失的望着仙人离去的背影。 毫无疑问,他们失败了。 而在他们身后,整整三千余人同为失败者,同为‘没有仙缘’之人。 山顶下闯过炼心阵的十几人闻言,顿时喜上眉梢,转身三三两两朝着山顶走去。 “仙人讲法,吾等却不得一听,实在是不甘!”有人眼神中流露出浓郁的悲愤与悔恨,恨不得再来闯一遍幻觉,深信自己这一次一定能够把持住本心。 “喏,你们说,仙人好像也没有制止我们,不准我们旁听吧?” 有人接茬道。 这句话一出,登时就有人试探性的迈步朝着山顶而去。 一步,两步,三步。 随后,他索性三步并作一步,一溜烟蹿到了方才八贤王等人待的地方。 “嘿,没事,能上来!” 那人面带喜色,手脚麻利的抬脚朝上而去。 “哗!” 瞧见这一幕,原本打算失望而归的众人连连回身,互相对望了一眼。 “既然仙人没有阻止,说明允许我们在侧旁见证呀!昔日我佛如来讲法时,不吝蛇虫鼠蚁,凡有慧心者皆可来听经!” 这人也不顾佛道之分,自顾自说着,转身上山。 众人又恢复了兴致,既无缘求仙,反而坦然。不过能赶上真仙讲法的机会不多,眼下是都打算前往山顶一观。 杨怀玉等人紧簇着剑光慢一步登上山顶,纷纷吃了一惊。 却见空荡荡的草甸上,有一大四小几个道士正在打坐。 仙人则是端坐于天,混若不觉。 “那四人从何而来,为何比我等还先一步登顶?”八贤王抚须抬手指道。 “瞧着像是溪山道观里的道长,前些年我请过他们来家中开坛做法。”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疑道:“为首的应是清风道长,不过我记得他好像没有……没有这么这么…” 他绞尽脑汁,总算想起了那个词汇:“对,仙风道骨!就是仙风道骨!” 众人闻言,纷纷打量,却见老道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面色无悲无喜,口中轻诵道经。 明明须发皆白,却晶莹剔透,宛若玉石,面色红润如同婴儿,真是如世外高人一般。 “若当初清风道长是这般模样,打断我的腿也不敢只给他半贯法事钱……”商贾低声道。 “长生观乃是吾的道场衍化而来,一隔经年,皆已湮灭,唯此遗留而已。” 张玉清随意扯了个缘由,却听得下方的吕梁心神巨震。 ‘原来如此!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难怪老神仙一入世就直投溪山而来,原来咱们祖上真是上仙的道统传承! 只不过或许是兵荒马乱之中典籍遗失,咱们不辨真仙,连自己是真仙道统这件事都忘了! 哪怕以吕梁此刻的忍耐力脸庞都涨红了,颇有一种被仙缘砸晕了的飘忽感。 难怪上仙不让我们去抢‘登山仙缘’,还有什么比道统传承人这份仙缘还来得重要的? 吕梁挺直了脊梁,只感觉一股积攒了四十余年的郁郁之气徐徐而出。 神清气爽,只能说神清气爽! 四个道童也是与有荣焉,原来咱家跟真仙是本家! “真仙道统?”剩下十来人面面相觑,齐齐拜伏口称:“见过长生大帝!” 长生观,上仙自然是长生大帝。 北宋喜好给神仙安帝位,比如什么东华帝君、南极大帝、真武大帝等等。 这边刚捋清真仙根脚,就听得山下呼啦啦涌上来一片人。 数千人都好奇这份仙缘究竟是何物,若是有缘得见,这辈子也值了。 “他们也能上来?”杨怀玉瞠目,有种被人群包围了的感觉。 “凡有向道之心,虽无仙缘,却也自有缘法,无妨。” 张玉清的声音响彻溪山顶,众人顿时安心了。 第七章 传教 “世间多疾,众生困苦。今日尔等既与吾有一面之缘,可得一次庇佑。” 张玉清嗓音越发神圣,声音虽不大,却精准的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面。 他轻挥袍袖,点点青光打着旋直冲天际,化作一片灵云笼罩整座溪山。 “呼风唤雨?” 溪山上人群惊呼,见到日头都被上仙随手招来的雨云遮盖,各个都是啧啧称奇,同时也升起一股强烈的好奇感,也不知上仙所说的庇佑是怎么回事? 此刻张玉清脸颊上却是不为人知的微微一白,虽然眼下他体内法力自生源源不绝,但规模如此庞大的‘小甘霖术’也几乎抽空了他的丹田。 不过随着众人山呼而啸,浓郁的愿力快速积攒成新生法力,他面上的不适很快遮掩了过去。 微风拂过,灵云哗啦啦释放出来菁纯的雨滴,顷刻间泼天而下。 “这,这是……” 人群中,有老妇面露喜色。 这散发着微光的灵雨一接触她的皮肤,就仿佛融入了进去一般,须发皮肤都没有丝毫沾湿。 体内却是传来了一股令人极舒适的感觉。 老妇大张着嘴,由于过度震惊而陷入了茫然。 她只感觉前些年由于中风导致的半拉瘫痪脸皮与手指尖,久违的产生了微微发麻的感触。 就好像枯木逢春,一些旧疾与伤痛也减弱了大半,佝偻的腰背不由自主的挺拔了不少。 而相同的迹象此刻同时发生在溪山上三千人身上! 所有人都惊讶的发觉,沐浴在灵雨中的自己感到既舒适又安逸,如同泡在温泉之中那般暖洋洋的不想动弹。 年老体衰者尤为明显,灵雨过后精神焕发了不少,病痛反应几乎被压抑到了极限,恢复了健康。 年轻人与幼童则是觉得自己体魄强健了不少,原本爬山导致的双腿酸痛也消失无踪。 八贤王扔掉了拐杖,趴俯在地,叩头而谢:“谢长生大帝怜悯吾等老弱!” 闻言,众人纷纷下跪,口呼‘长生大帝大慈大悲’并真切而虔诚的献上自己的信仰。 对于普通民众而言。 神仙没什么了不起,如果不能渡人成仙那么他与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没什么不同。 然而遇上这种愿意对着底层民众释放善意的神仙,民众们则会毫不犹豫的投入他的怀抱,日日供奉,祈求保佑。 他们原本对于仙人的好奇、畏惧等情绪瞬间转变成了渴求。 毕竟人生在世,难免有三灾两病。 尤其是在宋代时,就连极尊贵的皇帝陛下,生病时也得不到最好的治愈效果,落后的医疗体系使得大部分人长期处于病痛状态。 以往这些人求神拜佛不过是追求精神上的寄托,将之视作麻木生活里的些许慰藉。 而眼下,亲身沐浴了仙雨的他们发觉,求仙真的可以改善病痛! 哪怕自己并非有着仙缘之人,长生大帝也不吝于赏赐下这场仙雨。 如果这还不是最大度的神仙,那么那些寺庙中从不显灵也不关心自己死活的金身塑像们算什么? 众人哭喊声连成一片,一边感谢着长生大帝的赐予,一边希冀着长生大帝给予自己更好的庇佑。 “今日到此为止,众生且散了罢。”面对这纷乱的迹象,张玉清则是毫不留情,挥了挥袍袖,闭目不言。 见长生大帝不予反应,就连人堆里跪着哭得最凄惨的妇孺老弱也无法多令他看上一眼,众人顿时了悟这样做是无法捆绑上仙换取赐福的。 “诸位,且听我言。”吕道长清了清喉咙,站直了身躯。 他一边说,一边试探性的扫了一眼张玉清。 见自家真仙无悲无喜,并不阻止,他胆色也大了几分,朗声道:“长生仙帝乃是世间唯一真仙,因悲悯百姓而降下法体,普渡世人。” “诸位今日齐聚此仙山,可谓幸事,将来是要载入史册的。” “不过凡人不可轻扰真仙,诸位如今得了庇佑已是上仙垂怜之举,还哭哭啼啼是作甚呢?倘若恶了仙人,恐怕并非美事。” “贫道吕梁,乃是长生观第一百二十九代真传,现忝为长生观观主。吾观中供奉长生仙帝至今已有千年,诸位若有心,日后也可在家中供奉仙帝金身。” “如今长生大帝降世临凡,溪山化作仙山,为他老人家人间道场,并不会阻挠信众供奉跪拜,我长生观也会继续为天下人大开参拜真仙之门。” “尔等只需虔诚侍奉,必能祈得上仙庇佑!” 吕梁越说越通顺,自己也是连连点头。 对于真神上仙来说,民众能给予他们最好的汇报就是香火供奉。 做了几十年观长的老道也是知道这一点,毕竟这些年他也读过不少道经佛典,有着神职人员的本能傍身。 替自家神仙拉供奉是基本功。 长生大帝既不阻止,说明是认可他趁机传教的行为。 吕梁心中火热,越发来劲。 原先还在苦恼自己对上仙有什么用处,没想到眼下这么快就找准自我定位了,顿时心中窃喜。 “如今诸位已得一次庇佑,且先回府,虔诚向长生大帝祈祷即可,不可再留在此地打扰上仙休息。须知仙恩似海,仙威如岳,尔等,莫要自误!” 最后一句,吕梁怒目圆瞪,气势非凡。 他得了张玉清一丝灵力,对普通人自带威慑效果,此刻不知觉中运用出来,立即使靠得近他的几人啊呀一声吓得跌倒在地。 “我等不敢!不敢!”被吓到的众人跪了一地,冲着悬浮在空中的张玉清叩头。 他们看不清天空中张玉清的面容,只能依稀感受到这位真仙的视线投放在自己等人身上。 “长生观救济世人,尔等不须惊忧。” 张玉清以法力扶起几人,缓解他们心中的担忧,将几人拖拽而起,放在下山台阶上。 “凡有向道之心,只需虔诚向吾祈求,心诚所致,吾必知晓,且去吧。” “谢长生大帝!” 闻言,众人皆是诚心双手合十而拜。 吕梁抽了抽脸皮,有心呵斥他们这是用佛教的礼来拜我道教的仙,却见自家真仙没什么反应,也就随他们去了。 第八章 炼体法决 所有人再度向张玉清行三拜九叩的大礼,随后下山离去。 一路上,他们仍然激动不止,纷纷互相讨论起长生大帝的根脚由来,看看怎么样才能再次得到上仙青睐。 有说是先天真仙的,也有说是前人得道飞升成的仙。 不过由于长生这个名号在过往的话本故事里出现的频率不高,众人也弄不清楚这位长生大帝与真武大帝相比起来,谁更厉害。 有人说凡是仙人都受昊天上帝所管辖,也有人认为,长生大帝乃是世间唯一真仙,其他的仙佛都受他管辖。 “我等被欺世盗名的假仙佛蒙骗太久,竟不知这世上有长生大帝这尊真仙!就连长生观这么重要的道场宫观都没去烧过几柱香,实在惭愧!” 有人提议不若去长生观中磕几个头再下山,反正就在溪山,多绕几步路而已。 这个提议一经提出,顿时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 就连已经走到山脚下的人听说他们要结伴去长生观参拜,也是纷纷转身再行上山,只恼那些知晓长生观就在溪山上的人不早些言说出来,害的他们平白多绕了个圈。 “这宫观好生简陋!”当先几人脚程快,跟随着溪山附近的百姓到了长生观,就见到建筑低矮破败,庙檐斗翘年久失修,纷纷讶然。 “我愿捐五十贯重修庙宇!”登时,一中年书生合扇而喝:“不知观中庙祝何在?且随我回家去取钱,我是一刻也等不得了!怎可让上仙居此破观?着实辱仙,我心甚痛!” “我愿捐二十贯!” 旁人听闻,连忙跟上。 “我只有一膀子力气,愿意无偿帮工!” 众人七嘴八舌,又联合后面赶来的人拢共凑了约莫三四千贯的现钱,四五十个壮丁干活,其余捐赠无算。 倘若是以往吕梁道长知晓此事,怕是喜得裤子都不提就要将这些人奉为上宾。 如今,长生观中却静悄悄地,毫无动静。 所有的活人都在山顶聆听上仙讲法,哪里知晓这里堵了这么多热心的香客? …… “长生上仙,不知您唤我等于此,可有法旨赐下?” 溪山顶,众人等了许久,大眼瞪小眼,足足十来分钟过去了,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出言询问。 ‘蠢货!’在场不少人的脑子里顿时闪过这个念头,尤其是八贤王更是隐晦了叹了口气。 “心境不足,不识礼数,纵有仙缘,却难断尘缘——”张玉清终于开口了,他隔着数十丈随手拎起说话的商贾,将他扔到下山台阶处。 “罢了,与你一丝灵气,且去罢。” 那商贾脸上错愕异常,流露出强烈的悔恨与不甘之色,正待挣扎,却听得一声冷冷的叹息,随后便陷入了昏厥之中。 众人只见到那中年人眉心一点灵光微闪,双眸翻白,滚下山去了,顿时心中一凛。 “有吾赐予的一缕灵气护体,无生死之虞,且做人间一富家翁罢了。” 随着张玉清再次开口,他们才齐齐出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失了礼数就会被上仙捏死呢…… 望着态度端正了不少的众人,张玉清点点头。 这些人虽然是经过了千里挑一的竞争脱颖而出,不愁他们向道之心不稳固,却难免骄横难驯。 须得黜免几个,唤起他们心中的畏惧。 张玉清深知,作为神仙,恩威难测方可更好控制人心。 面对外面那些大众,只需一味施恩,恶人恶事全交给底下的人去做就够了。 比如吕梁方才开口赶人,就甚得他的心意。 日后那些人回想起来,也只会记得是他长生大帝洒下灵雨,而吕道长才是那个赶他们下山的人。 但对于眼前这些他组建势力的基本骨干来说,就有必要让他们知道,对待上仙要畏威而又怀德,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免得将来生了其余心思。 仙威难测! 四个字牢牢烙印在八贤王心神深处,他越发谦卑,神色恭敬,不敢露出丝毫不满。 “尔等身俱仙缘,可入我门来。” 张玉清徐徐开口,终于挑明了所谓的仙缘为何物。 所有人心脏猛地一跳,皆是狂喜。 果然,果然!! 八贤王只觉得胸腔如鼓风机般来回鼓胀,若非方才沐浴过仙雨,恐怕此番强烈的刺激早令他昏死过去。 虽然有所猜测,但如今长生大帝亲口许诺他们有机会踏上修仙之途,又如何不令人精神振奋? 众人的反应尽收张玉清眼底,他心中一片波澜不惊,暗道:别想了,自然不可能真的教导《小炼气决》给你们。 事实上,张玉清深知自己只不过是炼气四层的修仙者。 如今他能做到的事情极为有限,他必须依靠现在简陋的手段让世上所有人相信他是无所不能的真仙。 因此,必然不能在这个世上培植出另外一个修仙者来拆穿自己。 不过,东荒修仙界凡人用来强身健体的法决倒是可以下发下去。 毕竟这些人都是他为将来组建势力网罗的班底,为了势力发展,以及更好的让人相信信仰长生大帝可得长生,帮助这些人获得一点点基础的仙家表象是必要的。 东荒世界有妖兽飞禽,凡人虽然受到修仙者庇佑,却也经常死伤惨重。 有修仙者悲天悯人,有感凡人受灵根所限无法对抗妖兽,特意开创了炼体决。 此法无须灵根,讲究一个打磨皮肉骨膜,强壮己身。 倘若练到深处,勉强可挨一记飞剑而不死。 大约……数十个人一齐上,能勉强对付一个炼气一层的修仙者吧。 但遇上了如张玉清这般可以御剑飞行的炼气中期,那有多少死多少。 没别的,就凭人家会飞,你就只能抓瞎。 而且炼气中期还可以外放法力三十丈,操控些利器随意戳上来,就算炼体大成也变烂肉。 不过这道炼体功法倒是极为契合张玉清眼下的需求。 因为这炼体法除了强身健体之外,还兼顾了养生的功能。 若进展至精妙处,足以白发还黑,突破寿命极限,可活一百二十载。 要知道,即使是筑基老祖也不过能活二百余年。 区区一道人人可练的炼体决,竟能使人多活数十载,可谓神奇。 因此,此法在东荒修行界除了凡人会修习之外,炼气期的修仙者也是几乎人手一本。 张玉清也不例外,他的炼体决早已大成,修仙者有灵气法力,修炼这种凡间武学一日千里,毫无难度。 此刻传授下去,也不是一件难事。 第九章 劫难由来 “此法唤作《长生上清养元功》,乃是尔等成道之基。” 张玉清盘膝坐于飞剑之上,右手虚托,用意念自怀中摄取出一片玉简并注入灵力激活。 玉简滴溜溜平白旋转,通体释放出荧荧光华,这是玉简被激活后的天然效果,颇为唬人。 众人望着仙人手掌之上的玉简,眼热无比,恨不得立刻拿到手中。 当然,他们都知道这只是妄想,况且能留下来的都是有资格修行仙法的人,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因此只是恭敬跪拜,等待仙人传法。 他们自然不知道张玉清手里的玉简里面储存的乃是《灵稻种植十二法》,而不是什么炼体功法。 凡人武学哪里有资格储存在玉简这种宝贵物资之中,就连东荒的修仙者也还没奢侈到这个地步,用玉简来刻录凡俗武学。 正常凡人的武道功法就是记录在线装书册上,修仙者们看完了就扔了。 不过张玉清在这些人眼中乃是真仙,拿出本书籍来传法自然是有些掉‘逼格’的,所以先装模做样的随便找了块玉简撑门面。 “然而尔等此刻尚未褪去凡俗之体,浊气未除,不得先天道体,无法阅览仙册。” 张玉清找了个借口收起玉简,道:“便由吾为尔等口述讲法,默记即可。” “是,有劳长生大帝。” 杨怀玉等人庄重肃立跟着吕梁一齐行抱拳礼,竖耳倾听。 口述完了《炼体决》的内容过后,张玉清忽地长长叹息一声。 众人沉浸在玄妙的法决之中,只觉得其中种种法门闻所未闻,正是心神澎湃之际,为自己收获成仙缘法而激动兴奋。 此刻忽闻上仙情绪有恙,皆是不解其意。 八贤王赵元俨年老体衰,记忆里衰退的严重得很,压根记不住仙人传下的仙法,正琢磨着如何开口让人抄录一份手抄本给自己。 见上仙叹息,他脑子转了一转,做关切状问道:“长生大帝何故叹息,可是吾等有何不敬之处?” “非也。” 传完了法,重头戏也真的来了。 张玉清语调平常:“世事多舛,遭劫在数,红羊劫年将至,吾见尔等如茫茫一片白骨露野,如何不叹。” “这……”众人都是错愕,又惊又忧。 “天机难泄,纵然真仙亦惧劫气……”张元清声音颤抖,带着些许恐惧,复又叹息:“罢了,赐下成仙法却是因果已沾身……尔等可知,此方天地为何从未有真仙显灵?” “这……吾等不知。” 赵元俨躬身叩头答道。 “昔年鸿钧老祖开辟宇宙洪荒,共分八八六十四界,拱卫九天,分化而处之,尔等之界唤作‘靖康小诸天’,注定要遭受九九八十一劫难,方可回归九天,重登仙界。” 张玉清脑海通明,将他编造的故事顺理成章的讲出。 要知道自古以来,求仙拜佛都是为了庇佑躲灾。 宗教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帮助凡人超脱劫难,躲过清洗。 张玉清对此心知肚明,也知道他这位真仙若想要推行信众,势必要先竖立一个类似‘大洪水’的劫难出来。 “数千年来,不知劫数几何,红羊归位,最后一劫终于近在咫尺。” “九天众仙推衍天数,演化未来,得知此方小世界未能渡过劫难,已消散于虚无混沌之中,重归天道。” “因此,漫天神佛,均已放弃了对此地的宣扬教化,放弃了,尔等。” 这话一出,在场中人无不后背发毛,冷汗涔涔。 谁也没能想到,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真神显圣的原因竟然如此可怖? 他们这方诸天世界,竟被仙神们所弃?是一块世外之地? 若非真仙如实相告,谁人又能得知真相? 没有人会怀疑这位可以飞天遁地,随手布下炼心大阵的仙人会编造故事来哄骗他们。 找不到动机啊! 信息的不对等,令所有人包括八贤王赵元俨在内都立即相信了真仙的说辞。 “不过,吾不同意。” 张玉清的声音淡然响起,明明只是简单几个字,灌入众人耳中却宛若千钧! 原来如此,真仙是不忍见灾劫降世,方才降世临凡普渡众生而来! 果然如古籍记载那般,凡人难敌天数,唯有依靠真仙方可渡过大劫。 “吾擅闯戮仙大阵,瞒着道祖降至此界,便是为了红羊劫难而来。” 张元清眼眸微张,视线向下投去。 “仙凡有别,吾不能出手亲自抹去这最后一劫,尔等若想重归九天仙界,降服红羊,尚需自救!” 见仙人的目光向自己投来,众人皆是感到精神亢奋,挺身而立。 “吾许尔等可颂吾名,成立长生仙教,教化民众,宣扬红羊灾劫,让这一方世界所有人都知晓大劫将至!” “如此集众生愿力,或可奋力一搏,挣脱枷锁!届时吾回归九天,尔等之中出众者,可随侍左右——” “一步登仙,或是就此湮灭,全看尔等造化。” “且去吧,去吧……自今日始,重建长生道观,封闭溪山。” “仙凡有别,吾无法干扰此界运转,若沾染太多因果,或许会被道祖感应,排出此界,唯有尔等身具仙根,方可与尔等多说些……” 张玉清作出一副疲态,轻轻挥了挥手,暗中给每个人的体内都打入了一道灵气。 “尔等需谨记,从今以后需齐心协力,共抗灾劫,教化民众,切记切记。” 众人精神一震,只觉得脑海中有一篇功法莫名浮现,正是方才仙人所传《长生上清养元功》! 随后,远比之前浸泡灵雨还要舒服的温暖自丹田浮现,往四肢百骸涌去。 冥冥中,就连最为蠢笨之人都忽地理解了功法第一篇的全文含义! 二十多人同时闷哼一声,突破了功法的第一层! 《炼体决》作为一本基础养生健体武学功法,是需要修行消耗资源的。 东荒凡人无法感应灵气,就得早晚服用妖兽肉,借用肉食中蕴含的庞大能量来炼化己身。 唯有修仙者可以直接用灵气灌体,来做到更好的效果。 此刻张玉清就是同时帮助所有人用灵气灌顶强行功法入门。 没办法,北宋位面灵气枯竭,暂时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替代妖兽肉的灵物。 倘若真只是传下法门,仍由他们回去刻苦修炼,恐怕等到他们死了都修不到入门。 还需他揠苗助长一番,让他们快速体会到加入长生仙教的好处。 相信体验过了之后,不愁他们发挥主观能动性建立起一个以信仰张玉清这位在世真仙为基础的宗教出来! 第十章 回归东荒 “这,就是成仙法吗?!!”赵元俨热泪盈眶,感受着自己重新结实起来的胳膊与胸腹。 六十九岁的他肌肉流失严重,加上年少时轻狂放纵,不知节制。 虽然中年之后拼命养生,力求填补元气,却也不可避免的成为了一个肢体衰弱的老朽。 不知自何时起,腰背再也直不起来,双眼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小字,就连出行也不得不拄上一根拐杖。 虽然作为王爷,他几乎可以让人替代自己的肢体去做任何事。 手脚不灵便,他随意一个念头就可以唤来数百个年轻的肢体成为自己新的手脚。 但是,无论怎样灵巧的下人,都无法取代他对于自身肢体重新强壮的渴望。 现如今时隔重年,他总算再次感受到自己干瘪的肌肉再度充实起来。 那是不同于祛除病痛的另一种感受。 就好像‘衰老’从体内被一点一滴挤出,整个人重新容光焕发般。 “王爷,王爷,您年轻了好多!” 杨怀玉的感受没那么大,只觉得四肢胳膊能加结实有力,仿佛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不过一旁八贤王的变化足足吓了他一跳。 一个古稀之年的老朽,忽地摇身一变,背也不佝偻了,腰杆也挺直了,就连头发胡须都长出来了黑色的根须。 此刻再看,赵元俨哪里像是临近七十的老人?活脱脱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 “呀!姊姊你变美了好多!”不远处,挽着美妇人的少女惊呼一声。 那妇人之前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出头,绫罗绸缎,滋养极好,脸上却也有明显的岁月风霜痕迹。 此刻突破炼体决一层,也就是他们认为的《长生上清养元功》第一篇后,肤色重新光滑如玉,眼角鱼尾纹、抬头纹通通消失不见,宛若二十岁的邻家姊姊一般美艳动人。 而那名少女也是肤洁如雪,发密如织,唇赤如丹,眉目之间可爱多,越发动人。 众人大体都感觉自我年轻了四五岁,越衰老的人则越明显。 如八贤王赵元俨这般的,足足年轻了二十来岁。 这是因为炼体决入门会使人恢复到最精力充沛的状态,并将之维持住。 二十来岁的人练了,可以一直维持二十岁的状态。 越老的人随着功力精进,则越会朝着这个状态蜕变。 除了外表改变之外,日后他们还会发觉自己身上出现了诸如精力充沛、过目不忘、血气方刚等等好处。 “谢长生大帝重开此界仙道!”众人激动过后,跪了一地。 吕梁首当其冲,距离真仙最近,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自豪感。 他同样得赐仙法,此刻本就晶莹的须发更是彻底转白为黑,成了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道士模样。 这就是我信奉了大半辈子的真仙! 唯一一个没有背弃我等,愿意逆天而行,降下法体普渡众生的真仙! 哼,大相国寺的老秃驴们,整天拜伪仙伪佛,事到临头,又有谁会管他们的死活?! 合该我长生观飞黄腾达! 方才仙人说了那么多,他吕梁自然也是听明白了。 由于此界灵机断绝,现如今虽有长生大帝重开仙道,但唯有收集众生愿力,方可修行。 日后若是想要增长修为,就必须要往传播长生大帝信仰这条路上想办法! 而论起此道,谁又能比他这位供奉了长生大帝数十载的观主更有经验? 吕梁此刻也是昏了头,早忘了他的长生观供奉的不是长生大帝,只不过名字唤作长生观罢了,勉强沾了个长生二字。 “吾之名号,玉清太元长生仙尊,须记住了。” 张玉清捏造了个仙名出来,免得这些人云里雾里,不知道如何建立宫观,塑造金身。 “上仙何在?!” 众人正在凝神默念仙尊名号,忽听得山下台阶传来一道长喝。 就见到几人穿着内宦服侍,被军士抗在背上急匆匆登上山顶。 皇城司被派遣出来寻仙的使者总算找到溪山来了。 张玉清打量了来者一行人,顿时心中了然。 “上仙,奴婢终于找到您老人家了?!”内宦嚎啕大哭,几步滚下军士背部,趴俯在地叩头不止。 他刚抽泣了没两声,忽地身后又传来异响。 “飞骑尉办事,闲杂人等闪开!”几道盔甲精良的将士挤开内宦,露出当中一个文官打扮的人。 “见过上仙……” 张玉清一个眼神,便令那名文官的上下颚死死的黏在了一块儿,再也无法说话。 他惊骇莫名,脸庞通红。 身边将士与内宦顿时察觉到不对,似乎这位上仙不是很欢迎他们的到来。 还未等他们有所动作,所有人都被张玉清瞬间隔空制住,无法动弹也无法张嘴,只能唔唔的低声呜咽。 “世人往往谈神仙,便欲插翅登青天,可惜,终不过黄粱一梦耳。” 张玉清看也不看皇帝与文官集团派来的使者,扭过头来低语道: “尔等身俱仙缘,并非凡俗,不可与世人搅在一块儿,染上红尘浊气。” “登仙之法已传授尔等,若想超脱此世,飞升成仙,需使世人皆知红羊灾劫一事,方有一线生机。” 这番话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如黄钟大吕在他们脑海中回响不休。 “吾不可长驻人间,便在九霄之外,阻挡红羊,为尔等护法!” “告诉皇帝,时候未到,非他求仙问道之时!” 言毕,张玉清毫不留恋,飞剑冲天而起。 待到他与内宦文官等人的距离超过三十丈后,后者的桎梏自然解开,一个个惊骇莫名望着升天的仙人。 却见到半空之中,金光大作,仙人化作点点碎金光点,消逝不见。 “汝等!究竟得了何等仙缘?!速速与我回城中,细细说来!” 那文官见走了真仙,便丢下失魂落魄的内宦不管,颐指气使的走到众人身旁,居高临下的喝到。 “哦?就连老夫也要随你少府大人回朝受审吗?”赵元俨冷眼旁观,忽地开口。 “你是?” “瞎了你的狗眼,此乃当朝八贤王!”杨怀玉厉声怒道。 他恼怒这些人不识礼数,污浊了真仙。 “八贤王?!”文官得了一惊,面露疑虑之色诧异道:“八贤王……您竟返老还童了?” “吾等皆已得真仙道统。”赵元俨抚须而笑:“现如今在你面前的是二十二名现世唯一真仙道统传人,洪少府,你说话之前可想好了!” “这……” 洪少府陷入了纠结,强硬的姿态不由自主的便放弱了。 …… 东荒,虹垣坊市。 离火峰洞府,张玉清缓缓睁开双眼。 “果然突破了,并非是黄粱一梦!” 感受着炼气四层的修为,张玉清面露欣喜之色,随后沉吟了下来。 回忆着自己仓促之间布下的局面,他感觉虽有些地方略显粗糙,但初次降临北宋位面,简单开了个建立势力的头便也差不多达到自己的心理预期了。 毕竟去之前他还不过是一个炼气初期的修仙者,掌握的手段少得可怜,若非突破到中期可以御剑飞行,恐怕他都不敢搞出来这么宏大的局面。 但现如今接触朝廷显然还不是时候。 虽说北宋朝廷大臣不过是一帮缺少见识的古人,但张玉清觉得小觑他们。 想忽悠他们可比忽悠溪山那群百姓难得多。 “炼气中期可以尝试着修行更多的法术,乃至于初步进入坊市富饶区域了……” 说来张玉清来了虹垣坊市两年半,还没怎么出过离火峰。 毕竟之前作为一个炼气初期的灵植夫,他身上着实没有什么值得进入坊市交易的材料。 多年来,除了委托李家管事帮忙买卖些灵米,他只有偶尔才会进入坊市购买些修行所用的低阶材料。 这只需要在坊市外围的几座低阶修士交易地点就可以买到。 至于靠近灵脉中心的地方,至少需要炼气中期的修为,才可以御剑飞行抵达。 据说在哪里有更多的法术典籍、炼器材料、炼丹灵药出售。 张玉清认为,至少得把炼气中期可以学的几种法术修行齐了,才能徐徐与朝堂接触。 届时,他会更加贴近凡俗所想象的‘仙人’! 至于现在么,得想办法在东荒这边打设出另外一个身份了! 否则他一个四灵根的底层灵植夫,忽然就突破炼气中期,恐怕会引来些不必要觊觎。 况且购买法术秘籍、丹药,最好都用另外一个身份比较合适。 虹垣坊市毕竟面向广大散修,鱼龙混杂,并不安全。 在这里生活了几年,张玉清很是谨慎。 他再也不会让‘李家’之流来骗!来偷袭他! 第十一章 初逛坊市 翌日。 张玉清盘膝坐于石床之上,调用体内的灵气徐徐沿着经络路线运转,心中冥想‘小炼气决’的文字法决。 呼吸——呼—吸—— 又是一个周天大循环,他自觉体内暴涨的法力‘温顺’了不少,已被他降服了,这才缓缓收功。 走出洞府,正值日出黎明时分。 东方金光破晓,第一抹锐利的光芒如利剑刺破山顶淤积的云层,蛋清般薄薄的云层消散下来,化作雾气,蕴含着缕缕微弱灵气。 鸟兽就欢喜起来,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在林间跳跃。 张玉清脸上浮现一抹微笑,摸了摸腰间缠着的钱袋,感受着沉甸甸的重量。 这里储藏了他这几年辛辛苦苦种田积攒下来的全副身家,总共是五十余两黄金以及一颗半下品灵石。 由于昨日就已委托了葛浑道友帮忙打理两日灵田,目前尚未到时间,他暂时可以抽开身,张玉清便打算今日去收集些炼气中期才可修炼的法术灵器。 目前他最想要入手的东西是可以改头换面、掩藏身份的法术或者道具。 不敢架起剑光,免得暴露了修为,张玉清沿着熟悉的下山路径七扭八扭,步行了有四五公里。 前方山门遥遥在望时,张玉清见到一道熟悉的修士身影。 “来人止步!” 尚未靠近,就听到一声疲懒的吆喝响起。 张玉清麻溜的将提前准备的二两黄金扣在手里,上前恭敬道:“秋白师叔,是我!” “我道是谁,原来是玉清小友。”那修士转过身来,却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老道,手里捧着个破旧葫芦,散发着浓郁的酒味。 “怎么,出山有何事?”李秋白上下打量了张玉清一眼,道:“规矩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张玉清隐晦的将黄金塞进他手中,后者轻轻抛了抛,确认重量。 “行了,去吧。” 一般而言,他们这些佃户不允许随意离开离火峰,不过只要塞足了好处,基本也不会真有人把这条规矩当回事。 离了山门,张玉清走到人迹罕至处,放开神念细细检索一番,确认没人跟着自己。 他放出飞剑,又从怀中扯出一道面巾,将自己的面容仔细遮掩起来,只留下两只眼睛露在外围。 做完这一切,他把外袍脱了下来,从身后的包袱里翻出一件不带任何标识的袍子罩在身上,将包袱系好,踩在飞剑上冲天而起。 离火峰地处坊市外围,李家也只是数十家修仙家族中最弱的那一批之一。 因此刚出离火峰,沿途接壤之地同样是些接待贫瘠散修与凡人的下等去处。 若想真正见识到虹垣坊市的高级货,还得去靠近中心的‘缥缈山群’。 缥缈山群并不是一片真实的山脉,而是围绕在虹垣坊市中心‘登天峰’周围的广泛空中建筑群。 或是一艘巨大的灵舟、或是一块悬浮的山峰、亦有可能是一栋飘在空中的楼房…… 总体而言,这些漂浮的建筑物们大多都属于不同的修仙世家,乃是各家专属的交易坊市。 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只接待炼气中期及以上的修仙者。 至于它们为什么会悬浮在空中? 据说是因为虹垣坊市中心区域的‘登天峰’内部蕴藏了充沛的两仪石,而当初建立坊市的筑基大修中有精擅阵法的大家,利用了两仪石布置了范围广大的‘两仪反转悬空阵’,这才让虹垣坊市在周边修行界一炮而红。 所谓‘虹’便是剑虹,意味着这是必须驾驭着剑光才能抵达的天空坊市。 张玉清从没来过这片区域,以前还不会飞行的时候,他远远望见了远处恢弘的空中建筑群都会发自内心升起一股无力感。 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要在炼气初期蹉跎多少年才能登上那高高在上的地方。 对未来一片茫然。 眼下终于可以踏足这令他梦寐以求的地界,张玉清只觉得心神畅快无比,忍不住长啸一声。 “嘻嘻,哪儿来的土包子?” 银铃般悦耳的嬉笑声在耳畔响起。 张玉清闻言,脸色阴沉下来,抬眸望去。 只见一个少女穿着单薄,手腕脚腕白皙似雪,上面套着银色项圈,身着轻盈的纱装,宜嗔宜喜的脸上带着些许好笑,踩在一艘飞舟上划过他身边,直奔登天峰而去。 “妹妹,这虹垣坊市常有散修进出,你不必大惊小怪。”一道慵懒的女声从飞舟上传来。 “嘻嘻,姐姐,那人真好玩,叫得好像我养的小猴儿……” 飞舟的速度比起张玉清半吊子的御剑飞行术快了不止一筹,嗖的一声便将他遥遥抛在后头。 好不容易兴致来了,随心所欲的嚎了一嗓子,没想到被人听见了还嘲笑了一番。 张玉清愣了半晌,忽地晒然失笑。 在北宋位面时虽然只是做了短短半日的‘上仙’,转眼到了虹垣坊市又成了最底层的小修士,地位差距变化太快,他还有些没能转换心态。 如今被人打击了一番,反而感觉浮躁的内心隐隐褪去了三分火气,更加踏实了。 他不再是‘长生上仙’,只是个炼气四层的散修罢了。 一定要谨记这句话,维持好自己修行界底层的心态。 否则万一不慎得罪了哪个世家的公子女儿,恐有大祸临头。 张玉清收拾心情,重新驾驭剑光御气而行。 一路上约莫飞了有数十里路,张玉清终于抵达了缥缈山群建筑物的外围地段。 他见准了一处挂着‘千宝阁’的空中楼阁,压下剑光降落在楼阁延伸出来的平台之上。 这处平台不大不小,约有二亩地范围,长六十来米,宽二十米。 除了最中心的千宝阁是直属家族开设的交易场所之外,还有不少租赁了摊位的散修沿着平台规划出来的区域摆摊卖货。 张玉清没往千宝阁去,他那一颗半的下品灵石实在没必要去自取其辱。 不如逛一逛外面的摊位,看能不能运气好捡个漏什么的。 落到平台上之后就不准再驭剑飞行了,虹垣坊市各家区域严格执行起飞降落标准,违者会受到坊市执法者的逮捕,几次警告不听者甚至会被当场绞杀。 张玉清收了飞剑,贴身放好,顺着人流挤进坊市内。 第十二章 购买法术 虹垣坊市声名远播,因此来这里交易的人络绎不绝。 除了本就居住在坊市内的居民之外,不少散修甚至会千里迢迢来这里淘货、卖货。 这些散修有个特点,就是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一路上张玉清几乎就没见到几个大大方方露着脸面的修士,几乎人手一张面具,也有如他这般准备仓促只是以一张布块挡住面容的。 说实话,对于修仙者而言,区区一张面具、布帛压根抵挡不住神识的扫描。 不过在修仙界,尤其是坊市内有一个潜规则。 除非你想跟一个人火并,否则绝对不要用神识去探究别人的真容。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暗中记下真容后,出了坊市就杀人越货。 张玉清在李家种田这么久,虽然没有来过这些高阶场所,但基础的规矩还是知道一些。 人流川息,张玉清控制好自己的神识只透体释放出约莫五厘米的距离,免得打扰到他人。 至于为何要用神识覆盖自己的周身。 那是因为当初就有人不这么做,浑身上下的灵石黄金被偷了个干净。 永远别高看散修的素质,这些人在这里是摊主、淘金者。 出了这里转个背变成强盗土匪连装都不用换的,无缝衔接。 其中混杂了多少探云手爱好者不可计数,专门挑凯子下手。 葛浑就曾经告诫过张云清,有机会去坊市一定要护住自己的财物,小心杀人夺宝的盗匪也要小心扒手小偷。 繁华的坊市街头,张云清做好了防护,也不急着去打探自己所需的法术典籍的消息。 他准备沿着摊位先里里外外逛上那么几圈,走走看看,打探打探行情。 街面上的摊位让人目不暇接,挤了满满当当的摊贩们,若抛去他们每一位都是炼气中期的修仙者这一点,倒也跟凡俗界的集市没多大区别。 贩卖的货品也是五花八门,琳琅满目,什么上古洞府出土的灵器、筑基大修的修行笔录、某某妖兽的皮毛血肉应有尽有。 丹药、符箓、灵器、功法、妖兽……大体上可以分成这几样,奇葩的也有,比如有卖凡人奴仆给人打扫洞府卫生的,也有卖妖兽崽子作宠物豢养的,甚至还有卖藏宝图残卷的。 张玉清一阵无语。 他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样的人会买一头‘吞天虎’回去当宠物养,且不提这家伙成年期需要足足六十年,就说它野性难驯,免疫惑心咒的特性,就足以使它永久退出宠物这个行当。 养它纯纯是养了个随时会反扑自己一口的祖宗。 旁边卖藏宝图残卷的更是离谱,摆明了是人家杀人越货的饵料。 若是前世的修仙小说里,主角买了藏宝图残卷,引出后续一系列机缘巧合的事,不仅反杀了卖家还能得到上古传承。 但在这里,张玉清可以和你拍着胸脯打包票。 就算你能反杀这些阴逼散修,也绝对得不到什么上古传承。 他那个藏宝图残卷但凡动动脑子仔细瞅一眼就能看出绝对不可能是西周的,顶多了是上周的。 况且按着这些人的尿性,背后最次也还藏有一个炼气后期的帮手,并且他们也很谨慎,只挑刚入炼气中期的小白下手。 就是为了防止被人家黑吃黑。 在虹垣坊市活了几年,张玉清听闻了不少这样的事迹,因此对一切套路都略有耳闻,心有防备。 绕开了这些奇葩摊位,张玉清竖直了耳朵,大体上弄清楚了最近法术秘籍的行情价格,便又绕了一圈到坊市入门处,重新走了进来。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十绝宗炼气修士法术典籍大甩卖了啊!” “全套秘籍均出自十绝宗门内部藏书阁,绝无欺骗,可验货,交押金可观前三层功法。” “来来来,只卖这一天了,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啊!” 耳中响斥着眼前这个胖墩修士的吆喝,张玉清沉默寡言的凑上前去。 见到又来个主顾,胖墩墩的年轻修士喜上眉梢,招呼一旁的客人先自己挑选着,问道:“这位道友,不知可想购买些什么功法?不是我跟你吹,我这里但凡您能说得出来的功法那是应有尽有,只要舍得灵石,没有我也能给您收来!” “是,你‘百晓千知功法通’的名声我早有耳闻。”张玉清压低嗓子,声音低沉道。 这胖乎乎的修士是坊市中少有的不蒙面的人,闻言也是呵呵笑道:“不过是同道们的一点笑谈罢了,不值一提,不知阁下想要什么功法呢?” “我想要十绝宗的炼气中期法术全套,不知作价几何?” 胖修士闻言,手指微微掐了几下,笑道:“诚惠五颗灵石。” 张玉清默默心算了一下,认为这个价格还算公道。 “不错,不知都有些什么法术包含在内?” “这个嘛……”胖修士张嘴,将声音用神识包裹着送进张玉清耳中。 唯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总共包含《幻化千变决》《匿息隐身术》《遁地分土术》《卜卦占天术》五道法决在内,可修炼出幻化万物,隐身潜伏,逃遁百里,预测占卜等五道法术。” 张玉清点点头,同样通神识包裹声音,与胖修士交谈。 “我很满意,不过能不能全用黄金交易?” “这……”胖修士有些迟疑:“道友可知,现如今黄金兑换灵石的汇率一路走低,已经跌破了一百比一了,况且坊市规矩,八二开已经很公道了。” 张玉清苦笑:“我知我知,不过家族中刚出了个灵根种子,所有的灵石都消耗一空了,这次来也是为他购买后续修行法术的。我愿意在市价上,再加一成的黄金,可否?” “一成!”胖修士心中快速运转,咬了咬牙点头道:“罢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行,先给我一本《匿息隐身术》,这次用灵石交易。”张玉清摸出钱袋里仅剩的一颗灵石,塞进胖修士手中。 “这,道友你……”胖修士纳闷道。 “初次来,先打探下消息行情,如今跟道友只是先做个购买意向确认罢了。既然道友同意可以全用黄金交易,这枚灵石聊作心意,待下次我再待黄金上门求购!” 胖修士从随身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块玉简,交予张玉清,心中暗道:‘鬼鬼祟祟,恐怕是某个家族中发现了黄金矿藏的修士吧?罢了,关我什么事,给钱我卖货罢了,只要是真金就行。’ 想着,他胖脸上挤出笑容,传音道:“行,道友您收好法决。在下等着恭迎你的大驾,如果您还有什么想要的典籍,可以提前告知在下,我必全力帮您收集!” 张玉清本想一口回绝,忽地又想起了什么,沉吟一会儿带着希冀的口吻问道:“可有修仙四艺的传承典籍?” 胖修士的笑容凝固了一下,面色不改,眼珠子转了两下,咬了咬牙传音道:“有,五千两,要么!” 张玉清闻言心脏猛地狂跳了两拍,又惊又喜望向胖修士,内心当中颇有些举棋不定。 第十三章 修仙四艺 种种思虑划过心头,张玉清犹豫再三,萦绕在心头的谨慎与担忧终是占了上风。 没有任何修仙者能够在修仙四艺面前不生起贪欲,尤其是他们这些混迹坊市的散修更是如此。 丹药、符箓、炼器、阵法,这四项技艺任何一门掌握了,都是等于拥有了一条源源不绝的修行资源矿脉。 正是因为如此,胖修士开出来的五千两黄金更显得邪门。 太便宜了,区区五千两黄金,换算成灵石才五十颗下品灵石。 所谓邪门到家必定有诡,张玉清霎时间回忆起了这坊市中不知几多自以为捡了大漏却丢了性命的修士。 ‘绝对不能答应,天晓得背后藏了什么阴谋诡计。我能穿梭北宋位面,只要苟住,总能发育起来,不能天天想着走捷径!’ “有些太贵了,能不能酌情减免一二?” 张玉清维持住一个充满贪欲却无奈囊中羞涩的修士人设,喋喋不休吵闹着想要让胖修士给自己便宜一点。 他没有一口回绝,因为若是如此很不符合常理。 胖修士啧啧咂舌道:“道友莫不是特意来消遣于我?五千两黄金就卖你一门修仙四艺的传承这个价格说破大天去都是你占了便宜!” “虽然说只是一门残缺的符箓入门典籍,不过我可以保证其中包含了不下十道常用符箓技艺,以及三门进阶符箓!” “残缺的?”张玉清好似一下子冷静下来了,冷声道:“是我消遣道友还是道友想要设计坑骗贫道?” “谁人不知残缺典籍不可贸然修习,鬼知道上面的记载有没有出错的地方?万一照着学了以后出了差错,导致走火入魔可是要丢命的大事!” 胖修士呵呵笑道:“这一点道友倒是无须挂怀,实不相瞒,在下自然是找人验证过了传承的实用性与否。” “根据坊市符箓行业欧阳大师检录后,这份传承被认定为是有效的一阶符箓典籍玉简,它唯一残缺的地方就在于只可以供三个人打上神识学习,无法传承家业罢了。” “哦?”张玉清沉吟一二。 他倒是听说过这类玉简,的确是因为种种缘故导致其对于修习人数有严苛要求,往往是出自某某大宗门赐予弟子所用。 目的是为了防止弟子肆意传播宗门功法。 一般这种传承玉简除了无法用来传家这唯一的缺点之外,便尽是优势。 由于出自修仙宗门,它往往是一条完善的技艺传承,拥有一二三阶乃至更高深的境界可以修习。而且其中所记载的知识更加可靠与清晰,毕竟是经过宗门千百年来不断验证与修改过的,绝非散修们不成体系的杂乱传承可比。 “可惜了。”张玉清充满惋惜的说道。 “是啊,谁说不可惜呢?”胖修士赞同的点点头:“如你我这般的修士,自然是没有闲钱来买这等残缺符箓传承的。咱们这一辈子啊,都得为了家族而活。” “唉——”张玉清装作一副惆怅的模样道:“看来我是与它无缘了,家中是必然不会同意花费这么大一笔支出用在个人身上的。罢了,道友咱们就此别过,来日再见!” 胖修士笑颜不减,如弥勒佛般呵呵乐道:“好,在下日日都在此摆摊,恭迎道友大驾!” 二人拱手道别,待张玉清钻入人群消失不见后,胖修士这才摩挲着食指琢磨道:“没钱?我看未必……嗯,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卖给罗家兄弟呢?” 思索了一阵,他又转过身去招呼新来的修士去了。 张玉清七扭八扭,娴熟的拐了几个摊位,又仔细观察确认没人跟踪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胖道士估摸着不会对我下手吧?毕竟他在坊市中的口碑还算不错,也没听说谁跟他交易完就被害了的传闻……’ 之所以找上此人买功法,张玉清自然也是横向比较过了,觉得此人相比起其他散修来说更加守信用,不会轻易动杀人越货的心思。 他之前了解过,胖道士出身一个已经破落了的修仙家族,族里只剩下了寥寥一个炼气后期的叔祖,阖家被排挤出了虹垣坊市的幕后掌控家族之列。 若非旁人忧心一个闭关多年的筑基老祖与胖道士家祖上有些交情,早叫他全家灭门了。 胖道士倒也聪明,不仅没想着跑出坊市,反而掏空家产长期租赁下来了一个摊位,干起了贩卖功法的生意。 倒也让他苟延残喘活到了那位筑基老祖出关的日子,家族得以延续。 换句话来说,此人相比起独来独往的散修就是‘穿鞋的’。 毕竟他全家老小都还住在坊市内,轻易不会起害人心思,有所顾忌。 这也是张玉清看重的一点。 不过虽然如此,张玉清还是没急着离开‘千宝阁’回离火峰,反而迈步朝着那栋坊市中心的琼楼玉宇而去。 走进了瞧,这千宝阁的本体果然恢弘,雕栏玉砌,碧瓦朱甍,材料上乘。 进了一楼,内里空间格外宽敞,就有侍女盈盈上前接待。 “开一间静室。”张玉清摸出最后半块灵石递给侍女,跟随后者朝二楼走去。 打发走了千宝阁的侍女,张玉清盘膝坐在高阶灵床之上,感受着空气中充沛的灵气,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 始终缓慢燃烧的上品宁神香顿时充斥他的口鼻,沁人心脾。 “有钱就是好啊……”张玉清感叹一句,旋即从怀中掏出《匿息隐身术》的玉简贴在额头上,心神沉浸进去。 刹那间,繁复到极致的法决、口咒、法力节点与经络图谱涌入他的识海之中,被他一一理顺、认识、疏通。 黯淡的金光一明一暗,宛若呼吸,张玉清只觉得那庞大的知识量显得如此易于理解,很快就被他所消化吸收,存储在识海之中。 约莫一个时辰后,张玉清徐徐睁开双眼。 他嘴角勾勒起一个微笑,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竖在胸前,口中轻吐一个字节:“隐!” 下一瞬,他的身躯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第十四章 祈福法会 反复测验了一阵,张玉清的身子在静室忽隐忽现。 待确认自己已彻底掌握了这个法术,张玉清总算动了回山的心思,便拉动灵床一侧的铃铛。 一阵悦耳的铃音后,有侍女敲门,为他计算时辰,甜美声道:“诚惠二十两黄金,请拿好凭据,下楼结清余款。” 接过侍女手中的木牌,张玉清也是咂了咂舌。 这千宝阁的静室虽好,不过一个时辰二十两黄金的价格还不是现在的他消费得起的。 喜人的是效果确实不错,家具装潢价值不菲,小聚灵阵随时开启,侍女也长相出众,服务态度亲切可人…… 有机会得常来。 在一楼领到了三十两黄金的退款,张玉清出了千宝阁,往南边出口走去。 来到平台外凸处,时不时身边就有剑光冲天而起离开此地。 张玉清也是运转法力,唤出飞剑朝一个方向飞去。 出了缥缈山群的范围,张玉清压下剑光落入山林之中,然后飞快地用《匿息隐身术》藏匿了身形,随后调转方向飞向了离火峰的位置。 约莫半刻钟后,山林外忽地来了几道火红色的光芒,徐徐降落在地。 几个带着面具的修士原地检索了一阵,交流道:“看来是个熟手,咱们被甩脱了。” “罢了,既然点子聪明,换单生意做,咱们走!” 张玉清感受着脸庞划破清风的刺痛,自然不知道他侥幸逃过了一劫。 不过久在坊市中厮混,对于环境的谨慎早刻进他的骨子里,因此才在拿到法术后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等到学会了这隐身术后才动身回山。 防的就是被人杀人夺宝。 来时兴奋不觉久,回去时则是老老实实飞了小半个时辰。 老规矩换装、扯面巾,他又成了以往那副老实佃户的模样,这才沿着山门上了离火峰。 一直等到回了自己的洞府,张玉清悬在半空的心才算踏踏实实落了地。 嗅着洞府里自己熟悉的味道与摆设,他没有急着上床打坐,而是翻箱倒柜,找出来了几个结实的口袋。 张玉清用力扯了扯口袋,确认它不会轻易开裂。 这是之前收割灵米时用来装未脱壳的米粒所用的布袋,材质使用的是一阶灵蚕‘云丝蚕’吐出来的丝混合着灵木树皮纤维编织出来的布袋,极为坚韧,并且拥有一定范围内可大可小的特性。 张玉清十分满意的将布袋塞进怀里,自语道:“用这个装黄金应该够用了。” “耗费那些法力又是降下灵雨,又是助人炼法的,让你们给长生大帝供奉点黄金,应该没有人不愿意吧?” 他低声呢喃道,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去到北宋位面狠狠收割一波黄金和愿力。 “不急不急,跟葛浑道友的约定只到今日为止,还是等明日把灵田照料了再找时机去北宋。” 压抑下激动的心情,张玉清坐于石床之上,调息运转起来。 …… 第二日,用法力凝聚出来的一团清水洗漱完毕,张玉清出了洞府。 跟熟悉的佃户以及李家修士一一打过招呼,算是为他昨日不在一事露个面,又感谢了一番葛浑道友后,张玉清简单结束了今日的工作,回到了洞府之中。 “北宋位面,我来了。” 念头在脑海中一转,张云清就感到眼前金光大作,顿时升起一股天旋地转之感。 再次穿梭位面,他经验丰富了许多。 先是快速用隐身术藏匿了起来,接着唤出飞剑悬立在空中。 四下打量了一番,他确认了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仍是溪山之上。 “也就是说,穿越后的地点不会改变。”张玉清有所明悟,将目光投向山顶上那声势浩大的人群。 却见到宽敞的山顶平地上,乌泱泱穿着各式服装的人正在举行某种夸张而复杂的仪式。 两侧是身着铁甲的军士负责保卫工作,内里则是穿着朝服的数十个大臣,还有数量众多的道人、和尚等等不一而足。 最中心位置,杨惟德穿着司天监正的官服,正手举着一封繁琐复杂的祭天文书喃喃不休念诵着。 礼部的官员不停地手持贡香,献上三牲与祭品,昭告着上天当今天子的功绩与德行。 吕梁与一行人面带不忿的站在侧边,背诵着长生观的典籍经义。 昨日被他挑中赐下功法的人也一个不拉的都聚集在山顶,与吕梁等人站在一起,叩头跪拜,不知在说些什么。 八贤王穿着全套的王爷蟒服,面色庄严肃穆。 杨怀玉跟着一个昂扬魁梧中年男人身后,穿着扎实的练功服,身旁放着一把太师椅,坐着一个华发老妪,举手投足之间极有威势,不似妇人。 “朝廷的人马。” 张玉清倒也不意外,虽然昨日警告了内宦当今皇帝赵祯眼下没有仙缘在身,但历代帝王就没有一个不渴求求仙问道的,会派遣声势更大的寻仙队伍也在他的设想之中。 换句话来说,这也是张玉清想看见的场面。 宗教与皇权天然结合在一块,想要快速推广信众规模,离不了人间帝皇的配合。 可惜他法术还没有学完,暂时还不能正面接触朝廷。 张玉清维持着隐身状态,降下高度,抵达八贤王等人头顶上方数丈处,传音道:“尔等唤吾,所为何事?” “上仙!”赵元俨等人面上一喜,抬首环顾天空却纳闷道:“弟子……咦,上仙您在哪儿呢?” “吾真身仍在九霄云外,镇守红羊,此时乃是隔着数万里之遥,与尔等心意相通。” 赵元俨等人不疑有他,垂首恭敬道:“并非我等有意叨扰仙尊,实在是人间帝王身体有恙,他……” 经过一番解释,张玉清这才知道原来赵祯本就身体不好,心脏受不得刺激,忽然见到有天仙下凡,又不肯接见于他,烦躁难安之下竟是昏厥了过去,御医那边忙碌了整整一晚才勉强吊住了性命。 现如今所有人都认为唯有感动长生仙尊才能救赵祯一命,因此朝堂里大小官员都齐聚溪山,为皇帝陛下祈福,希冀上仙赐下仙药。 至于他们等人,作为上仙亲口玉言钦定的仙缘之人,自然当仁不让要参与到此次祈福中来的。 第十五章 渡灵护脉 赵祯突然病倒了这件事自然不在张玉清的谋划当中。 ‘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张玉清心道,念头转了几转,种种筹谋涌现而出,他一一取舍、推衍,定下终调来。 “原来如此,待吾为帝皇卜上一卦,测算吉凶。” 长生大帝威严的声音淡淡响起,八贤王等人闻言皆虔诚垂首,等待法旨。 张玉清则是驾驭剑光,直奔汴梁城而去。 不多时,他便看到了片红砖堆砌而成的宫墙。 转朱阁、绕清池,张玉清的身姿快速掠过几个建筑物,总算找到了一个门口层层叠叠候着许多宫女与太监的宫殿,上挂有牌匾写着福宁殿三个字。 他释放神念,以迷神术短暂迷惑住了殿门口的太监宫女,悄然推开一扇纱窗,灵巧的翻身进了殿内。 屋外众人只觉得好似一阵恍惚,有微风拂面感,彼此诧异的四下环顾却不见任何异常,也不敢多言,只以为是自己在这里听候太久产生了错觉。 殿内布设金碧辉煌,果然一派皇家气象。 青天白日的,两侧插着小臂粗细的上等白腊徐徐燃烧,照得室内灯火通明。 许多有品阶的内宦肃立在侧,几个御医正陪着皇后、妃子正在讲解病情。 大殿里侧用纱布隔开,更多的太监宫女正在忙碌的端茶递水,传递消息。 三衙禁军的统领以及皇帝的贴身侍卫们装备齐整,面色肃穆立在一旁,以防有贼人趁乱想要行当年隋朝时杨广故事*。 张玉清跟随在一个端着铜盆的小黄门身后,进了大殿里屋。 光线立时黯淡下来,皇上病重昏迷不醒,和安、成安、成和三大御医不敢离开一步,此刻正围绕在御床边上,讨论药方与诊治手段。 “官家是心痹,所谓内经有云:脉痹不已,复感外邪,内舍于心。依我看,应用针灸的法子,疏通痹症。” “此言甚谬!”白胡子御医瞪眼:“当然是继续以药汤诊治,此时官家昏睡不醒,怎可用针?” 另一人不服,引经据典滔滔不绝愤慨回击。 中人沉默不语,苦思冥想,默默写药方。 张玉清也懒的去管他们,反正也没人能看见他。 凑上前几步,他终于见到了这位少有的在史书上留下了‘仁宗’名号的皇帝。 赵祯的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而虚弱,紧蹙的眉头时而抽搐,显然十分难受。 他未穿龙袍,看上去不太像手握天下之权的皇上,就是一个身患重病又中年发福的老人。 克己复礼为仁,作为儒家推崇备至的一种境界,凡是死后能被冠以‘仁’庙号作为美谥的皇帝,都是古往今来皇帝同行里少有的那么几个‘类人而通人性’的存在。 张玉清也不迟疑,当下便渡了一缕灵气到他的心脏部位,帮他疏通经络血管,吊住性命。 不过他却没有急着唤醒这位皇帝陛下,让他先继续昏睡着,反正有灵气护住心脉,可以说现在赵祯就是自己想找死都难。 快速做完这一切,张玉清又顺着来路神不知鬼不觉的退出了寝宫,飞回了溪山之顶。 以他剑光的速度,来回拢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因此,八贤王等人只觉得稍微等了一会儿,就听到了上仙的回应。 “吾已推算完毕,眼下这位帝王并无生死之虞。”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欢欣雀跃。 毕竟仁宗的名声是真的好,善待百姓,对待大臣也极好,就连八贤王对于这位侄子也是由衷的希望他能康健起来。 此刻上仙既已开了尊口,在众人看来简直就是金口玉言,官家必然不会再有性命之忧,恐怕就算阎罗勾魂也动不得这位官家一根毫毛。 “谢过玉清太元长生仙尊!”二十二人齐齐磕头跪拜,声势浩荡,倒让一旁诚心祭天的队伍吓了一跳。 “发生了何事?”礼部尚书示意左右去看看为何突发喧哗。 少倾,那位礼部郎中回禀道:“薛公,似乎是那位长生大帝显圣了。” “哦?”薛姓官员闻言,道:“速唤杨监正来,与吾一同去觐见上仙。” 哄闹之中,自有吏员去通知杨惟德,不多时,人群之中关于长生大帝显灵了的消息便传得沸沸腾腾,无所不知了。 “仙人在哪儿呢?你瞧见了吗?”有人小声四下议论,纷纷抬头望天,只见烈日炎炎,除了偶尔飞过一只燕雀鸟儿之外别无他物。 “没,不是说仙人会御剑飞行吗?怎生我等没有见到?” “哎,两位有所不知,仙凡有别,据说唯有身具仙缘的那二十二人才能有幸聆听仙人法音。” “胡扯,昨日整座汴京城数十万人恐怕都见到上仙了,哪里传出的谣言只有他们能见到上仙了?” “嘘,是八贤王今早回应百官问询时说的——” “八……哦,那肯定是如此没错了,我辈凡夫俗子肯定弄不明白这仙家之事,多是道听途说罢了。哎,不得见真仙一面,可惜呀。” 杨惟德匆匆下了连夜搭建起的祭天台,联合礼部、御史台、中书省以及国子监宗正寺等数十位官员一齐往着八贤王等人所在之地而来。 随着这些人一动,人群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再无一人敢大喘气。 杨惟德又唤人去引来道家与佛家的领头人物,一行人浩浩荡荡行了数十步,果然见到那真仙道统传人呼啦啦跪了一地,正在虔诚祈祷。 “这,荆王爷,这是所为何故啊?” 荆王是赵元俨的正式封号,民间尊称其为八贤王,不过朝廷中人自然不会跟着民间乱叫。 “长生上仙方才传下法旨,告知我等官家已无性命垂危之忧,我等感怀上仙恩重,这才齐齐跪拜。”赵元俨高贵雍容的脸上满是虔诚,手上沾满了泥土却丝毫不弃,严肃道。 “上仙真如此说?!”众多官员都是吃惊,随后抬头望去,却没能见到昨日那道惊鸿身姿。 “尔等无须惊讶。”下一刻,一道威严的声音同时在所有人的耳膜中响起。 众人脸色大变,受了一惊,却是怎么也找不见仙人的影子。 “仙人非在此地,法身仍在九霄天外阻挡红羊灾劫降世,此刻乃是隔着万里与我等对话呢。”杨怀玉少年心性,见众人疑惑不解,笑着解释道。 第十六章 百官进献 杨惟德等人对视一眼,皆是看懂了彼此的意思,一齐拱手礼道:“多谢上仙。” “不必谢吾,非吾出手,而是这位皇帝陛下命数如此罢了。”张玉清就站在众人头顶传音道。 “命数……”杨惟德闻言,咀嚼两下,却不知为何忽地后背冷汗涔涔而出。 这位司天监正敏锐的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这种淡漠的语气,莫非真如古书所记载,仙人不管人间帝王生死事?’他想着。 “下臣不知可否多嘴问一句,官家他虽无性命之忧,可他何时才能苏醒过来呢?” 杨惟德脸色苍白,虔心问道。 “直至他寿命断绝之日。” 仙人的回复仿佛瞬间摧毁了之前某种沉寂在人群中的喜悦气氛,霎时间,整座溪山之顶所有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这一问一答,张玉清没有瞒着任何人。 甚至他直接取消了传音限制,还刻意扩大了杨惟德的音量,这也就导致了这简简单单的一个问答传入了所有人的耳膜之中。 ‘坏了!’众多朝廷官员瞬间意识到这一点。 他们互相一个眼神交换,确认了现下恐怕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位官家不会再醒过来了。 更糟糕的事,这件事整座溪山上的人都知道了。 甚至都不用去观察,光是从身边人一个个难掩惊悸的脸色上就能得知这一点。 此刻溪山的人,约莫有一千多人。 若都是些平民百姓倒还好了,可是,其中大半是朝廷官员、吏员,各大道观佛寺的道士和尚,京城禁军以及真仙道统传人。 无法灭口啊…… 这位上仙真是,如此石破天惊的消息就不会遮掩一二吗。 现在搞得所有人都轻易知道了皇帝恐怕会昏迷一辈子。 恐怕这个消息一传出溪山,马上就得天下大乱。 当今官家膝下无子,也不知是为何,所有的皇子均活不过2岁这道坎,就连公主也只有一个福康公主勉强长大了,其余的皇女都是早夭。 无人把持社稷,必然生乱! “求求上仙出手救一救当今官家啊!”杨惟德反应最快,当下立刻就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中书令悄悄拉过身边一人,责令他立即快马加鞭下山调动皇城司兵马来溪山,随后第二个磕头求上仙救一救官家。 呼啦啦官员们跪了一地,和尚道士一看,得了,咱们也别闲着了,先跪着吧。 更远处的内宦、禁军此刻皆是跪地祈求。 “当今官家仁厚宽爱,上仙慈悲,且渡官家过此劫难吧。”禁军与内宦中不少人此刻都真心实意祈求道。 千人之中,约莫有七八百人是诚心跪拜,顿时张玉清就感觉到一股浓郁的愿力化作灵气钻进他的四肢百骸之中。 点点滴滴法力凝结而出,浑身舒畅无比。 赵元俨脸色僵硬,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将近七十岁的人了,竟然没有察觉到长生上仙只是表达了皇帝性命无忧,却没有说他什么时候能醒。 或许是这两日遭遇太急太快,返老还童带来的兴奋太重,导致他失了惯有的思考逻辑能力。 霎时间赵元俨红了眼眶,诚心跪拜道:“玉清太元长生仙尊,不知,不知可否有法子救我那皇侄一命,弟子甚至愿舍弃仙缘,只求社稷稳固,不致天下大乱!” “赵元俨!”上仙那道威严的嗓音平添几分怒火,响彻所有人的耳畔,如惊雷炸响! “吾赐你仙缘,岂是给你用在此处乎?!” 仙人暴怒,赵元俨如同做错了事的孩子,面色一阵错愕,刚刚升起的几分悲伤情绪顿时化作惶恐,连连道:“不,不……弟子,弟子昏了头,仙尊恕罪恕罪!!” “嗯——”张玉清满意的颔首而立,这一番敲打了赵元俨,还含有帮他把这件事传播得更广泛一些的心思。 宁愿舍弃仙缘救人,不愁那位官家醒了之后不记这位皇叔的情。 “罢了,都是痴儿……” 随后,一道深深的叹息忽而响彻溪山,牵动所有人的心绪。 天空之上忽而金光大作,一道溢散着七彩光华的竹简书册缓缓降下,落在赵元俨手中。 “宣吾法旨。”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赵元俨精神骤然振奋几分,打开逐渐黯淡下来的竹简,映入眼眸的是一道道金色的字体。 他张开嘴,缓缓念诵仙人法旨。 “帝王赵祯,性情敦厚,宽爱百姓。 因红羊劫难在即,不宜擅起刀兵,凡我人族,皆以安宁为要。 吾欲更改其人命数,特赐法旨如下。 一个时辰内进献纯金凡万两,三牲六畜,聚于山顶,扶持帝王清醒!” 听到仙人愿意出手,百官倒也不疑有他,都是趴俯在地口中称谢。 “愿遵上仙法旨。” 倒没有人质疑上仙要黄金做什么。 换句话说,这或许是有史以来第一位真正与人间有沟通的仙人,谁也不知道换取仙人庇佑的代价是什么。 或许黄金是必需品吧。 也有可能只是因为这位仙人喜爱黄金,就如同佛教喜欢塑造金身似的。 区区些许黄金……反正也不是自己的,肯定得从国库出,献了也就献了。 万一有人质疑,惹怒了上仙,事后必然会被人弹劾意图对官家不利。 说不定还要被扣个宋奸的帽子,被关入天牢。 眼下先答应着吧,这位上仙又是能隔空传音,又是能飞天遁地的,汴梁城中数千人包括自己等人在内都见着了。 倒也不虞被人装神弄鬼哄骗了。 凡有人有心质疑的,没见着那边哭着喊着要从自家库房里掏一万两黄金的八贤王真的返老还童了吗? 八贤王何等地位,总不至于联合江湖术士一起骗百官玩吧? 对于封建王朝的掌权者来说,一万两黄金这个数额也不能算小。 倒不是没有,主要是一般家中有金子的都拿来打造器物把玩了。 没几个成日囤金条玩的。 仙人既然说了要一万两,也没人敢缺斤少两或是自作聪明的多献一些。 有中书省开后门下例条,又涉及到皇帝的病情,一切都以最快的速度进行着。 八仙王府的下人跟国库的官吏快马加鞭称量了半个时辰,正正好凑了个一万两,其中还有不少金盆金饰金面具。 眼下也来不及融金成条了,百人禁军押送着数匹马车奔赴溪山。 一万两黄金足足有一千斤,以及三牲六畜合计又是千斤之重,总算赶在一个时辰之内驮运上山。 “上法坛!” 杨惟德指挥着军中壮士搬运祭品,点燃贡香,众人毕恭毕敬祈求上仙赐福。 张玉清也不犹豫,当即落下剑光,从怀中取出布袋,从堆叠起的金山最高层一块一块往口袋里面扔金砖。 “显灵了,仙人显灵了!”法坛下众人嘴巴里惊讶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几乎数百人同时见证了高高堆起的黄金祭台在迅速减少。 就仿佛……那些金子从未存在过一般。 张玉清奋力搬运黄金,凡遇到形状不规则的金器,便用一手小金刚咒将之捏作长宽高一模一样的金砖。 如此高效率的收集之下,一千斤黄金很快就被收进他的布袋之中,鼓鼓囊囊好不喜人。 此时他的布袋已高高膨胀起来,一千斤黄金就是大约25升的体积,换算成大瓶可乐能有十瓶。 第十七章 呼魂唤魄 “收获颇丰,颇丰啊!”张玉清感叹道。 辛辛苦苦种田两年半,不如上下嘴皮子轻轻磕碰一下来钱得快。 眨眼间就是万两黄金入袋,换成灵石足足一百颗整!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后将目光投向地平线上那座广袤的城池,眼里流露出些许肉疼之色。 就算是神仙也不能收了钱不办事,眼下黄金既已到手,是时候让这些凡人知道这钱花得值了! 溪山上,朝廷百官及众人仍一脸惊愕的望着空荡荡的祭台,不少人脸露狂热喋喋不休的朝着长生上仙虔诚祈祷着。 杨惟德虽然同样吃惊,心中更加牵挂的却还是官家的病情。 如今这位他们已完成祈福仪式了,金子也没了,官家呢? 天子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在线等,很急! 不过见识了数次‘仙迹’的他乃至于百官都不敢质问仙人打算什么时候履行约定,一个个只是貌似忠厚虔诚的垂首等待听命。 “风……起风了——”众人正眼观鼻鼻观心的百无聊赖等候着,忽地听到身边有人嘈杂叫嚷起来。 “什么风?” 杨惟德抬头望去,却见到从山顶往城中望去,掀起了一阵通天的狂风。 一些沙砾泥土被吹打起来,卷动着草根落叶在他们脚边打着转。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天色似乎一下子阴沉了不少。 汴梁城中,百姓们怔怔的抬头向上看着,却见天空中乌云倒悬,滚滚汇聚而来,俨然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迹象。 “下雨啦,打雷收衣服咯~”街道上,有顽童手持风车狂奔而走,口中大呼。 皇城中,几个胆小的妃子连忙吩咐宫女关了门窗,燃起火盆。 曹皇后端坐在赵祯病榻边,略带些许忧伤与慌乱的盯着他的脸庞,低声祈祷着漫天神佛庇佑。 忽听闻窗外风声人声大作,这位年过三旬的皇后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招手唤来一个内宦冷声问道:“殿外在吵嚷些什么?通通掌嘴!” “回主子,似乎……似乎是神仙显灵了。”内宦胡公公神情惊慌,压低了音量应答道。 “神仙?”曹皇后站起身来,七八名宫女扶着她的手臂,捏起她翟衣的裙角走到窗边,撑起窗棂露出天空。 却见入目处乌沉沉的厚实云层重若千钧,几乎遮蔽了小半个天空,一副骇人模样。 “这叫神仙显灵?”曹皇后怒极反笑,眉心中间浮现一抹杀意:“官家只不过劳累过度休憩一二,底下人就起了心思了。胡公公,吾不喜这批人,且都杀了吧。” “是,主子。” 半空中,张玉清脸色惨白。 这一手凝雨之术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小甘霖决了,几乎抽干了他体内所有灵气再结合天气顺水推舟酝酿出来的暴雨甚至超过了张玉清自己的预设。 他脸上浮现一抹苦笑,感受着将近空荡荡的丹田,又挤出一点法力出来,随后面色严肃,深吸一口气,猛然喝道: “天子!!魂归来兮——!!!” “轰隆!”雷霆划破长空,击碎黑暗! 在法力的作用下,这道充满着苍莽与威严的声音扩大了无数倍,转瞬间传遍了整座汴梁城上上下下。 就连溪山顶的众人都隐约听见了模糊的‘归来兮……’几个字。 皇宫内,这道声音如同在所有人耳边同时炸响似的,骇人无比。 伴随着巨响,积蓄了许久的暴雨似乎开了闸,顷刻间声势浩荡的轰轰落下。 半个汴梁城都淹没在雨雾之中! 曹皇后被震耳欲聋的巨吼声吓到心神失守,骤然变色,几乎站稳不住,差点跌落在地! “圣人!圣人!”七八个侍女连忙上前扶稳了她,万万不敢惊扰到皇后娘娘。 “嗯……”另一边病榻上,赵祯几乎同时悠悠醒转,喉咙中发出一道呻吟,睁开双目。 “陛下!”曹皇后踉跄着推开身旁侍女的手臂,喜极欲泣的握住赵祯的手道:“陛下你醒了?!” 赵祯感觉后脑勺还是很疼,昏厥中所遭遇的一切如梦幻泡影,却又仿佛真切发生过。 他强撑着半支起身体,曹皇后是又惊又喜,连连唤过几名宦官与御医过来搀扶皇上。 “我方才昏睡时,仿佛灵魂出窍一般……”赵祯揉着额角,眼神迷离:“我见到了圣人你,还有皇叔、杨惟德、礼部、宗正寺等人在溪山为我祈福,祈求玉清太元长生仙尊能够降下赐福于我,使我清醒过来……” 他语气幽幽,带着些许回忆与唏嘘之色,仿佛经历了一场难忘的遭遇。 “丹姝——”似乎想起了什么,赵祯语带感慨的望着曹皇后道:“你性子太烈,动辄要下人性命,实在是不好。” “陛下?”曹丹姝脸色大变,惊呼:“方才我发怒呵斥胡公公时你就醒了?” “非也。”赵祯摆了摆手:“似乎是那位长生上仙的手段,朕宛若灵魂离体一般,漂浮在空中注视着自己的身躯静静的躺在这里,而你陪伴了朕一天一夜,这中间发生的种种,皆历历在目。” “这位长生上仙,真仙人乎?”曹皇后呐呐道,脸色怔然。 “糟糕,莫非这场大雨,真乃是神仙显灵唤醒陛下您的仙术,那我岂不是唐突了上仙?!”忽地,她想起方才自己发怒时说的话,神色惊恐的望向赵祯。 “哎——”赵祯苦笑着摇摇头,语气温和道:“待我身体好转,陪我一起去溪山祷告上仙庇佑吧,并设祭天大典祈求上仙原谅你的无心之失。” 言毕,赵祯蓦地想起了什么,招手唤过一个太监道:“传朕圣旨,托玉清太元长生仙尊庇佑,朕得天之幸,反死还生,即刻设立长生观为国教,特昭告天下!” 两人说着话,浑然不觉福宁殿中竟还有一人存在。 正是隐匿状态下的张玉清。 他望着赵祯,满意的点点头。 不枉他耗费如此多的法力搞出这声势浩大的局面出来,尤其是以迷神术惑乱了昏迷中的赵祯,让他体验了一番全4D沉浸式第一人称视角电影。 被迷神了的赵祯,几乎是全程丝毫不差的顺着走了一遍百官祈求上仙,上仙做法,唤回他魂魄的剧情。 第十八章 灵根猜想 张玉清承认自己是从西游记中得来的灵感。 想当初唐皇游完地府,回来就册封了玄奘为御弟,出使西天。 唐皇多么刚烈的一个硬汉,也受不了这神神鬼鬼的事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 如今又有宋皇白日灵魂出窍游人间,观世人百态,知晓长生上仙不可测,有颠覆宇宙之威能,封个国教一点也不为过。 为了做到这一点,张玉清全程丝毫不敢放松,刚下完雨就隐匿着身形驭剑来回飞行给赵祯施展迷神术,险些累得半死。 不过成果倒是喜人,彻底为他打通了上层路线。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逐步深入民间了,关于这一点,张玉清倒是早已有了思路只差一个施展拳脚的机会。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就骤歇雨停了。 毕竟张玉清不过是区区炼气中期的修仙者,还无法真个操控天地,他本是想仿照当日溪山之举只在皇宫内部下场灵雨,随后就施法唤醒赵祯的。 却不料待他驭剑来到汴梁城,恰好逢雨气凝结,空气湿润,就动了心思,顺水推舟将这场大雨勾动出来,范围扩大至整座城池。 随后他那道魂归来兮的呼喊刻意引爆了整座汴梁城的人心,几乎是明示了这场大雨是特意为了赵祯而下。 这种人前显圣的手段毫无意外的为他撬动了无数信众,此刻张玉清原本干涸的丹田再度充实起来,甚至相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来也是奇怪,为何我一个区区炼气四层的底层修士,丹田内骤然多了如此浑厚的庞大灵气却丝毫没有难受的感觉?” 张玉清内视体内,只见丹田中心的灵光明亮到了极致,几乎要化作实质。 “咦,这灵力的颜色好生奇怪。” 他清楚记得以往自己体内的灵气分明就是一碧如洗的天青色,这代表着他的灵力偏向木属性更多些。 所以他才能留在李家做灵植夫,而不是被人拐卖去了坊市,沦为奴仆家畜。 然而此刻在他的丹田内,天青色的灵气虽然仍然存在,并且最为明亮,但却又多出了三道不同的色彩,分别是绛红、赤金与赭黄色。 四道不同的色彩交相辉映,各放光华,明暗各不相同,从高到低分别是青、红、金、黄。 天青色最为浓烈,张玉清一眼望过去就有所明悟,它已到达极盛,在目前的境界下,再无任何增长的空间可言。 而其他的三种色彩,则又各不相同。 绛红色的亮度几乎达到了天青色的一半,并且还在随着灵气转化成法力这个过程快速增长中。 金色和黄色则只是小小的一个光点,并且黯淡无比,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湮灭。 而且它们并没有随着法力增加而变亮,只是来回晃荡,似乎在寻找足以扎根的空间。 一个猜想蓦然间跳进张玉清的脑海。 ‘莫非,这余下的三道灵光代表着我的其余三道灵根属性?’ 那么说,难道一种灵根属性可以汲取的法力是有上限的?而四道灵根属性,则可以最多汲取相当于同阶修士四倍的灵气储存入体? 这个念头一出,仿佛豁然开朗,那股萦绕在心头许久的迷雾被拨开。 ‘应该就是如此了!’ 难怪东荒修仙界看不起杂灵根者,原来如此,这样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灵根越多,想要进阶所需要的灵气则越多,好比大排量的燃油车,耗能大,但是上限也高。 因此,杂灵根想要快速进阶,光是积攒法力这道门槛就足够让人痛苦的欲仙欲死! 东荒修仙界灵气资源虽然相比起北宋来要充裕许多,但落实到无权无势的个人头上,却人均分不到多少。 在这种条件下,天灵根或者说单一灵根的人只需要汲取自己所需的那种灵气就可以快速完成原始的法力积攒,准备进阶,自然更加受人青睐。 不过若是灵气供应充足的情况下,杂灵根却可以几乎碾压天灵根! 不提别的,张玉清近来切身体会最深的就是浑厚的法力储蓄! 他的精神亢奋起来,在原地来回踱步:“我说为何我的丹田能容纳下这般多的灵气,想必就是因为我乃是四道灵根的杂灵根之体的缘故!一旦木属性灵气充盈了,余下的灵气就会转化为火属性灵气储存起来,火属性圆满则换作金属性……如此循环往复,直至四属性全都圆满方才罢休!” 这个推测一出,张玉清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 原来我才是修行天才! “不行,这只是一个猜测罢了,还需要试验一二!” 至于如何试验,倒也简单。 张玉清决定从现在开始就缩减自己使用法术的次数,全力积攒灵气,看看储存满灵气之后自己是否能达到同阶修士的四倍之多! “如若我这个推测为真,便又多了一项压箱底的底牌!” 张玉清点点头,此刻再看向北宋位面众人越发顺眼。 这些都是他宝贵的灵气来源啊,谁又能想得到杂灵根与天灵根的差别原来在于双方的灵气上限不同呢? 倘若灵气供应充足,杂灵根远比天灵根之人发展上限更高! …… 不提张玉清隐身在一旁为自己的发现而难抑兴奋。 福宁殿中,赵祯与曹皇后互相搀扶着坐下。 现如今他方才醒来,下达完圣旨后还不得休息,得出面接见群臣,安抚人心一二。 溪山上,先前中书省大员派遣去城中调用兵马的吏员也快马来报,告知了仍在等待上仙法旨的众人官家已醒这个消息。 “那场大雨以及唤魂恐怕便是上仙的手段。”杨惟德与八贤王赵元俨对视一眼,皆是点头。 几人又尝试着联络长生上仙,然而自从上仙收了祭品后,就一直没有回复过他们了。 又试着祈祷了一番,仍得不到回应的众人便决定先行下山回朝。 溪山上只留吕梁师徒以及部分朝廷官员听候仙人法旨即可,其余人浩浩荡荡的打道回府。 车马人群从东华门外踏进汴梁城,耳边便被声势浩大的拜仙之人吼破了耳膜。 只见刚下过雨的泥泞街道上,摆放了无数贡桌,凡是百姓,皆是口中念念有词的燃香祈祷长生上仙庇佑。 “听说了么,官家本已魂归地府,却被前些日从天而降的那位长生上仙生生救了回来,方才还施法下了一场灵雨,洗刷去了整座城的污秽之气,此刻向上仙祈求,必定能够换来余年平平安安呢!” 第十九章 争论 「喝酒去了,发个重复的,明天一起发吧」 “收获颇丰,颇丰啊!”张玉清感叹道。 辛辛苦苦种田两年半,不如上下嘴皮子轻轻磕碰一下来钱得快。 眨眼间就是万两黄金入袋,换成灵石足足一百颗整!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后将目光投向地平线上那座广袤的城池,眼里流露出些许肉疼之色。 就算是神仙也不能收了钱不办事,眼下黄金既已到手,是时候让这些凡人知道这钱花得值了! 溪山上,朝廷百官及众人仍一脸惊愕的望着空荡荡的祭台,不少人脸露狂热喋喋不休的朝着长生上仙虔诚祈祷着。 杨惟德虽然同样吃惊,心中更加牵挂的却还是官家的病情。 如今这位他们已完成祈福仪式了,金子也没了,官家呢? 天子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在线等,很急! 不过见识了数次‘仙迹’的他乃至于百官都不敢质问仙人打算什么时候履行约定,一个个只是貌似忠厚虔诚的垂首等待听命。 “风……起风了——”众人正眼观鼻鼻观心的百无聊赖等候着,忽地听到身边有人嘈杂叫嚷起来。 “什么风?” 杨惟德抬头望去,却见到从山顶往城中望去,掀起了一阵通天的狂风。 一些沙砾泥土被吹打起来,卷动着草根落叶在他们脚边打着转。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天色似乎一下子阴沉了不少。 汴梁城中,百姓们怔怔的抬头向上看着,却见天空中乌云倒悬,滚滚汇聚而来,俨然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迹象。 “下雨啦,打雷收衣服咯~”街道上,有顽童手持风车狂奔而走,口中大呼。 皇城中,几个胆小的妃子连忙吩咐宫女关了门窗,燃起火盆。 曹皇后端坐在赵祯病榻边,略带些许忧伤与慌乱的盯着他的脸庞,低声祈祷着漫天神佛庇佑。 忽听闻窗外风声人声大作,这位年过三旬的皇后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招手唤来一个内宦冷声问道:“殿外在吵嚷些什么?通通掌嘴!” “回主子,似乎……似乎是神仙显灵了。”内宦胡公公神情惊慌,压低了音量应答道。 “神仙?”曹皇后站起身来,七八名宫女扶着她的手臂,捏起她翟衣的裙角走到窗边,撑起窗棂露出天空。 却见入目处乌沉沉的厚实云层重若千钧,几乎遮蔽了小半个天空,一副骇人模样。 “这叫神仙显灵?”曹皇后怒极反笑,眉心中间浮现一抹杀意:“官家只不过劳累过度休憩一二,底下人就起了心思了。胡公公,吾不喜这批人,且都杀了吧。” “是,主子。” 半空中,张玉清脸色惨白。 这一手凝雨之术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小甘霖决了,几乎抽干了他体内所有灵气再结合天气顺水推舟酝酿出来的暴雨甚至超过了张玉清自己的预设。 他脸上浮现一抹苦笑,感受着将近空荡荡的丹田,又挤出一点法力出来,随后面色严肃,深吸一口气,猛然喝道: “天子!!魂归来兮——!!!” “轰隆!”雷霆划破长空,击碎黑暗! 在法力的作用下,这道充满着苍莽与威严的声音扩大了无数倍,转瞬间传遍了整座汴梁城上上下下。 就连溪山顶的众人都隐约听见了模糊的‘归来兮……’几个字。 皇宫内,这道声音如同在所有人耳边同时炸响似的,骇人无比。 伴随着巨响,积蓄了许久的暴雨似乎开了闸,顷刻间声势浩荡的轰轰落下。 半个汴梁城都淹没在雨雾之中! 曹皇后被震耳欲聋的巨吼声吓到心神失守,骤然变色,几乎站稳不住,差点跌落在地! “圣人!圣人!”七八个侍女连忙上前扶稳了她,万万不敢惊扰到皇后娘娘。 “嗯……”另一边病榻上,赵祯几乎同时悠悠醒转,喉咙中发出一道呻吟,睁开双目。 “陛下!”曹皇后踉跄着推开身旁侍女的手臂,喜极欲泣的握住赵祯的手道:“陛下你醒了?!” 赵祯感觉后脑勺还是很疼,昏厥中所遭遇的一切如梦幻泡影,却又仿佛真切发生过。 他强撑着半支起身体,曹皇后是又惊又喜,连连唤过几名宦官与御医过来搀扶皇上。 “我方才昏睡时,仿佛灵魂出窍一般……”赵祯揉着额角,眼神迷离:“我见到了圣人你,还有皇叔、杨惟德、礼部、宗正寺等人在溪山为我祈福,祈求玉清太元长生仙尊能够降下赐福于我,使我清醒过来……” 他语气幽幽,带着些许回忆与唏嘘之色,仿佛经历了一场难忘的遭遇。 “丹姝——”似乎想起了什么,赵祯语带感慨的望着曹皇后道:“你性子太烈,动辄要下人性命,实在是不好。” “陛下?”曹丹姝脸色大变,惊呼:“方才我发怒呵斥胡公公时你就醒了?” “非也。”赵祯摆了摆手:“似乎是那位长生上仙的手段,朕宛若灵魂离体一般,漂浮在空中注视着自己的身躯静静的躺在这里,而你陪伴了朕一天一夜,这中间发生的种种,皆历历在目。” “这位长生上仙,真仙人乎?”曹皇后呐呐道,脸色怔然。 “糟糕,莫非这场大雨,真乃是神仙显灵唤醒陛下您的仙术,那我岂不是唐突了上仙?!”忽地,她想起方才自己发怒时说的话,神色惊恐的望向赵祯。 “哎——”赵祯苦笑着摇摇头,语气温和道:“待我身体好转,陪我一起去溪山祷告上仙庇佑吧,并设祭天大典祈求上仙原谅你的无心之失。” 言毕,赵祯蓦地想起了什么,招手唤过一个太监道:“传朕圣旨,托玉清太元长生仙尊庇佑,朕得天之幸,反死还生,即刻设立长生观为国教,特昭告天下!” 两人说着话,浑然不觉福宁殿中竟还有一人存在。 正是隐匿状态下的张玉清。 他望着赵祯,满意的点点头。 不枉他耗费如此多的法力搞出这声势浩大的局面出来,尤其是以迷神术惑乱了昏迷中的赵祯,让他体验了一番全4D沉浸式第一人称视角电影。 被迷神了的赵祯,几乎是全程丝毫不差的顺着走了一遍百官祈求上仙,上仙做法,唤回他魂魄的剧情。 “收获颇丰,颇丰啊!”张玉清感叹道。 辛辛苦苦种田两年半,不如上下嘴皮子轻轻磕碰一下来钱得快。 眨眼间就是万两黄金入袋,换成灵石足足一百颗整!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后将目光投向地平线上那座广袤的城池,眼里流露出些许肉疼之色。 就算是神仙也不能收了钱不办事,眼下黄金既已到手,是时候让这些凡人知道这钱花得值了! 溪山上,朝廷百官及众人仍一脸惊愕的望着空荡荡的祭台,不少人脸露狂热喋喋不休的朝着长生上仙虔诚祈祷着。 杨惟德虽然同样吃惊,心中更加牵挂的却还是官家的病情。 如今这位他们已完成祈福仪式了,金子也没了,官家呢? 天子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在线等,很急! 不过见识了数次‘仙迹’的他乃至于百官都不敢质问仙人打算什么时候履行约定,一个个只是貌似忠厚虔诚的垂首等待听命。 “风……起风了——”众人正眼观鼻鼻观心的百无聊赖等候着,忽地听到身边有人嘈杂叫嚷起来。 “什么风?” 杨惟德抬头望去,却见到从山顶往城中望去,掀起了一阵通天的狂风。 一些沙砾泥土被吹打起来,卷动着草根落叶在他们脚边打着转。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天色似乎一下子阴沉了不少。 汴梁城中,百姓们怔怔的抬头向上看着,却见天空中乌云倒悬,滚滚汇聚而来,俨然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迹象。 “下雨啦,打雷收衣服咯~”街道上,有顽童手持风车狂奔而走,口中大呼。 皇城中,几个胆小的妃子连忙吩咐宫女关了门窗,燃起火盆。 曹皇后端坐在赵祯病榻边,略带些许忧伤与慌乱的盯着他的脸庞,低声祈祷着漫天神佛庇佑。 忽听闻窗外风声人声大作,这位年过三旬的皇后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招手唤来一个内宦冷声问道:“殿外在吵嚷些什么?通通掌嘴!” “回主子,似乎……似乎是神仙显灵了。”内宦胡公公神情惊慌,压低了音量应答道。 “神仙?”曹皇后站起身来,七八名宫女扶着她的手臂,捏起她翟衣的裙角走到窗边,撑起窗棂露出天空。 却见入目处乌沉沉的厚实云层重若千钧,几乎遮蔽了小半个天空,一副骇人模样。 “这叫神仙显灵?”曹皇后怒极反笑,眉心中间浮现一抹杀意:“官家只不过劳累过度休憩一二,底下人就起了心思了。胡公公,吾不喜这批人,且都杀了吧。” “是,主子。” 半空中,张玉清脸色惨白。 这一手凝雨之术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小甘霖决了,几乎抽干了他体内所有灵气再结合天气顺水推舟酝酿出来的暴雨甚至超过了张玉清自己的预设。 他脸上浮现一抹苦笑,感受着将近空荡荡的丹田,又挤出一点法力出来,随后面色严肃,深吸一口气,猛然喝道: “天子!!魂归来兮——!!!” “轰隆!”雷霆划破长空,击碎黑暗! 在法力的作用下,这道充满着苍莽与威严的声音扩大了无数倍,转瞬间传遍了整座汴梁城上上下下。 就连溪山顶的众人都隐约听见了模糊的‘归来兮……’几个字。 皇宫内,这道声音如同在所有人耳边同时炸响似的,骇人无比。 伴随着巨响,积蓄了许久的暴雨似乎开了闸,顷刻间声势浩荡的轰轰落下。 半个汴梁城都淹没在雨雾之中! 曹皇后被震耳欲聋的巨吼声吓到心神失守,骤然变色,几乎站稳不住,差点跌落在地! “圣人!圣人!”七八个侍女连忙上前扶稳了她,万万不敢惊扰到皇后娘娘。 “嗯……”另一边病榻上,赵祯几乎同时悠悠醒转,喉咙中发出一道呻吟,睁开双目。 “陛下!”曹皇后踉跄着推开身旁侍女的手臂,喜极欲泣的握住赵祯的手道:“陛下你醒了?!” 赵祯感觉后脑勺还是很疼,昏厥中所遭遇的一切如梦幻泡影,却又仿佛真切发生过。 他强撑着半支起身体,曹皇后是又惊又喜,连连唤过几名宦官与御医过来搀扶皇上。 “我方才昏睡时,仿佛灵魂出窍一般……”赵祯揉着额角,眼神迷离:“我见到了圣人你,还有皇叔、杨惟德、礼部、宗正寺等人在溪山为我祈福,祈求玉清太元长生仙尊能够降下赐福于我,使我清醒过来……” 他语气幽幽,带着些许回忆与唏嘘之色,仿佛经历了一场难忘的遭遇。 “丹姝——”似乎想起了什么,赵祯语带感慨的望着曹皇后道:“你性子太烈,动辄要下人性命,实在是不好。” “陛下?”曹丹姝脸色大变,惊呼:“方才我发怒呵斥胡公公时你就醒了?” “非也。”赵祯摆了摆手:“似乎是那位长生上仙的手段,朕宛若灵魂离体一般,漂浮在空中注视着自己的身躯静静的躺在这里,而你陪伴了朕一天一夜,这中间发生的种种,皆历历在目。” “这位长生上仙,真仙人乎?”曹皇后呐呐道,脸色怔然。 “糟糕,莫非这场大雨,真乃是神仙显灵唤醒陛下您的仙术,那我岂不是唐突了上仙?!”忽地,她想起方才自己发怒时说的话,神色惊恐的望向赵祯。 “哎——”赵祯苦笑着摇摇头,语气温和道:“待我身体好转,陪我一起去溪山祷告上仙庇佑吧,并设祭天大典祈求上仙原谅你的无心之失。” 言毕,赵祯蓦地想起了什么,招手唤过一个太监道:“传朕圣旨,托玉清太元长生仙尊庇佑,朕得天之幸,反死还生,即刻设立长生观为国教,特昭告天下!” 两人说着话,浑然不觉福宁殿中竟还有一人存在。 正是隐匿状态下的张玉清。 他望着赵祯,满意的点点头。 不枉他耗费如此多的法力搞出这声势浩大的局面出来,尤其是以迷神术惑乱了昏迷中的赵祯,让他体验了一番全4D沉浸式第一人称视角电影。 被迷神了的赵祯,几乎是全程丝毫不差的顺着走了一遍百官祈求上仙,上仙做法,唤回他魂魄的剧情。 第二十章 法术到手 “发财了发财了……”张玉清面色潮红,望着铺满石床的黄金,感觉脑袋晕乎乎的。 先前在北宋位面时他忙着装神仙,还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真把万两黄金装满了他日常起居的石床,这种视觉上的冲击感瞬间击破了张玉清的心防。 放眼整个虹垣坊市,哪个炼气期的修士不是为了一两块灵石整日出生入死的? 忙活一年,能存下来两块灵石就已经了不得了! 修行、人情往来、生活必需哪一件不需要用到灵石? 拥有一百块灵石的美梦张玉清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这种身家说实在的,就连炼气巅峰的大佬们见了,都会瞬间升起杀人越货的心思。 财帛动人心啊! 张玉清激动了一阵,眼神复而锐利了起来。 他唤出青纹剑,在石壁上切下一块四四方方的空洞出来,接着将黄金填进了空洞之中,只留下了一千两取用。 紧接着,他将石壁填平,右手按在上面念诵口诀,在《翻土决》的作用下,石壁再次融为一体,外表浑然察觉不出这里藏过了什么。 “只能暂时如此藏匿了,希望不要被人发觉异样之处。” 张玉清低语道,平复了下心情,转身去厨房打开米缸,选用了一直以来舍不得吃的灵米一小撮,又宰杀了一只豢养年余的鸡形妖兽,洗净拔毛,仔细合米一起烹煮了。 待水沸腾三巡,下入状若土豆的植物根块,加点他自己调制的黄豆酱,做了份修仙版的黄焖鸡米饭。 掀开钵盖,水汽蒸腾,异香扑鼻而来。 “如此美食,岂可无酒?” 张玉清方才坐低,又自语念叨一句,打开座椅旁的暗门,用法力摄来一瓶低温储藏的糯米酒。 “唔,低度数的米酒温一下更合适入口。” 他双指并拢,微微一转,酒瓶落入一团悬浮半空的清水之中。 随后,一簇火苗凭空生成,徐徐加热水团。 酒瓶上下沉浮,很快就熏热到了适宜的温度,细微的酒香浸出盖口,淡淡溢散。 伸手接住酒瓶,张玉清仰头小口吞入一股白玉般的酒液,松开法力的自然排斥反应,就感觉一股温热从胃部徐徐蒸腾上来,极为舒服。 “虽然只是凡米酿的酒水,不过却别有一番滋味。唉,就算想喝汽水也没有啊,将就着喝吧。” 他砸吧砸吧嘴,迫不及待的抄起筷子,夹起一块色泽金黄的鸡肉,一口咬下,只觉得口感鲜嫩无比,毫不沾腻,囫囵入肚后,一股更明显的舒缓与温热感从后背缓慢爬上脖颈,几乎使他陶醉。 三下五除二吃光了米饭与妖兽肉,喝完了米酒,张玉清躺在灵床上渡过了一个久违的美妙夜晚。 第二天,刚起床的他还有些头晕,便提起法力略微冲刷一下头脑,顿觉神清气爽,酒气全消! 穿戴齐整后,出门去灵田地里伺弄了下稻米,今日没见着葛浑道友。 他倒也不在意,转身下了山往外走。 “又是你小子?”把守山门的李家修士瞧见他,啧啧称奇:“囊中富裕了?隔三差五往坊市跑?仔细被合欢宗的妖女吸干了身子!” 一般而言,如他们这般境地的佃户修士,出去也没什么别的消遣,大多数就是去逛一下坊市里的休闲场所,光顾光顾合欢宗分号的生意。 因此虽然张玉清频繁外出,这位修士见到了却不怎么在意。 只以为这位突破不成心灰意冷,也投入了‘同道中人’的大军中来。 张玉清脸上恰到好处的浮现一个羞涩的表情,正色道:“咳咳,秋白师叔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在下是应好友的邀请,陪他去坊市中挑……挑本功法的。” 李秋白似笑非笑的打量他一眼,笑了笑道:“罢了,小子快滚罢!这次就不收你钱了,免得你花酒喝完了没钱给被人扣下了。” 张玉清闻言大喜,连连拱手:“多谢李师叔!” “去吧去吧。” 出了山门,张玉清脸上伪装出来的喜悦瞬间消失。 他疾步走着,深入山林荒野之中,挑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换装一番,接着隐去身形架起飞剑冲天而起,往千宝阁地界而去。 一路无话,再次降落在千宝阁的‘落仙台’上时,张玉清的情绪相比起上次而言平静许多。 此刻约莫是中午时分,人流没有上次那么拥挤。 胖修士百无聊赖的坐在坊摊之后,翻看着一本话本小说,却冷不丁听见一个熟悉的低沉嗓音道:“道友,有礼了。” “咦,是你。” 胖修士抬起头来,见是上次那个意欲用黄金购买功法的家族修士顿时就是一喜。 “不错,在下已准备妥当,足额足称,不知可否继续交易了?”张玉清单刀直入问道。 “自然自然,早给道友准备好了。”胖修士笑呵呵地说道,宛如弥勒。 张玉清从怀中掏出一个口袋,道:“三百五十两,道友点点。” 胖修士接过储金袋,略一掂量,笑道:“三本法术,市价再加一层共三百三十两,你给我三百五十两,什么意思?” “一点心意,日后还有叨扰道友的地方,不成敬意。”张玉清随意道。 胖修士也没推辞,笑嘻嘻收了黄金,转身也不知从哪儿取出三枚玉简递给张玉清:“钱货两讫,童叟无欺。” “是。”张玉清一个接一个的快速检阅了一番,确认没有错漏之处,都是灵光充足饱满的玉简,内里的阵纹隽刻也很清晰,是宗门才有的手笔。 二人作揖,再次道别,约定好有什么适合炼气期的功法都给张玉清留一下,给他一个优先出资购买的权益。 望着张玉清挤入人群消失不见得身影,胖修士又坐了一回儿,随后漫不经心地从耳朵里掏出一枚黑虫儿来,传音道: “鱼儿出现,特征如下……” 黑虫翅膀微振,带他话音落毕,扑腾一下就向着坊市之外飞去,缓缓消失。 做完这一切,胖修士的眼中闪过一抹残忍,暗暗想到: ‘轻而易举就能拿出几颗灵石的炼气中期修士就罢了……最难能可贵的是或许这背后有一整条黄金矿藏,可别怪哥哥狠心了。 不过我不出手,只是卖点消息,你是死是活,都怪不到哥哥头上来。 毕竟这坊市中鱼龙混杂,我不出卖你,也会有其他人出卖你……’ 第二十一章 苦修 轻车熟路的进了千宝阁,张玉清的心态又大有不同。 所谓钱乃英雄胆,此言果然不虚。 怀里和袍袖以及靴中藏着的黄金沉甸甸的,撑起了他的气魄。 千宝阁中常年豢养有凡人侍女,调教许久,自幼便要接受眼力、礼节、口语等各方面的专业课程,当即就察觉出这个蒙着一张面的客人来路非同寻常,不可小觑。 一名二八年华的少女上前接待了张玉清,她淡扫娥眉眼含春,唇若点赤,开口道:“不知尊客入阁所为何事?婢女锦婳,可否有能帮到先生之处?” 见着侍女与上次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张玉清从鼻腔里轻闷出一个哼声,点头淡然道:“开一间静室。” 锦婳恭敬垂首,未扎好的腮边发丝随风轻柔拂过面颊,顿时微红,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张玉清,轻声道:“上等静室一间,请随婢女来。” 风姿绰约的女子领着张玉清上了二楼,略过之前他住的那间静室不谈,径直朝着更高一层的三楼而去。 “尊客请收好腰牌,此中隽刻有阵法,若需要任何帮助时,均可通过腰牌传唤我等,随时恭候。” 望着眼前肤色细润如温玉,脖颈往下一片柔光若腻的少女,张玉清接过腰牌扎进玉带中,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小根金条扔到她的怀中,冷道一声:“赏你了”。 “谢先生赏。”锦婳欢欣雀跃道,如吃了食的小雀,眉目动人起来。 打发走了侍女,张玉清释放出神念扫了一圈静室,以确认没有被人动什么暗手。 虽然千宝阁的名声向来不错,毕竟是虹垣坊市第一有钱人青峰真人名下的产业,不太可能坑害他们这种散修。 但是张玉清谨慎惯了,仍是逐寸逐寸一一排查后才安心下来。 接着他从袖袍中抽出三枚玉简,眼神发热。 “总算到手了!”张玉清心中激动,虽说他进阶炼气中期也有一段时日了,不过却是严重的名不符实。 唯有境界而无护道之法矣! 张玉清苦闷此事已久,费尽心思总算收购到三本炼气中期的法术,眼下整颗心都恨不得全部钻研进去,一股脑全都学会了再理会其他。 不光是想想而已,张玉清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次非把所有的法术全都掌握了再出坊市。 深谙修仙界弱肉强食残酷无比的他一直以来内心中都充满了危险感,做人的理念就是升级不要等到明天。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魔修哪个先来。 他拿起记录了《幻化千变决》的玉简,贴在额头,准备先修习这道法术。 这道术法顾名思义,就是可以利用法力构建虚幻之物,迷惑人心。 与只能作用于凡人内心的《迷神术》不同,幻化千变决所创造的是依托于现实的真实之物。 只要灌输足够的法力已经足够真实的想象力,就能够凭空幻化出一切修士所臆想出来的造物。 据说若是实力高深到极致之后,幻化出来的造物甚至能够拥有与现实一模一样的特性! 不过这只是个传说,对于炼气期修士而言,它最大的作用是可以在斗法时创造出假身、替身、虚幻的攻击以及虚假的场景来迷惑对手。 中间再夹杂真实的攻击,虚虚实实,使人难辨。 总而言之,学会了这道法术,便可以随心所欲的构建出虚幻之物,无论是对于斗法还是装神弄鬼都是极大的帮助。 灵力激活玉简,心神沉浸其中,不消片刻,庞大的信息流便被他所彻底消化,牢牢记住。 张玉清满意的放下玉简,望着已经开裂的玉简点点头,自语道:“也不知为什么,似乎我学什么法术都不是一般得快,几乎省略了‘理解’这个步骤,一学就会。放眼整个修仙界,这种资质也极为少见。” 他念叨两句但也不怎么往心里去,只是认为或许自己的修行天赋都点在了悟性上,拿起另一片玉简贴在眉心。 《遁地分土术》。 没什么好介绍的,逃遁流必备法术。 虽说炼气中期修士已经可以驭剑飞行了,不过相比起筑基期才能学习的《飞剑术》来说,他们的飞行更贴切的形容是用意念操控飞剑一寸寸往前挪。 不仅速度远远不及真正的御剑飞行,而且目标还大,极易被敌人发现。 就算是搭配上他之前学会的《匿息隐身术》也是一样,当着敌人的面隐身,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敌人都会迅速开启法眼观看法力脉络来搜寻他的踪迹。 所有只能用来赶路,倘若真的陷入了缠斗,想要逃遁是万万指望不上的。 必须要有类似的遁法才行! 这套《遁地分土术》就是土行遁法,只需要脚踏大地即可发动,瞬息之间挪移千米,可持续直至法力枯竭。 按照玉简所述,一般的炼气四层修士能遁出个十里就差不多了。 而他…… 张玉清默默运转了一下法术,感应着法力流失的速度,稍加计算,不难得出他可以遁出大约四五十里的距离。 于是他确定了,之前关于杂灵根的猜想基本属实。 张玉清心脏砰砰跳动,决定暂时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必须得严加保守住自己体内灵气总量远大于常人一事。 东荒修仙界来历已久,他绝对不相信这么长的历史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发觉了这件事,说不定对于修仙界的上层人士来说,这根本是一个广为人知的事情。 也就是说,杂灵根很有可能是因为耗费灵气太多,而被人为放弃的! 他区区一个佃户,忽然就自己发现了这个秘密,并且体内的灵气还庞大得不像话,必定会引来他人觊觎。 所有人都会好奇,这小子从哪儿来的那么多的灵气?莫不是他发现了新生的灵脉了? 届时,他必将成为修仙界的香饽饽,人人都想从他身上挖掘出那条不存在的灵脉所在! 稍稍推演了一下暴露自己秘密后的境遇,张玉清就忍不住打了个战栗,连连摇了摇头。 将废掉的玉简扔掉,他长吁出一口气,拿起了《卜卦占天术》,继续修习。 兄弟们,稍微说明一下。 首先是求一下追读,现在起点的标准大家都知道,养书基本就是个死。 说实话我很不能理解,因为就我自己而言,低于五十万字的书我很少看的,但是大环境就这样,新书期还不能多发,每天就四千字,只有等上架才能爆更。 目前没有存稿,基本都是写一章发一章,写完了会进行精修,不太推荐刚发出来就看,最好稍微等一下,改一下错别字和用词不太准确的地方。 不过这个情况很快就会得到改善,只要我有了存稿,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第二十三章 占卜之法 张玉清双眸微闭,五心朝天,两道淡淡的烟雾缭绕在他身周迂回不散,使人心神安定。 片晌,他眼皮抬起,露出一双略有明悟的眸子。 “原来如此,卜卦之术,我已掌握了。”他自信满满的道,从怀中抽出一小块黄金,以小金刚咒熔炼了,旋即用意念将质地尚软的黄金捏成了有正反两面的铜钱形状。 “所谓占卜之术,乃是用法力沟通冥冥中记载了所有信息的存在,进行推衍测算,来预测那尚未发生但极有可能会出现的将来片段。” 把玩着手上的金币,张玉清将其随手轻轻一抛。 金币滴溜溜落在地上,旋转几圈,最后斜斜倒下,露出刻有篆体字的正面出来。 “这意味着我最近运道不错,正是走上风期的时候,如果赌钱博戏的话,很有可能会赢钱。” 张玉清点点头,将金币召回手中。 修士想要长生久视,讲究的就是个顺应天命。 那么如何才能算是掌握天道运转的脉络呢? 唯有占卜。 因此,凡是修仙者几乎都会上那么一手占卜之术。 只不过受限于炼气期的修为,张玉清眼下还做不到占卜具体的事情,只能通过正或反的形式来咨询一些有关于吉凶的事情。 他满意的收起金币,决定以后凡是出门之前都用金币占卜一下运势,测测吉凶。 瞟了一眼挂在房中的计时漏斗,约莫流逝了大概十来个时辰的量。 也就是大概一天一夜的时间。 “竟过去了如此之久?”张玉清吃了一惊,从蒲团上站起来。 这卜卦之术果然难学,一不留神就沉浸在深邃的法术修行之中,浑然不觉时间白驹过隙般消逝。 不过掌握了卜卦之术的好处还是显而易见的,张玉清眼下就感觉体内的灵气流动流畅了不少,就连一些之前极细微的晦涩感都消融殆尽,运行的线路也被调整优化到了最佳的状态。 可以说这道法术除了不能用来斗法之外,堪称最好的辅助法术,难怪当初李家老祖教训孙辈时曾有言,没学过占卜之术的修士根本算不上修士。 “得赶回去了,还得浇灌灵田呢。” 张玉清匆匆站起身子,意念打入腰牌之中,就听得屋外有细碎脚步。 锦婳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轻轻扯动静室外悬挂的风铃,轻声道:“请问有何吩咐?先生。” “退房。” 门扉被轻轻拉开,露出一张碧玉年华的少女娇嫩脸庞,带着些许恭敬道:“是,诚惠一颗半下品灵石。” ‘嘶——’张玉清心中倒吸一口凉气,不过想想千宝阁提供的安全庇护以及上佳的灵气供应量,也就认了。 他从衣袖中抽出一个钱袋,递给侍女道:“用黄金付。” “是。” 强行无视了侍女念念不舍的眼神目送,张玉清穿戴整齐,离开了千宝阁。 此刻他的外形与之前大为不同,乃是以幻化之术略微调整了下容貌,身高往上提了几寸,肩膀加宽,脸颊拉长,弄成淡黄色,眼睛拉长做成丹凤眼,再以一块颜色不同的布帛遮住脸庞,保叫最亲近的人也认不住他来。 …… 坊市之外,荒野之中。 一高一矮两道修士的身影坐在山头,正在生火烤着什么。 离得近了,才能辨认出原来二人手上分别扛着一条硕大的后腿,烤得滋滋冒油,释放出浓郁的香味物质。 另外一侧软趴趴躺着一只大虫,早已没了生命气息,浑身缭绕着少许妖气,竟是一头一阶中期的吞天虎! 这种妖兽成年后几乎都能达到炼气中期的水准,而且性情狡猾,残忍,极难对付,喜爱捕猎下等妖兽以及落单的修士。 此刻却沦为他人的盘中餐。 二人吭哧吭哧啃着妖兽肉,忽地矮个子耳朵抽动两下,抬头道:“大哥,那人动了!” 高个子停下动作,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阴冷脸庞出来。 他看上去三十来岁,脸皮蜡黄,双目狭长,似乎精擅算计。 闻言,高个子抽出腰间的长刀,张开血盆大口,唇角都被撕裂,轻而易举的咬下了一小截腿肉,大口咀嚼着道:“他到哪儿了?” 矮个子做行者打扮,身材极瘦,双目之中充满暴戾之色:“嘻嘻,小虫儿说似乎刚出坊市,往咱们这边来了。” “唔……”高个子继续吃着肉,脑袋耸动:“准备干活,小心些别打死了,等把黄金矿脉的消息问出来了,再赏给你耍弄。” “嘻嘻,谢谢大哥!”矮个子眼眸一亮,舔了舔嘴唇。 张玉清驾驭着飞剑,脸上略带些许戒备之色。 他离开坊市时又占卜了一卦,金币竟然摇摇晃晃许久方才落下。 而且,露出来的还是象征着不详的反面。 这意味着,或许他这趟回山之路会出现波折。 “不知道会应在哪儿……”张玉清维持着隐匿状态御剑而行,时刻关注着周围的一切,以防横遭了不测。 本来他是打算再回千宝阁开个房间住一晚再走,看看能不能避过这一劫难的。 修仙路上三灾六劫,能避则避,不丢人。 却不料,当他怀揣着这种思想继续占卜时,金币竟然快速的就给出了反面的决断。 意思是如果他若如此做了的话,不仅无法避开灾劫,反而会陷入更大的劫难之中。 ‘占卜就是这一点不好,只告诉你结果,但不告诉你过程。’ 张玉清只得照原来的计划离开了千宝阁,朝着离火峰而去。 一路上他可谓小心谨慎到了极致,宁愿绕远路也不与任何修士打照面,甚至全程耗费着法力开启法眼,以防止有人隐匿着身形在前方埋伏。 就这样走了大约一半的路程,彻底离开了缥缈山群的势力范围。 按理来说,前方这片荒芜山林生活的都是些凡人,由于远离灵脉,遭到修士嫌弃,应该会比较安全。 张玉清飞得近了,忽听着枝头处发出‘扑腾’一声! 他瞳孔一缩,双指并拢就射出一道小金刚咒,却见一道金光闪过,斩下了一颗鸟头。 “太紧张了,原来是一只秃鹫……” 张玉清默然无语,望着失去了活力的秃鹫尸体垂落在树枝上,忽地感觉有些不对劲。 “为何,这里会有秃鹫?!” 第二十四章 还追还追,移速四百多还追 杂草丛生布满树木的山林安静异常,张玉清抽了抽鼻头,分辨着空气中细微的气味。 “有血腥气,但太浓了,一只秃鹫不应该有这么多的血。” “附近,有很多尸体!” 他登时一怔,顿时联想起了许多不好的画面。 “是凡人在捕猎,还是有修士掺和了进来?” 张玉清全神贯注,戒备到了极致,就连身躯都微微颤抖起来。 虽然修行了两三年,但正儿八经与人斗法的经验他却几乎为零。 毕竟突破到炼气中期还是前不久的事情,在哪儿之前,他压根没有机会与人动手的机会。 张玉清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不断在脑海中排查会是谁对自己下手。 “葛浑?不太至于,他应该不知道我近来的变化,我有刻意减少了与他们的接触……李秋白?还是卖法术给我的胖道士?” 思绪很乱,张玉清感觉自己后背冷汗迅速冒了出来,人似乎会对危机产生预料感,眼下他就发觉自己的呼吸节奏很急促,胸腔有种压迫感。 下一刻,他眉头一挑,几乎福至心灵般往后猛一弯腰,眼睁睁见到一柄满是血迹的大刀贴着他的鼻头狠狠劈了过去!! “嘿!他发现我们了嘿!”下一瞬,大刀之后显露出一个狞笑着的小个子修士,嬉皮笑脸的嘻嘻道。 由于劈砍的那一瞬,灌注到刀中的灵气破坏了他体内匿息维持的法术节点,因此身形完整的暴露了出来。 空气微微波动,张玉清也同样维持不住匿息术,身形露了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他浑然不顾其他,早已操控着飞剑狂飙出去数丈之远! “去!”矮子见状,右手斜斜一劈,身子往地面栽去,腾出来的大刀却直直冲着张玉清的后背砍去。 炼气期修士想要飞行,必须依赖灵器,没了大刀在手,他自然无法再停留在空中。 要脱离灵器的帮助飞行,必须要筑基后修习‘腾云驾雾’才可凌空而立。 灵刀少了主人的拖累,速度远比张玉清更加快,带着呼啸的风声迅速接近张玉清。 他躲避不及,顿时肩膀结结实实中了一刀。 好在他早已有所提防,扭转飞行角度,伤口不深,只溅射出来了一点血液。 拼着受伤的代价,张玉清咬牙往前猛蹿了一段距离,果然脱离了那柄刀的攻击范围。 ‘成了,只要这样做,他再想追我就来不及了!’ 这个念头方一闪过,耳畔忽地响起破空之声。 张玉清惊诧的睁眼望去,却见到一把修长的苗刀闪耀着妖艳的光芒,占满了他的眼眶狠狠插了过来! 头皮一阵发麻,死亡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张玉清只感觉脑子无比清晰,思维运转快到了极致。 他竟不闪不避,径直往后一栽,整个人如同倒插葱般直愣愣的跌落飞剑。 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果然让他躲过了对方势在必得的一击,代价则是他结结实实的摔在地面上,霎时如遭雷击,浑身骨骼肌肉剧痛无比,也不知是否有骨折断裂。 空中露出一个手持长刀的高个子修士,阴冷的盯着地面上受伤的张玉清轻哼道:“倒有几分急智,可惜,你逃不掉的!” 张玉清看也不去看他,意念一动召回了落下来的青纹剑,随后掐诀念咒,整个人快速的融入土中,逃遁而走! “哼!土遁法!”高个子看了一眼追赶而来的矮个,嘴角扯出一个阴笑:“他恐怕还不知道,这法术还是你我二人截杀了一名十绝宗的弟子抢夺来的,论起土遁,他还未够看呢!” 矮个子笑声如同鹰隼,桀桀笑道:“大哥,追?” “区区一介炼气四层的贱种,也敢反抗,老二,我决定抓到他以后,先扔给你拷打一番,好好杀杀他的威风!”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开启了法眼,顺着张玉清遗留下来的法力脉络同样遁地而行,追赶了过去! 地底下,张玉清肩膀受伤的部位肌肉已经彻底绞合在一块,止住了出血。 他释放出神念,感应着远远缀在自己身后的两道气息,冷笑不止。 “怕的就是你们不追,既然追来,事情反倒好办了。” 突遭袭击的瞬间,他就知道仅凭自己想要同时对付两个敌人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如此,便只有想办法逃走或者……反杀对方。 若想要做到这一点,须得放大自己的优势,增加对方的劣势。 而张玉清深知相比起对方来说,最大的优势就是他的法力总量远超对方。 只要给他抓住机会遁地而走,就一定能够逃过这次杀劫。 不过想清楚这一点,张玉清心中反而压抑不住自己狂飙的杀意。 倘若能耗尽那两人体内的灵气,就能轻而易举的反过来挟制住乃至反杀对方,既然如此,又何必只是想着逃跑? 说干就干,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紧紧围绕住自己的战略目标。 如今他可以凭恃的点主要在于信息的差异,对方不知道他的灵气总量庞大无比,足以活活拖死他们,因此必须要加深对方的误解,时不时伪装出一副灵气快要耗尽的模样,吊住对方。 “大哥,这小子有点古怪!” 地底下,矮个子传音说道:“追了这么许久,都有十五六里路了,怎么他还不见灵气枯竭上升?” “确实不太对劲……”感应着体内几乎枯竭见底的灵力,高个子修士思索了一会儿道:“你先上去打坐调息,你那边有胖子留下的寻香虫,可以随时赶过来,反正无须担忧跟丢了,我再追他一段。” 两人交流一会儿,却感应到前方那道气息忽然衰弱了不少,灵光忽明忽暗,似乎快要坚持不住了。 “桀桀,他撑不住了,大哥快!”矮个子见状,心中一喜,勉强提气往前狂冲一段距离。 高个子虽然略有疑虑,却也难耐,也是加快了遁术。 又是几里路程的追赶,两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终,矮个子体内灵气彻底枯竭,维持不住遁法,身躯被排斥了出来。 高个子稍微好一点,却也主动结束了遁术,跟着回到了地面。 “呼……呼…,大哥,不太,不太对劲。” 两人脸色煞白煞白,大口呼吸着饱含灵气的空气,累得汗流浃背。 “这小子不是才炼气四层么,竟能一口气遁出二十多里,比你我炼气五层还能跑?” 高个子脸色阴沉,盘膝在地正在快速凝聚灵气炼化法力,正欲开口,却眉毛一挑,见到数十米远处露出一个身影出来。 “哈!我就说!他也撑不住了!”矮个子狂笑不止,指着张玉清道。 “哦?是吗?”张玉清冷眼望着眼前两个半死不活的修士,释放出充盈到极致的剑光,就见到两位修士顿时嘴巴大张如同见鬼般能塞进一个鸡蛋。 第二十五章 拷问 二人瞠目结舌宛若见鬼般凝视着张玉清的身影,额头浸出冷汗。 高个子见机得快,当即连忙摆手下压赔笑道:“道友!千万别冲动!” 他满是疤痕的阴沉脸庞硬挤出来一丝奉承之色,严肃劝诫道:“道友,你听我说!你还年轻,千万不能走到劫修这条道上来!” “你想,你杀了我们俩兄弟,我们的亲朋好友肯定不会放过你,一定会找你复仇!届时你的亲朋好友又会多么伤心难过?” “别废话,你们追我做甚么?”张玉清冷冷望着二人,轻声问道。 “你先撤去剑光,万万不要脱手了,道友一定要冷静,冷静啊!”高个子连连摆手赔笑道:“我俩认错人了,还以为你是杀了我三弟那个混旦呢!现在看清楚了,肯定不是绝对不是!阁下一表人才修为也高深莫测,是我俩看走眼了,对不对啊!” “啊——对对对!!”矮个子不动声色的与高个子互相交换了一个凶戾的眼神,笑呵呵道:“实在是对不住了,是我们有眼无珠,冲撞了道友,我们愿意赔罪,赔罪!” “哦,是这样?”张玉清不置可否:“怎么赔?说来听听看。” “正是这样,您看,赔您十颗灵石怎么样?” 边说着,矮个子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储物袋,打开袋口,掏出一把光华璀璨的灵石出来。 另一侧,高个子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狠色,缓慢背对着张玉清全身灵气疯狂朝着右手涌去,准备趁着麻痹对方这个机会配合矮个子拼死一搏,却冷不丁感觉后背一阵寒意袭来。 “好……困啊。”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眼前开始天旋地转,世界仿佛戛然而止。 “砰。” 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掉落在地,满是疤痕的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疑惑。 “大哥!”矮个子动作骤然停滞,眼眶通红,望着张玉清的眼神满是刻骨的仇恨。 张玉清陡然偷袭得手也是心下一紧,法力催动到极致,防备着矮个子鱼死网破搏命一击。 却不料对方面上装作一副龇牙咧嘴的凶狠模样,下一秒却是脚底抹油飞速的蹿进山林之中溜了! “不好,不可放脱他!”张玉清迅速反应过来,连连催动法剑,剑光冲天而起刺向矮个子的后背。 “啊!”法力殆尽的矮个子压根跑不快,猝然间被追上来的张玉清一剑捅了个透心凉,口中发出一道凄厉的惨嚎。 第一次拿剑杀人的张玉清心脏跳得很快,佯装镇定的反手输入法力制住对方,冷声道:“别叫!我不杀你!” 矮个子心如死灰,知晓自己身中了一剑恐怕是逃不脱这人的魔掌了,也是反身跌落在地勉强止住出血,含泪点了点头。 张玉清也是第一次遭遇此事,有些手忙脚乱。 ‘须得先解除一切不稳定的因素,方才好控制此人。’ 这个念头闪过,望着地上因为疼痛与失血而脸色煞白的矮个子修士,张玉清没作多想,挥手两剑斩断了对方的四肢。 矮个子满脸的不可置信,怔怔望着地上自己沾满泥土的肢体,嗓子眼里飚出一道歇斯底里的尖锐疯叫! 死他都预估到了,却万万没有预估到这一遭! 这个修士,竟是个疯子! “嘘——别吵!”张玉清额头急得冒汗,见状眼底微微发冷,嫌此人尖叫恐会惊扰到别人,挥手用法力堵住了矮子的喉咙。 后者彻底发不出声音,只是目眦欲裂,满脸的惊恐与畏惧之色望着一步步靠近过来的张玉清。 提起了矮子的残躯,张玉清扭身回到了之前高个子尸体的山林。 他施法召出法剑在地上刨了个浅坑,埋住了高个的脑袋,又扎起他的无头尸身,跟随在自己身边,接着往密林深处而去。 被他提在手中的矮子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唔唔’惨叫,不明白这个人究竟要做什么。 片刻后,张玉清在一处荒废的山洞前停步,俯身走了进去。 无头尸身被他随意丢弃在地上,又唤出一道灵火照亮的洞窟,将动弹不得的矮子贴着山壁放好。 “我问,你答。” 张玉清用眼神示意对方:“听懂了么?别乱叫,若你服从的话,可饶你不死!” 矮子眼中闪过一抹求生的希望,吃力地疯狂点头。 撤去了堵住对方喉咙的法力团,张玉清思索了一会儿问道:“谁让你们来杀我的?” “我们认错人……”矮子泗涕横流的哭泣道,心中一万个悔恨不已。 本地的道友太不靠谱,竟然连劫修都坑! 什么叫做一个沉默寡言经验不深的家族修士,修为最高不过四层? 你看看我们哥俩的下场,谁更像劫修啊?! 这些话他万万不敢跟张玉清抱怨,仍然坚持之前的说辞。 张玉清拷问半天,见他不松口,心下一狠。 “莫不是把洒家当做稚童糊弄?认错人这种谎话也敢用来哄骗于我?你怎敢的?!” 他气急败坏,有心一剑捅死对方,却又下不去手,随即恶狠狠的施法凝聚出一团清水,灌进矮子的眼耳口鼻之中,硬着心肠狠狠地拷打了一番,矮子终于抗不过去,到底还是通通招认了出来。 听完了矮子的供述,张玉清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死胖子不讲道义,封口费我都付了,竟然还出卖我!” 张玉清弄清楚了二人的来历,也是暂时放下心来。 他之所以如此执着的要拷问出对方的真实目的,主要还是担心自己穿梭位面的秘密暴露了。 虽然他自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但拿不准是否有人察觉出来他的修为忽然暴增一事,继而顺藤摸瓜发现了他的秘密。 如今知晓原来是因为购买法术时不小心露了财招致的祸端,张玉清一方面心中安定不少,一方面对那个面厚心黑的胖修士也是生起了一股强烈的报复心。 矮子此刻已是奄奄一息,苟延残喘的模样。 越是临近死亡,他心中越是恐惧。 死不可怕,但是他真怕死在这个疯子手下! “我,我还有一件事禀报,说出来,能不能换一条命?” 他虚弱的嗓音打断了张玉清的思考。 “哦?” 第二十六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 “何事?快说!”张玉清一把拎起矮子的脖颈,厉声道。 “能换条命吗?” “你先说!”张玉清斩钉截铁道,直勾勾盯着矮子,令他感到一股心悸胆寒之意。 后者犹豫一下,稍稍努了努嘴:“我…我的储物袋里,有一封书信,很重要,关乎很多人的身家性命,你可以…可以看看。” 张玉清狐疑的盯着矮子,冷笑道:“涂抹了剧毒的信件就不必拿出来献丑了吧,某家比你更熟悉这一套!” “不,咳咳咳……不是,你信我!”长时间的失血使矮子的眼前一阵发黑,生怕张玉清放弃救治他,声泪俱下的哀求道:“绝不敢再在阁下面前耍弄心机,实不相瞒,那是一封坊市中人勾结魔修的密信!” 魔修二字倏然钻进张玉清的耳膜里,登时就让他脸色明显的一愣。 “此话当真?!”张玉清半信半疑道。 “若有半点欺骗,必叫我千刀万剐哀嚎三日三夜而亡!”矮子感觉自己越发虚弱,恨不得指天立誓。 可惜,他没有手。 张玉清很谨慎的用神念取出矮子怀中的储物袋,望着矮子忽地道:“抹除你的神识印记,快!” “你!”矮子气结,道:“我可以帮你开启,没必要抹去吧……” 张玉清懒的跟他废话,狠狠地掐住矮子的脖颈厉声道:“抹不抹?” “我…我抹!”曾几何时凶焰滔天的矮子此时宛若受气了的小媳妇,半点不敢违抗,一心希冀张玉清能留自己一命,无比配合的强行粉碎了储物袋中留下的神识印记。 “啊——!!”下一瞬,那种头颅几乎裂开的痛楚使他双目赤红惨叫一声。 张玉清这才用手接住储物袋,按照一定的方式徐徐打入自己的神识印记。 约莫半刻钟后,眼看矮子几乎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张玉清才感觉自己与储物袋之间冥冥中产生了一股无形的连接。 “救……救救我,你答应过的……” 无视了软软躺在地上满目都是哀求之色的矮子修士,张玉清神识探入储物袋中,感知到了一个大约有一立方米大的空间。 他费劲在杂七杂八的物件中搜寻了一番,才找到一封被慎重其事掩藏起来的信件。 “是这个么?”张玉清摄取出信件出来,不敢用手触碰,操控着它悬浮在空中向矮子询问。 对方不答,再定目望去,却是双目圆瞪鼓鼓胀胀早已气绝了。 张玉清打了个冷颤,见状先把信件塞回了储物袋中。 随后他仔细的释放出神念在矮子周身上下搜寻了一番,确认一番有没有遗漏什么物件。 紧接着,他又转身同样摸了一遍高个的无头尸身。 很遗憾,没找到储物袋。 显然,就连整日杀人越货为生的劫修二人,也只买得起一只储物袋。 不过高个的钱袋中除了几颗灵石之外,还有一枚灰扑扑布满裂痕几乎快要失效的玉简。 张玉清看清楚了玉简正面篆刻的字迹后,呼吸几乎都停顿了一个节拍。 “泰和宗入门符箓一阶玉简。” 张玉清喜不自禁,如履薄冰的摩挲着玉简的表面纹理,喃喃道:“莫非这就是死胖子说的那道宗门符箓传承?” 仔细一想,极有可能。 哪儿来的那么多符箓传承,倘若真有这么多,修仙四艺在修仙界就不至于是超高薪职业了。 这必定就是那一枚有瑕疵的符箓传承玉简,看样子只剩下了最后一次的传承机会,估计是被死胖子用掉了,然后降价卖给了这两个劫修! 张玉清喜滋滋的收起了玉简,又捡起两个劫修的武器装进储物袋中,再三确认自己没有遗漏什么贵重物品,这才扭身出了山洞。 站在洞外,他唤出法剑肆意劈砍在山石上,直到造成顶部支撑不住坍塌下来彻底堵住方才罢休。 “这样就不虞有人发觉了。”张玉清满意点头,望了下四周围,释放出神念扫了一番,确认附近别无他人,唯有些普通走兽。 横遭此劫,倒是收获颇丰,况且还疑似接触到一个有关虹垣坊市的天大机密,张玉清回山的心思也熄灭了。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藏好了储物袋,不敢暴露人前,又架起剑光冲上半空中观望了一番。 之前逃遁时不辨方位,他也不知道现如今所在之地名唤何处,准备先查探一番再说。 “这附近似乎与离火峰相隔不远了,我记得旁边有一个凡人村落,世代供奉李家,依托于这村子附近还开设有专门接待低阶修士的销金窟。” “不急着回离火峰,以防还有那二人还有同伙察觉不对沿途找来,先去村落附近暂居一二,看看后续情况!” …… 接近那处村落坊市不远处,张玉清按下剑光,又使用幻化之术变换了身形,扮作一名四十来岁面露苦色的老农模样。 为了防止被人发觉不对,他还提前从储物袋中找出了一件灰扑扑的衣裳换上,光凭幻化出来的衣服毕竟还是有被人识破的风险。 至于外貌面相,相信没有哪个修士自找没趣去探究别人的真容。 “这位同道,在下李双,这厢有礼了。”甫一进入小坊市中,就有人前来接待。 “道友面生得紧,是第一次来否?可有相识的姑娘?”这名叫李双之人修为不高,堪堪炼气一层,头上罩一顶绿色方巾。 “老道听闻此处是个耍子的好地方,也是第一次来,道友看着安排即可。”张玉清扮作的老农笑呵呵道。 “哦?如此,不若先去见见如霜姑娘如何?”李双眼眸一亮,连连推荐。 “可。” 二人七拐八拐,进了一间小院墙之中。 李双一边走一边介绍道:“如霜姑娘曲艺双绝,姿容非凡,道友一见可知在下实诚。” 张玉清不置可否,实则他并非第一次来这里,也知道每个人第一次来这里李双都会推荐如霜。 进了院落,景色倒也别致。 李双掩门而退,张玉清抬步进了里间,少倾,就听得有诗曰: 往来白丁索玉鞭争赴洞天 笑不入虎穴安知寒潭深浅 玉露洗微丛鸿儒羽化登仙 肉身菩提布施换二两酒钱 魍魉难敌大圣挥棒天威现 金枝玉露通曲径露水情缘 第二十七章 信 小院阁楼,如霜姑娘早已沉沉睡去。 月光照在她皎洁的脸庞上,密不透风的睫毛时不时微颤一下。 张玉清挥手间用迷神术加以禁制,以保她不会忽然醒来,这才从怀中摘了储物袋神念打开,摄取出那封坊市中人与魔修来往的密信出来。 由于不敢直接用手接触信封,他仍是以神识展开信纸,细细阅读。 通篇读完之后,张玉清忍不住眉头紧皱,心中大为震撼。 那矮子果然没有撒谎,这的确是一封以坊市中某位家族高层的口吻详细向着魔门修士讲解介绍虹垣坊市各家族驻扎点与防御大阵所在地的信件。 其中细微处极为考究,乃至于详细标注出了各家防御修士具体境界与人数,善用法术等等。 倘若有心人得到此信,只需点齐人马,针对性发起攻击,就可以有心算无心一举攻破坊市外围大阵! 张玉清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思索了一遍,也想不明白如此详实的坊市布防图究竟是谁人透露出来的。 有如此地位之人,必然是坊市高层,他又为何要出卖坊市众人? 魔修若真个攻破坊市,难不成他自家的利益不会受损不成? 或许是魔门宗派提前打入坊市中来的间谍密信?可若是如此,此间谍在坊市中都混到高层了,又何必还要配合魔门继续渗透坊市? 老老实实当个坊市管事坐等分红不好吗? 张玉清心中越发寒冷,也是隐隐有些后悔那么简单就弄死了那两个修士,眼下想要进一步探究一下此事真假都没了途径。 主要还是因为当时他压根就不相信矮子所说的什么坊市家族勾结魔门来往信件一事,不过两个修仙界的底层魔修罢了,手上怎可能有如此重磅的爆料? “要不,先跑路吧?!”张玉清坐立难安时冷不丁想到此处,眼眸微微发亮,越发觉得眼下虹垣坊市的安全指数大幅度下降,他是一刻也不想停留了。 至于拿着信件去找高层披露此事,张玉清是压根没想过。 这种泼天大事,外人岂可随意掺和进去?不怵被人给灭口吗? 你怎知你接触到的坊市高层不是那个内鬼? 即使只有百万分之一的概率,张玉清也不想冒险。 他还有大好前程,可不愿意迷迷糊糊在这里枉送了性命。 最主要的是实在不行他随时可以跑去北宋位面藏个几年,等待局势稳定下来后再返回坊市,生死杀劫也波及不到他身上,可以安然置身事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可谓退一步海阔天空,顿觉豁然开朗。 “反正我在北宋位面也可以继续修行,储物袋中各种修行资源也有,何必留在这里死磕?” 张玉清心潮澎湃地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念念有词:“眼下缺少的唯有高阶的炼气期功法以及后期的几门法术秘籍而已,灵石、灵米、灵材等物虽然不多但也足够我一人消耗。” “况且,既然打定主要短时间不会回来,我还可以趁此机会干票大的!把一些稀缺的资源狠狠抢上一批!” 格局一打开,张玉清的胃口就越来越大,心中的冲动抑制不住,恨不得说干就干。 “那李家欺男霸女,肆意侮辱佃户,又有前科在先,我抢了他家倒也不吝于做了一件好事。” 顿时,一个完整的计划就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 “李家密库的位置外人不知,我倒是清楚,正是设立在祖祠附近,防卫人手的境界也不高,顶多跟我相似而已。” “我只需隐匿了身形,避开那几人的耳目,便可悄悄潜入外围。随后暂时去北宋位面等待一段时间,掐着他们换班的时机溜进内库,大肆抢掠一番,随后就彻底转投北宋位面,待上个一两年等风声过了再回来看看情况……” 越是琢磨张玉清越觉得此计可行。 多年来,李家那些巡山队的换防时间也不避人耳目,毕竟在他们眼中这群炼气初期的佃户几乎毫无战力,压根不算人。 也绝不会有人会想得到在这个世界上,竟有炼气期修士拥有原地穿梭空间的能力,必然不会在守山大阵上设置隔绝空间的阵法。 据传修仙界中倒是有着空间类瞬息千里的法术,不过那都是金丹期的老祖们才能涉及的境界,没有谁会将这种能力联想到一个区区的炼气期的小修士头上。 “哼哼,狗入的李家老祖,强行逼迫老子给你种田是吧,你等着,老子种多少翻着倍给你抢回来!” 张玉清口中发出一阵冷笑,彻底卸下了重重束缚的滋味果然好受。 坊市有难,关我屁事? 趁此机会,抢上一笔,逃遁千里,岂不美哉? 当天夜里,张玉清彻夜难寐,打坐整夜。 翌日。 支付了二十两黄金作为过夜之资后,张玉清离开了小院,进入了山林之中。 一路上偶尔碰见几个修为低下的同道,也是远远地就互相别过,并不会刻意靠近。 行了一路,张玉清确认昨日那二人没有后援追来,也是彻底放下了心。 他又卜了一卦,得出了自己此次回山必然一路顺畅。 于是张玉清扭身一变,化作自己本来面目,踩着飞剑划破长空,飞掠山林荒野,很快就到了离火峰地界。 他依葫芦画瓢,又伪装成那副炼气前期的模样,捶着腰腿状若疲态的登上山门。 守山的李秋白远远望见了他,嘿嘿一笑,发出一种大家都懂得的笑声道:“玉清小子,可替你那好友寻到了法门?” “啊——是秋白师叔!”张玉清苦笑抱拳礼道:“寻是寻到了,滋味无穷啊,就是稍微贵了些。” “哈哈哈哈,年纪轻轻,还需磨砺啊!想当年我……”李秋白追忆了一番自己年少时的荒唐往事,忽地兴起,拔掉葫芦塞牛饮一顿,畅快大笑。 张玉清冷眼旁观,配合的揉了揉腰背苦道:“师叔,我浑身酸痛得紧,先行回府了。” “去吧去吧!”李秋白见张玉清不奉承他,冷哼了一声,有些不高兴的扭过身去。 第二十八章 潜入 上了山,中途也没有遭到其他巡山队修士盘查他。 李家承平已久,筑基老祖陨落以后,就单凭一介炼气后期的老祖撑门面。 新一代中又人才凋零,只会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对待佃户的待遇在数十个修仙家族中都是最低档的,自家总体力量偏生还是其中最弱的。 可谓离谱。 这种家族,外敌不来时固然可以维持统治,可一旦麾下佃户中出了个人才,必然会招致反噬。 倘若引来了外敌,也必然是最先一批被攻破山门的。 一路无话,张玉清回到了自家洞府后,将米缸中仅存的那点灵米一股脑的都收容到储物袋中。 接着他又进入卧室,将之前自己藏在石壁后的黄金取了出来,同样收进储物袋中。 随后他略带缅怀的环顾了一番这间他居住了几年的洞府,召出法剑随意砍了一顿,伪造成了搏斗的模样。 这样一来,待李家发现祖祠遭劫后盘查全山修士发觉他不见了之后,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只会以为他被那个潜入离火峰的劫修给杀了。 毕竟他只不过是个炼气初期的弱鸡,谁也不会怀疑与在意他的死活。 张玉清的身形在空中淡淡的隐匿了起来,最后彻底与环境融为一体。 他没再驭剑飞行或是用遁法,因为离火峰整体布置有护山大阵,随时监控整座山峰的异常灵气反应。 隐身术由于囊括了隐匿气息的作用,所以不虑被护山大阵察觉到,同样还可以起到避人耳目的作用,只需小心些别被人用法眼察觉到不对劲就行了。 谨小慎微的沿着山路往上走了一段距离,肉眼可见的木制建筑越发恢弘大气了起来。 李家子弟如今约莫总人数在百人上下,大体上全都在山顶灵脉分支处沿山而居。 之前李家唯一的筑基先祖未曾去世时,道场就开辟在离火峰顶。 一位筑基修士的生前居所,必然要满足二阶灵气的供应量方才可以维持住他的修为长期不跌落还有精进的空间。 越靠近离火峰顶,灵气越发充盈,几乎是欢呼着往他丹田中钻,与张玉清之前半山腰处的洞府形成了天壤之别。 李家子弟是住不惯阴冷潮湿的洞府的,大体上都是请工匠建筑的低层楼房,越有权势之人的居所越华丽,三五栋之间互相挨在一起。 一路上入目所见的这一代李家子弟,既有身无灵根只能低眉顺目的凡人,也有修为不高的杂灵根族人。 唯有遇到寥寥无几的炼气中期及以上的李家子弟时,张玉清会提前潜藏起来,等着对方离开再继续走。 总体而言,这是一个明显处于衰败状态中的家族。 张玉清心中明悟。 百来名族人中,七八十人都是或凡人或突破不了中期的杂灵根。 唯有十来个中期的族人可堪用,充作巡山队震慑佃户。 炼气后期唯有那名当初骗了张玉清的老祖一人而已,如今也不知身在何方,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过那人的消息了。 张玉清也懒的管这么多,小心翼翼的摸到了李家祖祠所在地。 遥遥望去,那与周围建筑截然不同的古朴大院映入眼帘后,张玉清吞咽了一下口水,缓缓移步靠近了过去。 祖祠正门口立着一白叟老翁,状若入睡。 张玉清慢慢地从正门一侧往里面走,稍微走了一两步,就见到那人眼皮微动,缓缓睁开双眼。 他毫不犹豫,心念一动就遁入了北宋位面。 垂拱殿中静悄悄地,早过了朝会的时间。 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张玉清又回到了东荒位面。 老叟果然又恢复了那副作态,看样子他方才搜寻了一番毫无所得,只以为自己感知错误而已。 张玉清故技重施,又往里面进了一段距离,随后趁着老叟没反应过来的空隙,再次进入北宋位面。 “咦?”李家祖祠门前,白发老叟轻咦一声,左顾右看,又释放出神念来回扫荡,却只觉得一切毫无异样。 “莫非老夫出现了幻觉不成?分明方才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来着?” 事关祖祠与内库安危,连续两次出现心悸他不敢托大,复又迈步往里面走进,来回查看一番,却毫无所得。 张玉清紧紧缀在此人身后,掐准时机,趁着他回头之前再次遁入北宋位面,悄然无声的已经跟进了祖祠内部。 祖祠内另外一名负责把守的中年人见到老叟,疑惑道:“元叔,发生了何事?” 被称为元叔的老者望了望中年男人,道:“你有没有发觉不对劲的地方?” “这……我一直在中堂这里,半步不曾离开,并无不妥之处。”中年男人紧张道。 “……” 元叔摇了摇头,道:“或许是我多疑了,人老了,精力不济啊……” “元叔,您身子骨还硬朗着呢。我最近也是失眠多梦得很,你说少家主的决定,到底对么……” 中年人叹了口气,谈到此处却见到元叔猛然圆瞪双眼,冷冷道:“嘘,噤声!” 一旁刚刚从北宋位面回来的张玉清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的行踪暴露了,后背汗毛猛然倒立起来。 却听那老者道:“事到如今,既然少家主已决定投靠血阳宗,我等也唯有跟随而已。须知一家一族,最忌讳就是内部不和,一旦不和,必然是四分五裂衰落下场。” “血阳宗?这不是远近闻名的魔道宗门么?难不成……”隐身状态下的张玉清闻言,顿时联想起了那封密信。 “可叹我李家作为当年十八名虹垣坊市的开市家族之一,竟沦落到如今地步,我也能理解少家主……毕竟,自打筑基老祖寿尽后,我李家的日子就一直不好过,如今就连,就连文山老祖也遭人奸害,命不久矣,唉……” 张玉清大气也不敢喘,心中暗道:‘李文山不就是抓我来种田的混旦么,他要死了?难怪李家要背叛坊市,估计是血阳宗许了什么利益给他们少家主……不过,以李家的地位,能送出那份详细布防图吗?’ 张玉清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样看来,或许坊市中背叛的家族并不是一家两家。 这一刻,他万分庆幸自己没有选择去上头举报,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撞上原主手上,被人铲除了。 第二十九章 库房 老者与中年男人又谈论几句,却是刻意避开了‘血阳宗’一事,只是讲了些近几日都多加提防,沉心静气,以待天时之类的话。 张玉清不敢一直藏匿在同一个地方太久,见他们之间的谈话不涉及什么要紧的事宜,便就遁入了北宋位面又等待了半个时辰,这才悄然无息的回到了李家祖祠。 夜幕降临,仅剩下中年男人孤零零一人抱拳盘膝,端坐于中堂当间的蒲团之上。 张玉清搓了搓手,四下环顾一圈,发觉若想绕开这中年男人进入内库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因为那隐蔽的内库正藏在蒲团之下,乃是一扇可以拉开的地底暗门。 这倒是很容易确认的一点,因为从四周布设的摆放位置、两名守卫的紧张程度都不难看出储存了李家大半物资的内库所在之地正是这间祖祠的地底下暗室之中。 “这倒是有点难办了……” 他皱了皱眉,尝试着缓慢靠近中年人。 乌皂靴踩在青石板铺就的地板上轻若鸿毛,微弱无声。 然而那中年人却猛然间睁开双目,一双深邃的瞳孔之中充斥着雾蒙蒙的灵光,仿佛能够刺穿一切隐匿似的眨眼间将整个中堂尽收眼底。 “咦?”他轻愣了一声,喃喃道:“没人啊?莫非我也是心慌紧张产生错觉了?” “刚才分明感觉到有人潜入似的……” 他自然不会知道,张玉清谨慎到了极点,只踏出一步就几乎只在须臾间切换了位面,险而又险地逃过了他的神识扫描。 半刻钟后,中年男人又一次双眼冒光,怒火冲冲的来回巡视,仍旧一无所获。 一刻钟后,他再次愤怒睁开双眼,站起身子上下翻找,势必要揪出那个令他心神不宁的家伙。 又半刻钟后,他索性传音把守第一道关卡的元叔进屋,两人守株待兔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却仍旧一切如常。 “莫非……你我紧张的情绪相互传染了不成?”中年人有些犹豫地望了望宁静的祖祠中堂,纳闷道。 元叔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按理来说若能如此轻松就瞒过你我耳目的存在,至少也得是筑基期的大能才行。可是,若真是筑基期修士,又何必戏耍我等,就算他兴致一起,屠光了离火峰上上下下,又有谁能把他怎么样不成?” “或许是我之前疑神疑鬼影响到你了吧……” 沉吟许久,他如此说道,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移步到祖祠大门处继续坚守岗位去了。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自语道:“看来这年纪大了心态确实下滑不少,” “罢了,继续修行,或许只是我老眼昏花了。” 中年人坐回蒲团之上,闭目休憩。 时间一点一滴缓缓流逝,整整一个时辰之后。 燃着长明烛的祖祠中堂之中,忽地亮起一道锐利的刀光,饱含浑厚灵力的刀光从中年男人的身后吞吐而过,绕着他的脖子轻轻旋了一圈,顿时就见到他那颗头颅失去了支撑,咕咚一声掉落在地。 张玉清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轻轻地用法力托住中年人的头颅,放在一旁。 他足足来回穿梭了八次位面,又耗费了数个时辰终于绕到了蒲团背后,趁其不备之时发动偷袭这才一击得手。 不过现在还不是松懈警惕的时候,祖祠之外还有李家的守卫,一切都要小心谨慎的来,以防惊动了他人。 搜了一下尸体,没发觉有储物袋,张玉清就将失去了价值的尸身搬走,揭开蒲团露出李家内库的地下室大门出来。 如履薄冰地拉开密门,一道蜿蜒向下的阶梯露在他的眼前。 张玉清缓步进入库房之中,两旁布设的烛台一盏接一盏逐渐亮起,照亮了地底密室。 “哗……” 甫一进入,张玉清登时只觉头皮发麻,心脏狂跳。 率先入目的毫无疑问是库房两侧由名贵檀木打造的木架,为了防止落尘,上面豢刻了长期有效的‘避尘’‘避火’‘清洁’阵法。 而且由于不同的灵材之间或许会产生影响,每一种不同的材料都被千番打磨过透明璀璨的水玉彻底封闭住,烛火照耀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炫丽光芒,极为耀眼。 除此之外,便是放置在库房中央区域的那口用来储藏灵石的木箱,光凭它硕大的外形就令人忍不住浮想联翩其中究竟装满了多少颗灵石。 而对于炼气期修士而言极为珍贵的灵米,自然也少不了,整整七大袋百斤装的灵米沉甸甸的堆放在库房一角,馋得张玉清口水差点流淌出来。 要知道,灵米可不同于凡米,能够轻轻松松做到亩产数十斤以上。 一名灵植夫哪怕是千辛万苦每日每夜的睡在灵田里小心伺候灵稻一整年,一亩地顶破天了能产出十斤灵米就了不起了! 因为灵米的生长不光光需要阳光雨水和除虫,最重要的是灵气的蕴含量! 缺乏了灵气,再好的稻种也种不出灵米来! 因此,在修仙界中灵米的流通量一直很少,几乎等同于硬性货币。 差不多一枚灵石等于五斤灵米。 而七百斤灵米,就是整整一百四十颗灵石! 这还只是一个粗略的计算,实际上两者的价值不能如此粗暴的互相换算。 基本上来说,灵米一直处于有价无市的水平。 在坊市中,往往一颗灵石只买得到四斤乃至于三斤灵米也是常有的事,全看行情收成好坏。 其中关键的原因就在于,对于炼气期修士而言,相比起灵石来说,服用灵米可以更好的帮助他们修行破关,提炼法力,恢复元气。 张玉清双目通红,先打开怀中的储物袋几步上前将七百斤灵米一扫而空,把储物袋塞了个满满当当,袋口都差点要系不上绳。 随后,他又扭身跑回木架旁,揭开水玉罩子,拿出里面的四只绣着李家族徽的储物袋就往腰间挂去。 他刚一进地下室就看见这几只储物袋了,本来他从劫修那里得来的储物袋就快要装满了,还担心可能搬不空李家仓库,却没想到打瞌睡来了枕头,李家库房中竟然呈放了四只空荡荡的储物袋,这下不愁没地装东西了。 第三十章 教诲 “灵石五十六块,上等妖兽肉一百斤,中等妖兽肉五十斤,培元丹十七瓶,下品法器二十六件,符箓十八张……” 这些是各类丹药符箓灵器成品,到手就可以用的。 “另计制符工具数套,上等符纸若干,妖兽血液二十罐,制符灵笔三根,小迷魂阵阵旗一套,阵法布置图纸一张,另计相同下等阵法三套。” “炼气期功法两套,《小练气决》可修行至炼气六层,《静息元胎法》可修行至炼气大成,配套炼气期法术十三种,乃是李家秘传。可惜,没有得到那本李家老祖突破筑基所用的《玄罡北斗真经》,否则筑基之前我都不须再为功法担心!” 张玉清几乎搬空了李家内库的所有材料,就连那用上等檀木打造而成的木柜与水玉也没放过,通通搬走。 反正有四个储物袋外加自己那一只储物袋拢共五立方米的空间,完全能够放得下这些东西。 此刻张玉清的腰带上满满当当缀着五只材质华彩的储物袋,每一只都鼓鼓囊囊的,好不喜人。 他双手叉腰,分开衣衫,喜滋滋的欣赏了一下自己如今的暴发户姿态。 半晌之后,张玉清才收起脸上的笑容,转而思索起后续的收尾工作。 劫掠李家库房竟如此轻松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事前准备的许多后手没能派上用场。 不过这也可以看出李家如今的确是外紧内松的衰落迹象,对待外人严苛腐败,内里早已烂透,就连库房的管理与防备都如此松懈,这才叫张玉清轻松得逞。 既然如此,他之前设想的偷完就溜倒也不必了。 如今他还没有暴露,完全不需要如此仓皇的逃走,可以肆无忌惮的退回到外界探探风声再做打算。 免得将来再从北宋位面回到东荒之时,万一这个地下室被掩埋了或是坍塌了把他也堵在里面不得出来。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但既然有别的选择,那么张玉清就不想冒险。 他亦步亦趋的沿着来时的通道又退回了中堂之中,推开地下室的大门,钻了出来。 中年人的无头尸身仍然躺在原地,李家祖祠静静悄悄,毫无动静。 张玉清胆子越发大了起来,他隐匿着身形,小心地往外院走去。 天色已然亮了起来,耽搁这么长的时间,到了交接换防的时候。 外面来了两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后均背负着一把长剑,眼神锐利,看来是李家新一代的子弟。 二人恭敬地与元叔互相作揖,接着一人上前接过了元叔的岗位,抱剑守在原地,又问了下昨日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须发皆白的老叟回忆了一下摇头道:“昨日一切如常,倒是秋名总说感觉有人潜入,不过我跟他巡查再三也并无发现。后半夜时他就没再说过此事了,想必只是他多虑了而已。” 两人正交谈着,忽地耳听得里院猛地响起一阵尖呼:“秋名叔!!!” 元叔的瞳孔微缩,与年轻人对视一眼,皆是心神巨震,连忙提起法力冲进内院。 二人方才离开,原地的空间就泛起淡淡涟漪,空气似乎粘稠了许多,隐隐约约能瞧出一个人型出来。 不过这种错觉只维持了短短一瞬,下一刻,那道人型就彻底融入了环境之中,消失不见。 张玉清掐准二人被惊呼引走的空隙,旁若无人的出了祖祠,不由得感叹道:“原来李家这么菜,亏我之前还老老实实种田数年……果然,还是得勤劳致富啊,辛苦加班一晚上,顶我数十年苦修!” 他不敢耽搁,匆匆下了山峰。 一路上,来往的李家族人各个脸色紧张,神情带着极大的惊恐与警惕之意。 显然,昨日祖祠库房失窃,李秋名被杀之事已在短时间内传遍了离火峰上上下下。 张玉清没走出多远,就见到眼前雾气明显弥漫开来,山峰顶处一道淡黄色的光罩缓缓扩张开来,沿着山体往下倒扣过来。 库房失窃,护山大阵被全功率激活,此刻离火峰进入了最为严厉的警备状态。 任何人不得出入,所有佃户以及外来供奉修士,不得传诏,绝不可在外闲逛,否则巡山队有权当场格杀! 与此同时,山上山下二十来道剑光来回穿梭,所有炼气中期及以上的族人全都被发动起来,漫山遍野的寻找那个可耻的盗贼! 数十双法眼的照射之下,哪怕张玉清的匿身术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也要被人活生生揪出来,更何况他不过刚刚上手这道法术? 不过等到这群修士忙活了整整一日一夜,也没能找到半点那个劫掠库房杀死族人的盗贼踪迹。 李家祖祠,此刻已被严防死守。 伤重垂危的李文山作为唯一的炼气后期老祖,被人请出山,观摩现场查阅痕迹。 这一代李家少家主肃立在旁,宛若冠玉的脸上带着些许歇斯底里,恶狠狠地盯着昨日的看守元叔,冷声道:“所以,你们商量之后认为,或许是过于紧张招致的幻觉,就没有向我禀报异常?” 元叔面若死灰,嘴唇颤抖。 他方才已从下人的回禀中得知了族产一夜之间尽皆全失,追寻无果。 “是……是是。”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颤颤巍巍的望了一眼身材瘦骨嶙峋的李文山。 下一刻,他的头颅就冲天而起,洒落一阵血雨。 “老祖,这……!”李家少家主见状微微一愣,焦急出声道。 李文山面无表情的扭过头,收起缩小成发簪的灵剑,插入道髻中,看了一眼稚嫩的孙儿叹气道:“你认为能过做到这种地步的敌人,会是谁?” 李家少家主闻言,眼珠微转:“林家?血阳宗的分支?还是坊市里其他几个与我家不睦的家族?” 李文山摇摇头,道:“老夫也不知。” “那为何老祖你……” “我只知道,能够悄无声息的盗走这些东西,还能隔绝族中筑基先祖遗留下来的法器寻踪,此人修为当不在我全盛时期之下!” “以我家如今的实力,就算找到了那人又能如何?你能如何?” “吩咐下去,李秋元监守自盗,谋害主枝,被我察觉后心怀诡念暴起伤人,现已俯首,族产业也找回大半,无须惊慌。” 说完,李文山忍不住轻咳了咳,唇角溢出血液,略带失望的看了一眼神色窘迫的少家主道:“你现在的精力不应该放到别的事上来,只须维持好与血阳宗的关系即可。” “切记,修仙界一切全看实力,其他,都是细枝末节。” “此事,莫在追究了,只要不影响到我等的规划,一切……族人、财产、灵田等等,皆可抛弃。” “即使孤身一人,只要你成就炼气,我李家照样还是虹垣坊市铁打的修仙家族!” 第三十一章 谋划 李家发生的纷纷扰扰张玉清是半点也不知情。 他早早带着李家阖族上下积攒经年的财产润到了北宋位面,此刻正坐在某处无人值守的宫殿里的龙椅上托腮思索。 “这个位面好则好矣,可惜的一点就是灵气充裕程度跟信众数量成正比。只不过离开了短短数日,还记挂着我这个长生仙尊的人数就暴减到如此之少了么?” 他感受着丹田中许久才会凝絮一丝的灵气深深叹了口气。 “横竖一段时间内是回不了东荒修仙界了,况且收割了李家之后,也没有必要再频繁来回两个世界了,是时候抽出手来好好经营一下这个位面了。” 他伸手隔空揭开宫殿红木桌上的名贵匣子,勾勾手指就见到‘龙团凤饼’分割出一缕茶叶轻盈地打着旋跃起,落入瓷碗之中。 信手又捏出一泓纯净的清水来,水柱穿过虚浮空气中的火焰落入碗中,水雾便蒸腾上来,茶香四溢。 张玉清一边品茗一边沉思。 “首先一点是要彻底切割掉与李家之间的联系,心魔誓言还在持续生效中,倘若我不告而走的话,将会受到极大地反噬……” 揉了揉眉头,张玉清耸了耸肩:“这个倒好解决,躲一阵风头后,等待李家戒备等级下降了再溜回去,转托葛浑道友替我给管事缴纳十枚灵石的赎纳钱,就可以挣脱誓言的束缚。反正这个誓言主要的钳制力在于一般佃户压根存不下来十枚灵石还钱,而不在于以何种手段还清欠款。” “我抢归是抢了李家的灵石,但你就说我还没还就完事了,心魔誓言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死板的,不如高阶修士的天道契约书那么灵活变通。” “其次则是要好好规划一下我的信众推广计划了……” 想到这里,张玉清感到一阵头疼。 原本他的计划很美好,人前显圣,吸纳社会顶层人士,利用他们的影响力快速扩张自身影响,转化汴京百万信众只在须臾。 但眼下看来,必然有某个关节出了差错,他的影响力压根没有顺利的溢散到民间。 要么是那帮子他灌注了心血的‘真仙弟子’辜负了他的期望,没有尽心尽力的推广‘长生仙尊’的信仰。 要么就是产生了新的变故,势力的发展受到了外在阻碍,卡进度条了。 “哎,真是一群废物。”张玉清很苦恼的咽下一大杯茶水,顿觉口鼻生香。 不是说古人都很聪明很擅长揣摩人心吗?自己都明示到这种地步了,他们竟然连建立个宗教势力都搞不定。 难道非要自己这个长生上仙整日架着把飞剑到处人前显圣吗? 神仙也不能这么消耗自己的形象吧? 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张玉清知道,搞宗教势力装神仙实际上和后世的娱乐公司推明星偶像差不多。 神仙一定不能过度接触凡人,凡人之所以敬重仙人,就是因为两者双方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沟壑。 明星也是如此,普通人之所以追星,就是因为对于普通人来说,星光璀璨的明星是如此的难以触及,神秘而又强大,令人神往。 一旦近距离接触了,知道原来明星也会拉屎放屁,瞬间什么偶像滤镜通通都会碎落一地,哪里还能升起半点向往之心?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尽力在自己能力范围以内疏远与凡人之间的沟壑。 早期时没有法子,为了快速打开局面,张玉清不得不深入接触了一些如赵元俨、吕梁、赵祯之类的人。 但如今看来,那些人并没有如他所愿的乖乖的为他扩散信仰。 那么他张某人只好摊摊手,准备好自己上了。 不过这个自己上也要有技巧,不可蛮来,也不可堕了自己好不容易塑造出来的长生真仙的人设。 他需要一个新的马甲,一个能够显露人前,把控全局,作为明面上长生真仙人间代理人的身份。 “这个身份不能还是外界来客,凭空出现一个长生上仙会令人敬畏、供奉,时不时就来个天降真仙,那么必然会有人产生质疑。” “因此,‘他’最好是个本地人!” “而这个土生土长的大宋子弟,由于虔诚信仰长生仙尊,感化上苍,被收作唯一真传,听起来,多么顺耳。” “他一跃成名,既向世人展示了长生真仙的存在与强大,又可以名正言顺的执掌真仙人间教统!” “而‘玉清太元长生仙尊’就可以安稳无忧的维持住在世唯一真仙的人设,远离人世纠纷,只专心在九霄域外阻挡红羊灾劫即可!” 想到此处,张玉清思潮起伏,继而详细规划出教统发展计划,并命名为‘长生道观发展方向及未来规划1.0版本’。 眼下有了头绪,张玉清也不急于一时,现在就要去创建新马甲。 他决定先深入民间,探一探这些时日以来,自己的道统发展到何种地步了。 他隐匿着身形,驭剑出了皇宫。 到了一处没人的街尾,张玉清摇身一变,化作一名手持竹扇的俊逸书生,飘逸出尘,身价不菲。 南门大街此时人来人往,商贩走卒络绎不绝。 穿着朴素的市民阶层与苦力、泼皮、相公门下仆役混杂其中,街面上不仅有男子,亦有妇女亲自出摊,为众人打酒、剖鱼,商业繁荣至极。 汴河里帆樯如云,将一整个中原大地的物资源源不绝的运送到这座当今世上最为繁华的人类都市之中。虹桥上车水马龙,干活的苦力排着队在码头等待卸货。 众多食肆之中,最为热闹的当数一间开在桥边的小摊。 摊主是一三十出头的大汉,撸着袖子,脸皮黝黑。 此刻他正支着一条肥硕的青鱼,手中解腕弯刀轻轻一划一切,片下一枚薄若蝉翼的鱼肉下来,当即沾了点麻油酱汁,用刀尖挑了递给一旁眼馋许久的食客。 后者将鱼肉吞进嘴里,闭上眼睛回味无穷,美的冒泡似的竖了个大拇指赞道:“昀哥儿,这生鱼脍你当数一绝!” 张玉清看得有趣,当即扔出小贯铜钱嚷道:“给在下也来一份鱼生!” 第三十二章 道子 “哎!”摊主手脚麻利的攥住铜钱,喜道:“这位客官,着实用不了这么多,顶破天了数十钱就能买条青鱼,保你膘肥体壮,入口即化!” “剩下的赏你了。”张玉清啪一声打开折扇,风姿傲人道。 众人见他气度不凡,皆是大声称好。 摊主的妻子打了斛酒,又操持好各类配鱼脍的下酒菜,用木盘盛了,放在张玉清面前。 他吃了口酒,又品尝了下摊主的手艺,果然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不愧是生鱼片的起源,除了寄生虫多了些,什么都好。 张玉清没做声,悄无声息的在入口瞬间灭杀排斥出了鱼肉体内的所有寄生虫,用完了这份鱼生。 吹着汴河的晚风,饮着浑浊的温酒,张玉清着实体会了一番汴京的醉人气息。 接着,他就将心思放到正事当中来,侧耳听起旁人的闲谈叙述。 “听说了么,官家要在溪山办水陆法会一事,被相公们驳回了。” “此事牵连颇深,据传宫中好几个嫔妃因为此事……” “嘘,你怎么动辄就拐着弯的讲些后宫私事,不想活了?” “哎,老毛病老毛病了。不过这事的确闹得很大,据说八贤王跟匆匆回京的包龙图狠狠吵了一架,宰执那边也很硬气,死活不允官家要摆驾溪山一事通过。” 近日以来要论汴京城中何事闹得最热,必然是那来去惊鸿的长生上仙一事。 一会儿城中流传上仙乃是受天庭贬谪降入尘世,一会儿又说仙人于此世重开道统,凡人若有幸分一杯羹,可随仙人登天而去。 一会儿又爆出了当今天子生命垂危,仙人亲赴地府与阎君坐谈三日才使他还魂,因为此事,官家投入了仙人麾下,立誓愿做真仙座下一童子,不愿为大宋一帝君。 宰相们都气疯了,事儿闹得挺大,皇后苦劝三日官家才肯吃饭,说要活活饿死羽化登仙而去。 众人胡侃闲聊,却没人聊到那一批真个身俱仙缘得真仙亲手种下道统之人的事情,张玉清顿时敏锐的察觉到,纰漏估计就是出在了这里。 不知何种原因,八贤王那批人,没有按照他的指示去重开真仙道统。 也就是说,现在汴梁城的百姓虽然大多都知晓了这位长生上仙的存在,但却连一个虔诚供奉的地方都找不到。 时间长了,官面上又不知何种缘故转变了风向,对他这位真仙采取了听而不闻的态度。 一时间,民间的信众数量自然就衰退了。 生鱼脍摊前的众人吃吃喝喝,闲聊雅致,却没有一人发觉到那位出手阔绰的书生何时离开了。 溪山,长生观。 吕梁穿着绫罗绸缎制成的霓裳道衣,内衬是亲肤材质量身定做的暗纹贴衣,绮罗珠履,华裾鹤氅,缓带轻裘,俨然一派名教掌门人的风度。 他座下四名道童也改头换面,道巾、冠、褐、裙、帔等等样式齐全,皆是上好的细作面料,任选一件也价值不菲,起码小二十贯的价钱,相当于以前长生观一整个月的用度。 观中正殿以前供奉的神仙塑像早被挪到了偏殿之中,换成了数名远近闻名的泥匠连夜赶制出来的‘玉清太元长生仙尊’的金身。 “仙尊啊仙尊,弟子虔诚祈问:为何自官家苏醒那日起,仙尊就不再回复弟子等人的祈求了,现如今朝廷里那些官员都欺负到您道统唯一传人我吕梁本人头上来了。” 他燃起贡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述说心酸。 “现如今他们不准陛下出宫,亦不准我等大肆宣扬仙尊您的事迹,吾夜不能寐啊仙尊!” “望仙尊早日发下法旨,为弟子指示明路,来日必将再塑纯金法身,弘扬仙尊称号于世!” 他口中念念有词,毕恭毕敬地将三炷香插在贡桌台前的香炉中。 “尔等一同祈福,以求仙尊感应。”他严肃的瞥了眼自己的弟子,随后鼻孔朝天的望了望挤满了正殿与外堂只求跪拜仙尊的百姓,点点头正欲开口叫来一个善信聊聊扩建长生观的事宜,却冷不丁听到整座大殿中忽地炸响一个威严至极的声音。 “吕梁!!!” 仙尊充满怒气的厉喝响彻长生观大殿,众多正在虔诚祈福的百姓皆是又惊又喜,满脸狂热的抬起头来,注视向那尊泥塑的长生上仙金身。 “仙尊显灵了……显灵了!” 人群里,不少老弱妇孺颤颤巍巍的低声道,随后发疯般的猛磕响头大声悲泣道:“救苦救难的长生仙尊,老朽祈求您的庇佑,请赐吾等病痛除身不受疾病侵扰吧……” 一时间,磕头的声音不绝于耳。 吕梁却顾不上他们,他已陷入一个极为古怪的幻境之中。 身躯如山岳般庞大的仙尊屹立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厉声喝问他为何没能在凡世传播真仙道统。 受此一激,浑浑噩噩之中吕梁也不知道为何就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实则是害怕官府追究,近日来自家寝食难安不敢入睡的真心话,随后清醒过来,连连大哭着向仙尊谢罪。 “尔私心过甚,无资格担此重任,吾当重立掌教,尔为附属!” “此乃吾赐予汝的唯一救赎机会,汝若再不珍惜,死后当入无间地狱,永堕无生!” 仙尊的最后教诲犹在耳边,吕梁猛然惊醒了过来! 庞大的信息涌入脑海,他清晰的记得仙尊要他何时去何地寻找一个何种特征的人。 而这个人,就是仙尊指定的长生道统唯一新任掌教! 可恶啊! 为什么,仙尊,为什么要抛弃……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刚刚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的吕梁陡然一惊,联想起了仙尊拥有知晓人真心话的能力,连连摇头将这个大不敬的念头抛出脑海。 望着连成一片哭得撕心裂肺的虔诚信徒们,吕梁整了整衣冠收拾起糟糕的心情,语气庄严道:“尔等无须枉费精神,仙尊阻隔红羊的百忙之中一缕神念降世临凡只为向我一人传递仙旨,如今仙尊神念已抽离凡世,听不到尔等祈求。” 见众人茫然地停止了磕头跪拜,吕梁这才满意的清了清嗓子道:“仙尊法旨,不日,将遣道子降世,普渡众生!吾将率众,迎接道子入观!” 第三十三章 王三猛 早晨,天空泛起鱼肚白的颜色。 汴梁城外熙攘间已挤满了一堆等待入城的人,他们三三两两的驻足在原地排成长队,各自闲谈。 稍倾,沉重结实的城门被军士们拉动绞盘嘎吱嘎吱地缓缓开阖,自有人出来把持秩序,检验百姓包袱夹带,若有货物者不得由此入城,须得走交易区缴纳商税。 王三猛挤在人群里,手里紧紧拽着自个儿的包袱皮,生怕被人暗中夺去了。 他今日起的早了,还有些没睡够,呵欠连天的拍拍自己冰冷的脸颊,打起精神准备赚够今日的活命钱。 他居住在汴梁城外的王家庄,尚有老母并未娶妻,家中也无半分田亩,自家没甚么大的本事,单有一身气力,专靠给人帮闲过活。 入秋以来,就是码头上活计多,他已连着搬了个把月的粮米,按天结账。 包袱里东西不多,几块饼子充作午饭,一块粗绢汗巾用来擦汗。 王三猛虽然困倦,却依旧提防着扒手小贼,若是丢了包袱他就得活活饿上一日。 走出甬道,迎面就撞上一人,顿时让他警觉无比。 却不料那人并不怒声吼他,反而小心亲切的拉起摔倒在地的王三猛关怀问道:“阿呀,某一时不慎冲撞了哥哥,没事吧?” 王三猛佝偻着身子,不敢充大,连连赔礼道:“不碍事不碍事的,是小人走路没留神。” 男子笑容可掬的拉住转身欲走的王三猛道:“哎,不急着走,某擅观人面相,这位兄台我见你眉心一点黑雾,近日可有什么不顺心之事不成?” 王三猛摇摇头:“小人并无什么不顺心的事,不过是家中老母前些日子病了,没钱看郎中,已哀嚎了三日,眼看是要不成了。” “哎呀,这可是大事啊!”男子脸色骤然一变,道:“父母生病而不医治,大不孝,难怪某见你怨气满身,恐犯无常阎君忌讳,将来必堕地府生受大劫缠身!” “这!”王三猛心急,一把挣开男子的手怒道:“兀那汉子,好不晓事!某家有钱早就请人医治母亲了,须你来戳我脊梁骨不成?!” 两人争吵起来,顿时引来不知情的路人驻留旁观。 男子并不生气,笑眯眯道:“这位小哥不用动怒,请不起郎中并不能算是不孝,可谓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不过令堂此病,似乎不须请郎中也可解决,而你却置若罔闻,才是取死有道!” “咦?什么病不用请郎中?” 路人闻言,也是各自插嘴闲谈,对着王三猛指指点点。 男子看了眼四周围的人,清了清嗓子,点着王三猛脑门道:“诸位安静,且听我一言!” “这位壮士家中老母生疾不治,他却以家中无钱请不起郎中推脱,诸位认为这是对的吗?” “你这人分明胡搅蛮缠,人家没钱,你若有心就自家掏腰包替他请医师为母看病罢了,何苦还来嘲讽?” 围观群众中就有人看不过去,当即藏在人群里大声讽刺道。 王三猛脸颊发红,自打他出生以来也从没被这么多人围着观看过。 虽说大多数人都在出言为他开脱,但此时的他却依然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当即哀求道:“小人走路不长眼已知道错了,相公又何必如此羞辱我,求求你,就像放个屁一样放过小人罢!” 男子变了脸色,生气质问道:“你这汉子,竟真以为我是存心戏耍你不成?!我问你,你有什么值钱的家当么?某家值得耗费时日来戏耍你?!” 王三猛愣住了,仔细打量男子的穿着打扮,果然是气度非凡,穿金戴玉的人上人。 “这……小人实在不知。” “哼哼!!”男子怒极反笑:“某家见你误入歧途,有心拉你一把,却不料反被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王三猛听不懂此人说的典故,只觉得似乎是在骂自己不识好歹,便挠了挠头皮纳闷道:“是小的错怪大人了,不知可有何以教我?” “哼!”男子冷哼一声,摇摇头却还是开口朗声道:“令堂之病,小疾尔!我问你,可曾听说过长生仙尊之事?为何不向这位在世真仙祈求庇佑?!可知多少人身患疾病,得仙尊出手身体康复了?” 王三猛顿时点头,憨厚道:“听过,不过不是说长生仙尊为了帮官家渡厄解困遭了大劫,已不再回应信徒祈求了么?” 此话一出,顿时就有懂行的人摇摇头道:“这汉子胡说,仙尊乃是真仙,怎可能遭劫?不过是我等凡人心不够诚,无法感应仙尊而已,你自家修行不够,反过来怪仙尊不回应祈求,小心遭天谴!” 王三猛缩了缩脖子,打嘴道:“小的胡说,胡说!” “不过,这跟我老母病情有什么关系?小人家中贫苦,全赖我一人码头上工养活,总不能丢下全家性命不要,苦跪祈求仙尊赐下庇佑使我母安康吧?这样的话,我全家都要活活饿死!” “哎……”男子摇摇头,又看了看四周围聚拢过来面露茫然地群众道:“你果然糊涂啊。你心思不够虔诚,无法感动长生仙尊,但是你完全可以直接找到仙尊唯一指定人间掌教,仙神行走,长生道观当代道子的面前诚心下跪哀求,求他老人家为你老母亲祛病除厄,恢复健康啊!” “这?”王三猛纳了闷,听着男子嘴里蹦出来的一长串名头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呆呆问道:“这……道子?他能够医治好我母亲吗?” 围观群众闻言也是群情骚动起来,纷纷四下询问相好的街坊邻里。 “你听说长生观有道子吗?” “没有,不是说只有位返老还童了的掌教么?” “倒是听说过八贤王大人和一些身俱仙缘之人得了真仙道统,但从未听说过这道子一事。” “长生上仙前几日起就不再回应祈祷了,都说这位神仙回天庭了,谁知晓这位道子一事?” “仙尊的人间行走,听起来,似乎比掌教还厉害。” “把似乎去了,就是比掌教还厉害!这位道子,可谓是长生上仙的真正传人! 据说他已得了全套的仙法,并且得上仙垂怜,许了他大法力在身。 可在人间显圣,不老不死! 而且他还发下了大宏愿要渡尽天下人,要世间人人如龙,得道长生方才回归天界! 此言感天动地,长生仙尊悲悯道子一颗向道之心,又赐下了一缕真仙气息,许他借用自身法力,有着肉白骨活死人之能!” 众人闻言,皆是听的津津有味,连连点头,复而又问道: “你怎生知道的这么清楚地?” 人群中,那人抬手露出一张白纸道:“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我照着念的。” 第三十四章 戏码 “有这种事?” 几人就要抢过纸张来看,那人反手就将传单塞进怀里大声嚷道:“干嘛干嘛?!这是我的,你们若想要自己去领!这条街走到头就是,有人在派发!报上名号取单,人人有份!” 那汉子生怕被人夺了传单,这可是长生观发下的赐福……什么传单来着? 据说上面蕴含了一缕仙尊之力,只需贴身放好,便如得了仙尊庇佑一般,万邪不侵,百毒不可入体。 遇见人了,取出来与人观看,可增长功德,详细讲解其中道理,更是如虎添翼,增无量寿。 反正,发单子那几人是这么说的。 别的不谈,这份纸张通体洁白,价值不菲,又不耗费一文钱,不拿白不拿。 况且这汴梁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长生上仙法力无穷,就连官家都信奉不已尊其为真仙,替他老人家传播信众,自然是大功德一件。 众人听了他的话,齐齐对视一眼,登时做鸟兽散,连滚带爬跑去领取传单了,生怕去的晚了发完了,不能替自家抢一份真仙赐福。 王三猛看的瞠目结舌,却见那撞了他的男子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现在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了吧?” “小人糊涂,不识相公一片好心!小的应该给你磕头!”王三猛膝盖一软,就欲跪下,却被男子微微一抬手就死死拦住。 只见男子轻笑道:“无妨,所谓不知者不罪。你既已知晓道子可救治令堂,还不快去领一份真仙传单?上面详细讲解了要如何觐见道子!” 王三猛苦笑摇头,羞愧道:“小人……小人不识字。” “哎,无妨无妨!长生观的信众热情洋溢,你自去就是了,有专人为你逐字逐句讲述含义!” 男子摇着折扇走了,徒留王三猛在原地发呆片刻,旋即眼神一亮,摇了摇头连忙爬起,赶去传单摊子前排队领号去了。 如此同时,相同的景象同时发生在汴京外城各地,先是几个人聚拢围观,有人大声讲述长生道子即将现世,再就是众人哄抢传单,无不如是。 张玉清摇着折扇走过一处街角,一名被众人围堵许久的中年人终于发完了传单,逃出层层围堵,远远看见张玉清顿时眼神一亮冲上前来气喘吁吁道:“公子!公子!你可算来了!” “老黄,歇歇气,今日收成怎么样?” 张玉清搀扶着他到一处茶摊坐下,抬手唤过小丫头上一壶茶水,这才开口问道。 中年人如沙漠中饥渴的行人,见到茶水双眼发绿,端起来不顾开水滚烫就抿了一口,咽下去才道:“好!好!太好了!” “哎——”他长长吁一口气,这才感叹道:“公子你是没见到,百姓都疯狂了!恨不得上来抢那甚子……传,传单!对!传单!” “百姓听闻道子即将降世,都是兴奋不已!上仙前些日子在溪山普渡众生一事可是都传开了,那些个头发花白饱受苦痛的街坊邻居这些日子可没少在他们眼前晃悠,都信得很!” 张玉清摇着扇子微笑,发问道:“那老黄,你信不信呢?” 中年人眼眸一亮兴奋道:“信!我当然信!公子你不知道么?我就是前些日溪山遇仙的千人之一,我亲眼见过长生上仙的!我,我我……我还沐浴过仙雨,我陈年的老寒腿就是被上仙治好的!” “所以,公子你一见到我,说需要人手来为上仙传教我立即就答应了!说起来,还不知道公子你是何人呢?这般质地上好的纸张,挥手间就是几万份发下去,不仅分文不取,还给我们提供每日的报酬……” “我么?”张玉清脸上浮现一个莫测的笑意,淡淡道:“我也只是一个寻仙之人罢了。” 他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今日的酬劳递给老黄,便欲离开。 未行几步,冷不丁身后却响起老黄微微颤抖的声音,道:“公子……你那传单上写得,是真的吗?真有道子将要降世,拯救世人脱离苦海?” “苦海是大相国寺的说法。”张玉清没有回头,远远地道:“咱们长生观叫做血肉苦痛,祈福飞升,信长生,得永生。你还不知道吧,吕道长前些日子得了真仙法旨,敕令他不日恭迎道子归位,执掌大教。” “道子一事,是真的。我,也是追随道子的侍奉者罢了。” 老黄心脏跳得飞快,眼睁睁看着这位气质出尘的公子越走身影越淡,最后竟直接消融在了空气中! “这公子……莫非也是身俱仙缘之人?他已开始了修行,有了法术傍身?” 经历过了天降真仙一事,汴梁城百姓对于光怪陆离之事接受程度普遍高了不少。 老黄只以为张玉清或许乃是真仙座下弟子,道子侍奉,并没有多想。 相反,他越发坚定了几分对长生仙尊的信仰。 只要虔诚向道,说不定他也有一日可入真仙法眼,赐下仙法,得道长生! 张玉清走走逛逛,见到汴梁城中自己提前布置下去的热场之法没有遭到官府的直接阻拦,也没有人来刻意破坏百姓领取传单,顿时心中有所了然。 显然,官府并没有胆子大到直接插手这位在世真仙的相关事宜中来。 朝中对于长生上仙的反抗,更多的是掌权者对于超出自己掌控范围之事的本能的反抗。 或许也是一种试探。 看看这位真仙的底线,看看他们的阳奉阴违,会不会遭受处罚。 换言之,吕梁就是个废物。 自己都已经亲口玉言承认了他是长生观掌教,却还是畏畏缩缩,连在民间创建个教统都不敢。 还得自己亲自出手,些许小计,就引发了整座汴京城百姓对道子的无限期待。 不过……赵元俨那边是怎么回事? 作为王爷,又得了真仙道统,他不应该也和那些官员一样顽固的想要阻止真仙在此界开辟道统。 别人都可以质疑真仙本身,但是他作为真仙传人绝不应该也如此做。 张玉清还没来及去查看这位八贤王的情况,毕竟眼下他的行程堆得比较满,实在是抽不开身。 心心念念的符箓传承是入手了,却还没来得及修习。 道子出场也不能敷衍了事,那几套阵旗可以派得上用场,得开辟个洞天福地演一出道子出世的戏码。 以前紧缺无比的灵石最近得了不少,自己的修行万万不能落下了,得早日为突破炼气五层做准备。 灵米现如今虽说吃都吃不完,却也可以找找时机看看能不能栽种在此方位面,若能成功,必定受益无穷。 功法也该换了,小炼气决上限最多六层,当然得换成可以一路畅通无助修行至炼气巅峰的《静息元胎法》。 得抽空慢慢散功,然后重新来过。 另外,青纹剑只是一把不入品的制式飞剑,是李家免费发放给佃户除虫用的,自己虽然用他偷袭杀了几个修士,却难掩它材质低劣的底子,如今都开裂缺口了。 那把劫修处得来的长刀倒是不错,李家库房中抢来的法器也有不少自己合宜的,得慢慢挑选,炼化一二,否则临阵遇险,连一把称手的法器都没有成何体统?! 一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多桩事情排着队等着做,张玉清就觉得太阳穴微微发胀,十分头痛。 第三十五章 王长生 两三日后,汴梁城周边地界。 长生观道子即将出世的消息,几乎传遍了各个阶层。 据传这位道子乃是大宋子民,只因天性纯朴,信仰虔诚,暗合天道方受了仙尊的青睐,因而擢升他为大教道子。 街头巷尾时而便有童谣称:道子出,身康健,妖魔鬼怪不敢犯。 这股气势足足酝酿了三日有余,东京上下百姓都对这位传闻中的道子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然而没人知道道子在哪儿。 唯有那封免费发放的辟邪传单上有写,三日后的午时,阴阳交汇之际,道子将正式出世,率领信众超脱苦海。 东京汴梁,王府。 偌大的府院之中人烟寥寥,往日鼎沸的迹象不再,自打那位王家老爷冲撞了狐妖,落得个邪祟入体逐渐病重不治一命呜呼后,王家的势头就一天不如一天。 “冬梅,你说郎君在房里闷了这么些天了,该不会憋出病来了吧?” 两个丫鬟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开口的女孩不过碧玉年华,脸型还未长开,扎着两个小辫,青春漾人。 另一个丫鬟已是桃李之年,二十来岁的娇嫩脸孔挂着些许媚气,不过行走间却能看得出她仍是个处子。 “没大没小,要称少爷作阿郎!”女子徉作发怒微微瞪了女孩一眼,见她上当后才咯咯捂嘴笑起来:“夏竹你傻乎乎的,也不知那些仆妇怎么就看上了你把你买回了府?” 夏竹作势要拧冬梅的胳膊,气鼓鼓道:“郎君年纪还没我大,又叫惯了,一时半会儿怎么记得改口嘛!冬梅姐姐你真坏,故意吓我!” 二人嬉笑一阵,也是趣味横生。 不过再是反应迟钝之人,走在这孤零零的府中,也忍不住凭空升起一股伤感之意。 冬梅忽地停下打闹的姿态,感叹一句:“哎……这府中越发落魄了。” “自打阿郎和娘子去世后,府中的景象就一日不如一日。那些人欺辱郎君是个……是个痴傻之人,日复一日的偷盗府中财物去买,等到家私都被搬空了,他们也溜走了,就剩我们两个没地方去的可怜人还守着这座府邸。” “谁说的?”夏竹睁着圆圆的眼睛,睫毛眨动:“还有吴妈妈呢!” 冬梅掩嘴轻笑:“吴妈妈和我们不同,她是住家厨娘,自己家就住在附近,只不过吴妈的儿子在禁中从军,家中常年无人,她年纪大了不喜孤寂,这才每日都住在府里罢了。” 给这个从小就被自家父母卖给牙人的小姑娘解释了一番这其中的区别,冬梅心中也不免悲从中来。 夏竹虽是被亲人所卖,好歹也是有亲眷在世。可她冬梅从记事起,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所幸王家娘子善心收养了她在府上,这才平安长大。 可如今,娘子去了,她留下来的儿子又是个傻子,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 难道,真要自己去乞讨供养这位傻子郎君过活…… “若郎君不是个傻子就好了,夏竹你说,我们哪天去求长生仙尊赐福能不能治好郎君?”冬梅轻声叹气道。 夏竹点点头,天然呆的脸上浮现一抹恭敬之色:“见过郎君。” 冬梅闻言,愕然扭头。 那个傻子郎君自从主家父母去世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足足个把月没出过房门,怎么?他出来了? 一股淡淡的香味沁入心肺,冬梅回身时冷不丁撞在一堵厚实宽敞的胸膛上,失去重心就要摔倒,当时吓得不受控制惊呼‘啊呀!’一声。 下一瞬,她却感觉自己的腰肢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牢牢挽住,丝毫没有动摇,下坠的姿态也立即停止。 待她缓过神时,眼前赫然出现一张俊朗白皙的脸庞。 这张脸棱角分明,两道剑眉斜插入鬓,双目亮如星辰,顾盼之间威严自生,高挺的鼻梁下是紧抿的双唇,黑亮的长发随意的用绳束住披在身后,青色的长袍微微飘拂,匀称的腰身挺直着,说不出的洒脱,好一位翩翩少年郎。 这人……是郎君? 这个念头闪过冬梅的脑海,竟让她双颊微红。 虽说以前就知道郎君长得极俊美,她甚至还曾动过心。 不过伺候久了,总是见到顶着这么一张俊逸的脸庞却做着些极幼稚的蠢事,冬梅也逐渐对郎君的英俊帅气产生了免疫。 而这一刻,她却又久违的再度沉醉在郎君英俊的脸上,久久不肯醒来,生怕打破这一刻的美妙。 “冬梅姐姐,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从郎君怀中出来?” 夏竹傻傻的问道,还以为冬梅姐姐被吓傻了,忘了主仆间的礼数,怎么可以一直让郎君抱着自己呢? 冬梅翻了个白眼,终于清醒了过来,确定了这张脸就是自己的傻子郎君,也是从那种短暂的美好畅想中苏醒了过来,没好气的挥挥手道:“阿郎乖,吃饭饭了没有?梅姐姐带你去找吴妈吃晌午饭食可好?你别乱跑,来,跟我走吧。” 说完,她就伸手去牵男子的手,却宛若触碰到了坚硬无比的石块,纹丝不动。 “梅……姐姐?”郎君那双好看的眼眸直直盯着自己,冬梅咕咚一声吞了一口唾沫。 她仿佛有生以来第一次认识这位痴傻郎君。 这种充满了睿智、冷静、博爱的眼神,是一个傻子该有的? “冬梅,夏竹,随我来。” 郎君清冷的声音落下,转身走在前面,行不了几步复又停下,扭头微微疑惑地望着不知所措的侍女二人。 “这这这…这我们家少爷?是阿郎?”夏竹吓傻了,疯狂摇着冬梅姐姐的手臂,却见这位妩媚女子也是呆若木鸡失魂落魄,一时难以接受。 “怎么?还要我这个主人请你们不成?”郎君俊朗的眉眼没好气的笑道,微笑注视着她们。 “呃……是,对不起,小郎。” 二人浑身打了个激灵,连忙小步靠近过来,顿时鼻间再次充斥那股淡淡的幽香,令人沉醉。 “不要用这么眼神望着我,我还是王长生。” 张玉清瞥了眼眼神发直的侍女们,轻笑道。 “我没有痴,也没有傻,我只是跟随玉清太元长生仙尊,修习了十八载的法术,方才回归人间罢了。” 第三十六章 争吵 主仆三人漫步游廊之中,谁也没有出声。 冬梅是被郎君的话语给吓傻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夏竹……则是根本不知道谁是玉清太元长生仙尊,为什么少爷说他跟随此人修习了十八载法术,从出生起这位少爷就没离开过王府,大娘子根本就不允许他出府。 “你们不明白?很正常。”张玉清淡淡的道:“没关系,等一会儿你们就会明白的。” 三人出了园景,到了王府正大门前的院坝里。 上好的青石条板铺就的院坝遍地落叶,自打府中仆役逃跑后,两个丫鬟也逐渐摆烂,放弃了清扫院落尘土这项艰巨的工作。 秋日的暖阳洒在他们身上,略带暖意,空气却越发地冷,透衣寒骨。 “时候差不多。” 二人听到自家郎君自顾自念叨了一句。 下一刻,当日头走到天空正当中时,忽听闻两声极大的雷声猛然袭来! “轰隆!轰隆!” 两个丫鬟打了个颤,下意识依偎在一起。 不知何时起的风打着旋在院中游荡,卷起一层一层的落叶随风飞舞。 天地间骤然一暗,熟悉的场景以及预期而来的日子让整座汴梁城的百姓心中皆是一喜。 天地变色,道子出世! 皇宫之中,赵祯面色严肃,左右文武百官皆侍立在侧,数千禁军披甲戴刀,聚集在大殿之外,静待军令。 “众卿,长生仙尊降下道子,尔等可有何谏言于朕?” 赵祯的嗓子听起来像是两片干枯的木柴摩擦,听不出喜怒,越发冷冰。 刘沆为首的宰相一系官员心头一紧,都知道三番五次违逆官家弘扬长生教的旨意已是让这位心宽体胖的皇上不满到了极点。 尤其是自从民间传播出道子即将降世,并替换吕梁这位现任掌教时,官家破天荒的发了火,当场砸了两个他极喜爱的瓷瓶。 “陛下,臣以为此事当从长计议,当日溪山时,仙尊有云:仙凡有别! 仙家不管凡间事,此乃正理。 臣以为,吾等遏制长生观传教并非坏事,道子出世替换吕梁道长也不见得是这位仙尊对我等不满。 或许……或许只是如那传单所言,仙尊悲悯道子一片赤诚之心,也说不一定?” 赵祯差点被气笑了,他冷冷的望着这位文官道:“仙尊已经快半月没有回应朕与八贤王等人的祈求了,却忽然绕过我等,在民间宣称将遣道子入世。” “朕问你,这不是不满是什么?嗯?” 眼见赵祯的怒火即将发泄在这位舍人身上,老神在在的刘沆终于向前一步,拱手垂首道:“陛下容禀,老臣认为此事非但于官家毫无挂碍,反而更是一桩美事也说不定。” “哦?”赵祯冷眼望着这位宰执,道:“如何美事?于朕是一桩美事,那置国家何?置大宋何?置这天下千万百姓何?” 说到这里,他压抑的情绪终于不再忍耐,怒气冲冲的狠狠拍了一下龙椅扶手,发出砰地一声响! “刘卿!朕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现如今长生教被你们联手逼出个道子来,正好证明了你们所谓的‘仙凡有别’,真仙不可无故插手凡间事宜的猜测!” “既然仙凡有别,那么这位真仙想要阻挡红羊灾劫一事,也必然绕不开尔等的协助。 就好像朕一样,要治理地方,必须提拔文员,点齐官吏,发放粮饷、俸禄,然后就静静坐在这大殿中,这龙椅上等着尔等告诉我事态进行到哪一步了,接下来又该怎么做。” 赵祯面无表情,盯着朝堂上如同朽木般的百官。 “如此,你们就以为自己胜了。就可以像瓜分朕的皇权一样,瓜分真仙的‘仙权’。” “你等恐怕连谁拿多,谁拿少都内部划分完毕了吧?有没有记得给朕留一点?” 说到这里,赵祯忍不住嘴一歪轻笑出声。 “自然不敢忘记陛下……” 先前狂流冷汗的中书舍人开口欲道,却被刘沆狠狠地瞪一眼,忙不迭的闭口不敢再言。 刘沆沉默许久,长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抬头直视当今天子——赵祯陛下:“老臣以为官家会如何腹谤编排我等,却不料还是这般说辞。” 赵祯不答,只是静静望着他。 “陛下可知,这世上天子、官吏、百姓乃是相辅相成,不可或缺之三者?” 刘沆丝毫不避讳,昂着头道:“为臣者竭忠为国,非为小家计。真仙降世,若不设法钳制,将来必然成祸乱根源!纵得仙缘,于国家何益?大臣所当切谏者也!” “须知仙凡有别,若冒然便将自家一切拱手奉上,将来真仙一言就要要换天下,届时又何以言对?莫非陛下不怕太宗太祖一怒乎?” “陛下说我等窃权,臣不敢苟同。须知天下之大,非一人之计也,若无权,则名不正言不顺,无法治理,必起灾殃。” “陛下用臣,乃是天恩,臣不敢忘。然而臣既身处其位,便要谋其政,这凡间之事,自然要由凡人自理,纵然是仙,也不可篡夺国权,立于国家之上!须知,祂只是仙,而非天!” 刘沆一番话掷地有声,果断狠决,不容置疑。 百官皆是跪地叩首,齐声道:“陛下三思!” “哈——哈哈哈哈!!”赵祯忽地大笑三声,眼角有泪溢出,稍倾才用衣袖拂去泪珠道:“刘卿,你之意朕已明了。既如此,朕明白了。” “这盘棋,你去和上仙下吧。朕乏了,从今以后,便不再过问此事,只在长生殿中设仙尊塑像,与皇后二人日夜供奉便是了,这总不是罔顾国家之举吧?” 刘沆跪在地上,身躯稳稳当当宛若磐石没有回答。 百官之中有人偷偷打量,见赵祯满脸怒容毫不掩饰,望着刘沆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低下去头不敢再看。 朝会不欢而散,赵祯扔下百官而走,移步新修建而起的长生殿。 刘沆率众出了垂拱殿,望了眼黑沉沉的天色,神色默然。 “要变天了啊!” 他感叹道,随后辞别众臣上了轿子,还家去了。 …… 东华门,大街上。 数百名穿着道袍的信众簇拥着衣着华贵满脸庄重之像的吕梁道长,身侧沿街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以及素衣常服虔诚的信众。 “时候已至,天门开,灾劫现!” 吕梁肃立法台之上,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猛然厉声喝道! 他修习过炼体决,体质非凡,仅凭肉嗓就能做到如春雷乍响的程度,众人皆讶然。 霎时间,乌云盖顶,狂风大作! 天空似乎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扯着一般,朝两边翻涌,落下一道金光下来。 “这个方位……是王府!” 人群中有人眼尖,登时狂叫起来! 第三十七章 感染力 狂雷不断击落在地面上,夏竹与冬梅被吓得吱哇乱叫。 道道雷霆宛若金蛇狂舞,不断向着三人立足之地绞杀过来。 然而每当雷霆快要接近王长生身边三丈处时,却总会莫名弥散掉,仔细看就能发觉,由他为中心点往外三丈一道道霞光波纹涤荡形成光幕,隔绝了雷霆。 ‘这幻化之术就是比迷神术好用,堪称以假乱真了!若非这景象全靠我自己在耗费灵气支撑着,恐怕都会以为这些雷霆是真实不虚的雷电。’ 张玉清睁大瞳孔看着接连劈落在他身旁的雷霆,挥手招来一道祥云落于脚边。 …… 东华门外的街道上,狂热的信众们惊讶、欢呼、热泪盈眶的望着这瑰丽玄妙的景象。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狂雷不断击打那座府邸?” 然而人群中仍有不少人并不知晓眼前这一幕究竟是什么意思,接头交耳的互相嘀咕着。 “我的天啊,雷霆中有人!” “老林,快放下碗筷看窗外,有仙人在渡劫!” “这副场景,真宛若仙神灭世一般骇人啊!” “上仙!莫非您要抛弃我等了吗?” 听到耳边不断响起旁人绝望的惊呼,了解此中内情的长生道教众们晒笑摇头,迫不及待的向着这些不明所以的百姓们解释这乃是长生观道子出世造就的奇观。 那脚下踩着祥云之人想必就是道子,他并非天仙,而是大宋子民,只因受了长生上仙青睐,当初‘降仙日’时被带去九霄域外修道,以待日后红羊灾劫之时回归渡众生过劫。 原本道子应在红羊灾劫正式开始之后方才降生,然而人间愚昧之众太多!百姓不信真仙,不尊崇仙人法旨,如此下去一旦红羊灾劫积蓄完毕彻底引爆,后果将不堪设想。势必会生灵涂炭,一域众生彻底死绝都有可能会发生。 道子怜悯众生疾苦,不惜中断修行,自断登仙缘法提前出世,将来再也无法成就天仙道果,只能终生为一凡躯,所为的正是黎民百姓! 由于道子身上附带一丝真仙本源,降生之时必然惊天动地,或许会撕开一部分天道气息,使得少许‘红羊灾劫’顺着泄露偷偷窃入人间。 如今汴梁城上空雷霆万钧接连不断地劈下,正是道子在与那无形的红羊灾劫斗法,以纯净的五雷之力轰碎一切魑魅魍魉,不使百姓遭劫。 这些内容之前都印在传单上,分发下去,告知了数万名汴梁城的民众。 他们竟然不知道,可见正是那致使了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将来必然要堕入无间地狱,饱受灾劫折磨。 好在现在还有机会,须得虔诚归化长生道教,信奉长生仙尊,听从道子法旨,为人族平安渡过红羊灾劫出一份力,扬一份心,赎还罪孽,才可免受死后之劫。 这通话术乃是吕梁进入汴梁城时观看了那份据传是道子发放下来的传单时,灵机一动整理出来的。 他当即传给了自己的四个弟子以及一些供奉比较勤快的教众,让他们都教导自己麾下辖区内的信众们都熟记在心,将来道子出世时好趁机传教。 因此,不断地有新的百姓通过口口相传的模式知道了原来这宏大场面的由来,效果甚至比直接让人参加庄严的法会仪式还要来得有感染力。 不少人当即就被转化成了浅信者。 吕梁庄严肃立于法台之上,由数十名赤着胳膊身强体壮的信众抬着法台,沿街往雷霆击落点徐徐而去。 在他身后,成千名狂热的教众一边泪流满面一边跪拜而行,跟随在他身后前去朝圣道子。 更多的百姓涌入这洪流中来,自发的跟随着长生道观的教众们开始了朝拜。 他们之前只是略微听说过真仙一事,也知晓有人曾经见过仙,有的得赐仙缘,知道这名长生仙尊于以往的神仙不同,乃是真正有过出世显圣的真仙,绝非那些寺庙中的泥塑假身可比的。 然而在今天之前,那也只是加深了他们心中对于长生仙尊的少许谦卑之心罢了,毕竟就算证实了这位乃是真仙,也无法改变他们自己的人生。 没人觉得信仰这位真仙会给自己的命运带来改变。 除非这位真仙真的使他们过上了好日子,免除了他们的苦难,他们才会愿意虔诚的供奉这位仙人。 然而今天这诡异的景象却狠狠地击碎了他们的本能防备心,无数道雷霆似乎在昭告着这位真仙的手段。 仅仅只是向人间遣下一名道子罢了,竟都如此轰动? 倘若这位真仙能在人间全力施为的话,又会是怎样的景象? 这一刻,长生上仙、长生道教、长生道子的名号深深烙印进了他们的心头,无法驱除! 张玉清的感受最为明显,他的丹田之中灵气仿佛绞成了一个漩涡。 识海中的金光从未如此明亮过,几乎快要化作炽热的纯白之色。 最起码这一瞬间同时有超过二三十万的信众在同时进行祷告! 狂暴的灵气轻而易举的就击碎了桎梏他许久的关卡,使得他炼气四层的修为咻地一声猛地暴涨一截。 小炼气决无须催动,便突破到了炼气四层巅峰,倘若他愿意的话,此时停下发动幻化之术,全力运转功法就能突破到炼气五层。 然而张玉清还是没有选择这样做。 一方面是他本就打算更换功法了,小炼气决突破到第五层对他而言没有多大的意义。 另一方面是好不容易把场面搞得这么宏大,转化了这么多的信众,突然停下幻术必然令人生疑,无疑于杀鸡取卵。 他强忍住突破的冲动,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景象中来。 此刻他所在的位置正处于王府之上数十米的空中,足以让聚集在数条街道上的信众们都能够看清他的模样。 王府里,两名丫鬟花容失色地望着天空中的自家郎君,忽听闻外界吵吵嚷嚷,就连狂暴的雷声也无法遮掩住人群的惊叹。 她们打了个激灵对视一眼,冬梅胆子大些,小心翼翼的翻过墙头往外瞧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无数颗挤在一起的头与身子! 人!大量的人如同朝圣一般在向着王府磕头祈祷! 第三十八章 巡检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冬梅惊慌失措的趴在墙头,差点被吓到一脚踏空摔落下来。 好在夏竹心细,连忙扶稳了垫在她脚下的青砖,拙嘴笨舌地道:“冬梅姐姐,怎么了?快说与我听听!” 冬梅恍然若失的下了石阶,怔怔望着天空中的小郎,宛若僵住了一般。 “此处就是道子府邸了?!” “绝不会错,方才雷霆落下时,我与不少人都亲眼见到道子正是从这座府邸中踏云而出,直缀高空的。” “王宅,如此说来,道子俗姓王了。” 不少离得近的百姓赶在了吕梁等人之前靠近了这里,兴致勃勃的讨论着闲话。 方才天上初落下雷霆时,这些家住附近的居民都是吓了一跳,还以为地震了或是遭了灾了。 待到无数道雷霆精准无比的击落在王家宅院里时,他们才从惊慌失措中变成怀疑与好奇的心态。 接着当有长生道教的信众们为他们解释这一切的缘由后,他们才放下心来。 不用担心自家的屋宅被雷劈中了。 这雷是道子召唤出来针对红羊灾劫的,应该不会劈歪了,劈到百姓家吧? 不是说道子性情最纯朴,怜悯百姓甚至感动了仙尊么。 越来越多的百姓拥堵上来,想要挤到前面抢个好位置,等待道子消灭了溢散的红羊灾劫后能够第一时间觐见道子,为自家及亲眷祈福祈祷。 然而人群中也有人听说了道子俗家姓王,正是眼前这座府邸的主人,顿时脸色大变。 “王家老爷前不久刚仙逝,府中仅留有一名弱冠之年的幼子,而且……听说他脑子不怎么好使。府中下人四散奔逃,眼下都跑干净了,道子怎会是王宅中的人?” 说话这人家院紧挨着王家府邸,也是纳闷。 旁人闻言,皆是面露古怪之色,呢喃道:“难不成,道子便是王家幼子?” “这……”先前说话那人咽了咽唾沫,悄咪咪的抬眼看了眼天空。 却见那人被一片祥云遮盖三分的身影还真有几分眼熟,似乎之前见过。 “不太确定。”他摇了摇头:“王家幼子性情质朴,不辨人事,十七八岁了还要有人专门照看,因此家中从来不许他出门,只是偶尔他想要出府时曾远远见过几眼,不敢定论。” “性情质朴……倒是能对得上。”有人嘀嘀咕咕道:“放着成仙的机会不要,单单为了拯救黎民百姓提前入世,这你要说脑子没问……咳咳,性情不纯善的话恐怕是不会如此做的。” 他自知失言,挠了挠后脑勺尴尬笑道:“我等凡夫俗子,自然无法揣测道子想法。” 不少人向他投去愤怒的目光,那人心中惴惴不安,便想要溜走,却被人猛地提住脖颈,沙钵大的拳头扑头盖脸就砸下来! “敢对道子不敬!某家打死你!” “哎哟!别,别打!我错,错了!!” 被四五个人按住好一顿揍,也算帮此人改掉了乱说话的毛病。 …… 开封府,当今府尹姓蔡。 所谓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蔡府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忌讳,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调任权知开封府的位置上。 今日午后,他本打算整理些前年积压的案宗,看看治下收成情况,便烹壶新茶,阅书赏画,美美的过上一个下午的。 然而当晴天霹雳乍响时,一个不好的念头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道子入世了!’ 作为近日以来汴梁城最脍炙人口的消息,长生道教即将遣下一名道子无疑牵动着这位府尹的心。 那份街头上人人可以领取的劳什子传单,他也派巡检找人去领过,还反复通读了几遍,心中也是隐隐期待这位道子的出世。 不过千算万算,他却算不到这位道子出世的地点竟然就在汴梁城内。 这可大事不妙,大大的坏了蔡府尹的好心情。 现如今那个京官不知道,当朝宰相大人跟皇帝陛下正为了长生道教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 一方认为要全力遏制长生道发展,一方则是全力反对。 他蔡府尹不大不小,也是文官系统的一员,自然不可能跟刘沆相公明面上作对。 但是皇帝毕竟是大宋的真正掌权者,对于长生道教的事情,他向来秉承着听之任之的态度。 简单说,中立,两边不得罪。 但是这道子在自己的辖区范围内要降世,这可就不能任由他继续两不相帮了。 别的不谈,作为开封府尹,他总要对这些百姓的人身安全负责吧? 这么多人挤在一堆去朝拜道子,万一发生个踩踏事件,动辄死个几百人怎么办? 他这个府尹也就不用当了,回乡下养老去吧。 蔡府尹很伤脑筋,叫来了手下的巡检司严令他必须立刻控制住事态,不能让人群进一步聚集了,必要时可以宣布宵禁。 这位巡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望着愁眉不展的蔡府尹,恨不得揪着他的衣领去府衙外面的街道上看看,有多少百姓像潮水一般往东华门前那一块涌过去。 就他们巡检司上上下下加起来不算请假、抱病、挂名的拢共二三十号人手,用鸡毛去震慑百姓啊? “蔡大尹,非是某家不愿听令,实在是这事严格来讲他不归我们管,论起来,这事应该由厢公事所的巡检使来进行治理。” 皮球又被踢回给了蔡府尹,他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手下巡检,道:“好,那你就拿我的手书,挨个厢坊的去通知厢巡检使把控秩序,总之,我不要乱,我要这开封府管辖范围内稳定繁荣!” 开封府衙巡检姓刘,他无奈的接过蔡府尹的手书出了府衙,叫来了要好的弟兄。 “刘哥哥,眼下如何是好?” 手下也是愁眉苦脸,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怎么办?”刘巡检没好气的把手书塞进他的怀里:“你去通知人,我去见吕梁道长,眼下唯有他能阻止这场……盛事了,只希望这位吕道长好说话些,千万莫要搞出什么万人暴动,否则你我就等着被株连九族吧!” 第三十九章 元神 吕梁的法架在朱雀门外被人拦下,一行穿着巡检使袍服的男子毕恭毕敬的躬身等候在路边,见到那由厚重的檀木搭建起的高台沿街而来后就连忙跳起脚大声呼喊,试图吸引上面人的注意。 吕梁正一脸艳羡的仰头注视着天空上那道俊逸修长的青袍身姿,还是旁边的四弟子率先出言道:“掌教师尊,似乎有官道上的人想要见你老人家。” “嗯?”吕梁斜眼瞥去,淡淡道:“唤他们上来。” 侍从在侧的信众们忙去传话,放下绳梯接了刘巡检上了法台。 “在下开封府军巡使刘武,拜见吕掌教!”刘巡检一上台就长拜到底,面上无比崇敬。 吕梁听到此人竟是有正式职称的巡检使,不由得微微一惊。 毕竟半月之前他还窝在溪山上的破烂道观里蹉跎人生,哪里有机会跟堂堂的巡检使大人搭话。 不过,想到自己背后的长生仙尊,他又快速的定神下来。 仙尊不喜我在官员面前卑躬屈膝,嗯,要端着些…… “嗯,刘巡检找吾有何贵干呐?今日是我长生观道子出世的日子,老道忙的很呐,若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不若过了今日再说?” 吕梁眼神闪烁,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个……”刘巡检斟酌了下言辞,生怕得罪了这位近来炽手可热的真人。 “吕仙长,卑职明白今日是长生道教的大日子,实不相瞒,卑职若不是有职责在身,恨不得立即就跟随仙长一同去朝拜道子。” 刘巡检苦笑道:“可是现下的局面实在有些……过了,百姓愚昧,贸然如此大批人等汇聚到一地,恐会造成伤人事件,届时反而不美。我家府尹大人也是忧愁得很,这才派遣卑职来面见仙长看看能不能商量个法子,让一部分百姓先行归家去?” 他恭恭敬敬地道,俯首等候吕梁的回答。 “这……抱歉,老道无法决定此事。”吕梁扶起刘巡检,老老实实道:“老道只是受了仙尊法旨前来恭迎道子入观罢了,并没有号召百姓前来朝圣。而且眼下造成这个局面主要的原因是这声势浩大的雷霆驱邪仪式,这也不是老道我能操控的,乃是道子所为。” “刘巡检使,倘若你不愿见到流血事件发生,我想你应该去找道子商讨才是!老道我虽有修行仙法,不过堪堪入门而已,比不上道子先天成圣法术精通,有着神鬼莫测之能。若是道子殿下点头的话,我想你的担忧就不成问题了。” 刘巡检使闻言脸皮抽动几下,道:“如此,烦请吕仙长送我一程,好使卑职能够快些见到道子殿下。毕竟现如今城中道路皆被堵死,唯有吕仙长您老的法架还能够行进。” “可,不过你的那些同僚就别让他们上来了,抬不动。” …… “雷霆好像渐小了。” 王府附近的街道上人群拥堵,人人前胸贴着后背,妇孺之流压根不敢靠前,免得受了羞辱。 有人仔细观察,得出这个结论。 “尔等不能往前挤挤吗?洒家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有人实在憋闷得慌,抱怨着那些靠近王家宅院的那些人就不知道动一动。 “你以为俺不愿意吗?不知怎地,前方好似有堵空气砌成的墙,俺们根本过不去,否则早就扒上墙头去了,省得跟你们在这里挤着玩耍!” 听闻此言,众人这才发觉原来围绕着王宅的人群似乎都被一堵无形的墙阻隔在外,呈圆形分布。 无法做到再上前分毫。 如此拥挤的场景下,王府附近宅院的邻居则是在吆喝着卖票了。 “我家尚有余位,仅需五贯钱即可入院内上座近距离观看道子降世伏魔,加十贯可上二楼,再加十贯可得院坝雅座一位!速来速来!” 北宋市民普遍经商头脑活络,有人眼见人群挤得不可开交,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把自家打扫出来可以卖坐票。 “给某留个雅座!”不少人挥舞着钱袋要买坐席,不一会儿就兜售一空,门口多出了一张‘客满’的木牌,也不知道这一时半会儿主家是从哪儿得来的这道牌子。 进了这家人的院子,那种挤得人喘不过气的感觉总算没了。 约莫十来平米的院子里满满当当站了有四五十人,虽说还是拥挤,却好歹能活动得开了。 “你们瞧,那是什么?” 院子里,众人精神灌注的盯着天上的道子时而出剑、时而打坐、时而掐诀念咒,劈下无数道雷霆的场景。 本来看久了还有点重复,却见到天空中忽地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无数幽幽的气息从中溢散出来,有人眼尖,登时就见到在那幽暗晦涩的缝隙里藏匿着无数形状可怖的妖魔! “怪哉——!莫非这就是红羊灾劫!!” “不错了,必然是红羊灾劫现世了!不好,想必道子沟通天地法桥如此之久,必然是法力耗尽了,导致除魔仪式出了纰漏,红羊灾劫要压制不住了!” “咦,这位兄台你怎知这么多的?” “在下心直口快,不知怎地就脱口而出了,你不觉得很有道理吗?” “嗯……你分析的字数最多,就是这样没错了。” 汴梁城中的惊呼声此起彼伏,百姓们惊叹不已。 老听说红羊灾劫,红羊灾劫,可你要问什么是红羊灾劫,却没人能真个说出个一二三来。 现如今一切了然了,原来所谓的红羊灾劫,竟是妖魔入世! 这可了不得,那些妖魔普通人光是看上一眼就觉得惊魂欲裂无比骇人,若真让他们遁入人间,必然祸乱中原,血流漂杵。 “大慈大悲的长生大帝,一定要阻挡住红羊妖魔入世啊!” 不少人虔诚的磕头合十,祈祷起来。 “区区灾劫之力,安敢作祟?!” 高空上,道子清冷的嗓音忽地响彻天地,却见到一直保持着凡人姿态的道子身躯微微一震,无数的烈火涌出凝聚成金色火花,虚空之中有仙人奏笛,天女散花,无数的琼花落下。 天地裂缝之前,道子身着青袍的身影衣袖猎猎作响,右手食指并拢,掐诀念咒道:“太上道体元神出窍!” 只见道子的身后,凭空凝聚出一个巨大无比的道人形象! 第四十章 分级制度 那道人身长十丈,相貌无比英俊,表情晦涩,似乎蒙着一层薄雾,身周笼罩在道道金色华光之下,衣袍绣着繁丽至极的花纹,肩上托着一只仙鹤,两眼射出无比璀璨的神光,直贯那道裂隙而去! 汴梁城中百姓全然惊呆了,惊骇无比的望着道子的元神与逐渐扩大的天地裂隙,脑海中似乎有根名为理智的弦一下绷断了。 “天啊!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真有红羊灾劫!!!” “原来长生仙尊一直不回应祈祷,就是为了在九霄域外阻挡住这些妖魔吗?!” “难怪会遣道子入世,放在今天以前,谁敢相信这世上竟真有妖魔?求仙也无非是为了求个自家的平安富贵罢了!” 皇城,长生殿。 赵祯呆呆地抓住身旁曹皇后的手,呼吸有几分局促。 好在前不久张玉清渡进他体内的灵气还未消耗光,仍然起到了护住他心脉的作用,使得赵祯的心脏病没有发作。 “丹姝,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赵祯语气无比苦涩:“或许,我该更加虔诚一些的信奉长生仙尊,毕竟若无仙尊的话,恐怕我现在还昏迷不醒……” “明明我……比谁都要更加清楚这位真仙的能力与手段啊。我不该放任刘卿去试图阻挡仙尊入世的,原来红羊灾劫竟是真的……” 曹皇后听出了赵祯语气中的落寞,宽慰道:“陛下你没有错。” “刘相公为人刚正不屈,就算陛下你据理力争,在灾劫之说应显前恐也无法说服这位相公,徒增朝中矛盾已。” 赵祯愣了半晌,怅然若失地道:“仙尊曾言,现如今尚未是我求仙问道之机,究竟何解?莫非寡人真无法踏上仙道?” “可是如今红羊灾劫就在眼前,朕若无法修仙,如何守住这大宋江山! 将来见了太祖太宗,朕又有何颜面?!” 赵祯终于下了决心,狠狠握拳,衰老的体内涌现出一股强烈的不甘:“八贤王可以修仙,朕也一定可以,朕一定要让上仙见到朕的决心,亲自为朕赐下仙缘!今日起,闭关,朕要修道!” “这——皇上!”曹皇后吃了一惊,有心劝解,冷不丁想起了后宫之中新晋的嫔妃那一张张年轻靓丽的脸庞,话到了嘴边却又改口。 “让臣妾陪官家一起闭关修道吧,臣妾之前误会了长生仙尊,还未向仙尊赔罪呢。” 赵祯笑了笑,握住曹皇后的手微微一紧道:“好,我即刻下旨唤人送来长生道教道书典籍,一定要让仙尊知晓我等虔诚信奉之心!” …… 天空中,道子的元神逐渐压服了藏匿在天地裂隙后的妖魔,目中神光刺穿了幽冥云雾,将空间裂缝逐渐封闭起来。 地面上的众人也是捏了一把汗,总算放下心来。 如此可怖的妖魔若是落入一头进城来,少说也得死伤无数。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危机已经安然渡过之时,却听得道子口中惊呼一声:“不好!” 却见到一百零八道灰黑色的幽光咻地遁出裂隙,毫不留念的四散奔逃,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随后,云收雨歇,天空大放光明,粗如小臂的雷霆也停了下来,道子架着祥云飘回了地面。 众人又惊又急,不知所以。 却听得半空中的道子长叹一声:“时也命也,天道如此,吾也不得逆天而为之啊!” “一百零八魔星即将出世,世间必将再起波折。 为保人族昌盛,即日起,我长生观大开方便之门,为天下所有向道之人提供修行道术,壮我人族人人如龙,强健体魄,免遭妖魔之手!” 道子的传音响彻汴梁城中,霎时间,群情激荡,不知所措。 王家宅院前,众人眼露火热的望着天空上徐徐降下的祥云,心中无数的念头涌动。 不一会儿,道子那张俊逸的脸庞清晰映入了每一位百姓的眼中,登时人群中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 “怎么可能……道子竟真是王长生?” 人群里,几个贼眉鼠眼行迹诡异的男人心脏狂跳。 他们本是王家的仆役,却在主家去世之后,选择了不告而走,还偷盗了不少财物去卖,本就心虚,只是因为王家历代单传,亲眷也无,所以才胆大欺主。 却不料那位痴傻了十八年的王长生,摇身一变成了长生观的道子。 而且方才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降妖伏魔,神仙手段层出不穷,令人生畏。 此刻一行人宛若吃了死耗子般脸孔青灰,恨不得时光倒流,自己一定做一个忠仆奴役。 张玉清也看到了他们,不过眼下却懒的搭理这件事。 他耗费了这么多的法力,可不是为了上演一出歪嘴主家手撕欺主恶仆的。 如果有需要的话他自然会对这些人略施惩戒,不过眼下还是为自家扩张信仰的事情更为重要。 毕竟被他们欺辱的王长生早就死了,张玉清只是用幻化之术变作王长生的样子,借此人马甲一用罢了。 “老道吕梁,恭迎道子归位。” 街道上,沿街吹吹打打的吕梁总算抵达了终点。 他道髦冠巾,礼仪周全,神色恭敬无比的垂首向张玉清行礼问安,丝毫没有恋栈权位的意思。 吕道长此人虽然不堪大用,不过唯有一点好,就是有自知之明,臣服高位者。 仙尊说了让他退位,退就得了。 哪敢在这新鲜出炉的道子面前拿捏充大? 数万聚集在侧的信众以及更远处的百姓与信徒们纷纷神色谦卑的稽首道:“恭迎道子入世归位!” 人声连成一片,三呼而止,声势浩大! “诸位善信无须多礼。” 张玉清架着祥云,没有完全落于地面,免得更远处的人看不见他,挥了挥袍袖叹道:“吾走了妖魔,辜负了仙尊信赖,心中实在不安。” “道子多虑了,天道如此,不可强求。”吕梁赶紧宽慰道。 “经此一遭,方知仙尊为何要赐下大法力于我,原是早已算到此劫。”张玉清神色黯然,维持着一个经事不多的道子形象。 “道子!道子!不知方才道子所言将为天下人提供修道之法一言可属实否?” 有人心急难耐,担忧妖魔入世,连忙开口问道。 张玉清微一抬手,将此人拖上空中,好让周围所有人都看清楚他。 “这位善信,吾身为道子,自是一言九鼎真实不虚。为了方便天下人皆能修行,吾今后将在各地设立分观,免费发放《长生上清养元功》。” “这份修行法箓,乃是我长生观入道之基,当年仙尊初临此界,挑中二十二名仙缘之人,所赐之法正是此功。这位吕梁道长,也同样是修行此法,尔等可亲口问他。” 张玉清言毕,又将吕梁同样摄拿到空中来。 “诸位,道子已解释得非常清楚了,老道的确是得上仙赐法,修行之后浑身轻盈,甚至返老还童,精力充沛。”吕梁向四周围的信众们解释道。 “这……仙尊岂会同意?” 人群中有人不理解,下意识提问道。 “道法虽珍贵无比,然而因为吾的失误导致红羊妖魔提前降世,吾心不甘,宁愿拼着受仙尊责罚亦要将法决传下,只为了庇佑我大宋子民。 况且仙尊之前初临此地,赐下仙缘法箓之外,更多的是赠予了每一位仙缘者一道赐福入体,用以帮助他们精进修为,这才能眨眼间修行有成。若是尔等无仙尊赐福的情况下,修行道法之路艰苦无比,唯有大毅力者方能有所成就。 相比之下,当初仙缘者仍然起点更高,不失公允。” 闻言,众人皆是面露失望之色。 “我等并无仙尊赐福,如此说来,岂不是就算得了道法,却也难以入门?” 张玉清瞥了一眼开口询问的那人,说道:“倒也未必,所谓仙缘,虽是天道注定缘法,却亦有人为转机。” “仙尊如今远在九霄天外,尔等之祈求难以上达天听,无法祈祷仙尊降下赐福,唯有一法可以开解。” 听闻还有转机,数万名乃至于数十万隔得更远依靠前面人口口相传道子语录的信徒们哗然了,纷纷出言询问如何开解。 “当今局面,唯有庞大的愿力可以穿透天外屏障,使仙尊听到尔等之祈求。 尔等若有心,今后当广为传教。 依吾推衍,约莫传教十人,可积攒一份愿力使仙尊听到尔等祈求之音。 传教百人,可得赐福一份。 一份赐福,便可道法入门,百病不侵。” 众生听了,皆是讶然,连忙开口问道:“道子,我等明白了!” “可是,传教百人,非常人可以做到!我等都已是长生教信徒,难以依靠再传教来积攒愿力,何时才能得仙尊一缕赐福啊!” 张玉清闻言笑道:“诸位莫慌,信奉与否不在表面,而在于仙尊能够感应得到。虽说这东京城中百万之众,都说自己信奉仙尊,然而你让他们扪心自问,又有多少真心实意之辈?” “因此,尔等只需好生传教即可。一言一行,天道均有记载,真实不虚。” “由尔等传播教义而真实信奉仙尊者,都会在其命格中留下独属于你的烙印。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将来此人行善积德,同样会回馈功德于你,也就说,此人再度传教,又会分润一部分愿力于你。” “根据吾的推衍,一人传教,可得二成愿力回馈。” “也就是道,你发展一名信众,这名信众又发展五名信众,就等于你发展了两名信众。” “如此反复循环,尔等不须真的传教百人,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能积攒够百人的愿力,仙尊感应灵通,必将降下赐福于汝!” 张玉清为了解释这一段他提前设想好的‘二级传教代理制度’的时候,用法力扩大了声音,同时还用幻化之术在空中呈现了一幅幅生动的PPT搭配讲解,生怕这些北宋的百姓听不明白。 诸多信众听得半知半解,也是心中火热,只觉得好像传教百人的任务也不是那么难以完成了。 顿时,不少隔得远处的人眼露精光,盯着身旁的陌生人口中问到:“这位相公,请问你听说过长生太元玉清仙尊吗?” 第四十一章 职位规划 “咱们这个长生道教非比寻常,乃是有着灵验真仙之登仙妙法为众生所寄。若非现如今红羊灾劫爆发在即,想要入教难如登天!” 张玉清盘膝坐于青纹剑上,以祥云遮盖了剑身,整个人仙气飘飘,绝妙的相貌令人望之不似凡人,更加敬畏。 他清谈道经,为众人解惑,也为众人介绍这个新兴的‘长生教派’。 “吾受上仙法旨降世入尘,便有职责在身,须得立下无量量功,使得众生皆渡过灾劫,方才圆满。为此,才要传教,才要教化众生。” “而传教,则须有个章程,所谓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但我长生道教却向来不屑于耍弄阴谋诡计,一切都放在明面上来说,升迁调度,皆在人心,将来尔等若有人立下大功德,或许我退位让贤也犹未可知。” 闻言,诸多信众、百姓皆是慌忙垂首恭敬道:“道子言重!我等唯须道子教诲,方知晓天地至理。” 张玉清微笑点头,道:“入我教中不可无名,从今日起,愿意供奉玉清太元长生仙尊者,可入观中登记造册,记录清楚姓名、典籍、年龄、八字等信息,由观中传教使赐下道法,称为‘赐法’。” “到了‘赐法’这一阶段,吾教便认可尔为长生大帝座下信众,可享上仙庇佑,只要不作奸犯科,违逆真仙法旨,犯下欺师灭祖,草菅人命等天人共诛之事,即使是人死灯灭,亦可保一缕神魂不熄。 来日入了地府,须报上仙尊名号,可得六道掌轮使公正赏罚善恶,判定来世投胎何处。” 听着这位道子口中缓缓讲述出来的诸多神道隐秘,众人交头接耳,皆是讶然。 “竟然真有地府之说?” “道子说有必然是有的。你可不知,这位道子神通广大,据传他前不久不过如你我这般是一介凡人,乃是一日得仙尊入梦传法,立地成仙,可称当世人仙之流。既有仙尊言传身教度化于他,必然也是为他讲述了诸多世间隐晦之事,凡人怎可辩驳?” “六道之说我倒是也知晓一二,却不知原来六道掌轮使也是看人下菜碟,如果不报上仙尊名号会如何?” “还能如何?我等逢年过节便为家中先祖烧钱纳贡,莫不成都是让老人家吃穿用度不成?当然是孝敬钱了!” “此话有理,所谓天下之事大不过一个情理二字。神仙享生人香火,地府诸君收死人供奉亦是常理。” “也是,所谓阎王好骗小鬼难缠!不过如今我等都入了真仙座下,掌轮使是不公正也不成了,岂敢欺辱真仙门人?” 众人捋清来龙去脉,皆是深信不疑,恨不得立刻冲进溪山长生观奉上香火钱,成为‘赐法’级信徒。 “道子,既有‘赐法’,却不知再上一层又是何职?” 吕梁眼露火热,作为前不久的长生教第一职权者,他的心思自然不会只惦记着区区人人可得的‘赐法’一职,而是盯上了更上层的阶位。 张玉清淡淡笑道,信手拈来一朵云花,含笑解释道:“得赐道法后,便须广为传教。当传教百人以上,虔诚感应仙尊,便如我之前所言可得一缕仙尊赐福,到此境界,可畅通无阻修行完毕‘养生诀’第一层,可称‘入道’。” “‘入道’与否,骗不得人。届时,人身上会发生种种妙处,如返老还童,精力无穷,思维迅捷等等。就如吕梁道长你,如今就为‘入道’级信徒。” “这一级别的信徒乃是仙尊虔诚信众,可担任教内职务,由其个人意愿可享在家闲职,如‘布道使’,负责为教中选拔一地众生品行,推荐良人入教。” “由‘布道使’举荐之人,可无须经过当地‘观主’考察,即刻登记造册,得赐道法。” “若是有意愿加入当地道观,便为‘传教使’及其他平职,负责为新晋教众传下道法,每月可得月奉十五贯,其余津贴根据当时具体发放。” 吕梁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喜,道:“如此说来,老道可算传教使了?” 张玉清摇摇头,道:“吕道长,尔之一脉为保存仙尊道统曾立下功德,可折算品阶,当为‘道箓’。” “不知这‘道箓’一职,有何说法?”吕梁听说自己还有提拔的空间,也是眼热,连忙问道。 “所谓‘道箓’,须得是由‘入道’级信众虔诚供奉仙尊,得仙尊亲点名录,方可晋升。” “这一职位,可受仙法一道。” 这话一出,全场气氛瞬息间安静下来。 下一刻,有人颤颤巍巍地口齿不清问道:“不……不知,不知这所谓仙法,何解啊?” 一旁的吕梁也是神色紧张,死死地盯住道子的脸庞,心中希冀感飙升到了极限。 却见张玉清含笑的目光朝他望了过来,似乎看穿了吕梁勉强维持住的理智,淡淡道:“仙法乃是由上仙亲赐蕴含一缕真仙气息之符箓,拥有大道奥妙,可生死人肉白骨,辟邪驱灵,安家保宅,白日腾云,瞬息万里等等无穷妙用。” “‘道箓’者,每月可得一道仙法。若为闲职,则称为‘镇魔使’,负责观察一地,不使邪魔外道兴风作浪,镇压红羊。” “若担任教中正职,可选一地为‘观主’。” “所谓观主,一观之主也,想必不须吾多加解释,尔等只需知晓这大宋疆域内,教中于每一州府之地,仅设置一座长生观即可。” “月奉三十贯,并折算余下物资补贴二十贯,调度一州之信众,负责当地教化之道,每年年底统计当地教众比例,上报仙尊。” “如此,凡间职位大体分发完毕,余下更高品阶者,尔等暂时无法接触,称为‘祭酒’‘副掌教’以及‘掌教’。” “祭酒级别以上,仅凭传教功德便已不够,须得有镇压红羊灾劫之功,由仙尊亲自擢升,吾亦只有举荐之权。” 赐法、入道、道箓、祭酒、副掌教、掌教。 布道使、传教使、镇魔使、观主乃至于更多的职位,每一等阶可得多少月奉,一应清晰明了。 一个庞大而又权职清晰的长生教派逐渐在众人心中浮现了出来。 更令人神往的是,仅仅观主级别就可得真仙符箓一道,有用无穷妙用,若升任祭酒,莫非可位列在世人仙不成? 或许,他们将来真有长生不老,白日飞升的一日? 第四十二章 点石成金 听了道子一一答疑解惑,吕梁也是不由得感叹。 自己前半辈子算是白活了! 原来一个教派并非如此简单接纳善信香火即可,若想发展壮大,须得立下诸多名号、规矩来,使人信服,要有着清晰明了的晋升通道,每一级别皆有福利,如此方可激活信众的主观能动性,愈发虔诚。 君不见,如今这挤满信众的大街上,凡是听见了道子话语之人,哪一个不是面红耳热,恨不得立马将全副身家奉上,只为了求一个观主之位! 哼,可笑! 想老道我辛苦忙活大半辈子,这才继承下来了这长生观偌大的家业,并且辛辛苦苦地维持着它在这乱世之中风雨飘摇却屹立不倒,可想而知是多么大的一场功德! 这才得了一州道观观主之位! 若再算上这千年来我家祖上代代相传,保住真仙道统不熄之功德…… 尔等区区一人家私,如何比得过? 真真应了那句老话,我家五代人的努力凭什么输给你积攒下来的十万贯钱财? 区区十万贯……等等?十万贯! 吕梁瞠目结舌的望着一个硬挤到人群前来的中年富商,满脸都是怀疑人生的表情。 中年富商道衣素服,脖颈上挂着道牌,手腕上缠着佛珠,手里捻着念珠,腰间配着舍利,身后的家仆举着水盂、花笼、华盖,更有一人扛着刻满六字真言的转轮,BUFF叠到了极致。 他胖乎乎的脸上挤满了虔诚,躬身跪地磕头道:“弟子余兴旺,久慕上仙尊名,如今一心只想皈依上仙,愿捐十万贯钱,为上仙塑金身修庙观,惟愿任观中主人,余生必虔诚供奉仙尊,静修道行。” ‘要不……答应他吧?’一旁的吕梁面上含笑不语,心中却无比火热。 有了这十万贯,什么道观修不出来?修成纯金的……嗯,还差了点,但镀金的肯定跑不了! 张玉清面色不改,淡然道:“钱财,粪土也。若想担任观主,须虔诚侍奉上仙,发展教众,积攒功德。” “余兴旺,尔过往误入歧途,为人所骗,以为金钱可使仙人高看你一言,却是可笑!” 众人发觉道子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皆是不敢多言,静静聆听。 “岂不闻仙人点石成金,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法?!”说着,张玉清凌空虚点一指,正中那中年富商余兴旺之躯。 “这……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惊呼。 却见到胖乎乎的余兴旺满脸充满了不可置信与惊悸,嘴巴张开疯狂的嘶吼,嗓子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而他的身子,正在由下而上,逐渐化作纯金的模样! 先是脚、再是腰部,最后缓慢延伸至脑袋。 最后,他那滑稽可怖的脸上挤满了惊慌失措时流下的鼻涕泪水,化作一尊无法动弹纯金的人像! 这充满视觉性的一幕瞬间令人咋舌不已,再无一人敢好高骛远,试图用金钱收买上仙。 开玩笑,人家连人都能变作金子,岂会缺钱?! 等等……这是不是意味着,长生教有着一个能点石成金的道子,教中永远无须为钱财担心忧虑? 那么,之前道子曾介绍过的每一等阶的职位都能拥有的月奉,一定会按时足额的发下? 顿时,所有人加入长生教的心态更加热切! 这就好比你本来想要加入的一个大学社团,听说社团里的干部每个月的工资跟县长差不多。 本来你以为这是社长吹牛逼的,后来才发现,这个社长是美联储主席的儿子,拥有指着一张手纸说它就是美金的能力,而且这张手纸还能立马变成真的美金。 这要是当上了干部,不吃饷吃到天荒地老我不是很认同! 老天爷啊! 汴梁城的百姓也不都是有钱人,穷人的比率一直以来居高不下,不少人都得为了生计发愁。 现在加入长生教,不仅不用交香火钱,还能领月奉? 啥也别说了,我先带着全家信了! 等等,老爹老妈媳妇女儿你们先别登记。还记得吗,是我告诉你们长生道教存在的,严格说来,你们应该算是我发展出来的教众才对。 …… 张玉清用神念死死禁锢住余兴旺,并用幻化之术在他体表虚幻出来一层泛金色的外壳,果然让人以为他这位道子可以点石成金。 如此,长生教拥有无穷无尽的钱财这个标签就死死的屹立住了。 有了这个标签,就算有些人无望传教百人,照样会为了教派职位拼死拼活。 小小的利用余兴旺立了威之后,张玉清又缓缓摇头道:“罢了,念在尔为初犯,又不知者无罪,便赦免你这一次,日后当谨言慎行!切记切记!” 言毕,他再次虚空一点,解除了幻术与神念禁锢。 只见纯金的人像缓缓褪去金色,恢复了肉色。 余兴旺的表情再次丰富起来,他满脸惊慌之色,不仅没有丝毫怨怼之情,反而眼含热泪当即叩头跪拜道子,口中大呼:“小人冒犯道子,理当遭受天谴,侥幸受道子怜悯,实在有愧!再不敢提捐献财物一说,只愿虔诚供奉上仙与道子,了却心愿。”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张玉清含笑点头,虚空一扶,余兴旺顿觉一股巨力将自己提溜起来,改成了站姿。 “待尔传教满百人之时,吾当亲自为尔求仙尊一缕赐福。” 得了张玉清的一个承诺,余兴旺脸上的兴奋之色几乎溢出,强烈的喜悦冲击他的内心,连连垂首行礼道:“道子之恩谨记在心莫不敢忘!俺想要为道子修建庙宇,不知可否?” “吾虽修行有道,却尚未能登仙,不可。”张玉清淡淡道,屏退了此人。 “若有心,多多传教即是。” 道子的嘱咐犹在耳边,余兴旺心中种种念头翻滚不已,当即暗暗决定依旧拿出之前预定的十万贯来,大肆在周边县府撒钱,凡是愿意信奉仙尊者,皆可领取一贯钱。 一个小小的插曲过后,众人越发激动,纷纷交谈不已想要快些加入教派之中。 “如今规矩已传下,教派已立,今日事宜便到此为止。” 不多时,张玉清淡淡的挥手,将自己的声音传遍附近几条街道。 “吾将于溪山重修道观,立下长生道教总坛,并担任掌教。诸位若有意,可于三日后再入观中来,登记在册,正式入教。” 第四十三章 回山 刘沆端坐于太师椅之上,手持一盏青花茶碗,缓缓递到嘴边小抿一口,安静听着底下人的汇报。 “如此说来,这位道子降世之后,便只做了这些不成?” 闻言,分坐两列的诸位相公之中便有人脸色不忿,拱手道:“刘公何出此言?观道子言行,已然出格,他有何资格可不通过官府立教建派?莫不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皆为王臣。” “如此立教,可称淫祀滥祭!” 这话一出,顿时堂中诸位相公齐齐变色,呵斥此人:“齐侍郎此言过矣!长生教为真仙道统,怎可称为淫祀?” 齐侍郎口出狂言也是瞬间醒悟,担忧的望了望天,却只能见到刘沆宅府大堂的横梁。 他赧然低声道:“口误口误,上仙莫怪莫怪……” 刘沆懒得理此人,放下茶水后皱眉道:“建教立派尚属小事,唯那红羊妖魔入世令吾心中不安呐。” “这……”诸位官员面面相觑,不知这位宰执相公何意。 “尔等认为,这妖魔之说,可属实否?”刘沆见状,缓缓开口问道。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闻言,拱了拱手出言说道:“妖魔一说古之亦有,然未曾见于正史所记,亦未曾听闻何地出过妖魔作乱。唯有当年汉高祖斩白蛇,可勉强有所挂碍。” “不过……”老者又摇摇头,道:“我等皆是饱读之士,理应知晓史家学说不可尽信。为了维持天家威严,往往有添花之笔,历代凡开辟疆朝者,无不有神异之处。而如今天下安定繁荣,绝非妖魔作乱之机……” 说到这里,他似乎反应过来谈论这个不太合适。 按照这个理论的话,妖魔现,朝代迭。 他岂不是在咒大宋国祚命不久矣? 老者连忙闭口不言,研究起今日的茶水来。 刘沆叹了口气,道:“今日我已秘密遣禁中诸卫,沿当时妖魔现世轨迹追踪索迹而去,倘若有所发现,我等也早做打算。” 诸位刘沆一脉的官员闻言皆是讶然,看向了这位大宋宰执。 刘沆脸色无悲无喜,喃喃道:“我等或许能挡得住仙尊插手凡间事宜,但我等莫非能挡得住妖魔作祟不成?” “倘若势不可挡,是调拨大军去灭妖除魔,还是依靠这位道子的长生教镇压红羊?” “诸君,须得好好想想了。” 说完,他便微阖双目,请人送客。 诸位官员也是作揖离府,待出了刘府后,方才按着亲疏远近,各自结伴乘坐马车回家。 齐侍郎面色阴沉,坐在车里回忆着刘沆的话语,心头不屑。 作为文官一脉中坚定的鹰派,他历来秉承着‘士治’的原则。 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脱离了文官体系。 现如今又多出来个上仙要凌驾所有人之上,虽说此乃真仙,但既然这位真仙不愿插手凡间事宜,又何必自己拱手将权力交托出去? 他齐侍郎十年寒窗苦读,岂能比不上区区一个观主? ‘什么红羊灾劫,区区妖魔,能敌千军否?大军调度之下,什么妖魔都灭了!何必全部依赖上仙?’ 他忿忿地想着,认为刘沆相公年纪大了,已不如他这般的年轻一辈想得远。 现在交出权力容易,将来收回时可就难了。 五代十国,数千万人的死伤,才换来了有宋一朝的文官崛起。 如今又来个仙道抢饭碗,怎么轻易答应。 除非,长生上仙赐下些修行秘箓来,分润给他们这些文官按需分配方才有得商量。 既然能一夜之间擢升一个道子出来,那么分给他们一点法力,也算不了什么嘛! 想到今日道子那一手点石成金,齐侍郎就心中火热难耐。 他费劲心思,一年到头收拢那点田地能值几个金子? 还是道法来得快! 可惜这长生上仙却是油盐不进,丝毫没有跟他们文官系统打交道的心思,事事皆绕过他们办理。 到了如今,也无人来与他们沟通过半句话语。 现如今只能继续死死卡住长生观的传教之途,逼迫这位道子主动降下身段来朝廷谈合方为正道。 齐侍郎心中浮想联翩,不禁幻想起日后道子为众官员点石成金的美妙场景,脸上浮现笑意。 …… 王宅面前,诸多信众仍不肯走。 虽然那位道子架着祥云带着两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侍女已飘然离去,但众人仍然虔诚的跪在王宅之前,久久方才逐渐散去。 直到许多年以后,此地都被称为‘降仙府’,供人朝圣参拜。 张玉清踩着飞剑幻化的祥云,轻声嘱咐两位侍女:“站稳了,不可乱动,小心掉落下去。” 夏竹与冬梅死死拉扯住他的衣袍,闭着眼睛丝毫不敢往下看,满脸的惊恐。 不多时,三人到了溪山之上,收了剑光,遁入观中。 道观里别无他人,唯有一名瘸了腿的老者留守。 他本是当地村中里正,前些日子才皈依观中。今日吕梁带着所有人去城里迎接道子出世了,就留下了这位守着庙观。 这位里正一见祥云之上站着一男二女,男子相貌英俊过人,女子皆是侍女打扮,顿时知晓恐是道子降临,连连丢了扫帚跪下叩头。 “起来吧。”张玉清虚手扶起老者,吩咐道:“我先行一步,避开诸信众,吕梁等人不久就会回山,届时你挡住其他教众,只需让吕梁来见我即可。” “是!谨记道子教诲!”老者激动的叩头道。 张玉清复又望向夏竹冬梅,道:“尔等如今恐怕迷惘,不过眼下却无时间于尔等解释,且安心等候。待之后若是愿意继续追随我,可留在观中侍奉我生活起居,若是想要恢复自由,亦可开解奴籍,放任尔等离去。” “我要跟在郎君身边!”夏竹鼓着小嘴连声道。 冬梅怔怔的望了张玉清一眼,今日受到的震惊过于大了,使得她现在脑子还晕乎乎的,只知道似乎自家的傻郎君一跃成了现在这番智珠在握的清冷道子,似乎乃是天上仙人降世临凡,为无数信众之首。 “奴……奴婢亦愿意跟随郎君。”她的美目里逐渐恢复色彩,不敢让张玉清等候太久,低声补充了一句:“永生永世,生死相依……” 第四十四章 印刷术 小半个钟头后,溪山脚下呼而涌入一大片人。 吕梁跑在最前头,他筋骨强健,脚力过人,一马当先。 他的几个徒弟则是手持拂尘,宝剑,道冠也歪着,跑得衣衫歪斜,大口喘气。 后面数百虔诚的教众们不甘心真个回家去,还想继续聆听道子教诲。 王三猛夹杂在人群里,心中忐忑不安。 早知今日道子真个会降世临凡,他便提前背上家中老母等在汴梁请求道子救治一二了。 谁让他在今日之前虽听闻了道子出世的消息,心中却始终不敢尽信,这才错失良机。 王三猛下意识忽略了今日就连他一个五大三粗的苦力汉子也硬是没能挤上最前边,就算是带了老母来,恐怕也无法当面见着道子一事。 他只将一切怪罪在自个不够诚心上,平白错失了大好的机缘! 除此之外,一大批心中或有所求之人同样不听吩咐暂且散去,仍是跟在来了溪山脚下,希冀着能再见道子一面,求上一二缘法。 …… 长生观外,吕梁化作离弦之箭,嗖的一声冲进道观之中,吓得把守门口的瘸腿老者瞠目结舌,口干舌燥。 “吕吕,吕道长!道子在后殿侯你,莫往大殿去了!” 看清楚了来人,老者慌忙拢手喊道,生怕吕道长听不着吩咐。 “好老刘!我去也,帮忙拦着外面的信众!” 老刘紧了紧手中扫帚,一股责任心油然而生。 既然道子与掌教都如此说了,那么今日但凡我刘三还活着,必不放进一人来! “站住站住!!干什么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今日观中不接外客,赶紧止步!” 老刘手持缺口扫帚宛若神兵天降,横眉冷竖,法不容情的厉声呵斥着穿着显贵的信众们。 “这……我等想要去觐见道子,老人家开恩,我乃上仙虔诚信徒!!” “退下!谁来了也不行!若想硬闯,且问问我手中长枪利否!” 众人不敢伤了道观一草一木,何况人乎,只要苦着张脸候在道观门外,急得抓耳挠腮。 “道子殿下!” 吕梁临近了后殿,冲刺的脚步猛然一停,心道不能如此着急忙慌,平白地惹了道子生厌。 他整理仪容,抚平道袍上的褶皱,掸去尘土,扶正了道冠,这才恭敬地推开两扇新修缮的木门,果然见到一位俊逸青年正盘膝坐于蒲团之上,阖目养神。 吕梁稽首行礼,轻声唤道。 张玉清这才睁了双目,不咸不淡的望了他一眼,鼻腔了哼了一声:“嗯,来了。” “小道不敢,不知道子遣小人来,有何吩咐?” 吕梁丝毫不在意二者的年龄差距,姿态放得极低,几乎将自个当作道子的孙子辈那般毕恭毕敬,浑然不顾道子身侧两位侍女望向他那古怪的眼神。 “尔虽愚昧,却偶有灵巧之资,知晓吾有意私下接见于你,不错。” 得了道子一句夸赞,吕梁的老脸翻起一朵花,喜滋滋道:“不敢,全赖上仙与道子灵光耀人,让小道也得了一缕灵机,能为道子所用。” “行了,你我皆是上仙道统传人。有些话和你可以说得直白一些,不必像在外面一样打机锋。” 张玉清中止了吕梁的拍马屁,道:“溪山长生观,吾是要设为总坛的,作为现任掌教道子,吾亦将亲自兼任这总坛观主一职。” “尔作为教中现如今唯一‘道箓’级信徒,可另择一地出任观主,你可有想去之地?” 听闻道子这般说,吕梁心中惴惴,慌忙跪倒在地虔诚道:“小道不想调任他地做观主,只愿追随道子身边,哪怕是如老刘头这般清扫道观也甘之如饴!” 张玉清装作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双手虚扶起吕道长,宽慰道:“尔一片虔诚心思,吾已知晓。然现如今教中大事乃是积极壮大,发展规模。尔作为吾玉口金言册封之观主,若不立即走马上任,外面之众恐以为吾说话算不得数!” “将来若是尔办事得利,教化信众出色,吾自会将尔调回座下,无须惊慌。” 闻言,吕梁只好放弃了赖在道子麾下不走的打算,讷讷道:“那,那属下便在附近府县择一地出任观主好了,离道子近些……” 张玉清不置可否,以法力幻化出北宋疆域图,这是他当初进出皇宫时在一偏殿所见,暗暗记在心中,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吕梁选了滑州,算是距离较为近的一个点。 “如此便定下了。”张玉清挥袍散去了地图,不顾吕梁那火热的目光,扭头吩咐道:“将图纸取给吕观主。” 冬梅闻言,微微低头应是,将之前张玉清提前交给她的一张图纸取出上前几步递给吕梁。 “这……道子,这是何物?” “此乃水力印刷机,吾曾有言,要将入道之法教给天下之人,必然离不开这新生印刷之术!” 张玉清眼皮微抬,继而道:“吾要你在短期内唤齐工匠,按图索骥,将图中之物铸造出来,并且收集方法,尽快使得此物可以量产。” “将来我长生教在何地开观,便要有这样一台机器下发下去,负责印刷道书、典籍,以及更为重要之物!” 吕梁展开图纸,望着其中宛如天书般的图画与文字,忍不住被这种精妙绝伦的机械结构给深深震惊住了一刹那。 闻言,他放下图纸,出声问道:“不知何物,竟比道书还更为重要?” “吾称其为:报纸!” 听着道子口中又蹦出来一个自己听不懂的名词,吕梁点点头,装作一副深深敬佩的模样道:“道子智珠在握,真乃不凡啊!” 张玉清含笑道:“尔将其想为一种‘邸报’即可,不过其中内容全由我教内出产,并且频率更快,发行量更高。暂定为一月一份,发售价一枚大钱,前期可半卖半送,吾要大宋天下识字之人,将来人手一份我长生教的报纸!” 水力印刷机这件事张玉清早早就有所谋划,据他所知目前北宋使用的活字印刷技术刚发行不久,还是一种简易的泥活字技术。 他之前深入民间时曾找时机实地参观过这种印刷机,大体而言已经是这个时代最为出彩的技术,可惜的是耗费工匠颇多,费时费力。 张玉清想起来或许可以尝试一下将现如今的活字印刷机与水力纺车做个结合,以水力为机器双向赋能,打造新生模式,直击市场痛点,实现教内生态深度搭建,增加横向不同场景价值,做到完美闭环,以报纸为抓手,打一套组合拳,精准引爆北宋贫瘠娱乐点,实现复用打法,做到结果导向,放大信徒感知度,完成信息屏障,精细化,差异化,平台化,结构化,最后闭环。 第四十五章 赐名 “这份图纸乃是我灵光乍现时偶然所得,或许还有错漏之处,不过大体而言思路正确。尔要寻些好的工匠,以查漏补缺,自行研发矫正其中的不对之处,明白吗?” 张玉清谆谆教诲道。 “属下明白。”吕梁这会儿功夫已经完全以道子下属自居,回答起来轻快明朗,沉迷其中。 “除此之外,尔即刻就去募集壮年劳力,为修建新观做准备,这是吾亲手所绘建筑图纸,可供尔参考。” 闻言,夏竹连忙抽出怀中的图纸,学着冬梅的样子上前递给吕梁。 吕道长打开图纸,只见该建筑凭借山势,依山叠砌,层层崇台气象森严,殿堂楼阁鳞次栉比,红墙翠瓦宏大壮观,威严肃穆,十足的气派非凡! “这……”吕梁吞咽了一口口水,双目快速浏览一遍。 粗略计算一通,这新修的长生教总坛道观,庙宇不下百间,建筑面积几乎以万计算,恐非一时一日就可建筑完毕的。 “有何不妥?”张玉清瞥了一眼吕梁,淡淡问道。 “……道子曾言要三日后重开山门,可若想在短短三日修缮如此规模宏大的新观出来,属下实是毫无头绪啊。”吕梁咬咬牙,也顾不上什么惹道子生厌了,他是绝对不敢擅自应承下这件差事的,免得将来交不了差才是真的后悔莫及。 “哈哈哈!!”张玉清爽朗大笑,道:“尔可是以为吾要尔使唤工匠来建不成?” “难道……”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心头,吕梁眼珠闪烁。 “不错,尔只需要招募木工,按着图纸所需砍伐山木,挖掘石块,运送物资即可。这长生教观的一期工程,全由本道子出手搭建,不须劳动工匠了!” 张玉清神色轻松,盘膝坐地,似乎挥手间修建一座宫观不在话下。 “属下明白了!”吕梁以头磕地,不敢再言半句困难。 “行了,诸多事务要忙,尔先行退下吧。” 吕梁闻言,嘴皮蠕动了一下,却不敢再言,转身出了后殿。 ‘话说道子不是说道箓可以每月得一道仙法吗?我是该找道子要,还是上贡虔诚祈问仙尊?’ 他心心念念挂着自己的福利,却不想张玉清来到北宋位面后一直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时间把那道符箓传承给学了?眼下自然只能是视若无睹,宛若看不见吕梁眼中火热的期盼之情。 “你们两个……” 打发走了吕梁,张玉清又扭头看向了冬梅夏竹,道:“即为本道子侍从,当摒弃尘缘,什么冬梅夏竹的,今后都忘了吧。” 他望着冬梅,脑海中蓦地浮现一张脸孔出来,越发觉得二人有几分相似,便取名道:“尔今后便为紫萱。” “至于你,则唤作龙葵。” “龙葵。”小丫头念叨着自己的新名字,喜笑颜开:“好听!好听!我是龙葵,紫萱姐姐!” “凝神静气,听吾传道!”张玉清冷声竖指,口中喃喃念诵声忽地响起,直冲二女心神。 无数炼体发觉的奥妙隐晦不断潜入二女的识海,蛰伏下来,静待时机成熟便可孵化。 她们听得如仙如醉,不自觉的就沉浸进去,无法自拔。 “……令臣关告,迳达九天。” 讲完了炼体决,张玉清挥手又打入二人体内各自一道灵气。 顿时,宛若热锅烹油般激烈的反应就呈现在二人身上。 龙葵与紫萱脸上浮现一股莫名的享受之感,只觉得仿佛浑身浸泡在温热的液体之中,通身百骸,窍穴全开,一股莫大的气力由丹田而生,贯通百穴,降服一切苦痛,使的筋脉强健,生生不息。 练成了《养生诀》的第一层,二人都浑身一震,美目中满是诧异的苏醒过来,齐齐望向上座的道子郎君,不知所措。 望着二女娇汗淋漓的脸庞,张玉清开言道:“不必如此望着吾,即为吾侍女,岂可不如旁人?吾方才乃是感应仙尊为尔等降下赐福,使你二人可以无须传教百人便越过赐福到入道这门槛,直接成就一层法决。” “谢过郎君(道子)。”龙葵与紫萱此刻出落的越发水灵,娇嫩的脸庞与丰盈的身子无比透着一股仙尘之气。 这是由于炼体决对人本身起到了塑性作用,任何人练了,都会往最完美的方向进化。 不过二女本就容颜过人,这才显得宛若天上仙女这般出尘。 “不必道谢,如今尔等看起来,方不堕我道子名头。”张玉清淡淡道,唤过其中身材凹凸有致的紫萱来:“尔性情灵巧,可掌钱财,今后便为吾座下‘财务总监’。” “至于你……”他唤过眼眸中一片纯真的龙葵,皱眉道:“你就唤作‘传话总监’好了,负责替吾传达指令,接见一些吾不想见之人。” “这里有一只乾坤袋,内有黄金三千两,便交由你保管。”张玉清打开储物袋,取出当初他收取百官进献时的灵布口袋,放在地上。 二人眼睁睁望着他虚空生物,虽说早已知晓自家这位道子有仙家手段,却仍是吃了一惊。 紫萱垂首,上前取过那口布袋,打开一瞧,金闪闪的灿烂光辉顿时让她口舌发干。 她还有些云里雾里,不敢置信,望着如天人之姿般丰神俊朗的张云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是,道子。” “行了,紫萱你应该识字吧?” “在府中时,娘子……曾教过我跟龙葵,认识一点,也学过记账。”紫萱怕提及道子逝世的母亲会有所影响,小声的如实说道。 却见道子浑然不知的模样,只是点点头吩咐道:“如此便好,过几日我教你一些会计记账手法,比如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什么的。日后你便负责将教中每一笔支出如实记下,并且负责掌管钱库,发放资粮等物事。” 或许……娘子与阿郎都已受长生仙尊渡化,转世成人了也说不定。 望着道子侃侃而谈丝毫不觉伤心的模样,紫萱出神的想到。 “是,奴记住了。” “我会将尔等职位权职告知吕梁,并广传天下信众。记住,尔等日后便为吾之侍女,乃是入了上仙之眼,并非凡人。无论何时何地,皆需虔诚供奉上仙,不可有丁点二心!” 张玉清眼观鼻鼻观心,感应着二女向着自己传达而来的浓郁愿力,也是不虞她们会生出背叛之心。 ‘这愿力浓度还可以检验手下人的忠诚度,倒是个极佳的法子。比如那废物吕梁,若非看在他是对长生上仙最为虔诚之人,哪里轮得到他来做这第一个道箓!’ 他心中暗暗想道。 第四十六章 符师传承 吕梁出了后殿三元宫,宣布了三日封山的法旨,劝诫各位善信耐心等待三日后再来溪山长生宫朝拜道子。 众人虽不舍,无奈见吕道长面色肃然毫不动摇,只得摇摇头暂且归家。 吕梁另择与自己交情甚好的入教乡绅们留下来,商议招募劳工,砍伐木料等事宜。 四个徒弟也没让他们闲着,吕梁把募集工匠的工作交给了他们,勒令四人须得找来汴梁城中手艺最好的工匠打造道子赐下的‘水力印刷机’,不得有误。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有条不紊地下发下去。 不少渴望着在教内谋划一个好职位的信众此刻也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不须人请全都自发的纷纷参与到这事件中出谋划策,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这个出五百贯那个出七百贯的,不一会儿就凑足了钱粮,只待各自归家去宣扬长生观招募事宜即可。 …… 张玉清以法力传音,唤来了一位年约四十出头的知客。 他面色恭敬打躬作揖道:“见过道子,贫道知云,可有何吩咐?” 如今长生观中教职人员已远非昔日可比,溪山遇仙那一日后,不少人捐献家资遁入观中,担任些知客、寮房、库房、侍灯等职。 约莫有八十余人,皆是汴梁城左近的居民,家中薄有资产,又喜好寻仙问道之流。 今日帮吕梁抬法台的就是他们,之前张玉清回观时没见着这些人,是因为他们脚力没那么快,毕竟还抬着法架呢。 数十人这才慢悠悠地一路逛回了溪山道观,便接到了张玉清传唤的法旨。 “传吾旨意,后殿及后山范围即刻戒严,不准许任何人出入,吾要遣造神兵天将下凡,修缮庙宇,建立新观!” 知云闻言,激动稽首道:“是,谨遵道子法令!” “另有一事,吾座下有侍女二人名唤紫萱、龙葵,分任吾麾下‘财务总监’以及‘传旨总监’一职,为她们各准备上等厢房一间,并遣观中库管与知客执事分别调入她二人职下,听候调遣。” 张玉清挥手解开储物袋,勾动一小块金条,融为薄片,刻箓了二女的任职文字法旨,并盖上‘道子正印’的公章,递与知云。 这便是正式的任命流程了。 “是,道子。”知云躬身双手高举接过金旨,随后对着十六岁出头的龙葵赔笑道:“见过传旨总监娘娘,小道便是知客执事,从后便听从娘娘调令,在所不辞!” “嘻嘻。”龙葵回忆着在府中时娘子的仪态,装模作样抬手道:“起来吧,今后可要好好做事。” “是!另外关于库管乃是吕掌……吕道长的四弟子,道号唤作松枫,稍后我宣布道子旨意时再为财务总监娘娘引见此人可好?” 紫萱轻点头,表示知道了。 “尔等退下吧,吾要入定了……”事情谈妥,张玉清阖目静息,再无言语。 三人稽首应是,待要快要出门时,却听到道子清冷的声音响起: “吾即已入世,便为观中掌教,道子乃是吾的出身,而非权职,执事日后莫要再叫错了。” 知云冷汗涔涔,慌忙拱手颤抖道:“是是…小道莫不敢忘。” 不提三人离开后,如何宣布道子新的旨意,各方又是如何反应,吕梁跟乡绅们开完会又是如何内部开会告知众人道子将担任新掌教与总坛观主一事。 张玉清已无暇再顾及这些凡人间的琐碎小事。 他的心神全都沉浸到一枚破裂古旧的玉简中去,神念徜徉在无穷无尽的符箓知识之中,全神贯注的吸收着这些玄奥晦涩至极的符箓传承。 实际上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打开这枚符箓传承,作为在修仙界流传许久大名鼎鼎的四项技艺之一,张玉清也是对其满是探索欲。 之前虽然没有闲暇时间接受传承,他却还是抽空看了一眼符箓目录。 那黑吃黑的死胖子虽然不讲道义,不过货色还是很不错的。 当初商谈时他曾言保证其中有不下十道寻常符箓已经三道进阶符箓技艺,果然不假。 十道寻常符箓分别是: 避尘、庇体、驱邪、神行、法剑、真火、真水、治愈、封禁、灵雨。 大体上都是些炼气修士日常出行,居家必备的常用符箓。 不过在张玉清的记忆里一般的炼气修士可买不起符箓,尤其如他这般佃户出身的修士,身上脏了洗洗就行了,何必花好几十两金子买张避尘符来用? 太奢侈了。 所以这些常用符箓在市面上的流通性并不高,大多数修士之间的硬通货还是更具杀伤力或者防御力的进阶符箓。 而在这一阶符箓传承中的三道进阶符箓则分别是: 黄巾力士、辟水火龙、土环龟盾。 识海中金光吞吐灵机,一涨一收。 张玉清神念通明,双眸之中有无数的信息掠过,几乎化作实质。他体内的灵气无意识的溢散出来,这是由于他小周天运转过快导致的灵气外溢,意味着他正在快速运转神识,无心控制丹田灵气运转。 足足一夜过去。 待雄鸡唱晓,东方泛白之际,幽静的大殿之中才响起一道微弱蚊蝇的轻哼声。 张玉清徐徐睁开眼眸,默默回忆起识海之中多出来的无数有关于符箓的知识,嘴角浮现一抹微笑。 “一阶下品符师,我算是入门了。” 初次接受符箓传承的他,只能说是完全学会了这十三道符箓的绘制方式,但并不能保证制成率,还需要大量的水磨工夫来熟悉绘符的过程。 若能做到成功率在三成以上,便可去符师坊做职业认定,称为一阶中品符师。 成功率在七成以上,就是上品符师。 不过除此之外,中品和上品的认定还对符师掌握的符箓品类、数量有要求,成功率只是硬性门槛。上品符师似乎至少要掌握三十余种符箓的绘制才可达成,其中不得小于十道进阶符箓。 而上品符师的待遇也是极好,任何一家势力都不会拒绝一位上品符师,月入随便都是百块灵石以上。 种种修仙界的常识在脑海中闪过,张玉清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 “虽说黄巾力士是进阶符箓,如我这般的新晋符师尝试绘制失败率恐怕会较高一些。不过我有李家宝库打底,并不缺符箓材料,总该能凑足修缮道观的黄巾力士符吧?” 他嘀咕一声,‘啪’一声拍开储物袋,以法力取出数样物事虚浮在眼前,凝神细看。 第四十七章 黄巾力士 “咦?又成功了……” 张玉清揉了揉眉心,将绘制好的黄巾力士符小心的从玉板上揭下,嘴唇之中吹过一道蕴含着灵气的呼吸,拂过符纸表面。 却见黯淡无光的符纸受此一激,道道纹路逐渐亮起,随后再次熄灭,便储存够了激活的灵气,只消将之点燃便可唤来一名力大无穷的黄巾力士听候差遣。 张玉清发现自己似乎除了在修行一道是个废材之外,对于法术、符箓一道却称得上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黄巾力士这种进阶符箓,他除了一开始制作时因为过于紧张以及不熟悉流程而制毁了三份材料之外,接下来的绘制成功率竟然在九成以上! 数一数眼前漂浮的灵符,不多不少正好九张。 “再制作一张凑齐十张罢,十名黄巾力士应该足够用来修建长生宫观第一期建筑了。” 张玉清深呼吸一口,心神沉浸下来。 他从面前漂浮着的上等符纸中抽出一张来,二指用力一贴,便将符纸定在了玉板之上巍然不动。 这符纸并非普遍意义上的黄纸,那等用灵木纤维作材质的符纸多为下品,要绘制进阶符纸,最好还是用妖兽皮处理成的符纸为底最好。 不过张玉清也没有下等符纸,这批妖兽皮为基底的上等符纸是从李家库房中抢来的,约莫有百来张,足够他短期使用了。 “玄不改非,氪不改命,急急如律令!” 正式绘制之前,符师可以向上天祈福,或是提前占卜一二,推测运算自身气运如何,提高绘制成功率。 张玉清一开始还老老实实的用金币占卜下笔绘符是否能够成功,后来发现每一次金币都给出肯定的答案之后,也懒得再按部就班的来搞的,随意念叨点咒语增加自信,提笔就写! 他心中无比的冷静,握住符笔的右手稳若磐石,在盛满妖兽血液的玉壶之中微蘸了一蘸。 按理来说,使用不同层次的符笔、符墨都可以增加制符成功率。 不过由于张玉清的东西都是抢的,因此也并不知晓这套工具的具体品阶。 凑合着用吧。 笔毫接触符纸,灵光吞吐。 张玉清已完全物我两忘,沉浸其中,轻柔的朝着符笔之中输送法力,平稳地在符纸上宛若游龙般腾云翻飞,一笔即成。 与此同时,他的识海之中也逐渐观想出一尊身披金甲头戴黄巾的神将,名唤黄巾力士,身周云雾缭绕,阔面重须,身长一丈,臂能抗马,不怒自威。 眼前虚幻的黄巾力士似乎与符纸重叠了起来,待他回过神来时,只见一张新鲜出炉泛着点点灵光的符箓稳稳当当的呈现在了眼前。 “……好高的爆率啊。” 张玉清吐槽一句,随后揭下符箓,凑齐了十张‘力士符’后,已可以着手修建道观了。 他将制符工具收回储物袋中,推开后殿大门,眼前空荡荡一片,别无他人。 道观之中的人都被他下令驱逐出后殿范围之内了。 只能隐约听到前殿那边仍是人声嘈杂,络绎不绝。 不少应募而来的劳工、工匠、苦力正在接受询问,登记造册,发放饷银。 眼下已过去了一天,距离他立下的三日筑观仅剩两日。 张玉清将青纹剑再幻化作祥云,盘膝坐了上去,随后掠空飞升。 溪山,长生观。 正在忙碌的凡人们忽的就见着后殿禁绝之地升起一朵云彩,上面端坐一人,皆是吃惊讶然,随后就忙不迭的跪了一大批,口中直呼:“见过道子(掌教)!” 喊道子的,都是些没入观的普通信众。 只有正式在观中挂职的,才喊张玉清掌教。 道子没搭理他们,袍袖一挥,却见到天空之上,云端之中,点点光辉洒下。 “吾奉仙命,人世传教,请仙兵速速下凡,为上仙修葺宫观,筑就庙宇,急急如律令!” 一道清冷的嗓音无比清晰的传入了众人之耳,只见那一粒粒光点忽地涨大,幻化作一名身高一丈有余,通体散发着金光的仙兵,赤手空拳,身披重甲,朝着道子拱手作揖,随后落入后殿之中隐匿不见去了。 众人还在琢磨着道子方才那番话语之意,却猛然间听到后山处响起轰隆隆的开山裂石之音,宛若天雷降世那般震耳欲聋。 无数的石粉木屑漫天掀起,一道道粗壮圆木被整齐码好,由仙兵肩扛手提着,放置在大殿之前的广场上。 一时间,拆除声混杂着建筑声齐入耳膜,令人胆战心惊。 尤其是当见到一根刚被仙兵拔出来的巨大树木,被其竖成手刀的右手微微一削,就化作结实耐用的圆木。 接着,另外一名身材削瘦,眼睛炯炯有神的仙兵三下五除二,就将这根圆木又加工成九龙绕梁圆柱之时,众人只觉得眼珠子都快崩出来了。 ‘这……莫非是传说中天庭筑造司的天兵天将们?怎如此善于修建宫殿?’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众人脑海中闪过,这才回过味来原来道子是要遣天兵天将为长生仙尊建筑新观。 在场众人除开那些被吓得瑟瑟发抖磕头不止的劳役们之外,皆是些长生道教的忠实信众,见状无比虔诚的向着仙兵们稽首行礼,口中赞道:“多谢上仙为长生仙尊修葺宫观!” 十名黄巾力士足足忙活了一天一夜,中途符纸的灵力不足,张玉清又忍痛掏了十枚灵石为符纸充能,这才维持住了这巨大的工程量不溃散。 “这都是投资,不能节省……等三日造观结束之后,必然会引发新一轮的信仰狂潮!” 张玉清深知,造奇观是涨信仰最快的方法,因为人生下来就对庞然大物天然充满敬畏感。 如今他遣十名黄巾力士修建宫殿,来日就能聚拢汴梁百万信众之心。 区区十枚灵石而已,丝毫……都不肉痛。 “叫人信仰就是如此,水磨工夫,半点不能急。又不是造反,真个想造反,吃个饭的间隙就能冲进皇宫宰了狗皇帝,夺了他的鸟位于我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但是,叫人真心实意的,发自内心的信仰自己,却不是那么简单能够做到的事情。” “所谓躯体表面上的臣服容易,心灵极致的谦卑却难,唯有真正做几件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并且广传天下,令所有人潜移默化的信服才能真正推行信仰。” “我要做的事,是叫这天下万万子民,皆虔诚归化长生仙尊。因为,我能带给他们更好的生活,我能叫所有人过上远比现在舒服百倍的日子,我能击碎这愚昧落后的封建时代,我能叫所有人发自内心的认可并投入到我的麾下来。” “那就代表我是至高无上的长生仙尊,因为我是修仙者,说,我会守住在北宋的一切,重铸华夏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苟到筑基就算成功。” 第四十八章 妖魔初现 “足足两日有余了吧,这些仙将们果然气力无穷,真乃神人也!” 长生道观内,几个信徒凑在一堆崇敬地望着广场后边正面无表情搬运木材、青石与白玉的黄巾力士,窃窃私语。 “可不止,仙将们还不须用膳,就连香火供奉都不收,昨日我奉吕道长之令为众仙将精心烹制膳食十八道,皆被拒绝了。” 一旁的都厨手里举着锅勺,一脸敬佩地道:“想当年某家一手斋饭那也是享誉汴京驰名府内外,就连大相国寺的方丈主持时间久了想念这一口都要亲自上门来请某的,谁人不夸谁人不晓?” “罗都厨,你那膳食是人用的,仙将不食人间烟火,自是无福享用了。” “嘁,尔一介幼童懂甚么?”罗都厨胖乎乎的五短身材,扯了扯油腻腻的道袍领口赞叹道:“某不是说了么,诸位仙将也不食用香火,你看那边的贡桌。” 几人闻言,睁眼看去,果然见到广场一侧上摆放有一张丈二长的红木贡桌。 上盛有香炉、黄旗、符钱、果盘、烤鸭、卤猪头肉等物事一应俱全。 青烟袅袅升起,却见众位仙将途径过时却置若罔闻,仿佛眼中就看不见这张贡桌似的,径直绕开过去继续干着自己的活计。 “好仙将,真可谓是雄赳赳兮气昂昂,势要把庙宇来修建!” “尔这首打油诗若让仙将听见了,少不得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这人立马焉了,打嘴赔笑道:“贫道玩笑话,莫怪莫怪……” …… 不提道观中众人如同好奇宝宝似的围观黄巾力士是喋喋议论不休,张玉清已悄然隐匿了身形,出了溪山范围之外,往着汴梁西边飞去。 “距离魔星现世也有两三日了,是时候搞点动静出来了,炒炒气氛,免得大家日子过得太舒坦,忘了这茬要紧事。” 他低声呢喃道,行不多时,就见到距离汴京约莫五十里路远,几行青色炊烟盘旋在空中,驻扎有一个镇。 张玉清按下剑光,进了小镇之中,却见当地约莫有千余户,中心筑成碉堡,余者绕小城而零散坐落,总体而言,是北宋年间普遍存在的民间豪绅庄园。 这地的主人姓王,主营茶叶生意,镇上的村民多为他的亲族与雇工、仆役,负责照顾周边几座茶山而在此地休养生息。 碉楼里住着王豪绅的奶妈一家,他自个儿目前不在这里,只有九、十月份才携家带幼来茶庄避暑。 ‘就选这里吧。’ 张玉清神念一动,幻化作一名挑着竹担盛满货物的货郎,衣着麻布粗裳,拄着竹杖,热汗津津,抬脚进了王家茶庄。 他一手拈串鼓,一手打板,随意一敲就响起沉闷的鼓响。 “咚——!” “针线剪刀,二分一根,鸡蛋红糖,压渴拔凉。老人吃了,心里不慌小孩吃了,白天不想娘,夜里还不尿床~” 庄里的小孩听见了,忙不迭地聚拢过来,吆喝道:“兀那货郎!可有甚好耍的小玩意儿?” 张玉清斜眼一瞟那出声的小孩,见他八九岁,扎着冲天小辫,脖颈带着长命圈,心中谙然,摇摇头道:“小孩,俺却不卖那些玩意儿,只卖些居家良品,种子吃食。” “快去唤你家大人来,莫要捣乱!” 七八个小孩一哄而散,稍倾,各家的大人这才凑上前来,挑选货物。 “咦,你这货郎卖的东西也太稀松平常了,我家中都有。怎地?汴梁城中如今就没有什么新鲜事物了么?” 一个白发老妪眯缝着眼睛挑拣担子里的货物,语气中似有嫌弃道。 几个妇女闻言,也是仔细观量,果然见到手中的针线剪刀锈迹斑斑,分明是卖不出去的压箱底货,不免也怒了,指责货郎道:“你这汉子好不晓事,那些腌臜物事来戏耍我等,这些破铜烂铁谁稀罕你的?快快收起来,下次拣上好的货物再来吧。” 张玉清语气着急辩驳道:“哪里哄骗你了?我这剪刀可是老字号出产,那针线也都是好东西,你瞧!” 他扯起一捧乱线递给围观的众人观看,果然是色泽黯淡,断裂无算的劣品。 众人纷纷好言劝诫道:有一说一,你的货色确实有点垃圾,还是考虑改行吧。 两拨人吵得不可开交,人群中的老妪却忽然发声问道:“那货郎,老身问你,你这批货都是从何处进的?” 张玉清将针线往担子中一丢,气冲冲道:“这一桩桩物事可都是俺费劲气力跋山涉水从罗家村收来的,你等竟然还嫌弃不好?!” 却不料那老妪脸色却陡然一变,语气带着几分颤抖复问道:“你,你你再说一遍?你是从哪儿收来的东西?” “罗家村!” “莫非,是往这下游过去那罗家村?” “正是!” “啊呀!”青天白日的,老妪的脸色猛地煞白一片,慌忙将手中的货物丢回了货郎的胆子里,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一样被吓得跌落在地瑟瑟发抖。 诸多庄子里的村民此刻都被这一幕所吸引,逐渐围拢上来。 “那罗家村……三年前就因为上游决堤,全村死绝了呀!”老妪颤颤巍巍地抬手指着货郎,语气中掺杂着无比的惊恐。 “怎……怎么可能……” 众人听到那货郎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声音断断续续地,便扭头过去看,却见此刻地面上不知何时积满了腥臭的血水,货郎的五官七窍俱都凸起,表情带着些许迷茫与不甘,一张嘴吐出一地泛青的淤水。 “哇?!诡啊!!”众人见状大跌眼镜,几乎同时被吓了一跳,个个汗毛倒竖慌不择路四下奔逃去也。 再回头,却见那货郎胀鼓鼓的身子砰地一声炸开来,腥臭的血水洒落一地。 老妪见机得快,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下一刻,货郎腐烂的尸块又诡异的再度颤抖起来,裹挟着那竹担里的物事,组合成一个浑身插满钢针的怪异妖魔出来! “吼——!” 这妖魔的外形可怖至极,密集恐惧症看一眼就会当场病发而亡。 它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语气含糊地怒吼道:“长……生……大……帝!!!你挡不住太久的,待吾屠光了此地,好复活吾之血亲骨肉,来日再以万千人族血祭,彻底撕裂天地封禁,让这方天地沉沦红羊,永无宁日!!!” 第四十九章 遇害 “快,快上!!” 王家庄里,二十来个农户手持朴刀木盾,浑身战栗不止,眼里满是恐惧的望着那身高数丈的骇人妖魔,一个个驻步不前。 庄里管事三十来岁,额头上冷汗狂飙,站在碉楼上心砰砰狂跳,死命的喝令手下农夫上前阻挡这妖魔向碉楼袭来的脚步。 “血……肉,活人,吾许久未食的活人啊!!!” 这妖魔浑身长满锋锐的钢针,浑身泛青,像是泡涨的腐尸,偏生又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手脚皆是尖锐得不似人形的爪样,倒像是几把剪刀拼合在一起的刀爪。 恐慌的情绪在农户们中蔓延,不知是谁第一个怪叫着扔下武器逃跑,众人心中那根紧绷的心弦彻底断裂,所有人涕泪横流的慌乱朝着堡内奔逃而去,谁也不敢留下来阻止这妖魔。 “回来呀!尔等跑什么?!!”那管事大惊失色,挥舞着皮鞭在空中猎猎作响,怒急攻心道:“这庄子内可都是你们的家眷老弱,你们跑了,可是将父母妻子一并舍弃了不成?!” “陆管事,快跑吧!”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农夫见状不忍,过来拉扯管事的右袖道:“那妖魔分明是前些日子长生观道子所言的红羊妖魔!此非我等人力可能抵挡之大魔,岂不闻就连可以白日元神出窍的道子殿下都无法消灭此獠?” “趁现在还有机会,快逃吧!” 听到农夫的劝诫,管事也不坚持了,慌忙道:“王二,我给你两贯钱,速速去我家中把我那刚过门的媳妇一同背出庄子逃命去也!” “不去,我娘还在家呢!”王二丢下管事,扭头便跑。 无穷的惊惧与无能为力感涌上心头,陆管事心中纠痛的望了一眼逐渐逼近过来的妖魔,喃喃道:“纺娘,来世再作夫妻吧!” 他胡乱爬起身来,正欲走碉楼暗道逃出庄子,却冷不丁听到天边响起一道冷冽的声音。 “妖孽!受死!” 一道青光从天而降,径直插在那红羊妖魔的肩头,宛若热刀切油一般滋滋作响。 “吼!!!”妖魔吃痛,丑陋的脸上浮现愤怒的表情,仰头望向天空怒吼:“道!士!你竟敢伤吾!!” “救,救兵来了?” 陆管事共一应庄内农户都悄悄探出头去,却见高空上一道锐利的剑光悬浮于空,看不清来人模样。 “吾乃长生道教现任掌教道子麾下降魔使是也,尔等不必惊慌,且观吾降妖伏魔!” 那人声音冷冽,如他的剑气一般锐利。 “是长生教的道长!” “道长来了,青天就有了,道长来了,我们就有救了!” “妖魔,什么时候都要剿,不剿不行啊!” “老天爷啊,万幸有长生上仙于人间开辟道统,渡人救世啊。否则今日,我王家庄必然死伤惨重,血流漂橹!!” “道长,求求你收下我吧,我也想要追随上仙修道除妖!” 地面上,庄户们一看道长剑气如此给力,一击就重伤妖魔,也顾不得藏匿了,纷纷从家中翻墙出来叩头跪拜不止。 顿时,强烈的愿力涌入张玉清的体内,化作菁纯的法力。 “唉,又浪费了……”他暗自叹息,下了狠心这次一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功法更改了,如此多的法力不能用来积攒着冲破关卡,实在是让他心痛。 “罢了,继续演戏吧。”他将心神收定,继续释放幻化之术,操纵着那空有其表的妖魔肆意发泄,疯狂的毁坏建筑,破坏道路。 在他的微操之下,妖魔完成了摧毁房屋十六栋,却无一人伤亡的辉煌战绩。 实际上,那些房屋都是他催动青纹剑劈砍破坏的,幻化之术毕竟只是逼真的幻术,并不具备伤人的作用。 不过诸多农户可不知晓这一点,在他们的视角里,道人与妖魔大战数十回合,期间险象环生,不少被波及的农户几番命悬一线,几乎就要丧生于魔掌之下,全赖这位长生教的道长以命相搏,不惜以伤换伤,这才挽救了庄内诸人的身家性命。 只不过二人大战时,却免不了破家灭屋,连一些离得近的大道路都湮灭了。 终于,妖魔身中数十剑,力竭不支,便将攻击重心放在了碉楼内老弱妇孺的身上。 沉重厚实的楼体被妖魔撞击之下,不断抖落碎屑。 数百名匆匆藏匿进来的庄户胆战心惊,生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自个儿今天就要葬身魔腹。 却忽听闻那道长怒哼一声:“竟还妄图通过噬人来恢复元气?吾便是拼了这柄道子御赐仙剑破碎,亦要斩汝于此!” “诛天剑诀百二七式·除魔!” 众人只觉得一阵地动山摇,锐利的红色剑光刺穿了双目似的无比耀眼起来,忽地斩落了妖魔的头颅,随后‘啵’地一声化作碎屑。 “此獠名唤‘混江夜叉’,乃是红羊一百零八魔星中的一员,今被吾斩于此地……不好,竟还未死透?” 众人听闻,却见妖魔残缺的尸首化作一道乌光,直冲云霄而走,奔着汴梁去了。 “好贼子,原来竟是故意哄骗我碎了仙剑,好逃命去也!” 道长清冷的声音从庄外传来:“此事重大,妖魔皆已陆续现世,吾要回观禀报道子掌教。另外此地已被魔气感染,尔等须寻一‘入道’高人辟邪一二,方可继续居住于此,否则日久天长,恐遭魔气侵扰,失去理智化作伥诡。” 众人又等待了一阵,久久不见那道人继续传音,这才战战巍巍地出了碉楼。 却见原本祥和安宁的庄子房倒屋塌,众人连忙回家搜索自家亲人,一番找寻才发现好在没有产生什么人员伤亡。 家家户户阖家团圆,只是心中不免戚戚然。 属实是王大地主凄惨了点,不知为何,倒塌的都是他家的房屋,一并损失了不少钱粮。 众人默契的忽略了妖魔应该不需要银钱这回事,问就是没拿过,没见过,一整天都忙着逃命来着,或许那些银两被妖魔和道长大战时受到波及融化了也不一定。 王家庄的管事并几个里正、长者聚拢起来,入夜了也不敢睡,深怕还有妖魔来袭,叫上众人就在庄里大院开会。 主题就是《论全庄应该以什么方法一股脑全部加入长生道教成为有保障的教众一事》。 经过这次的妖魔事件,全庄上下一致同意立即派人前往汴梁禀告王豪绅一家庄里惨遭妖魔入侵,万幸有道长路过来助这才免去庄子毁于一旦之事。 再凑钱千贯,由各家各户分担集资,务必要请到一名‘入道级’的长生教道长前来做一场辟邪法事! …… 第二日,齐侍郎府。 侍女早早的起床,洗漱完毕,便要准备好服侍主人家起床更衣。 却冷不丁听闻外头吵吵嚷嚷,纷闹不休。 她好奇地掀开窗户,探出头去,就听得街面上的人议论纷纷,皆在讨论昨日王家茶庄遭遇妖魔一事。 侍女慌张的放下窗户,小声的凑到同住一屋的小姐妹耳边说了此事,却遭了对方一个白眼,道:“可别在府上乱说此事,阿郎的性子你可是知道的,他最厌恶有人说红羊妖魔即将现世等等这些话。” “是,阿郎似乎不喜长生教已久,我还是不要讨他厌恶了。”侍女打了个冷颤,互相帮忙穿戴齐整,这才毕恭毕敬的进了主家内院,轻敲门扉。 “奇怪,往常这个时候,阿郎应该已经起床,等着你我为他洗漱更衣了,怎地今日这般久了不见动静?” 小侍女们对视一眼,壮着胆子小心推开木门,顿时浑身血液直冲颅顶,小脸蛋瞬间变得煞白无比。 只见一个浑身长满钢针生的瘦骨嶙峋的无头妖魔蹲在齐侍郎的床头,正用锐利尖爪从齐侍郎被剖开的胸腹里往外掏着什么。 侍女们的动作似乎惊吓到了此魔,它作了一个扭身‘回头望’的动作,之后才意识到自个儿没有脑袋。 随后它锐利的爪子轻轻在齐侍郎的脖颈处一抹,就将他双目空洞的头颅摘了下来,顶在自己的腔子上。 片刻后,齐侍郎的表情生动起来,‘他’望着两位衣裙不断滴落水珠的侍女,露出了一个邪邪的笑容。 第五十章 结案 “内院里并无留下任何痕迹,提刑司的人反应说进屋之后便有种憋闷透不过气之感,待了约有一刻钟,有人自感身体出现恶心晕眩,想要呕吐的现象,估计这便是长生教道长所言妖魔残留的‘魔气’所致。” 负责调查齐侍郎身死一案的刘巡检将案宗上呈给蔡府尹,接着道: “府衙并提刑司的两边仵作已交叉检验过尸体,断口处光滑如镜,是任何一种利器都无法造成的伤势,除了传说中的红羊妖魔,属下想不到别的解释。” “另外,大家伙都上呈了想要休假的条子,府尹……” 刘巡检五大三粗满是横肉的脸上浮现一抹不安:“事涉妖魔,谁也不敢保证掺和进来不会受到什么魔气感染,都在害怕万一变成‘王家庄货郎’那般的伥诡,落得个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 蔡府尹揉了揉鼓胀的太阳穴,有气无力的道:“别说了,既如此,将那两个侍女放了吧。另外通知齐侍郎老家来人领取尸首,接收遗产。” “是。” 铁甲摩擦刀鞘的声音逐渐远去,蔡府尹红着熬夜的眼眶战战巍巍的将手伸进怀中,掏出一份‘传单’出来。 “救苦救灾大慈大悲长生仙尊庇佑,今有虔诚信众蔡峁祈求您老人家降下赐福,庇我等远离妖魔邪祟。” 他双手合十夹着传单,先是恭敬的四方都拜了拜,又望了望公案桌上供奉的獬豸神兽木雕,嘀咕道:“保佑保佑,莫怪莫怪。” 左右判官与推官、六曹、各军巡院、厢公事拢共三四十人就这样静静的等待府尹大人完成了祈祷动作,心中方才久违的升起一丝安心。 谁也不想掺和到这首件妖魔噬人案件中来! 可是齐侍郎是朝廷命官,无缘无故惨死府中,这隶属于他们府衙管辖职权范围内事,跑不掉!推不脱! 总不能因为那两个侍女信誓旦旦的说是妖魔杀害的齐侍郎,他们连调查都不调查就认定是妖魔所为吧? 那隔天又死一个,报案人也说是妖魔所为怎么办? 这样下去还不乱了套了。 现在根据调查得出的种种资料来看,那齐侍郎还真是死于妖魔之手!这下子众人无不是担惊受怕,生怕魔孽缠身,恨不得如蔡府尹这般身上揣着份长生教传单时刻护体才好! 蔡府尹也是感慨异常,谁能想得到当初他心血来潮请人去排队领取了一份‘赐福传单’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呢? 现如今汴梁城中这么一份传单的价格已经被炒到了一百八十贯一张,据传上面蕴含了一缕道子气息,可镇邪除魔,不受妖魔侵扰。 众多官员豪绅争相出高价求购,甚至还有价无市,引发了一场哄抢。 可以说现如今六品官员以上,谁家里要是没一张‘赐福传单’庇佑家门,那是要遭人异样眼光的。 当初免费领取到传单的汴梁市民都发了大财,转手一倒卖,一百多贯钱就入了手。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舍不得卖掉自己的传单,盖因当初领取了传单之人大多现在都成了长生教的虔诚信徒,再加上齐侍郎一案使得众人皆人心惶惶,都害怕失了传单护体被妖魔找上门来,在睡梦中被剖去了心肝。 现在汴梁城中所有人都在默默倒数三日期限的到来。 因为道子曾应承过众人,三日后就会广开山门,吸纳教众正式加入。 届时,哪怕是拼个头破血流,他们也要想尽千方百计成为登记在册的长生教信徒,享受仙尊庇佑。 免遭了妖魔毒手。 不多时,掌管西狱的开封府司录参军事,亲自押送了两名哭得梨花带雨的侍女到了堂上,拱手抱拳道:“禀府尹,人犯已至。” 蔡峁定了定神,望着两位侍女道:“来人,为二女去了枷锁。” “是!” 自有下属掏出铜钥解开锁扣,徒留惊慌失措不明所以的两位侍女睁着大眼睛看向上堂的府尹相公,哭哭啼啼个不休。 蔡峁听得哭声脑瓜子疼,连道:“尔等无须再哭闹了,现如今真相大白,齐侍郎真乃妖魔所杀,不关你二人事,可暂且归家去了。” 小侍女眼眶泛红,木讷道:“家……西荷没有家了,娘亲早就不要我了,呜呜呜,现在阿郎也死了,我们要怎么办啊姐姐……” 另外一名侍女顿时泪如雨下,捂着脸庞嚎啕大哭。 蔡府尹啪的一声怕惊堂木道:“尔等侥幸逃脱妖魔毒手,既无家可归,不若虔心向道,入长生教供奉仙尊便是了,吾可派人为尔等开解奴籍,可愿意否?” 二人被吓了一跳,对视一眼,忽觉得府尹相公的提议很不错,方才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妖魔杀了齐侍郎却没有杀她们,说不得就是受了长生仙尊保佑的结果。既然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不如索性加入道观虔心向道。 “谢过府尹大人。”二人颤抖着行礼,慌忙归家去收拾行囊去了。 齐侍郎死了,她们却因祸得福不用再为人奴仆,倒也是因祸得福。 始终匿身在一旁的张玉清见状若有所思,看了眼正发愁如何写结案报告的蔡府尹,心道:‘此人倒是一心想要皈依长生教,只是贪恋权势的心终究胜过了贪生怕死之心。’ ‘不过这样也好,喜欢权势没什么错,我长生教在朝廷内就是缺少了位高权重又信仰虔诚的人。这位蔡府尹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可以记他一笔。’ 伪装着妖魔弄死几个冥顽不灵又为官污秽的反对派一早就在张玉清的规划之中,为此,他还特意事先询问过吕梁当初不允许他们在民间散播信众的官员分别有哪些。 这位齐侍郎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几次吕梁想要办场法会吸纳教众都是被此人当面遣人驳回。 后张玉清进入齐府,还在他的书房里见到了此人预先写好的奏章,名唤《遏制传教十八策》。 这可触及了张玉清的逆鳞,又因事先调查过此人为官不正,欺男霸女,强行给人下套兼并土地,还放印子钱,已有取死之道。 第五十一章 皇城 皇城,长生殿。 此处原本唤作大庆殿,是举行仪式典礼之地,因着赵祯感念仙人恩情,而改名为长生殿,负责供奉仙尊法身以及作为赵祯修道场所。 由于改作了宫观,此殿的陈设布置也大为变样。 大殿正中供有长生仙尊的金身法相,由皇造局遣匠人精心打造而成,共耗费白玉二吨黄金千两,底座是纯铜的,耗费十数万贯钱熔炼了放才制成,工时都去了整整二十二日。 殿中随处可见奇石、异草、香炉、神像。 太监及宫女全都换了宫中常服,扮作乾道、坤道,人人手持道经,摇头晃脑诵读不止。 赵祯披散着长发,盘膝坐于蒲团之上,五心朝天,感悟道法自然之理。 曹皇后同样一席青色道袍,遮拢了她曼妙的身姿,卸了凤冠霞帔,只在脑后插一根木簪,素面静心默默念诵典籍。 粗壮的熏香缓慢燃烧,时而有人念经诵法的声音响起而已,一切显得是如此的和谐、自然。 稍倾,曹皇后的脸皮微微抽动,略带些烦躁的翻开眼皮,望了一眼物我两忘的赵祯,犹豫了一会儿道:“官家……” 赵祯无悲无喜的睁开眼眸,眼中一道灵光一闪即逝,抬手微微下压止住了她的话语,正色道:“首先,请称朕为道友。” “……道友,我念诵长生经文已有千遍,却未曾感应到仙尊投下关注,请问道友所言默念经文千遍便感应到了仙尊在天外注视自己是否为错觉?” 赵祯哈哈大笑,抚须而道:“曹道友此言,恰恰佐证了朕乃是上仙挂怀之人,可谓是简在仙心,难怪近几日朕觉得身体康健了不少,想必是修道有所成就了。” 曹皇后微微滞住一息,没好气的甩手站直身躯道:“既然如此,那陛下一个人在此地修道好了,臣妾要回慈元殿去了。” 她性子不耐清修,再加丝毫感应不到赵祯所说的仙尊注视,便打算等那位长生教的道子掌教重建宫观并下发修道典籍之后,直接运用自己皇后的身份快速传教百人晋升,获得仙尊一缕赐福来完成入道。 “呵呵。”赵祯含笑道:“皇后既徒劳无功,也无碍与朕在这耗糜时日了,请便吧,朕要虔心感应仙尊了。” 送走了皇后一行人,赵祯闭目养神,心中却略微叹息一声。 ‘仙尊,为何?莫非朕这天子,竟与寻常百姓在您心中并无丝毫不同吗?’ 没等他琢磨明白这个问题,忽听得宫外响起禀报之声。 “报!开封府尹递来齐侍郎一案的结案奏折!” “呈上来。” 赵祯打开奏封,细细读完,又结合皇城司的秘密调查报告两相对照,不免得冷哼一声。 “魑魅魍魉,跳梁小丑尔。” 死了个齐侍郎不算什么,他嘲讽地是诸位官员看到齐侍郎死后,一个个痛哭流涕的四处求购长生教的法器庇体。 这些官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真是做绝了,他赵祯为帝这么些年,也是见多了这些人两面三刀的样子。 却不想如今见到他们当面向自己痛臣要全力遏制长生教发展,背后却一个个早就钻破了脑尖想要入教,还以为自己不知道。 “行了,批告蔡府尹朕知晓了,允他请长生教道子来京做‘荡魔法事’,不过能不能请得到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朕派去觐见道子的信使全都被挡回来了,可帮不了他半点。” 赵祯随口批复道,又想起了什么笑意不止,补了一句:“对了,记得让他先跟刘卿报个备,朕担心刘卿年纪大了糊涂,不同意此事反而把事情闹大,万一惹得道子发怒,苦的便是城中百姓。” “一只不知游荡在何处的妖魔就藏匿在汴梁城内,朕每每想到这一点,就心中不安呐!” 说到这里,赵祯的语气中带着十足真情实感。 唯有这座大殿中身长三丈的仙尊冰冷塑像,才能叫他心中踏实一点。 赵祯坐在蒲团上发了会儿呆,想了又想,忽然开口对着诸多太监宫女道: “朕欲量全国之物力,结道子之欢心,尔等可有何计策呈献?” 红羊妖魔陡然现世让他坐立难安,生怕下一刻进宫传讯的军士就报告说大宋境内狼烟四起,妖魔作乱,四面楚歌,各地伤亡惨重无比。甚至西夏、金国、辽国趁机入侵,吞并疆土,手下的文臣武将逃的逃,叛的叛,就剩他一个孤家寡人了。 眼下唯有修仙自保,掌握足以降服红羊之力才可令他感到安心。 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拜长生仙尊为老师,甘为真仙座下一弟子。 无奈这位仙尊与人间远隔不知几万里,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先接触这位道子试试看。 王长生这位道子的生平资料早就被皇城司挖掘的一干二净,九族上下根源由来都被调查的一清二楚,现如今就放在他的蒲团旁边随时可以检阅。 王家的远亲寡朋也被他秘密遣人调入京中,只要血脉里沾点王家关系,就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也遭受了最严密的监视。 甚至就连道子手下那俩侍女都被查了一遍,无奈北宋没有电子眼,也没有人关心一介奴仆的身世,皇城司暂时还在按图索骥的寻找当年的人牙子下落,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王家那边的血脉亲戚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进京,赵祯也不打算坐以待毙,便想着能否从道子的喜好入手,先拉近一番双反的关系。 “官家既有此意,不若当面告诉道子,可答应他三个要求,如何?” 随侍太监犹豫着,献策道。 赵祯沉吟:“可如今,朕连道子的面都见不着,如何令他得知此事呢?” “这……奴婢不知,不过开封府尹既然要请道子入京消灭妖魔,届时官家可趁机遣人面见道子,秘密商议。” “秘密……?”赵祯想了想,道:“不妥。既然要结好道子,不若广传天下,便言朕感念其为民除害,替汴梁城中百姓除去了心头大患,特颁旨意,可允其随意提出三个要求,不吝条件,必通全国之力助其完成,如何?” “这……”太监汗流如雨,没想到自己随口一个提议官家竟然当真了:“若广传天下的话,届时恐怕就没了转圜的余地。” “余地?为什么要有余地?”赵祯握了握拳头发狠道:“朕就是要用这天大的喜讯,砸到这位道子肯见朕!” 第五十二章 搬迁 一日的功夫,张玉清隐身游走于汴梁各家府邸,观察、听取了大部分人对这起妖魔事件的反应以及应对方法,从中筛选出了不少值得拉拢与吸收的官员。 相应的,一部分冥顽不灵负隅顽抗的家伙,也在他心中被划上了找死的等号。 这样日后清算起来,也好有本小册子帮忙衡量一二。 简单忙完这边的事后,他回到了溪山长生观。 短短一日不见,溪山的建造进度就大变了模样。 从云头往下望去,只见自前殿广场始,崭新的宫殿楼阁拔地而起,依山叠砌,鳞次栉比。 四周新移栽的松柏挺秀,竹林茂密,遮掩得这片殿群自成气派,幽静雅致。 层层石阶错落有致,两侧雕栏重重环绕,最上屹立而起的砖墙山门高悬“长生宫”三字匾额。 往里进,新挖的水渠绕殿而过,上建有雕龙刻凤仙鹤腾云之桥,聚气藏风。后面坐落着朝拜殿、赐法堂、诵经碑、升仙堂等多重院落,皆是重檐歇山,翠瓦红墙,一水的孔雀蓝琉璃瓦。 再往后看,预留出来的空间足以修建一座容纳万人朝圣祈祷的广场,将来的太上长生殿将坐落在广场之后,会是一座旷绝古今的宏伟建筑。 不过眼下却只徒有其形罢了,毕竟十名黄巾力士不是真的天兵天将,只不过是他依据符箓改良过的‘建筑力士’罢了。 能在短短三天内修筑起这七八重殿堂,再起山门,都依靠的是他烧灵石以及不计成本的建筑材料成本堆砌出来的。 张玉清落下飞剑,进了朝拜殿。 崭新的木结构建筑散发着山间的清香,内设檐柱二十七根,雕梁画栋。正脊、垂脊等以黄、绿两色为主镂空雕花,脊饰有龙凤宝瓶、仙人、天马等大小鸱吻共61个,其额枋、斗拱、天花遍施彩绘,形态生动宛若真物。 他传音吩咐道:“观内弟子听令,新观建造已毕,仙兵即将回天,速进新殿中来与吾礼送仙兵一行。” 不多时,吕梁共百来人身着道袍,神色恭敬的弟子亦步亦趋的登上石阶,跨越了那道他们亲眼目睹着飞快建立起来的新山门,来到了朝拜殿前的院落中站好,稽首行礼道:“谨遵掌教旨!” 张玉清幻化出一席苍青色的华纹道袍,越发衬托着他俊美出尘的脸庞如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诸多弟子见着新修的道观以及气质不似凡人的掌教一时不由得呆了,只觉宛若身在仙境,不似凡间了。 “吕梁听令。” “弟子在。” 吕梁颤颤巍巍上前一步,强行压抑住心头的激动,抱拳道。 “调遣弟子搬运前殿物事入新观中来,前殿之地即刻起便废作不用,捎后吾将以法力拔除旧观,夷为平地,供人朝拜。” “是!” 在诸位弟子的卖力搬运下,实则是在他们的监管下,大部分旧观的家具、塑像、道经典籍以及钱粮、柴米油盐都被之前招募而来的劳役们搬进了新筑的长生观中来,将空荡荡的宫观快速充实起来,可以继续运转维持。 随后张玉清催动着灵符,压榨干了十枚灵石的最后一滴灵气,指挥黄巾力士们将前殿彻底拆除干净,铺平了地面,化作广场。 做完这一切,十位始终一言不发的黄巾力士就身形黯淡,在诸位弟子恭敬崇拜的目光中散作光点消失不见。 “恭送诸位仙兵——”张玉清随意说了一句,众弟子皆是心悦诚服的复读一遍,长揖到底。 众人团坐在了新建的朝拜殿中,聆听道子接下来的吩咐。 “掌教,贫道有事禀告。” 吕梁率先开口,见张玉清眼神投来,继续道:“昨日汴梁城及周边发生恶性妖魔伤人事件,毁坏财物无数,并杀死朝廷官员一名,是否还有其余死者还在追查中,经过开封府提刑司调查,确认了是红羊妖魔所为。” 他正欲重复一遍事情经过由来,却见张玉清摆了摆手道:“此事吾已知晓,吾外遣出去的降魔使们已密信告之。昨日王家庄之妖魔与汴京妖魔乃同一只,吾已遣当值降魔使继续追捕此獠,尔等不须惊慌。” “降魔使……”吕梁怔怔道,他自然也听闻王家庄那位道子的赫赫威名,可以说若非有这位降魔使在,王家庄必然是生灵涂炭。 可惜齐侍郎没这么好的命,躺在家里就莫名其妙送了性命。 ‘这位道子麾下竟然还有一批降魔使,若非此事发生,恐怕谁也不知晓……’ 吕道长心中一凛,索性他乃是诚心归顺,从未动过歪心思,因此也并不觉有他,继续道:“唔,还有一事,开封府尹蔡峁请呈,希望掌教道子能往汴梁一趟开坛做法,驱除魔气,好安百姓之心。” “此事暂按下不表,如今我教燃眉之急当为重开山门一事。”张玉清不置可否,抬眼望向了紫萱问道:“财务总监,让你寻的善琴棋书画、唱跳ra……吟诗作词的清倌人可招到了?” 紫萱盈盈出列,抱拳打躬道:“禀掌教,已遣人筛选清倌人共三十六名,皆愿意无偿出演。” “嗯,须得严格把关,不可放任那等烟花之地的残花败柳进来,败坏我教颜面!” “是,皆是直接些王公贵族家豢养起来的清倌人,五六岁起接受乐器指导,从不见过外人,无人知晓她等身世,身家皆清白。” “如此便可,让她们这几日抓紧编排舞曲,万不可在出演当日出任何纰漏。” “我已在教中挑选了几名做事稳重的麽麽负责兼管此事,竭尽全力做到尽善尽美。” “钱粮方面可有什么困难?” 紫萱摇了摇螓首,简短道:“虽然掌教并未要求教徒捐赠,不过这几日来,仍收到信众自愿捐献共计十三万余贯,来往教徒络绎不绝,捐赠几乎都要使牛车拉来。并不缺钱。” “嗯,你递交上来的活动规划方案不错,看来你颇有这方面的天赋。这是我修改过后的终案,按着这个方法来执行。” 张玉清从怀中掏出一份书册,递给不知所措的紫萱,见她略显错愕泪眼瞬息间滂沱起来,似乎以为自己是不满意,不由得微一抿嘴微笑道:“不必如此,并无丝毫苛责你的意思。当初虽然交托此事给你,却并不意味着本掌教就要做个甩手掌柜,只是想要磨砺你与龙葵一二罢了。” 紫萱这才芳心稍安,接过修改过后的最终开山庆典仪式方案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第五十三章 请柬 张玉清之前,曾交托给紫萱一份工作,让她负责筹划三日后新观落成庆典的活动方案规划。 当天夜里她就递交了一份初稿上来,大体上按照之前民间各地道观建成仪式的步骤中规中矩的走了一遍,并未有甚出彩之处。 张玉清也不意外,以他经历过后世庞大广告冲刷过的灵魂而言,紫萱的企划方案实在是幼稚了些,完全起不到弘扬传教的作用。 于是他亲自出手,撰写了一份庆典方案。 “要有焰火,请汴梁城最拿手的师傅来造,要能在空中炸出无数道流星之后,凝聚成长生仙尊四个字。” “……” “要请近来最火的头牌,就是吹拉弹唱的清倌人,汴梁城现在最红的谁?” “是李十娘。” “咦,你怎么知道?” 望着自家郎君好奇地目光,紫萱忍不住脸颊微红,娇声道:“奴也喜欢李十娘唱的清平乐与临江仙,色艺双绝,红极一时。” 张玉清沉思一会儿,道:“不妥。清倌人毕竟涉及到烟花之地,容易顺带玷污了百姓心中长生教的地位。请些善于乐器,却不为外人所知的清倌人吧,教内有些豪富士绅家中应该有,你让吕梁去找他们要一批。” “是……” “这是我谱的乐谱,另外你再挑身姿最为曼妙的一批,教她们跳敦煌飞天舞,这是舞图。” 张玉清将提前写好的两本图册递给紫萱,她略翻了翻,脸庞鲜红欲滴,却见自家郎君眼中一片清明,这才敛了羞涩之心问道:“郎……道子殿下,这却是为何?要叫一批女子来吹拉舞曲?” “你不明白。”张玉清淡淡道:“古往今来,音乐与舞蹈皆是最能打动人心,迅速拉进人与人之间距离沟壑的艺术。要不怎会有人言说,音乐无国界呢?” “总之想要造成轰动效应,这些衬托气氛的东西不能少。” 紫萱默默点头:“是,奴知道了。” 张玉清又详细的拆分布置了任务,让她一一按着步骤来做,务必要将这场开山庆典仪式做到前无古人的空前绝后规模。 给大宋子民一点小小的后世震撼。 …… 时间线拉回到当下。 “邀请函印刷多少份了?” “共计两万余份整。” “够了,观中暂时也容纳不下太多观众,明日起就可以逐步派发邀请函了,吾预估当日恐怕会来不下十万众百姓,须得维持好现场秩序,不可发生踩踏事件。” 张玉清眼眸一抬,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吕梁问道:“尔坐立难安,可是有事禀报?” “是,掌教。”吕梁躬身行礼道:“那遭了魔的王家庄遣人捐来了千贯钱,想要一名‘入道级’的道长去他庄中驱除魔气一二,属下不知该答应与否?” “现在观中就你一名入道级的弟子吧。”张玉清道:“就由你去吧,那千贯你可自取两百贯,稍后吾会请仙尊赐下辟邪符箓一张于你。” “是。”跑跑腿就能赚到两百贯,吕梁心中美滋滋的,接茬道:“掌教殿下若是担忧百姓因拥挤发生混乱,不若唤蔡府尹调遣些将士来维持现场安全如何?” “嗯,可。”张玉清想了想,当即手书一份吩咐人递交给蔡峁。 他应承了对方请他去汴梁布置法会一事,又提出请他调五百人来充作安保队,站岗维持秩序。 蔡峁是个聪明人,他倒不担心此人不答应。 他知道结交长生教现任道子掌教的好处。 布置完这些工作后,张玉清又重新安置了一遍教中众人职位,将吕梁的四个弟子设为了赐法使,吕梁暂挂了杂事总监一职,与二女并列职事。 现如今,教中下辖杂事、财务、传旨三大总监,往下则是负责具体事物的殿主、监管、都厨、知客等。 今后各地的长生观基本都会照搬这一套职权班子,观主统领全局,三大总监负责教内任职,余者负责具体实施以及道观正常运转。 如此一切便已妥当,张玉清便可从杂事中抽身出来,只宏观调度大局即可。 ‘我修仙、传教,可不是为了尔等幸福生活而努力的,都给我老实干活,一切都向我这个大局看齐。’ 张玉清心中清明得很,手段是手段,他早就不耐任何事都得自己亲手去做,自然是要磨砺挑选一批得力属下来把杂事承包了。 …… 次日,天雾蒙蒙亮起时,溪山脚下乌泱泱拥堵来了不下万人! “三日之期过得真慢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好歹是熬到了今日,长生观重开山门,正式收录门人子弟之日!你是不知道,某从前日开始来排队,这才勉强抢到了石阶前百步之位。” “哎你说青石台阶下最靠拢的那一批人是谁?为何他们能有此等特权,占据这最好的位置?” “这你都不知道?那是杨家府上的公子,杨怀玉少爷!” 人群里,几个汉子闲极无聊,交头接耳聊天不休。 “这位公子据传乃是有着仙缘在身之人,那日也上了溪山,得了仙尊赐福。按理来说,他应该是那第一批‘入道’之人。可惜啊……” “可惜什么?” “你竟不知道?” “不知道,快别卖关子!” “可惜这位小公子家中父亲是个拎不清的,竟说什么不喜小公子掺和到什么真仙道统传人之争来。就将他拘在家中,不允他出家门一步,就连道子出世那日都不放他出门觐见道子。” “如此说来,岂非恶了道子?” “呵!”闻言,那侃侃而谈的汉子挠了挠头皮,冷笑道:“何止!你看道子统教之来,颁布这般多的法旨,可有那一句提到了当初溪山遇仙二十人?唯有人家吕道长,始终如一,现在还能在道子手下做事而已!” “那为何这位杨怀玉小公子现在又能挤在我等之前排队上山呢?” “嘁!”汉子轻哼一声:“还不是因为那红羊妖魔肆虐一事,搞得人心惶惶。这些豪贵之家或许不须祈求仙尊赐福来过上好日子,但谁不怕妖孽缠身落个身残尸缺的下场!” “这不,连忙遣了家里的仙缘公子来修补关系了。为表诚意,这位公子哥可是在这里跪了一日一夜了吧?” “嗯,我看是得有十几个时辰了。”众人皆点头,忽地惊呼:“来,来人了!山上来人了!” 却见溪山青石台阶之上,数十人手持金箔纸函,连袂而来,皆是身着道服,披着长髦,出尘之姿。 “为贺长生总坛初步落成,现诚邀各界嘉宾于三日后共赴溪山宫观,共赏祭仙庆典仪式!请诸位善信有意者,移步一侧登记处填写表格申请!” 众人闻言,皆是惊讶,意思是现在还不得进入山门,还要申请才能在三日后一览新观庆典仪式,届时才会真正广开山门大招天下信徒? 杨怀玉红着眼眶,揉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语气颤抖举手道:“请,请给在下一份申请表格。” “哎呀,是杨公子吧?”教众里,一位中年知客道人敦敦笑道:“尔家中本已有专人发下请柬,不须申请即可于三日后入观。不过……” 那道人收了笑容:“掌教道子说你家中长辈心思不纯,所以撤销了你的入观资格。” 杨怀玉闻言,如遭雷击,嘴唇上下抖动,眼中霎时酸痛不止。 第五十四章 王三猛 “道…道长,可否有法子修补一二,在下知晓是家中长辈所作所为寒了道子的心,但这实非是在下的本意啊!在下…在下…真的知错了!!呜呜呜……” 杨怀玉掩面而泣,当即就要三跪九叩请知客道人帮帮忙想个办法。 他心中充满了痛苦与悔恨,既埋怨自己不敢奋起反抗父亲的安排又害怕自己的仙途就要到此结束了。 原来道子并不是不知道,也并不是不生气,他只是不表态而已。 恐怕在他的心中,自己这种深受了仙尊大恩却无一所报的家伙,早就被打上了不可救药的标签吧。 知客道人不敢受杨怀玉如此大礼,毕竟此人好说歹说也是杨家少爷郎,地位非是他一介侥幸初入长生教门径的知客道人能够所比拟的。 或者说,在目前世人的心中,长生教教众的地位还无法与传统意义上的豪富贵族相提并论。 “杨公子你这是要如何?快快起来!”知客道人连忙搀扶起了杨怀玉,后者因跪了太久而两股颤颤,摇摇欲坠,只是抱拳而泣。 众人一同扶住了他,这才劝诫道:“所谓言易行难,既然杨公子一心向道,只是为俗世亲族所累,何不干脆些从行动开始改变,而非只是口头上的表态呢?” 杨怀玉怔怔出神,喃喃问道:“请先生仔细教我!” 中年知客道人抚须而笑:“这简单,便如公子这般能一言不发跪地十七八个时辰之人,想要做到以行动剖明心迹打动道子如翻掌易尔。” “这上策,自然是公子与亲族切割血脉,自此分作两家,你不管他,他不管你,道子便当晓得你一片诚心向道,不愁不原谅你。不过……” 道人瞟了一眼双颊绯红的杨怀玉道:“这却是不妥。” “不错。”杨怀玉连连点头道:“父母之恩,滴血难报。怀玉绝不敢言抛弃亲族血脉,道长切勿再出此言!” 知客道人笑道:“既如此,那小道便只有一计可言了。” “道子恼怒之事,非是小公子自身有何错处也,乃是令尊之过错,如今纵然你说你意识到了自家的错误,但这起事件归根究底来讲,该表态之人从来也并非是你……” 听到道人如此不客气的当面指摘自己父亲的言语,若换作是平时,杨怀玉早就大耳刮子招呼上去了。 可如今非比寻常,他左思右想,还真给他咂摸出点莫名的意味出来了。 ‘说的是啊!道子何等人杰,飘逸出尘不似凡人,我不过是区区一介杨家少年,就算是以死明志,在道子面前捅个三刀六洞的又如何?他老人家岂会高看我一眼?只怕还嫌我死了脏污了地方。’ 杨怀玉毕竟是将门虎子,顿时意识到道人话中隐含的意思。 请自己父亲出面,就意味着杨府将彻底绑死在长生教这艘战车之上了,再无回旋的余地。 看来道子是真的对自己等人两面三刀的行为给整的厌烦了,这才明确逼着父亲一辈人亲自出面承诺,这样的话将来再想反悔,就无法推说只是小儿辈之语了。 霎时间,杨怀玉如遭雷击,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头头道道。汹涌的泪水也止住了,悲愤的心情也明朗了,不再死缠着道人要法子了。 “谢过道长指点迷津,怀玉感念非常,事情紧急,大恩不言谢,待怀玉入观之后,再来拜见道长!” 杨怀玉大拜一礼,道人坦然受了,随后便号令家仆扭身而走,回家去找祖母跟父母亲商议去了。 他这一走,长生教众道人才开始招呼起其他信众起来。 自有人维持秩序,帮助众人登记信息,审阅资格,并发放相应的庆典请柬下去。 由于场地有限,张玉清粗略估算过,新建造后的宫观前殿广场上顶多能够容纳七八万人聚集。 因此,想要参加这一次庆典的人至少要对长生教有所了解才能收到邀请资格。 而在眼下这个时代,能够有闲心了解一些长生教的教义、由来、历史以及对最近发生的几桩教中大事侃侃而谈之辈,大都属于家中颇有余资的小市民阶级。 简单的几个调查问卷,就能筛掉一批不合格只是想着凑热闹的闲人或是穷人。 能留下来的都是潜在的狂热信徒,还是能拿出真金白银来支持教会发展的种子选手。 没办法,在眼下这个教会初步发展的阶段,张玉清也只能默诵真仙不渡穷苦人了。 且再苦一苦百姓,骂名有赵祯来担。 反正百姓过的不好,怪谁都怪不到长生仙尊头上来。 我仙尊刚刚降世,还没开始发力呢,大家忍一忍,大的马上就要来了。 “教义能记得吗?小声些念给我听。” “……血肉苦痛,信仰飞升!” “嗯,上仙的尊号。” “玉清太元长生仙尊!” 又盘问了几句过后,道人脸上泛起嘀咕的从怀里掏出一份周边镶嵌着繁华纹理的熏香请柬递给眼前黑黑壮壮穿着破烂的粗鄙汉子,嘱托道:“收好了,我已记录下了你的姓名住址及外貌特征,届时入观会有专人查验,唯有你本人可以使用此柬,最多可同携二人到场,切记切记。” 王三猛毕恭毕敬的收下了请柬,小心翼翼的将它藏进了贴身的内衣里衬之中,抱拳行礼道:“多谢道长,小的晓得了!” 他心中感慨异常,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自己争取到近距离面见道子的机会了。 当初入城时不小心撞到了那人,却不想为自己的人生铺垫下这般大的回报来。 若非有那位先生指点,自己焉能够抢在汴梁大部分居民之前聆听到了长生教布道之语,那可是由溪山遇仙的亲历者一字一句传述教义由来的宝贵机会。 况且,自己还有幸领取到了一份道子亲手撰写的限量功德庇佑传单。 只是转手一卖,就轻飘飘换来了八十贯钱,这才有钱请了郎中为母亲看病,却得知由于拖延时日太久,已到了药石难医的阶段。 王三猛恭送走了郎中,握住母亲的手语气坚定的发誓道:“娘,安心吧,俺一定要求来道子为你降福除病,郎中救不了的,道子肯定可以,他是真仙弟子,法力无穷,是在世仙人哩!” 王母奄奄一息的握住儿子手掌,粗大的骨节摩挲着他掌中厚厚的硬茧,语气充满宽慰:“好,好好……娘放心你…” …… ‘娘,俺做到了!’王三猛感受着泪腺的酸痛,转过身的同时忍不住潸然泪下,一个苦力出身吃尽人间风霜已然麻木的汉子竟如孩童般放声大哭起来。 他曾经是多么希望,再让娘健康重活一世。 现在至关重要的入场券就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怀中,谁也抢不走。 第五十六章 问答 刘沆逐字逐句地认真阅读完了手上请柬的文字,随后将这份在外人眼中炽手可热的邀请函搁置在茶台上,端起兔毫建盏小抿一口,问道: “这次一共接触了多少家道长或者方丈?” “回禀相公。” 下首的军士风尘仆仆,似乎刚远道而来连衣着服饰都来不及更换,抱拳答道:“共开封周边四府之地,五十七家道观,三十六家寺庙的住持都一一派人联络过了。” “结果怎么样?” 听到这话,军士脸上浮现一抹嘲讽的笑容,认真而有力的回答道:“全是虚假,无一为真。” 尽管早就知晓结果,但听到自己的心腹如此斩钉截铁的语气,刘沆心中仍然免不了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情绪。 “……各家传承典籍之中,就没有任何真仙真佛降世的记载不成?” 他还是不死心,继续追问道。 “倒是有几家的确有记载文书流传下来。”军士回忆道:“不过大多语焉不详,即使按照典籍上的方法按部就班重做一遍,也仍然听不到什么仙佛的回应。” “难道……”刘沆宛若被人抽走了脊梁骨一般往后瘫倒,喃喃道:“真如上仙所说那般,我等生活之界乃是被众仙佛抛弃之世外绝地不成!” “不然,为何漫天神佛,从未回应过我等祈祷?!” “……” 军士嘴皮嘟囔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强行压抑住了。 刘沆却是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正色道:“想说什么就说,你我主仆,不必拘礼。” “是,大人!”军士抱拳严肃道:“所有的寺庙道观之中,唯有一家名唤太承庙的道观有点神异之处。” “哦?!”刘沆来了精神:“详细说来。” “此庙坐落在济南府临邑县周边山林之中,远离人烟,仅受当地一些村民供奉而已。不过后来经过了解,似乎临邑当地人也经常来往城中与此庙来回,便引起了探子的兴趣。” “经查,庙中人数不多,共庙祝一人,年龄五十岁出头,不过精神矍铄,身强体健,时常有人见到其双腿如飞快步健走,不似老人那般病痛缠身。” “余者大多是他收养的孤寡孩童,十七八个,负责做些庙中的杂活事计,如老庙祝这般身带异象者有五个,都是些十三岁以上的孩子。” 刘沆仔细琢磨后点点头:“竟然如此,为何不特此标注出来,反而回报来说并无准确所获?” 军士苦笑了一下,道:“探子花了大力气接触到当地一个经常在太承庙捐赠的信众后,搭上了这条线。” “随后他在没有暴露的情况下,询问了庙祝他能否沟通神灵一事,庙祝竟然当即点头应承了下来,并且还说可以让他也得到神仙赐福,只需要花费一笔薄财即可。” “后来呢?” “后来……那庙祝给他熏了药物,恍惚之中,他说似乎真的如登仙境,身轻若燕,浑身燥热难耐,恨不得钻入冰窟之中融化寒冷云云的……” 刘沆发觉自己很难不流汗,他压抑着怒气声音平静道:“就这么一个搞五石散的疯道人,值得你跟我在这里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军士慌忙叩手行礼道:“不敢不敢,经过我等的秘密调查,那些药物里没有五石散的成分,而是一些难以辨认的药材,杂事坊还在调查中,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禀告大人知晓。” 刘沆闻言,收了怒气沉思半晌后道:“大相国寺的方丈们怎么说?会去参加长生教的庆典仪式吗?” “智云大师说会遣他最宠爱的小弟子走一遭,与道子辩一辩经,消息刚放出来,我们拿到的是第一手消息。” “辩经?”刘沆嘀咕道:“老不死的,真以为道子会给他脸?” “咱们这些被自家信仰仙佛抛弃了的人,有什么资格跟人家背后有真仙撑腰的道子辩经?” 军士补充道:“属下也是猜想最近长生教声势太盛,严重影响到了大相国寺的信众数量,尤其是上层人士里,几乎流失了超过三成的贵人子弟转投长生上仙门下,绞尽脑汁想要亲近道子。” “就这,还是因为现在长生教属于闭门状态,若是山门重开祭典仪式过后,估计大部分人都会争相信仰长生仙尊。” “嗯,我知晓了。”刘沆揉了揉眉头,又问了些各国使节最近的动向,皇帝陛下的人马最近在忙些什么之类的事。 作为帝国的宰相,他每日要面对的事情大抵都是这些各方势力的情报以及帝国各地的政令更迭发布。 “这样么?王长生道子的血脉亲族先一步被皇城司的人马控制起来了,你们不敢贸然现身,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城司的人马带走这一支偏远血脉的王家人。” 刘沆沉吟一会儿,忽地道:“遣人去长生教送个消息,将官家找到了一支王家血脉亲族的事告诉道子殿下。” “是。”军士点头应下。 …… “我的亲戚?” 张玉清纳闷的看着急匆匆赶来向自己汇报的吕梁,扭头对着紫萱示意道:“继续。” “是。” 紫萱挥汗如雨,娇嫩的小脸蛋上满是严肃。 她一声令下,广场上腾一下飞起来了数十位衣裙翩翩,体轻如风的美妙女子。 云雾缭绕,仙乐飘缈。 诸女长袖漫舞,数十名美女有若绽开的花蕾,向四周散开,宛若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 “好一出飞仙图,素女结念飞天行,白玉参差凤凰声啊!” 吕梁看得呆了,一时间竟忘了回答道子的问话。 稍后他才反应过来,继续回答道。 “……是道子掌教的俗世亲眷,据说太爷爷那一辈就分了家,主枝也就是道子殿下你这边扎根开封汴梁,分支迁去了济南府一地。” 张玉清一边把大半心神用在了操控空中数十美上,一边肆意敷衍吕梁道:“嗯,吾知道了,所以呢?” “道子,是否有必要将这一支分脉族人收入教中来,免得有些……有人或想通过他们对道子掌教不利?” 听到吕梁担忧的话语,张玉清微笑道:“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王长生的亲戚死活关我张玉清什么事? 更别说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如果是个人都能用来威胁他,这个仙还修不修了? 有心关注这种事,还不如多排练几次庆典仪式,或是修习几门法术,炼化几把法器。 第五十七章 太乐局 “道子殿下要办开山祭典仪式?”蔡峁从一素服道人手中接过书信,诧异地问道。 素服道人道:“不错,掌教希望蔡府尹能够调拨一些将士去维持治安。” 无数的思绪在脑海中霎时流转而过,蔡峁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我会向官家禀报此事的。” 为了防止这位道人听不懂自己的话外之音,他又补充了一句:“应该无碍,官家是仙尊的虔诚弟子,不会不同意此事。” “本府预计能够调遣得动八百左右的将士,你可以如实回禀道子殿下。” “是。”道人听令后便打算打道回山,却又被蔡峁叫住了。 “如果是祭典上有人手缺乏的需求,可以向本府提前说明,亦可以帮忙斡旋一二。” 道人闻言一喜,想到近几日财务总监紫萱娘娘时常愁眉不展的模样,顿觉一个立功的机会近在眼前,忙揖礼道:“哦?不知府尹可有何妙计教我?” “太乐局、鼓吹局、大晟府、教坊、教乐所这些部门本官都有些人事在里面,也算说得上话。若是道子一旨令下,便可调动其中官吏来协助此盛大典礼完美开幕。” “此话我必然帮蔡府尹传给道子掌教,多谢了!” 他回山去稍一禀告,双方一拍即合,此事便就此定下了。 蔡峁写了奏折详细向赵祯汇报了这件事,引发了这位皇帝陛下浓重的兴趣。 他全盘通过了长生教调动官方文娱机构的权利以及部分军队将士调动权,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 祭典仪式当天他将亲抵溪山,近距离观赏新修建的长生教宫观大殿,为仙尊敬献一份香火。 皇帝亲自出席开山祭典对于长生教来说倒非坏事,甚至能更清晰的向民众传达长生教已为大宋国教这个事实。 于是紫萱又叫人重新规划现场座位分布,将赵祯及其随从的座位安置在了朝拜殿前,仅次于长生仙尊塑像下的位置。 张玉清不再详细过问祭典仪式的具体布置,只在一旁从服装样式、灯光效果、舞台设计上帮她制定最终呈现底稿,并且负责用法术、法阵、符箓等手段来完成预定的效果。 太常寺下辖的机构很快就进驻了溪山,这批北宋艺术家们原先还在暗自嘲笑长生教区区一介道家竟还想自个闭门造车搞什么开山庆典出来,殊不知他们把持朝廷宴会歌舞乐曲多少年了,才是真正的此中行家。 只是当他们在大殿广场前观赏了一曲《敦煌飞天舞曲》后,所有人的下巴就再难以闭合得拢了。 人人脸上都浮现出一种疑惑,那就是: 我们以前跳的那玩意也能叫作舞? 不过很快,他们的心态从破碎到重建甚至都没花半个时辰,便以更加饱满的热情投入到了祭典仪式当中。 所有人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仙人舞姿碾压凡间舞者实属正常,此乃天理,非吾之罪。 当紫萱向他们一一介绍完本次祭典的项目后,他们的道心再一次不争气的迅速破碎了。 焰火大会、夜空灯光、祭神飞天舞、百里传音之术、大型水天荧幕…… 啥、啥、啥,这些都是啥?!! 难道不该是礼钟轻鸣,舞女翩翩,口述祭天华文吗? 你说这些每一个字我好像都认识,但连在一起我着实听不懂你的意思啊? 要不你还是说大宋官话吧? 对于这些太常寺的‘专家’们懵逼的情况紫萱早有预备,毕竟当她第一次听到道子殿下口述时懵逼的程度比起他们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总之,你等不须想着完全理解其中的深意,只需要按着步骤完成好分配下来的任务就好。” “放心,凡是涉及到你等能力范畴之外的工作不会交托给你们,你等能够负责的工作只有合奏、妆容、造型以及对特定的舞蹈或是曲子进行一些专业上的改良工作就够了。” 紫萱身着一席青色的长袍,绣深沉暗纹,衣角处配玉饰金,珠围翠绕,衬托着她一张千娇百媚的脸庞越发贵气,早已洗脱了当日为侍女时的小心谨慎,举手投足之间摄人心魄,叫人不敢违逆。 太常寺的官吏们不敢得罪这位长生教内的大人物,即使她只是个女人。 说不准这位就是天上仙女下凡呢? 于是他们只好半推半就的接下了这些‘简单’的工作,又通宵达旦彻夜不寐的修改完善了一些舞曲上的错漏之处,将乐谱与乐器方面的设施补足,确保当日祭典仪式时一整天都会有适宜的音乐环绕。 做完这些工作之后,教坊司的官吏一看,事情都让太乐局做了,这不显得我教坊司很没用吗?于是连托带求,硬是又从中安插了一百位如花似玉的清倌人进来,想要负责填补一些节目之间的空白时间,为众人舞曲。 龙葵恰好路过,听见了这位教坊司的官吏拜托紫萱姐姐一事,便大包大揽的出言接收了这些舞女。 “姐姐们就交给我吧!”龙葵拍着胸脯兴高采烈地道。 “道子殿下让我排练最后压轴的祭神之舞,正缺人手呢,有了这么些姐姐,殿下肯定会很高兴的!” “哎哟,那就拜托传旨娘娘了。”教坊司的官吏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面对二八之年的龙葵却显得十分的恭敬,作揖道谢。 龙葵很高兴,感觉自己很有用,扯着这位官员就去接收自己的属下。 “哎,传旨娘娘慢些,下官追赶不上你。”中年官员衣襟被扯得散开,一手扶住自己的官帽免得落下,一面高呼小叫,怕这位少女娘娘跑动不及摔倒了,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嘻嘻,我才不怕呢!我可是入道级的大高手!”龙葵完全不理他,身姿矫健的越过青石板铺就的广场,见到了一群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教坊司清倌人。 “这小妹妹是谁?” “不知道,哗,她生的好精致,真漂亮。” 诸女也见到了龙葵,交头接耳起来。 中年官吏总算跌跌撞撞的跑了上来,他轻咳两声,诸女霎时闭口不言,行礼道:“见过陆署丞。” 陆姓官员装模作样的负手而立,严肃道:“这位是长生教传旨总监娘娘,还不快行礼?” “啊——?”诸女讶然,连忙变色道歉:“见过传旨娘娘,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请娘娘恕罪。” “咳咳……”龙葵清咳两声,脸上挤出紫萱平日严厉的表情宽慰了一下她们,随后又是一番勉励,让她们跟着自己好好练,不要辜负了道子殿下的信任。 众女这才知道自己被划拨到了这位传旨娘娘的麾下,负责祭典上压轴的祭神曲目。 第五十八章 公主 “总算赶在祭典仪式开始前修改完毕功法了。” 张玉清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长吁出一口浊气。 《小炼气决》最高只能修行至炼气中期巅峰,放在整个修仙界来说都属于烂大街的垃圾功法之列。 任何一个稍有抱负的修仙者,都不会愿意用这道功法来做垫道之基。 唯有一生无望突破炼气中期的杂灵根修仙者们,才会长叹一声选择修行此法。 因为哪怕是给他们修习凤毛麟角般稀缺的元婴级功法,也改变不了他们灵根杂驳,难以晋升之事实。 还不如将就着练这本随处可买的大路货功法,它都不嫌你灵根垃圾,你凭什么嫌它给不了你炼气后期。 好歹小炼气决还占了个便宜、不吃资源、耐得住水磨功夫就可按部就班晋升的好处。 一颗灵石就能买一打,还附赠两枚灵植夫的法术玉简。 可谓是货美价廉。 这也是为何张玉清对李家怨气如此之重的原因之一。 那老家伙把只价值一颗灵石的功法生生涨了十倍强行卖给他们,还美其名曰是价值投资。 这个价值就是一辈子只能窝在离火峰种田的价值? 其他家虽然也会招募佃户,但人家都是明码标价,真正提供一定的资源,并且收税也是长期稳定的数额,不会像李家这样三天两头变着法子加租子。 “哼,李老狗万万没有想到吧,有一天我张玉清也能用上和你一样的《静息元胎法》。” 抢了李家库房算是为他出了一口心中恶气。 这才将驳杂的心思压下,专心感受这改换过后的上等功法。 菁纯的灵力在他的四肢百骸之中徐徐流动,显得越发活泼、生动。 丹田的容量大了一倍不止,就连周天运转时要调动的穴窍也增加了数百之多,冥想的方式也越发的复杂与繁琐。 若非张玉清有着多次修习法术,接受符箓传承的经验,恐怕一时半会儿的绝对无法顺利更改本命功法。 “经过这些天的酝酿,北宋的子民提供给我的信仰愿力浓度逐渐增加,大概有了二阶灵地的水准。所以我才敢彻底散功,重修法决。” 张玉清感应着丹田内法力生成的速度,一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顿时油然而生。 霎时间,一种前途一片光明的感受从他心底升起,跌跌撞撞这些时日,总算耕耘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势力,能够提供稳定的灵气来源。 只要继续努力,长生必然有望! …… 而在外界,长生教开山祭典召开之日也终于如约而至! 这几日,整座汴梁城的流言蜚语几乎都围绕着此次祭典而开展。 人们在路上碰见了,第一句话必然不是互相询问吃过了没,而是问:“尔家拿到祭典入门请柬了吗?” 没拿到的长吁短叹,请教方法。 拿到了的昂首挺胸,自觉自己就是天下第一虔诚信仰仙尊之人,对于仙尊的种种典故、教义、道统简直如数家珍。 “不是我不帮兄长,实在是已在仙尊神像面前立誓不得外泄邀请函件上的题目,对不住了。” 询问者也是知道有这条规矩在,加上凡是能顺利收到邀请函的人都是毫无疑问的长生教虔诚信徒,一般的情况无法逼迫他们违背对仙尊的亲口誓言,只得作罢。 不过即使是在一日比一日苛刻刁钻的题目下,两万份邀请函还是以极快的速度发放完毕。 整座汴梁城百姓确认了不会再有新的入门请柬后,便开始求爷爷告奶奶,想要拜托拥有请柬之人捎带顺上自己一同前往。 不过请柬能够携带的同行人员是固定的,加上自己在内最多三人,大多数家庭都是自己和妻女家人一行同去,便只得婉拒了朋友的请求。 为此,还闹出了不少多年老友翻脸不合的传闻。 不过不管怎么样,当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到了祭典仪式当天清晨,往常还处于睡梦中的汴梁城便早早的活跃了起来。 手持请柬的家庭,家家户户都是起了个大早,沐浴熏香,又给供奉在家中的仙尊木雕上了香,供奉了祭品,吩咐家仆看好家院,这才乘坐马车、牛车等交通工具准备出城前往溪山。 没拿到请柬的百姓们则是只能艳羡的看着这些富商、官员、贵族们,同样将摆放在家中神祠的长生仙尊塑像仔细擦拭了一遍,上香祭拜,念诵了一番祈祷仙尊庇佑的话语,畅想着今日溪山究竟会发生多么瑰丽壮观之景象。 两万余份请柬,也不全是豪贵之家。 其中大约三分之二是颇有资产的小富之家,他们有的合起来雇佣车马行的乘架,有的则是宛若游山玩水一般轻装上阵,有的家中也备有车辆。 于是汴梁城的道路系统在清晨时分就不出意外地瘫痪了。 七八点钟,早点摊老板刚支棱起雨棚,就见到街道上的马车乘架将朱雀大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边是王爷的御驾,那边是相公家的亲眷,中间还夹杂着几辆三品大员的牛车瑟瑟发抖。 后来不得不由皇城司的人手出来主持交通,喝令看热闹的人群散去,这才使得车队可以缓慢的向前行进。 赵祯换上了帝王朝服,携曹皇后以及刚满十六岁的福康公主赵徽柔一同出宫,准备赶赴溪山参加祭典。 “爹爹,我们是要去觐见仙尊吗?”赵徽柔一袭宫装,腰肢款段。 一众宫女簇拥着她,却无一人敢抬头直视公主。 这位官家硕果仅存的掌上明珠,拥有着艳绝人寰的美貌! 任何女人站在她身边,都会被人自动下意识地忽略,眼中只能看得见这位身材高挑,清雅恬静的公主殿下。 这是一种被无法抵御的美感攫住了心脏的感觉,不讲任何道理,单纯用完美无懈的容颜击碎你的认知。 任何直截了当的文字描写在这种容貌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唯有通过旁人不由自主加重的呼吸以及躲闪的目光,能够勉强描绘出一番这位公主在众人眼中拥有着何以伦比的美貌。 赵祯望着自己的女儿哈哈大笑,作为父亲,他倒是免疫了福康公主因为过于美貌带来的精神冲击。 “不是的徽柔,今天是长生教道子重建长生总坛宫殿之日,要举办普天同庆祭仙大典,我们是要去参加祭典,向长生上仙祈祷来年国家安康,风调雨顺。” 赵徽柔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发出光彩,欢欣雀跃道:“长生上仙治好了爹爹,徽柔早就想去溪山长生观中为爹爹还愿了,不想今日就有了机会!” 第五十九章 水幕 溪山脚下,数以千计的信众们聚集在这里。 由于官家将会亲临祭典,原本计划好的八百人安保团队再次扩张,增加到由八千名穿戴甲胄的京中禁军负责起疏通人流,指引信众上山的工作。 即便如此,庞大的人流还是嘈开了锅。 开封府的巡检们也不得不加入到了维持秩序的队伍中来,在长生教道人们的辅助下,总算是在上午九点许完成了疏导引流,使得一切井井有条起来。 汴梁城的百姓们新奇的感受着这几万人同时参与的大祭仪式,内心中不免升起一股身为真仙信徒的强烈自豪感。 这就是世上唯一真仙的含金量! 当今世上,还有哪家庙观能汇聚起如此多的信众来参与一场祭仙大典? 而且更加神奇的是,一踏入溪山地界,通体就感到一股莫名的舒畅与愉悦之感。 八月末的燥热似乎一瞬间彻底褪去,徒留下安宁祥和的心境。 众人都相信这代表着溪山是真仙庇佑之地,一个个作揖祈福起来。 上山的路程不算太长,沿途还有长生教设置的仙家景观以供观赏,不一会儿数万人就络绎抵达了新修的长生道观山门处,将请柬交由守山道人仔细检阅过后,得以放行。 官家的御驾则是从后山处缓缓行进至广场另一头朝拜殿前。 数十名贴身侍卫小心谨慎的扶持着赵祯下了御驾,登上了架设于朝拜殿前的皇家观景台。 曹皇后挽着赵徽柔,亦步亦趋的跟着上了观景台,坐在九龙盘绕的金色座椅上。 底下的人群们虽然看不见官家与皇后的面目,因为被随行的屏风宫女遮挡得严严实实,不过却还是知道这是他们的官家,是这大宋的天子。 顿时,众人都欢欣雀跃,行揖拜礼口称万岁。 赵祯笑呵呵的摆摆手,坐在龙椅上,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问随行一侧的道人:“不知道子掌教何在?可否与朕亲见一面?” 这道人便是吕梁的小弟子,他轻掸拂尘,不卑不亢道:“禀官家,道子掌教正在沐浴净身,沟通仙尊,请官家先行观礼,待我禀告掌教后再作回复。” 曹皇后眉毛一挑,却见赵祯不以为忤,笑呵呵的挥手让道人退下了。 “官家!”待长生教的人走了之后,曹皇后语带埋怨道:“小人近则不逊,何必对区区一介道人如此礼贤下士?” “丹姝,你有所不知,这自古以来修道之人随心所欲,不尊教化,乃是常理,不可以凡俗礼节来对待之。”赵祯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这位道子不给他面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习惯了。 忽地,天色黯淡了下来。 人群突然有些嘈杂,皆是不明所以。 出门时才是上午,这中间等待又过了一点时间,也不过才接近中午。 方才还烈日悬空,怎么忽然就天黑了呢? 静室内,张玉清再检查了一遍各个法阵中心的灵石,确保颗颗珠圆玉润,灵气饱满。 外面有人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禀报道:“道子掌教,仙尊显灵了!” “天色真的黑了下来,仙尊是否已向我等投来了注视的目光?” 张玉清没有回答他,而是以法力扩音,同时解答了外界所有信徒的疑惑: “诸位,今日是我仙教重开山门之日,吾已焚香启奏仙尊,方才引动仙尊隔着九重云霄向此地投来注视。须知,真仙之威,高深莫测,就连真日亦要暂避一时,请诸位切勿恐慌,祭典马上开始!” ‘虚幻阵法’一经开启,便可随心所欲的改变阵内景象。 这套得自李家库房的阵法原本是用来作护山大阵所用的,不过由于它的迷幻性虽然过强,但杀伤性不足,所以被暂时搁置替代了。 眼下放在此处,倒是合用。 “砰!” 广场之上,一块水汽蒸腾的透明荧幕忽然凭空而起,于祭台的正上方的高空悬挂,一动不动。 这块水幕的尺寸巨大无比,宛若一块光洁的镜子,倒映出一幕幕影像出来。 众多信徒初始还以为这真是一块镜子,不明白为何要在祭典之上召唤出一面如此庞大的水镜,究竟是为了什么。 直到他们看清楚了其中的画面,才一个个倒吸凉气的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这,这是何物啊?为何那些画面会动?” 水镜之中,视角先是从高空俯瞰整个溪山,随后下压下来,一一掠过惊魂失措的众人、装设繁复华贵的广场、宽敞高大的祭台、朝拜殿、水桥等等,甚至还掠过了赵祯等一行人,将他们的面容投射在大荧幕上,纤毫必现。 曹皇后吃了一惊,慌忙以袖捂脸,匆匆扭过身去。 赵徽柔倒是不怎么害怕,她好奇又小心的试探着对着眼前的空气挥了挥手,只见远处那块巨大的镜子里,另一个‘自己’也同步的举起了手臂,朝着面前挥动。 赵祯脸上浮现一抹不自然之色,随后快速镇定下来,挤出笑盈盈的神色学着自家女儿的样子对着广场那头的人群点头说道:“尔等莫慌,此乃仙家手段。” “那,那是官家么?” “肯定是了,哗,公主好美!” “官家在说什么?” “不知道,听不见,只能看见官家的嘴唇在蠕动,莫非这块镜子将官家的魂魄摄入进去了不成?不然为什么我们能看见官家?” “原来官家长这样……”有人喃喃自语,望着能看清楚赵祯脸部毛孔与痤疮的水镜,心中不由的略微有些犯恶心。 不过打死他也不敢真的吐出来,万一被人匿名举报了,他可就全家老小不保。 ‘呼,还是看福康公主吧。’这人强行让自己不去注意画面正中心的赵祯,仔细端详起另外一边玩得起劲的公主,不由得感到一阵舒坦。 ‘还是公主好看,这粉嫩的脸蛋,剪水似的双瞳,眉淡如烟,真不愧坊间传闻是各国争相和亲的第一公主,果然是沉鱼落雁之姿。’ 不过没等众人观赏天家容颜太久,水镜上的画面再次一转,竟投射到观众席上。 被挑选中的人错愕惊讶,随后脸上狂喜的对着眼前空气挥手示意,又虔诚的行礼祈祷,念诵经文,希冀仙尊赐福下来。 他以为这块水镜乃是仙尊法眼所幻化,还以为自己入了真仙之眼了呢。 第六十章 震撼 “铮——” 悠扬的几道古筝音弦悠扬婉转响彻上空,一时间震人心神,竟将在场所有人的喧闹声通通压下。 祭典现场陡然之间哗然无声,众人皆是探长了脖子四处张望那道古筝的声音究竟从何而来。 幽暗寂静的溪山长生宫观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气氛之中,古筝轻弹几个弦音,渐渐黯淡下去。 几束银光悄无声息自天空上照射下来,将几名身姿玲珑,气质出尘的女子笼罩在其中。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宗教仪式感在四下弥漫。 水幕不知何时已改变了画面,放映着祭典台上那几名手持乐器女子的身影。 古筝继续拨动琴弦,伴随着乐符行进,众人心中仿佛升起了一幅鲜明美丽的风景画。 有幽泉自山涧叮当流出,汇成一泓碧玉般的深潭。 水潭里荡起一层层细碎的涟漪,倒映出晴空万里。 紧接着,一道玉笛的声音如银瓶乍破,珠玉飞进似的,一下子吸引住了台下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在那!”有人手指颤抖,轻点高空。 水幕再次切换画面,只见一名华贵名袍的青年道人自天乘云而降。 他手持玉笛,轻声吹奏。 笛声像潮水般地奔腾而出,仙妙的旋律回响在全场的上空。 “道子……” “是道子殿下!” “道子掌教!!” 宽大的水幕将张玉清呈现的极致清晰,却见他衣发飘逸,只束在身后,微微飘拂。宛若脂玉般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睑微阖,衬着他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 众人皆是眼含狂热的注视着腾云驾雾的道子,若非是广场上太挤,恐怕都要下膝而拜。 而祭典的开幕式却还没完。 下一瞬,天空之中有花瓣坠落,香气四溢,道道霞光蒸腾,云雾缭绕弥漫。 仙鹤伴舞,灵鹿献芝兰。 种种奇异景象虚空浮现,又逐渐隐散。 数十位衣裙飘飘容貌娇媚的天女从四面八方空中缓慢降下,舞姿轻盈绝妙,婀娜的姿态甚至令众人心中不由得升起此地莫为仙境乎的疑问。 否则,哪儿来的如此多的仙女? 赵徽柔看得怔住了神! 她瞳孔慢慢放大,逐渐排斥出了一切干扰,只在正当中心的位置牢牢的锁定住了那位随性自然气质出尘的道服男子。 耳畔之中的渺渺仙音使她感觉到有那么一瞬间自己仿佛置身于九霄之上的天空,享受着雷霆雨露滋润。 天外的乐声时而高昂,时而低沉,宛若甘甜怡人的清泉泊泊地流入她的心田。 而丰神俊朗的道子殿下就伫立在她身边,独为她一人吹奏这好听的笛声…… 一直到尾曲结束,道子又腾云遁去,全场教众皆是眼眶通红的发出潮水般的赞叹声音,赵徽柔还呆呆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久久不肯醒来。 直到曹皇后看见了这位公主的动情表现,小心地低声呼唤她:“徽柔,徽柔,你怎么了?” “没…没事,母后,儿臣只是有些……”她嘟哝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出自己当下的心情,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曹皇后狐疑的仔细打量她一眼,暂且将此事按下不表。 …… 经过张玉清调教过后的紫萱彻底悟了,她安排的祭典节目皆依靠仙家法术的玄奇效果一一呈现。 原本众人来参加此次祭典的目的主要是出于对仙尊的虔诚,并没有对于祭典仪式本身抱有太大的期望。 毕竟按着他们的经验来说,这类仪式典礼最是繁文缛节,往往不是多么好的体验。 而在观赏过这天籁般悦耳的乐曲与如登仙境般的绝妙飞天舞蹈之后,众人都难以自恃内心之中的惊叹激动,恨不得瞪大了眼珠子将这番罕见的大场面皆深刻记录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往后余生时不时就回忆一番,聊作安慰。 人群里氛围兴奋无比。 就连赵祯也是不舍得眨眼,望着那些祭台上相貌似乎有些熟悉的舞女与乐师们自言自语嘀咕道: “朕为什么不会奏曲呢?要是朕有拿手乐器的话,是不是可以让道子给朕安排一个乐师的工作,也享受一把飞天的快乐?” 短短一个时辰似乎眨眼便过。 当紫萱宣布所有祭仙典礼的乐舞曲目到此为止时,众多汴梁的百姓无不是内心之中怅然若失,发出沉重的叹息。 这般美妙的乐舞,怕是余生都再难见一次了吧! 况且还是有着巨大水幕同步转播的舞乐,简直让人如同身临其境那般,欣赏着如仙如神的乐师与仙女们为自己一人独自奏乐起舞似的。 就连帝皇也难以享受到啊! 人群里,不少权贵们亦是难以自拔,暗暗决定回去以后就大力豢养一些乐师舞女在府中,每日就刻苦习练飞天舞姿给自己看。 “祈仙福会,即将开始,诸位善信请虔心为自己以及家人祈福,我教将会布置法阵开辟空隙,使得尔等祈祷之音可以穿透九天,直达仙尊。” 通过扩音法阵的关系,紫萱的声音再次响彻虚空。 众人愣愣闻言,连忙低头念诵起经文起来。 “你看!” 却有人慌忙扯动这人的衣袖,指着高空语气惊奇道。 只见漆黑如墨的高空之上,几道光点摇曳着尾巴缓缓上浮。 随后,那光点猛地一闪,传出几道爆炸声来。 “烟花?” 有识货的人顿时认出来了此物,当即讶然道:“烟花竟然能升上空中,果然比在地上燃放来的好看。” 他话音未落,绚丽到极致的花火猛然间绽放,整个天空都为之一亮! 霎时间,众人只觉得自己仿佛站在银河之前,无与伦比的璀璨焰火占满了所有人的心神。 一股庞大的震撼感从心底滋生出来,后脑勺微微发麻,一股又一股的冲击从脖颈处疯狂涌动到全身! 这股强烈的心神震惊甚至令他们短暂遗忘了方才的敦煌飞天舞,一个个双目圆瞪,嘴巴大张流出涎水,发出无意识的惊叫。 这烟花乃是紫萱托了汴梁城最经验老道的师傅手工制造,又由张玉清在其中塞了修改过的‘火龙符箓’,以及由他遥控升空,多重因素加持下,已不比现代的某些烟花来的差。 放在这些只看过地上爆竹的北宋市民眼前,那就是如同亲眼目睹了盘古劈天,搅合混沌宇宙那般摄人心神! 第六十一章 对答 北宋教众们已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搜肠刮肚穷尽辞藻想要形容眼前这番景象也只是枉然。 蔡峁穿着常服,目怔口呆的浑身颤抖不止,口中翻来覆去重复着:“神迹……这是神迹啊!” 在场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满足的表情,此生有幸能观如此美景,死也无妨了。 不知是谁先念诵祈福经文,稍半晌,满场的教众都满怀谦卑的低头诵经,祈求仙尊庇佑。 同样身着常服的包拯望着眼前这瑰丽的景象,后背直冒冷气。 他揪着胡子语气颤抖地道:“民心归一……势不可逆了啊……” “先生认为,此局……何解?” 闻言,公孙瓒战战巍巍地抖了个激灵,充满忧惧的抬头望了漆黑如墨的天空一眼,似乎在与那九霄云外的仙尊对视一般。 “希仁公,属下以为此局……或已无解!” 说到这里,他仿佛不甘心如此简短的回答,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语气中充满侥幸的道:“所幸如今能亲身经历这般光怪陆离事物的民众不多,且大多数本就是长生教的忠实信徒,纵然我等再也无法彻底消弭尔等心中对仙尊的信仰,却也无妨。” “这汴梁城中,可有百万之民未曾亲眼目睹这番仙迹,心中对长生仙尊的信仰仍扎根不深。只待希仁公上任开封府尹,必能潜移默化教化万民,悄无声息的消除长生教在民间的影响。” 包拯意味深长的注视了一眼公孙瓒,语气中带有遗憾莫名地感叹道:“可惜,我等晚了一步回汴梁,想要扭转民心,眼下还真来得及吗?” “又或者说先生你,心中难道就没有无法抗拒的升起一丝对仙尊的崇敬之情吗?” 没等公孙瓒回答,包拯就自顾自地叹息道:“老夫我却是打心底里再难升起一丝要忤逆这天下大势的念头了啊!” 公孙瓒微微吃惊道:“希仁公,你……!” 他话未说完,却见包拯晒然一笑,坦率道:“这位道子掌教果然是位妙人,难怪刘公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拿到数十份入场请柬。 看来道子是早已算计好凡是来参与这场祭典之人,无论是何等背景出身,何等人物,又是何等地位与站边,最终都会被这人力所永不能及的场景所同化,成为打心底里认可长生仙尊就是世上唯一真仙的信众。” 感慨一番,包拯自嘲似的一笑道: “我等……毕竟已经老了,即使做好了螳臂当车为天下牺牲的准备,恐怕也难以扭转大势了啊……” 公孙瓒从未见过包拯如此颓丧,就算是被官家不留情面的喝令他滚出汴梁时,这位希仁公的脸上仍然是笑嘻嘻的。 他说对公孙瓒说:‘这东京天子脚下的百姓就已经很苦了,何况是外面那些州府中生活的百姓呢?我们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为当地的百姓做一点实事,再回来改变这乌烟瘴气的朝堂也不迟。’ 五十岁的包拯仍然满怀朝气,如那日高登进士第时那般,发誓要改变这天下。 公孙瓒回想起了他们远在扬州听闻了汴梁这边发生剧变,有仙人出世,祸乱朝纲社稷。 甚至官家都被其蛊惑,危在累卵,生灵有倒悬之难,安稳不满百年的江山或将再起刀兵时。 包拯是如此的满脸厌恶的注视着书信上的‘玉清太元长生仙尊’八个字,说了声:“先生,我们该回汴梁了,绝不能让这些方外之人,惑乱这来之不易的安稳日子!” 随后就是日夜加急八百里,两人硬生生磨烂了双腿,就连随行的张龙赵虎、侍卫展昭也都是灰头土脸,好不容易奔行到了汴梁。 只不过是从刘沆宰相那里取了封请柬,看了一场祭典仪式。 希仁公就要彻底的放弃了对长生教的扼制之计? 公孙瓒还欲再劝,包拯与他共事数十载,却是看出来了这位亦师亦友的属下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就摆手堵住了公孙瓒接下来的话语。 “公孙先生可曾想过,大宋朝立国之基是何物?” 公孙瓒欲言又止,思维微微一滞,正待思索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时却听到包拯自己说了起来。 “古往今来,朝代更迭,所依仗之物莫不外区区一道信念而已。” “信…念?” 公孙瓒咀嚼着这个词汇,感慨莫名。 “不错,正是一道信念,一道能够让这天下更多人活下去,且活得更好的信念。” 包拯负手而立,望着溪山之上数万人同时念诵祈福经文的场景,心神微震继续道:“五代十国,天下纷乱,乱世之中十室九空。谁能让麾下的百姓活得更好,谁就能拥有更强的兵员,谁能可以肆意攻伐周边小国。” “再往前,隋唐之时,民不聊生,五胡乱华糟蹋了多少条华夏子民的性命,人如草芥蝼蚁般苟活着,就算是世家大族亦要啃食泥土草木才能偷生。” “汉末三国,乱世争雄,群雄逐鹿,中原大地死伤何止百万,终于被曹魏一统。” “这一桩桩朝代更迭故事,无不是当时的霸主势力出手统一乱世,甚少见到有以弱胜强者,何解?” “盖因为强者拥有着更加能够凝聚人心的信念,追随这些势力之人无比相信自己将会彻底改变天下,将世上的乱象终结,使得人人可以休养生息,过上远比现在舒坦百倍的日子。” “这就是所谓的民心所向,无往不利。英雄出世,众望所归。当天下人都无比的相信追随在英雄的身边,就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时。” “那些穷得活不下去的人,就可以毫不犹豫的为其拼命厮杀。” “勉强苟活着的人,可以舍命为其摇旗呐喊,宣扬名声。” “小富之家,可以倾其家产,帮助其壮大。” “豪富之家,亦选择附其尾骥,保存家业。” “唯有当世掌权者,恨不得生啖其肉,渴饮其血,对其围追堵截,势必杀之。” 公孙瓒再也听不下去了,直截了当的出言顶撞道:“可是希仁公,如今之世可并非乱世!百姓们并没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包拯一愣,喃喃道:“对,现在不是乱世……可,我们面对的,也不是人雄啊……” “祂,是古往今来唯一留存的世上真仙。” “是集天下伟力于一身,可一言使大日退避三舍,一念翻江倒海,拥有着无穷法力的仙人!” “而且,百姓真的还活得下去吗?” “先生,难道你不清楚,现在的百姓……究竟还有多少可以安稳的生活下去呢?” 第六十二章 突破 公孙策冷汗如雨般渗出额头,他不敢,也不愿去思考这个问题。 然而在扬州为官时,那一桩桩、一件件人间惨相却争先恐后的从他脑子里面迸将出来,令他胆寒。 手脚齐根断裂的乞丐在街道上哀嚎三日而亡,父母被要债人活活打死强拉去妓馆的少女,为了一口饱饭参与帮派斗殴被捅数刀的汉子,临死前还在惦记着家里的浑家跟儿子几天没吃饭了。 扬州这个地方好。 好就好在它吃人从来都是明目张胆,毫不掩饰那股子上层人士与身俱来的原始恶意。 汴梁毕竟是天子脚下,众多权贵们每天口头开展辩论大赛,赛后互相真人切磋一下,没人有心思关注平民生活的怎么样。 不过没人关心就是最大的关心,这意味着权贵们依靠来自全国各地的滋养就已经足够喂饱自己的钱袋子,不需要也没有心思惦记着百姓们那点微薄的收入。 兼并土地这种事在汴梁向来极少发生,开封府尹要处理的有关土地的案子通常只有田坎纠纷。 然而在这座世上最繁华的城市之外,在那些同僚的治理之地上,还有一大批人上人需要疯狂的掠夺一切自己目所能及的资源,来保证自己的壮大,不被人所吞并。 卖儿卖女的老夫妇他见得多了,携家带口逃灾,儿女全卖于人家为奴,希冀能来年能够再回去老家扎根种田,最后冻死在扬州城根下。 得罪的地主豪绅被人轻飘飘一句加税就搞到家破人亡,逃进深山当野人被土匪剜了心肝,身家劫掠一空的。 只因生的貌美了些,就被里正或小吏使点手段强夺为妾,玩耍两三年腻味了,又打发卖给妓馆换银钱下酒的。 公孙策跟随着包拯途径各地为官,目视这些人间惨剧从一开始的令他发怒,生气。 到后来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困顿。 再到现在,麻木,僵硬。 每一个贵人的脚底根下,都埋着十条以上的人命。 他曾经在吃茶时,调笑着跟自己夫人讲了这番话,却得来夫人一句诧异的疑问:“老爷,那我们脚下岂不是已埋了二十具白骨不成?” 公孙策当即失色,脸上笑容逐渐僵硬。 夫人见了,以为惹他生怒,连忙拍嘴道:“不谈这个了,怪吓人的……老爷真坏,故意弄些东西来吓唬奴家。” 他花了数十日来接受自己也是贵人的事实,终于又振作起来,发誓要追随包公扫清这世上的魑魅魍魉,还百姓一个青天白日。 就当,是为了那二十具被埋在他脚下的白骨而忏悔吧。 包拯的一句讦问使公孙策难以违逆本心的回答他眼下百姓都安居乐业,生活蒸蒸日上。 他终于可以尝试着理解到一点包拯现在心头所想,沉吟片刻后道:“那刘公那边……?” 包拯摇摇头:“老夫会亲自与刘公会晤一面,跟他谈一谈日后的打算。并且还会与他推衍一番这长生教的出现是否会如老夫预料那样,以一种无法逆转的大势快速席卷而来,将世上一切仍然顽固的余孽通通击碎!” “在这之前,老夫要想办法跟这位仙尊的人间执教道子先见一面,听一听他的想法。” “如果改变自身的出现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了。那么,老夫还想试试能不能插手一番,尽可能让这改变更加美好一些,而不是仓皇一变,随之破碎。” “既然这位真仙的使命是要渡人过劫,想必亦不会拒绝,让百姓过得好一些……” …… “包拯要见我?” 静室中,正在全力运转大周天功法,吐纳灵机,以求突破的张玉清忽听闻有道人通报,那位家喻户晓的包公想要与自己见上一面。 “是的。”道人的声音隔墙传来:“另外掌教道子殿下,大相国寺遣了新晋知事僧意远小和尚递来请柬,想要与掌教您辩经。” 张玉清面色冷淡,不耐地传音道:“尔是何人下值?这些琐事也值得特意来通告于吾?” “念你初犯,卸了职务,找杂事总监自领责罚,去吧。” 道人窘迫,连忙退出静室。 吕梁冷哼一声,嘲讽道:“想要讨好道子殿下却也要挑时机!真以为我走了,这杂事总监的职务就能落到你头上吗?” 那道人正是当初第一个有幸面见张玉清的中年知客道人,闻言面上绯红一片。 他心思不纯,的确想要多乘机接触道子,好在吕梁远赴滑州出任观主后能领过对方身上的杂事总监一职。 不想,马屁拍在马腿上。 道子似乎正在忙,压根不耐听他汇报这些杂事。 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短暂影响了张玉清一会儿,稍一吐纳,这些凡人间的琐碎就被他忘却到九霄云外,专心的沉浸到冲关中来。 庞大的灵气正源源不断地从他丹田中涌现出来。 脑海中许久未曾提及的金光亦是如那日汴梁出世时一般,泛着炽热的白光。 数万狂信徒同步的祈福行为,几乎能抵得上两倍有余的浅信徒愿力总和。 总之,那种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捅破炼气五层窗户纸的感受再度浮现在他心神之中。 在这种状况之下,别说是几个不知所谓的人想要见他了,就算是长生教突然被朝廷大军包围,说他们都是谋反逆贼要直接开杀,张玉清也不会有半分动摇。 顶多了等他冲关结束出来大开杀戒,帮他们复仇,杀个血流漂橹,顺便再冲进汴梁从上到下把权贵阶层血洗一遍,然后号令天下自令为主所有人必须信仰长生仙尊否则就斩立决。 当然,若是如此做的话,必然是一番艰苦的对抗全天下反抗军的日子。 而且百姓也会死伤惨重。 要知道,每一个百姓如今在他眼里,都是一个潜在的信仰发生器。 死掉一批,新的生长起来起码要十几年,可舍不得真的让这种最坏的情况发生。 而且修道之人,毕竟还是悲天悯人,少造杀业。 修习过占卜之术的他知道,在世上真有传闻之中的天道意志存在。 杀生作孽多了,自然会难以避免的身缠业障,无疾而亡。 眼下教会发展稳定,能够潜移默化的发展成为位面霸主,何必做那等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炼气五层,给我破!” 张玉清道心坚定,又有着远超同阶修士四倍的灵气储量打底。 此刻,他的四灵根资质,每一条灵根都充盈着辉光,再也不是他进阶的拖累,反而互相纠缠起来。 木生火、火生金、金化土! 地火金木四相咆哮,竟如龙似虎般幻化出一道虚影浮现,朝着那经脉之中的关卡猛烈冲击过去! ‘咔嚓——’ 脑海里似乎听见了并不存在的声音,随后他的丹田再度疯狂扩展,身上的气势节节拔高,灵气总量再涨一层! “不,还不够!我感觉还可以继续!” 数万名狂信徒的加持下,张玉清哈哈大笑,心中浮现一股畅快淋漓的感觉,指挥着余势不绝的灵气朝着炼气六层的天堑继续发起冲击! “突——突——突!!!” 三道需要修士用水磨功夫来消耗的阻碍被这庞大的灵气一股脑钻破,他终于能够畅通无阻的运转起新的周天功法图。 这也就意味着,炼气中期巅峰,已经成了!! 第六十三章 尾声 一口气突破到炼气六层的境界,张玉清几乎抵达了东荒修仙界杂灵根目所能及的终点。 丹田之内的灵气总量翻了几乎三倍还不止。 再加上他原本就比同阶修士要额外高出数倍的加持,此刻的他单凭法力层面来说,已经足以抗衡炼气后期的大修士。 神识扩张出去,轻而易举地就打破了原先三十丈的极限距离。 十丈……又是十丈…… 神念笼罩住小半个宫观殿群的范围,张玉清自然而然地心中浮现一股明悟。 “六十丈法力外放,是我现在的极限!” 翻了整整一倍。 不仅如此,灵气的量上去了,就连‘质’也有了微量化的提升。 原先通体明晃晃的灵光暗沉了不少,似乎有液化的倾向。 若是仔细运转功法感受,却又能看出这种液化只是虚拟的假象,稍一流动,那种凝成实质的现象就会被打碎,化作光团。 不过灵气的质量提升却是实打实的,就好比相同一份灵气,原先只够撰写一张符箓,现在却能够用来撰写一点三份符箓了。 另外还有一些细微处的提升,比如灵气运转的速度更加快了,这意味着他的施法速度得到了加成。 体内穴窍经脉的柔韧性也提高了,能够支持他瞬息间满功率输出的上限也大大提升,可以修习更高阶的法术。 由他释放出来的法术由于得到了更大的灵气加持,因此破坏性也翻了倍。 境界的提升总是让人沉醉,张玉清兴致勃勃的试验了几番自己的能力增长范畴,估摸出来了一个大致的结论。 他大概比之前的自己,强了四五倍左右。 倘若再遇见那两个劫修的话,他完全可以不用再以消耗灵气的方式来累死他们,只须一道幻化之术便可以轻而易举的蒙蔽对方感官。 由于境界以及神识上面的覆盖,低于他境界的修士将难以分辨出幻象的虚实。 接着,光是凭借高出对方十丈长的施法距离,时而在幻象中穿插一两道真实的攻击,就能够无损的活活磨死疲于奔命的对方。 而这只是最简单的不消耗任何资源的以力压人,若是再动用上相应的高阶法术以及符箓,更是可以在眨眼之间就解决掉两人。 消化完这些信息,张玉清也逐渐平复下激动的心情来。 他的目标远不止眼前的苟且,炼气中期也不会是他的终点。 即使再艰难,他也想要努力地朝着长生这个终点踏出新的一步。 “可惜……” 感受着体内经脉中那困难指数同比翻了数十倍的桎梏之力,张玉清叹息着摇摇头。 真正修行到炼气六层之后,他才知道为何杂灵根在东荒修仙界如此不遭受人待见。 原来杂灵根想要晋升每一道大关卡,除了在积蓄灵气的层面有着远超天灵根的要求之外,晋升所要面对的关卡难度也同步增长了四倍! 须知,每一道灵根属性都必须要严格按照天人属相的经络图来运转,最终勾连窍穴结成周天图。 单一的灵根属性每一小阶层需要改动的周天图穴窍点位只有极细微的不同,可能只是某个功法节点上稍稍突破几处关卡,就能够完成冲关。 而他体内由于有着四道灵根,因此要勾结连动的穴窍经络数量到了一个几乎令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若非修行有成对于神识层面有着极大地加成,恐怕张玉清光是要捋清楚功法给出的周天经络图都要耗费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能从浩瀚如星空般的经络里抽丝剖茧般的找出下一步晋升的希望出来。 而这,只是炼气期的一个大关卡而已,等到他需要为筑基做准备时,可想而知那将会是一场多么宏伟艰巨的工程。 摇摇头将这些困扰道心的念头暂且抛之脑后,张玉清从蒲团上长身而起。 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再大的困难也磨灭不了他一颗向道之心。 …… 朝拜殿前的广场上,六七万教众虔诚的祈祷之声随着最后一抹焰火的熄灭而逐渐沉寂下来。 祭典仪式进行到这为止,几乎所有人的心态都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 这些人今天能够来到这里,除了因为信仰仙尊之外,主要的原因亦是心中有着祈求之物,对待仙尊的态度也是‘供需’之间的关系。 然而当亲身沉浸式体验了一番仙尊的伟力造就的仙迹,他们对于仙尊的信仰扎实了无数倍,再也不敢以普通民众的心思来揣摩上仙。 如此法力无穷又慈悲怜悯世人的上仙,绝非传统意义上的泥身塑像所能比拟! 只愿一世供奉仙尊法身,求个苦海超渡,不再沉沦。 万千人的愿力集合之下,朝拜殿前屹立着洁白如玉的仙尊法像宛若活过来了一般发出微弱的荧光。 四周俱都彻底漆黑了下来,唯有这尊仙人法像为人指导光明。 第一个信徒泪流满面的跪倒在地,抓着泥土不断向着仙尊磕头。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哗啦如海浪翻涌一般跪了一地,同样叩拜起来。 一席长生教青色祭服的龙葵缓缓地浮在仙尊法像的身前,在她身后,排成整齐队形的女道们同样神色谦卑,恭敬地在仙尊面前垂首祈祷。 仙尊法像的双眼注视着她们,漆黑的夜空照射下来一道暖光,映得所有少女的皮肤都微微泛光。 充满神圣气息的鼓点声响起,苍茫的笛音之中,钟、磐、吹管、弓弦之乐相继增加进来,一曲充满宗教韵味的古典音乐回荡在山间。 龙葵逐渐摆动起身姿,以舞蹈的形式向着仙尊祈求庇佑,数十名少女跟随着她的舞姿,跳起这由北宋诸多太常寺官吏查阅资料编撰出来的祭舞起来。 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喘气,生怕惊扰到了眼前这动人心魄的一幕。 当最后一个音节结束时,原先只是呈圆柱形的光芒并没有随之消失,反而以仙尊法像为中心向着四周快速蔓延而来。 漆黑一片的溪山长生教宫观恢复了光明! 与此同时,当所有人都望见了头顶上的青天白日时,笼罩住所有人的灵雨终于洒落了下来! 灵雨欢呼着钻进数万人的体内,在这雨露均沾的赐福下,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身体变得焕然一新起来。 淤积许久的陈年病痛,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溪山上,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赞美之声! 第六十四章 探子 直到整整十日之后,汴梁城内的气氛还是沉浸在仙尊显圣所带来的激动之中。 那个令人永生难忘的日子就像是一场真实发生过的仙境,深深的影响了每一个亲历者。 相比起最先遇仙的数千人来说,这一批受灵雨洗礼的信众普遍受教育程度高出不少,又多是收入较高的市民阶级,掌握着城市一级的话语权。 因此,当这些人回家之后,纷纷或是著书立传,或是言传身教,将那一日溪山祭典的情形活灵活现的重新讲解给身边的人听。 短短时间内,不下五十万余人通过各种途径详细了解到了当日所发生的一切。 他们先是疑惑,再到震惊,最后是疯狂的悔恨。 悔恨自己为何之前不对仙尊虔诚一点,多多了解长生上仙的相关事迹,竟平白错失了这番般大的仙缘! 君不见,整整数万名熟识的百姓,俱都在一夜之间恢复了红润的面色! 一些年老色衰之人,罕见的直起了佝偻已久的腰肢。 病痛缠身的老者,再也不用每日每夜的哀嚎哭泣。 这是绝做不得假的仙迹啊! 就如王三猛的母亲回到村子里后,逢人便将讲起自家儿子一番孝心纯朴到感动仙尊,这才得道长赐下一份祭典请柬。只不过是背着她上山淋了一场仙雨,她原先垂死挣扎之躯终于焕发新生,祛邪除痛一事。 这些就发生在眼前的事迹终于是达到了一个引爆点,人们终于开始趋于相信这位仙尊是一位心中牵挂着百姓的真仙。 祂给予信徒的回报真实不虚,除了同样能给予来世轮回的优待之外,就连今生亦能更改各人命数,使人长命百岁,免受病痛之苦。 而这,还只是祂针对膝下普通信众降下的庇佑。 若是入了长生教,又会是怎样一番美丽的风景? 家家户户都供奉有的仙尊塑像再次升级。 根据数万名有幸参加溪山祭典的百姓所言,长生宫观内供奉的仙尊法身是白玉雕琢,说不定这其中就包含着什么不可与外人道哉的奥妙。 换! 把木头的、泥塑的、黄金、白银做的仙尊塑像通通换作玉雕的。 要羊脂白玉的为佳,碧玉就次一等,黄玉只能说是勉强可用。 兄弟,你用墨玉,莫不是活的太自在快乐没有烦恼,想要仙尊磨砺你一番不成? 汴梁城中莫名掀起一股淘玉热,顺带让黑汗国跟辽国来宋贸易的商人大赚了一笔。 黑汗地处塔里木盆地地界,盛产和田美玉,疆内商人时常以贩卖玉石为生。 不过由于黑汗国乃是宗教政权,玉石采集出来以后大多要用来进贡寺庙,因此国内严禁民间私人组织贩卖。 更别提是搞国际贸易了。 够胆子来大宋卖玉的商人要么是当地恶霸,要么就是黑汗国的官方贸易机构,要么就是两者合二为一。 这些人常年在各个国家之间游走贸易,各个练就了一番过人的本领。 当即就意识到这股‘采玉热’背后的含义不同凡响。 深入了解以后才知道,原来这与宋人近些时日以来信仰的一位神明息息相关。 再多方探听一二。 主要是听,探倒是不用怎么探。 狂热的汴梁百姓现在看见一个没有信仰仙尊的人就跟走道上捡到钱一样兴奋,恨不得拉着人大谈三日。 从人生从何来死往何处开始说起,讲到信仰仙尊的三百种幸福方法。 最后再痛批一番大相国寺的秃驴不要脸,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说仙尊是伪仙,活该被一把天火烧了大半个寺庙,现在无家可归四处众筹资金修建庙宇。 这种‘我还没用力,敌人就自动把情报源源不绝递上来的方式’令黑汗国的探子们幸福且痛苦着。 幸福的是他们很快就捋通其中的弯弯绕绕与时间顺序,也知道了原来最近街道上那群时常与人爆发口角争执的和尚就是大相国寺的高僧。 据说是因为长生教的道子掌教拒绝了与他们寺内的灵童转世辩论经文,所以被相国寺的方丈批为妖魔作祟,不识真经,恐将惑乱天下。 于是在第二日,一轮火龙自天而降,将方丈共百十名僧众活活烧死,又烧塌了数十栋房屋,就连太祖题额的大殿都没能免灾。 直到寺内深居多年静修的上届方丈缘法大师出面,将死去的智松方丈打为红羊妖魔的化身,专为搅动民心挑拨大相国寺与长生教关系而来,他们大相国寺对仙尊从未有过不敬之心。 相反,缘法大师承认了自从佛祖涅槃之后,再无一人能有缘面见真佛。 他对真仙的渡劫一说非常感兴趣,希望有机会能与道子清谈一番,想要寻找到他们这一辈的僧人究竟要如何继续走这脚下之路。 至于道子则是还没给出答复,只有前任掌教清风道长(吕梁)正式发下道旨指认了智松方丈早已暗遭了妖魔毒手,是妖魔披着他的皮囊在寺中害人。 那些被火龙烧死者便是失了神智的妖魔伥诡,已不是人,死不足惜。 至于缘法大师的提议,时机若到,道子掌教自会邀他一见。 …… 倘若汴梁百姓们跟探子只说到这里,大概有价值的情报也探知得差不多了。 无奈对于这些迷恋传教甚于一切的百姓们来说,大相国寺的覆灭只是开胃菜,还没来得及跟你讲仙尊的重重伟迹呢。 今日谁都不要走,没能把你三句话说动花十八万贯买香火敬贡仙尊就是我修为不到家。 作为一个精通人性的传教士,某家倒要称量称量黑汗国的阁下对于自家神明的信仰有多少斤两! 于是,这些探子只能满脸痛苦面具的听着宋朝的百姓滔滔不绝的给自己科普长生教的由来、发展、展望、信念、仪式、符号等等信息。 直到那人说的口干舌燥,再也无力继续时,才会依依不舍的放过这个未被开发的潜在信徒,回家去也。 黑汗国的商贸团首领手持羊皮卷,一一看完了上面记述的内容,抬头皱眉打量了一番手下的探子,道:“所以,你就花了二十贯买下了一封据传是长生仙尊开过光的护身符?” 探子将脖颈上戴着的木牌取出,面色谦卑而恭敬地注视着木牌道:“管事,这可是由清风道长手雕护身木牌,有着一缕仙尊赐福萦绕于上,在下在朝拜殿苦苦跪拜了三个时辰,又排了两个时辰的队才熬夜将其狠狠拿下!等回到家里,我要将它送给我的儿子,庇佑他平安健康的长大!” 第六十五章 印刷机 “混旦,愿上帝宽恕你这个疯子!” 管事愤怒的将茶杯狠狠掷向探子,神色阴狠的四下扫了一圈自己的属下们,厉声道:“你们呢?把东西都拿出来!” 七八个包着头巾,蓝眸浓须的异族汉子无可奈何地对望了一眼,纷纷从身上各处掏出刚求来的长生教信物,丁零当啷放在桌子上,堆积成小山。 管事冷笑连连,一把将那堆在外界炒出了天价的‘法器’拢进皮口袋里,不留情面地道:“我马上就用圣水消除这伪神的器物。至于你等,全都给我抄写五十遍经文,祈求上帝宽恕你们的罪过!” 说完,他提着皮口袋匆匆出了帐篷,往外面走去。 探子兼商队贩子们沉默一会儿,有人讷声道:“你们相信巴依塔什会消灭那些宝贵的法器吗?” “哼!” 另一人冷哼一声:“他会这么做才怪!这些真仙赐福器物每一件都价值数十贯不等,他贪财如命的性子,肯定是转手找牙人卖掉昧钱。” 众人都是忿忿不平,气恼的瞪着帐篷门口,却又不敢反抗巴依老爷的压迫,只好在心中虔诚的祈祷道: “尊敬的天父、仙尊,请赐下天火烧死贪婪无度的巴依塔什吧,他不仅侮辱神明,还残害人命,叫他不得好死。” …… 长生教宫殿山门,数千人不顾炎热腾腾的天气,纷纷携家带口,手持户贴等候在赐法堂门前。 “出来了出来了!” 随着两块办事处上部半圆形的木板被撤走,吕梁的四名弟子呵欠连天的出现在赐法堂内。 四人无精打采的望着外面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信徒们,心尖顿时忍不住打颤起来,两行热泪几乎抑制不住的要顺着脸庞流下。 麻了!这一次是真的破防了! 四个人不幸作为道子钦点的赐法使,他们的任务就是为整个汴梁城不下数十万的信徒做户贴登记工作。 在这个一切都要靠手工的年代,他们不眠不休地辛辛苦苦为热情饱满的信徒们连轴转工作了十天! 到后来手臂写的酸痛难抑人人哀嚎不止时清点册子一看,很好,已经成功为教中吸纳了一万名新信徒了! 这是一场备受折磨的磨练。 道子自从那日祭典仪式露了个面后,就只丢下一句轻飘飘地闭关,再也不见踪影。 这也就意味着,不会有新的赐法使加入进来。 而光想凭着他们四个人为整个汴梁的百姓完成录入工作,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 这一刻,他们比任何人都想念道子掌教! 吕梁脸皮抽动的望了望自己四个弟子咬着牙为百姓们登记造册的场景,轻叹一声:“都是历练啊……” 随后他扭身便走,今日还要忙着为各家王侯将相家的贵妇女儿们相面谈玄,请赐法箓呢。 似乎内心之中持续念叨了十天的愿望应验了,四人忙活了半日替五百余名新的信众填写完资料后,总算见到消失几日的传旨总监娘娘带着浩浩荡荡地整整一百名新晋入观的弟子抵达赐法堂处。 “道子殿下有令,现如今希望入教的信众数量过多,你等四人不堪重负,特抽调百人弟子从旁协助尔等‘赐法使’的工作。” 龙葵笑吟吟地道,将法旨抛给呆愣愣的吕梁大弟子,道:“弟子令牌给你了,你要负责教导好这批新人哦,否则道子殿下会生气的!” 吕梁大弟子恭敬持令牌鞠躬,含泪道:“多谢传旨娘娘!志新一定不负所托!” 言毕,等到龙葵走远了他才擦了一把汗,开始与师弟们一起教导起手下的弟子们如何考察一名信徒的资格、如何填写三式一份的赐法名录、又去哪里领取新的道书发给信徒等细节的工作来。 一百人先是旁观熟悉了一个时辰,才算是可以开始着手工作了。 由于赐法堂无法同时容纳这么多人工作,于是又分出了五十人去搬运桌椅,在堂外空地一字排开分成数十个队伍为众人登记。 如此,拥挤不堪的队伍得到分流,才算是缓慢的行进了起来。 许多等待十几日都无法正式入教的百姓总算领取到了那本象征仙教信徒身份的,散发着墨香的道书,顿时激动万分的紧紧握在手中开始研读起来。 “我这里的道书不够了,请师兄遣人去后勤处领取一批吧。” 一个青年道人有些不熟练的从一旁木柜里抽出了最后一本道书,又将新加入的信徒递来的半贯入教钱放进钱柜里,锁上钱柜后,焦头烂额地向另外一人求救。 “啊,我这也快发放完了,还有谁需要补充道书吗?” “我!” “我这里需要!” “请稍微快些,我就剩两本了。” 顿时,广场上忙碌的众多新晋弟子各个举手呐喊道。 排着队伍的汴梁百姓也纷纷哗然,紧张地望着一眼看不到边际的队伍。 不少人都是排了好几日的队了,好不容易见到今日有希望能正式入教,都生怕又如上一次那般由于道长们忙不开或者是当日道书不够了而只能打道回府。 志新道人一看如此,便抽调了十人与自己一同去后勤处搬运新的道书。 一行人入了宫观之中,跨过挤满人潮的广场,艰难的在排着队等着上香祭拜的信众们中挤出一条路,直进到了内院才算是好走了些。 宫殿内院似乎与外边大殿被人为隔绝了似的,一跨越进那道门槛,耳畔喧哗的人潮就急速褪去,口鼻之中再次能够呼吸到新鲜的草木气息,不远处传来泊泊流水声,就连浮躁的心境也不由得安宁些许。 众人都不是第一次经历内外殿的神奇之处,却还是忍不住微微感叹,道子掌教果真是在世仙人,竟能于凡间开辟如此玄妙的洞天福地出来。 张玉清将阵法的功效解释为洞天福地,倒是让这些北宋的子民很快的就理解了为何一进入内院就会神清气爽,令人心旷神怡。 再往里进,内殿后山水流处,庞大的水力印刷机就构架在水流湍急处。 水车昼夜不停地旋转着,将势能化作动能,带动着印刷机机械性反复运转,只需一人不断添墨就能源源不绝的制作出崭新的道书出来。 十日未曾露面的道子掌教正负手站在水力印刷机前,打量着这台粗糙的原型机。 第六十六章 办学 几名负责铸造此物的工匠正捧着图纸为张玉清详细解释他们是从什么地方着手改动,以实现水力转化的目的。 “我等参考了水碓的结构,将之改进成水轮,并用上了道子殿下提出的皮带连动装置,使得整部印刷机通过齿轮始终按照相应的步骤顺序进行往复工作。” 一名白发苍苍的匠人语气恭敬地讲解道。 十几名弟子入内见到这一幕,一时不敢出声,直到道子掌教对着工匠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后,才一齐上前作揖道:“见过掌教。” 张玉清轻嗯了一声,对左侧的吕梁吩咐道:“你做的不错,匠人们也都辛苦了,每人赐五十贯以资鼓励,若是还能在眼下的基础上改进设备,继续嘉奖!” 众匠人闻言,皆是面露一喜。 有人眼珠子转了转,颇为拘谨的躬身道:“道子殿下,小人有个想法,不知可否试言一番?” 张玉清点点头:“讲。” “是!”那人仿佛受了极大地鼓励,面色红润的抬起头来道:“小人受了道子殿下对水力印刷机的应用启导,想到这水轮似乎大有可为。便尝试着自己在家中鼓捣了一番,将浑家的纺车与水轮相连接做出了一部水力纺纱机,不知对道子殿下是否有用?” “水力纺纱机?”张玉清沉思了一会儿。 ‘这匠人倒是个心思活络的,有着举一反三的思维,当赏。’ 想到这,他当即宣布道:“你做的不错,赐三百贯。” 诸多工匠闻言,皆是艳羡。 倒不是因为钱财赏赐,众工匠皆出身工部军器处,拿了多少赏赐,回去关上门来都要按着官阶大小分润。 主要是此人得了道子青睐,可谓前途不可限量。 ‘水力印刷机,水力纺纱机都弄出来了,北宋的工匠们还真是不可小觑,要是把蒸汽机的原理跟他们说透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整出一部原型机来?’ 张玉清记得,第一次工业革命本质上就是机器替代手工的革命。 如果能够在这个时代提前几百年推动第一次工业革命降临北宋,那么长生教作为幕后引导者,必然能够瓜分到其中最大的利润。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谋划之一。 北宋时期的生产力实在是太低下了,生产力上不去,就意味着粮食产量上不去。 没有粮食就不能爆人口,没有人口,灵气总量就要受到限制。 这会严重影响到他的修仙大业。 如今顺利鼓捣出来第一部替代手工业的机器,倒是为接下来的事情开了个好头。 他必然要因势利导,潜移默化的影响更多人去研发机器,通过宗教跟利润两方面去教化北宋的百姓往第一次工业革命的道路上大步前进。 “很好,这都是仙尊给予你等的天启。”张玉清面对着诸多工匠以及弟子开始讲话,他表示:“既然柔弱无骨的水都能焕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那么是否意味着世间万物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力呢?” “比如,火、风、雷之类的元素,也许就蕴藏着能为人所用的途径。” “吾当日追随仙尊膝下修习登仙大册,就曾阅读过这些记载,知晓原来在仙界之中,人人都可以利用水、火、风、雷的力量来完成诸多奇异之事。” “比如一日之间远遁千里,或是呼风唤雨,或是隔空对话,或是收获万吨粮食,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是令人赞叹不已!” 众人闻言,纷纷目露向往之色,畅想起那遥远的仙界是多么美好的圣地。 “吾就是受此影响,才想到了可以运用水力来替代人力印刷道书。尔等要继续努力,争取早日领悟出其余三种天地元素的用法出来,造福天下苍生。” “是,道子!” 张玉清给工匠们画了个大饼后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徒留下众人苦思冥想要如何才能利用好风火雷的力量。 …… ‘是时候从教育入手培植出完全忠于我的文化阶层了,什么都交给朝廷的官吏去办只会将事情搞得一塌糊涂。并且想要操控舆论,也需要从中入手。’ 想到这里,张玉清开口询问随行左右的紫萱、龙葵二女。 “现在教内新收多少弟子了?” “回禀道子殿下,长生总坛已录入三千二百七十八名新弟子,皆是愿意入观修行之人。” “这么多?住宿呢?” “……暂时结庐而居,只每日来观中作早晚课,等待整座大殿的修建彻底完工后才会入住进来。” “另收到信众入教费以及诸多门人弟子捐赠合计两百三十万贯。” “其中预计拨款一百五十万贯用作建殿之费,余下存入库房。” 闻言,张玉清点点头。 “派人在溪山顶修建一所书院出来,吾要授课。” 二女齐齐对视一眼,诧异道:“授课?!” 张玉清点点头:“不错,既然身为长生教弟子,自然不可不通晓长生教的道义典籍。吾将亲手编撰书院所用教典,并在教内聘用一批讲师,负责替吾教导弟子。” “这……”紫萱勉强算是跟着道子娘亲学过几天蒙学之人,小声询问道:“不知道子要教习些什么内容?” “道家学说。” “道家?” 二女面露茫然,却是一旁的吕梁眼珠子微微发光,暗暗点头。 ‘道子果然是经世致用之人,竟然还通晓道家学说。’ 自古以来,道教跟道家除了出身一脉之外,几乎就没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了。 只能说道家是道教的起源,而道教则是道家的分支。 如今长生道的掌教道子要为众弟子阐述道家学说,自然是要重振道家旗鼓,抗衡自两汉以来逐渐占据主流的儒家门生。 张玉清自然不好告诉他们,他的这个道家跟讲究无为而治道法自然的那个道家不太一样。 这将是一个主要研究如何科学修仙,早日登上赛博极乐世界的道家。 当然了,不太可能一开始就教导北宋子民什么是唯物史观,这跟他宗教立国的思想相违背了。 前期的主要课程将会是地理、简体字、小学数学、机械结构等简单易懂的东西。 起码要发展出数十万名懂简体字的识字阶层出来,然后再着手改造这个落后的北宋位面! 第六十七章 再见葛浑 视察过了一番现如今教内的发展情况,张玉清大致了解到现如今长生教发展形势趋于平稳,便摒退了众人,又回到了位于长生宫观殿群隐蔽处的闭关静室之中。 在确保不会有人打扰到自己后,张玉清扯开腰带上悬挂的储物袋,抽出那把已被他炼化的灵器长刀出来细细端详。 “足足花费了整整十日,总算消磨去了这口一阶上品灵器长刀上的残留的神念,又温养炼化,才与之心意相通化作我的本命法器。” 张玉清感叹道。 这一口长刀制式奇特,刀刃如禾苗一般修长尖锐,能够辨认出是用上好的炼器材料打制的灵器,刀柄上篆刻有‘赤霞极乐’四个大字。 张玉清将之炼化之后,脑海之中浮现了一段当初铸就了这把长刀的炼器师遗留下的信息。 刀身通体用合欢宗上师加持过的‘醉生梦石’来打造,刀柄使用的是净叶根,两者熔炼浑然一体,中者立即陷入梦幻极乐泡影之中,除非凭借着超乎常人的意志才能控制己身不沉沦堕入。 除此之外,上品灵器常规附带的‘尖锐’‘清洁’‘认主’‘破空’等大大小小的铭文法阵都一应俱全。 属实是一件杀人越货、居家旅行的必备好物。 出自当初那两个想劫道却被他反杀的修士之手。 张玉清老早就嫌弃青纹剑不入品阶,用来防身实属无奈之举。 眼下有了空闲时间,就忙不迭的在李家宝库的法器与两把长刀之中来回挑拣,选了其中品阶最高的赤霞极乐刀作为自己的本命法器之用。 法器一经炼化,就不用一直收在储物袋中了。 随着他心意流转,两米长的刀刃化作霞光,冲入他的口窍之中,静静滋养起来。 又扯开储物袋一一清点,张玉清默默估算:“还剩下五十八块灵石,未炼化的下品法器二十三件,十七张符箓。” 当初从李家库房里共得手二十六件法器,他从中挑选了三件能用得上自己装备了。 分别是一件火凤水鸟法衣,可避地水火风各式法术侵害,也就是增加一定的法术抗性,另外每日辰时还能够积攒下一道火凤法力,挥袖即可打出,大概相当于一道避水火龙符箓五成的威力。 一双青云靴,小幅度增加遁术距离,逃命必备。 一套符宝匣。 这个东西张玉清看见时心头涌现一股惊喜,要知道对于一位符师来说,符宝匣可谓是必备法器。 它的外形像是一块黑乎乎的木制匣子,上刻铭文阵法,内里则是暗藏玄机。 它的作用是可以根据自身品阶最多同时储存十至不限量张的符箓在内,心念一动即可激发,省去了灵力激活这一过程。 而这套下品的符宝匣就是卡着下限的那种,最高能储存十张备用符箓在内,不用考虑符箓长时间暴露在外界从而法力流失的问题。 另外还能一念之间同时激活相同属性的符箓,并叠加威力释放出来。 比如张玉清若是有心,就能往里面一次性塞满十张‘火龙符箓’,然后出其不意的一刀砍向敌人的同时,瞬间激活全部的符箓,召唤出十倍以上体型的巨大火龙出其不意的吞噬防备长刀的敌人。 总之,是非常贴合他的法器。 一般的符师都会下大力气去搜寻这种法器,符师宗会也会尽量的维持这类专属法器不外流失,用来吸引人才加入自己的宗会,用作福利发放。 也不知道落魄的李家是从何处得来的这符宝匣,倒是便宜了他。 他从十七张得自李家宝库的符箓里提前挑选了十张装进了符宝匣,分别是五张五行属性的进攻符箓,以及五张金蝉不死木盾符。 这样一来,他就将自己在能力范围内武装到了牙齿。 张玉清这才稍稍感到几分安心,心神微微一动,眼前的场景迅速变幻,化作一片阴沉鬼蜮的森林。 他再次回到了东荒修仙界,离火峰之上! 这次来他主要为了解决两个问题。 一个是为了解开当初发下的心魔誓言,另外一个则是想要寻找杂灵根修士如何才能更好的突破炼气中期到后期的壁垒。 虽说可以强行积攒灵气反复冲关,但既然来了,就看看能不能顺手找一找相关的线索。 总不能每一次都依靠愿力转化的庞大法力反复无尽的冲关吧? 别的都好说,单是炼气到筑基时就绝对不能如此做了。 因为筑基被称为‘破天关’,一旦开始冲关之后,倘若失败,可不同于小境界时冲关失败,只需修为倒退回原样,咳血修养百日即好那般简单。 轻则身死道消,重则魂魄都要湮灭,就连转世也不可得。 “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天日被乌云遮蔽,浓烟滚滚。 口鼻之中,浓郁至极的血腥气味冲得人反胃,恶心。 地面上,无数死去的虫类肢体僵硬,黑乎乎一片。 张玉清心里咯噔一下。 ‘该不会是血阳宗打进来了吧?这么快,我这才离开一个月啊!’ 他维持着隐身术的状态,小心翼翼的沿着荒无人烟的山径溜到了自己平日居住的半山腰佃户洞府群附近。 半山洞府处,来来往往的佃户修士们与他离开前倒是没什么不一样,时而钻出洞府往地头田间而去,修为也都只是些前三层的低阶修士。 只不过他们的精神状态看起来都不大好,人人愁眉苦脸,面有苦色。 而且,其中大部分人张玉清都不认识。 好在,葛浑道友倒是还在。 张玉清悄悄的远远缀在葛浑身后,避开了其他修士的耳目。 葛浑行至灵田地里,见原本由张玉清耕种的灵田早已换了另外一个中年老农模样的修士打理。 二人互相打过招呼后,就默默的转头各自开始施法降雨、除虫、清扫杂草起来。 今日葛浑来得晚,老农自个先做完了手头上的事,又打了声招呼便先行离去。 此时,这处灵田左近,就只剩下了无精打采的葛浑一人打理灵田。 张玉清也不现身,只是隔空传音道:“葛浑,葛浑道友!” “谁!”葛浑闻言如遭雷击,浑身战栗地直起身子,手脚哆嗦着掏出与张玉清之前所用的青纹剑一模一样的法器出来,如惊弓之鸟一般四下打量。 “是我,张玉清啊!” “啊?!诡!诡啊!”葛浑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玉…玉清道友,你别来找我,不是我害死你的,你去找杀你的血阳宗修士吧,求…求求你放过我!” 第六十八章 经过 葛浑好歹也是一介修士,虽说这几日被血阳宗三番五次的攻山吓破了胆,此刻也总算恢复了些神智。 他战战兢兢地释放出神念在身周探查,却发觉四下空无一物,并不见张玉清的身影。 顿时,他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心神巨震,差点又被吓瘫。 因为在他的思维中,自己跟张玉清都是一样的炼气三层修为,神念法力外放十五丈,如果张玉清不是诡,而是用法力传音吓唬自己,那么自己就一定能够扫视出他的踪迹。 既然没有,就说明张玉清早已化作冤魂,是以神念探查不到。 张玉清心念一动,语气低沉道:“葛浑道友,我不是要害你。” 他继续隔着数十丈的距离传音道:“葛道友,我来此是想要拜托你一件事。” “什…什么事?”葛浑牙齿打颤问道。 “我枉死于血阳宗魔修手下,差点被抽魂炼魄,好在得遇一绝世大修出手,击毙了那魔修,这才将我解救出来,得以往生极乐。” 张玉清叹了口气,道:“可是,临到走时,那高人看出了不妥。” “他问我尘世中是否还有未了之事?我回答他我孑然一身,唯有一知己好友而已,家中俗世亲戚早也淡忘了,并无未了之事。” “高人说并非这些琐碎杂事,乃是因我魂魄之中,残留有心魔大誓的业力,必须要洗脱干净,方可来世继续踏入道途,重续修行。” 听到这里,葛浑总算能够止住害怕的心思,喃喃道:“莫非,是李家逼我等签订下的心魔誓言?” “不错。” 张玉清的声音听起来幽幽晃晃,十分渗人。 “拜托葛浑道友帮我一个忙,替我将田埂下三分处埋藏着的十枚灵石取出,还给李家的管事,去我心魔大誓!玉清来日,必有厚报!” 葛浑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这个,厚报就免了!” 他面露难色道:“不过,玉清道友,在下实难帮你这个忙啊!” “嗯?为何?” 似乎听出了张玉清语气中浓浓的怨气,葛浑身体一抖,连忙道:“李家,李家他早已覆灭了呀!” “什么?!!” 张玉清瞠目结舌,这回不用装了,是真的被这个消息结结实实震惊到了一瞬。 葛浑娓娓道来:“那日李家库房失窃后,坊市里忽然派来了一位女性筑基大修,要调查这起失窃案的原委。 却不料在此过程中,有人秘密向这位筑基真修告密说李家将反,要勾结血阳魔宗攻入虹垣坊市。 这位筑基仙子当机立断,通过种种蛛丝马迹确定了李家的反逆之心,当即出手屠灭了李家上上下下二百八十三口,无一存活。 所以玉清道友,你委托我的事情,实在完不成了啊!” 张玉清听完,默默澄清识海,果然见到原本略带阴霾的识海一片清明。 知晓了李家覆灭的消息,由于誓言缺乏另一方主体,便自动解开了。 之前他之所以没有解开此誓,主要还是因为位面隔绝的原因。 实际上,如果张玉清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心魔誓言是在他回到东荒修仙界的瞬间就已自动解开了。 心心念念记恨了几年的李家就这么仓促的覆灭了,张玉清顿生一种苍凉之感。 修仙界就是如此,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不知多少年纪较长的佃户修士眼睁睁看着一代代主家覆灭,早都已经麻木了。 也只有张玉清这种修行时日尚短之人,才会听闻此事伤感一番。 莫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知晓了一切的原委,张玉清又望了望荒凉了不少的离火峰景象,问道:“既然有筑基大修驻扎于此,为何此地一派萧瑟荒寂之感,似乎……将要废弃似的?” 葛浑苦笑了一下:“李家被灭门,血阳魔宗果然攻打了上来。 幸好还有那位筑基期的仙子出手,几次打退了铺天盖地如潮水般的魔修。 但是由于这座离火峰的法阵只不过区区一阶上品,还是被魔修攻破了几次。 就是那几次,几乎死去了一半多左右的人。 我家二小子……也,也……” 说到这里,他悲从中来,嚎啕大哭,掩面而泣。 张玉清也不催促,静静等他哭够了,才继续讲述下去。 “后来,仙子说魔修人多势众,必须要联合坊市中其余家族才可打退他们。于是就派了人出去送信,呼唤其余家族出人到这前线来,跟魔修们厮杀。 不过,大多数家族似乎都无视了这封求救信,唯有青峰老祖亲自莅临,携手仙子击退了魔修。 后来青峰老祖又遣人加固了离火峰以及周边四座山峰的护山大阵,连成一片名唤‘五行两仪生生不灭大阵’。 如今,这里已成为了坊市对抗血阳魔宗入侵的桥头堡,每日都要厮杀上小半日。 我等就连耕种灵田,都必须得趁着两方人厮杀的空隙时间,抓紧出来施水除虫,免得平白丢了性命!” 听完了离火峰最近以来的种种遭遇,张玉清不由得感叹。 当他在北宋位面人前显圣的时候,总有人在替他负重前行! 还好他掌握了随时润到另外一个位面去的能力,否则当日魔修大举攻山时,谁又能说得准死的会不会是他呢? 一种脆弱感从心头涌现出来。 原本因为晋升炼气中期而窃窃自喜的心态逐渐敛去,他再次意识到想要在这个混乱不堪的修仙界中攫取到足够的资粮,就必须要更加扎实的修为。 区区炼气,如同浮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沉寂无声了。 除非他永远都呆在北宋过唯我一人超凡于世的日子。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炼气期生命的顶点也不过区区一百二十来岁。 当他逐渐不再年轻时,必然会后悔当初没有坚定的朝着长生迈进步伐。 张玉清压下内心之中种种杂念,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法器,控制着送到葛浑脚下,并郑重传音道:“葛浑道友,多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我即将离开此地,得友如你,是我之幸也。” “这一件法器乃是我的个人珍藏,如今就转送于你,希望你能在这飘摇的乱世之中,寻找到属于你的道路。” “珍重,珍重!” 葛浑呆滞的接过剑型法器,心头猛然涌出一股感动,悲泣道:“呜呜呜……玉清道友!” 他哭了半晌,终于想起来田埂处还有十枚玉清道友生前埋下的灵石,忙去挖掘。 撅着屁股找了小半个时辰,葛浑才累岔了气的躺在地上,砸吧着嘴嘀咕道:“没有啊?玉清道友莫不是记错了方位,是不是哪日求他托梦告诉我一二?” 第六十九章 构思 回到阳光明媚的北宋位面,那股始终萦绕在张玉清心头的压抑之感才逐渐散去。 他端起桌台上凉透了的茶水,抿了一口,将苦涩的茶叶嚼碎了囫囵吞下,往后一仰倚在干燥羽绒填充起来的饱满蒲团里,舒服的长叹一声。 “东荒修行界真不是人混的,还是先老老实实在北宋呆一阵吧,等坊市战争结束了再回去查找功法。” 他打定主意,所谓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当即就不再抑郁,转而思索起如何往汴梁以外的地界发展势力。 现如今,大半个汴梁城的百姓都已经知晓了长生仙教的存在,并且也大多在整体的社会舆论氛围下自发的信奉起新兴的长生仙尊。 不过在开封府以外的地域,长生教却还是属于无人问津之事物。 别的不说,就凭北宋此时的信息传递速度而言,一个月的时间也不够畜力运输从南跑到北的。 而且就算有人将关于长生教与仙尊的消息向外界传递出去了。 在这个没有可视化信息的年代,光凭人上下嘴皮子一碰,有多少人会真的对他产生信仰?成为一个有效的信仰发生器? 显然,这个概率属于撞大运,简称广撒网,信徒的转化率必然是低得惊人。 自古以来长久存在的宗教,要么就是靠漫长的时间去潜移默化地影响当地人的文化,去融入,去改造。 要么就是直接挑动战争,你不信没关系,把这一批不信的杀干净,下一批人自然会信了。 不过这两个方法对于张玉清来说都有些不合心意,他的生命只有短暂百年,等不及新一批的北宋子民成长起来。 况且想要靠磨的方式去争夺信仰,他还真没有必胜的把握一一打败儒释道这三个强而有力的对手。 发动战争这一条几乎也可以不作考虑,作为世上唯一修仙者,他自然不惧一切凡俗士兵的围攻。 就算是百万人的包围圈,他亦可来去自如,斩将夺旗玩笑一般。 不过还是那句话,他对于每一位潜在的信仰发生器都一视同仁,都十分认可对方的生存价值。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放弃任何一个信仰发生器。 要和平演变,不要战争。 死的人太多,耽误我修行就不好了。 “所以说还是搞文化输出这一套我最擅长了。”张玉清念叨着,将之前祭仙大典时使用过的‘水天影幕法阵’掏了出来,放置在静室内。 随后,他掐动法决,启动法阵。 一道水气组成的氤氲屏幕随着他的心意浮现出来,活灵活现的折射出静室的模样。 “这道法阵原本是作宗门之内隔空对话,沟通所用,可以在百里范围内召唤出水天留影石幻象,实时传输画面与声音。” 张玉清注视着这套从李家库房得来的法阵,心中一个念头升起。 “它的术法原理是激活其阵法内部留影石的特殊能力,传递信息。如果提前在留影石之内储存下一段影像,就可以更改这套法阵的作用,改为循环播放这段特定的影像。” “不管怎么看,它都更像是一台结合了摄制与播放两用的大荧幕。” 张玉清吐槽道:“不,它甚至还可以用来打视频电话,也不知道那些阵法师是怎么研究出来这个玩意儿的,科技理念远超东荒修仙界一千年!” “如果这套阵法加上我精心拍摄的长生仙教特效大片,有没有搞头?” 张玉清几乎都不用细想,这套组合拳倘若一经推出,必然是四海皆惊,万族臣服。 就凭北宋位面这些人贫瘠的文娱精神,都是百里外一个村子请戏班子唱戏,往往附近所有的百姓都会携家带口翻山越岭过去看上个够的水平。 这种无论视、听、特效方面都全方面碾压声调咿咿呀呀轻吞慢吐节奏又冗长的戏剧。 张玉清曾在汴梁城看见过有人演出,大体上都是些滑稽戏吸引眼球,随后就是几段编排好的民间故事,总体上还是不合他的胃口。 如果他采用后世的形式拍摄一个弘扬长生仙教的电影,再利用法阵的力量在汴梁以及周边府县上映的话。 那场面,啧啧…… 题材他都想好了。 主角史狄复就是北宋汴梁的一个普通百姓,天生身材瘦弱,弱人一等。 他性格坚毅,善良,是一位虔诚的长生仙教信徒,深受仙尊教义影响,虽然受到世间种种不公,却从未怨天尤人,积极进取面对生活苦难。 这一日,红羊妖魔大举入侵现世,长生教道子掌教号召天下信徒组织起来,修行道法,强身健体,对抗妖魔。 其中入道级强者,则被专门秘密组织成一支特遣小队,负责深入妖魔肆虐之地,正面抗衡妖魔大军。 史狄复想要自发加入这支小队,却由于身体条件先天不足而被淘汰。 于是他在仙尊神像前苦苦哀求了三日,终于感动道子殿下,参于到了由道子殿下策划的妖魔斩首计划当中——斩妖! 这是一项在万千合格信徒中挑选最为虔诚,敢于为万千人族抛头颅洒热血的道统传承人的计划! 史狄复通过重重考验,终于如愿以偿,得仙尊授法,成为高大健壮,膂力过人的绝世武将,手持青龙偃月刀一往无前冲入乌泱泱的漫天妖魔大军之中,斩杀无数妖魔于马下! 最后则是他单人匹马,镇守一方孤城一十二年,使得万千妖魔不敢侵扰我北宋一寸疆土的悲壮场面! 这部戏剧名字就叫做《仙尊传人》。 要大力渲染妖魔的可怖,史狄复作为仙尊信徒的善良,长生教默默的孤守,道子的深谋远虑。 还要加入一点感情元素,要有青梅竹马,要不得厮守,要长相恨思长相忆。 晚年的史狄复长洒热泪,望着白发苍苍不再年轻的少女,叹咏曰“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仙尊不负卿!” 脑海里面过了一遍剧情,张玉清只觉得浑身毛孔舒张,十分甚至于九分的满意这个剧本。 一旦上映,必然又是一场舆论热潮! 第七十章 招募 剧本敲定了,下一步就是要开个碰头会,让下属准备好拍摄用的所有材料。 手掌大权就是要用的,能一句话让人跑断腿,又何必亲力亲为? 张玉清当即传音叫来了自己的三名得力干将。 几人在教内大殿见面,正式召开这起有史以来最早的戏剧立项讨论会议。 长生教掌教兼道子张玉清殿下、杂事总监吕梁、财务总监紫萱、传旨总监龙葵出席本次会议。 会议从多个角度出发,商讨了这出跨时代的戏剧立项及拍摄流程,各部门协调与配合优先级,可能面临的问题以及解决方案,制定了完善可靠的立项计划,确保本教首部弘扬真善美题材的戏剧能够顺利进行。 会议结束后,传旨总监龙葵对于掌教不通过她出演的请求而潸然泪下,吕梁嚼烂了笔头,写了满满一本会议纪要,准备找自己的四个弟子再钻研一下戏剧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财务总监紫萱高度认可了道子殿下的提议,并对该戏剧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当下划拨了二十万贯作为立项启动资金,并计划于明日开始在汴梁市民间开展演员、群演等演艺人员的招募工作。 “总之,尔等不用管那么多。本掌教当初追随仙尊时,曾于典籍上一览过,仙界之中人人皆观看如此形式戏剧,并将之广泛传播。乃是宣传教化,普渡众生的好事。” 张玉清为这件事下了定论。 三人也不敢反驳他。 况且,听了道子掌教的描述,这新奇的戏剧还真拨动了他们各自胸中那道好奇的心弦。 想想吧,要运用那道玄妙的水幕来上映的戏剧! 必然是极为震撼人心,使人感到心悦诚服虔诚跪拜的仙曲吧! 三人都亲身经历过祭仙大典,甚至还都担任了其中的组织者角色,自然知晓自家道子掌握着一道神奇无比的法术。 它可以惟妙惟肖的复刻下现实中所发生的一切,并扩大数百倍再次呈现出来! 这不比那些戏台上不知所谓的勾栏杂舍有趣多了? 三人都接下了新的差事,并且将优先度提到最高,甚至超过了自己当下主要负责的工作,先为道子的计划让路。 紫萱唤来了手下的知客道人,吩咐他们明日就去汴梁城张贴告示,长生教将在市民之中选取符合条件之人参演第一部戏剧,各个角色皆有酬劳发下,欢迎大家踊跃报名。 吕梁那边则是亲自跑了一趟开封府,找到蔡峁,批下了一块城墙的使用权限,用来拍摄那段史狄复独守孤城的场景。 顺便还找蔡峁要了一批将士充作群演。 蔡大尹极为惊讶,这长生教的道长怎么三天两头的要找我调兵遣将支援他们,真把我当成造反同谋了是吧? 改天他们真的冲进皇城逼宫了,不会说是我蔡某人指使的吧? 这可是九族上下掉脑袋的大罪! 话归如此说,蔡峁却还是派了手下的刘巡检抽调了一批厢公事所的兵丁,约三百多人去吕道长手下应征。 反正赵祯自从那日祭典从溪山回来以后就几乎疯魔了,整日在宫中神神叨叨的念叨着什么‘噫!好了!我悟了!’ 这些时日以来,就没见他上朝过。 而刘相公也一反常态,不仅没有令人去催促陛下,反而三天两头往包希仁府里跑,两个老不死的也不知道在商议着什么。 听说上面有意让包希仁来取代自己做这个开封府尹的位置,他蔡峁也不在意了。 因为他从溪山回来以后也是茶不思饭不想,就想着怎么加入长生教,成为仙尊亲近弟子。 又怎么早一日积攒够入道的资格,得仙尊降下赐福,真正修行成养生诀第一层,也享受一把返老还童的日子。 无奈最近这些天,想要入教的信众从溪山一路排到了朱雀门外,他蔡峁就是想要仗着地位插队都不可得! 什么?你说你是开封府尹? 不错,都混到从二品了,有资格让你插一半的队伍。 只能插一半哦,一寸都不能多了。 你前面的王公贵族就没有低于二品官职的,老实排着吧! 最前面是谁?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那不是我们敬爱的官家以及福康公主还能是谁? 哦,官家昨天正式被收入门中了,已经排到国舅了?好的好的。 就这样,蔡峁苦苦忍耐了十日,走后门也还没排到他。 毕竟作为官僚阶层的一员,他总不能跟百姓一样素衣便服去溪山赐法堂前真个排队吧? 如此,入教的时机自然就慢了。 不过眼下日理万机的吕道长既然亲自登门来了,他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即就不断暗示,终于得了旁边那个据说专门负责赐法登记的大弟子志新道人应允,明日派专人到此为他登记,赐下道书。 了却心中一件大事的蔡峁爽快无比的将兵丁指挥权交给了吕梁,又送他们出了汴梁城,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府衙。 …… 第二日,汴梁城的百姓们出街时,却讶异的发觉几名身着青色道袍的道长摆张桌子坐在告示栏下,周围则是挤得水泄不通,不少人正在吵嚷着毛遂自荐说着什么。 便有人上前去仔细观量,将告示的内容转告给其余不识字的百姓们听。 原来是长生仙教要排练一出戏剧,正在寻找出演之人。 闻言,众人心中皆是好奇。 这戏曲行当,自古以来都不受文人雅士待见,地位水平不高。 仙教何等体量,竟然会跟这等腌臜物事沾染上瓜葛? 不过又四下探听,这才知晓原来此戏剧非彼戏剧。 此乃道子掌教殿下神游仙界时所见之物,乃是要运用大法力篆刻下过往时空的一抹碎屑,重新演绎组合,化虚幻于神奇之仙家手段。 总之,玄奥的很,三言两语地不好解释。 人群中,一人却是自信挺腹,傲然而立:“其实,就是用那道神奇的水幕来放映的戏剧!” 提到水幕,众人心中顿时一凛。 纷纷眼热询问道:“莫非,就是那道可以将人清晰的投射出来,而且还可以扩大无数倍之水幕?” “不错,告示上写得很清楚,还画有示意图呢,你们瞧!” 那人拿手一指,果然见告示图上描述的清晰明了。 凡是参演之人,都有机会在那神奇的水幕之中留下自己的影响。 听说,就连极尊贵的官家,都在这水幕之中现过身呢! 人们立即不再犹豫,加入到自荐的队伍中,狂热的向几位道长表达了自己愿意出演的决心! 第七十一章 杨府 天波门,西湖北岸。 高悬杨府牌匾的门楼屹立于此。 演兵场之上,杨怀玉跪在点将台下,紧咬下唇,表情倔强而坚决。 杨文广身着绛蟒袍,宛若一杆白蜡大枪般顶天立地矗立台上,年过中旬的脸庞上残留着英武俊朗的模样,但更多的常年军伍中而养就的威武森严之气,令人望之一眼就胆寒。 演兵场里,三百名身杆直挺的私兵手持朴刀、盾牌,正在严肃操练着,并无一人斜眼看那失魂落魄的小家主一眼。 直到日上三竿,杨文广才吩咐传令兵退下,后院准备好将士们的膳食,今日到此为止。 他的目光扫过仍跪在一侧的儿子,语气无悲无喜道:“喜欢跪就到孝严祠里面去跪,让我杨家先祖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杨怀玉默默起身,鞠躬抱拳轻声道:“多谢父亲成全,儿子去了。” 说完,他拍拍膝下的泥土,进了中院。 今日杨府的气氛格外沉重,不少丫鬟、家丁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触动了这高压的氛围,招致一场狂风暴雨。 杨怀玉倒是心胸开敞,沿着回廊进了孝严祠,碰上结队出行的丫鬟还会随口调笑一二。 “春梅,吃晌午了么?我奶奶是不是在祖祠里?” 丫鬟们低头不敢去看杨怀玉,只是微弱蚊蝇的轻声应是。 杨怀玉哈哈大笑,大步流星进了孝严祠,迎面而来就是一道粗壮的棍棒直扑面门。 他常年习武,又因通了养生诀第一层,反应速度远非常人所能及。 右手快出残影般抬起抓住棍棒,却发觉上面蕴含的大力就连他也不能力敌,只好顺势弯腰下仰想要避开。 然而他刚一有所动作,脚尖就被人轻轻一勾,立时失去平衡,噗通一声跪倒下来。 “奶奶!” 杨怀玉的声音之中夹杂着些许哀怨。 天井后的祖祠中堂,静静跪在蒲团上的穆桂英拾起龙头拐杖在地面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咚咚响声。 “怀玉,又是你爹爹叫你来寻我的?”穆桂英眼眸微抬,扭头看了一眼被自己随身侍卫三两下放倒的亲孙子,问道。 “还是奶奶了解我爹!”杨怀玉赞叹道。 “哎……”穆桂英从地上站起身来,坐在太师椅上,没好气的看着自己这个极宠爱的孙儿。 她如今已年过六旬,身子大不如前,时常会腰酸腿疼,早已过了年轻时。 “这一次,你又想干什么惹你爹生气?” 杨怀玉眼珠子转了一转道:“孙儿想去当演员,我爹非不让!” “演…员……” 穆桂英疑惑道:“这是个劳什子玩意儿?老身未曾听过,尔等可有知晓此物的?” 她手下的将士们皆是百战老兵,尸山血海里淌过来的血手人屠,杀人不眨眼形容他们只是稀松平常。 然而此刻几人却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所以的望着小公子,示意让他自己回答。 “这个……就是仙教道子殿下发明的一种新型戏剧中的职业,所谓演员就是要出台演出,扮演戏中人来给百姓们观赏。” 穆桂英眉头微皱,冷冷出言打断道:“所以,就是戏子了?” “这……也可以这样说。”杨怀玉长鞠一躬,道:“奶奶,我杨家出尔反尔恶了道子,现如今正是一个可以修补双方关系的恰好时机。我作为杨府长孙,自愿侮辱门楣出任这演员一职,必可显出我杨家接纳仙教的决心,从而令道子摒弃前嫌,两家重归于好。” “你也知道这是侮辱门楣之举!!!” 穆桂英怒道:“亏你好意思当着列祖列宗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难怪你爹要罚你跪,你给老身滚过来,磕头祈求先祖原谅你这个不肖子孙!” 杨怀玉苦着一张脸,也不吭声,结结实实的给杨家太祖及各位祖先们磕头,口中念念有词:“各位先祖们,非是怀玉不孝。实在值此危急存亡之秋,若想保存我杨府血脉不断,须得出此险招。方可化解为难,或更有令我杨家更上一层楼之机缘。” 穆桂英冷眼旁观,待他一一磕头完毕才收了怒容道:“滚罢,去当你的演员!若是哄得道子开心,为老身我调养身体,我倒还要惦记你几分好!” 杨怀玉先是一喜,随后就愁眉苦脸道:“奶奶,孙儿就知道你会同意,你跟我爹那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不同,你知道做人做事皆须变通之理。” 听着杨怀玉夸赞自己,穆桂英本能的生出一丝防备之心。 果然,接下来这小子说的话就开始令她生气。 “你也知道,道子恼怒我家态度前后不一,说我家若有悔改之心,须得有长辈出面化解此难才行。 孙儿虽然是个能拉下脸皮的,也不怕旁人嗤笑,却无奈人微言轻,无法打动道子。 是以还需老祖宗出面方可见上道子一面,使我毛遂自荐担任演员,使道子不再埋怨我家。” 穆桂英气冲冲一杵拐杖,狠狠瞪了杨怀玉一眼,摇头叹息道:“我这张老脸,早晚要被你两父子丢光!” “你爹丢的面子,让他自己去跟人家认错不成吗?非得老身来凑上去跟人家讨饶?” 话虽如此说,她却还是吩咐下人准备车马,往溪山长生殿一行。 杨文广听着下人的回报,吃了一惊,慌忙出来阻拦。 “母亲,这是为何?” 他站在黄骠马旁,看着骑着高头大马一脸得志的杨怀玉,将目光移向马车内的穆桂英,面露疑惑之色。 “孩儿想要让你教训一下怀玉,你怎地……怎地答应了这浑小子的请求?!” 穆桂英面色淡然,吩咐左右:“王二,揪耳朵!” “是!主母!” 一位军汉上前一步,拱手听令,闻言就是揪住杨文广的耳朵死死不放。 这位近五十来岁的中年人满脸通红,却丝毫不敢反抗,强忍着痛意静静聆听母亲训斥自己。 “杨文广,枉你还是个做爹的,看待事物的眼光还没你儿子清楚!我杨家再不去溪山负荆请罪,那一日阖家覆灭了恐怕你都被蒙在鼓里!” “这……!”杨文广如遭雷击,喃喃自语:“不过是些许误会,不至于此吧?!” “不至于?哼!”穆桂英冷哼一声,面色阴沉下来,眼中流露出些许莫名的意味望向马车窗外,看向了这偌大的汴梁京城呢喃道:“杀鸡儆猴啊——” “谁让怀玉是个有福的,成了那二十二溪山遇仙人之一呢。老身我后来遍览余等人家,发觉我家还真是最适合做那只用来儆猴的祭品!” “你不知道老身我多少个日夜睡不着觉,生怕梦中就被人破家灭门了!” “就算没有怀玉来请,我也打算过些时日亲自登门向道子赔罪!” 第七十二章 请罪 杨文广也没能逃过这一遭,被王二揪着耳朵骑上了一匹白马,跟随在队伍之中往溪山一行。 杨府大肆出行,自然没能瞒过这汴梁城中百姓的耳目。 众人议论纷纷。 “那是杨家的人马吗?” “不错,我认得那是穆老太君的马轿,随行的家丁都是血气腾腾的军汉,那骑马之人莫非就是御带仲容公,杨家家主?” 所谓御带,就是杨文广现在的官职‘带御器械’,御前带刀侍卫。 只有六人可以担任此职,多是皇家用来宣示对某武将世家的青睐与荣宠之意,是一种尊荣的资格,享有入朝不解剑、宫内骑马、宫内乘轿的资格,但大多并不负责具体的职务。 换言之,虚职。 就如同声名煊赫的杨家将一般,曾几何时手握重权的杨府已衰落到了无法豢养超过一千的私兵,官职一降再降,虚职倒是不吝赏赐。 官家逢人就说:“杨家将忠心为国,乃是将星世家,朕一贯以来都十分欣赏。” 什么?你想要具体的武将职务?要出征西夏,打击辽国? 我们还是讨论一下今年该削减多少军费吧。 能够付岁币解决的事情,成日打打杀杀的,武将就是没头脑。 一行人出了汴梁,沿着青石板台阶挤着人潮上了溪山长生宫观,人人累得大喘气不止,宛若见鬼一般望着山上山下拥堵的百姓们,啧啧瞠目。 “这……这长生教竟如此鼎盛了么?”杨文广倒是不累,他体魄健壮,外表看上去顶多三十岁出头,胸肌能跑马。 他只是惊叹于如此多的百姓络绎不绝的来往于这座平凡普通的矮山,实在是无法计算出这些人加起来一共几何。 只是知道,恐怕长生教在这短短十几日之内,以一种远超他想象的速度发展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不可再以之前的观念来平等对待之。 穆桂英冷笑一声:“所以我说你这个家主当得是真不称职!你每日在朝堂之上,就没有同僚告诉你现在的长生教究竟有多么恐怖的信众数量吗?” 杨文广脸色微微落寞。 他自然不好告诉母亲,自己在朝堂上人微言轻,几乎没有太多聊得来的同僚好友。 文官们普遍不与武将来往。 唯有汉臣公(狄青)等人会接纳自己。 不过大家都是武将,平日里聊得多是行军打仗,以及周边国家局势。 对于近在咫尺的汴京城发生的变故,却是不怎么熟悉。 也没人关心。 生怕被文官集团攻讦他们有不轨之心,想要谋反。 “皆都下马落轿,随老身去向道子请罪。” 一行人在山门前将车马暂时交由家仆管理,步行上山。 …… “道子殿下,要唤下一批人进来吗?” 吕梁手持名册,看向闭目沉思的张玉清。 见他轻点了点头,才拉响铜铃。 殿内,数十人在几名知客道人的指引下离开,新的一批踊跃报名参演的百姓鱼贯而入。 顿时,大殿之中的空气都带上了香粉的气息。 这一批人全都是妙龄少女,一个个眼眸睁大,好奇地打量殿内,试图寻找那位道子殿下的身影。 她们四处搜寻无果,只见到一清瘦老道仙风道骨伫立在殿内,静静打量她们。 于是,银铃般悦耳的调笑声逐渐降低,众少女皆是道了个万福,恭敬道:“见过清风道长。” “嗯。”吕梁轻嗯了一声,对着身后一侧道:“按顺序上前自我介绍,是否有机会担任角色将由道子殿下裁定。” “道子?!” 众女兴奋起来,叽叽喳喳的朝那个方位望去,却见到一道丝绸布帛遮挡住了她们的视线,无法穿透。 不过,那位出落的宛若谪仙般英俊的道子殿下恐怕此刻就在丝绸幕布后面没错了。 他是怎么隔着一块丝绸观察我们的呢? 或许,这就是真仙传人的法术之能吧。 望着眼前这些环肥燕瘦的莺莺燕燕,张玉清很快的就用神识排除了其中略有明显瑕疵之人。 或是胎记,或是五官,或是姿态不甚优美。 作为第一部要推出的大荧幕剧作,就算是挑选群众演员,他也要秉持着精益求精的态度。 身材要向模特看齐,相貌以中上之姿为佳,气质须得沉鱼落雁天然一派。 这种严苛的条件下,当然不止一轮的筛选机制。 甚至这些人能够走到溪山上来,让他亲自过目,本身就是已经经历过了外面数轮的面试。 这部剧的制作理念是向全天下的百姓推广长生教的文化,那么凡是信仰仙尊的群众演员,都必须是有着过人之姿容貌的帅哥美女才行。 男性皆玉树临风,女性皆花容月貌。 目的就是要让人下意识觉得信仰仙尊的人,都是如此的白玉无瑕。 事实上这在某种方面来说,倒也是实情。 养生诀可以促使人的体态与相貌逐渐完善,往着自然和谐的方式生长。 久而久之,不说全是帅哥美女,至少也都是气质出尘的中人之姿。 他一一挑选,以神念传音吕梁,留下其中满足条件之人,至于余者,只好打道回府,遗憾落幕。 截止到眼下,他已挑选出了五百余位群众演员,其中饰演教中道人的皆是相貌气质最出色的一批,余者信众也是各有姿色。 不过最为重要的男女主角,却是迟迟无法定下。 毕竟作为配角的要求都已经如此变态了,更别提是贯穿始终,担任百分之九十戏份的史狄复的选角了。 若是找一个私生活混乱,品行不端的家伙出演,日后平白败坏了仙教的口碑。 张玉清思来想去,发觉唯有两个办法。 要么自己直接幻化出一个虚拟形象,出演主角。 这倒是也不难,毕竟戏剧里面的妖魔以及血腥杀人画面都要用幻象来构造,主角是个皮套人也很轻易就能做到。 但是这会造成戏外的一系列影响。 比如观看了这部戏的百姓,必然会对史狄复其人无比的好奇,十分迫切了解到这人戏外的动态。 甚至引发一轮狂热的追星潮。 如果他们知道这人是虚构的,是不存在的,恐怕会影响到后续的传教。 要么……就只能他亲自上阵,自编自导自演。 一人分饰两角,饰演高高在上的道子,以及善良热忱的史狄复。 这样一来,众人对史狄复这个角色的热爱,会无缝衔接到对他本人的信仰之中。 可谓是一举两得。 第七十三章 插曲 杨怀玉望着近在咫尺的长生殿宫门,胸腔之中火热的心脏强而有力的砰砰跳动着。 终于…… 他可以赎还自己的罪孽,正式觐见到道子殿下。 希望这一次,对彼此双方来说,都是一个好开头吧。 宫观之内,排着长队想要入教的信徒人数相比起之前几天来说没有丝毫减少。 在数以几十万人次的庞大信众面前,即使是百人的‘赐法使’队伍连轴不休的做着些登记名册下发道书的工作,依然杯水车薪。 大部分老百姓还是只能苦苦等待,希冀着早一步被仙教收入门墙,好享受一把轮回优待的服务。 尤其是一些病入膏肓者,更是令家人抬着担架日夜等在山脚下,生怕自己没能在去世前成为长生教挂名信徒,无法在六道掌轮使面前讨到好处。 好在后来仙教开始发放登记号码,执行按号办理的政策,这才免去了众人无法在排队时如厕休憩等问题。 只需要先排队拿到号牌,然后预估一个大概的时间来办理入教手续即可。 十分的人性化。 穆桂英昏花的老眼静静注视着身侧那些领取到道书的百姓们洋溢着喜悦的脸庞,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杨文广秉持着世家大族的风度,谦谦有礼的吩咐下人上前去通告知客道人,杨府通家来访,希望他们容禀一二。 穆桂英狠狠瞪了自己不中用的儿子一眼,拄着拐杖咳嗽两声,制止了杨文广的行为。 不明白自己母亲意欲何为的杨文广脸色呆愣,随后小心上前扶持住母亲的胳膊,扶着她缓缓迈步上了台阶,到了红色宫门下两位接待外客的道人面前。 “两位道长,老身这厢有礼了。”穆桂英慈眉善目的拱手作揖,她虽然年老,但毕竟年轻时习练武艺,有底子在身,并非真个腰肢佝偻无法动弹的老妪。 两道人不敢充大,这老人家穿衣谈吐,皆是豪贵世家与身俱来的上流气息。 他二人这些时日负责把守山门,类似的人等不知见过凡几,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当即就是拱手道:“不敢劳老太君大驾,不知贵客来此,所为何事?” “老身杨府穆氏,想要拜访道子殿下一面,烦恼二位道长可否通报一声?”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瞬间明了。 左侧那人含笑拱手道:“原是穆老太君亲临,恕贫道二人眼拙,不识泰山真容,失礼了。” 右首道人抚须而笑:“贫道这就去告知道子掌教老太君远道而来一事,劳老太君稍候片刻。” 穆桂英笑容和煦,点头应是:“有劳了。” 杨文广见到自家母亲对两位看守山门的门子如此礼待有佳,顿时知晓了在自己母亲心里,这长生教究竟是个何等地位。 自家母亲历经数朝险恶,见识、接待、应对都非寻常老妇人可能相比的。 就连杨文广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若论起政治嗅觉,他不如自家母亲多矣!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当即他内心深处不由得升起一股悔意。 悔恨自己又一次辜负了母亲的希望,竟然生生恶了长生仙教。 害得母亲垂垂老矣,还得为了自己以及杨家卖了一张老脸在这里跟两个年不过三十的道人赔笑! 杨文广望着自己母亲和善的笑容,顿觉心如刀绞。 他强忍悲痛,有心做些什么来填补自己内心的失落与愧疚。 于是,他将手臂伸进衣囊之中,掏出一块金饰塞进那陪着穆桂英闲谈的道人手中,鞠出一捧笑脸讪讪道:“初次来访,有些匆忙,区区薄礼聊表敬意,还望道长不要嫌弃。” 道人脸色微微一僵,见到穆桂英也是从愕然转为压抑着怒气的样子,便心中了然,淡然笑着回绝道:“无功不受厚禄,善信请勿要如此。” “还不收起来?!”穆桂英实在搞不明白,自己英明一世,他老爹也机警聪明,怎么生个儿子如此蠢笨? 要送礼自己不会事先暗示吗?! 眼下长生教在汴梁城是个什么炽手可热的情况你打听过吗? 在这种情况下,能被派来守山门的人,你觉得会是你那点三瓜两枣就能收买得了吗? 让他作家主,究竟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穆桂英眼眸里深深的后悔与怀疑像是一把钢刀,狠狠地在杨文广心脏上剜下片片血肉来。 他举起来的手臂像是干涩僵硬般停滞在空中,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道人眼眸含笑,老神在在看着眼前这一幕,也不出言开解。 他心中却也有一股怒气。 区区杨家,就可小觑我么? 这些时日以来,贫道接待之人,上至官家,下至府尹。 白丁百姓就连过来叨扰一句也要犹豫半天! 你杨家算个什么东西? 也敢用铜臭来羞辱我?! 穆桂英人精中的佼佼者,当即就看出了道人的心思,龙头拐杖毫不客气的就抽在自家好大儿的腰背上,怒气冲冲道:“尔真是被家中那些下人蒙骗久了,就连礼仪都忘到狗脑子后去了!” “道长何等人物?清正廉洁,修行有成,信仰虔诚,入了道子与仙尊之眼的陆地神仙!岂会收受你这点小恩小惠!给老身向道长赔罪!” 杨文广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又一次好心办了坏事,只好满怀悲愤的躬身抱拳含泪嗡声道:“文广不识大体,让道长见笑了!” “呵呵,无妨无妨。”道人轻捋长须,神色淡然笑着摆手。 此事才算揭过了。 微微敲打了一番杨家众人,也算是为道子出了一口恶气。 道人很是满意,心想: ‘许你家出尔反尔,对仙尊不敬,恶了道子,就不许贫道我当着众人面落你家面子么? 这都是尔等该遭受的,吾只是帮道子略施惩戒。 进去里面,你等还要感谢吾手下留情,让你家落了脸面,好叫其他师兄弟稍微不再那么仇视你等呢!’ 山门之外,气氛逐渐沉寂下来。 一旁排队的教众们对着杨家众人指指点点,语气颇为不屑。 杨文广脸庞通红,浑身上下宛若有蚂蚁在爬。 杨怀玉少年心性,当即也是脸色窘迫,却也知道上门赔罪就是活该如此,往哪里说都是自己家没理,只好生受住了,任人窃窃私语。 只要这关过了,他就还是那位仙缘傍身之人。 入了教中,自然能够一举洗刷今日的耻辱! 第七十四章 赔罪 《从北宋开始成仙》第七十四章 赔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 缘由 一言既出,穆桂英心中也是放下了一块重石。 她虽然年迈,却在漫长的人生里也找不出几次求人的经历。 更别提是屈尊向二十岁的小伙子卑躬屈膝,几乎像哀求一样拜托他高抬贵手放自家一马。 令人不适的沉默氛围里,张玉清清冷的声音淡淡回响:“汝勿须言死,有仙尊在,逝去……并非终结。” 这话毫无感情,令人胆寒。 三人提心吊胆,不明白道子殿下此言的用意。 杨文广紧咬下齿,猛地双膝跪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顿时渗出血来! “一切过错皆因某家听信谗言,冤枉了道子,强令怀玉不准接触仙教,与我母亲并无关隘。道子若不解气,文广甘愿自戕以偿!” 言毕,他双目圆瞪,身上释放出强烈的意志力来,抬起右手并指成枪,冲着自己的死穴就要下狠手点去! “爹!”杨怀玉目眦欲裂,吓得六魂无主,下意识的大喊一声。 穆桂英双眸里闪过一抹失落,转瞬即逝,随后浮现坚决之色。 下一刻,杨文广凝固在空中的手臂青筋毕露。 他脸色惨然,显然正在用尽全身气力想要戳穴身亡,来换取道子网开一面。 然而不知为何,他的动作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使指尖再前进一丝一毫。 “够了!” 道子的声音蕴含着些许恼怒:“汝之年岁莫非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 “当着仙尊的面,你要吾在你母你子面前逼你自杀?!” “汝要置吾于何地?!” 丝绸帘幕刷地一下向两边分开,露出道子丰神俊朗却微愠的脸庞。 他静静的注视着杨文广,挥手散去了钳制住对方的法力。 被小自己一辈的道子像是呵斥后辈一般责骂,杨文广的脸颊也是微微泛红,口舌笨拙地道:“对…对不住,道子,某家并无此意!” 杨怀玉脸上两行清泪流淌下来,苦苦哀求道:“还请道子殿下原谅我爹,他乃一介武人,不识大体,胸无点墨,被文人相公一席话语就轻易蒙骗了。怀玉愿意替代我父受罚,甘愿无悔!” “哼!” 张玉清冷哼一声,间隔了一会儿后才收敛怒容,抬眸望向杨文广:“汝说被人所骗,究竟是何人欺骗了你,详细说来。” 杨文广抱拳站定,心知这恐怕就是道子给予的最后一道考验了。 若自己肯合盘托出,与那些人划清界限,道子殿下才会真正接纳自家。 否则,无论话语说得多么动听,行动表现得如何刚烈。 说到底还是个两头下注的骑墙派。 不过既然他已经来了溪山,心中也早已有了取舍。 否则,但凭穆桂英一席话语,怎可能真的把他绑来?说到底,他也是在等母亲给他一个更换阵营台阶。 一念及此,他也不再犹豫,当下就将前因后果一一述来。 “此事说来,皆因我一念之差,铸下大错矣!” 杨文广长叹一声:“那日怀玉回家,欢欣不已的讲述自己受了仙人青睐,得授仙法,脱胎换骨,将来有望超凡脱俗,遁入仙界。” “我初始仍略有怀疑,生怕他被江湖术士所骗。后来经由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真的,有仙人降世临凡,赐下仙缘。” “而怀玉,也竟成了二十二位仙人道统传人之一!某初始心怀大畅,不过很快,朝廷里对于仙尊的态度就区分成了两面。” “以刘沆相公为首的一派认为,仙人若是插手人间,必起祸殃。须得钳制一二,确认仙人在这世间的显圣极限究竟到何处为止。” “其中坚定派系则拿出证据,认为仙尊为官家出手一次就须消耗万两黄金做沟通之桥,显然昭示了仙人必与凡世有别,不可无故插手扰乱凡间。 毕竟,就连仙人自己也有言曰:人仙有别,无法亲自出手为我等超渡红羊灾劫。 不过这毕竟不保险,于是他们就打算联合起来,试探出仙人的极限。 却不想,此举恶了上仙,才有了略过百官与朝堂,又拔擢提升了一位道子也就是殿下您超凡入世,执掌仙教一事。” 杨文广将他在朝中听闻到的消息娓娓道来。 “由于道子殿下您的凭空出世,导致了原本就混乱不堪的三分朝堂再次四分五裂。 原先朝中大臣大多分为‘自治派’与‘尊仙派’,还有以八贤王为首的‘道统派’。 由于怀玉的关系,某家亦理所应当的加入到了八贤王的‘道统派’中。 ‘道统派’与‘自治派’的矛盾最深,两方争斗不休,八贤王一直在筹划着罢黜这批文官,扭转朝廷风向,往民间大肆传教的路子走。 然而由于道子您的出现,‘道统派’的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赵元俨坚决不承认道子殿下您的地位,他认为他才应当来做这位仙尊的人世掌教,而余下的二十名仙缘传人亦大多是持此想法。 毕竟……在祭仙大典之前,我等对道子殿下您都一无所知……” 杨文广讪讪说道,咽了咽口水,见张玉清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浮现,依旧是一副饶有志趣的模样盯着自己,这才继续往下说: “某先前一时糊涂,被赵元俨震慑住了。盖只因他信誓旦旦地对某说,他已祈香沟通到长生仙尊,上仙却说并未有甚道子之事,还说……说,说您就是妖魔冒充的,是来惑乱人世,要搅动风雨,使人抛弃上仙的。” 张玉清一阵无语。 合着难怪这么久没听到赵元俨的消息。 原来这家伙正憋着要另立山头,想搞个新长生教出来是? 这套手段怎么这么耳熟,这不是中世纪互斥对方为异端那一套吗? 而且话术都是如此经典,你说你是道子,我偏说你是妖魔。 你说你是上仙钦点,我还说我当着众人面被仙人拂顶授长生了呢! 假若这个世上没有真仙的话,那么这将会是一场无比混乱的糊涂账。 双方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两个都声称自己是仙尊人间执掌的教派,不厮杀个千年都说不过去。 不过很可惜,长生仙尊,亦是我张玉清的马甲啊! 第七十六章 敲定事宜 他收敛表情,令人看不出喜怒哀乐。 杨文广仍在忏悔不休,不过张玉清也懒的仔细去听他那些车轱辘话。 本就只是打算立一立威就此揭过的事。 所谓请客、斩首、收下当狗三步棋。 这斩首也斩得差不多了,杨家往后估计不会再搞什么幺蛾子来给自己添堵了,自然要顺势收入麾下。 他静静听完,才作了定论。 主要是严厉训斥了赵元俨故意曲解仙尊旨意的大逆不道之举,并且严肃表明了自己将会禀告仙尊赵元俨的所作所为。 其次是对杨家众生幡然醒悟的行为大加赞赏,并称赞杨文广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并暗暗警告了这将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若敢再犯,必是永堕无间地狱之刑。 双方皆大欢喜,先前剑拔弩张的场景像是被擦掉的粉笔字一样被默契的忘掉了。 张玉清笑意吟吟看着兴奋无比的杨怀玉,忽地脑海中升起一个念头,道:“穆氏,汝先前所言要将孙儿交予吾亲手教习一事,可还作数否?” 穆桂英微楞,随后老怀大慰的拉起杨怀玉的手臂,郑重点头道:“只怕道子殿下嫌弃我家怀玉资质愚钝,不堪训劣。但若道子不弃,老身无以为报,唯有为道子立生祠,日夜供奉跪拜不休!” “既如此……”张玉清注视着有些畏惧与自己对视的杨怀玉,下旨道:“杨怀玉,尔便为吾座下首席大弟子,尔可愿意?” “我,我我我……”杨怀玉口舌不清的笨拙重复道,只感觉从道子身上传来的重重压迫感令他颤抖到几乎无法顺畅呼吸。 足足结巴了十几秒,他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行礼:“怀玉拜见掌教师尊!” 张玉清也不吝啬,当即挥手从储物袋中招出一小块金锭,熔炼成牌,刻有杨怀玉的姓氏以及道子亲传的字样,赐予了他。 这手虚空生物的手段登时震慑住了三人,就连一侧垂首静侍的吕梁也是微微一惊。 ‘果然是仙人亲传,远比什么虚无缥缈的仙缘之人要出类拔萃。这种种法术之能在我等凡人眼中,恐怕与真仙也不遑多让了?所谓的仙缘之人,除了与真仙多说了几句话之外,又得了什么?’ 在场的四人中就有两位仙缘之人,吕梁与杨怀玉。 不过他们还真没感觉自己授了仙缘之后跟普通人多了什么差别。 无非是身轻体健、延缓衰老了一些。 至于什么仙家术法就别提了,压根不会。 也就吕梁曾从道子手中拿到过一道辟邪符箓,在王家庄享受过一把人前显圣的滋味。 杨怀玉又惊又喜接过金牌,当即摘下自己腰间的翡翠玉牌,解开五色丝绳,随意地将玉牌一抛,转而串在了金牌之上,喜滋滋别在腰间。 “谢过掌教师尊赏!” 杨文广与穆桂英也是连忙行礼:“稚子顽劣,全赖掌教师尊教诲了。” 名分已定,张玉清抬手打入一道法力,托起三人道:“尔等想必都已知晓吾教中正在谋划一出宏大剧目,正在四处搜寻出演之人。” 杨怀玉点点头:“弟子知晓。” “我观怀玉孩儿正合适其中一角,有意让他出演,不知尔等可愿意否?” 穆桂英与杨文广齐齐对视,心道‘莫非怀玉跟道子早有预谋不成?’ “我等并无意见!” 杨怀玉也是愣愣出神,想起今日自己借口来溪山用的也是想要担任演员,却不想跟掌教师尊的想法不谋而合。 也不知自己会担任何等角色啊……莫名的,心中还有些许紧张。 他毕竟少年心性,玩心重,好奇心强。 当日没能亲自在祭典现场观看那面神奇的水雾镜幕,只能从旁人的口述中稍微想象出那是何等瑰丽壮观的奇景,早就心痒难耐了。 这也是为何他会以做演员为缘由请动祖母与父亲来溪山请罪的原因之一。 如今骤然听闻自己竟真有机会登上那块神秘莫测的水幕之中,成为一名‘演员’,心脏不由得砰砰直跳起来。 听到杨府对于嫡亲孙儿出演并无意见,张玉清也是微微一愣。 要知道,在封建时期,戏子可谓是社会歧视链的最底层。 杨府何等地位,嫡亲孙儿怎可与戏子这种卑贱的职业挂钩? 哪怕在后世,几乎也很少听到有豪富之家将自己的嫡系传人送进演艺圈的传闻。 如今答应的竟如此痛快,倒让他猝不及防。 不过他只当这是杨家众人不敢违逆自己的旨意,并未深思。 “如此便好,接下来怀玉将要留在观内,接受几日的演技提升指导,就不必回家了。” 穆桂英跟杨文广对这方面一无所知,只能喃喃点头:“是!” “另外吾有一事要尔等去做。” 赐给了杨怀玉首席弟子的名号,也不是毫无代价的,张玉清眼眸微抬就吩咐杨文广道: “汝家在汴梁城外有练兵之地?” “有的。” “多大?” “若算上周边一起,大约三百五十亩地。” “可平整否?” “开封周边皆平原,勉强算平整。” “既如此,汝家需在场内布设座椅条凳,将此地另做他用。” 杨文广微微淌汗,抱拳问道:“不知可否请掌教师尊说明一些,某好遣人因地制宜布设场地。” “说于尔听也无妨,吾欲以此地为剧目演出场所,尽邀满城百姓轮流一观这出精妙绝伦的妙剧!” 杨文广轻抿下唇,满脸不可置信。 不过想到道子仙家手段层出不迭,也并无多言,只是拱手应是。 …… 敲定了男主角与剧场问题,张玉清也就没心思招待杨家人了,当即下了逐客令。 杨怀玉拜别了穆桂英与杨文广,新潮迭起的跟随在吕道长身旁,畅想着自己就此跟随在掌教师尊膝下修行仙法的日子,一时不由得笑出了声。 吕梁古怪的扭头看了他一眼,领着他到了一间茅草房前伸手一指:“喏,这就是你的住处!” 杨怀玉瞠目结舌的望着这间摇摇欲坠,四面漏风的草屋,诧然道:“这这这,这也能够住人?” 吕道长一掸拂尘,瞥了他一眼:“尔竟还嫌弃?这可是念在尔为道子掌教大弟子的份上才特意拨下的临时居所。否则,你就得跟其他新晋弟子一样餐风露宿,自个儿想办法解决住宿问题去!” 杨怀玉扭头一看,只见这溪山上上下下挤满了卷着铺盖卷的新晋弟子,正垂涎欲滴的望着他这间烂茅草房,当即也不纠结了,大手一推钻进草屋之中喊道:“哈哈哈,果然是仙屋,是我看走眼了!” 上架感言 收到编辑发来的上架通知,本书明日中午十二点就要上架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感言的,我觉得写书就是一件寻找同好的事情。 读者跟作者的脑洞能对得上,喜欢看,就是最大的鼓励。 这些时日以来,很多朋友的身影经常能见,要特别鸣谢一下。 最早的书友爵士大文豪,一直默默投票的怪兽别跑yi,我大声呼喊,温柔中的霸道,道号青莲,万年陈大刀还有很多很多,就不一一致谢了。 一打开APP就能看到熟悉的名字,也是一种激励,虽然大家都说其中掺杂着机器人,但总不能全是机器人,想必也有喜欢本书的书友。 这段时间以来,收到了很多人的指点跟批评,大家都想看一些更直接的剧情,我也是收到这个讯息了。 但是很可惜,有些剧情一旦写了出来,就无法改动了,甚至有可能会为了改动剧情而整个崩盘。因此,就必须要在两者之间作出取舍。 而作者的笔力则决定这个取舍的上限,能否在满足读者的同时自己圆剧情。 我只能说是尽力,但是对于北宋位面的改造我的态度一直很明确,就是三驾马车:文娱、机器、教育相辅相成,先改造了位面再说。 因为对于我本人来说,文化入侵跟改造是一个很大的爽点。 我总要先满足了自己才能写出好的东西来。 或许等我的能力再提升了,才能达到完全为读者服务。 毕竟写书这个东西,说到底还是要迎合读者,我自己也知道,但是现在没有办法,卡在这里了,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我也想要顿悟后,立地万订。 可惜悟不得。 至于大家想看的剧情,我只能说可能都会有。 我的脑洞很大,这本书的风格也是各种杂烩,我甚至还打算杂烩进第四天灾来。 比如等北宋位面科技提升了,让这群人戴着头盔灵魂穿越到修仙界为仙尊征服万界。 至于最后写不写,就是后话了。 最后求一下订阅,明天应该会爆更,五更打底。 第七十七章 示范 翌日,杨怀玉正蜷缩在潮湿阴冷的茅屋木板床上裹着昂贵的丝绸条被睡得香沉。 冷不丁就听得宫观之中晨钟敲响三下,扰人清梦。 耳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他睁开眼眸,打着呵欠起身推开门板,就见到身侧数百栋茅屋之中陆陆续续钻出来许多身着素色道袍的弟子。   第七十八章 拍摄 每个人都收到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上面印着四个大字:《仙尊传人》。 翻开来看,里面是故事梗概以及各类设定,还有语焉不详的故事情节。 这是因为他们只是群众演员,自然拿不到具体的每一幕剧本。 唯有杨怀玉从紫萱手中接过了那本标记着史狄复的书册中,有着详尽的对白以及后续。   第七十九章 苦训 折腾了众人整整一日,大家伙都差点被搞得心头蒙上一层浓郁的阴影了。 谁也不知道竟然真要与‘妖魔’面对面接触,虽然是虚假的妖魔,但却也未免太真实了。 好在他们都是筋骨强健的青年男女,否则非得被活活吓死几个不成。 杨怀玉感觉十分刺激,在回去的路上后脑勺一阵酥麻。   第八十章 主角戏份 可怜杨怀玉一介武将出身,他可没学过什么厨艺。 当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他还得蹲在山里抓野兔。 待到好不容易抓到一只,他才发觉自己忘记带火镰了,无法生火。 放下野兔回厨房去借火,这才回来夹起木串,烹了野兔入腹填饥。 一个时辰后,他不出所料的,腹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