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华惊天下》 第一章 云苍事变 云国都城,皇宫内。 清凉的秋意在清爽黎明溜来,秋霜在阳光的照射下布满天地之间,金黄的初秋温柔地抚慰大地,轻微的樱香气息弥漫在空中,还有金菊的芬芳气味,雾气翻腾,被九月的秋色冲破,露出一片蔚蓝色的天空。 月凤宫内,一名女子身着一袭绣着金色祥云的凤袍款款走到窗前,轻吸了一口微凉的气息,一抹温柔的笑意悄然绽放,窗边的大理石壁光滑明亮,清晰地倒映出一张娇媚的容颜,言行举止间都可以透出大家闺秀的教养。 彼时,她站在这云国的皇族之巅,助他登上了这至尊的位置,与他携手共赏这万里河山,并肩同行在这九重宫阙,俯视天下。 清风刮过脸颊,带起发丝飞舞,空气中隐约生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伸手将窗户小心翼翼地拉上,女子呢喃了几句,他已经在剿灭叛军的路上了,这天却是变得越来越厉害,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涌上一种不安。 也许是她太多疑了……想到这里,女子浅笑着坐回床边,拿起方才没有绣完的鸳鸯戏水图案,唇边轻扬起一个柔和的笑容,使人如沐春风。 就在几月前,旧皇驾崩,民心所向,新皇司徒瑞登基为帝,次日举行封后大典,她沈芊凰,带着属于沈家嫡女的荣耀和沈家的责任,登上了这至尊的后位。 “凰儿,等朕回来,朕一定会给你旁人不及的荣宠。”司徒瑞临行前的温柔在女子耳边萦绕,她也一直在等待,等待着二人的重逢。 他们相伴十载,那时司徒瑞只是个宫女所出的皇子,身份低微又极不受宠,自己却是以沈家嫡长女的身份嫁给了他,自此一心佐君,为他除去奸臣,南征北战。 她建议司徒瑞多微服私访,体察民心;她在一次又一次的大小战争中为他出谋划策,收复失地;她的一个个锦囊妙计使司徒瑞平步青云,成为炙手可热的瑞王;瘟疫下江南,她亲自配置解药,拉拢民心;偷袭敌营,她将一切功劳都归功于司徒瑞…… 她付出了太多,却也得到了相应的回报……新皇登基,她的儿子也被封为太子,赐封地,荣宠加身。 “秋雨——” 空荡的殿中似乎没有任何回应,只剩下女子的声音轻轻回荡。 女子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将手中的绣品顺势放到了一边,嘴角的笑容还未来得及展开就僵在了那里。 只见月凤宫的大门赫然敞开,数十名黑衣人手握长剑蜂拥而至,将女子团团围住,杀气腾腾,气势汹汹,看来来者不善。 “你们是何人?!”女子猛的向后退了一步,眼神骤然转冷,眼底带着难以看透的冰寒,右手下意识的揣进怀里,怒喝,“胆敢擅闯月凤宫!你们可知犯了重罪!” 三名黑衣人毫不理会她的表情,走上前来死死地钳住了她的双手,令她无法动弹。 “皇后娘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一个彻寒不带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从侧面响起,紧接着后颈一痛,绣品滑落,女子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 睿月二十八年,当今皇帝的胞弟定王举兵谋反,并在皇宫中掳走当朝皇后。瑞皇率兵在都城之外数千里的云苍与其交战,双方均死伤惨重,后瑞皇亲自上阵督兵,最后将其围困至云苍边境的月淮山,剿灭了叛军。 举国上下都在庆贺欢腾,然而在一边境小城的一间寒冷的草屋中—— 女子缓缓睁开了朦胧的眼睛,眼前的景象微微清晰了几分,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柔儿,这是哪儿……”女子的声音有几分虚弱,她努力撑起自己软绵绵的身子,“叛军……剿灭了吗?”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为什么自己的妹妹此刻脸上会带着如此让她感到陌生的笑容…… “姐姐,有皇上亲征,叛军当然会轻而易举的剿灭了。”沈芊柔的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语气依旧是柔和深沉,手指缓缓划过女子那张娇艳妩媚的脸蛋,一抹狠光在眼底闪过。 已经剿灭了?那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女子缓缓直起身子,目光打量着周围,最后落在了沈芊柔还在她脸庞移动的玉指上。 只那眼角一抹轻狂不屑之气轻轻晃过,却没有瞒过女子的眼睛:“柔儿,你这是……” “呵呵,姐姐,现在外面可是到处都在传,你被定王掳到了云苍,现在是生是死还不清楚呢……”沈芊柔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和无奈,但更多的还是嘲讽和得意,下一秒,她的手指狠狠地捏住了女子的脸颊,将她重新甩倒在地。 凤冠滑落,珍珠琉璃帘摔在地上,晶莹的珠子到处乱滚,精致的琉璃被摔得破碎不堪,凤袍上也沾上了点点灰尘。 什么?!“沈芊柔,你竟敢!”女子挣扎着重新撑起身子,目光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妹妹,她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面露阴狠、目光毒辣的女人是她那个一直待人和善、温情似水的亲妹妹。 “哦?姐姐,我为什么不敢?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吗?别妄想了,今天你不可能活着回去了!”沈芊柔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的笑容猖狂又带着得意,沈芊凰的红唇微微颤动着,但理智很快告诉了她答案,这是一个骗局,一个精心设计好的骗局! “是,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她的声音已经带着几分颤抖和难以置信,理智已经完全认可了这个唯一的解释,但感情上全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这是她从小最疼爱的妹妹,现在居然高高在上地站在她面前向她示威,这不得不让她相信,这二十几年来,沈芊柔一直都是一匹藏在她身边的狼…… “姐姐还是那么聪明呢,没错,是我把你弄到这里来的,那姐姐不妨猜猜,我是如何让我的人进入月凤宫那般戒备森严的地方的呢?” 沈芊凰心弦微微一颤,按在地上的指尖泛白,能够进入后宫最森严的地方,只有靠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大内的令牌,只是那令牌只有两块,一块由她保管,一直没有人动过,那就只有……她的身形微微一晃,险些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她始终告诉自己不要畏惧,都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也是一个骗局…… “姐姐这般聪明,一定已经猜到了吧,那块令牌,可是皇上亲手交到妹妹手里的,皇上还说啊,一定不能浪费了这次机会呢。”沈芊柔轻轻地扬起嘴角,勾出一抹不算太深却很是得意的笑容。 “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我和皇上从小就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我还诞下了太子,在宫里的地位岂是你能随随便便就撼动的!”沈芊凰声嘶力竭地吼道,她为他付出了所有可以付出的一切,她爱他入骨,爱他胜过一切,甚至为了帮他夺得皇位不惜将整个沈家拖入了这场夺嫡的浑水之中,这一切,都是为了帮他成就霸业。 “就算这样又如何呢?姐姐,你太自负了,皇上他只是拿你当一个帮他稳定江山的道具而已,而妹妹我,才是真正的和皇上两情相悦哦。”沈芊柔轻轻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语气慢慢转柔。 “你……”这一个小小的动作,牵动了沈芊凰脑内最敏感的那一根神经,眼神,慢慢变得死沉。 “姐姐,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我们明明都是沈家的女儿,都是嫡女,就因为你比我早出生了一年,父亲和母亲就把希望全都放在了你的身上,让你从小习武,教你琴棋书画,教你舞蹈刺绣,将你培养成名躁都城的大家闺秀,让你将来继续延续沈家的荣耀,而我呢?他们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就连学医都是我偷偷潜进书房里研读医术,被父亲发现后差点打废了我的双手!我们都是她的女儿啊,为什么你犯了错他连骂都舍不得骂你一句!你进宫当了皇后,还说什么顾及姐妹情谊把我带进宫去做什么沈妃,你不过就是想把我继续踩在脚下罢了!”沈芊柔的指尖狠狠地掐进手掌里,仿佛要刺出血来都毫不在意,双眸迸发出恶毒的光芒,恍若一条毒蛇散发出的致命毒液般危险而疯狂。 “从小我就要一直跟在你的身后,看着你的背影生活,凭什么!我厌倦了,我厌倦了一直跟在你的后面!从现在开始,我才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我才是!”沈芊柔面色狰狞猖獗,脸上的妆容都拧在了一起,仰天狂笑。 沈芊凰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手臂微微颤抖:“你,你疯了……” “疯了?”沈芊柔似乎打量了她片刻,又很快狂笑起来,刺耳的笑声打破了宁静,“对,我是疯了,可这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才是父母最疼爱的女儿,我才是皇上第一个遇到的女人,我才是这现如今能够坐上后位的人!不过这现在都没有关系了,一切都结束了,你很快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沈芊凰这个名字会永远成为历史!哈哈哈哈——”沈芊柔面色狰狞,仰天大笑,尖利的笑声划破了宁静的长空,在小屋上方回响着。 沈芊凰攥紧了撑在地面上的手,眼底爆出憎恨的光芒,强装镇定道:“我要见皇上。”她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一分颤抖犹豫,但潜意识里还是选择了相信他,相信那个一直对她关怀备至的男人。 “皇上?呵呵,我的好姐姐,皇上他一直都在门外啊。” 门外?怎么可能,他一直都默默地在门外听着沈芊柔对她的折辱吗……沈芊凰的心一下子沉入了最深的深渊,她的灵魂还在做着最无助的挣扎。 …… 第二章 凄绝而死 门外面色冷漠的男子轻声迈步踏了进来,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金色祥云的精美图案,袍角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一缕清风带着轻轻飘起,飞扬的长眉,眉梢微挑,漆黑如夜般的眸子闪烁着沉稳的亮圈,俊美的脸庞在和煦的阳光下辉映,带着与身俱来的高贵,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君临天下的王者霸气,俊美的脸上此时却噙着一抹无比嘲讽的笑意。 这笑容在沈芊凰看来是如此刺眼,昔日里关怀呵护的温暖笑意在他脸上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她极为熟悉却又陌生的讥讽。这名男子每每看向臣服于自己脚下的那些卑微灵魂时,都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她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一天成为他如此嘲讽的对象。 男子的目光仅仅在她身上停了一刻,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她那张惨白无色的面孔,转而望向了站在她一旁的沈芊柔,目光中的冰冷化为了点点柔情。 “柔儿,没事吧?她有没有想伤害你?” 柔儿?她伤害她?沈芊凰的心猛地坠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她现在只感到无比的讽刺,她最爱最在乎的夫君,见到她以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用最温和的语气呼唤她的妹妹,甚至还担心自己伤害了她。 “皇上,柔儿没事,姐姐不会伤害柔儿的。”沈芊柔顺势扑到了男子的怀中,脸上挂着小女儿的娇俏,仿佛又恢复了她平时乖巧的模样。 “那就好。”男子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眼中柔情点点,盈盈似水,“一切,都是要以你和朕的皇儿为重,至于她……” “皇上,你曾经说过,一切都以我为重,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会在我身边,是吗?”沈芊凰的声音变得嘶哑,泪珠点点打湿了领口的衣料。 这些话,他都曾经说过,她是将门之女,曾经为他亲自上阵指挥,为他在擂台上夺下一座座城池,为他在攻陷其余小国的过程中出谋划策,这才让他这个庶出的皇子有机会越过太子登上皇位!可她心心念念等来的,却是这一副残酷的画面。 “沈芊凰,你不要太自负了,没有你,朕照样可以平定叛乱,没有你,朕也一样能凭自己的手段得到这个皇位,你有什么资格在朕面前耀武扬威!” 望向她的目光带上了点点愤怒的火光,男子俊美的脸早已扭曲,内心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本是所有皇子中身份最为低微的一位,他的生母只是一名身份低贱的宫女,可他偏不服从命运的安排,他不惜采用残暴的手段杀父弑兄,并把这一切的罪责栽赃给太子皇兄,让他顺利登上太子之位,最终继承了皇位。 虽然这其中这个女人是帮了他不少,可是他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别人在自己面前还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容,偏偏这个人还是他的女人,她为他夺皇位采用了不少铁血手段,才致使现如今的局面如此安定,人们一提起当今云国,都会不约而同地先想到当今皇后,他怎能容忍一个女人骑在他的头上! “你给朕闭嘴!”男子的手掌毫不留情地煽向沈芊凰的脸颊,“啪”一声,沈芊凰整个人被掀倒在地,右脸高肿起来,眼中泪光点点,这一掌,彻底打碎了她最后的希望,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她最爱的男人,此刻就站在她面前,温情脉脉地挽着亲妹妹的臂膀,温声细语地呵护。 “皇上,您先离开好了,这里就交给柔儿了。”沈芊柔的目光愈加得意。 他温和地抚摸着沈芊柔的娇媚脸庞,语气柔和:“那好,你小心些,别被她伤了。” 沈芊柔面色一红,轻轻垂下头:“不会的,她中了毒,现在与废人无异,不会伤到柔儿的。” “那也要小心。” 沈芊凰狠狠地把脸别开,不再看面前这一幅温情的画面,她的心碎成了一地的残片,不停的搅动着她的五脏六腑,而此刻她的夫君却是毫不在意她的死活,温情地跟她妹妹甜言蜜语,好像一对温情的恋人,这画面对她来说是如此扎眼! 男子叮嘱完后大步流星地离开屋子,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沈芊柔才开始放声大笑,昔日里如百灵般清脆的笑声现在在她听来却犹如乌鸦般刺耳难听。 “姐姐,看到了吗?皇上最爱的女人,是我。”沈芊柔得意地凑到她面前,欣赏着她慢慢扭曲的脸庞,“对了,忘了告诉你,你中的毒可是最腐心蚀骨的奇毒,天下无药可解,马上,你就会疼痛至死了!哈哈哈哈!” 她狂笑了一会儿后,仿佛又想起来什么,转头望向沈芊凰那张倾国倾城的娇颜,眼底又爆出了狠光。她伸手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轻轻地凑到沈芊凰脸旁,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几分:“马上,这个国家就不会再有比我更美的女人了……”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回响在屋内,沈芊柔的脸色好像愉悦了不少,直起身子打量着沈芊凰的脸,原本国色天香的容颜被一条血痕遮盖,从额间斜道脸颊的血痕中,殷殷鲜血不断涌出。 好,很好,她的脸,总算是被她给毁掉了。 “……”沈芊凰死死地摁住伤口,努力地不让自己再喊出声来,倔强的眼神带着彻骨的寒意瞪向沈芊柔。 “姐姐,看在你快不行了的份上,妹妹就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你不用担心寂寞,很快,你的儿子回来陪你的——”沈芊柔恻恻地笑着,面色阴狠狰狞,恍若一头猛兽瞄准了猎物。 沈芊凰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她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你敢动澈儿一下,我绝不会放过你!”这个恶魔,她居然还想杀害她的澈儿,不行,她绝不能允许,决不能让澈儿受到伤害! “司徒瑞——你听到没有!” 这是她此生中最绝望的时刻,她的儿子很可能会惨遭毒手,她却无能为力……“沈芊柔!我” 话未说完,腹部的一阵疼痛就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决绝,腹部反上一阵蚀骨的剧痛,紧接着缓缓爬向了上身,下肢一阵酥麻,所有的内脏都在隐隐作痛,好似有一团烈火在焚烧着**,而这种疼痛似乎还在加剧。 “噗——”一口殷虹的鲜血从她毫无血色的唇中喷出,溅在了明黄色的凤袍上。 沈芊柔很是愉悦的享受着她痛苦的模样:“姐姐,你体内的毒发作了,放心吧,这种疼痛会蔓延你的全身,然后,你就会活活痛死。”她的语气中没有半点亲情与怜悯可言,残忍的感觉和内心的疼痛一直在心底蔓延着……在她的内心翻搅着…… 一口一口的鲜血接连不断地从她口中喷出,来自腹部的剧痛就好似燃烧的黑色火焰,焚烧着她内心残余的亲情和爱情,她的四肢微微颤抖,就在这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召唤:“沈芊柔……若是,还有来生……我一定让你们,千倍……百倍地……偿还回来……” 她戎马一生一心佐君,到头来得到了什么?除了那个虚妄的称谓,就是这蚀骨的奇毒,可笑她这一生为谁痴情为谁征…… 飞鸟尽,良弓藏……那人是这样的命运,她又何尝不是…… 当最后一个字勉强从口中抖出时,已经耗尽了沈芊凰的所有生命,两行清泪划过脸庞,仿佛在悔恨着这些年来的愚蠢,又仿佛在倾诉着她这段愚昧的爱情。 沈芊柔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下的尸体,唇角扯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她缓缓走出屋子,对站在门外的侍卫冷然下令:“把这间屋子烧了,另外,告知天下,当朝皇后沈芊凰,在剿灭叛贼的过程中,被叛贼下毒烧死,连尸体都已经化成了灰烬!” 所有侍卫都颤抖着跪下身子,对她充满了畏惧:“遵命。” 熊熊大火燃起,在沈芊柔眼中形成了一道红色屏障,红唇轻轻扯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姐姐,从今往后,我就是云国皇后,你的荣华,你的富贵,就由我来享受吧——” “哈哈哈哈哈——”猖狂的笑声回荡,众人纷纷惊恐的俯下脑袋,连大气也不敢出。 沈芊柔的面色狰狞可怖,又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她俯下身子捧起地上的一寸焦土,忽的脸颊一凉,她笑容一僵,慌乱由心而生。 众人也是纷纷一惊,慌乱间抬眸只见空中不知何时飘落了飞雪,如同断翅的玉蝴蝶,破碎的芙蓉瓣般飘飘洒洒,诉尽了平生悲凉。 “这,这……”这还是秋季,哪里来的雪花?!沈芊柔捏紧了粉拳,尖利的指甲扣入掌心,“这是什么鬼天气?!” “娘娘息怒。”众人掩饰住心中的慌乱,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周围的温度好像更低了几分。 “回宫!”沈芊柔怒斥一声,想尽快逃离这个鬼地方。 云苍事变平息,云国下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暴雪,在这个很少有雨雪的国家引起了不少人的疑虑。 边境小镇—— “绾绾……我来晚了。”轻轻的一声叹息,清冷悲痛,血色的眸中冷光暴增,双拳咯咯直响。没有悲痛到流泪,没有绝望到崩溃,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安静得让人害怕。他什么都不做,只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 他终究来晚了…… 茫茫一片中,血光一闪,一切又回归平静…… 第三章 国公庶女 眼前,一片无尽的黑暗,刻骨的心痛,伴随着席卷全身的寒冷,包围了她的意识…… 忽然,一阵刺骨的恶寒漫卷全身,她的口中咕嘟咕嘟地灌进去好几口冰冷的池水,眼皮却是如同铅块般沉重得抬不起来。 “二小姐,就这样把五小姐扔到湖里吗?” “哼,她这样卑贱的身份能让本小姐亲自处理已经是她莫大的荣幸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清脆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与厌恶。 “可是二小姐,她毕竟是我们国公府的小姐,万一真的死了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她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了,难道怪得到本小姐头上?” 耳边充斥着水声和几个人的谈话声,不知过了多久,岸边的脚步声和吵闹声越来越远。芊凰只觉得身体在不断下沉,沉重得让她无法动弹……这里是什么地方?像她这样的人,生前不知做了多少错事,死后,也只能下地狱了吧…… 忽然耳边的水又活跃起来,争先恐后的在她耳边奏鸣。芊凰用力的扯了一下嘴角,却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隐隐感觉到身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飘离……意识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突然身上感觉到一阵陌生的温暖,似乎有一个人将她揽到了怀里,带着她一起吃力地游向岸上,这皮肤的触感,应该是一个女人……芊凰心里荡起一抹奇异的感觉,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人不顾生命危险来救她,原来,真的有人会不顾利益地关心她,这温暖的感觉一直在她心底蔓延…… 想她一生执着,痴情相待,原以为会赢来对方加倍的呵护和宠溺,到头来却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害了性命,她自认很会识人,没想到却是这份自负将她亲手送入了地狱。 仿佛上了岸,来自地板的冰凉触感唤醒了芊凰的意识,昏沉中隐隐听到这名女子在与人对话。 “五小姐就交给你照顾了。” “好,多谢二……” 意识似乎原来越模糊了,头部似乎被人打了一拳一样,昏昏沉沉。这是死前的一次特别馈赠吗……这温情的感觉让她想一直睡在这里,再也不用睁开眼睛。 让她可笑又悲凉的一生就在这里慢慢结束吧,至少,这里还有会让她感到温暖的人……不必再面临人世间的尔虞我诈,阴谋倾轧,可以平平淡淡的了结一生。 “姐姐,皇上最爱的人是我……”“姐姐,太子会来陪你的……”沈芊柔狰狞恐怖的神情一度在眼前划过,芊凰的身子一颤,澈儿……对,她还有儿子,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她还要保护她的儿子!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让她猛地坐起,纤纤十指狠狠地攥成一个拳状,对,她不能死,她还要继续活下去,向那两个人复仇! “小姐!小姐你还活着?太好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扑过来紧紧地抱住她纤细的身子,不停的呜咽着,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从眼前消失一样。芊凰低头望了望那张埋在她怀里的面容,她并不认识这个小丫鬟啊,看她的着装,似乎是什么官员家的丫鬟,被冻得毫无血色的唇轻抖两下,陌生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你,你是谁?” 芊凰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喉咙,这……这不是她的声音,这个声音如同黄莺般清脆美妙,又沁人心脾,听上去似乎年纪不大的样子。 “小姐,你在说什么啊,我是你的贴身丫鬟湘儿啊,你不记得我了?”怀中的丫鬟将头猛地抬起,眸光中夹杂着几分讶异和难以置信。 “我怎么,在这里……”用陌生的嗓音开口,芊凰环顾四周,陌生的景色,亦有陌生的人。 “小姐,刚才你说要来赏花,奴婢就跟你来了,可是刚才二小姐身边的丫鬟拉走了奴婢,等奴婢回来时你就掉到了湖里……”湘儿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仿佛是因为她的原因才让小姐落了水,还险些回不来了。 二小姐?脑海中闪过刚才那两名女子的对话,脑海中也清明了不少,恐怕这次落水是有人暗害吧。 湘儿扫了一眼她的衣服,脸色顿时一变:“小姐,咱们要快些离开这里,不然让人看见的话就糟了。”这时候也管不了什么尊卑了,湘儿一把拉起芊凰,由不得她反对两人就匆匆离开了原地。 芊凰留心打量着四周,翠绿色的房瓦,简洁却不失大气的庭院,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只是这院子未免太过陌生,看建筑的设计也不像是云国那种普遍的尖顶。 不知绕了多久,湘儿才在一处简洁的雅阁前停下,这里气氛悠然,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香,红墙绿瓦,繁花锦簇。照刚才那位二小姐所言,她的住处应该不会如此雅致才是,这完全像是大户人家嫡女所居住的院子。 装饰简洁的屋内,湘儿安置好芊凰后,重新坐到窗前做手中的针线活,口中时不时的说着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会拖小姐后腿之类的话,眼泪扑簇簇的往下落。 慢慢熟悉了环境,芊凰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脸,却没有那凹凸不平的血痕,而是平滑柔嫩,还带着几分冰凉,这……不是她的身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是云国的皇后,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地方?而且往昔的一切在脑内都是那般明晰,无论如何都不能说这是幻境,她的十指扣进了手掌中,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一般: “湘儿,能不能和我说说,这是哪里?我似乎,记忆有些混乱……” 正在埋头做针线的丫鬟立刻抬起头来,眼底隐隐含着泪花:“小姐,都怪湘儿,是湘儿太没用了……” 在她的娓娓道来中,芊凰大约了解了一些现在的环境。 原来是这样…… 这里,是月国的定国公府,而这具身体,则是定国公府的庶出五小姐楚芊凰。 她一共有一名嫡兄,一名嫡姐,两名庶姐,一名嫡弟和一名庶妹。她的生母四姨娘在她出生后没几年就逝世了,因为她的容貌极其肖似其生母四姨娘,再加上性子懦弱木纳,很不得定国公喜爱,相反,府中的老夫人却是很宠爱她,有什么漂亮的衣服首饰都会留给她几件,包括这座院子也是老夫人不顾众人反对分给她的。 芊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竟然重生成了国公府的庶女,想到前世种种,她的目光骤然变得冷漠,不管她们是不是同名,也不管她们的身份相差悬殊,至少,她还活着,以另一个身份活着,这样就还有机会去找那两个人讨回一切! 定国公乃将门世家,文治武功,兵法谋略,皆在上乘,深谋远虑,用兵以奇致胜,稳中求胜。 当初云国的铁骑踏上月国的边境时,也正是这位将门国公领兵御敌,于是,她与司徒瑞几经商讨,制定了周密的计划,采用移形换影的战术,设计将他引出边关,又主动舍弃了包围圈中的三军将士,攻其不备,逐个击破!这名战无不胜的国公也经历了人生最大的一次惨败,是败在沈芊凰的手中。 而这一世重生,一切都已成往昔,往昔一切如空,谁又能想到,她会成为前世敌人的女儿,谁又能料到,前世的爱人会成为今生的仇敌!人生本就是一个棋盘,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湘儿,你知道云国的沈皇后吗?”芊凰轻声问道,她想知道,在外人的眼中,她的死因是什么,还有她死后,又发生了怎样的事。 “小姐,您说的是……柔皇后,还是死去的那位……” …… 第四章 所谓真相 “……后者。”芊凰冷笑一声,满是自嘲和讥讽,柔皇后?原来她死之后沈芊柔真的做了皇后,看起来司徒瑞对她还真是不错啊。 芊凰带着恨意的眼神毫无保留地映到湘儿眼中,让她浑身不自然的一颤,小姐身上的气质,什么时候这般凌厉渗人了……“听说前皇后在两年前的一场云国内部叛乱中被叛军烧死,尸骨无存,她逝世后的第二个月,瑞皇就下了旨,废黜太子,立新皇后,也就是柔皇后。” “那太子呢!”芊凰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形踉跄,倒退数步,脸上夹杂着难以置信的神情,恨,滔天的恨意席卷了全身,她现在恨不得立刻把那两个人剥皮抽筋,短短一个月,她死后仅仅一个月,司徒瑞竟然废了她的儿子,立她的妹妹做新的皇后,好狠,真是好狠的心肠啊,原来她和澈儿的性命,在他看来不过贱如草芥一般。 呵呵,十载相伴,一世情仇,满腔痴情,最后换来的,却是司徒瑞和亲妹妹下的毒药,和一个立后废黜的消息。 真是无比讽刺啊…… 湘儿一边疑惑着小姐的变化,一边轻叹一口气,语气中满是遗憾地摇摇头:“很可惜,就在圣旨下达后的第三天,原太子就意外溺水身亡了,因为他不受宠,死因也就没有人去追究,只是草草按照皇子的礼仪举行了一个葬礼。” 芊凰突然脚下一软,身子重新跌回了椅子上,面色惨白,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绝望和难以置信,心中早已了然,澈儿死了,她的儿子死了……他生前的音容笑貌一幕幕在芊凰眼前回放,仿佛又听到他用那稚嫩的声音念着诗歌,仿佛又听到他拉着自己去雪地玩时的欢声笑语,这完美的一张张回忆的胶卷从中裂开,“喀拉”一声,化为了一地残片…… 司徒瑞,沈芊柔,若有来世,我沈芊凰一定让你们千倍百倍的偿回来…… 前世的誓言萦绕在耳边,芊凰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司徒瑞这一生最在乎的只有三样,皇位,身份,威信。而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女人,根本连皇位的一角都比不上! 这些,都是她帮助司徒瑞得到的,自然会一点一点夺回来。清冷的眸中流转着前世浮华,高贵傲然,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稀世绝色的容颜,点点笑意,令人沉迷。 一步错,步步错,一念之错,竟是一念成拙,与自己期望的一切背道而驰,自此阴阳两相隔!也许从她选择司徒瑞的那一刻起就错了,只是现如今,一切都恍若隔世相望。 至于这些,湘儿却只能说,天妒红颜,沈皇后绝代风华,艳倾天下,只可惜……早在两年前,就成了世人心中的一抹浅淡的回忆。 然而她抬眸却是正好对上芊凰那双凄美的双眸,心里猛地一紧。 “小姐,你怎么了?”湘儿急忙丢下手中的针线,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抓住芊凰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小姐,没事吧?” 一只冰凉的小手轻轻推开了湘儿的衣袖,那双明亮的眸子此刻变得幽暗深沉,恍若一池深潭,有一种超乎年龄的平静,静如子夜,翩若春风,让人无法窥视其中。 “小姐,你……” “去给我打一桶水来,我要沐浴。”轻嗅出这个身体上带着一股腥臭的味道,芊凰轻蹙秀眉,她出身沈家,世人皆知沈家是将门之家,可实际上沈家更是医术之家,祖母从小就教她和妹妹医术,只是从结识了司徒瑞以后意识到会武功对他的帮助会更大,她就将医术撂在了一边,跟随父亲习武,只是时常会和沈芊柔一同去书房研读医书,所以在医术上也算没有落下,嗅觉和听觉都异于常人的灵敏。 这具身体上有一种淡淡的奇怪的味道,有些像血腥味,但却是极为浅淡,不知道藏着什么秘密。 湘儿按照她说的打来了水后毕恭毕敬的走出屋外守候着,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让她心头一暖。 芊凰轻轻扯下身上简单的白色长裙,松散开墨色的长发,一脚踏进浴桶里。 她轻轻的合上双眸,思绪慢慢飘到了前世的点点滴滴…… “嘶……”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芊凰轻轻扯开搭在手臂上的浴巾,眼前的一幕让她的瞳孔骤然放大—— 原本光洁白皙的手臂上,布满了青色紫色的淤痕,这些痕迹,很明显是被人殴打出来的,而且伤势不轻,若是不好好调理只怕日后是要留下后遗症……是谁下了这么重的手,二小姐?还是另有其人? 她轻蹙着眉头,重新将浴巾盖回了手臂,以一名庶女的月钱,根本就不够去买什么好的药材来治伤,更不用说她的月钱经常被大夫人克扣了…… “湘儿——” 芊凰挑出一件浅粉色的裹胸长裙穿上,目光转向守在门外的那个娇小身影,语气柔和了许多。这些年来,若不是这个小丫头一直对她不离不弃,时不时做些针线拿去变卖,恐怕早就坚持不到这个时候了。 “小姐有何吩咐?” “我们……还有多少银子?” 湘儿闻言轻叹一口气,伸手从一旁的柜子里掏出一个荷包,轻轻地放到她手上:“回小姐,就只有这么多了……” 芊凰轻轻掂了一下手里的浅蓝色荷包,眉眼里漫上了几分失望,这么一点银子,连最便宜的药材都买不了多少,这具身体十分虚弱,若是再不进补只怕是以后就没机会了…… “小姐,你先别急,再过两日就是老夫人召见各位小姐的日子,小姐一向最得老夫人宠爱,这次若是好好表现,一定会拿到很多赏赐的。”她家小姐现在变得这么聪明,老夫人见了一定喜欢。 芊凰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丫头想得太天真了,她现在在这国公府里如立针毡,若是再拔尖的话,只怕会招来更多嫉恨,到时候就麻烦了,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湘儿见她一直没有说话,以为是默许了,便乐呵呵地把芊凰扶到铜镜前:“小姐,奴婢来跟你梳妆。”她家小姐的容貌本来就生得好,只是以前性子怯懦,很难让人注意到她的容貌罢了。 梳妆?铜镜里映出了一张少女的脸,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疏离,似乎能看穿一切,肤如凝脂,白里透红的肌肤,显得娇艳欲滴,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一举一动都似在轻舞,墨色长发直垂脚踝,青丝在肩头舞动,散发出阵阵清香,腰肢纤细,四肢纤长,有仙子般脱俗的气质。 最另人难忘的是那一双美丽带着哀伤的星光水眸,明眸属于浅紫色,仿若一片紫罗兰般翩然璀璨,倘若能迷倒千世浮华,好一副绝美又不失温婉的容貌。虽不似前世那般雍容娇媚国色天香,却是温婉动人倾国倾城,另一种类型的美。 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铜镜前,目光却是已经穿透了镜中的面孔,看到了另一副张扬的面容。 “小姐,好啦。”耳旁传来湘儿欢喜雀跃的声音,芊凰不禁苦笑一声,她也是没有经历过什么事吧,不然也不会如此天真活泼。 “对了,湘儿,你知道刚才,是谁救了我吗?”这府中看似太平,实则暗波汹涌,既然二小姐想杀她,那救了她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会被迁怒。 “小姐……”湘儿战战兢兢地开了口,“是……二姨娘。” …… 第五章 灵犀受伤 “……”二姨娘原是一名普通官员家的女儿,入府时间之长仅次于夫人,但因她姿色貌美,举止娴雅,很得定国公宠爱,那时候的二姨娘在府中的地位可谓是水涨船高,几个月后终于怀上了头胎,国公对她宠溺万分,连夫人孟氏都不敢动她分毫,只可惜事不遂人愿,就在她怀胎五个月的时候在湖边意外滑倒,小产了。 自那之后,二姨娘就对所有来安慰探望的人视而不见,连国公爷都冷言冷语拒之门外,时间慢慢长了,两人之间的情意也就淡了,国公爷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宠爱她,以致她至今都无所出。只是……既然她现在在府中地位不高,就更不应该主动惹事上身,那她为什么会冒着得罪嫡女的危险去救自己,这未免不太合情理。 “小姐在想什么?”湘儿望了望天色,脸上隐隐浮现了几分担忧的神色,“奇怪了,灵犀不过是去拿些东西,怎么还没有回来?” 芊凰轻轻伸了一个懒腰,只当是一个丫鬟偷了懒,没有去细细品味她话中更深一层的含义。 忽然房门被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轻轻撞开,一个带着血的身影顺势倒了进来,声音极为虚弱: “小姐……” “天哪,灵犀!”湘儿惊呼一声,连忙跑上前去扶起灵犀软软的身体,撩开了挡在她脸颊上的碎发,一张清秀的脸蛋映入眼前,她的额间全是疼出的汗珠,贝齿忍痛地紧紧扣在一起,艰难地挤出三个字:“小姐,我……” “先别说话。”芊凰上前制止住了她的下一步动作,避免牵扯到伤口,尽管这名丫鬟一直在隐忍,但从她肢体的颤抖和脸上遍布的汗珠就不难知道,她一定受了不轻的伤。 轻轻撩开她的衣袖,一条条鞭痕映入眼帘,伤口周围还带着殷红的鲜血,一条条伤口都鼓了起来,看上去极为恐怖。 “啊?!”湘儿惊呼一声,灵犀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到底是谁下了如此狠手…… “灵犀,这是怎么回事?” 灵犀艰难地抬起头,确定她没事后嚎啕大哭着扑进她的怀中,身体不住的颤抖:“小姐,你没事太好了,天气热了,奴婢去管事那儿领被褥,但是在路上让二小姐给拦住了,她还跟奴婢说你已经死了,奴婢不相信,就和她理论了两句,二小姐就让人把奴婢打成了这样……” 看着她的满身鞭痕,芊凰就能想象到当时的情景,拳头紧紧攥起。这个傻丫头,和那个二小姐理论有什么用,她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将她推进水里,还在事后毫不避讳地告诉她最亲近的丫鬟,心里自然是不会听这些话的,而且她也一定已经想好了说辞。 高傲的光芒在她眼中一闪而过,灵犀的身形微微顿了一下,讶异的望向芊凰,若是以前她受了这样的委屈,小姐绝不会说什么,反而会露出一种比她更忧伤的神情,而现在的小姐,仿佛有些不一样了—— 刚才那一抹高傲的神色,与她甚至是那般相配,仿佛是她与生俱来就有的高贵,那种睥睨天下的高傲张扬,表现在小姐身上竟是那般璀璨耀眼,让人离不开视线,只可惜……小姐只是一名庶女。一抹黯然的神色在她眼中稍纵即逝,不知是惋惜还是无奈。 “湘儿,你照顾一下灵犀,帮她先把伤口处理干净,我出去采些药来。”她的伤势若是不好好处理一下可能会感染,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小姐,这怎么可以!城外采药很危险的,会有野兽什么的……”灵犀急忙伸手拉住芊凰的衣角,制止道。 芊凰轻轻俯下身来:“灵犀,你的伤口若是不仔细处理会变得更严重的,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小姐……” 芊凰背过身去不再看她,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只好堵在了嗓子里,眼巴巴的看着芊凰换上简单轻便些的衣衫,用力地咬住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暗暗下定了决心。 “好了,你们按我说的做吧,我去去就回。”换上浅青色衣衫的芊凰更显得眉目如画,气韵如兰,一头墨发只是简单地用一根发带束在脑后,看上去英姿飒爽。 京城外的山林应该会有不少的草药…… 抱着这样的想法,芊凰施展着轻功向城外飞去,目光点点带着坚定,这一世,她一定要保护这些真心待她的人。 转眼间城外的山林在她眼前展现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她取下背上的篓子,缓步走进山林,眸子里带着几分警惕和不安。山林中多有野兽出没,必须要小心才是,她现在手无寸铁,若是真被野兽盯上了只怕很难脱身。 林中空气清新,带着清凉的气息,让她心里踏实了不少,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和祖母一同相笑而行,谈论草药的时光,真是内心难得的放松和安定。 这些草药都是野生的,要和人种的草药有些不同,但药效是绝对胜过后者的,看来到这里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芊凰慢慢从方才的陶醉中回过神来,伸手从不远处摘下一棵草药,通过它的颜色形状判断药性,有时候会将它们摘下一部分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她曾经做过很多次同样的动作。 篓子里放的草药越来越多,芊凰轻轻拿随身的手帕擦了一把汗,长呼出一口气。这些应该够多了,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也该回去了…… 目光带着探究缓缓扫视着林子里的各个角落,仿佛在找一只猎物一样的渴望。忽然,目光牢牢定在一个方向,眸子里放出一抹细碎的光芒。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伸手拔起那棵草药,温婉的小脸上漫上一种舒心的笑意,终于找到这种草药了,这下灵犀的伤应该能好的更快一些。 突然耳边掠过一阵细碎的声响,她秀眉一蹙,警惕的略向背后的那片草丛,草丛微微打着颤,声响就是从那里放出的。 有人?! …… 第六章 两人遇险 “什么人?出来!” 草丛一下子又安静下来,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看来是人类,若是野兽,是听不懂她说的话的。“还不肯出来吗?”芊凰眸光一寒,周围的气势愈发凌厉,语气也变得冷然。 一只白皙的小手从草丛内伸出来,指甲内沾有黑泥,皓腕上套着一只翡翠金凤镯,芊凰眸光一凝,应该是某个家族的千金吧,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半晌,一名墨发黑眼的小女孩从草丛后犹犹豫豫的走出来,她那月牙似的柳眉下长着一双明亮的墨色清眸,一双樱桃小嘴十分动人,皮肤白里透红,长发乌黑发亮,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 “你……是六哥派来找我回去的?”小女孩犹豫片刻后大胆的开了口,目光不善地扫视了一下芊凰的身后,确定她背后无人,柳眉又蹙到了一起。 怎么回事?她不应该是六哥派来抓她回去的吗?她这次又偷偷跑出来好久,只怕回去又要挨一顿教训了…… 兴许是因为澈儿的缘故,看着这小女孩独自困惑的样子,芊凰对她无缘无故地生出不少好感。 “这位小姐,为何会在这里?”芊凰试着问道,对一个小丫头,没必要太凌厉了。看她的样子,倒像是一些大户人家的嫡小姐,想必来这儿也是有些原因。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她不是来抓她回去的?小女孩偷偷抬起头打量着面前这位衣着素净的女子,冰肌玉骨,眉目如画,恍若出水芙蓉,空谷幽兰,清丽脱俗,是她喜欢的类型。 小女孩咧开嘴角,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姐姐来这里是干什么?” “……采药。”没必要和一个小女孩纠缠太久,早点回去才是最重要的,也不知道灵犀的伤势有没有恶化…… “姐姐是京城人吗?” “嗯。” “那……姐姐为什么不让人跟着呢?” “……无可奉告。” “……”这位姐姐还真是惜字如金耶……小女孩尴尬地摸摸脑袋,她从小就被众星捧月惯了,还真是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 京城里的那些千金小姐见到她都是一副谄媚讨好的样子,打扮的也是十分媚俗难看,令她见之生厌,没想到偷跑出来竟然被人撞见了,而这位姐姐的态度和看她的眼神都与别人截然不同,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那……姐姐是哪个府中的小姐呢?” “……定国公府。” 就算她现在隐瞒,这个女孩若是有心也迟早会查出来,何必撒那种没必要的谎,直接告诉她也省了不少过程。 “哦……”小女孩频频点头,目露满意之色,定国公府的二小姐和四小姐在京城里都是芳名远扬,看这位姐姐的气质肯定就是其中之一了。 然而当她提出所想时,却是得到了芊凰的否认。 “我只是一名无名无分的庶女而已,这位小姐不必挂怀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芊凰略表歉意的笑笑,眸子里却是一片清寒,二小姐是嫡女,能在京城里扬名是理所当然的,而四小姐与她同样只是一名庶女,竟然能与嫡女齐名,看来手段不差。将来要留意些了,这国公府,也是尔虞我诈,一不留神就会沦为旁人的垫脚石。 “可是……”小女孩还准备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打断,当下住了嘴,暗自起疑,奇怪,难道这里还有人不成? 然而就在刚才发出声响的草丛后,走出了两匹野狼,毛色棕黄,略混黑色,下部带白色,正向这边继续走过来。 “啊?!”小女孩急忙惊呼一声,面露惧色,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堵得呼吸都觉得困难,大脑一片空白。 “嘘——别出声。” 芊凰急忙将小女孩拉过去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再发出声音去激怒野狼,一双紫眸毫无畏惧的打量着这两匹凶猛的野狼,似乎在思索着解决的办法。 她现在手无寸铁,要想对付两匹野狼恐怕不太容易,这个小女孩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要想办法先让她离开这里,不然受了伤就麻烦了。 “姐姐……怎么办啊……”小女孩刚刚从恐惧中缓过神来,浑身打着颤,声音也变得颤抖。现在芊凰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说实话她还真是后悔,若是早知道这里有这么凶残的野狼,无论如何也不会跑过来玩了……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要想着赶紧逃出去才行,六哥恐怕暂时来不了,这里只有她们两个弱女子,这可如何是好啊…… 芊凰将头埋到女孩的耳边,低声说道:“这位小姐,你听我说,一会儿我先想办法引开它们的注意力,你抓紧时间离开,这里危险……” 小女孩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个外表清冷的女子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让她逃走,一时间心头一暖,那股犟脾气也上来了:“不行,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儿。” “你必须离开,这两匹野狼的牙齿都是有毒的,你若是被它们伤到了后果不堪设想……”芊凰还在继续劝说。 “那也不行,四哥说过不能抛下别人一个人逃命,那是令人不齿的行为。”小女孩却是异常坚定,无论她说什么都无动于衷,墨色的眸中闪烁着一种名为执着的光芒。 “姐姐,我兄长教过我一些武功,也许能帮上一些忙……”小女孩偷偷从腰间掏出两把匕首,将其中一把塞到芊凰手中,额间渗出的细汗打湿了她鬓边的碎发,顺着脸颊滴到衣领上。 还好,有武器就多了几分胜算,现在已经没时间考虑了,那两匹野狼越逼越近,她们已经没有别的退路,如今只能放手一搏了。 “这位小姐……”“太麻烦了,叫我瑾儿就可以了。”真不知道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礼仪,当然是怎么简单怎么称呼了。 小女孩咬紧牙关,浑身的颤抖却还是掩饰不住,不停从额边滚落的汗珠根本掩饰不住她现在的紧张。 “……瑾儿,一会儿我们分开来对付它们,记住,野狼的速度很快,千万不能跑,还有,它们的牙齿有毒,绝对不能被咬伤到,一定要小心了。”没想到一出来就遇到这样的意外,还无辜牵连了一名小女孩,让她心里很是愧疚,语气也放柔了下来。 “明白了……” …… 第七章 化险为夷 在两人低语相商的时候,两匹野狼却是十分默契地从两个方向步步逼来,浑浊的双目中迸出惊人的色彩。 这种压抑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当时,她也是这样的处境,弱小的自己在面临比自己强大数倍的敌人时表现的手足无措,而他却淡淡的告诉她,没有比自己的心灵更难战胜的敌人。而当她取得胜利后,他会从一旁走过来帮她庆贺,帮她处理伤口,对她温声细语地呵护…… 而现在,没有了那个一直在身旁鼓励却从不施以援助之手的男子,在她身旁的,是一名同样不向困难低头的女孩子,这种全新的感觉,让她的眼瞳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散发着一种名为嗜血的味道。 “姐姐,它们……好像越来越近了……”瑾儿稳了稳心神,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脑内不断回放着曾经四哥教她武功时的画面,早知道如此,当初四哥教她武功的时候,她就不偷懒了,真是悔不当初啊! 瑾儿缓缓移动着步伐向后退去,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滴到地上,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湿透,握住匕首的手指隐隐有些发酸打颤,但是她的心里却一直闪过四哥交给她的技巧和叮嘱,不行,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拖这位姐姐的后腿,现在没人能再站在她面前保护她,她只能自救! 果然不出所料,其中一匹野狼被这名小女孩的动作所牵引,目光牢牢锁向了这只猎物,伏下身子做出即将攻击的动作,露出了满口尖锐的獠牙…… 这边芊凰就势一个空翻,将另一匹野狼的视线牵到了另一边,两匹野狼同时移向各自的猎物,饥饿的它们正死死瞄准了二人的咽喉,随时可能扑身而上,残忍嗜杀的本性令它们没有任何犹豫,果断地发动了攻击。 其中一匹野狼跃身而上,直扑芊凰的脖颈,满口獠牙带着腥臭的口水距离这名从容的女子越来越近,空气中传来的腥臭让芊凰脑中一片清明,迅速闪身避开了野狼的第一波攻击。她的眸光一寒,发带慢慢从头上脱开,一头墨色的秀发披肩而落,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微风习习,零碎的发丝在轻风中舞动出优美的色泽。 一击扑空的野狼并没有保持刚才的动作,而是稍稍俯身,前爪抓着地,做出一个熟悉的动作。 狂奔的动作?芊凰眼底灵光一闪,转头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目光最后定格在不远处一棵粗壮的大树上,淡紫色的眸中一片清寒,粉红的樱唇轻轻勾出一抹淡然的笑容。 这具身子体质较差,既然用蛮力对她没有好处,那不妨借用一下别的东西来化险为夷。 紫罗兰色的眸中有一抹不知名的情绪一闪而过,原本清澈明亮的眸中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梦幻朦胧,淡然从容,如同一湾被雾气弥漫的清潭,平静迷蒙。 芊凰握紧匕首,以最快的速度向着不远处的那颗大树飞奔过去,耳边冷风嗖嗖,一头墨发在脑后飘飞,但她的面色依旧是那般——镇定从容,仿佛没有什么能够打破这份内心的平静。 野狼则在她身后猛追,视线牢牢黏在这名体力渐渐流逝的女子身上,腥臭的口水在它身后飘洒了一地,看上去极为恶心。 树干的纹路在眼前慢慢放大,而野狼距她也不到两米,情况可谓是千钧一发。 “啊?!”另一边的瑾儿抽空向这边看了一眼,顿时吓得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姐姐不是说野狼速度快不要跑的吗?而且看她的方向还是朝着大树跑,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自己高估着她的能力,她现在不敌野狼掉头逃跑了?不像啊…… 就在快要撞到树上的那一刻,芊凰顺势在树干上轻轻一蹬,身体借力腾空而出,从野狼的正上方平翻了过去,稳稳地落在了它的后面。 而那匹野狼就没有这般幸运了,因为距离太近,再加上反应不够灵敏,它还没来得及收势就被那股冲劲带着直直地撞向了树干,“砰”一声巨响,它的身子就软软的趴了下去,昏死在地上。 芊凰平静的脸上荡起一抹清浅的微笑,带着几分胜利的意味洋溢在那张温婉倾城的脸上,微风从她身边划过,吹起了一头墨发,浑身散发出的凌厉气质,给人一股极为压抑的感觉,令人窒息的寒意,唇边的笑意自信柔和,却没有蔓延到眼底,淡淡的紫眸中冷光流溢,散发着冰冷疏离的寒意,仿佛只是淡淡一眼,就能将人冰化。 望着面前昏死过去的野狼,芊凰刚刚扬起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若是不现在处理掉的话,就会给她和其他人带来更多的危害,从小父亲就教过她,对待敌人,无论强弱,绝不能妇人之仁,更不能心慈手软! 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地一刀割断野狼的咽喉,鲜血飞洒,那猩红的颜色在草丛中蔓延着,染红了嫩草,也染红了她的眼眸。 这种熟悉的感觉,这样的场面,她曾经见过无数次,无数次体会到嗜血的寒意,无数次看着染血的刀刃暗自沉思,这样的程度,对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吧。 “啊!” 一声惊叫将她的思绪重新扯回了现实,回过头只见瑾儿被一根树枝绊倒在地,手中的匕首也滑了出去,她的牙齿打着战,全身都在哆嗦,面色惨白地望向面前逐步靠近的野狼,渐渐感受到了窒息的感觉,完了,她这次只怕要葬身在这里了…… 六哥,四哥,她保证以后一定听话还不行吗……救救她啊…… “嗖”的破空声在她耳边炸开,一道银光狠狠地扎进了野狼的颈部,同时还伴随着野狼来不及呼出的粗重喘息声软软倒地,鲜血四溅。 只见那把匕首柄上镶着一个月亮的图案,那是她的匕首……顺着匕首射出的方向看过去,竟然是一身素衫的芊凰。 此刻她的四周完全被一股浓浓的杀气所包围,这种令人窒息的痛感远远胜过刚才的险境,她不过看上去只有十五岁,为什么气质上如此凌厉恐怖……她真的只是一名庶女吗? 瑾儿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狼狈地站了起来,甜甜一笑:“姐姐,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楚芊凰。”女子清冷的声音里似乎透着一股悲凉,淡然的紫眸中一抹悲伤悄然划过。 “唔……”瑾儿挑了挑下巴,柔柔一笑,飞扑上前紧紧抱住了她的腰,“那瑾儿以后就叫你凰姐姐吧!” 这丫头,还真会自来熟……不知为什么,芊凰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小身影…… “嗯……” …… 第八章 召见众女 告别瑾儿,芊凰施展轻功离开了这片山林,重新站到城门前,心中百感交集。没想到出门一趟虽然遇到了危险,却也结交了一个很可靠的朋友,芊凰心头升起一股暖意,眼中闪烁着一种复杂的光芒。 通过了城门口的检查,芊凰一刻也不敢耽误,急急忙忙地潜进了定国公府。 此时已经到了正午,灵犀因为一身鞭伤已经支撑不住昏倒在了床上。芊凰把采来的草药放到嘴里嚼碎轻手轻脚地敷到了灵犀的伤口上。 “嘶——”灵犀睁开眼痛吸一口气,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这可是小姐的床啊,她们做丫鬟的哪有资格躺到小姐的床上,这可是不敬之罪啊。 “别乱动。”芊凰一把按住她,“无妨,你就先躺在这儿,等伤势稍稍好一些了再起来。” 毕竟尊卑有别的道理在她们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不是那般轻易就能动摇的。 “小姐,这些草药是你采来的?”湘儿翻着篓子里剩下的草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小姐,你怎么会懂这些?”以前侯爷倒是派人来教过小姐一些琴棋书画的技艺,只是自从小姐的生母死后就再也无人来过这里,更别说是教小姐医术了,既然如此,小姐又是如何学会这些本事的? “娘亲生前教过我一些,这么多年,倒也生疏了。”芊凰不自然地笑笑。四姨娘生前就是江南一带名医家的女儿,懂医术自然也不奇怪,用这个理由勉强也可以遮掩一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芊凰眉心一蹙,都这个时候了,有谁还会来这栖月阁? 芊凰走过去打开了门,一名年老的嬷嬷站在门前,她面容严肃谨慎,举止利索,一看便知这府中管教下人的严厉程度。 “五小姐,老夫人将会在明日清晨的请安时分召见各位小姐,请你早做准备。” 原来如此。“明白了,有劳刘嬷嬷了。”芊凰这大大方方的语气让刘嬷嬷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心下纳闷,这个五小姐不是一直性子木纳不善交流吗?怎么如今一见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五小姐客气。” …… 次日清晨,芊凰安顿好灵犀后和湘儿一同跟着刘嬷嬷朝老夫人的寿康苑走去。 迎春花临水而栽,袅娜地垂下细长的花枝,鹅黄色的花苞腼腆地开满枝条,随着微风拂过水面,明媚的阳光透过盛开的雪樱树,斑驳的树影荡漾在湖面上。一缕淡淡的春风带起似雪的樱花,飘飞,旋转……漫天轻舞,最后依依不舍地飘入湖水之中,若有似无的幽香浮动在空气中,引人遐思,婉转清亮的鸟鸣声在影影绰绰的树丛花间显得格外剔透欢快。 寿康苑,前厅中。 两侧分别坐着孟氏和几位姨娘,以及各位小姐。芊凰落落大方的走上前来,向着正中央主座上的身影盈盈一拜: “芊凰见过祖母,祖母万福金安。” 她的动作标准大方,唇边挂着一抹温和得体的笑意,活脱脱一个大家千金的气质,和往日里留下的胆小怕事、性子木讷的印象大相径庭。 众人吃了一惊,老夫人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名绝美的女子,心中的最后一点不满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国公爷的所有女儿中,实则这个五丫头生得最好,只是自从四姨娘逝世后她的性子就越来越呆板,不善与人交往,也就让人渐渐的忽视了她容貌上的优势,而现在看来已经不是那么一回事了,看来四姨娘死后这五丫头也蜕变了,让她心中升起一种欣喜的感觉。 变得好啊。 “芊凰啊,起来吧,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回祖母,凰儿已经好多了,多谢祖母挂怀。”老夫人温和关怀的语气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前世的祖母,也是这般温和慈祥,对她百般关照…… 一旁的楚芊华愤恨的瞪着芊凰那张如玉的容颜,指甲深深陷进了手掌之中都感觉不到疼痛,这个小贱人居然还活着!她明明把她推到了水里,她怎么可能还这般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还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老夫人满意的挥了挥手,满面含笑:“好了,去坐到你四姐身边吧。” 那妆容娇艳的女子闻言浑身一震,面色不悦地盯着芊凰,她身着芙蓉柔云百褶缎裙,柔粉色的绸缎裙面没有一点瑕疵,玫红色的丝线在裙摆处点缀着几簇鲜艳的芙蓉花,三千青丝挽作一个流云髻,斜插一支明月粉玉簪,红唇如蜜,明艳动人。 这应该就是定国公府的四小姐楚芊颜,虽与她同为庶女,却是定国公最为疼爱的女儿,虽然容颜姣好,但那双眸中深深的厌恶在她眼中还是暴露无遗。 “呵呵,我看五妹越来越知书达理了,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真是让三姐望尘莫及啊。”一名貌美如花的女子淡淡的开了口,虽然口中说的是赞美的话,但她眼底却是掠过一丝不屑的光芒。 “三姐谬赞了,凰儿哪有二姐仪态万千啊。”芊凰浅笑着回了一句,刚才这名女子的话很明显调拨了她与楚芊华之间的关系。 原本脸色十分难看的楚芊华母女听后脸色稍稍变好了几分,但心中对楚芊凰的厌恶憎恨难免又加深了几分。 芊凰的目光淡淡划过刚才开口的女子,暗暗回忆,她应该就是定国公三小姐楚芊兰,果真是人如其名,兰质蕙心、气质如兰。 “好了,都先安静下来吧,芊华,你先来说说,近日里可有什么长进啊?”老夫人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扫了一眼,最后停在了嫡女楚芊华身上,目光中带着点点满意之色,毕竟是她定国公府精心栽培的嫡女,将来的前程自然是要胜过旁人。 楚芊华按捺住内心的得意,刻意的表现出乖巧的神色,甜甜道:“回祖母,芊华近些日子一直在苦练琴艺。”话语间似是不经意的扫过芊凰,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不过是一名小小庶女而已,国公府也从来没有栽培过她,怎么能和她这个正经的嫡女相提并论?这次就让她好好看看她们之间的差别。老夫人宠又如何?将来的前程绝不可能与她相比。 “是啊母亲,芊华这些日子都甚是刻苦,在琴艺上确实长进不少。”孟氏的脸上隐隐带着些骄傲的神色,看向楚芊华的眼神中也包含了对这个女儿的自豪之感,“不如就让芊华为您弹奏一曲试试。” “好吧,咳咳咳,咳咳……”老夫人刚准备答应,突然开始剧烈咳嗽,不断的咳嗽使她说不出话来,连身子都渐渐弯了下去,没有力气再直起来。 “母亲!” “祖母!” …… 第九章 芊凰医治 “咣当”一声,老夫人整个人从主座上跌了下来,不停地咳嗽喘粗气,浑身颤抖不已,干枯的手抚着胸口,呼哧呼哧地张口摄入空气: “快……王大夫……快……” 老夫人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反反复复重复着一句话。 “快!去请王大夫来!”孟氏过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给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去请大夫来。老夫人的这种病症已经是老毛病了,只是当场病发倒还是第一次,才让她如此慌乱。 “芊华……”她正要示意楚芊华上前去扶老夫人,没想到被楚芊颜抢了先,只见对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老夫人从地板上搀扶起来,用衣袖帮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口中还关切的呼唤着: “祖母,祖母,您没事吧?”只要她现在守在这里,祖母一醒过来,就会认为是她救了她,到时候有了老夫人的庇护,这府中就不会有人再敢看不起她庶出的身份了。 这样想着,楚芊颜摇得更加卖力,脸色更加愉悦,恨不得让老夫人马上醒过来褒奖她。这个举动让本就脸色难看的孟氏母女面色更加铁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氏的目光愈加毒辣,望向楚芊颜的眼神透着几分怒意,这原本是芊华的机会,只要让芊华把母亲扶起来,再好言安慰几句,等母亲醒了,芊华自然就会成为她身边的红人,芊华是府中的嫡女,所有的荣耀和宠爱都应该是属于她的! 没想到却被这个楚芊颜抢了机会,这个丫头一直很会哄人,国公爷也是疼她胜过了芊华,若是这次再让她得逞了,这府中哪里还有她们母女的立足之地! 孟氏正要上前掰开楚芊颜的手,忽然脸色一变,楚芊颜的动作非但没有让老夫人清醒,反倒加重了病况,老夫人的嘴角吐出白沫,面色也愈加惨白。 “啊?!” 楚芊颜惊叫一声,急忙松开了手,让老夫人倒在了座背上,满脸的不可思议和惊恐,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是在帮祖母清醒过来啊,怎么会加重了病情呢?!若是老夫人真的有什么意外,她岂不是成了罪人…… 这样的想法在她脑内慢慢扩大,身子很快软软的瘫了下来,心里不断祈祷大夫快些赶来,再也无暇顾及什么宠爱荣誉了。 “怎么回事?大夫还没有来吗!”孟氏着急地喝问道。明明只是去请府中的大夫,怎么会用这么长的时间?!若是老夫人的病情给耽搁了,她要怎么向国公爷交代! “回夫人,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一名小丫鬟就领着大夫匆匆迈进前厅。大夫上前去给老夫人把脉,面色愈加凝重:“夫人,老夫人这已经是老毛病了,原本并无大碍,只要针针灸就可以了,只是方才似乎有人剧烈摇晃过老夫人的身体,导致一口气堵住呼不出,已经有些棘手了……” 什么?这么说是她害了祖母?!可是她只是随便晃了几下啊……楚芊颜面色吓得发青,在丫鬟的搀扶下才勉强倚在了柱子上,原本明亮的眸子变的空洞无神,她仿佛已经料想到了自己的后果…… 孟氏急忙上前拉住大夫的衣袖,满目焦急:“那该如何是好?” “夫人不必太过着急,只是现在的状况必须要先想办法暂时缓解一下老夫人的痛苦,方可继续医治……” “那就快点啊!” “回夫人,现在老夫人状态不佳,无法服食老夫开的药,这样下去情况不妙啊……”王大夫用衣袖沾沾额上渗出的细汗,眉头因焦急蹙到了一起。 情况不妙?意思就是老夫人很可能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孟氏深吸了一口凉气,不敢再往下猜,国公爷一直都是个十分孝顺的人,若是今日老夫人真的出什么事的话,她该如何是好…… “王大夫的意思是……只要暂且止住祖母的疼痛,就有办法救治,对吗?” 就在众人陷入一片焦灼的境地时,一个清亮婉转的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芊凰起身走到老夫人身侧,目光平静地望向王大夫的侧脸,似乎是在询问。 王大夫似乎迟疑了片刻,还是无奈的点点头:“没错,只是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 “芊凰啊,你就不要捣乱了,情况都这么紧急了,你还……”孟氏急忙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她险些忘记了这个贱丫头的生母是名医的女儿,万一误打误撞真的止住了老夫人病情继续恶化,那岂不是让她一个庶女捡到了大便宜! “五小姐……不知可否有办法帮老夫一个忙?”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王大夫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如今的他就仿佛看到了希望,目光里也透着点点期待。 一旁的孟氏嗤之以鼻,眼神透着不屑,一个小小的庶女,就算她的生母懂医术又如何,命短,想必也没教过她多少本事,如今这老大夫居然还把希望放在了她身上,真是可笑至极! “那便试试吧。”孟氏让开身子,语气中透着讥讽。不是每个人都有好运的,这丫头很快就会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傻事, 芊凰微微颔首,顺势握住了老夫人干枯的手,动作快而准地封住了老夫人身上的几处大穴,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老夫人的脸色慢慢恢复了一些,身子也不再那般剧烈颤抖。 “真是奇迹啊!”王大夫重新为老夫人把脉,竟然发现病情被暂时抑制住了,心中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五小姐用的是什么办法,居然如此奏效?” “也没什么,只是暂时封住了祖母的一些重要穴位,还请大夫快些为祖母医治吧。”她前世是将门嫡女,封住别人穴道这样的事自然是做得得心应手。望着老夫人苍白的脸色,芊凰心里莫名的涌起一份担忧。 王大夫频频点头,着手开了几个药方交给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嘱咐了几句后从药箱里掏出一包银针: “接下来只要为老夫人针灸就可以了。”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却是面露复杂之色。她们都是被国公府精心培养过的女儿,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给夺取了荣耀,让她们如何甘心! 就在这时,老夫人睁开了眼睛,略带不悦地扫向孟氏,似乎是在责怪她的自作主张。 孟氏身子一震,罕见的露出几分惧怕之色。老夫人已经许久没有用那样的眼神瞧过她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变了态度?莫非是因为她阻拦了那个贱丫头给她医治?不应该啊…… “凰儿,过来,你来给祖母针灸。” …… 第十章 心思各异 一语出,全场皆惊。 孟氏瞪大双眸,似乎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一切,她身边的楚芊华攥紧了拳头,努力让面色呈现出乖巧的神色,实则这笑意不曾达到眼底。 又是她,又是这个贱丫头坏了她的好事,为什么她总是要和她抢?!欺人太甚! 芊凰自动忽略了这些复杂的眼神,从容地从王大夫手中接过几根银针,悉数插入老夫人的各大穴位中。老夫人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动作也不再那般抽搐僵直。芊凰从嬷嬷的手中接过一条干净的手帕,替老夫人将嘴边的污秽清理干净,目光慢慢变得柔和。 时间在沙漏中慢慢流逝,老夫人的脸色也慢慢恢复如初,唇角勉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虽然她刚才神志不清,却是把所有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心里也有了盘算。 此刻的老夫人用着一种饱含慈爱关怀的目光缓缓扫过芊凰的面颊。多亏了这个庶孙女,她才能转危为安。 虽然是老毛病了,但她一直用药控制得很好,谁知如今突然发作,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母亲,您没事了吧?”孟氏见状急忙用身子将芊凰挤到一边,一个放大的笑脸呈现在老夫人面前。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白白让给这个贱丫头,母亲说不定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正好顺水推舟把一切功劳都归功于芊华! “母亲,其实刚才是芊华……” “别说了!”老夫人经历过后宅如此多的大事小事,又怎会摸不透孟氏现在所想?她不过是想抹杀芊凰的一切功劳归功于芊华罢了,她又岂能如她所愿。 “刚才的事,老婆子我都听清楚了,若不是凰儿,指不定我现在都不在这儿了!你还有闲心来抢功劳!” 这是自孟氏入府以来第一次被老夫人如此训斥,以往虽做的不如意,老夫人也都是看在她娘家的面子上嘱咐几句,这次这般严厉的教训她,都是因为这个贱丫头! 感受到了孟氏充满怒意的眼神,芊凰回以淡淡一笑,眸底却是冰冷的寒意。孟氏数次警告的眼神她不是没有看见,只是回以无视的态度罢了,虽然她经历的时间不久,但也看出了几分端倪,前世后宫佳丽三千,一些小手段她也不是没见过,只是若孟氏敢打什么歪点子到她头上,她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咳咳,好了,都回去歇着吧,凰儿留下,我有话说。”老夫人的声音格外清冷,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一般。 什么?! “母亲……就让芊华也……”孟氏不甘心的说道。 “我不想再重复一遍!” “是……”孟氏此刻就是百般不愿又能如何,老夫人开了口就是她也不能违背,只得领着众人离开了寿康苑,迈出门槛的那一刻还不忘丢给芊凰一记警告的眼神。 很快,大厅里就剩下老夫人与芊凰二人,连身边的嬷嬷和丫鬟都关上门守在了外面。 老夫人干枯的手轻轻拉住了芊凰,面露慈爱之色:“这次啊,可多亏了你,否则啊,我这老太婆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芊凰轻轻垂下眼帘,尽量用轻柔温和的语气与她交谈:“祖母言重了,是祖母自身有福气,凰儿只是尽了自身的一点绵薄之力罢了。” 看着她乖巧的样子,让老夫人更加心生喜爱,面色也更加慈爱。安抚似的拍拍芊凰的玉手:“祖母看你这身衣裳也是有些过时了,等会儿就让安嬷嬷给你送几件新做的衣裙。以后若有什么缺的,就和祖母说,祖母一定不会亏了你。” 芊凰明白,老夫人现在是在试探她,若是她真的开口向老夫人讨要东西,那便是不识时务,会让老夫人心生厌恶。 “多谢祖母关心,凰儿那里没什么特别需要的,只要能尽自己的一点力帮上祖母,凰儿就心满意足了。” 老夫人闻言满意的点点头:“话虽如此,听刘嬷嬷说你屋子里的东西都还不齐全,过会儿祖母就让人送些去,你尽可放心。”这个孙女不骄不躁、懂得进退之道,更加让她心生怜爱,语气也变得轻快了不少。 “好了,好孩子,你想必也累着了,去休息吧。”老夫人淡淡一笑,轻轻松开了芊凰的手,目送那道细长的身影离开前厅,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若是各个孙女都能像她这般乖巧温顺,她也就省心不少了…… 寿康苑外。 孟氏领着楚芊华一直站在那里等候,想从出来的嬷嬷那里问到一点有用的消息,毕竟一个庶女进去那么久了,老夫人对她能有多少话要说?不过就是客套两句罢了。虽然心里这般安慰自己,但那种不安的感觉还是慢慢扩散…… “哎——母亲你看,安嬷嬷出来了!” 楚芊华急匆匆的上前拦住安嬷嬷匆忙的身影,伸手拽住她的衣袖,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安嬷嬷,祖母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一名小小庶女而已,竟然能和祖母攀谈这么久,动机肯定不纯! 安嬷嬷极为不悦地扫了她一眼,最后落在拉着她衣袖的那只手上。老夫人一直不容身边的人与其他院里的人有牵连,若这一幕被有心人看见,那她好不容易在老夫人那里积攒的信任就前功尽弃了,更何况她现在得了老夫人的吩咐要尽快去给五小姐送些新款衣饰,这二小姐不是存心在害她吗?! 如此想来,安嬷嬷不露痕迹的甩开楚芊华的手,只是简单地行了个礼,说是老夫人吩咐了要事不能拖延,便匆匆离开了二人的视线。 楚芊华在原地用力地跺了两下脚,愤恨地攥紧拳头:“只是个卑贱的奴才,竟然连本小姐都不看在眼里!”她自然而然的将一切源头都归于楚芊凰身上。是她,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故意做的!很好,她就让她看看,这府里到底是谁说了算! “芊华——”孟氏急忙上前拦住她,“娘知道你不甘心,但你这么冲动去教训那丫头,能得到什么好处?说不定你祖母更看不惯你了!” “可是娘——我……” “好了,不必说了,先跟娘回去,娘有事要跟你说。”孟氏适时地打断了楚芊华即将脱出口的委屈,她当然知道女儿的想法,只是有时候若是总是这般鲁莽最终害的是她自己,事到如今恐怕也瞒不了她多久了,不如就趁早告诉她,好让她改改自己的脾性。 第十一章 阴谋酝酿 水烟阁内。 “芊华,母亲帮你从小铺平一切道路,让你磕磕绊绊走到了今天的地步,结果你的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一样的容易冲动,太容易中别人的圈套。若是将来你嫁入皇室,有哪个皇子不是三妻四妾,甚至有的都妻妾成群,你在其中岂不是要白白送了性命都不知是谁害了你!” 孟氏长叹一口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个女儿的性子,她早就警告过她弊端,只是她从未听过,如今只好把一切都告诉她,也好让她有个准备。 楚芊华咬住下唇,心里一颤:“母亲,你是想让女儿嫁入皇室?”为什么这件事母亲从未对她讲过?就这般信不过她吗? 孟氏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芊华,母亲知道,以你的骄傲,绝不会情愿嫁到一个普通家族了此一生,你的优秀,唯有嫁到皇室才能彻彻底底的显露出来。到时候,不单单是母亲,整个国公府都会以你为荣,定国公府就是你稳固的后台,只要能讨得你祖母和父亲的欢心,将来在皇室之中还怕没有立足之地吗?” 楚芊华脸色慌张,心里七上八下。嫁入皇室可是每个千金小姐的梦想,更何况当朝最有可能登基的三王爷和八王爷都还未娶妻,若是能做上他们的王妃,将来她就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要对付一个小小庶女还不容易?简直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看到她心情渐渐转好的模样,孟氏微微一笑:“当朝太子夭折之后,就只剩下四位王爷,想必你也清楚,其中三王爷和八王爷最有登基的可能,若是你能嫁给其中一位,将来借着国公府的势力辅佐他登基,你就会是他最重要的人,还怕没有恩宠吗?” “母亲,你的意思是……让芊华入王府?”楚芊华强忍住内心的得意,嘴角慢慢扬起一道弧度,“可是……母亲怎能确定女儿嫁过去就一定会是正室呢?”月国的显贵世家不在少数,若是算上的话,她很可能就要做寄人篱下的侧室了……她如何肯甘心。 孟氏似乎也思索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被坚定所取代:“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只要你能被看中,国公爷就一定会想办法。” “那……万一父亲也没有办法呢?” “……放心吧,母亲绝不会让你过寄人篱下的生活,若是无法当上正妃……”孟氏脸上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话锋一转,“东方家族的几个嫡子似乎也到了成亲的年龄……” 楚芊华一下子愣住了,眼睛却是愈加明亮。东方家族,那可是大陆第一家族啊……富可敌国,若是真能当上东方家族的夫人,那就相当于一国皇后了……母亲居然为她考虑得如此周全。 “可是母亲,女儿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东方家族的嫡子啊。”楚芊华红了一张小脸,说话似乎都有几分困难了,“虽说他们暂住在了我国,但很少见客,女儿如何才能去引起他们的注意……” 看着她绯红的小脸,孟氏挂在唇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现下正好有一个机会。”这个女儿除了性子还从未让她失望过,若是这次真能攀上高枝,连带着她的脸上也增光不少啊。 “什么机会?” “呵,昨日你祖母收到了东方家族九小姐的邀请信,请你去九小姐的锦月山庄参加群芳宴呢!” “啊?”东方家族名下的山庄不计其数,每个嫡出的子女都会拥有一座自己的山庄,其中就属九小姐的锦月山庄最为景色出彩,尤其是时下,百花争艳,想必这次也是去赏花吧…… 虽说兴奋,可孟氏眼底一闪而过的一抹阴狠还是被她轻易捕捉到:“……母亲,怎么了?”难道她去参加母亲并不高兴吗?还是说又有什么事惹得母亲不高兴了? 孟氏微微一愣,轻叹一声:“芊华,你不知道,其实这次,九小姐邀请的是楚芊凰,而非你。是我到你祖母面前苦苦哀求才得到了一个让你去的资格……” 孟氏的这句话无疑是在楚芊华头上重重敲了一锤,楚芊凰……又是楚芊凰,为什么什么事都会有她在其中,莫非她和九小姐认识?居然让九小姐直接越过她这个嫡女去请一个庶女,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母亲……” “母亲知道。”孟氏顿了顿,安抚似的在她头上轻拍一下,“所以说这是你的一个机会。”这件事虽然她也气,但现下最重要的是帮芊华赢得东方家族嫡子嫡女的注意,方可对她今后的道路有益,这口气,不得不忍了。当日后芊华飞黄腾达的时候,这个贱丫头的好运气也就彻底到头了! “什么机会?” “你仔细想想,若是那楚芊凰在群芳宴上出什么丑事……比如说偷窃……被众人知道后,她还会再有资格站在这里吗?”孟氏的声音暗暗压低,透着几分急切。为了女儿前途着想,这个楚芊凰,能不留就不留,除不掉就毁了她的名声,看她还如何在老夫人面前与芊华争宠,想必到时候连老夫人都不愿再见她,到那时,就是算总账的时候了…… “母亲你的意思是……”楚芊华跟着孟氏十几年,也耳濡目染了不少东西,如今一点,她脑中也就清明了,若是楚芊凰在一群小姐面前被发现偷窃,那她可就百口莫辩了…… “明白了?” “恩,女儿明白了。” …… 次日清晨。 芊凰一醒,湘儿就将她扶到铜镜前匆匆梳妆:“小姐,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刚才来了,说要小姐你换上这件衣裙去寿康苑。” 去寿康苑?还不到请安的时候,老夫人找她是做什么?食指轻触到手边叠得整整齐齐的淡紫色长裙,就感受到了那种特有的质感。这种柔软又清爽的感觉,似乎只有岭南的云缎才能制成,而这种布匹更是珍贵,她前世也不过只有三件这种布匹制成的衣裙,祖母竟然如此大方地给了她? …… 第十二章 群芳之宴 芊凰思索着点点头,沐浴后换上了这身紫罗兰色的华丽长裙,铜镜中出现了一张略施粉黛的娇美容颜,不同于往日的温婉清丽。 果然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寿康园,前厅内。 孟氏正喋喋不休地坐在下座对身旁的楚芊华嘱咐着什么。 老夫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门口,似乎在急切地等待。 就在这时,一袭浅紫藤花纹长裙的芊凰款步走来,头挽飞仙髻,斜插紫凤钗,紫玉点缀,面若银盘,目若秋水,秀眉如纤,紫眸中星光点点,启齿之间,贝齿洁白如玉,笑靥如花。 薄如蝉翼的轻纱挽在臂弯垂地三分,纤纤细腰用一条浅紫镶着玛瑙的丝质腰带轻轻系上,两缕秀发随意地垂落肩头,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白皙如玉,华丽的长裙衬得她本就倾城的容颜增添了几分娇艳。 孟氏抬头间轻轻一愣,竟是痴痴的呆在了那里。 “给祖母请安。” 芊凰盈盈一拜,目光似是划过孟氏母女的脸庞,暗暗沉思。 “……母亲。”按照礼节,就算不是生母,她也是要唤孟氏一声“母亲”的, “嗯。”孟氏沉沉的应了一声,仔细打量着芊凰,暗生不满。她穿的衣裙,不是皇上赏下来的岭南云缎制成的吗?价值千金……按说只有嫡女才能有此殊荣,芊华也只分到了两条华裙,这个丫头居然随意就穿出来一条…… 芊凰不着痕迹地将目光轻轻移到孟氏身侧的楚芊华身上,今天她穿着一条枚红色芙蓉青云裙,这鲜艳的颜色更衬的她娇艳如花、妖娆动人。碳黑色描上的柳叶眉,更衬出皮肤白皙细腻,妩媚迷人的凤眼在眼波流转之间光华显尽,粉红色的胭脂让皮肤显得白里透红,原本姿色平平的容颜显得无比娇艳。 “好了,既然都到了,我也就直说了。”老夫人从安嬷嬷手中结果一封邀请卡,果真不愧是大家族,连这张卡都是纯金制成,流光四溢。 “东方家族的九小姐邀请芊凰和芊华你们二人同去九小姐名下的锦月山庄参加群芳宴。”老夫人沉声道,这次东方家族送来邀请卡实则也是她定国公府的一次机会,若是这次前去芊华能被东方家族的少爷看中,也是她定国公府的荣耀。只是……这九小姐字字句句都是芊凰,丝毫未提要芊华去参加宴会,她们这般自作主张是否会惹怒九小姐还是个未知数…… 东方家族九小姐?芊凰很轻易地捕捉到了老夫人话中的重点,眉尖微微一蹙,孟氏脸上隐隐的不悦,似乎在警示她这次的群芳宴只怕没有那般简单。 “你们先各自去准备准备,半个时辰后马车会给你们准备好,记住,你们的一言一行都关系着国公府的荣辱,谁若是至国公府名誉于不顾,老婆子我也不会轻易饶过!”老夫人的语气中夹杂了几分冷然和凌厉,目光中流露出的严厉与那日的虚弱判若两人。 这次赴宴关系着国公府的声誉,而芊华虽有嫡女的身份,却是性子毛躁,容易冲动。芊凰又没参加过什么正式场合,举止难免会拘谨小气,若是她们真的犯下什么错,只怕就算是她也无法包庇了。 “明白了。” “是。” 楚芊华望着芊凰离开的背影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贱丫头,就让你再高兴一会儿,等事成之后,我看你再如何同我争夺祖母的宠爱! 水烟阁内。 “母亲,一切都计划好了,是不是只要事成,楚芊凰这个贱丫头就再没机会和我抢祖母的宠爱了?”楚芊华面部狰狞,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楚芊凰悲凉的下场,祖母一向对这些小偷小摸的行为极为排斥,若是让她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庶孙女偷了别人的东西被当场发现,恐怕会按家法处置,毫不留情! 孟氏默许似的点点头,略带担心地嘱咐她:“芊华你要千万记住,你是要嫁祸给她,决不能被人抓到你的把柄,明白吗?”这个女儿办事她还是很放心的,只是就怕她不按计划好的行事,若是自己擅自做什么决定被人抓到把柄,那时候下场悲惨的可就不是楚芊凰了…… “母亲放心好了,女儿明白。”楚芊华表面乖巧地应了,心里却是十分不甘。楚芊凰坏了她这么多好事,岂能轻易饶过!按她的想法,就应该再加一把火,让她的名声彻底败坏掉,将来在府里就会是一枚弃子,要对付岂不是容易的多……只是这个想法目前还不能告诉母亲,若是让她知道了只怕又要以会让自身陷入危险的理由来阻挠她,这个想法,她要秘密实施,最好是……让楚芊凰彻底得罪显贵家族的人,让她无法在京城立足! 孟氏微微松了一口气,可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股不安:“你明白最好。”孟氏有几分担心女儿的性子,只怕又要犯出什么事出来,出身在外她可没有办法再为她出谋划策,若是真生出什么变故,老夫人的板子可不会手下留情…… “母亲听说那东方家族的九小姐东方瑾性子直率嚣张,你尽量投其所好,和她搞好关系,最好能做个闺中密友,往后若有了九小姐牵桥搭线,你想结识皇室中人和东方家族的少爷就会容易不少。”孟氏苦口婆心地指导着,面色带着几分慈爱。 楚芊华心中一喜,眼底的光芒却是忽的黯淡下来:“可是母亲……万一楚芊凰她……”楚芊凰是九小姐指名邀请的,万一到时候抢她的风头怎么办? “芊华,你才是嫡女,那个丫头只是个小小庶女罢了,你要端出嫡女的气势来,不能让人小瞧了!”孟氏的眼底划过一抹狠戾的光芒,她的骄傲决不允许自己悉心培养的女儿比一名胸无点墨的庶女差! 楚芊华有些心虚的低下脑袋,目光躲闪:“……芊华明白。”母亲的思想太老套了,既然要害就要找准要害,给对方致命一击,最好让楚芊凰永远都抬不起头来!狠辣如蛇的寒光自眼底迸发出来,双目如同毒蛇吐信般幽冷昏暗。 与此同时,栖月苑内。 楚芊凰将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地说给二人听,湘儿的面色愈加凝重,愣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可是……小姐,灵犀的伤还没有好彻底,这样的话会不会……”湘儿咬紧下唇,满脸的担忧,她与灵犀是一同进府伺候小姐的,如今要去赴宴,灵犀的伤却没有好,这不是给小姐拖了后腿吗……她的心里一阵自责,姨娘将她留下来照顾小姐,可到关键时刻她却只能总是做了小姐的包袱,给小姐凭添麻烦…… 芊凰上前轻轻揭开灵犀遮在伤口上的衣衫,原本因担忧紧蹙的眉心似乎舒展了几分:“痊愈的很快,只要没有大幅度的动作牵扯,无碍。”灵犀的伤势虽重,却也没有伤在要害,加上这些日子调理得不错,已无大碍。 芊凰的话无疑是给灵犀吃了一颗定心丸,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是落了下来,她本来还担心以自己的伤势无法跟随小姐赴宴,万一小姐受了委屈也没有人能护着些,这样看来就无妨了…… 湘儿乐呵呵地从铜镜旁拿出一个首饰盒,轻手轻脚地放到芊凰面前,柔声道:“小姐,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戴的首饰,奴婢这就拿给你。”她家小姐自从姨娘死后就很少出门,这次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赴宴,也让那些眼睛长在脑袋顶的刁蛮千金不敢再小看她家小姐! “……” 芊凰蹙着眉心在首饰盒里挑挑拣拣,目光游离在那些极为华丽的首饰上,眼底似乎流露出一抹叹息,许久后才用两指捏起一支紫玉水晶步摇斜插在发髻上,这些首饰都太过华丽,不大适合她的气质,只有这支步摇还算简雅,看这些首饰的质量,应该都是老夫人按照最新款式为她打制的。想到这里,冰冷的心里似乎缓缓涌上一丝甜意。 第十三章 月国八王 半个时辰后,两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就已等候在了定国公府门外,只是后面一辆相对于第一辆要稍微简雅些。 一抹明艳的色彩从府门缓缓移来,楚芊华身着枚红色牡丹金纹华裙,貌美如花,发髻上点缀着成色上好的美玉,赤金流霞翡翠步摇斜插在发髻一侧,随着她款款而来的步伐有节奏地摇摆,身后跟着三名衣着整齐、训练有素的丫鬟,面色倨傲,目光中透着几分高高在上的轻蔑。 楚芊华斜睨了芊凰一眼,眼底染上几分轻蔑,流露出不可一世的高傲,看着少女那一身清雅的装扮,心里忍不住冷嗤一声,低贱的庶女本就应该穿这种素淡的颜色,她才是名副其实的嫡女,无论穿什么颜色的华裙都永远是高高在上,不是楚芊凰这种地位的人能够比拟的! “五妹这身华裙,真是合身啊,俗话说什么样的人穿什么样的衣裳,这身素色的裙子还真是适合五妹。”楚芊华下巴高傲的抬起,双手叉腰冷嗤道,不放过任何一个奚落她的机会。 另一边,楚芊凰在灵犀的搀扶下正准备上后面的那辆马车,动作自然得体,没有半分拘束,仿佛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动作她曾经做过无数遍,却不是如今的光景……背后传来的不善的声音并没有影响她动作的流畅,而是无动于衷地坐进了马车里,楚芊华在府门外滋事奚落,无非就是为了激怒她,如果她真的下车与楚芊华争论,就会被人扣上一顶“不尊嫡姐”的帽子,也一定会有人说她恃宠而骄不分尊卑,这样无聊的挑衅,她又何必去理会。 湘儿的身子则是绷得笔直,心里直打鼓,她自来了国公府就很少出过门,如今要去那么盛大的宴会,万一一个举动不得体丢的可是小姐的脸,再加上二小姐对小姐百般刁难,小姐在京城也没有什么闺中好友,万一出了争执谁会为小姐撑腰?灵犀会些拳脚功夫,能保护小姐一二,可她只会给小姐添负担…… 突然肩上一沉,湘儿慌乱抬起头来,只见芊凰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头,绝色的容颜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声音使人如沐春风:“湘儿,不必紧张,上来吧。”湘儿其实是个很可爱的丫鬟,但也正是因为她善良可爱,才会辨不清善恶黑白,若是不把她的性子磨得硬一些,将来吃亏的就会是湘儿自己。 楚芊华手中的帕子几乎都要绞得粉碎,袖中粉拳紧握,脸色气得发青,双眸迸发出毒液般幽暗的光泽,芊凰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刃割在她的心口,滔天的恨意从瞳眸中流露出来,可恶!一名庶女居然敢下她的面子,简直是不自量力!今天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哼。”楚芊华冷哼一声,在众丫鬟的搀扶下上了前面的马车,玉手一挥,“出发!”楚芊凰,等着吧,会有你好看的! 两辆马车缓缓驶入锦月山庄,纷乱的环境顿时顿了下来,众小姐羡慕好奇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议论纷纷: “你们看,这是哪家的小姐啊?好豪华的马车……” “大概是什么显贵人家吧。” “远看族徽好像是国公府的,哎,你们看,有人下来了!” 众人的目光仿佛聚焦灯般齐刷刷的盯了过去,一双戴着金镯的玉手撩开珠帘,楚芊华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缓缓下车,嘴角挂着不可一世的笑容,将众人羡慕的眼神全部纳入眼底,她可是国公府的嫡女,排场自然要大,楚芊凰想和她比,还差的远呢…… 然而她嘴角的笑容还未绽开就僵在了脸上,她这才发现众人的目光根本就没有停留在她身上,而是不约而同地转向刚刚下车的楚芊凰,惊叹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是哪家的小姐啊?长得真是标致。” “不知道,没见过啊。” 一名身着浅黄色衣裙的女子轻轻拉住楚芊华的衣角,低声问道:“芊华,那是谁啊?”既然是乘国公府的马车来的,那应该也是国公府的小姐,只是……为何她从来都没有在贵族圈里见过? 楚芊华缓缓收起面上的笑容,故意清了清嗓子:“让大家见笑了,那是我的五妹,因为庶出的身份极少出门,这次就先带她见见世面。”她的语调柔和亲切,在外人看来,楚芊华就是一个善良温柔的姐姐,可短短几句就使众人看向芊凰的目光一下子转成了蔑视,暗想原来只是一名庶女而已,真是可惜了那副倾国倾城的容貌。 楚芊华冷冷一笑,嘴角扬起不可一世的笑容,做出高高在上的模样,目光若有若无地瞥向不远处刚下马车的芊凰,那贱丫头不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吗?想必任何人都不愿被如此轻视吧,这下看她还如何将这幅清冷的模样装下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芊凰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目光依旧是那般平静如常,掀不起半波涟漪,甚至还微微点了点头,她的眼底掠过一抹嘲讽,楚芊华想用这种方法激怒她,未免太蠢了点,前世她自懂事以来父母教得最多的就是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无论内心多慌乱愤怒都不能表现在脸上,也从未有人猜透过她的心思,即使是他…… “怎么这么慢啊!”阁楼上,一声闷闷的埋怨传了出来。 一只还未长开的小手将金盏茶杯狠狠砸向玉石制成的桌沿,只见一名长相可爱的小女孩撅起嘴巴,颇为不满的坐在城堡的阁楼上,正隔着玻璃打量下面谈笑风生的各家小姐。 “应该到了啊,宴会都要开始了!”小女孩叹了一口气,该不是自己请贴上没写明白吧?也是,她从未这般热切的邀请过任何一名小姐,这次只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怎么了?在等你的凰姐姐?”突然一个爽朗略带着调笑的声音从她的后方传来,一名容貌俊美的男子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暗暗啧怪,这个小丫头总是这么毛躁没耐心,不过说实话,自从上次听了她讲的“树林惊险逃生”后,就连他也对那名素未谋面的女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敬佩成这样?才高八斗?天姿绝色?京城里这样的小姐不在少数,也没见这丫头这般急切过啊。 东方瑾佯装没有听出男子话中的意思,支支吾吾道:“是……啊,”她上次逃回来以后就把自己的经历添油加醋地向两位兄长叙述了一遍,把芊凰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本来还打算把这些事告诉璃姐姐的,可这次若是凰姐姐不来,不是让她自己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吗…… “哎!”她的视线突然聚到新驶进来的那两辆马车上,双眸轻眯,光耀的族徽映入眼帘,定国公府的族徽……对了,凰姐姐不是说她是定国公府的小姐吗?东方瑾心中一喜,目光牢牢定在那个淡雅如兰的纤细身影上,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容貌,到嘴边的称呼几乎是脱口而出:“凰姐姐!” 嗯?东方焱把目光幽幽转向刚刚跨进山庄的紫衣女子身上,气质如兰,肤光胜雪,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只是如此绝美的容颜却有着一双可以称之为淡漠的紫眸,那一眼望不穿的深邃晕暗,似已将红尘看破。 果真是个奇怪的女子,难怪能让这小丫头如此挂念……实则这次的群芳宴就是为了这个楚芊凰所办的,刚开始他还以为这小丫头终于开窍了,没想到却是为了一个仅仅只是萍水相逢的庶出小姐,着实让他大吃一惊。现在看来,这名女子确实有被如此对待的特别之处。 面对周围惊叹羡慕的目光,芊凰只是回以淡淡一笑,步态从容地走向最末端的座位,赏花宴开始之前会先有一段品尝点心的时间,以她的身份破格来参加群芳宴已是遭人嫉恨,若是再不知深浅地坐到前面,只怕往后在京中就更加不好立足了,现在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等着她错礼数而小题大做呢,她又怎会让那些人如愿? 这个举动让在阁楼上观察的东方焱暗暗感到惊叹,且不说她的动作从容,就连面部的表情都是大方得体的浅笑,没有平常小姐的刻意谄媚邀功,平静的如同一潭清水,没有半圈波痕。 “嘻嘻,六哥,怎么样?我的眼光还不错吧!”东方瑾一脸得意地开始邀功,她看上的人,自然是最好最好的,哪是那些庸脂俗粉能够相比的。 “这和你眼光有何关系……哎!你这丫头!”东方焱刚准备杀杀她的傲气,忽然眼前一空,那娇俏的小女子不知何时从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千言万语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这丫头,竟然直接把自己给扔在这儿不闻不问了,这丫头的心真是……如同泼出去的水啊,想收都收不回来了。 东方瑾边跑边不以为然的扁扁嘴:“六哥真是没完没了了。”还当她是小时候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糊涂虫啊,动不动就长篇大论的教育?要知道,父亲都倔不过她!不知道凰姐姐看到她会是什么表情呢?惊讶?想到这里,一张可爱的笑脸上写满了期待的神色。 芊凰用右手轻轻捏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酸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脑海中掠过一抹疑惑,她与这东方九小姐素不相识,甚至连一面之缘都没有,为什么会邀请她呢?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她现在的任务就是扮演好定国公府五小姐的身份,慢慢的积攒力量复仇!她的眼底飘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雾气,连捏着糕点的手指都有几分颤抖。 “凰姐姐!”突然阁楼的大门被东方瑾一脚踹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这娇小的女孩就跑到了芊凰身侧,亲切的搂住她的腰肢,甜甜的唤道,一双眼底写满了天真和期待,故意将小脸扬起,将自己的面孔完全展现在芊凰眼中。 芊凰眼底掠过一抹讶异的神色,脑海中划过那张可爱又透着几分坚毅的面孔,嘴角的笑容忍不住柔软了几分,轻轻摸了摸东方瑾的脑袋,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瑾儿,怎么是你?” 东方瑾似乎很满意芊凰的反应,甜甜的笑了笑:“凰姐姐,上次没来得及告诉你,其实我就是东方家族的九小姐哦,这次是专门递了请帖邀请你的!” 果然。芊凰淡淡的动了动嘴角,瑾儿的身份不仅仅局限于大家闺秀,她设想了许多种身份,东方家族独女的身份,她倒是没有想过,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霎时,阵阵马蹄声娓娓而来,在座的所有人不由得回过头,一辆浅褐色的马车缓缓进入视线之中,鲜黄色的族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随即,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在随从的搀扶下下了车。阳光轻洒在他俊美的脸上,迎来了阵阵娇呼: “天哪,是八王爷!” “……” 嗯?芊凰微微侧过眸去,顺势松开了拂在东方瑾脑袋上的手。 只见男子浑身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气魄,邪魅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温和优雅的笑意,即使是一身黑衣也掩不住他卓尔不群的英姿。 仿佛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王者气势,俊美无双的五官恍若天神,深邃柔和的目光,给人一种温暖如春的感觉,眉若远黛,目若秋水,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温和的笑容不含任何杂质,眼眸清澈却深不见底,肤色晶莹如玉,墨色长发随意地垂在两肩。身材挺秀高颀,随意一个动作,都有着说不出的飘逸出尘,仿佛天人一般。 她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耀眼的男子。 …… 第十四章 栽赃陷害 “凰姐姐,你先等下,我去和子渊哥哥打声招呼!”这小女子匆匆撂下一句后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芊凰脸上顿时多了几分无奈的笑容。这孩子一定和这位八王爷关系很好吧,这哪里像是去打招呼…… “子渊哥哥!”就在众人还沉浸在意外惊喜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几名丫鬟已经被一股大力推开,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有的甚至“倒霉”地撞到了自家小姐身上,慌乱的跪下赔罪。而那娇小的身影已经飞快地抱住了墨子渊的腰,脸上半点还有方才的刁蛮任性,努力装得乖巧可爱以博得对方的好感。 墨子渊没有半点脸色的变化,只是微微一笑,伸手便揽过东方瑾娇小的身子,右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脑袋,一抹宠溺的神色在眼底一闪而过,语气轻柔:“瑾儿,最近表现的怎么样?有没有给家人添麻烦啊?”就像是在询问自己的妹妹一般语气宠溺,令一旁的千金小姐芳心碎了一地,但又很快回过味来,这九小姐和八王爷再亲近也只是个小丫头,她们还是有机会的。 东方瑾闻言赶紧点头应着:“恩,当然好啦!”她才不想给子渊哥哥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呢,除了自家几位兄长,就属子渊哥哥对她最好了。 “……”随后跟来的东方焱脸色蓦地一沉,满头黑线,忍不住扶额,这丫头,睁着眼睛说瞎话,前些天也不知道是谁任性跑到城外树林里遭到野狼袭击,差点就回不来。 顾及着男女之防,他还是忍了忍上前伸手就将黏在墨子渊身上不肯松开的东方瑾一把拉开,这小丫头也不知道避讳,众目睽睽之下和一名非亲非故的男子如此亲近,就不怕有些长舌头的人说闲话。 另一方面,东方焱的到来无疑是给在座的众位千金小姐打了一针兴奋剂,几位小姐快速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裙,用自己认为最为优雅的姿势端起茶杯轻抿,目光却是牢牢黏在这两名光华万千的男子身上,暗暗打起了小心思,虽说八王爷的容貌已是人间少有,但传闻中东方家族的子女皆为人中龙凤也绝非虚言,她们必须要为自己的前途打算。 场中东方焱一只手钳制住东方瑾的动作,另一只手轻轻一挥,身后的丫鬟仆从一拥而上,将各位千金小姐请到不远处的百花园赏花,阳春三月,繁花锦簇、争妍斗艳。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梨花,娇艳的海棠花,笔盈盈地竞相怒放。 一簇簇鲜艳的花朵,聚集在叶片下,犹如无数只蝴蝶,微微张开翅膀,停在空中,凝然不动。清风吹过,一阵阵花雨飘落下来,就像铺上了一床彩色的大锦被,恍若九天仙女把撕碎的彩缎撒向人间。 墨子渊俊美的脸上漾着阳光般笑容,和东方焱谈着宫里发生的趣事,三人笑得前仰后合,没有半点尊贵世家的架子。也有不少小姐“图谋不轨”地往这个方向蹭,试图装作不经意间倒在对方怀里,飞上枝头变凤凰,却被对面俊美的男子浅笑着不露痕迹的一一躲了过去。 “啊!”突然一声娇呼打断了三人轻缓的气氛,墨子渊不得不停下来回过身去,只见一名姿色平平的女子正坐在地上轻轻用手揉着脚腕,眼眶蒙上了一层雾气,楚楚动人。 墨子渊犹豫片刻后走上前去俯下身子,声音尽量显得柔和,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其中夹杂的不悦:“这位小姐可是崴到脚了?”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对方使的把戏,但他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冷漠,只是很官方的问候的了一句,紧接着腰间一沉,衣裾不知何时让楚芊华轻轻拽住,脸色微微一沉,挥手便甩开了那只纤细的玉手,冷声道: “这位小姐还请自重,大庭广众之下最好检点一下自己的行为!” 说完这俊美的男子转身便跟着东方焱兄妹离开了原地,楚芊华望着那抹冷漠的背影,唇角微微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紧紧握住的手掌微微一松,一块清凉的物件划入衣袖中,一抹冷戾的寒光在眼底划过,楚芊凰,我精心布下的局,你可不要让我觉得太无趣。 “小姐,地上这么凉,您快起来!”一名小丫鬟上前将楚芊华连拖带拽地拉起来,慌乱地拍打着裙摆上的灰尘,一个劲的自责,“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太不小心……”“好了!少说两句没用的,楚芊凰呢?” 小丫鬟似乎惊了一跳,赶紧俯下身来颤抖道:“五……五小姐往百花园的方向去了……” 百花园?楚芊华冷冷的瞥了一眼这浑身发颤的少女,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冷冷道:“你就在这儿等着,别跟着本小姐。”她岂能让这个小丫鬟坏了自己的好事,这丫头一看就经不起吓,万一把自己做的事和盘托出,岂不是麻烦了。 通往百花园的小径上,娇笑声,交谈声交织在一起,恍惚间,似乎有一阵大力重重地将芊凰撞去一边,楚芊华趁乱将芊凰腰间佩戴的荷包拽了下来,唇角勾出一抹得逞的笑意,随后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随着众人的流向跟了上去,身形在拐角处一片花丛间一闪,彻底消失在众人之间。 望着面前色彩艳丽的一大片樱花,楚芊华冷冷一哼,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发觉无人后从衣袖里掏出一块天蓝色的玉佩,塞到芊凰的荷包里,随即冷笑一声,一丝阴冷的笑意在她眼中稍纵即逝,楚芊凰,这可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挡了别人的路! 做完这一切,她也就不再耽搁,将手中的荷包随意丢到方才众小姐经过的樱花丛间,匆匆离去,楚芊凰发觉荷包丢后一定会回来找,她的计划就能够顺水推舟。 这个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可是她疏忽了,阁楼上一抹冰冷的视线正牢牢注视着这里,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另一边,东方瑾还不知疲倦地在墨子渊面前蹦蹦跳跳,一阵清风徐徐飘过,东方瑾打了个激灵,突然想起了什么,星眸扫视着空无一人的席位,心里边一阵懊悔。这下糟了,光顾了高兴,忘记了凰姐姐已经跟了其他人离开去赏花了…… “怎么了?”见她的行为反常,东方焱勉强抽出个功夫询问了一句,顿时恍然大悟,“哦……把你的凰姐姐弄丢了。”怎么听语气里都带着嘲笑,东方瑾本就懊悔,这下子彻底被他给激怒了: “六哥你就知道笑话我!来人!” 一名小丫鬟怯生生地走过来,头低低的垂着,九小姐的脾气她们做丫鬟的都知道,只怕这次又有什么事惹小姐生气了吧……“小姐有何吩咐?” “去!把凰姐姐找过来,快快快!” “这……”从未听说过这个称呼啊,小姐是从哪里认识的人?这让她怎么去找啊…… 东方焱“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就是定国公府的五小姐。”总算是看到这小丫头慌乱的样子了,没想到那个五小姐在她心里这般重要,居然撇下他这个兄长和堂堂八王爷去找一个庶女,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小丫鬟急忙应声而去,小姐这是怎么了,居然为一个庶女急成这样,就连她这个做奴婢的也猜不透…… 芊凰此刻正倚在树上惬意地赏着花,享受着这难得的轻松,心里忽然闪过刚才的画面,这里的小姐都是大家闺秀,即使再兴奋也不会失了礼节,刚才撞她的人,会不会是有心的…… 小丫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急忙来上前询问:“请问是定国公府五小姐吗?” “是。” “哎呀,五小姐,我们小姐都快急死了,您快跟奴婢来吧。”小丫鬟松了口气,总算是找到了,不然以小姐的脾气不知道要如何迁怒她呢。 芊凰缓缓直起身子,面色淡然地跟着她彻底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东方瑾抬眼一见那抹淡雅的身影就兴奋地扑了过去,小脸不停地在芊凰的衣裙上蹭着:“凰姐姐!你这身衣服真漂亮!”她的小嘴就像是涂了蜜一样甜,双手死死的环住芊凰的细腰不放,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从眼前消失。 墨子渊温和的目光淡淡看去,心弦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他的眼前仿佛只有这个淡雅的女子,那双梦幻的紫眸,周围的一切都成了她的陪衬。这个女子……为什么他从未见过?那双恍若一潭秋水的紫色清眸,让他不由自主的陷了进去,忘掉了一切的一切。 “咳,子渊。”东方焱轻咳一声,将墨子渊传的注意力重新转移了过来,子渊这是怎么回事,居然这么无礼的盯着五小姐看,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了不知道背后要如何编排…… “好了,快点松开吧,你这么沉,当心把五小姐累死了。” …… 第十五章 意外出现 东方焱上前用力揉揉东方瑾的脑袋,然后轻轻掐掐她的小脸颊,故意把脸拉得老长:“你个小丫头还不赶紧起开,想把五小姐累死啊。”哪知东方瑾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飞快地扭过脑袋,一副任你口水三千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 这个小小的动作让原本就脸色不好看的东方焱是真的动了怒,这个小丫头,居然敢不把他放在眼里,看来这次非得摆出点身为兄长的架势了,不然以后他在城堡里岂不是要处处被这小丫头压制! 芊凰看着还在较劲的两人,心里涌上一种暖暖的甜意,顺势松开了紧握住东方瑾的手。她当然看得出来,六少爷绝对不会真的教训瑾儿,谁先退步就说明谁认输,与其让他们冷战下去,不如就让她来做这个“坏人”。 “凰姐姐……”东方瑾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冲着脸色难看的东方焱扮了一个大大的鬼脸:“本小姐这次就先不和你计较啦,哼~” 东方焱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状,这个坏丫头,分明就是颠倒黑白,倒打一把啊! “喂,你……” 芊凰无奈的笑笑,忽然耳边响起一阵破空声,脸色一变。 “当心!” 东方焱还准备说些什么,忽然被一声疾呼打断,随即芊凰揽住东方瑾的细腰向侧边顺势一扭,一支长箭近乎是擦着东方瑾的脸颊而过,呼啸声在耳边格外清晰。 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那只长箭就已牢牢的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树叶在冲击力的作用下扑簇簇地下落。 阁楼上,那俊美绝伦的男子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轻轻吐露出几个字眼: “身手不错。” 他刚才是有意要试探芊凰的武功,只用了三分力道,果然,这名女子没有令他失望。 他的手掌里躺着一只淡紫色的荷包,眼中寒芒一闪。 “啊?!”东方瑾捂住嘴巴,讶异地望着眼前的一幕,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要杀她吗? “我说……你们……”“邦!”东方瑾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东方焱的头上,满脸不悦。 “喂!你干嘛!”东方焱用力地摇着脑袋,似乎被刚才的一拳震晕了脑袋,这小丫头怎么随便打人啊,偏偏每次倒霉受伤的还是自己…… “干嘛?哼!”东方瑾昂起脑袋,冷冷地哼了一声,一只手揉着自己的拳头,“要不是六哥你一直在唠叨,我怎么会听不到有箭射过来?” 这一席话说得东方焱想反驳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闷闷的受了这口气,心想着这小丫头真是不讲理,那只箭一看也没有朝着要害,就算射到了也没大碍啊,顶多擦破点皮。不过转念一想东方瑾娇生惯养的模样,想必擦破皮都要朝父母告上一状吧…… 芊凰不露痕迹的蹙了蹙眉,这一箭破空声很大,但不像是有人放冷箭蓄意谋害谁,更像是…… 试探。 “你们看,箭上有一张纸条。”一直没有出声的墨子渊用力将箭从树上拔下来,箭射进去的力度很大,拔出来也要费些力气,只是……谁会用这种方法传递消息?万一出点差错就可能会伤及无辜…… “哼,知道是谁本小姐一定不会放过他!”东方瑾噘着嘴从墨子渊手中夺过纸条,喜悦慢慢从眼眶中溢出来,一扫方才的激愤,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是四哥让我们去阁楼上!” 东方焱相当无奈的抵住眉心,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惩治那个人,这转眼间就变成了喜悦,真是个多变的丫头…… “凰姐姐,你跟我们一起去!” “我去?”那个人是四少爷,那她去是不是有些不妥当?然而还没等她说出口,就被东方瑾强行拉上了阁楼。 东方瑾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白色纱帘的房间前,用力的踹开了门:“四哥!我们来啦!” 跟着她的三个人都颇为无奈的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这个九小姐是不是太霸道了,就算有人请也不能这么嚣张啊,果然与传言颇为相符…… 倚在椅背上的白衣男子伸手揽过扑上来的小丫头,略带无奈地笑笑,这小丫头是第几次这样闯他的书房了?说过她多少遍也是这样,唉…… 男子轻轻抬起头,只是淡淡一眼,竟让芊凰觉得世间万物都成了他的陪衬,一双淡淡的凤眸恍若置人身在淡雅如雾的星光之中,优美如樱花的嘴唇,细致如美瓷的肌肤,眉若远黛,眸中仿佛流溢着三月春华,恍若一晃而逝的烟花般璀璨又透着淡淡的温暖。 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透着隐隐的倨傲和高贵。神仙玉骨,风华绝代,眉目间带着淡淡的温和和使人如沐春风的轻柔,举止投足间都透出王者的霸气。令人难以抗拒他散发出的魅力,眼底秋波流转,平静而又透着几分淡然,春樱色的唇有些戏谑地淡淡扬起,带着一丝暖意,给人带来一种被阳光照射般的温暖轻柔。 原本以为司徒瑞和墨子渊已经是人间极品的容貌,没想到……面前的男子却更胜一筹,尤其是那双如同子夜的黑眸,恍若星辰闪耀,流光溢彩,只是一眼,就能令人久久不能忘怀。 东方曜感觉到她的视线后回以淡淡一笑,一种温暖的感觉在心里悄悄蔓延:“五小姐?” “恩?”忽然被点到,芊凰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他有什么事? 东方曜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个浅紫色的荷包,递到她的手上:“这个……可是五小姐的贴身荷包?”将她惊讶的神情一扫入目,他更加坚定内心的猜测,看来没错了,国公府的嫡女要害的就是这个五小姐。 “恕我冒昧,这个荷包,怎么会在你这里?”芊凰伸手接过,这种熟悉的紫罗兰花纹,确实是她随身携带的荷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方才被人撞到一旁的情形,难道是那个时候…… 东方曜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淡然启唇,声音中却透着几分寒意: “方才,我在这里品茶,发现一名女子将一个玉佩塞到了你的荷包里。”虽然他说的平淡,但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明白,这恐怕是有人故意要害她而设计的一个局。 芊凰深如子夜的眸中一片清冷,随着她大幅度的抖动,一块天蓝色的玉佩从荷包中掉出来,“咔哒”一声落到地上,却没有一丝瑕疵。 一只小手先她一步将其捡起:“咦?这不是子渊哥哥的玉佩吗?” …… 第十六章 反制其身 墨子渊伸手接过这块通体天蓝的玉佩,面色愈加凝重。 似乎过了良久,他深深地看了芊凰一眼,用一种不明情绪的语气淡淡说道:“没错,是我的贴身玉佩,只是……那名小姐是如何拿到的?”他的贴身玉佩,一直是随身携带从未遗失,又怎么会出现在另一名女子手里用来陷害别人?事情的发展似乎越来越来越复杂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即使是他自己,也在那个人设好的局里,究竟是谁如此大胆,连他都敢设计! “嫡……姐?” 回想起楚芊华的反常举动,她心里越发笃定,这次的插曲,一定和楚芊华有关系。十指狠狠地扣进手掌里,芊凰的目光愈加寒冷犀利,她本不想牵扯到与旁人的恩怨,没想到楚芊华竟然主动想方设法的害她,若是再纵容的话,往后她就没办法再在定国公府站稳脚跟了…… 先是撞到她偷偷拿走荷包,然后再用同样的方式偷走八王爷的贴身玉佩,一会儿在百花园集合的时候,再站出来说她偷了八王爷的玉佩,人证物证俱在,她可就是百口莫辩了,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啊…… 在场的每个人都想到了这种后果,心里更是对楚芊华充满了鄙弃,他们出身在大家族,这种事见得不少,只是在他们眼睛底下对自己亲妹妹动手,这种行为实在是令人不齿。 东方瑾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本小姐一定要去好好教训她一顿!”性子冲动的她想不了那么多,只想着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阴险恶毒的楚芊华! “等等!”东方焱一把拉过要冲出门去的东方瑾,在她脑门上重重弹了一下,“你这丫头有没有脑子啊,你这么去说理谁会承认啊!”这小丫头也太冲动了,这样打草惊蛇反而会让五小姐日后的处境更加困难吧…… 东方瑾吃痛的弯下腰,使劲甩开了他的手:“那你说要怎么办!”出去讲理不行,教训楚芊华也不行,那让她怎么办好,总不能白白让凰姐姐被陷害吧? “呵。”东方瑾难得的服软让东方焱心里一阵暗喜,表面上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还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依我看啊,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恩?你是说……”东方瑾眼前一亮,“好主意!” 芊凰尴尬的轻咳两声,楚芊华要害的人是她,不能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不用你们……” “凰姐姐!”东方瑾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郑重的神色,“你放心吧,瑾儿一定会帮你的!”凰姐姐救了她那么多次,这次凰姐姐有了困难,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一定要给那个讨厌的楚芊华一点颜色看看! “你……”瑾儿是第一次见楚芊华吧,怎么这么重的敌意?莫非都是因为她的缘故吗……芊凰心里涌上一种温暖的感觉,唇角的笑容也越发灿烂,能交到这样一个朋友,何尝不是她的荣幸。 东方焱贴近东方瑾的耳边低语一阵,两人默契的同时点点头,眸子里是一样的坚定。 “子渊哥哥,把你的玉佩借我。” …… 另一边,楚芊华还在因为得手而洋洋自得,红唇勾出一个上扬的弧度。楚芊凰,谁让你那么让人讨厌,这一次,看你怎么逃过去! 刚要顺着众小姐的路线跟上去,猝不及防的脚下一滑,整个人重心前倾,重重摔在了地上。 “哎呦!” 楚芊华揉揉胳膊迅速爬起来,四下看看,确定没人后轻轻松了口气,掸掸身上的尘土后匆匆离开了这里。 只是,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跌倒的时候,腰间佩戴的荷包被一个石子射落在地上,而她却一无所知,依旧头也不回的跟了出去。 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尽头处时,两道身影从草丛后闪了出来,捡起落在地上的鹅黄色荷包。 “六哥,把玉佩拿来。” 东方瑾得意一笑,将那块玉佩塞进了荷包里,最后还不忘把两侧的丝带系紧,揣在衣袖里朝楚芊华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哎呀。” 楚芊华的身子被撞倒在一边,就在触碰到她腰部的一刹那间,东方瑾将衣袖中的荷包扔到她跌倒的地方,叉起腰来:“喂,你也太不小心了吧,差点把本小姐撞到了!”不是喜欢演戏吗?就让她看看她们两个谁更会演。 楚芊华强忍住疼痛,从地上站起来,碍着对方身份尊贵不敢反驳,分明是这九小姐先撞得她,怎么反倒是她错了,好不讲理。 “喂,你掉了东西了。”东方瑾随手一指被扔到地上的荷包,“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啊?啊。”楚芊华急急忙忙捡起荷包重新挂到腰上,丝毫没有留意到与以前不同的重量,“那个,九小姐……” “你去宴会场吧,一会儿所有人都会到那儿。” “唔。”都会到?楚芊华心里一阵窃喜,看来距离她料想之中的情形已经不远了,这样愉快的想法冲散了原本被撞倒的不悦,“多谢九小姐了。” 看来这九小姐对她也有好感,不然怎么会特意来提醒她呢?说不定刚才是因为太着急才撞到了她,她就不计较了…… 东方瑾内心冷哼一声,将楚芊华的表情尽收眼底,这种讨好谄媚的神情,她曾经在那些人眼中看见过无数次,越是努力地去回想,脑海中那个浅紫色的身影就越明晰,那张绝美无双的笑颜,闪动着亲人般的温柔,让小小年纪的东方瑾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份浅浅的笑容。 楚芊华心中一喜,清亮的眸中闪动着利益的光芒,看来九小姐果真是对她不一样,就连这份笑容都如此纯真,看来母亲交代的任务,她已经完成了七八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就算东方瑾对她有几分不同,那也是因为讨厌而致。 “得了,你快去吧。” “那个……九小姐,请问……你可有看到我五妹?”这么久没看到楚芊凰,不知道是不是又黏上了那个贵族小姐什么的,还是找九小姐问问,以免一会儿那丫头缺席,她的计划可就落空了。 “额?”东方瑾轻轻甩甩衣袖,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蠢货,还想找凰姐姐,恐怕又没什么好事吧,这个可恶的女人!“你不用关心,凰姐姐和本小姐在一起。” 什么?!楚芊凰和九小姐在一起?!那就是说那个贱丫头和东方家族搭上了关系……楚芊华的手不由自主的攥成了拳头,表情狰狞恐怖,那个喜欢挡别人路的死丫头,你给我等着瞧! …… 第十七章 自作自受 东方瑾娇小的身形从花丛中闪了出来,大摇大摆地走到东方焱面前,洋洋得意道:“怎么样啊,还是我厉害!” “切,要不是我出的主意好,凭你的脑瓜能这么顺利?”东方焱也毫不示弱地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不管怎样,这次的赢家都是他们这一边,生性就有些孩子气的东方焱已经可以料想到楚芊华栽赃不成反被嫁祸的精彩的表情,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哼,敢算计瑾儿的凰姐姐,一定要让她吃些苦头!”东方瑾叉起腰摆了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她已经准备好看楚芊华出洋相的时候了,一定很精彩,呵呵,呵呵呵呵。 东方焱干笑两声,后背却是莫名的出了冷汗,这小丫头整起人来可是一点都不含糊啊,要是哪天他也被算计了,会不会下场更凄惨? “好了,我们回宴会场吧,凰姐姐已经提前到了,好戏快要开始了。”东方瑾难得有这样的心情,自然不能让它草草结束,做戏嘛,就要做全套的,楚芊华敢惹到她,算她倒霉。 …… 宴会场,众小姐在参观完百花园后重新聚集在了这里,品尝着桌上的精美点心,淡淡的甜意在心里不断散开。 楚芊华和芊凰的心情也是不错,一连吃了好几块点心,目光若有若无的注视着对方的举动。 见楚芊华的视线总是瞄向她腰间的荷包,芊凰心里禁不住冷笑一声,这个楚芊华,还想着嫁祸给她呢:“嫡姐在看什么?” “没什么,随便看看而已。”楚芊华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且让你再自在一会儿,过了今天就再没机会了! 没想到这丫头真把荷包找到了,不过也不碍事,她的计划依旧不受任何影响。 突然各个席位上传来轻声的低语,墨子渊等人在众人的注视下淡然登场,目光似有似无的扫了两眼她们这边的席位,似乎有些担忧的神色。 芊凰轻轻扬了扬手中的茶杯,示意他们不用担心。收到芊凰的回应,一行人的心都微微的平静了些,东方瑾更是夸张的做了一个拍胸顺气的动作,脑袋上遭了一下重重的敲击。 “笨丫头,这么夸张做什么,想让人发现反常吗?”东方焱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东方瑾动作一僵,赶紧安分下来,心里却是暗暗记住了这一下之仇。可恶的六哥,今天有重要的事先不和你计较,以后再慢慢还回来! “这几位少爷都是人中龙凤啊。” “要是能攀上其中一位可是要飞黄腾达啊。” “……” 楚芊华见时机成熟,唇角一勾,装作无意道:“是啊,哎?你们听过没有,每个身份尊贵的男子都会有一块象征身份的玉佩。” 耳旁传来几位小姐的低语,而最后一句却被刻意的扬高了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如闪光灯般集中到了墨子渊的腰间。 芊凰唇角微微一勾,要开始了吗? 东方瑾微微弯起嘴角,装作天真无邪的模样皱起眉头:“咦?子渊哥哥,你的云岚佩呢?”众人皆知这云岚佩是八王爷的母妃岚妃专门为他打做的,整个月国都找不出第二件,竟然在这里丢了,若是追查起来,她们怕是也逃不了干系。 “怎么会呢?” “不可能会随便丢掉,不会是被什么人拿走了吧?” “啊?那不就是偷窃……” 宴会场上众说纷纭,纷纷将目光投向中央尊贵无双的八王爷,似乎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墨子渊眉心微微一蹙,面露犹豫之色。 “王爷还犹豫什么,以臣女看,就在在座小姐中搜查她们的荷包,说不定能有所收获呢!” 说这话的自然是得意的楚芊华,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优越感,底气更加足了几分。 “没错!”东方瑾上前一步,“一定要好好查!你们,去搜查各位小姐的贴身荷包。”十几名丫鬟蜂拥而上,细心地搜查在座每一名小姐的荷包,连连致歉,毕竟是她们举办的宴会,如今搜查堆放的贴身物件是很得罪人的事,自然要表达歉意。 “咦?”楚芊华装模作样的惊呼一声,“五妹,你的荷包怎么鼓了这么多?”实则她根本没有细看,只是认为自己的计划已经是天衣无缝,自己直接拆穿她说不定还会博得一个大公无私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边,原本羡慕的目光忽的转换成了不屑和鄙夷,纷纷嗤之以鼻:“原来是这个庶女啊。” “真是连定国公府的面子都不顾了,居然做这种事!” “真是败坏国公府的名声!” 诸如此类的讽刺话语传进芊凰的耳中,不但没有让她慌乱,反而扬起一抹自信的浅笑,芊凰微微福了福身,紫眸中闪过一抹精光,淡定自若道:“既然大家怀疑我,不妨来搜好了。” 墨子渊略表赞赏的目光轻轻划过女子的脸庞,倾国倾城的容颜,自信大方的气质,这个女子,实在给了他太多的意外,从未有一名女子能让他如此欣赏,她是第一个。 楚芊华则是冷笑一声,漆黑如墨的眸中满是不屑,真是个实实在在的蠢货,她的荷包早被做过手脚了,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等到被揭穿的时候看她如何收场! 东方瑾使了个眼色,当即有几名丫鬟上前为芊凰解下荷包小心翼翼地打开,然而打开时里面却并没有楚芊华意料之中的云岚佩,只是一些普通的首饰罢了。 “什么?!”当下一股热血冲到楚芊华的头顶,一下子头脑发懵,也顾不了那么多地直接从丫鬟手里扯过了荷包,翻来覆去地找着,却是事与愿违,到嘴边的话脱口而出,“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把玉佩放到了这里啊,怎么转眼间就没有了?! 芊凰轻轻接过荷包,语气清冷带着几分淡淡的轻蔑:“怎么?难道我这里没有,嫡姐很失望?”真是愚蠢,在众目睽睽之下都不知道克制自己的情绪,也难怪一直在府里地位一般了。 “对!你们,给本小姐搜查楚芊……啊不对,楚小姐的荷包!”东方瑾趁机喊了一句,将即将脱口而出的“楚芊华”三字换成了令她咬牙切齿的礼貌用语,否则若是被教导她的嬷嬷听到,又要唠叨了。 看着楚芊华腰间的荷包被慢慢扯下,东方瑾唇角的笑容愈发上扬,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果然,很快那名丫鬟的声音打着轻颤传入众人耳中:“回……回小姐,八王爷,云岚佩……在……在这里……” …… 第十八章 老夫人怒 什么?!这个消息恍若一道惊雷在众人脑中炸开,难道是楚芊华偷的?!可这不是定国公府的嫡小姐吗?一直听闻定国公府家教甚严,这般看来,也不过如此了。 在座所有的小姐都用一种鄙夷的眼神望着楚芊华,更加嗤笑不已,身为嫡女竟然这般不顾府中荣誉,自己偷了东西还要嫁祸给庶妹,亏得她还做出一副大公无私的表象,真是无耻! “原来是她。” “就是,刚才都被她给蒙骗了,真是个卑鄙的小人。” “以后还是少和她来往了,免得日后被泼一头脏水……” “那丫头也是可怜,被自己的嫡姐这般陷害。” 四下里传来的窃窃私语毫无保留地传入楚芊华耳中,她的脸色当下就变了,双手用力绞着衣角,咬住下唇不肯说话,她知道现在越辩解越乱,此刻一向计谋多端的她大脑一片混乱,连基本的自救都忘得一干二净。更何况现在面前还有八王爷和东方家族的两名俊美少爷在,她可算是在他们面前丢尽了脸面,连带着定国公府的名声也一并败坏了。 “我……我,不是我……”在众人责备轻蔑的目光里,她唯一想到的就是极力否认自己做过的事,脑内一片混沌,什么主意都想不出。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是想嫁祸给楚芊凰的,怎么云岚佩会在她这里?为什么? 情绪焦急的她根本没有及时捕捉到自己被撞到的情形,内心既纠结又慌乱,原本计划好的阴谋如今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她该如何是好…… 芊凰冷笑着看向慌乱无策的楚芊华,虽然是母女,楚芊华这点伎俩可比孟氏要差得多了,在这个时候还在纠结于过程,经历过前世种种的阻碍,她知道,只有结果才是最重要的,无论过程如何惊心动魄,没有结果还是一盘散沙。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向嬉皮笑脸的东方瑾难得的沉下了脸,凤眸中竟带着几分不可抗拒的威严。 “真的……真的不是我啊,八王爷……九小姐明鉴啊!” 楚芊华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可惜换来的是一阵白眼和冰冷的疏离。她们都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小姐,自然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的名声不受伤害,曾经和楚芊华关系好的几名小姐此刻也躲得远远的,生怕被她脱下水似的。 呵,呵呵,楚芊华内心冷笑两声,目光怨毒地瞪向那几名小姐,先前她得势的时候,这些人都是上赶着来巴结她,如今她有难,这些人一个个脚底抹油跑得如此之快! 楚芊凰…… 这个名字如同蚀骨之毒啃噬着她的全身,指节咔咔直响,此刻她的目光就如同一条毒蛇,恨不得将面前的人撕成碎片! 都是她,这一定是她策划的!是她要毁了她的名声,原来一直都是她在谋划! “来人,书信一封,讲明事情的来龙去脉,送到定国公府去,一定要亲手交到定国公老夫人手中。”东方瑾的一记嘱咐无疑是在楚芊华心口上插了一把尖刀,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惑不安的感觉自心底升起,指甲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深深嵌入了掌心。 怎么办,母亲还在等着她的消息,这时候若是送信过去,连母亲都救不了她……更别说一直管教甚严的祖母了,这不是把她往绝路上逼吗……这九小姐好狠…… 眼看着送信的几名奴才走远,楚芊华的身子彻底瘫软了下来,硬撑着站直身子,努力维护着自己在芊凰面前的最后一丝自尊。不行,现在没有人能帮她,她只能靠自己了,绝对不能倒下。 芊华,在最困难的时候,要记住,以退为进。 孟氏的话猛地在耳旁响起,楚芊华精神为之一振,脑内不停地回荡着这句话—— 以退为进……对,她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无可挽回了,只能先退一步,来日方长,还怕没有反击的机会吗? 想到这儿,她强忍住即将涌出眼眶的热泪,跪到地上哽咽着开口:“八王爷,是……是臣女……偷的。” 芊凰复杂的眼神微微扫过楚芊华倔强的脸庞,唇角轻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楚芊华倒还算聪明,这个时候主动认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强撑下去对谁都不利,看来瑾儿的好戏只能演到这儿退场了。 东方瑾捏紧自己的袖口,为难的扭着头。这……她主动承认了,自己早就酝酿好的话是不是没机会说了? 东方焱甩给她一个得意的眼神,似乎在说这不是废话么,心里却是把楚芊华从头到尾打了个大大的叉。 “既然如此,把玉佩还给本王,你就先回府吧。” 原本热闹非凡的群芳宴以楚芊华偷窃的结局草草收场,而楚芊华非但没有完成母亲交代的事,反而给自己的名声蒙上了一块永远洗不掉的污点。 定国公府内,寿康苑。 “啪喀!” 老夫人面色阴沉着将桌上的茶杯尽数扫到地上,玉制的茶杯化为了一地残渣。 孟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拿着书信的手指剧烈颤抖着,整个人颓废地瘫在下座上。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了让芊华陷害楚芊凰的吗?怎么反倒变成了芊华偷窃…… 孟氏知道这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出嫁前名声蒙上污点无疑是对她最大的打击,就算定国公嫡小姐身份再尊贵,将来一些显贵人家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女子入,这不是毁了芊华的前途吗…… “母亲,母亲您先息怒,这不会是芊华做的,一定有人诬陷她!” 孟氏强撑起身子,极力为楚芊华辩解,她很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但那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的看她遭受家法。 老夫人闻言冷笑一声,真是冥顽不灵,这时候还想着为那孽女求情:“哼,是不是诬陷,你比我清楚,芊华的性子如何,你也比我了解,若是这件事不严惩,传扬出去我们定国公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孟氏浑身一颤,汗水已经打湿了衣衫,自她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就知道计划失败了,还牵连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现在连老夫人都要放弃芊华了…… “老夫人——”一名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在地上行了一大礼。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孟氏心中的不安慢慢扩大,该不会是这个时候……芊华回来了吧? 小厮用力抹了一把额间的细汗:“回夫人,二小姐和五小姐回来了。” “砰!” 老夫人手中的茶杯用力地磕在了桌沿上,滚烫的热茶溢出来烫红了老夫人的掌心: “带过来!” …… 第十九章 芊华受罚 “母亲……”孟氏欲上前为老夫人包扎伤势,却被对方一个制止的眼神惊得停止了下一步的动作。母亲多久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了?以往既便她做的不顺心,母亲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她老了,国公府的未来日子,还是要靠她打理的。而今天为了芊华的事,母亲居然动了这么大的怒气…… “老夫人,二小姐带到。” “把那孽女带进来!”老夫人冷喝一声,右手下意识的在桌沿上猛拍一下,桌上仅剩的瓷器在这股大力的驱使下东摇西晃,最后跌落到地上化为了无数碎片中的一员。 “咣当——咔咔!”楚芊华双手绞着衣裙尽量用最慢的速度走进大厅,这巨大的碎裂声令她浑身一惊,原本就精神高度紧张的她竟因此险些一头栽到地上,指尖泛着青白,心仿如落入一个无底黑洞,无尽地下沉。她勉强稳住身子,纤细的身子在风中微微摇晃着。 “二小姐脚步请快些,老夫人等候多时了。”安嬷嬷轻叹一口气,语气尽量放得轻缓一些。 祖母已经在等她了?难道已经收到了信……楚芊华不敢再想下去,一颗心仿佛坠入了冰冷的深渊,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的脑海中不停地回放着刚才迈下马车时,那些奴才冰冷的眼神,讥讽的笑意…… 呵呵,在她得势的时候争先恐后地来巴结,如今她失势了,恐怕都去巴结楚芊凰了吧!果然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连那些小姐都是如此,何况这些处于最下等的奴才! 安嬷嬷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楚芊华微微回过神来,拖着脚步走进了大厅。 最初映入她眼中的,就是一脸暴怒的老夫人和一脸颓废神情的孟氏,心里微微有些抽痛,一层薄泪蒙住了眼眶,眼前的一切都朦胧起来。 “芊华……” 孟氏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仿佛被人抽走了魂魄,失魂落魄的女子,会是她那个无论何时都一脸骄傲的女儿…… “跪下!”老夫人此刻看着楚芊华,心下只觉得一阵厌烦,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倾城之色的清冷面孔,同样是一个血脉出生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楚芊华眼神空洞,傀儡般的跪倒在中央,用手紧紧地按住快要窒息的胸口,那力气仿佛要透过肌肤将自己的心一并捏碎,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一切都完了…… 孟氏腾地站起身来,高声喊道:“母亲三思啊,您想想,既然芊华和芊凰都回来了,芊凰为何没来?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芊华的事还没有结果,不能就这么执行家法啊母亲!” 楚芊华似乎一下子找回了意识,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下子精神起来:“对,对,祖母,芊华是被冤枉的,是五妹!是她偷的!” 老夫人冷笑一声,内心忍不住冷嗤一声:“凰儿?哼,是我让苏嬷嬷去带她休息的,你们还打算抓住这点做些文章吗!”这对母女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以为这些年来她一直迁就着她们就可以在国公府横行了吗?只要她还在一天,孟氏想掌权,门都没有! 什么?! 楚芊华瞪大双眼,伏在地上的手攥成了拳头,美目中怨毒的光芒毫不加以掩饰,丝丝缕缕漏入老夫人眼中,顿时心生不悦,她最反感的就是亲生姐妹间的明争暗斗,看来以后这后宅,怕是不会再安宁了…… 孟氏目光森寒,不想抬头却正对上老夫人的目光,浑身没来由的一颤:“母亲……您……” “好了,别说了!”老夫人一个眼神示意她闭嘴,“来人,按照家法,十五大板!来人,给我打!” “不!不!祖母,真的不是芊华!不是啊!”楚芊华咬紧牙关死撑着不肯说实话,但身体已经下意识的开始颤抖,十五大板……她从小就没受过苦,怎么挨得住? “什么?!”孟氏眼底一片难以置信的神色,仔细看还夹杂着几分灰败,母亲居然这般不顾情分了吗?居然要对芊华动用家法…… “少废话!今天老婆子我就做了这个主了!给我打!” 话音刚落,就有三名家丁提着棍棒走进大厅,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沉重的大棒就无情的砸打下来,楚芊华顿时感觉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一向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嫡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两棒下来就翻倒在地,痛苦的叫喊着,眼泪夺眶而出,无尽的恐惧涌上心头,祖母竟然会真的责打她,这么多年来祖母一直悉心培养她,现在居然如此恼怒她…… “祖母,祖母芊华知错了!祖母——”楚芊华一面求饶一面忍痛承受着落到背上的棍棒。 老夫人的心却是无比坚硬,任她如何服软求饶都不为所动:“给我继续打!” 挥下的棍棒更添了几分蛮力,楚芊华凄惨的叫着,棍棒交加在她身上的闷哼声,声声牵动了孟氏的心弦。 “母亲,您就宽恕芊华吧,她也是无心的!” “宽恕?”老夫人嗤笑一声,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既然如此,责打后送到水烟阁禁足半个月,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去探望,包括瑞云!” 孟氏简直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且不说女儿未算计别人反遭算计,连母亲都发了大怒,甚至叫出了许久没有称呼过她的闺名,这是不是说明,母亲已经对她们失望了? “祖母!啊——”现在连祖母都要放弃她了吗?每一次棍棒落下,楚芊华都要惨叫几声,红唇因忍痛咬紧渗出了鲜血。 而孟氏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爱女在地上受苦,却无能无力,她知道,只有让芊华知道教训,下次才能更加成熟,这次的责打,就全当一次告诫吧。 十五大板打完,楚芊华已经晕倒在了地板上,原本精致的发髻此刻松散开,头上的首饰七零八落,衣裙上沾满了灰尘,看上去好生狼狈。 “安嬷嬷,你去送二小姐回水烟阁,照我说的做。” “是。” 眼看着那一抹娇艳的颜色彻底消失在眼前,孟氏心底一阵抽痛,赶忙向老夫人行过礼后匆匆迈出了院门。芊华从未吃过这种苦,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十五大板可不是开玩笑的。 “母亲。” 一个清丽的身影迈进了院门,对着她盈盈一拜,那张脸,分明就是那个贱丫头!孟氏心里莫名的一阵火起,却又不得不强压下去,这里是寿康苑,若是打了楚芊凰她也无法交代。 “芊凰……不是在休息吗?” “听说祖母伤到了手,芊凰是来帮祖母包扎处理的。” …… 第二十章 他的消息 “……呵,是,是吗……”孟氏皮笑肉不笑,面色相当古怪,母亲连一个小小的烫伤都要让这丫头亲自来处理,是不放心她带来的那些大夫了吗…… 芊凰眼底略过一抹轻蔑的笑意,她清澈的眸子一如夜空中的星辰般明亮,恐怕孟氏现在还想着办法整垮她吧,不过她是不会由她所愿的,在她向那两个身居高位的复仇的路上,必须要获得许多的帮助,只有别人肯助她一臂之力,她才有可能讨回原属于自己的一切,还有……澈儿…… 一想到澈儿的死因,她的内心就如同刀绞,直觉告诉她这件事绝对和沈芊柔有关,可空口无凭,又有谁会相信?就算有一天真的扳倒了云国,她真的会开心吗?毕竟,那是她的家…… 芊凰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脚步沉重地走向寿康苑的大厅。 “凰儿来了?”老夫人原本心情忧郁,如今一见到芊凰,顿时心情舒畅了不少,赶紧伸手招呼她走上前去。芊华已经让她太过失望了,虽然凰儿只是个庶女,但是以前也专门有教习嬷嬷教过她才艺,以她的才智,想必比起芊华也差不了多少。 “见过祖母。” 芊凰款步走上前去,轻轻挽起老夫人的衣袖,一块鲜红的烫痕呈现在她面前,顿时眉心一蹙,“祖母怎么烫的这般严重,若是不好好处理,可是会留疤的。”虽然早就知道原因,但亲眼所见还是有几分怜悯之情升上心头。 老夫人微微一愣,随即伸手戳戳芊凰的额头,打趣道:“不是还有你这么个小神医在这儿呢么?”虽然芊凰的医术她见得不多,但通过平时的一些细节也能猜出几分。 芊华闻言面露几分谦虚地笑笑:“凰儿这里有些烫伤药,都是自己配置的,先给祖母抹上一些,有用的话就多拿些来。”只见她从荷包里掏出一小盒烫伤药,用手指蘸着轻轻涂抹到红痕上,老夫人顿时感觉到一阵冰凉,那股疼痛感也消失不见,不禁暗叹惊奇。 芊凰小心翼翼的盖上盒盖,温声试探道:“祖母感觉如何?” “不错不错,一擦上你这药啊,一下子就不疼了。”老夫人眼见着那红肿的迹象有几分消减,心中大喜,看来她定国公府果真是出了个人才,以前用过那么多药,还真没一个有这般药效的。 “既然如此,凰儿就留在这里一盒,过些天配出来新药后再送与祖母。” “嗯。”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对于这个庶孙女,她心里是越来越满意,懂进退,知礼节,让人看着就喜欢,再反观自己那个只会闯祸的嫡孙女,让人不禁感叹,同样是定国公府的小姐,却是天差地别。 “芊凰啊,再过三个月,皇宫就会有洗尘国宴,到时候文武百官的各家千金都会到场,你就跟着你父亲去吧。” 洗尘国宴?给谁洗尘?“不知这洗尘国宴是……” “是给那云国的瑞皇接风洗尘。”老夫人慈爱的笑着,一抹精光在眼底掠过,这个瑞皇可是个不一般的角色,一直听闻他靠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从一名不受宠的皇子到如今登上九五之尊,性格古怪多变,而他的原配皇后也已死去两年,自那之后他的性子就更加残暴,镇压一切对他有微词的势力,如今在云国提起瑞皇的名号可谓是无人不惧。 司徒瑞?! 芊凰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俊美如玉的脸,潇洒似风的身姿,那时候的她,还一直陪在他身边,说着与他携手平定江山,为他清扫一切障碍的誓言,可到了最后,他登上了皇位,而她,却遭了所有的报应……江山易主,仇人双栖双宿…… “司徒瑞……我们终于又要见面了吗……”走出老夫人的院子,芊凰的声音似从遥远的九天之上传来,透着幽然悲伤的情绪,原本璀璨的星眸中仿佛蒙上了一层雾霭,空幻迷蒙。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等,在等着和他重逢的那一天,只不过,等待他的,将会是另外一张面容,另外一个人…… 十几年的朝夕相处,携手并进,到头来,却抵不过红颜一笑…… 三个月后……看来司徒瑞已经开始了对月国的攻略,就在云苍事变之前,司徒瑞曾经和她商议过,如何来攻打这个经济雄厚的泱泱大国,他们甚至连每一个小小的细节都考虑到了,如今已经过了两年,云国想必实力更加强劲,司徒瑞才会展开这场计划。 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从这次计划的每一步策略中保下月国,让他尝尝,失败是什么样的滋味。 次日傍晚时分,下起了细雨,像雾似的雨,像雨似的雾,丝丝缕缕缠绵不断。 “灵犀,湘儿,我出门一趟买些药材。”芊凰从衣橱里拿出一件浅青色,条纹简单的衣裙换上,回头嘱咐还在一旁悉心打理的两名小丫鬟一声,正欲出门,却被灵犀拦在屋内。 “小姐,外面还在下雨,你这样出去会受风寒的。”灵犀眼底的关切怎么都掩饰不住,小姐怎么这么不爱护自己的身子,若是真的受了风寒怎么办。 芊凰无奈地笑笑,她本不是什么娇贵之人,以前经常用药来滋补身子,很少生病:“放心吧,没事的,你们不用跟着了,去帮我把那边的浅蓝色油纸伞拿过来吧。” “是……”灵犀自知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只得乖乖从一旁拿出一把油纸伞递上去,最后还不忘嘱咐两句,“小姐可要早些回来,如今天色不早了,难免有什么坏人……” “好了。”芊凰微笑着打断她的话,如何保护自己她是明白的,虽说不需要别人太过忧心,但灵犀这种不加掩饰的担忧还是令她心头一暖,昨天的不悦也烟消云散。 出了定国公府,春雨如烟如雾,无声地飘洒在那空地上,油纸伞上隐隐可以听到淅淅沥沥的声音,一片黯然浮于眸中,掩去了那曾经闪现的温情,滴滴细雨映入眼帘,带着掩饰不住的悲伤回忆。 曾经的美好,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留下一地破碎的残片。 在听到他的名字时,她还是掩饰不了内心的冲动,那个让她曾经魂牵梦绕的男子,让她在最后时刻恨之入骨的男子,无形间牵动了她的所有情绪。 …… 第二十一章 受伤少年 药铺中,柜台前。 “掌柜的,这天气不好,不会有人上门买药了吧?干脆早些回家吧。”一名伙计手持单子打理着柜台,忙里偷闲对着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掌柜发了几句牢骚,一般这种天气,很少再有人来买药材,不如早些回去算了,省得在这里做无用功了。 掌柜撂下手中的账单,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耳边响起一个爽朗轻快的声音: “掌柜的,可有治疗风寒的药材?” 掌柜闻言微微抬起头来,顿时觉得天地无色,一双流光婉转的墨眸里星光璀璨,温然依旧,令人见之难忘,一袭白衣蹁跹,更衬得他谦谦公子文雅如玉,多了几分雅致,眸中隐隐露出几分倨傲之色,粉唇轻勾出一抹戏谑的笑意,这样的男子,用一个“雅”字来形容都无法比拟他的光芒。 “公子稍等片刻。”掌柜愣了片刻后作势起身,这位公子经常来他们这里买些治疗伤痕的药材,说是给自家的妹妹用,想必这次也不例外吧。尽管经常见面,老实说他方才还是被惊艳了一把,到底是哪家的公子,怎么生得如此俊美,跟个不是真人似的。 “掌柜的,可还有血脂灵草和百月花?” 正在掌柜心里泛起嘀咕的时候,一个平静清和的声音从后方响起,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可以说的上是倾世之貌的温婉容颜,动作微微一僵,他做了这么多年的药铺生意,怎么没有见过这名女子,这到底又是哪家的千金?温温婉婉的样子让人一看便喜,这般的容貌恐怕比起那嚣张刁蛮的月小姐只怕也是毫不逊色…… “好的,小姐请稍等。”掌柜施了一礼后转身寻药,动作麻利,手中多了几个药包。 从一听到这个声音开始,东方曜的心里就咯噔一跳,唇角的笑容愈发浓艳,一抹流光在眼底划过。他缓缓转过身去,墨发飘动,唇角微微扬起一抹优雅温和的笑容,目光淡然凝视着那张熟悉的绝色面孔,笑意缓缓漫上眼底,内心更是百感交集,一时间一张利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五小姐,又见面了。”他的语气中满是了惊喜,没想到给瑾儿那小丫头买个药材也会碰到五小姐,真是巧了。 “四少爷?”芊凰也是微微一愣,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东方家族的四少爷,不过毕竟昨天是他帮了她的忙,才让她没有被楚芊华算计,由此可见,这个人的本性不坏。 想到这里,芊凰也慢慢回给他一个真诚的笑容,这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说实话她并不反感,反倒还对他心存几分感激。 “五小姐怎么在这里?”刚开口说完,东方曜就觉得自己问的实在多余,来这里的人除了买药材还能干什么。 芊凰微微一笑,面色依旧从容淡定,似乎毫不在意他语言上的偏差:“买两味药材回去制药,四少爷呢?可是有人病了?” 东方曜轻叹一声,目光中隐隐溢出几分宠溺和无奈:“瑾儿昨日不知怎么回事,受了风寒,我是来替她买药材的。”想到自家那个妹妹第一次那般安静不闹事,他的心里虽担忧却也是舒畅了不少。 “九小姐病了?!”芊凰微启红唇,面色浮上几分讶异,脑海中霎时浮现出一个活蹦乱跳的鲜艳身影,那张纯真的笑颜,心底涌上一种暖意,昨天要不是因为她鼎力相助,自己想要做到把这个恶果丢给楚芊华只怕要费些精力。 “对了。”芊凰似乎想起了什么,飞快从荷包里掏出一小包药包放到东方曜手里,巴掌大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风采,“这些是我新配的一些治疗风寒的药,请四少爷带回去给九小姐服下去,五个时辰后应该就会见效。” 东方曜毫不掩饰面上的惊讶之色,下意识地伸手接过药包塞到衣袖里,对着她礼貌一笑,必要的客套还是少不了的:“那就替瑾儿多谢五小姐了,不知五小姐近些日子可有闲时?” “除了配药和练习一些才艺以外都有时间,四少爷有事吗?” “五小姐可知……三个月后云国会与月国进行六场擂台比试?”东方曜似乎犹豫了片刻,这种事情虽然对于女子来说应该是不感兴趣,但赛制规定其中必须有一名女子参赛,他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她。 “擂台比试?”芊凰脸色一惊,一阵一阵寒流涌上心头。 司徒瑞的算盘打得好啊,云国是武术之国,官员之家无论男女,各个善战,而月国是经济大国,在这方面明显敌不过云国的兵强马壮,而且以她对他的了解,只要有两种可能,司徒瑞绝不会允许另一种情况发生,他一定会用一切手段来赢得胜利! “四少爷的意思是……”芊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色凝重,紫眸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寒光。 “三天后,我们会在皇家训练场确定一下参赛的人选,如果有时间,希望五小姐也能去一趟。”东方曜敛起笑容,一脸认真。 芊凰暗暗沉吟,这样也好,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到云国和月国的擂台上,她出身将门从小习武,武术上的造诣在云国也是数一数二的,这一次,她就要在云国最骄傲的武术上一举击败他! “小姐,这是您要的两味药材。”掌柜推出两包药包,目光含笑。 芊凰微微颔首,上前去轻轻打开药包,放在鼻下轻嗅,熟悉的药香飘入脑中,略带满意的目光一扫,将这些装进荷包里,付了几两银子:“多谢掌柜的了。”说罢她顺手拿起搁在一旁的油纸伞,准备撑开。 东方曜上前几步,语气温和如旧:“五小姐,这里离贵府尚远,不如让我送送你吧。”说完东方曜也顺势抄起了地上的油纸伞,面带笑意地撑开来站到铺外的雨里。 芊凰礼貌的点头示意,撑开了手中伞站到他的一侧,目光平静的向前走去,似乎没有任何事能够移开她的视线,又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打破这份平静。 雨丝如麻,斜斜的打在伞上,交织出一片祥和的景象。 景色很美,这里果真不愧是京都,哪怕是雨中之景也别有一番风趣,飘渺如烟,玲珑梦幻。 忽然,气氛一变,周围顿时压抑起来,芊凰微微蹙起柳眉,暗暗沉思,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越往前气味越浓,最后在这股气息的引导下,机械般的来到了一片空旷的街道上,目光定格在一棵纷落的樱花树下,一个黑影倒在树边,周身似乎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有人受伤了! 芊凰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将手中的油纸伞合上准备放在一旁,头顶的雨却突然一停,一抹青色遮在了她的上空,东方曜此刻正笑意盈盈地注视着她,将自己的伞遮在了她的头顶。 “四少爷,这……”他到底也是锦衣玉食的少爷,若是受了冻染了风寒怎么办,真是太胡闹了! 东方曜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眼底笑意不减:“五小姐不必担忧了,还是赶紧看看他吧。” 依身形来看,这应该只是个少年,既然只是一名年龄不大的少年,又为何会浑身是伤的倒在这里?莫不是有什么隐情吗? 芊凰微微将地上的身子翻过来,一张沾满鲜血的面孔映入眼帘,尽管沾满鲜血却丝毫没有影响这名少年的惊世容貌,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但这副容貌,将来一定会是风华绝代。 芊凰大概清理了一下他脸上的血迹,一张稀世俊美的容颜渐渐显露出来,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原本站在她身旁的东方曜突然轻呼一声,手中的伞险些脱落到地上,口中勉强吐出一个字: “……殇?!” 芊凰的动作忍不住微微一僵,重新打量起面前面色惨白的少年,浅紫色的眸中一片深邃,既然这名少年能让东方曜如此震惊,想必身份也不简单。 殇……这是他的名字么?这种字眼应该是很被人忌讳的,有不吉利的意思,既然这里的人如此迷信,谁又会给他取这样一个名字?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 但是出于医者的本能,芊凰只是一瞬的闪念,右手则是飞快地封住了少年的穴道,轻轻拉开了他裹在身上的斗篷。 一个碗大的伤口触目惊心,殷红的鲜血从这个肩膀上的伤口不断涌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五小姐,殇怎么样?”见芊凰的眉心不自觉的蹙起,东方曜的心悬到了半空之中,心情捉摸不定,五小姐的医术他是见识过的,而这伤势虽看似严重,但还不至于危及生命,五小姐为何如此紧张,莫不是殇还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吗…… 芊凰轻轻将这块伤口遮起来,面色难得的凝重,浅紫色的眸中氤氲着星空般的深邃,如同那一望无际的浩瀚碧空:“四少爷,你们不能和我说实话,他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少年受的伤虽不在要害,乍一看也确实很像被什么所伤,但实际上,结果并不是那么简单。 第二十二章 诅咒之眸 东方曜听到芊凰的话,眼底划过一丝慌乱,他看了看芊凰那张平静的面孔,用内力稳住了手中的油纸伞,同时俯身蹲了下来:“……五小姐有所不知,殇是月氏一族的独子,也是月家下一代的继承人。”看情况殇的身份是无法隐瞒了,以五小姐的聪明恐怕早就猜到了半分吧。 月氏一族独子?芊凰头突然一痛,太阳穴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一种陌生的熟悉感牵动着她大脑的每一根神经,似乎有一段破碎的记忆在慢慢复原…… 月氏一族是大陆第二家族,富可敌国,与东方家族也是世代交好,难怪东方曜对他如此熟悉,只是……为何她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大脑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她赶忙岔开话题,极力掩饰自己的异样:“不是说月少爷是诅咒之身吗?”听说月氏独子生下来就有一双奇怪的血眸,当时为他接生的那个稳婆一见到他的眼睛就直勾勾的昏了过去,醒来后就形同疯癫,虽说后来这件事被月氏一族用财力和权势压了过去,但私下里还是有不少人议论。 东方曜轻叹,苦笑一声:“尽管殇后来再也没有过那种能力,但这件事还是不胫而走,爱慕殇的人虽多,但也都因为他所谓的诅咒之身不敢靠近,殇他,实际上是很孤独的。也正是这种无情,才造就了殇这种孤冷的性格吧,几乎没有什么能博得他的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说这席话的时候,芊凰从他眼底及时捕捉到了一丝悲哀,目光缓缓转移到少年的脸上,他到底经历过什么?身上散发出的悲凉,当真只是因为月凌殇吗? 生平第一次,芊凰对地上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生出了浓厚的兴趣,内心的坚定慢慢扩散至全身。 芊凰神色复杂道:“他的伤势虽然看上去像是被人所伤,实际上,是毒发所致。”说完她用手指轻蘸起地上略微发黑的鲜血,放在鼻下轻轻一嗅,一股隐藏于血腥味之中的奇异清香散发地透彻无遗,让她更加确定内心的猜测。 “毒发?!五小姐是说,殇身上的伤不是旁人所伤,而是中毒了?!”东方曜突然失态,眼底的关切担忧暴露无遗。 “没错,这种毒名为裂骨散,每两个月就会发作一次,毒发之时,身上的几处接近要害之位的皮肤就会相继裂开,看上去像是被人所伤,毒发次数越多,情况就越危险,直到——”芊凰顿了顿,“直到武功尽废,全身几处大穴爆破而死。” “什么?!”东方曜死死的攥住拳头,抿着唇望向芊凰,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波澜,一片浓黑掩盖住了他真实的情绪,但那微蹙的眉头还是将他内心的关切担心流露出来:“”五小姐有解毒的办法吗?”芊凰现在就是他面前唯一的一道光芒,如果连她都无能为力…… “抱歉。”芊凰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面露遗憾之色,“这种毒太过霸道,很难医治,我只有先暂时保证他的安全。”这种毒她在前世都无法配出有效的解药,这次恐怕是真的无能为力。 芊凰拿出一盒药粉悉数洒到少年的伤口上,伤口周围的血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只剩下一道惊心的伤口。 东方曜有些微诧,这种药粉居然能如此有效的处理好伤口,看她的动作似乎很娴熟,一个国公府的庶女,真的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吗?他怎么觉得这名女子身上有许多解不开的谜团…… “四少爷可随身戴了包扎伤口的绷带?”芊凰转过头来,面露沉思状,这种药粉虽然有效对皮肤的腐蚀性却也很高,不过为了伤口不会感染,只能暂时让他先忍着了。 “咳咳!”就在这时,地上的少年轻咳两声,悠悠转醒,肩上的疼痛暂时抑制住了他的动作,目光不善地转向蹲在他身侧的芊凰:“你,是谁?” 很少有人敢如此近距离地靠近他,既然他的秘密被她发现了,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可行! 月凌殇的眸中冷光一闪,浑身散发着一种嗜杀的气息,而这种气氛在他的视线转向东方曜的时候有了少许缓解:“东方兄?”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名女子是和他一起的吗? 原本打算将芊凰灭口的月凌殇暂时收敛了周身的杀气,动作也不再那般僵硬,看来他们应该是很熟悉了。 芊凰内心长舒了一口气,暗想多亏这次四少爷就在一边,不然恐怕这个少年会把她灭口吧,看他刚才散发的气息,武功绝对在她之上。 东方曜默认性的点点头,一方面示意芊凰先给他包扎,一方面又担心殇做出什么伤害五小姐的动作。 实际上月凌殇已经将他们方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对面前的女子心生戒意,动作也微微有些僵硬。 芊凰一抬头,目光猛地对上了月凌殇的那双血红色的眸子,心里暗暗一惊,她似乎明白了人们为什么要说他是诅咒之身,这双血红色的眼眸的确妖异,里面还隐隐散发着一种嗜血的味道。 只是片刻,芊凰轻轻撇开了视线,目光重新回到他肩膀上的那道伤口上,用手中的绷带一圈圈包扎好后打了一个结,随即解开了他的穴道,很快绑带外侧就有隐隐的鲜血在慢慢扩散开。 月凌殇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臂后捡起地上斗篷重新套上,暗黑色的斗篷下隐隐透出一张发青的脸。 “多谢。” 错愕间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两人的面前。好厉害的轻功!芊凰在心里暗叹一声,不过他的性格是在太过孤冷,看上去就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 东方曜轻轻将手指放在唇下吹了一个口哨,随即一行黑衣人就出现在了他身后,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少爷。” “把这里收拾干净。”这既然是殇的秘密,自然不能让其他人发现。 “遵命。” 芊凰将绷带交还给东方曜,转身捡起地上的油纸伞就要离开,他想的倒是全面,若是让人发现了血迹,还不知道又要如何编排。 “五小姐……” “多谢四少爷了,国公府就在不远处了。”芊凰神态淡然的向他道谢,毕竟他也是一番好意。 东方曜白皙的脸上突然飞上几片红晕,目光飘向不远处的那栋府邸:“既然这样,五小姐就先回府吧,在下先告辞了。”既然已经到了定国公府,以他的身份若是被人看到只怕会对芊凰的名声不利,自己可以说是这段路太短了吗? 言辞之间,身形已经远在数十丈外,街道上回响着方才的声音。一直未曾见过这四少爷的轻功,没想到竟如此的好。 芊凰的身形一晃,施展轻功进了府中。 …… 灵犀正在院外焦急地徘徊,时不时地仰首望望天色,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难道她出去的这段时间有人来栖月苑添麻烦了吗? “灵犀——”芊凰轻飘飘地落到她面前,劈头就问,“是有人来找麻烦了?”以前总会有一些仗势欺人的奴才来栖月苑添乱,不过这段日子一直都很清闲,难道老夫人的声望还不足以压住他们吗? “小姐?!”灵犀明显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开什么玩笑?她这样的小丫鬟哪里见过这种轻功,小姐这猛地冒出来险些把她给吓死……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灵犀眉心轻蹙,急忙否认:“小姐误会了,最近一直没有人再来添乱了,只是方才二姨娘院中的明柳姑娘来了,说是有急事要找您,现在在前厅呢。” 二姨娘院中的丫鬟?芊凰脑海里突然闪过自己被人推下湖时那个温暖的怀抱,让她可以暂时幻想那是她母亲的拥抱,一样的亲切温暖…… “带我去。” “是。” 明柳是二姨娘的贴身丫鬟,既然她说有急事那就一定不能耽搁,更何况二姨娘曾经救过她一命,于情于理都应该上上心。 刚刚迈过门槛,映入眼帘的是一名来回徘徊的年轻少女,她清秀的脸上染上了点点汗珠,在余晖的映衬下闪闪发亮。 “五小姐!”明柳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五小姐,求求您,帮帮姨娘吧!” “明柳,出什么事了?”芊凰白皙的脸庞上闪现出几分疑惑的神色,目光依旧平静淡然,只是浮上了几丝疑云。 “五小姐,上次姨娘从湖里救了您之后,就生了一场病,这些日子调养后好不容易有了好转……可是,就在方才不久,奴婢想扶着姨娘到院里透透风……可是谁知,一出门姨娘就被滑倒在地上,皮肤擦破了好大一块,奴婢定睛一瞧,地上不知是谁泼上了一滩冰水,奴婢去请府上的大夫,可是那些大夫都已不同的借口回绝了奴婢,分明……分明就是二小姐!一定是二小姐对上次姨娘的行为怀恨在心,才会……” 第二十三章 探望姨娘 明柳声泪俱下,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到领口上,声音呜咽,“奴婢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来找您了……” “什么?府里居然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湘儿性子直爽,闻言后顿时觉得心里窝了一团火,二姨娘那么善良的人居然会被如此对待,真是天理不容! “湘儿。”芊凰示意两人先把跪在地上的明柳扶起来,心里暗暗起了疑云。 这里毕竟还是国公府,还在老夫人的羽翼之下,是谁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加害二姨娘?虽说楚芊华的嫌疑较高,但她最近还在禁足,而且受了家法,应该没有闲心再去管府中的事才对,至于孟氏,她现在操心的应该是怎么帮女儿解除禁足,而不是怎么加害一名对她没有多大威胁的姨娘,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那是……”注意力突然转移到放在一旁的一个精美的盒子上,“那是二姨娘让你带回去的?” “恩,恩。”明柳的目光突然有些躲闪,声音隐隐有些颤抖,“那是二姨娘最爱吃的方糕,方才奴婢和管家求了好久才要来的……” “哦,是吗?”芊凰的话隐隐带着几分深意,目光寸步不离明柳的脸庞,似乎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只是让她失望的是,除了方才的一时慌张外,明柳的反应都恢复了正常,连眼底的那一抹平静都无法令她捕捉到任何有意义的线索,看来……她还是去二姨娘的院子看看吧。 几人的脚步缓缓停在一处极为简陋的院子前面,若不是明柳回身发颤地请她们进去,芊凰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间偏远简陋的小院子是给府中较为得宠的姨娘住的,难道这么多年来老夫人和定国公都不知道吗?还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吱呀”一声,那扇松松垮垮的木门咯吱咯吱地打开,这木屋不大,但收拾的极其清爽干净。几案摆设皆以碧色青竹制成,摆放的错落有致,烛火下恍惚落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莹莹淡淡,墙角里挂着蜘蛛网,看上去简直不像是主子住的屋子,只怕连最下等的丫鬟住的地方都比这里要好吧。 看来二姨娘的处境,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 “天哪,小姐,这里也太……”湘儿捏紧衣角,紧跟在芊凰身边,目光挑剔的打量着这里的环境,内心无比惊讶,同时也对那床上躺的妇人心生怜悯。 “姨娘身子越来越弱了,奴婢只顾着照顾姨娘,没有闲时来打扫,院中也没有别的丫鬟,让五小姐见笑了……”明柳抹抹脸上残留的泪痕,上前为二姨娘掖好被褥: “姨娘,奴婢把五小姐请来了……” “咳,咳咳……五小姐?”二姨娘虚弱的咳嗽着,目光隐隐有些模糊地盯着慢慢靠近的女子,真的是五小姐?但她心中这一瞬的希望火苗很快就被现实浇灭,五小姐医术再好,到底还小,府中的大夫都对她的病手足无措,五小姐又能帮她什么呢?到底还是她想太多了…… “姨娘先躺好。”芊凰几步上前按住试图起身的二姨娘,望着她虚弱的身形和苍白的面容,心里没来由的一痛,只想着自己能帮到这个妇人一点什么。 “五小姐,姨娘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就不劳你费心了,咳咳!咳咳咳!”二姨娘的身子在剧烈的咳嗽下不停晃动,原本单薄的身形看上去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明柳带了些点心,五小姐想必还没用晚膳,吃点吧。” 二姨娘亲手从盒子里拿出一块色彩缤纷的方糕放到芊凰手中,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这叫彩虹糕,五小姐看上面的花纹和色彩,与彩虹如出一辙呢。”二姨娘脸上的笑容那般善良柔和,与她记忆中的母亲缓缓重合在一起,那般令人心痛的神情。 在接过彩虹糕的那一刻,芊凰出其不意地用藏在衣袖中的银针轻轻一划,一股黑气缓缓漫上针尖……有毒! 看向二姨娘的眼神立刻带上了点点寒意,会是她下的毒吗?如果自己在这里中了毒,对她又有什么好处?若是真的想要害她的话,当初又为什么要救她? 出于理智,芊凰选择了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将方糕轻轻掰下一块,顺势就要放入口中,一双紫眸却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的动静。 一切都没有任何反常,可芊凰总感觉到一双炽热的视线正牢牢地盯着她,可惜她不能直接放下糕点观察,这样反而会打草惊蛇。 “咳,姨娘,可有茶水?”芊凰轻咳一声,顺势将手中的糕点放回盒中,那股视线明显不在那般炽热,看来是个很会掩饰自己的人,二姨娘身边潜藏的隐患真是不少。 躺在床榻上的妇人勉强支起身子,语气急促:“明柳,还不快给五小姐倒茶!” “是。”明柳微微福了福身,转头从桌上端起茶壶,目光却是若有若无地盯着这边的举动,一双明眸中暗光汹涌。 “哎呀!”许是心不在焉所致,茶水微微一晃,尽数洒在了明柳纤细的玉指上,烫得她一阵惊呼,也顾不上手里滚烫的茶杯,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 “请姨娘恕罪,五小姐恕罪,奴婢只是一时粗心……”右手手指已经烫得通红,额间滚落的汗滴和发青的脸色足以看出她的伤势严重。 “好了,难为你了,快起来吧。”二姨娘待人十分和善,三言两语就原谅了明柳的失礼,一面让她下去处理一下伤势,一面略带歉意的笑笑,“让五小姐见笑了,明柳这丫头,就是这般毛手毛脚的。” “姨娘,明柳可是你的陪嫁丫头?” 二姨娘微微一愣,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五小姐你……” 芊凰的表情却是难得的严肃,她相信面前这个处境艰难的妇人绝不会是想要毒害她的人,下毒的一定另有其人! “明柳她……是夫人指给我的,刚开始我对她并不信任,可渐渐的,我身子越来越差,都是明柳一直在照顾我,心里,也就不那般排斥了。”二姨娘虚弱的笑着,那笑容仿若能够包容天下万物,令人情不自禁的为此吸引,想必当初定国公那般宠爱她也是有这个原因吧。 孟氏?“姨娘是说……明柳是母亲指派来的?” “五小姐的意思是……不信任明柳?”二姨娘不大相信的轻笑着,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风华依旧在。明柳一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怎么会对她有二心呢?五小姐一定是多虑了吧。 “姨娘请看。” 芊凰掏出衣袖中的银针,在方糕上轻轻一划,针尖立刻漫上一股乌黑之气,那原本就脸色难看的妇人顿时眼前一黑,脸色唰的变了,极力为明柳辩解:“五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也许,有人要陷害明柳呢?”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明柳陪着她走过了那么多的阻碍,她身边一直没有一儿半女傍身,每天唯一能面对的只有明柳一个人,自然是掏心窝的对她,她相信,明柳对她也一定是忠心不二的,怎么会…… “姨娘可否让芊凰把把脉?”看她的面色,倒不像是旧病缠身的样子,反倒有几分像中毒的症状,不过为了验证她的话,还需要一个凭证。 “这……”府上那么多大夫都诊不出来她的病,五小姐学识尚浅,真的可以相信吗?二姨娘有几分疑惑,迟迟不敢把手腕送上去,这些日子她听到的无能为力的话已经够多的了,她不想再去碰这个千分之一的机会了。 “姨娘,可是不相信芊凰的医术?” 二姨娘抬起头对上她那种亲切友好的眼神,心里突然没有理由回绝,虽然没有多少希望,但试试,也无妨吧。 芊凰轻轻搭上了她的脉搏,眉心越蹙越紧,面色也是愈加严肃。 “五小姐,可是诊不出什么?没事的,姨娘不会怪你……”二姨娘大方地笑笑,与其说是微笑,不如说是苦笑。这些年她请了多少大夫,都是一样的答案,虽然五小姐无法诊出她的病情,但这种好意还是让她心头一暖,毕竟这府里,还是有人真心待她的…… “姨娘身子是什么时候这般虚弱的?” “这……大概是那次意外小产以后……落下了病根吧……”想到自己那无福的孩儿,二姨娘一阵心酸,一抹黯然悄然划上眼底。 “明柳伺候姨娘多久了?” “大概……自我进府以后就一直是明柳一人跟着……”二姨娘轻叹一声,不露声色的将手缩回,也许她的下半生,就会在病榻上度过吧…… 芊凰沉默了片刻,面色愈加严肃,许久之后才淡淡启唇:“姨娘可知,砒霜这一味药?” “砒霜?!那不是毒药吗?”二姨娘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声音打着轻颤,”五小姐的意思是……“纵然她不懂医术,但对砒霜这种毒中之毒还是有所耳闻的,五小姐既然这样说,难道与她身子虚弱有何关联吗? “姨娘的每一碗药汤里,都被投入了少量的砒霜,因为汤内有其他药材与之相克,所以服用少量也看不出端倪,只是服用者的身子会一天天垮下来,直到不明不白地离开世上……”下毒之人十分谨慎,投入量并不多,所以只从脉象上来看根本看不出丝毫端倪,但二姨娘脸色发青,指尖乌黑等症状都可看出其中了慢性毒药,所以她才会大胆的猜测到砒霜。 只有与二姨娘朝夕相处的人才会有机会投毒,看来这下毒之人…… “明柳……” …… 第二十四章 事实真相 二姨娘难以置信的念着这个名字,目光中的坚定一点点被怀疑取代,毕竟她经历过不少小风小浪,明白这世上最善变的就是人心,也许……明柳真的会做出这种事…… “姨娘暂且不必紧张,虽说姨娘服食砒霜已有很长时间,但因为药量不大,再加上姨娘原本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这些砒霜并没有对体内腐蚀太大,只要调养得当,恢复的可能还是很大的。”芊凰尽量放缓语气来安慰她,用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真,真的吗?”二姨娘身子微微颤抖,她整日里防着别人害她,没想到啊,最终害她坠入深渊的人居然是她最信任的丫鬟!夫人真是下了一步好棋啊!她的食指缓缓握成一个拳状,眼泪在眶里直打转,坚忍着不肯落下。 她还不能就这样倒下,她若是从此一蹶不振了,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她绝不能白白放过那些害她的人! 芊凰微微蹙着柳眉,欲言又止。 “五小姐还有什么事吗?说出来好了,姨娘现在什么都经受得了。”二姨娘渐渐稳定好了心神,重新恢复了那副温和友善的模样。 “姨娘,实则,这药汤里还投了一味药……”芊凰不忍地闭上眼睛,她没有想到一名小小的姨娘居然会有如此艰难的命运,心里权量着要不要告知她真相。 二姨娘面上的笑容一分分的敛去,这种气氛给她一种很不适的感觉:“什么药?” 芊凰闭了闭眼,还是说了出来,有些事情,知道也许比瞒着好吧……“是……红花。” “什,什么?!”芊凰的话就像一道惊雷在二姨娘的脑海里轰的炸开,一时间懵住了。 红,红花?这么说,她这么多年没有身孕,就是因为一直在服用红花?难道那次小产也是…… 眼中的泪水再也隐藏不住,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扑簇簇地下落,本以为她的孩子……本以为那件事只是意外,没想到竟是这样…… “姨娘不必太过伤心,您的身子如果多加调理,还是会恢复如初的。”芊凰明白二姨娘现在的心情,任何一个女人被夺去自己做母亲的资格都会有这样的反应,那种刺骨的疼痛和恨意,一直寄存在内心的深处。 她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为了能够有资格站到那个人面前,她必须要靠自己去争取! “真的……还可以恢复吗?”二姨娘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这不仅仅是热泪划过面庞,更重要的是一道灼痕在心头慢慢放大,加深……仿佛先前入府时的一切都成为了苍白的幻影。 她一直深知府中人心的险恶,努力不让自己踏进那滩浑水,没想到防来防去,到底还是家贼难防! “五小姐,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就算是老夫人也不会轻易就相信了我们的话啊……”二姨娘渐渐冷静下来,满目焦急,难道她被人暗害了连告状的机会都没有吗? 芊凰淡淡的扯开一个笑容,伸手握住二姨娘的保养得当的手:“姨娘,报仇不急这一时,只要不打草惊蛇,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二姨娘惊愕地对上那双平静的眸子,暗暗惊叹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女,居然会思虑的如此周全,自己是万万想不了这么多的:“五小姐的意思是?” “等一会儿明柳回来时,姨娘就按凰儿说的做,等用过晚膳后,切记要想办法留下一部分汤药作为证据。”二姨娘用心记下她说的每一句话,半晌后才轻轻的点点头。 门口外隐隐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芊凰轻咳一声,重新端正好自己的姿势,刻意扬高了声音:“既然姨娘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凰儿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探望姨娘。” “好,那五小姐慢走。”二姨娘淡雅的轻笑着,重新给自己掖好被子躺在床榻上。 “吱呀——”一声,木门被轻轻移开,明柳脸上挂着恭敬的微笑,将芊凰送出院外后,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容。 “姨娘,方才五小姐都和您说了些什么?” 明柳卖力地擦拭着家具,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目光却是牢牢注意着二姨娘的神情。虽然她方才听到了一些,但还是问清楚更保险几分,二姨娘应该还没有怀疑她,在她这里打探消息也许会容易些。 “也没说什么,只是谈了些府中最近的琐事,听说三妹妹的翡翠耳环一夜之间给丢了,可是发动了全部翠竹园的丫鬟仆从寻找呢,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二姨娘轻叹一声,脑海里努力回忆着方才和芊凰商量好的台词,目光若有若无的观察着明柳的脸色。 果真,明柳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手里的瓷盘还未擦拭干净就丢到了一边,语气中透着几分急切:“那……结果怎么样?” 二姨娘冷冷一笑,看来果真与五小姐料想的一样,自己以前真是瞎了眼,居然相信这样一个埋伏在她身边的狼!“后来啊,这个耳环找遍了整个翠竹园都没有找到,后来这件小事就被夫人给压下去了,三妹妹那么多的首饰,想必也不会介意这一件。” 明柳不露声色地长舒一口气:“这样啊,那就好……” “呵呵。” …… “你确定,那丫头什么也没说?”主座上,一名美艳的妇人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跪在地上的小丫鬟,那丫头可是精得很,若是真说了些什么,这小丫鬟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明柳浑身打着颤:“奴婢怎敢欺骗姨娘,这是二姨娘亲口对奴婢说的。” “二姐姐还那么信任你?” “……是的。” “那就好。”三姨娘的眸中划过一抹暗芒,外人都以为明柳是夫人派过去的人,实则,她早就已经被她派的人给收买了,如今给二姨娘下毒的事也一直是让她在操办,等事成之后,这丫头也不用留了! “姨娘,奴婢……”明柳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三姨娘挥手示意身旁的丫鬟拿出一个通体碧绿的手镯递到她面前:“喏,先拿着吧,就当是这次的奖赏,等事成之后,有你的好处。” “是……”明柳一把拽过玉镯藏进怀里,连连点头。 “好了,你先回去吧,别让她起了疑心。”三姨娘轻扬唇角,示意身边的下人将她领下去。 看着那一抹慢慢离开的背影,翠云心存怀疑:“姨娘,她方才说的话真的可信吗?奴婢觉得二姨娘也不是那般不谨慎之人,万一被发现了,咱们的计划不就全部落空了吗?” “哼,怀疑?云依那贱人现在恐怕连是谁害她,她身子为何如此虚弱都弄不明白,又怎会怀疑到明柳身上去?更何况明柳跟了她这么些年,多少也感念着一些旧情,咱们才有机会买通了明柳,以她的家人为要挟让她为我透露消息,不然事情哪会如此简单轻易就办到?” “可是姨娘,奴婢还是觉得五小姐此举有些古怪,咱们不得不防啊……” “怕什么?”三姨娘冷嗤一声,很明显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那五小姐不过就是个懦弱无能的庶小姐。况且这么些年来府上压根就没有要栽培她的意思,这样的一个弃子,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可是……奴婢听说三小姐对这事很是挂心呢。”翠云心里总有一股不安的预感,这五小姐只怕没有表面那般柔弱,但她心知靠一己之力根本无法说动固执己见的三姨娘,只好犹豫着把楚芊兰的名字搬出来,希望能用这种办法让姨娘心存几分警惕,也好提防着些后宅里的动静。 “芊兰?”一听到这个名字,三姨娘眉心一蹙,但很快又无所谓的舒展开,她的女儿她了解,芊兰虽不是国公爷的这些女儿中长相才华最为出色的,但她的心机却是有时候连她这个做生母的都猜不透,在后宅里生存有时候不是靠美貌和才华,而是比谁更有心机。 翠云轻轻斟上一杯茶递到三姨娘的手中,低垂着头不敢与她对视:“可是,姨娘,那对翡翠耳环……”实则那对耳环根本就没有失窃,而是赏给了那个叫明柳的丫头,只是那对耳环是国公爷专门给三姨娘打制的,所以才特地演了一场“搜院”的戏。 三姨娘将茶杯放在唇下轻抿一口,轻轻的闭上双眸,似乎在回味那醇美的香味:“既然赏给她了,就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但那毕竟是国公爷为姨娘打制的,万一那丫头不知好歹戴着出门,岂不是戳穿了我们的计划……” “就是要她戴上才好。”三姨娘的眼底划过一抹冰冷的寒光,恍若坠入深渊之地般阴暗冰寒,“等事成之后,行为不检点这个罪名已经够让她被杖毙了吧……” 翠云背后突然感觉到一股恶寒,果然,姨娘是不打算留那个丫头活口了……替姨娘办事的人,一旦失败就只有一个下场…… 第二十五章 训练场邀 夜慢慢深了,银色的月亮点缀着深蓝的夜空,洒下一地璀璨的月华,轻纱般的薄雾在天空上中漂浮不定,好似隐藏着殿阁宫阙的飘渺仙境,天地似乎连为一体。 一道浅桃色的身影晃进栖月苑,很快消失在夜色当中。 “五小姐……”二姨娘略带歉意的笑笑,“真是不好意思,都这么晚了还要来打扰你。” “姨娘不必客气,有什么话坐下来说,灵犀,去沏一杯茶。”芊凰淡淡的客套了两句,支开了在一旁忙忙碌碌的灵犀,目光重新落到面前这位美貌的妇人身上。 “五小姐不必担心,明柳已经休息了,没人知道我过来。”她特意让明柳早些休息,就是为了这个真相。 芊凰接过灵犀手中的热茶,亲自递到二姨娘面前,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姨娘身子不好,先喝杯茶再说吧。”毕竟二姨娘的身子骨比较弱,从翠竹园到这里要走好长一段时间的路,难免会旧疾复发,而这茶里则泡了一些缓解病情的药材,能暂时抑制住她的病情。 “多谢五小姐了……”二姨娘感动的接过茶杯,一阵阵温暖的感觉顺着手指涌入心田,五小姐……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呢…… 半晌,二姨娘轻轻搁下茶杯,面色慢慢沉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罐子: “五小姐,方才明柳端来药汤,我偷偷留下了一小罐,你看看——” 芊凰伸手接过罐子,轻轻扭开盖子,一股药香扑鼻而来,果真是下了微量的毒,若不是她的嗅觉要比一般人灵敏,还真是束手无策了…… “怎么样?” 当听到芊凰口中重复出同样的话时,二姨娘眼底的希望一点点的暗下去,黝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有悲伤,有愤恨,还有,一种连她都猜不透的情绪。 “真的是明柳……”二姨娘的手无意识的攥成拳状,一口银牙咬得咯吱发响,“既然我们明白了事情真相,就要到老夫人面前去揭穿她!方可知道她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那个人害她多年未孕,甚至连怀上的孩子都意外小产了,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姨娘稍安勿躁。”芊凰微微蹙起秀眉,语气平淡,“也许,我们可以利用明柳挖出一些想知道的事……” “利用明柳?” “没错。”芊凰淡淡颔首,情绪似乎起了一份波澜,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把脉用的软垫放到二姨娘面前。 “这是……” “如果姨娘还愿意相信凰儿……” 一语说罢,二姨娘也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眼底的光芒更弱了几分,轻叹一声:“五小姐不必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的,更何况服了这么多年的红花,就算是有办法调理,恐怕也不会再有身孕了……”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 二姨娘微微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婉的面容和一双满是关切的紫眸,心里的一根轻弦似乎被触动了,一时也不好意思拒绝,索性轻轻撩起袖子,搭在了软垫上。 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芊凰并没有露出失望无奈的神情来安慰她,而是喜色溢于言表,许久后才淡淡开口:“只要能好好调理,姨娘的身子,就能够恢复如初。” “什,什么?真的?”二姨娘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两行清泪溢出眼眶,原以为她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孩子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希望…… 芊凰从袖中掏出一小盒药丸,塞到二姨娘手中:“这是解毒丸,只要姨娘把它投入药汤里,那些毒素就会自然而然的被消除掉。”只可惜她现在能用的药材有限,只能暂且配出低级的解毒丸,不过要化解微量的毒素还是轻而易举。 二姨娘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心存感激地接过盒子,面上的笑容愈加柔和:“五小姐放心吧,姨娘明白了,时间不早了,五小姐尽早休息吧。” “灵犀,送送二姨娘。” “是,姨娘,这边请——”灵犀恭敬地领着二姨娘迈出房门,面上带着礼貌的笑意,她是在为小姐高兴,这么多年来,小姐一直是孤身一人,如今结交了二姨娘,以小姐的聪明,日后的日子也许会好过些吧。 此夜漫长,也注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 次日清晨,寿康苑内。 芊凰将插入老夫人穴位的银针悉数拔出,明月姣好的容颜上扬起一抹优雅的笑容:“祖母的病情已经被抑制住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发作,手上的烫伤也已经结痂,相信过些日子就会彻底痊愈了。” 听着她欢快的语气,老夫人心底也荡起一种温暖的感觉,轻轻握住她的手:“多亏了凰儿帮我调理身子,要不然哪里能恢复这么快。”昨日芊凰送来的药确实好用,短短一夜居然就结了痂,她定国公府能出这么个人才,一定要好好栽培。 “祖母过奖了,凰儿只是做了自己应当做的事。” 看着她谦逊的乖巧模样,老夫人更加心生怜爱,越发的喜爱这个庶孙女:“祖母隐约记得,以前曾请过府上的一些歌姬教你才艺?” 才艺?“是的。” 老夫人沉思了片刻后淡淡开口:“女子最好是有才艺傍身,不如这样,明日祖母就差人寻个教习小姐来指导一下你,你这般聪慧知礼,想必要学起来也不会费太大功夫。” “……是。” 就在这时,安嬷嬷步履匆匆地迈进大厅,在老夫人耳边低语几句。 “拿过来吧。” “是。” 不久后,安嬷嬷手持一张烫金帖子呈了上来,上面赫然写着两行小字:邀:定国公府五小姐到皇家训练场一聚。 虽然内容写的含蓄,但老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要让芊凰去参加擂台比试啊,欣喜的同时却又蒙上了一层疑惑,这样的帖子一般都是发给嫡小姐的,着这份请帖上题着八王爷的名号,只字未提楚芊华,实在是叫人费解。 “祖母……”皇家训练场?脑海中突然划过那日遇到东方曜的场景,他当初似乎提到过这次的训练场相邀,莫不是有意让她参加比试? 老夫人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以为她是在紧张,挥手示意安嬷嬷将帖子拿下去,另一只手在芊凰肩上轻轻拍着:“一个时辰后祖母会给你备好马车,你就放心的去赴邀,不必有压力。” 在她看来,芊凰从未习过武,根本不可能被选上,只是对方是当朝八王爷,她们定国公府无论如何也必须要给足对方面子。 “好。” 回到栖月苑后,芊凰把事情的经过对灵犀湘儿简述一番,“小姐说是八王爷邀请的?”湘儿眼底放出光华,那可是当朝最尊贵的王爷啊,在她的眼里,那可是个神人般的人物,居然会主动邀请她家小姐,这真是莫大的荣幸! 相比起湘儿的激动,灵犀就表现地沉稳了许多:“小姐打算如何赴邀?”她可不认为这是什么特殊的荣幸,小姐若是独自一个人去了,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心的下。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前些日子的那些布匹可做成了衣裳?” “回小姐,都做好了。”那些衣料光滑鲜亮,一定很衬小姐的肤色,想到这里,灵犀紧绷的小脸突然裂开一道笑容,看上去无比滑稽。 “那就好,可有骑马装?”既然是去训练场,自然不能穿那些累赘一样的衣裙。 灵犀突然一愣:“呃……是奴婢疏忽了,那些衣料大都做成了最新款式的衣裙,恩……只有一件做成了骑马装,只是……” “只是什么?” “那件衣服是鹅黄色的,这种颜色未免太过素净,不适合这种场合啊……” 场合?芊凰微微一笑,就是因为这种场合才要穿素净的衣裳呢:“无妨。” “明白了……”灵犀顿感十分郁闷,她家小姐总是不喜欢鲜亮的衣服,整天不是穿紫色就是穿青色,明明有一张倾城之容却不好好施妆,真是郁闷啊…… …… 皇家训练场。 三道纤细的身影纠缠在一起,兵器的碰撞声在空气中响彻,伴随着爽朗轻快的笑声。 “哈哈哈,焱,你又输了!” 墨子渊手中的长剑划过东方焱胸前的护甲,只听“啪擦”一声,原本坚硬的护甲碎成了铁片。 东方焱垂头丧气的败下阵来,站在一旁暗自神伤,怎么每次都是他输呢?四哥和八王爷似乎势均力敌,什么时候他也能变的那么强,可以不再拖家族的后腿呢…… “嗨!六哥!”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身后扑过来,紧紧环住了东方焱的脖颈,咯咯的乐着,“又输了吧!” 东方焱脸色猛地一沉,佯装成生气的样子,一把将她的手扯下来:“你这个臭丫头,居然敢嘲笑兄长!” “嘻嘻,咱们可是铁哥们了,还估计这些干嘛?”东方瑾故意将“铁哥们”三个字咬得很重,听得东方焱满头黑线,分明就是他被单方面虐待好不好?这小丫头居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成是哥们?有这样的哥们吗? “呼,算了,不打趣你了,话说凰姐姐怎么还没来?”东方瑾探着个小脑袋一个劲的往远处瞟,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东方焱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唉~还是比较怀念前些天这小丫头卧病在床的乖巧模样,那时候的她可是说什么应什么,谁知道吃了四哥拿回来的药以后,风寒一夜之间就好了,害得他又要备受折磨了…… 第二十六章 大显身手 “喂,你们快看啊!那辆马车里的是不是凰姐姐?”还是东方瑾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向这边驶来的简雅马车,赶紧伸手把在一旁郁闷的东方焱拽过来。 东方焱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拽了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原本精致的衣料被东方瑾攥在手心里,弄得皱皱巴巴的。 这小丫头,一点都不知道冷静为何物,这么着急干什么?那马车不是还离着远呢么?东方焱暗暗翻了个大白眼,但一张俊脸上还是浮上几分期待,就连在一起切磋的墨子渊和东方曜闻声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齐走上前来。 只见一辆简雅大气的马车缓缓驶来,稳稳停在了训练场口。 一只白皙光洁的玉手将纱帘轻轻撩起,紧接着,一只云靴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名如同出水芙蓉般清纯可人的女子缓缓下车。 一袭鹅黄色的骑马装将她的身段勾勒得更加窈窕动人,一头墨色长发只用一根简单的发带随意束在脑后,又散在肩上几缕。 一双淡紫色的明眸泛着珠玉般的光滑,清澈明亮,带着一股淡淡的哀伤,如同冰下的溪水,有一种纤尘不染的明净,粉嫩如樱瓣的嘴唇泛着晶莹的色泽,轻勾出优雅动人的弧度。如玉的耳垂上点缀着浅黄色的缨络坠,轻盈如羽,伴随着清风慢慢舞动。 浑身散发着一股兰草幽甜的香气,气韵如兰,散发着高贵的气息,宛如步入凡尘的仙子。 众人齐齐一愣,原以为这名女子会像其他人一样打扮的花枝招展,如今一看,这副清雅的妆容也却是别有韵味,定国公府的五小姐,还真是让他们眼前一新。 “凰姐姐!” 东方瑾一把甩开东方焱,飞快地扑了过去,可怜的东方焱不留神间一个不稳,重重地撞在了墨子渊身上,两人险些一起摔倒在地上。 “子,子渊,我,我不是……”东方焱尴尬的摸摸后脑勺,语言竟有些不大流利,等他结结巴巴的表达完歉意,才想起了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 而那娇俏的小丫头已经一个飞扑到了芊凰怀里,用小脸蛋不停地蹭着芊凰的衣服,口中还念念有词:“唔,凰姐姐,瑾儿都想死你了……” 芊凰无奈地拉开东方瑾死死勒在她腰上的手,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瑾儿的风寒可好了?” 东方瑾大大咧咧地拍拍胸脯:“当然好了,凰姐姐的药很有效呢!瑾儿睡了一觉醒来就好了,我六哥可以作证哦!” 一旁揉着脑袋的东方焱闻言微微一愣,随后愤怒席卷上来,这小丫头,明明是她欺负他还要拿出来炫耀,不过这事若是被旁人知道,只怕他东方焱是没脸再出来见人了,他比她大了将近八岁却连这么个小丫头都管不住,传出去可是丢死人了…… 看着这两兄妹截然不同的表情,芊凰微微绽开一个阳光的笑容:“好了就好。” 墨子渊和东方曜对视一眼,放下刀剑齐齐走上前来。 “五小姐,好久不见啊!” “见过王爷,四少爷。”芊凰本就不是那等拘束之人,当即抱拳行了一礼。 墨子渊微微一愣,目光缓缓移向站在他身侧的东方曜:“曜,你是想让五小姐参加比试?”五小姐只是一名女子,想必对这些不大精通,而这场比试却是关系着月国的荣耀,他们——只能赢! 东方曜却是毫不在意的挥挥手,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意,他可不认为这名女子不善武:“子渊,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就是就是!”东方瑾也赶紧凑上来,“说不定凰姐姐武功也很厉害呢?”万事皆有可能嘛。 墨子渊略表遗憾地摇摇头:“不行,虽说男子之间的比试是擂台比武,但女子之间,比的却是骑射。”况且对手还那般强大,他不能让五小姐卷进危险之中。 “骑射?”芊凰突然莫名的兴奋起来,前世她最擅长的不是武功,而是骑射,她五岁起就跟随父亲在沙场上练习骑射,记得那时候父亲说过:“我沈家的女儿,就算是女儿身,也绝不能输给男子!”沈家三女两个都精通骑射,而她的骑射技术更是炉火纯青,这次的机会真是天助她也! “对手是谁?”看他的表情,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墨子渊微微一惊,对上了她那双波澜未起的紫眸:“是……云国的当朝皇后。” 这个消息就仿佛一记重锤砸在了芊凰头顶,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 沈芊柔?竟然是她?芊凰死死的攥起拳头,她正想着没有机会报仇,没想到她却自己送上来了,这次机会,她一定要得到! “听闻柔皇后是将门出身,五小姐恐怕……”五小姐只是闺阁女子,又怎能敌得过将门之家的女子呢……看来这次,他月国只怕要放弃这场骑射比试了…… “臣女认为,没有试过的事,不应该直接就否决。”芊凰声音果断,方才还保持平静的眸子此刻融入了点点坚定,恍若冰雪融化般的零星光华,只是一眼,人忘掉一切的一切,脑海中只剩下那一双波澜平静的淡淡紫眸。 “……” “原来就是你……”离训练场不远处的树林里,一袭墨衣的少年拄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望向中央的少女。那天没有仔细看清楚她的模样,只隐隐记住了那双淡紫色的清眸,今日一见,竟让他有了一瞬的闪念,这名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似乎这一次她带给他的感觉与先前不同,那日的她望向他的眼神中带着认真而严肃的光芒,现在的她,就如同空谷幽兰般清雅动人,以前无论是什么人,在他面前都无法掩藏自己的心思,然而第一次见她以及现在,她的心思就是如此令人捉摸不透,那双看似平静的眸中,时常会荡起一抹悲伤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她一探究竟。 “那……好吧。”墨子渊伸手指向一旁的赛道,三个栅栏横在赛道上,还有各种障碍物,尽头处有一个箭靶,稍稍实力不够的都会在这里败下阵来,“五小姐不妨就先试试吧,那边的马匹五小姐可以随意选。” 马厩里,一批批受过专业检验的被侍从牵了出来,都是一些西域进贡来的宝马,芊凰淡淡的瞥了一眼,随意指了一匹:“就这匹吧。” 几人齐齐一愣,他们还真没见过对马匹的挑选如此不在乎的选手,一般的选手都十分在意马匹的各方面优点,细心挑选适合自己的,而五小姐竟然看都没看就随便选了一匹,到底是因为没信心还是…… 这一瞬间,就连东方曜都有几分不明白她的意图,眼底漫上几分疑云,但内心对她的信赖还是丝毫未减。 芊凰牵着那匹棕红色的马走上赛道,熟悉的感觉刹那间涌上心头,原本阴郁的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白皙的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意。 “五小姐,拿着这个。”墨子渊甩手将手中的弓箭丢过去,“小心。”毕竟赛道上障碍太多,万一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 “王爷不必担心。”芊凰不想多说,伸手接住弓箭握在手中,翻身上马,拉住缰绳:“开始吧。” “预备——” 芊凰轻轻躬下身子,做出一个标准的骑马姿势,蓄势待发。 “开始!”随着墨子渊的一声大喝,芊凰立刻催马扬鞭飞奔上赛道,轻轻松松的越过了第一道栅栏。 阳光之下,马鬃微微扬起的那一瞬间,璀璨的光晕映射在她洁白无暇的脸上,光芒夺目,高贵冷艳,宛若神祗一般,晃花了众人的眼。 “天哪……”东方焱吃惊地张大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原以为五小姐是女子不懂骑射,谁知到她的技术竟如此高超,真是令人佩服…… “这……”墨子渊也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这行云流水的动作,潇洒飘逸的身姿,分明在他之上!一名女子是如何习得如此高超的骑术? 转瞬间,一人一马已经跃过了第二个栅栏,眼看着就要到达最后一个障碍,就在这时,芊凰却是用手在马背上轻轻一拍,整个身子倒支在马背上,全身的重量交之于一点,顺利地跃过了最后一个栅栏。 “好!”东方瑾忍不住鼓起掌来,目光中满是敬佩,没想到她的凰姐姐不但人长得漂亮、人品无暇,就连武功都这么好,真是让人不得不产生敬意。 眼看着箭靶已在不远处,芊凰重新落身马背上,就在马匹落地的一刹那间,稳住马速,弯弓搭箭,一支长箭呼啸着射了过去。 “咚”一声,那只箭已经稳稳地射入了箭靶的中心。 “五小姐的骑射之术好生厉害,真是让人自愧不如!”东方焱赶紧挤了上去,抢先的发表了自己的观点,目光中透着点点钦佩。 芊凰下马擦了一把汗,回以微微一笑,这种夸奖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记得前世,当她在马上战胜了别国使节时,司徒瑞评价她是巾帼不让须眉,自那之后,她的骑射之术便更为精湛,直到稳稳坐上了云国第一才女的位置。 “多谢六少爷了。” 第二十七章 芊华出丑 “五小姐的骑射之术是从哪里学来的?”墨子渊迫不及待地上前,楚芊凰的技术可是连他都自叹不如,若是她能参加这次比试,对月国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请恕臣女不能奉告。” “……那,好吧。”墨子渊毫不掩饰眼底的失落,他知道,在她的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是对她的不尊重,而且以她的聪明,任何情绪都无法在她面前遁藏。 树林里,月凌殇摘下一片树叶当作柳笛,放在唇下轻轻吹着,悠扬的声调在树林中回响,一双血红色的眸中杀意全无,留下的只是一抹淡淡的悲伤和不甘。 他自出生就被说为是诅咒之身,除了几个与他亲近的人以外就没有人敢靠近他,他的童年就是在一座无比奢华的城堡里度过的,那里面有豪华的装饰,有琳琅的珠宝,有无数的山珍海味,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每次毒发对他来说都是一次无比的煎熬,那几日他会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独自承受这种地域之火燃烧般的嗜痛,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他变得与那些喧闹的人群格格不入,变得独来独往,变得冷漠无情。 他曾经恨过,也怨过,为什么他生下来就有这样一双被诅咒的眼睛,为什么他会因为父母的一时疏忽被下了蚀骨之毒,而这些来自内心的痛,都被他深深地藏在了灵魂的最深处,不曾开启过…… “……” 一曲毕,月凌殇轻轻垂下了眼帘,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如同蒲扇一般微微翘起,脑海里却满是那个清冷的背影,那双淡然却时常划过一抹忧伤的紫眸,也许,她的经历要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吧…… “五小姐,你能参加两国的比试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们又多了一分胜算!” 东方焱的话正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上,所有人都用一种兴奋而期待的目光看着芊凰。 “……我尽力而为吧。”她知道现在的话不能说得太满,否则会使人产生一种质疑,她复仇的路上,绝容不得半分差池! 众人顿时笑逐颜开,有五小姐参赛,他们与云国的比试就会增添几分把握! “哎哎,楚小姐,你不能进去!”守在训练场口的侍卫突然喊起来,几个人一起围住了那名花枝招展的女子。 “都给本小姐让开!是八王爷请本小姐来的!”那名女子娇喝一声,面色极其不悦,连个小小的侍卫都敢对她指手画脚了,真是反了天了! 训练场上的众人皆是一惊,芊凰眼中光芒一暗,楚芊华!她不是在禁足吗?怎么提前出来了? 墨子渊脸色一沉,拳头狠狠攥起,他可没有忘记这名偷他玉佩的女子,时隔多日,她居然还如此恬不知耻,自己何时邀请过她?请帖上明明写的是五小姐的名字,只字未提她楚芊华! “不——要——脸!”东方瑾咬紧牙关恨恨的吐出三个字,目光若是能杀人的话,楚芊华恐怕早就投胎一万次了!居然还如此不知羞耻地胡说八道! 几名侍卫一听,也不再阻拦,挥手就放她进去了。 楚芊华身着一条无比华丽的丝绸长裙,头上戴的首饰均为上品,放眼一看还以为是去参加宴会,哪里是要来训练的样子? “臣女楚芊华参加八王爷——”楚芊华缓步走上前来,盈盈下拜,声音故意拿捏得很动听婉转,听上去让人忍不住要去怜爱,不过令她失望的是,众人除了眼底闪过的一丝厌恶以外,再没有其他的表现。 “起来吧。”对于面前这个女子,墨子渊提不起一丝的好感来,声音也是没有半点温度。 “嫡姐。”这是在外面,不能失了礼数,芊凰微微向前跨了一步,算是打个招呼。 是她?这个贱丫头不是应该被八王爷赶回府里吗?没有半点用场的废物,怎么能和她比? 想到这里,楚芊华唇角勾起一抹傲慢的笑容,目光不加掩饰的瞪向芊凰那张表情平静的脸。 “不知楚小姐前来所为何事?”讨厌归讨厌,基本的礼节还是要有的,东方曜冷冷的询问了一句,楚芊华不加掩饰的目光毫不保留地被他看到眼里,一股愤怒之火被猛地撩起。这么多人注视着她,居然还用那种仇视的眼神看着芊凰,不难想象芊凰在府中的日子过得如何。 “欣闻王爷和几位少爷再次挑选参赛人选,芊华倒想一试。”虽然她不懂骑射,但好歹要比楚芊凰好很多吧,马上众位少爷就会明白她们之间的云泥之别! “这……”几人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厌恶和为难,经过一瞬的思考,墨子渊轻轻挥挥手,视线却是移到了别处,“那就试试吧。” 楚芊华顿时喜形于色,目光移向芊凰牵的马匹上,眼底精光一闪,这丫头选的一定是一等一的好马:“五妹,把你的马借给嫡姐可好?” 芊凰又怎会不明白楚芊华的意图,既然她想要,给她又何妨?“这是说哪里话,嫡姐牵去吧。” 楚芊华接过缰绳,冷冷一哼翻身上马,马上的颠簸让她很不习惯,却只能强撑着,如果现在露怯只怕会让八王爷瞧不起…… 她低喝一声,骑着马缓缓上了赛道。这还是第一次,她看着赛道上的障碍物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冷汗从额上渗出来,背上的衣裙已经全部湿透了。 “驾……”她的声音极小,仔细听的话还带着几分颤抖,众人嗤之以鼻,真正熟悉骑射的人根本就不用喝马,因为他们知道如何使用手中的缰绳会让马更加听话。 楚芊华战战兢兢地骑着马接近了第一个栅栏,看着红色的障碍物在眼前慢慢放大,她死死地闭上了眼,拼命拽着手中的缰绳想让马飞跃过去。 “切,她以为马和她一样可以飞身就跳过去啊?”东方焱淡淡一笑,带着些许讽刺的意味,这个定国公府的嫡小姐,还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然而马并没有像意料中的那样飞跃过去,而是重重撞在了栅栏上,棕红色的马嘶鸣一声,倒在地上,连同它背上的楚芊华也被同时摔了出来,重重摔到地上。 “哎呦……”她痛呼一声,捂着自己的肩膀,怎么会这样?楚芊凰选的马不是应该有灵性的吗?怎么这么笨? 看着那几名俊美的男子向这边走过来,楚芊华一时慌乱,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这下可完了,在王爷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 原以为墨子渊会上前宽慰她几句,没想到他竟是直直的走向倒下的马匹,满目遗憾:“五小姐,这匹马就算医好了恐怕也不能在赛场上奔驰了。”真是可惜啊…… 一股不甘顿时从楚芊华内心油然而生,不行,不能让楚芊凰如此得意!她用力地撑住身子,一只手指着芊凰:“王爷,是她,一定是她!她故意给我一匹差马,才害我……哎呦!” “害你?”东方曜眸光一寒,“楚小姐,五小姐方才可是用这匹马在赛道上奔驰得行云流水,怎么轮到楚小姐就不行了呢?”语气中毫不掩饰的讽刺深深刺痛了楚芊华的心,让她恼羞成怒。 四少爷分明就是说她马术差!可恶,怎么所有人都护着这贱丫头?!楚芊华脸色铁青,十指深深地扣进掌心里,眼露凶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楚芊凰,你给我走着瞧! “呵。”树林里,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月凌殇轻哼一声,目光缓缓扫过楚芊华那张姿色平平却打扮得无比妖媚的脸,一抹厌恶悄然划过眼底,“愚蠢的女人。” 同样是定国公府的小姐,怎么一个冰雪聪明、兰质蕙心,另一个却是蠢笨如猪、装模作样?云泥之别?谁是云,谁是泥也许还不清楚,但那名女子,绝不会是别人脚下的泥! “来人。” 墨子渊身后出现了两名黑衣侍卫。 “王爷有何吩咐?” 视线缓缓移到一边,强忍着不去看那张令人厌恶的脸:“把楚小姐送回府去。” “属下遵命。” 什么?!“回府?”楚芊华脸色大变,三言两语就要把她送回去吗?如果就这么回去了,她该怎么和母亲交代? “八王爷,臣女……”“楚小姐身上有伤,还是快些回府去吧。”东方曜上前拦住楚芊华下一步动作,目光里透着些许厌恶的神色,对这个女人,他可没有半点的好感和客气。 “是……” 看着楚芊华和两名侍卫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训练场口处,东方瑾长舒一口气,乐呵呵地拉起芊凰的手抛向一边:“四哥六哥你们先练剑吧,凰姐姐跟着瑾儿来休息一会儿。”她的小嘴就好像抹了蜜一样甜,一口一个“凰姐姐”,弄得芊凰都不好意思拒绝,只好跟着她朝一边的石凳走过去。 “唉,这丫头。”东方焱一张俊脸很快垮了下来,本来还打算问问五小姐剑术的事,她骑射那么好,想必剑术也不错,没想到倒被这小丫头给抢先了一步…… 身旁的两人很明显与他想到了一处,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无奈的扯了下嘴角,东方瑾的性子他们都是很了解的,罢了罢了,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问出口的。 石凳上,东方瑾拉着芊凰的手喋喋不休,从月国的大小事说到京都,再说到她们城堡里:“凰姐姐你听我说啊,就是上个月,我六哥打碎了一件青玉瓶,最可笑的是啊,他还用内力把这玉瓶的碎片勉强凑到了一起试图蒙混过关,后来啊,还是被父亲发现了,禁足了他好几天呢!” “哦?那是怎么暴露的呢?”芊凰拄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望向旁边嬉皮笑脸的小丫头。 “哈哈,因为——是我去告的密啊!” 芊凰微微一愣,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小丫头,真是有意思。原本在练剑的东方焱不知为何突然背后一寒,转身一看,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东方瑾那张笑得有点扭曲的脸蛋,紧接着就是芊凰似笑非笑的样子,一股不安的预感从心里窜上来,这个小丫头,不会又讲了什么关于他的糗事吧? 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东方瑾笑容一敛,换上了一份深沉的样子。 “怎么了?”这小丫头变脸的速度还真快。 “凰姐姐,五天以后你会去弘福寺吗?” …… 第二十八章 去弘福寺 弘福寺?“为什么要去?” “凰姐姐不知道吗?”此话一出东方瑾很快就后悔了,芊凰以前一直未出过府,又怎么会知道这种习俗?“五天后一些显贵家族的长辈都会去弘福寺还愿的,一般……会提前去几日。” 原来如此……难怪楚芊华会提前解除禁足,除了方才的原因,想必也是因为这一点吧,这里的人如此迷信,这种习俗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弘福寺……前世她还是皇后的时候,去过不少的大理寺寺院为司徒瑞祈福,保佑他一切安好,保佑他征讨叛军顺利,她愿付出任何代价……没想到最后,她付出的代价就是被此生最信任的两个人联手毒死! “凰姐姐怎么了?”刚才凰姐姐散发出的气势好凌厉,竟让她有那么一瞬感觉到眼前的人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凰姐姐。 “……没什么。”芊凰淡淡一笑,恍若一缕春风拂过心间,随和温柔。 东方瑾白嫩的小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似乎摒弃了世间凡尘,那种纯真无邪的笑容缓缓映入了芊凰的眸中。曾几何时,她也拥有这般纯真的笑容,可惜经历过太多的挫折苦痛,这种笑容的痕迹在心底慢慢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同于往日的成熟深沉。 “东方家族的所有人都会去吗?” “唔,也不全是。”东方瑾随意地摆摆手,“我的几位庶兄不会去,大哥还跟着父亲远在城外,所以算起来也只有我和四哥六哥了。” 果然无论是什么时候,庶出的身份永远都会是一座大山压在他们头顶…… “凰姐姐,你知道殇哥哥吗?”东方瑾眨巴着星眸,粉红色的嘴唇微微嘟起,看上去倒像个误入凡尘的小精灵,调皮又不失机灵。 殇哥哥?“是谁?”这丫头也太会自来熟了吧。 “就是月氏一族的独子啊。”凰姐姐果然还没有见过殇哥哥,也不知道若是真的见到后凰姐姐是比较喜欢四哥还是殇哥哥…… 月氏独子?芊凰身形微微一晃,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发青却不失风华的容颜,触目惊心的伤口……原来,是他…… 东方瑾丝毫没有意识到芊凰的反常,继续絮絮叨叨地说开了,从他们两家是世交说起,一直说到如今,说得芊凰头晕脑胀,暗暗感叹这小丫头的口才,也太能说了吧。 “还有啊,听说璃姐姐也会去哦。”东方瑾故意拉长了声调,把一根手指放在芊凰眼前轻轻晃着,似乎在提起她的注意。 “璃姐姐?” 嘿嘿,成功了!东方瑾在心里得意地笑了两声,装模作样地清清喉咙,做出要长篇大论的准备。 “停,长话短说。”芊凰及时的打住了东方瑾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若是再这样说下去,说到日落也说不完,现在已经是正午了,她也不能呆太长时间。 “哦。”东方瑾乖巧地点点头,“璃姐姐呢,就是殇哥哥的亲妹妹,闺名月心璃,性子很好哦,瑾儿很喜欢。” 原来是月氏一族的嫡女,看来两家确实交往密切。“原来如此。” 另一边比武的三人早已经这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听力自然要胜于旁人。弘福寺?墨子渊默默念着这个寺名,一个决定在心里慢慢扎根…… 定国公府,寿康苑。 孟氏坐在下首,面上给老夫人赔着笑:“母亲,时辰不早了,该用午膳了,您身子不好,可不能拖延。” 老夫人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手指轻轻扣着石桌:“无妨,我就等着凰儿回来以后再用不迟。” 又是楚芊凰!孟氏狠狠地咬住牙关,脸上尽量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母亲,芊凰从未习过武,又怎会这些门道?就连芊华都无能为力……”想到女儿回来时捂着肩膀喊痛的模样,孟氏就一阵心酸,暗暗祈祷着千万不要让那个贱丫头入选,否则不是当众打了嫡女的脸吗? “芊华无能无力,不代表凰儿也不行。”老夫人依旧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手指扣着石桌的节奏愈加缓慢,她对这个庶孙女,说实话还是存有一丝希望的,既然还有一丝机会,她们定国公府就不能放过,一定要奋力一搏,就算是为了家族的荣耀也罢! “老夫人,夫人。”安嬷嬷缓步迈进大厅,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五小姐回府了。” “快,快带过来!”孟氏的语气因着急变了声调,听上去就像母鸡叫,十分滑稽。 不久后,芊凰款步走进前厅,盈盈一拜:“凰儿见过祖母,母亲。”她才刚回来孟氏就如此着急,看来是迫不及待的想为自己的女儿出口气了。 老夫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满目慈爱:“凰儿啊,怎么样?八王爷准许你参赛了吗?” 一旁的孟氏倒先嗤了一声:“母亲未必太抱有希望了,芊凰再优秀,只是一名庶女而已,八王爷怎会准许呢?”一个身份卑贱的庶女,还敢和她女儿争抢荣誉,真是不自量力! “凰儿,果真如此吗?” 芊凰仍旧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地反问了孟氏一句:“母亲为何要咒我?” 什么?!“芊凰在说什么?”那不成这贱丫头还真入选了?不可能,她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将孟氏的表情尽收眼底,芊凰冷笑一声:“凰儿分明拥有了参赛资格,为何母亲偏偏要否认呢?”愚蠢的女人,真正聪明的人绝不会在此风口浪尖上说出这种欠缺教养的话,这样做只会令她的家族蒙羞! “什,什么?!”不可能,她只是一名庶女啊,平日里连马匹都没接触过,怎么会懂得马术呢?冷汗顺着脸颊滴到衣领上,孟氏此刻无比狰狞的表情尽数落到老夫人的眼里,迎来对方的一阵冷笑。 “凰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凰儿不敢欺瞒祖母。”芊凰的眼底没有半分犹豫,平静得如同一潭清水。 “好,极好!凰儿真是为我定国公府增光添彩啊!” 老夫人当即喜笑颜开,孟氏的脸色当下就变了,袖中的十指死死抠进掌心里,似乎要滴出血来,双眸中爆出阴冷愤恨的幽光,浑身上下散发着狰狞恐怖的气息,和她平时伪装出的大度和善大相径庭。 “瑞云!注意你的态度!”老夫人冷喝一声,分明是喜事,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跟结了仇一样?真是多看一眼都会坏了自己的心情,这个媳妇,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真当这府里没人能压制她了吗? “是,母亲……” 话虽如此,芊凰可没有漏掉她眼底闪过的不甘和怨恨,想必她现在的心情很煎熬吧,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浑身是伤回府,最讨厌的庶女却是顶替了嫡女的荣耀,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算是给这对不安分的母女一点小小的惩戒。 没有人知道的是,在她把马匹交给楚芊华的时候,袖中的一袋药粉顺势洒到马匹的四周,而吸入了太多的药粉,就会导致马匹反应迟缓,跳跃奔驰遭到阻碍。 谁都不能阻挡她向那两个人复仇的计划,在这条路上,她甘愿神挡杀神佛挡弑佛,要怪,就怪楚芊华先存了不安分的心思吧! “过五日就是静斋节,我已经同方丈订好了客房,三日后就出发前往弘福寺吧。” 弘福寺?孟氏身形一晃,大脑一片混乱,反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母亲的意思是,要小住几日?” “没错。”老夫人顿了顿,“不过芊华受了伤,若不然就留在府里也罢。”去了反而会给人增添麻烦,不如留在府里清静。 啊?!孟氏下意识的张口拒绝,若是芊华不去,岂不是向众人证明了芊华在府里毫无地位了吗?不行,绝不能让这贱丫头白白捡了便宜去! “母亲,芊华的伤势没有大碍的。”只有她自己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纠结,芊华回来时浑身剧痛的模样看得她心头一酸,可是到如今不得不让她咬咬牙坚持过去,否则岂不是让府里的庶女个个都骑到了嫡女头上! 芊凰嘴角轻勾出一个冰冷的弧度,这对母女还真是一样的死要面子,只希望这件事能给她们一个教训,往后不要再打她的主意。 “既然如此,那就让芊华好好准备准备吧。” “明白了……”孟氏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只得乖乖行过礼后迈出前厅,在擦过芊凰肩头的一刹那间还不忘狠狠地提醒一句:“死丫头,你给我走着瞧!” 芊凰微微一勾唇角,还不死心,真是不知悔改。 “安嬷嬷。” 安嬷嬷急忙从一旁走出来,恭恭敬敬地拘着礼,“老奴在。” “到四小姐的院里去,告诉她三日后前往弘福寺的消息。”芊颜那孩子还算稳重,此次出行带上她也算是不寂寞。 “明白。”安嬷嬷匆匆忙忙的迈出门槛,连额上的细汗都没来得及擦上一把,由此可见老夫人训练奴婢有多严厉。 楚芊颜?祖母这次去弘福寺要带上她吗?记忆里和这个姐姐没有太多交集,只知她从小温柔善良,生得花容月貌,方才叫了“芊颜”这个名字。不过传言毕竟是传言,这个姐姐究竟怎样,还要她自己去试探。 回到栖月苑后,芊凰把事情的自始至终对两个丫鬟叙述了一遍。 第二十九章 成心打压 “小姐,你要跟着老夫人去弘福寺祈福?”弘福寺地势不好,四面青山环绕,除了去的一条路外就再没别的出路,小姐独自一人,万一又遭到了二小姐她们的算计怎么办? “放心,这几日,你和湘儿就尽心的打理院子就好,不必跟我去了。” “什么?!小姐,这哪行啊,灵犀要跟着去伺候你。”自己跟着好歹能在关键时候护着小姐一二,若是无人随护,小姐一个人去实在是让她放心不下。 “不行,你们必须都留下。”院里的丫鬟只有她们两个,若是只留一个的话难免会有人来这里找茬,况且她也不是那种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这些日子自己照顾自己也没事的。 三日后。 马车早早的等候在了府前,孟氏和打扮得明艳动人的楚芊华齐齐从府中走出,不想却转眼看到了跟在老夫人身旁低眉顺目的小女子,一股怒火油然而生。 楚芊颜?怎么是她?老夫人竟然带了两名庶女在身边,这不是打了她这个嫡母和嫡女的脸吗? 今天的楚芊颜打扮的格外光彩夺目,原本就明月姣好的容颜更显得花枝招展,身着淡粉色的翠烟衫,芙蓉散花云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肤若凝脂,白皙如玉。 这不是老夫人新进到府里的一批昆仑雪缎吗?连芊华都没有,竟然赏给了她? 然而当她们把目光移到芊华身上时,更是愤懑填胸,她身着淡紫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粉色的牡丹,金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粉色锦缎裹胸,长裙微微散开,举手投足间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这两名庶女身上的衣着竟都是上好的布匹制成和上等首饰,看来老夫人是成心要打压她们了。 “走吧。”老夫人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们一眼,在芊凰的搀扶下进了最前面的马车。 “可恶!”楚芊华重重的捶着墙壁,可恶的楚芊凰,真是到哪都甩不开她! “芊华,不可急躁,忘了母亲方才对你的嘱咐了?”孟氏深吸几口气,强压下这股怒火,现下的情势可不是该发泄怒火的时候。 “……” 楚芊华轻轻挪开了拳头,乖乖地跟在孟氏后面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马车里,老夫人与芊凰并肩而坐,一路上芊凰都在对她嘘寒问暖,巧言相劝,说得老夫人心头一暖,顿时把方才的不愉快忘得干干净净。 “还是凰儿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啊,不像某些人,急躁又没用处。” “……”芊凰并没有接话,只是淡淡的将目光投向纱帘外面…… 另一辆马车内,“母亲,楚芊凰就罢了,怎么连楚芊颜那个贱丫头都跟来了?!”楚芊华再也抑制不住脾气,满目憎恶。 “芊华,怎么经历了上次的教训,你的脾性还是没有一点点的改变?” “我……”楚芊华捏紧领口,下意识地想着辩解些什么。“够了。”孟氏冷冷一喝,眸底竟是漫上了一抹说不出的失望和无奈,“我问你,上一次,我明明让你随便栽赃一下楚芊凰,哪怕是将自己的东西塞给她也好,你为什么要冒险把八王爷的云岚佩放进了她的荷包!” 原本憎恶的心情一冲而散,被紧张取代而之,她原以为母亲不会追究上次事情的经过,也就把心放了下来,如今突然被问起,她没有丝毫的准备。“母亲,我不是……” “又想说你不是故意要犯错的?”孟氏微微扶额,“你可知,就是因为你这一瞬的错念,才导致了如今名声上蒙了一块永远抹不掉的污点?!” “这……”楚芊华地目光躲躲闪闪,不敢对上孟氏那双怒火喷薄的双瞳,她明白自己上次失算,这才落到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结局,但她一定,会让楚芊凰一点一点地偿回来! 看着她眼中的光芒缓缓汇聚成暗波汹涌的昏夜,孟氏微微舒了一口气,看来芊华并不是要就这样认输,果然,她从小教出来的女儿,还是她最了解。 “母亲认为,芊华下一步该怎么做?” “等待。”孟氏将这两个字咬的极重,扑满妆粉的脸颊似乎每展开笑容就有妆粉扑簇簇地落下。 楚芊华暗暗沉思,默念着这两个字,心里的失望无限放大。又是让她等待,她还有多少机会可等?如今她在八王爷和东方家族的嫡子眼里就是个行为不检点的女子,而楚芊凰却获得了参加国赛的资格,再等下去,她们之间的差距就会越来越明显,若是再被皇上封个什么官职,她可就是一星半点的机会都没有了! 孟氏深邃的目光似乎看到了她的心中所想,一抹极其诡异的笑容绽放在唇边:“芊华,你未免太看得起那丫头了,她除了相貌占些优势外,论才学,论身份,论地位,她哪点比得上你?” 虽说她口中是这样说,可心里却是百般无奈,她这个女儿除了性格毛躁以外,在其他千金面前最大的缺点就是她的容貌,她没有精致的容颜,这张小脸顶多算是姿色平平,说秀色可餐都有几分牵强,而府上的几名庶女各个都生得秀色可餐,有的甚至称得上是花容月貌,完全掩住了芊华在才学的优势,事到如今只能拿着这个嫡女的身份搏上一搏了。 “可是……”她的容貌称不上上等,有楚芊凰和楚芊颜两人在,她的光芒还怎么凸显得出来? “芊华,你只要一门心思放在八王爷身上就好,传言他温婉如玉,想必也不会计较你那一时的疏忽。”芊华最近在老夫人那里不得宠,国公府也开始栽培楚芊凰,想必如今国公府也帮不上芊华什么忙,只能靠着点娘家了……孟氏暗暗打定主意,声音小到连她自己都听不大清楚: “你在宫里的姨母也许还可以帮到你一二……” 姨母?这话点醒了还在朦胧中摸索的楚芊华,似乎有一道光芒照进了她的世界,心中顿时大喜:“对啊,姨母,姨母可是嫔妃,一定能帮我多在王爷面前进言的!呃……”希望的火苗忽的被浇灭,差点忘了,姨母虽贵为嫔妃,但却不是八王爷的生母,在岚妃娘娘的压制下想必也无法替她说话…… 听说姨母祥嫔在陛下面前还算得宠,因此恃宠而骄,得罪了宠冠六宫的岚妃,两人处处针锋相对,祥嫔也是多次下毒未果,两宫的关系是一天不如一天,皇上也因此冷落了祥嫔好长一段时间,这样的地位,真的能助她一臂之力吗…… 孟氏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顿时有几分尴尬:“兴许在这方面你姨母帮不了你,但在其他方面呢?比如说……进宫。” 楚芊华微微思索片刻,最终极其不愿地点点头。 马车缓缓驶进峡谷之中,似是过了许久,前面才出现了一片群山环绕的宽阔地带,一座寺院缓缓呈现在众人眼底。 “到了,祖母下车吧。” 芊凰先一步下了马车,随后殷勤的搀着老夫人碎步迈进寺院,自动忽视了身后紧随的三人。 “方丈,许久不见。” “老夫人不必客气了,厢房已经备下,请随老衲这边来。” 方丈领着众人去了南侧的一排厢房,芊凰的隔壁就是楚芊颜,另一边则是老夫人,这样的布局让孟氏母女心里一阵憋火。 “请等一下!”就在引路的一名小和尚要离开的时候,孟氏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几两银子塞到小和尚的衣袖中,态度温和,“请问小师傅可知近些日子来了什么贵客?这些银子只是点小小的心意,还望小师傅收下。” 小和尚收到赏银后喜出望外,将袖子收得紧紧的,心想着这位夫人出手还真是阔绰:“没错,就在昨日来了几位贵客,被安排在北侧的厢房内了。” “那……是什么样的贵客呢?”孟氏进一步追问,表面上故意做出不着急知道的样子,让小和尚彻底放下了戒心。 “其中有一个衣着极其奢华,看上去倒像是皇室中人……当然,小僧也只是猜测,还有……”小和尚似乎仔细思索了一阵,随后轻轻敲了敲头顶,“对,还有几名衣着同样华丽无比的公子小姐,不过小僧就不知他们的身份了。” 孟氏绽开一个极其友善的笑容:“既然如此,就不麻烦小师傅了。” “好,夫人好生休息吧。”这国公府的人待人果真和善,小和尚乐滋滋的离开了厢房。 “母亲,没有错了,这肯定就是八王爷和几位东方少爷!”虽然小和尚描述的并不确切,但通过直觉她还是很快做出了判断。 孟氏似乎犹豫了片刻,缓缓收起了那抹和善的笑容,取而代之的的是无限的冰冷:“既然如此,明日敬香的时候芊华你就好好打扮一下,最好做到自然,不要被人发现端倪。” “女儿明白了。” …… 第三十章 求签结果 次日清晨。 弘福寺香火旺盛,也是全国最大的寺院,前来上香拜佛还愿的人不计其数,老夫人领着芊凰等人在庙宇里上香还愿,袅袅青烟缓缓环绕在每一个角落。 这种事情,她不知做过多少次,看着那一张张擦肩而过的陌生面容,无一不是为了自己的家人,她们从未为自己求过一支签,也从未奢望过自己能有怎样富庶的生活,她们只希望自己身边的那个人能够官路畅通,身体健康,子孙满堂…… “老夫人,该求一支签了。”方丈大师伸手拿过供桌上摆放的签筒递到老夫人手中,脸上洋溢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老夫人伸手拿过三支香,虔诚地拜了又拜,口中念念有词。 三拜之后,老夫人撩袖接过方丈手中的签筒,闭上眼睛有节奏的摇晃着,模样无比虔诚。 “啪擦”一声,一支签随着剧烈的摇晃掉落到供桌上,老夫人即刻停下手上的动作,急切地想知道结果。 方丈依旧是乐呵呵的模样,伸手拿起桌上的木签,笑容一点点展开成一朵雏菊:“恭喜老夫人了,是上签!代表着子孙满堂,阖家欢乐之意。” 这对于一名老人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消息,老夫人紧绷的面容立刻松缓下来,无尽的喜悦从眼底缓缓溢出。 “凰儿,颜儿,芊华,你们也来求一支签!” “是,祖母。”老夫人开口了,她们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违背的,楚芊颜学着老夫人方才的样子接过三炷香,对着佛像拜了几拜,模样倒是乖巧,只是看不出半毫的虔诚。 “嚯嚯嚯嚯”的碰撞声传来,几滴细汗缓缓在额上凝聚,佛祖保佑,这一签一定要是上签! “咔哒!”一支签掉落到供桌上,楚芊颜迫不及待地拿起来,随后爆发出一声欣喜的欢呼:“祖母,是上签!”太好了,就凭着这个签,祖母日后一定会对她更加关怀的! 老夫人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眉头,这丫头真是没分寸,有了结果应当是方丈大师先来解签,这般举动也不知是否惹怒了方丈。 “呵呵。”方丈只是轻笑两声,面色并无丝毫的不悦,果真是修行之人,这气度也是旁人无法比拟的。 “凰儿——”老夫人亲昵地拉过芊凰的手,将签筒塞到她的手心里,“你也来求一支签。” 芊凰的动作显然比楚芊颜要娴熟不少,面色的虔诚也让老夫人极为满意,心里暗想着这名孙女将来一定不是池中之物。 很快得出了结果,芊凰伸手拿起木签,却是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方丈,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恭喜这位女施主,恭喜老夫人了,这是上上签,代表着前途无量啊!” “真的?!”老夫人立刻笑逐颜开,颤巍巍的接过木签,仔细地端详了一阵,“果真,果真如此。”以往尽管是她也未求得过一根上上签,如今却……前途无量……只要她们国公府能悉心培养这名庶女,将来一定能让她给国公府增添更多的光彩! “哦?”庙宇外的一棵大树上,月凌殇一袭白衣翩翩,饶有趣味地注视着庙里的一举一动,这个女子还真是频频给他惊喜,那种荣辱不惊的模样,确实难得一见,她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祖母,该芊华了。”孟氏急忙把还在一边愣神的楚芊华推过去,将桌上的签筒塞给她,使了个眼色。 楚芊华一颗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心里暗暗给自己的打气,不行,不能让那个贱丫头太得意,不就是一个上上签吗?她也能! 然而那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所有人内心嗤笑不已,楚芊华急切地开始摇晃签筒,忘记了还要拜佛这件事,方丈大师的脸色打击就垮了下来,孟氏心知女儿犯了错却碍着场合不能提醒,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楚芊华手中的签筒暗暗祈祷。 “啪擦!”方丈先其一步捡起,眉心紧紧锁住,薄唇抿到了一起。 “方丈大师,有什么……不妥的吗?” “咳,这位女施主求的是一根……下下签,只怕日后劫难不断啊。” 什么?!“劫难?”孟氏二人当时就愣在了那里,死死盯着那根木签,恨不得上前将它折断,心里暗暗叫着不好! “下下签?”从老夫人的语气中根本就听不出喜怒,孟氏母女的心都生生悬在了半空中。 老夫人随手将那支签扔到孟氏手上,声音冰冷:“既然是你们求来的,就好好留着吧。”说完身形在楚芊颜的搀扶下离开了庙宇,孟氏母女紧随而出,只留下芊凰一人呆在原地。 “这位女施主,你也回去休息吧。” “多谢方丈大师了,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儿。” “……” 方丈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门口,就在这时,三道身影闪到了门口,探着脖子注意着里面的女子。 “喂,瑾儿,她就是你说的凰姐姐?”一名身着华裙的明艳女子用手指着芊凰,低声问道。 东方瑾一把将她的手打下来,翻了个大白眼:“不准用手指着凰姐姐!” “行行行。”女子无奈的收回被打疼的手,“就是她吗?” “是啊,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东方瑾得意地扬起下巴,仿佛被表扬的人是她一样。 “唔,还行吧,看上去是个好相处的人。” “那当然,我跟你说啊,当初……” “得了得了。”女子赶紧挥挥手打断东方瑾的话,面露无奈之色,“你说的那些我都记住了,不用再提醒一遍。”这小丫头前些天就一直跟她说这个楚芊凰的故事,讲得她现在看见东方瑾就想远远躲开。 “安静点。”东方曜无奈的制止了两人的斗嘴,这样下去肯定会惊扰到五小姐的,“心璃,你比瑾儿大这么多还跟她一块胡闹。” 月心璃满不在乎地吐吐舌头,重新探头看过去。 芊凰一心沉浸在回忆中,丝毫没有留意到门外的动静,手中紧紧握着那支木签,原本漂亮的紫眸中散发着冰冷疏离的光芒,隐隐藏着一种不甘和痛恨的神色,令人忍不住想去猜测,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明明如此脆弱,却要用表面的坚强来掩盖,那种令人心疼的黯然失落在她脸上一晃而过。 她真的只是一名庶女,一名十五岁的少女吗?为什么会有如此与年纪不相符的悲伤和稳重? 月凌殇凝神注视着她的动作,一种温暖的感觉缓缓冲开了内心的冰雪,这种舒适陌生的感觉在他心里缓缓荡漾,荡起一波涟漪…… 庙宇内的女子似乎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上上签?红唇微微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芊凰微微在手上加力。 “沈家嫡长女,天生凤格,有母仪天下之姿……” 还记得自己及笄之礼的当日,府上请来的钦天监用高细的嗓门嚷出了这句话,那时候,所有的皇子都用一种贪婪期盼的目光望着她,唯有他…… 未来的八年里,她一心佐君,为他排除异己、平定江山、拜佛祈福,到头来,佛祖实现了她所有的愿望,却也将这一切的报应还给了她! “咔擦!”木签终究承受不住大力的挤压碎成了几截,还沉浸在仇恨中无法自拔的芊凰猛地回过神来,望着手中被生生折断的木签,一抹复杂的神色在眼底稍纵即逝。 她这是在做什么?居然还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啪擦!” 不知是不是太巧,正当芊凰清醒过来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声细响,原来是东方瑾一时疏忽踩了地上的木条,原本纤细的木条被她这么一踩,啪擦一声断成了两截。 “呃,呵呵。”东方瑾尴尬的摸摸后脑勺,但属于小孩子的天性还是很快取代了这一瞬的尴尬,她脸上又洋溢上了欢快的笑容,伸手将月心璃拉到芊凰面前。 哎呦,这丫头力气真大!月心璃在心里痛呼一声,只得顺着东方瑾走到芊凰面前。 “凰姐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璃姐姐!” 月心璃揉了揉自己被捏红的手臂,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这名让瑾儿心心念念的“凰姐姐”,除了自己,她还真没见过瑾儿对哪个女子有这么亲近的态度,看来这个庶女确实有特别之处。 两人就这样注视着对方,谁也不开口,原本缓和的气氛突然多了几分凝重。 这是什么情况?东方瑾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怎么回事?璃姐姐不喜欢凰姐姐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该怎么办啊!这个天真的小丫头立刻在心里做了一番取舍,要是两人真的合不来,她就只能对不起璃姐姐了。 东方曜深吸了一口凉气,目不转睛地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月心璃的性子他是了解的,这种火爆直率的性格莫不是和五小姐合不来? 然而让两人意想不到的是,月心璃紧绷的脸上突然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右手顺势拍到了芊凰肩上,笑得很是愉悦:“不错不错,能和我对视这么久,除了瑾儿以外你还是第一个!” 第三十一章 薛家小姐 果然不愧是瑾儿喜欢的女子,光是这点就很让她赞赏,在京城里她的名字可是传的沸沸扬扬,谁不知道月家小姐脾性火爆,所有小姐见到她除了恭维就只剩下躲避,谁也不敢与她对视太久。 芊凰微微一愣,很快又回过神来,一股暖意从心底缓缓升起,这个月家小姐果然有个性:“月小姐……” “停。”月心璃缓缓收起脸上夸张的笑容,“以后不必这么客气,我最讨厌那些繁文缛礼了,我与你是同岁,以后你就唤我我的闺名吧,无妨的。” 芊凰哑然失笑,果然是好朋友,连性格都相差无几,不过这样的相处反而会更轻快一些:“好,心璃。” “哈哈。”月心璃亲热地拉起芊凰的手,目光忽然掠过东方瑾那张惊讶的小脸,一个念头在脑内形成,“瑾儿,你是不是在想,要是我和凰凰合不来,你就要把我舍弃了啊?” “啊?!”居然猜得这么准?!东方瑾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讶之色,殊不知自己的反应已经暴露了内心的想法,“没,没啊。” “真没有吗?”月心璃的话里似乎带有深意,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东方瑾急红的小脸,强忍着内心的笑意。 东方瑾被她的目光看得发毛,赶紧把脸错开:“当然没有啦!” 芊凰在一旁暗暗叹气,果然是年龄太小,瑾儿还一点都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哈哈哈,好了不逗你了,咱们一起到四周转转吧!” 东方瑾愣了片刻后猛的醒悟过来,她又让月心璃给骗进去了!这个可恶的璃姐姐,怎么老是给她设套啊! “瑾儿,还不快点跟过去。”东方曜轻轻拍了拍东方瑾的脑袋,脸上尽是宠溺的神色,心里的不愉快登时烟消云散。 “还是四哥好,咱们快点追上去吧!” 无奈的笑:“好。” 四人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身边有一个活蹦乱跳的东方瑾,无论怎样都不会太无聊:“那边的玉兰花开得真好,咱们过去看看吧。” “好啊,我也正要去看呢。”月心璃不由分说地拉起芊凰的衣袖,三人前前后后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东方曜并没有跟上去,薄唇轻勾出一道似有似无的笑容:“殇,还不出来吗?”手指一弹,一颗石子打在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枝叶乱颤,一抹白色的衣角从一片嫩绿中透出。 一声轻笑从树上传来,衣角翩跹,月凌殇从树上一跃而下:“东方兄的武功真是越来越高了。”他方才可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东方曜就能准确的判断他的位置,武功也可见一斑了。 “如果我说是猜的,你相信吗?” “呵。” 另一边,三人已经走到了那颗玉兰树下,在和煦的阳光下,那一朵朵傲立枝头的白玉兰翘首仰望蓝天,含翠吐露,在春风中轻盈摇摆,高贵清丽,华而不妖。 “这玉兰花开得倒是不错。”东方瑾伸手就要摘上一朵,却因为身高差距触碰地极为艰难。 “呵呵,给你。”月心璃一手按住东方瑾不停向上够的手臂,一手摘下两朵轻盈洁白的玉兰花放到她手中。 东方瑾扬起一抹欢快的笑容,一手一朵插到了两人的发髻一侧:“很适合哦!” 这个小丫头……两人齐齐一愣,一股温暖的感觉油然而生,对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的笑意:“那就多谢瑾儿了。” “呵呵。” “楚小姐,你看那边的玉兰花开得真好啊,咱们过去看看。”一个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三人微微一愣,楚小姐? 芊凰脸色一沉,楚芊华?她也来了这儿? 突然袖子一沉,一只小手紧紧地拉住她的袖子,一样小脸微微扬起,带着几分不悦:“凰姐姐,是不是那个楚芊华?” “……” “楚芊华?就是你说的那个国公府嫡女?”月心璃突然插了一句,绝色的脸上难得的挂上了几分厌恶,她听瑾儿说过一些关于这个楚芊华的事,身为嫡女行为却一点都不检点,真是丢人现眼。 东方瑾不住的点头附和:“没错,就是她,怎么到哪儿都甩不掉她,真讨厌!” 看两个人一唱一和,芊凰沉重的脸色也有了些许缓解,目光悠悠地望向朝这边缓步走来的两抹艳丽的身影,幻梦般柔和的紫眸中蕴含着千年寒冰般冷漠的情绪。 身形越来越近,已经依稀可以看清楚容貌,左侧那个是楚芊华,她身边的那名女子是谁?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身着浅绿色襦裙,墨色的长发随风轻扬,巴掌大的小脸上挂着高傲的神色,薛羽似是看惯了众人对她的众星捧月,从小就被当做高贵的皇妃教养,虽说容貌不错,气质却是粗鄙不堪,尽管她用心纠正着自己的谈吐,和那些京城长大的大家闺秀相比还是有些差距。 “那是定远侯府嫡小姐薛羽。”月心璃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她认定芊凰没有见过薛羽,这个细微的举动也让对方心头一暖,“这个薛羽应该是刚随着定远侯回的京都,据说性格嚣张狂妄,最喜欢打压别人,一会儿你不必理会她,放心吧,还有我和瑾儿呢。” 还有我和瑾儿护着你呢……月心璃的话在芊凰心底掀起阵阵涟漪,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永远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享受着旁人的赞美和尊重,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再多的赞美都会在自己落魄的时候烟消云散…… 薛羽?听说这个定远侯府的嫡小姐一直都是目中无人,最近才进京,难怪谈吐气质都带着一股很容易察觉的粗鄙,只怕她还不知道楚芊华现在的名声已经毁了吧,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以往与楚芊华交好的几名小姐都私下里与她断了关系,以前她有多骄傲,现在就有多落魄,如今的楚芊华在上流圈里孤立无援,薛羽的回京对她来说无异于天大的好事吧。 “咦?那是……”巧笑嫣然间,薛羽突然注意到了玉兰树下三人,心弦一震,其中两名不是东方家族和月氏一族的掌上明珠吗?身份尊贵无双,贵族圈里无人不知二人的名头和性格,只是站在她们身边那名女子是谁?怎么从没见过?不过既然能和两大家族的小姐站在一起,想必身份不低。 楚芊华微微蹙紧眉头,目光中充满嫌恶,一张扑满妆粉的脸蛋当下就拉了下来,心里犯着嘀咕,怎么到哪儿都能遇见楚芊凰?真是晦气! 可是她不知道,对方看到她,也是这样的想法。 “哦,那就是我庶出的五妹。”她方才可没少给薛羽颠倒黑白,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在这里遇上了楚芊凰,她还就不信,这次还能有人护着她! “庶出?”薛羽微微蹙眉,庶出的身份怎么会和九小姐月小姐在一起?看样子她们的关系还很熟络。 实际上楚芊华也在疑惑这个问题,不过都走到这个地步了,不见面问个好也不和规矩,两人只得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去:“九小姐,月小姐。”无奈两大家族的地位高出她们太多,就算同为嫡小姐身份地位的差异也是悬殊。 “真是到哪儿都能遇到楚芊华,晦气!”东方瑾的话令楚芊华猛地一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那日她的表现给九小姐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吗?这下可糟了。 反倒是那高傲的女子率先开了口:“九小姐,月小姐,你们怎么会和一名卑贱的庶女在一起?难道不怕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吗?”薛羽一向是嚣张狂妄,最瞧不起那些身份低微的庶出小姐,如今自然是想什么说什么。 两人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月心璃冷嗤一声:“庶出?庶出又如何?本小姐乐意,你管得着?”墨色的眸中尽是倨傲之色,她天生身份尊贵,说话就是喜欢夹枪带棒,淘汰别人,庶出又如何?芊凰比起她们这种人好了千倍万倍! 薛羽无比讶异,刚抬起头又很快垂下,不敢与月心璃对视,那嘲讽震怒的目光看得她心底发毛,这位月家的嫡出千金她可惹不起,只得乖乖顺着她,心里却是把芊凰从头到尾恨了个遍,方才听楚芊华说就知道这个庶女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一见果真如此,险些因为她弄僵了她和月小姐之间的关系。 “……羽儿只是随便说说,月小姐千万别介意!”纵然楚芊华心里恨透了芊凰,此刻也不敢摆到脸上,只得帮着薛羽求情。 月心璃冷冷一瞥:“哼,本小姐才不跟这种丑八怪计较,免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份,薛小姐说对不对啊?” 原封不动地把这句话还给她。 月心璃的话恍若一道惊雷劈到了薛羽头顶,一时间把所有的礼节都抛到了一边。丑八怪?月心璃居然说她是丑八怪?!她薛羽虽称不上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却也算的上是清秀动人小家碧玉吧?这些年来上门求婚的人可是从没断过!虽然在她们面前是显得姿色差了点儿,但她薛大小姐什么时候被人这般侮辱过!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三十二章 薛羽大怒 她不知道的是,那些人来府上求婚,实则也是看中了她的家世而已。 “羽儿,羽儿,冷静些。”楚芊华赶紧凑到薛羽耳边轻声提醒,生怕这个薛羽一时冲昏了头脑做出什么无礼之事得罪了月小姐,那自己可就被无辜牵连了…… 薛羽死死地压制着内心的怒火,脸色铁青,勉强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不曾达到眼底:“刚才是羽儿太无礼了,坏了两位小姐的兴致,是羽儿的错……” 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和楚芊华还真像,难怪她们能做闺中密友了,东方瑾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她们呆在这儿真是煞风景,凰姐姐,那边的蔷薇开的真好,咱们去那边看看吧。”东方瑾亲热的拉住芊凰的衣袖,高高兴兴的朝另一个方向走过去。 嬉笑间,三道身影已经走出了两人的视线范围内。 “可恶!”见三人走远,薛羽也不再隐忍自己的情绪,一拳打在树干上,一瞬间枝叶乱颤,嫩叶纷落,此刻的她眼底哪里还有方才的忍让,指甲深深扣进掌心里,狠狠划出几道血痕,双眸迸发出恶毒的幽光。 一定是那个庶女,如果不是她在背后挑唆,她薛羽与月心璃无冤无仇,月心璃为什么要针对她?真是卑鄙无耻!表面上像一朵小白花,实则背地里竟是如此龌龊! 什么时候都不会少这种人,只会将一切的根源过失追究到别人身上。 “楚芊凰……楚芊凰,我不会放过你的!”她的双眸射出毒蛇般凶狠弑杀的幽光,似乎要将她扯成碎片,这咬牙切齿的口气任谁听了都会感觉到蚀骨的寒意。 楚芊华见状微微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薛羽的脾气她了解,以后若是再有计划,多了薛羽协助,看楚芊凰还怎么侥幸逃过去! 话虽如此,可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毕竟她是嫡姐:“羽儿,羽儿你别冲动,也许五妹并无恶意……” “别说了!”薛羽冷冷地打断了楚芊华,十指狠狠地扣下一块树皮,“敢得罪本小姐,她就别想全身而退!” 薛羽尽情地发泄着内心的怒火,殊不知自己的举动正好落入三人眼中。 东方曜脸色很是难看,看着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忽然有一种想要拿着抹布堵住她那张讨人厌的嘴的冲动。月凌殇微微挑眉,面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的内心掀起波澜,眼底却是染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不悦之色。 “……王爷,您的手!”另一边蔷薇丛边,侍从惊呼一声,原来墨子渊借着为皇室祈福的理由也来到了弘福寺,沿路看这蔷薇花开得正茂,就顺手摘下一支,没想到竟看到了面前这一幕。 “无妨。”墨子渊轻轻丢开手中被折断的蔷薇花枝,墨色的眸中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愤怒,“那是什么人?” 侍从一边上前为这位身份尊贵的八王爷拔着手心里扎入的蔷薇花刺,一边回答:“那是定远侯府的薛羽薛大小姐。”虽然不知道这薛羽为什么惹了王爷生气,但他知道,凡是触怒王爷的人,都是一副嘴脸。 墨子渊闻言微微眯起凤眸,薛羽?他当然知道,就是那个传言里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的薛小姐,一回来就和楚芊华走到了一起,想必传言不虚,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只是不知道她又会陷入怎样的危险之中…… 墨子渊的心底蒙上一阵淡淡的酸楚,兴许,这就是她的命运吧,天资卓越的人,永远都会是旁人嫉恨的对象。 “王爷,这里不宜久留,还是快些回厢房吧。”侍从轻声催道,“王爷此番出宫岚妃娘娘并不知道,祈福后还是快些回宫的好。” “……” “不必那么着急,本王是来替皇室祈福,想必母妃知道了也不会有所怪罪。” “……属下遵命。” 正午,芊凰同老夫人等人一起用着午膳,虽说是在寺院,饭菜与清淡为主,到吃着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一顿饭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饭后,楚芊颜搀着老夫人回厢房歇息,芊凰一个人倒也自在不少。 就在这时,楚芊华快步走上前来,一抹复杂的神色在眼底一闪而过:“五妹妹,你是怎么结识月小姐的?” 众人皆知月家小姐月心璃脾性古怪,一名庶女能与她交好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不如先套出她的话来,等有了月小姐的支持,在府里谁还敢对她无礼?楚芊华嘴角不自然地扬起,脸上尽是得意。 “……也没什么,就是在方才祈福的时候。”芊凰轻巧地避开了这个问题,再者她也并没有说谎,至于信与不信,就在楚芊华了。 这……楚芊华一时间噎在了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芊凰主动忽视了一脸为难的楚芊华,慵懒的撩了撩衣袖:“嫡姐也早些歇息吧,妹妹先去外面赏赏花。” 厢房外种着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花朵,赏心悦目,倒也是缓解情绪忧虑的好方法,芊凰作势就要迈出房门,却被楚芊华一把拦住: “妹妹,反正嫡姐现在也没事做,不妨一起去?”哼,这贱丫头打的什么主意?莫不是想先甩开她再去找月小姐?没门! 芊凰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了常色,润声道:“嫡姐随意吧。” 楚芊华倒也不客气,三步两步走到了前面,目光寸步不离芊凰的身影,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让她溜掉,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这一路上芊凰除了赏花之外,没有任何可疑的行为,让她找茬都没地方找。 芊凰内心冷嗤一声,她既然敢带你来,就绝对不会让你抓到把柄,若是想在这方面钻空子,楚芊华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然而楚芊华仍不死心:“五妹妹,这花也赏得差不多了,时间还早,不如去找旁人聊聊天……” “嫡姐不是上午结识了薛大小姐吗?怎么还用得着妹妹来介绍?”她怎会不知楚芊华心中所想,又怎能遂了她的愿? “这……”薛羽的身份怎么能和两大家族比?可怜楚芊华只能在心里暗暗着急,不敢摆到明面上来,“薛小姐想必已经歇息了……” “嫡姐怎知月小姐还未歇息呢?”芊凰反问一句,面色从容平静,令人挑不出错处,那纯粹的目光更是让楚芊华找不出可以反驳的话来。 “这……好吧。” 不远处,两道身影朝这边缓缓走来:“王爷,您看,那边的可是楚小姐?” 嗯?墨子渊轻移凤眸,平静如夜的眸中恍若漫上了三月春华,璀璨迷人,光华夺目,竟是让人一时间移不开视线。 前面那清冷倨傲,倾国倾城的人儿,不是她是谁?只是……目光划过楚芊华那张薄施粉黛的脸庞,仿佛触电般匆忙移开,秀眉轻蹙,楚芊华?她也在这儿? 他原本见这花开得姹紫嫣红、娇艳欲滴,忍不住沿着小路欣赏这醉人的芬芳,没想到竟误打误撞走到了定国公府歇息的厢房。 “你去把她引开。”墨子渊冷冷瞥了一眼心不在焉的楚芊华,明明无心赏花,还装出一副认真的模样,真是令人半点好感都生不起来。 “属下明白。” 楚芊华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支蔷薇花的花瓣,心忽然脖颈一凉,身后感受到一股凌厉的寒意。 转过身去,只见一名黑衣男子站在身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暗暗揣测着王爷的心思。 “你是……” “楚小姐,我家王爷有请,请跟在下来。” 王爷?楚芊华心中一喜,墨色的眸中光华万丈:“这位王爷……可是八王爷?” “正是。”黑衣男子的回答无疑是给楚芊华打了一针兴奋剂,浑身上下的血液立刻沸腾起来:“那好,请等一下。” 楚芊华强忍住脸上的笑意走到芊凰面前,脸上又重新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神色:“五妹,嫡姐还有事,就不陪你一起赏花了。” “嫡姐随意吧。”芊凰淡淡道,楚芊华本就不是有心赏花,何必到她面前装腔作势? 楚芊华得意地勾起唇角,优秀又如何?到底也只是个庶女,八王爷一样看不上你! 看着楚芊华的身形消失在拐角处,芊凰愈加觉得此事蹊跷,却又说不上什么。那日墨子渊对楚芊华的态度非常坚决,如今又为何邀请她相见?如果只是一个幌子,那掩饰的又是什么? “五小姐!”一个爽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芊凰转过身去,只见墨子渊神采奕奕地站在那里,一抹微光洒在如同刀刻般俊美的五官上,整个人发出一种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温和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优雅戏谑的微笑,即使只是一身简陋的布衣也掩不住他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 那双闪烁着温和春光的狭长凤眸让人只想隔着清风明月,隔着飞花落雨细细端详,恍若冬雪化后的清澈泉水,只剩下一抹淡淡的温和。 第三十三章 新奇暗器 “八王爷?”方才不是说他邀请楚芊华一见吗?怎么……忽然脑内灵光一闪,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八王爷怎么在这里?” “我……见这些花开的争妍斗艳,索性带着侍从沿路赏赏花陶冶性情,没想到竟遇到了五小姐。” 这一席话下来,让芊凰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非常多余,来这里的人除了祈福就是赏赏花草吧,不过他面对她的时候倒是没有用“本王”来自称,可见他并不是那种喜欢倚仗权势的人,只凭着这一点,就足以令人另眼相看。 权力似乎在每个人眼里都无比重要,甚至有的人穷尽一生都无法得到这至上的权利,他却丝毫不在乎这种权利带来的优越,这样的人,确实值得别人用真心来对待。 “五小姐现在可有时间?” “嗯,王爷有事要和臣女说吗?” “……” 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墨子渊突然觉得自己所谓的拘谨就是对她的不尊重,她这般认真的神情似乎丝毫不忌讳什么男女有别,在那双清眸的注视下,仿佛一切罪恶和欺骗都无法遁藏。 想到这里,他的面色微微一沉:“五小姐,你要小心,薛小姐似乎在想办法对付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些话,内心的担忧迫使他将听到的话全部说了出来,那双波澜不惊的眸中竟是染上了几分担忧的神色。 没有慌张,没有隐瞒,有的只是语气中粘带的那一点纯粹的担忧,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醒让芊凰微微一愣,对面的男子已经叙述完事情的经过,薄唇轻抿成一条完美的弧度,目光里带着几分淡淡的担忧。 “……多谢王爷提醒,臣女会当心的。”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吗?墨子渊的眸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失望,毕竟相遇的时间来之不易,他试图重新拉出一个话题,可偏偏这时候大脑是一片空白,除了薛羽的那几句话外就再想不起别的内容了…… “不知赛事……准备的如何?”最终还是芊凰打破了这份尴尬的气氛,樱唇轻抿,明亮的眸中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空灵澄澈,又散发着一股掩不住的灵气。 墨子渊的内心慢慢从方才的慌乱中脱离出来,理智一点点占据了他的大脑,细细思考了片刻后回答:“人选还差一名,另外武器的打制还需要一段时间……” 打制武器?“打制武器需要多久?” “……大约半个月左右。” “不行。”芊凰果断地否决了这个步骤的实行方法,绝对不能在这方面拖延太长时间,时间拖延得越长就对月国越不利。 墨子渊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面色似乎有几分无奈:“尽管时日过长,但若是没有趁手的兵器形势只怕还是对我们这一方不利。” “王爷可是命人在铭金铺打制武器?” “是,五小姐怎知?”为什么他的一切举动都无法瞒过她的眼睛?仿佛只是在这一瞬间,墨子渊又一次对面前的女子产生了疑惑,她究竟是何身份?真的只是一名普通的庶女吗? 他所见过的庶女,都是自命轻贱,甘愿做别人脚下的尘土,而她,却是从未放弃过一丝一毫的机会,在她脸上,从来看不到悲观和绝望,有的只是一如初见的坚强,这样的女子,会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接近她,探究她身上隐藏的秘密。 “铭金铺是京城里最大的武器打制铺,这是它的亮点,但同时也是它最大的缺点,对手的举动措施永远都是令人防不胜防,以芊凰之见,与其选择这种风险较高的店铺去打制武器,不如去选择一些风险相对较低,更能保证安全性的店铺。” 从她的娓娓道来中,墨子渊似乎突然被人理清了思绪,头脑越来越清醒冷静,反复思索权衡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目光偶然与对面的女子接触,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平静毫无任何表情的面孔,那双幽深似水的紫眸似乎散尽了万千花海,坚定的光芒闪烁其中,无比绚烂。 只是一瞬,竟让墨子渊觉得自己的果断性还不如一名女子,这般优柔寡断也许将来只会害了月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母妃不是从小这般教育他吗?况且五小姐此番好意确实对他们有利,也不好白白费了她的一番好心。 “好,就按五小姐所说的行事。” “另外,还有一件事。”芊凰从荷包里掏出两个戒指状的物体轻轻递了上去。 “这是……” “这是藏有毒针的暗器。”果然如她所料,一听到暗器两字,墨子渊脸色一变,似乎有几分犹豫和为难,“王爷不必担心,这些日子月国恐怕不会太太平,带着这个一是为了防身,二是为了用在两国的擂台比试上。” “五小姐是说……用暗器取胜?”那不是胜之不武吗?他从不用这种手段取胜,就算赢了也没有光彩,这件事芊凰应该知道才是,那她的提议也应该是有自己的道理。 “王爷可知,云国为何屡屡比试都获胜吗?”芊凰缓缓收回手臂,一抹复杂的神色从眼底稍纵即逝。 似乎在这个时候,觉得她的语气比以往更冷了几分……“莫非是……”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他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可是对方使用暗器取胜,他们就一定要用暗器回击吗?这似乎不是君子的作风。 芊凰一眼就看穿了墨子渊的为难,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个王爷到底还是太年轻气盛了,他对别人讲究公平公正,可不代表云国也会如此。 司徒瑞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对付那样的人,绝对不能再死守以往的教条。 “云国每每比试都会放出毒针来把握好胜利,而我配置的这种毒针与它并不相同,王爷请看。”芊凰轻轻捏起一枚戒指,使阳光正射到中央镶嵌的蓝色宝石上,如星光折射到海洋,透露出冷冽的锋芒。 “咔哒”一声轻响,宝石的六个切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扭转,折射出一道强劲的光芒。 “这……”墨子渊毫不掩饰眼底震惊的光芒,这到底是什么机关?为何他闻所未闻? 收回戒指,那道强劲的光芒也随之消失,看上去就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连那块宝石都没有半分扭开过的痕迹,上面的切面自然清透,任谁都无法窥探出其中的奥妙。 “这块宝石经过特殊分割和打磨,一旦有接近正午的阳光射到上面就会吸收其能量,折射出一道夺目的光芒。”芊凰细心地给他解释,这个小发明实则做起来并不费事费力,只是因手法特殊,相当少见罢了。 “原来如此……”墨子渊似乎也不想方才那般排斥了,伸手接过一个镶嵌着蓝色宝石地戒指,轻轻套在中指上,“真是新奇。” “王爷仔细看,可有发现宝石侧面有一颗米粒般大小的珍珠?” 墨子渊顺势看了过去,微微颔首,这看上去只是一颗普通的珍珠,难道也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请王爷轻轻按两下试试。”芊凰语气尽量放缓,努力不让自己显得焦虑,而袖中的拳头却是不经意间攥起。 墨子渊按照她所言轻按两下,一根细针猝然飞出,死死地扎进了芊凰身侧的树桩上。 这……墨子渊微微一愣,急忙仔细的打量手上的戒指,乍一看,这上面的都是些普通装饰,没想到竟是招招独特,令人猝不及防。 “这是五小姐做的?” “嗯,王爷决定了吗?” “……” 一缕微风轻轻拂过发间,墨发轻扬,俊美的脸庞在阳光的映衬下更显得温柔坚定,那双青墨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星辰般璀璨绚烂的光华。 “好。” “方才王爷说人选还差一名?”芊凰很快捕捉到了墨子渊话中值得摘取的部分,似乎是因为解决了一个难题,她的语气听上去也轻快不少,时常带着一抹哀伤的紫眸流光婉转,好似熠熠生光的曜石般澄澈空灵,随意一个眼神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墨子渊笑容一敛,眼底掠过一抹不着痕迹的严肃:“五小姐应该知道,擂台比试需要五个人,我打算让东方家族的三位少爷与我一同参加,可由此看来还是少一名人选,若是不尽早确定的话,就会被视为放弃了这场比试,那月国在这场比试中就会不战而败。” 似乎就是在这一刻,安静的四周画满优雅的花丛,天际那轮夺目的光辉落入了他清澈明亮的眸中,换化为闪亮的金色,在这双明亮清透的眼眸中,她看到了无限的自信和雄心。 漫天的流光倾泻,轻扫天边云卷云舒,一切看上去是那般平静,暗藏的却是波涛汹涌。也许总有那么一天,这层平静的表象会在双方无限的雄心和梦想中被扯得粉碎,到那时,她又会在其中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王爷可有考虑过其他人选?” “……”墨子渊淡淡地摇摇头,“并不是所有世家子弟都有机会接触马匹学习马术,而这场比试我月国必须用尽全力,所以……” 第三十四章 祖母异样 “这么说,王爷是想要赢了。”芊凰风轻云淡地说着,那语气就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毫无瓜葛的事一般淡然。 墨子渊微微一愣,目光淡淡的扫过她的脸庞,清晰而坚定地开口:“没错!” 简单直率的回答,就仿佛一道阳光悉数照进了满是冰雪的世界里。也许只是一瞬的幻觉吧,空气似乎在这一刹那间变得温凉,芊凰脑中再一次幻化出一张熟悉的脸,那个熟悉的神情…… “王爷就不怕……坏了两国的友好交往吗?” 墨子渊握紧拳头,微微昂起下巴,目光定在了远处的那一片蓝天之上:“父皇曾经这般对我嘱咐过,可我认为,越是要友好交往,才越是要努力去赢,一方的坚持绝不会因为另一方的打压而退缩,如果只是一味的迁就,更会让云国以为自己高人一等,越会使两国的交往趋向不平衡的发展,只有赢得这场比试,才能更有效的打压云国的嚣张气焰,也算是为月国争上一口气吧。” 不得不说,他理解的很透彻,方方面面考虑得也很是周全,这样的人将来登上皇位,想必也会成为一代明君。 芊凰微微颔首,目光中的冰冷疏离缓缓融化成点点赞赏的光芒:“王爷理解的很透彻,但是王爷知道为何云国无论男女,各个善战吗?” “……”墨子渊轻轻摇摇头,云国的善战世人皆知,可其中的门道往往没有人清楚,这才让云国稳稳占据了武将之国的称号。 “王爷可知云国的中央学院?” 中央学院?那不只是个普通的学院吗?墨子渊调动出脑内的信息,月国也不缺这种供官员家族读书学艺的学园,这和云国的强大有何关联? “念书,只是中央学院掩人耳目的一个理由,它真正的用处是,培养武道人才,而从中央学院出来的人才,大多被直接封臣,而中央学院也是云国人才的重要输出点。” 原来如此……“我回去就回禀父皇,劝他也创办一个这样的学院以培养武道人才。”墨子渊突然兴奋起来,但一个疑惑也随之出现在脑海中,“五小姐怎么会如此了解?” “……这些都是臣女私下让人到云国调查出来的。”芊凰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她早就料到以墨子渊的聪明一定会起疑,提早就想好了应对措施。 “这样啊……”墨子渊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一抹奇异的神色在眼底悄然划过,“既然如此,我这就起身回宫,五小姐,先告辞了。” 看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芊凰缓缓收回了目光,一丝冷笑在嘴角轻轻勾起,楚芊华现在应该还在等着“八王爷”过去吧,不知道她发现自己受骗了之后会是怎样一个表情。不过这一切暂时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她起身回了厢房,刚静坐在桌前端起茶壶,就见一名女子怒气冲冲的推开房门,咣当一声将拳头砸到了桌子上:“可恶!” “嫡姐,出了何事?”这名女子除了楚芊华还能有谁?只不过昔日挂在脸上的伪装都撕了个彻彻底底,现在的她面色狰狞,满脸的妆容都扭在了一起,滑稽至极。 楚芊华冷哼一声,怒火还是忍不住的往上窜,方才她依照那人的话到厢房的另一边等着八王爷,满脑子做着飞黄腾达的美梦,没想到她独自一人等了半个时辰都没见一个人影,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当,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却一直没有再发现那名侍卫的影子,怎能让她不气! 芊凰默默起身,一抹讥笑在眼底转瞬即逝,一丝若有所无的冷笑在白皙的脸颊上悄然划过。 “等等,五妹,你去哪儿?”兴许是心情不好的缘故,楚芊华的语气无比生硬,任何人听上去都会心里不爽。 “妹妹累了,想要去歇一会儿。” “……” 似乎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老夫人从另一边的厢房里缓缓下床,在楚芊颜的伺候下穿好了衣裳。 “祖母休息了片刻,精神可好了不少呢。”楚芊颜温顺一笑,像朵纯良无害的小白花,却又无法掩饰眼底闪过的虚伪奉承。 老夫人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在心里冷冷一笑,楚芊颜阿谀奉承,楚芊华又急躁不堪,这众多的孙女里,还是芊凰最合她的心意了…… “凰儿呢?” “呃,在,在隔壁的厢房。”楚芊颜面色有几分不悦,怎么祖母一醒过来就想着那个楚芊凰?她到底给祖母灌了什么**汤?同为庶女,凭什么她就那么得祖母的宠爱,而自己费尽心思却换不来祖母一句真诚的夸赞! “快,扶我去隔壁的厢房。”老夫人颤巍巍地站起来,一双枯黄的手打着轻颤,抬脚就要向房门口迈过去。 “祖母!”楚芊颜下意识地大喊一声,只见对方的目光冷冷地落到她身上,似乎在寻求一个解释。 后背上冒出几丝冷汗,楚芊颜浑身一颤,祖母从来没有用这种目光看过她,这次居然…… “啊……芊颜只是觉得时间还早,五妹也许还在休息,祖母喝几杯茶润润嗓子再去不迟。”楚芊颜尽量放柔语气,一双纤手在她背上轻轻拍顺,“祖母认为如何?” 老夫人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眸中的冷光一星星的褪去,最后轻叹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悲凉,恍若秋日里落叶纷落时的静谧悲哀:“好吧……” 没有人知道,就在方才短短一觉的时间里,她梦到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这个梦,最后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芊凰静静坐在榻前,芊芊玉指捏起一枚戒指放到眼前,红色的色泽熠熠生辉,恍若朝霞迎来万丈光芒,那火一般的红色在她眼中映出一片血红,精致的切面中倒映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曾几何时,她拥有一张天下男子为之倾倒的娇媚容颜,曾几何时,她不施粉黛也能迷倒众生,到头来,花落人散,弦断音残,一切都再也回不来了,她也不再是那个无知的沈家长女。 轻轻抚摸着这张光滑白皙的面容,她的脸上荡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司徒瑞,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啊,今天的事只是一个开端,以后,她会一点点磨灭云国的高傲,将他的骄傲一点点的夺走,看他那张脸上是否还会保持着那份冷静自若。 “五小姐,老夫人来了。” 一名衣着素雅的丫鬟毕恭毕敬的走上前来行了一礼,这些日子一直都会她伺候五小姐,五小姐待人亲厚和善,想必跟着她也会多几分乐趣。 “知道了。”芊凰静静起身,老夫人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房门口,似乎在向里张望。 芊凰疾步走上前去搀着老夫人的手臂缓缓走到桌前落座。 “祖母怎么到凰儿这里来了?”芊凰斟了一杯淡茶递上前去, 一抹疑惑的神色在眼底划过。 老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伸手接过茶杯,边喝边叹气。 这个动作更加加深了芊凰内心的疑惑,索性就追问下去:“祖母可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不然怎么会到她这里来唉声叹气? 老夫人似乎犹豫了片刻,眼神似乎有些异样,这个反应让芊凰暗暗一惊,手指下意识的搭上了对方的脉搏。 “突、突”的脉搏缓缓牵动了芊凰的思绪,原本风轻云淡的眸子缓缓漫上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玉手轻轻移开,芊凰轻声呼唤着:“祖母,祖母……” 然而这倚在桌上的老人却是毫无反应,双眸无神,面色铁青,看上去是受了惊。 芊凰起身从一旁的药箱里掏出一盒药粉悉数洒在老夫人面前,纷纷扬扬的粉末终于让老夫人有了一丝反应,僵住的手指微微颤动着,身体里仿佛藏着一个挣扎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的动作缓缓恢复如初,眼神也逐渐恢复了正常,眼前隐隐约约映出一个熟悉的轮廓…… 老夫人忽的眼前一亮,死死地握住了芊凰的手,那力度丝毫不像一个方才还受过惊吓的老人:“雪英,雪英……”老夫人不住的呼唤着这个名字,昏花的老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层泪花,毫无血色的唇微微颤动着,看上去情绪很不稳定。 雪英?芊凰微微一愣,老夫人居然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人,难道这具身体和那个人有什么关联吗? 老夫人依旧意识模糊地呼唤着这个名字,似乎是意识到了对方没有反应,原本有了光亮的眸子突然暗了下来,呼唤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你果然还在怪我吗……” 情况似乎不太妙……芊凰突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尽量放缓语气:“……我在这儿。” 老夫人眸中一亮,两行老泪轻轻滑落,声音哽咽:“……是他们做的,是他们把你逼死的啊……” 逼死?逼死谁?“是谁?!”芊凰突然加大了力度,老夫人吃痛一声,整个人仰面倒了下去…… “祖母!” 第三十五章 意外回府 (各位亲爱的小读,这张是发错了,请大家自动忽视) “这么说,王爷是想要赢了。”芊凰风轻云淡地说着,那语气就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毫无瓜葛的事一般淡然。 墨子渊微微一愣,目光淡淡的扫过她的脸庞,清晰而坚定地开口:“没错!” 简单直率的回答,就仿佛一道阳光悉数照进了满是冰雪的世界里。也许只是一瞬的幻觉吧,空气似乎在这一刹那间变得温凉,芊凰脑中再一次幻化出一张熟悉的脸,那个熟悉的神情…… “王爷就不怕……坏了两国的友好交往吗?” 墨子渊握紧拳头,微微昂起下巴,目光定在了远处的那一片蓝天之上:“父皇曾经这般对我嘱咐过,可我认为,越是要友好交往,才越是要努力去赢,一方的坚持绝不会因为另一方的打压而退缩,如果只是一味的迁就,更会让云国以为自己高人一等,越会使两国的交往趋向不平衡的发展,只有赢得这场比试,才能更有效的打压云国的嚣张气焰,也算是为月国争上一口气吧。” 不得不说,他理解的很透彻,方方面面考虑得也很是周全,这样的人将来登上皇位,想必也会成为一代明君。 芊凰微微颔首,目光中的冰冷疏离缓缓融化成点点赞赏的光芒:“王爷理解的很透彻,但是王爷知道为何云国无论男女,各个善战吗?” “……”墨子渊轻轻摇摇头,云国的善战世人皆知,可其中的门道往往没有人清楚,这才让云国稳稳占据了武将之国的称号。 “王爷可知云国的中央学院?” 中央学院?那不只是个普通的学院吗?墨子渊调动出脑内的信息,月国也不缺这种供官员家族读书学艺的学园,这和云国的强大有何关联? “念书,只是中央学院掩人耳目的一个理由,它真正的用处是,培养武道人才,而从中央学院出来的人才,大多被直接封臣,而中央学院也是云国人才的重要输出点。” 原来如此……“我回去就回禀父皇,劝他也创办一个这样的学院以培养武道人才。”墨子渊突然兴奋起来,但一个疑惑也随之出现在脑海中,“五小姐怎么会如此了解?” “……这些都是臣女私下让人到云国调查出来的。”芊凰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她早就料到以墨子渊的聪明一定会起疑,提早就想好了应对措施。 “这样啊……”墨子渊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一抹奇异的神色在眼底悄然划过,“既然如此,我这就起身回宫,五小姐,先告辞了。” 看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芊凰缓缓收回了目光,一丝冷笑在嘴角轻轻勾起,楚芊华现在应该还在等着“八王爷”过去吧,不知道她发现自己受骗了之后会是怎样一个表情。不过这一切暂时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她起身回了厢房,刚静坐在桌前端起茶壶,就见一名女子怒气冲冲的推开房门,咣当一声将拳头砸到了桌子上:“可恶!” “嫡姐,出了何事?”这名女子除了楚芊华还能有谁?只不过昔日挂在脸上的伪装都撕了个彻彻底底,现在的她面色狰狞,满脸的妆容都扭在了一起,滑稽至极。 楚芊华冷哼一声,怒火还是忍不住的往上窜,方才她依照那人的话到厢房的另一边等着八王爷,满脑子做着飞黄腾达的美梦,没想到她独自一人等了半个时辰都没见一个人影,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当,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却一直没有再发现那名侍卫的影子,怎能让她不气! 芊凰默默起身,一抹讥笑在眼底转瞬即逝,一丝若有所无的冷笑在白皙的脸颊上悄然划过。 “等等,五妹,你去哪儿?”兴许是心情不好的缘故,楚芊华的语气无比生硬,任何人听上去都会心里不爽。 “妹妹累了,想要去歇一会儿。” “……” 似乎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老夫人从另一边的厢房里缓缓下床,在楚芊颜的伺候下穿好了衣裳。 “祖母休息了片刻,精神可好了不少呢。”楚芊颜温顺一笑,像朵纯良无害的小白花,却又无法掩饰眼底闪过的虚伪奉承。 老夫人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在心里冷冷一笑,楚芊颜阿谀奉承,楚芊华又急躁不堪,这众多的孙女里,还是芊凰最合她的心意了…… “凰儿呢?” “呃,在,在隔壁的厢房。”楚芊颜面色有几分不悦,怎么祖母一醒过来就想着那个楚芊凰?她到底给祖母灌了什么**汤?同为庶女,凭什么她就那么得祖母的宠爱,而自己费尽心思却换不来祖母一句真诚的夸赞! “快,扶我去隔壁的厢房。”老夫人颤巍巍地站起来,一双枯黄的手打着轻颤,抬脚就要向房门口迈过去。 “祖母!”楚芊颜下意识地大喊一声,只见对方的目光冷冷地落到她身上,似乎在寻求一个解释。 后背上冒出几丝冷汗,楚芊颜浑身一颤,祖母从来没有用这种目光看过她,这次居然…… “啊……芊颜只是觉得时间还早,五妹也许还在休息,祖母喝几杯茶润润嗓子再去不迟。”楚芊颜尽量放柔语气,一双纤手在她背上轻轻拍顺,“祖母认为如何?” 老夫人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眸中的冷光一星星的褪去,最后轻叹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悲凉,恍若秋日里落叶纷落时的静谧悲哀:“好吧……” 没有人知道,就在方才短短一觉的时间里,她梦到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这个梦,最后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芊凰静静坐在榻前,芊芊玉指捏起一枚戒指放到眼前,红色的色泽熠熠生辉,恍若朝霞迎来万丈光芒,那火一般的红色在她眼中映出一片血红,精致的切面中倒映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曾几何时,她拥有一张天下男子为之倾倒的娇媚容颜,曾几何时,她不施粉黛也能迷倒众生,到头来,花落人散,弦断音残,一切都再也回不来了,她也不再是那个无知的沈家长女。 轻轻抚摸着这张光滑白皙的面容,她的脸上荡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司徒瑞,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啊,今天的事只是一个开端,以后,她会一点点磨灭云国的高傲,将他的骄傲一点点的夺走,看他那张脸上是否还会保持着那份冷静自若。 “五小姐,老夫人来了。” 一名衣着素雅的丫鬟毕恭毕敬的走上前来行了一礼,这些日子一直都会她伺候五小姐,五小姐待人亲厚和善,想必跟着她也会多几分乐趣。 “知道了。”芊凰静静起身,老夫人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房门口,似乎在向里张望。 芊凰疾步走上前去搀着老夫人的手臂缓缓走到桌前落座。 “祖母怎么到凰儿这里来了?”芊凰斟了一杯淡茶递上前去, 一抹疑惑的神色在眼底划过。 老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伸手接过茶杯,边喝边叹气。 这个动作更加加深了芊凰内心的疑惑,索性就追问下去:“祖母可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不然怎么会到她这里来唉声叹气? 老夫人似乎犹豫了片刻,眼神似乎有些异样,这个反应让芊凰暗暗一惊,手指下意识的搭上了对方的脉搏。 “突、突”的脉搏缓缓牵动了芊凰的思绪,原本风轻云淡的眸子缓缓漫上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玉手轻轻移开,芊凰轻声呼唤着:“祖母,祖母……” 然而这倚在桌上的老人却是毫无反应,双眸无神,面色铁青,看上去是受了惊。 芊凰起身从一旁的药箱里掏出一盒药粉悉数洒在老夫人面前,纷纷扬扬的粉末终于让老夫人有了一丝反应,僵住的手指微微颤动着,身体里仿佛藏着一个挣扎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的动作缓缓恢复如初,眼神也逐渐恢复了正常,眼前隐隐约约映出一个熟悉的轮廓…… 老夫人忽的眼前一亮,死死地握住了芊凰的手,那力度丝毫不像一个方才还受过惊吓的老人:“雪英,雪英……”老夫人不住的呼唤着这个名字,昏花的老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层泪花,毫无血色的唇微微颤动着,看上去情绪很不稳定。 雪英?芊凰微微一愣,老夫人居然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人,难道这具身体和那个人有什么关联吗? 老夫人依旧意识模糊地呼唤着这个名字,似乎是意识到了对方没有反应,原本有了光亮的眸子突然暗了下来,呼唤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你果然还在怪我吗……” 情况似乎不太妙……芊凰突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尽量放缓语气:“……我在这儿。” 老夫人眸中一亮,两行老泪轻轻滑落,声音哽咽:“……是他们做的,是他们把你逼死的啊……” 逼死?逼死谁?“是谁?!”芊凰突然加大了力度,老夫人吃痛一声,整个人仰面倒了下去…… “祖母!” 第三十六章 遭遇袭击 …… 唔…… 床榻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芊凰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担忧的望向老夫人那张苍白的面孔。刚才她想了很久,一直在思索雪英这个名字,似乎很熟悉,但却又很陌生,只能回去之后问问湘儿和灵犀了。 “祖母!祖母!” 熟悉的呼唤在耳边响起,老夫人挣扎了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眸,一张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放大。 她缓缓伸过手去:“雪英……”颤抖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芊凰握住了那只手,话语清晰有力:“祖母,是我。” “凰儿?”老夫人总算看清了眼前的人儿,眼底划过一抹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的神色,“我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躺在了这里?她依稀记得自己在厢房外散步啊? “祖母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方才凰儿发现您的时候,您已经进了厢房。” “这样啊……”老夫人轻叹一声,目光幽幽,似乎在回忆什么。 “祖母可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唉~只记得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了一位故人……”老夫人语气幽然,轻轻用另一只手盖上了芊凰的手背。 故人?雪英? 芊凰小心翼翼地开口:“那那位故人……” “她已经死了……”老夫人轻叹一声,目光轻轻掠过芊凰的面孔,“凰儿,扶我起来吧。”那件事,还是不要告诉芊凰的好,就让这个秘密,被她带进棺材里吧…… “祖母先服下这颗药再下榻。”芊凰从一旁的八仙桌上拿起一颗黑色的药丸,一抹暗光在眼底悄然划过…… “好。” 眼看着老夫人将药丸吞下,芊凰轻舒一口气,将老夫人扶到隔壁的厢房内。 微风习习,繁花锦簇,芊凰轻轻停下脚步,眸中划过一抹暗芒,为什么老夫人会把她当成那个雪英,在这个世界上,长得相似的人除了血缘关系外,应该很少了吧,难道…… …… 次日清晨。 “五小姐,老夫人让奴婢来转告您,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回府了,让小姐你好好收拾下。” 一名容貌清秀的丫鬟恭恭敬敬的上前来行了一礼,巴掌大的小脸上洋溢着柔和的笑意。这些天跟着五小姐,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如果可以的话,她还真想到五小姐身边伺候。 芊凰一只手在首饰盒里挑挑拣拣,择出一支淡粉色的步摇插在发髻一侧,声音甜美柔和:“知道了,你先去通知其他人吧。” “奴婢明白。” 小丫鬟微微行了一礼后迈出厢房,朝着隔壁的门槛走过去。 “咔哒”一声合上首饰盒,眸中一片幽暗,她们似乎还没住几天就要离开,想必老夫人也有这么做的原因吧…… 想起昨日里老夫人表现出的异样,芊凰就愈加怀疑这府里还掩埋着一些旁人不知道的秘密,至于这些秘密什么时候能够真相大白,还是一个未知数。 “砰!”“什么?!离开?!” 隔壁的厢房中,孟氏猛地一拍桌子,身子腾地一下站起,满目惊讶,扶在桌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状。 这才来了多少日子老夫人就要急着回府?若是这么早就离开了弘福寺,芊华还怎么有机会再接近八王爷? “母亲,不行,不能离开啊……”楚芊华在一旁死死地拽住孟氏的衣袖,低声恳求。这要是离开了,她离王妃的宝座又会远上一步,这让她如何甘心! 孟氏似乎也有几分犹豫,轻轻抚上了楚芊华的玉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这是你祖母的意思,母亲只怕也没有办法阻止啊……”如今她们母女在定国公府的地位本就在下落,若是再在这个时候得罪了老夫人,只怕是得不偿失啊。 “芊华,如今之计,只能先离开了……”孟氏轻声细语地哄着楚芊华,只是这笑容不曾达到眼底。 楚芊华死死地咬住下唇,精致的衣料在她的大力揉攥下生出了多条皱褶,看上去甚是可怜:“可是,母亲……” 孟氏轻叹一声,轻轻拍着她的脑袋:“芊华,母亲知道你的想法,可这时候,急不得,你明白吗?”她这个女儿啊,性子还是一点没改,急急躁躁,若是现在去找老夫人改变主意,她们娘儿俩在府里的日子只怕又要难过些了。 “嗯……” 此时此刻,另一边的厢房内。 东方瑾仰头灌进去一杯浓茶,嘴角上挂着几分茶渍,不过现在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干脆大咧咧的用袖子一抹嘴角,将手中的茶杯磕向桌面:“你说什么?凰姐姐她们现在就要离开?” 一名小和尚搓着手中的佛珠,若有其事的点点头:“确实如此。” 一旁的月心璃多少有些看不过去,从荷包里掏出一块手帕递上去:“瑾儿你还是先用这个擦擦吧。”这丫头的吃相喝相也太不文雅了,真不知道生在这么个大家族里她是怎么保持这样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的。 东方瑾一把拿过手帕,利利索索的在嘴角象征性的擦上两下,随后将皱皱巴巴的手帕递回给月心璃。 呃,这个……月心璃有些为难的瞅瞅她手心的帕子,原本精致的莲花图案如今看来是七扭八歪,满是皱褶,这让她怎么再接过来…… “瑾儿,你又在胡闹了……”门口传来一个无奈的声音。 循声望去,来人除了东方曜和东方焱两兄弟,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殇哥哥?!” 一看清来人的脸,东方瑾就一个大呼扑上前去,两臂死死地环住月凌殇的脖子。 “哎呦呦,小丫头快下来,殇的脖子快被你给弄断了!”东方焱赶紧在一边起哄,光是动嘴,手上却是一点动作都没有。 东方瑾瞥了他一眼,很显然没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瑾儿,快别闹了,你不是还有正事呢么?”月心璃上前轻轻拉住东方瑾的裙摆,尽量把语气放缓。 正事?东方瑾打了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手臂一松落了下来。 果然还是这招有用……月心璃在心里轻笑两声,一双明眸打量着这个多变的丫头。 东方瑾清了两下嗓子,将刚才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其他人听,小嘴微微嘟起。她本来也很想离开的,只是祖母一心要在这里住上个几天,她是小辈,又不能越了规矩,真是头疼…… 不过说来也是有意思,一直讨厌繁文缛礼的她在这方面的礼节是一方面也没落过,这才导致了如今两难的局面。 东方焱抿唇一笑,一张俊脸故意拉得老长,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你这小丫头倒也不想着求求我……” 东方瑾眼睛一亮,猛地扑上前去环住东方焱的腰,用撒娇的语气说道:“难不成六哥有办法?” “哼,当然有。”东方焱足足地过了一把兄长瘾,乐呵呵的朝一边的厢房走过去,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东方瑾见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用最快的速度抄起衣物杂物开始收拾,看得一旁的几人一阵眼花缭乱。 “瑾儿,你干什么呢?”月心璃一手扶住额头,美眸半眯着,实在摸不透这个小丫头的举动。 东方瑾抽出个空来猛地回了一句:“这都看不出来,收拾行李呗。” “这……”有这么收拾行李的吗?月心璃面色抽搐,望着面前越收越乱的景象,准备的话一时间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心璃,你也去收拾行李吧。” 一直没开口的月凌殇冷着一张俊脸开口,血红色的眸中闪过一抹亮光,没想到瑾儿这个多变的丫头这么喜欢她,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殇。”东方曜拍了拍他的肩膀,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话说你和五小姐不是已经认识了吗,不收拾一下行李?” “想必心璃已经替我收拾好了吧。” “……” 一个时辰后,几辆豪华的马车同时驶入峡谷。 马车之中,芊凰轻轻地握住老夫人的手,轻声细语地开口:“祖母身子可好些了?” “多亏了凰儿的药,祖母才能这么快就好啊。”老夫人轻轻睁开眼睛,若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淡淡一笑。 “祖母这病……可是时常犯?” 老夫人淡淡的将目光移向窗帘外面,声音带着几分淡淡的幽凉:“也许吧,心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医好的……” “……” 就在言语之间,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两人齐齐往后一仰,险些磕到脑袋。 第一辆马车停了,后面紧跟的几辆马车也接二连三的停了下来,楚芊颜探出脑袋来大声质问:“怎么回事啊!” 马夫颤颤巍巍地开口:“禀老夫人,众位小姐,前面的路……被堵住了……” 什么?!芊凰迅速的探出头去,只见马车正前方被几块大岩石死死堵住了出口,若想出去只怕是不可能了。 “怎么会这样?”老夫人面色一沉,伸手撩开纱帘。 只见不知从何处蹿出来几十名黑衣人,以最快的速度将几辆马车死死围住,一柄刀剑探进了纱帘中。 “下车!” 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刀刃上散发出凛冽的寒光,寒气逼人。 这…… 众人在迫使下不得不纷纷下了马车,只见那些黑衣人一个个在她们当中打量着,似乎在找什么人。 “禀大人,没有。” 一名黑衣人上前向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报告,那名男子用黑纱蒙着脸,根本看不清真实面目,只是那身形似乎有几分熟悉…… 芊凰在老夫人身边默不作声地观察着情况,一只手偷偷探进怀里…… 而那些人一直在议论着什么,自然没有注意到芊凰的动作,忽然青衣男子大手一挥,其中几名黑衣人立刻抽出刀剑,杀气汹汹地朝她们逼近…… “啊——不要杀我!” 楚芊华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往后退去,被孟氏一把护在怀里,浑身打着哆嗦,一个恐怖的想法在脑海中慢慢扩大…… 楚芊颜强装镇定地与上前来的黑衣人对视着,一双手却是忍不住的打着颤,冷汗从额间丝丝渗出,红唇上下打着哆嗦。 相比起她们三人,芊凰和老夫人就显得镇静多了,两个单薄的身影格外醒目,对面则是寒光凛冽的剑刃一步步的逼近。 “四哥,怎么办?凰姐姐她们好像遇到麻烦了!”东方瑾急呼一声,焦急地拉着东方曜的衣袖,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东方曜死死地皱着眉头,强压住想要冲上前去的冲动,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她们从危险中救出来,强冲上去不但不会帮上忙反而还会添麻烦…… 剑刃一点点逼近芊凰的胸口,她深吸了一口凉气,紧紧捏住怀中的药包,只要他再靠近一点,就用这种强劲毒粉暂时把他迷晕,至于其他的人,只能再想对策了,毕竟眼前的危险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我心狠,我原本的目标压根就不是你们,要怪就怪就怪你们自己倒霉,硬是撞了上来,把你们全部杀掉,也会给他添些麻烦吧。”一直没有开口的青衣男子突然开口说道,那冰冷的声音让在场每一个人浑身一震,一股寒气从后背蔓延上来…… “好了,别磨蹭了,动手吧。” 随着这一声令下,几名黑衣人猛的冲上前来,随着身前的猎物挥动了刀剑…… …… 第三十七章 芊凰脱险 “住手!” 就在芊凰即将甩出药粉的时候,一声大喝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一时间全部将目光投到了那名迟迟赶来的男子身上。 丝绸般顺滑的墨色长发,墨玉般深邃的双眼,若有若无的清浅笑意,犹如三月里随暖风在湖边丝缕摇曳的一株春柳,容颜赏心悦目,浑身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八王爷?!”楚芊华讶异地张大嘴巴,迅速地理了理有些蓬松的长发,伸手整了整裙裾,含情脉脉地望向这名英姿飒爽的男子,面颊上飞着几丝红晕。 方才她还以为必死无疑了,没想到竟然是八王爷亲自赶来救她们…… 然而对方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她这儿,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目光忽然掠过芊凰那张处变不惊的面孔,心里忽的一痛,他简直不敢想象,是不是他再晚来一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想到这里,熊熊怒火在心间燃烧,墨子渊冷冷一喝,伸手涌现出数十名训练有素的侍卫,虎视眈眈地盯着对面的一群黑衣人,静待着主子的命令。 “杀!” 随着这一声大喝,数十名侍卫一拥而上,双方势力很快厮杀在一起,那群黑衣人就好像疯了一般提起刀刃冲了进去,兵器的碰撞声,双方的惨叫声很快交织在一起。 墨子渊不再犹豫,从腰间抽出一把宝剑上前,手起剑落,很快就割断了两个人的咽喉,鲜血飞洒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阵阵令人作呕的腥味。 “呕——”楚芊华转身干呕一声,将头埋进孟氏的怀里,不敢抬头看这血腥的一幕。 以墨子渊敏捷的身手很快就杀到了青衣男子身前,男子抽出一把大刀对着对方的脖颈便砍,那刀足足有好几斤重,空气中炸开一阵摩擦碰撞声。 “铛!”墨子渊举剑挡住,不曾想对方的力气如此之大,两柄刀剑缓缓移向他这边,眼看见要刺到胸口。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墨子渊身形一侧,整个人将重心移到旁边,那名男子在惯性的作用下打了个踉跄,一时间重心不稳。 墨子渊看准时机将宝剑狠狠地刺进男子胸口,一时间鲜血飞溅,男子微微挣扎了一下后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殷虹色的血液染红了大地,绽开了朵朵红莲。经过一段时间的厮杀,很明显黑衣人占了下风,刀光剑影中,惨叫声、倒地声、摩擦声、碰撞声密密的交织在一起。 一名黑衣人见形势不妙,飞快的打量起在一旁观战的芊凰等人。 嗯?楚芊华的衣裙和佩戴的首饰让他眼前一亮,立刻冲了过去,那速度快的令人难以想象。 “啊!”楚芊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一道黑影朝自己冲了过来,顿时爆发出一声尖叫,下意识的躲到身后的芊凰后面,将面前的芊凰往前使劲一推—— 芊凰猝不及防间重心向前,整个人被推向了前面。 “不——” 刚刚下车的东方瑾看到眼前一幕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下意识的伸手要扑过去却被东方焱死死按住不能动弹。 “糟了!” “小心!” 东方曜和墨子渊两人情急之下同时冲上前去想要拉住她,却还是晚了一步,连她的衣角都没有触碰到。 黑衣人顺势捏住芊凰的手臂朝自己的方向一拉,芊凰在这股大力的驱使下打了个踉跄,身子被拉了过去,重重的跌在了黑衣人身上。对方从地上捡起一柄沾满鲜血的长剑横在芊凰脖颈前,威胁似的按按,对着墨子渊大声吼道:“赶快让你的人停手!否则我就杀了她!” 长剑又逼近几分,轻轻按在了芊凰的脖子上,再用几分力这剑刃只怕就要抹进皮肤里了,刺骨的寒意使芊凰倒吸一口冷气,大脑内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飞快地想着办法应对这突发的一幕。 一只手缓缓探进怀里,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在眸中划过。 “把你的手伸出来!老实点!”黑衣人大吼一声,面色恐怖狰狞,芊凰的动作在他看来无比熟悉,绝对不能让这个好不容易到手的人质有一丝机会逃离! 芊凰微微一愣,缓缓地将手伸出来,黑衣人用力的扣住她的手腕,紧紧束缚在身后,防止她再有别的动作。 “快让他们停手!听见没有!”看着身边倒下的一具具黑色尸体,黑衣人眼底划过一丝恐惧,手上又使了几分力气。 楚芊华孟氏两人则是在心里得意地发笑,一名小小的庶女而已,八王爷怎么会因为她放弃捉拿刺客的机会?看来这次楚芊凰是在劫难逃了,还没等到她们出手就没了命,还真是上天都在帮她们! “你放手!否则本小姐一定将你满门抄斩!”东方瑾从一旁怒气冲冲地走出来,咬牙切齿地说完这一席话,目光中带着丝丝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黑衣人浑身一颤,暗暗叫苦,怎么把东方家族和月氏一族也给扯进来了?这下可糟了! “我说了,你们先退兵!”他强提一口气,手中的长剑警告似的划过芊凰白皙的皮肤,很快浮现出一抹血痕。 “你再不放开她,我一定让你们全部葬身于此!”墨子渊的面色铁青,十指死死地扣着,目光如电,浑身散发出令人压抑的气息。 “八王爷,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一遍!”黑衣人似乎底气又足了几分,歇斯底里地吼着,他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保住命要紧,只有活下来才能向陛下报告这边的情况。 “……”墨子渊的脸色已经由铁青升华为锅底灰,目光凌厉,似乎要将他剁成碎片。 “王爷,不能退兵啊,抓住刺客要紧!”楚芊华生怕墨子渊动了念头,急忙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这么好的机会,绝对不能再让楚芊凰逃过去! 墨子渊冷冷一瞥,飞快的将她的手从袖子上甩开,眼底是说不出的厌恶和愤怒,若不是这个女子自私胆小把芊凰推出去,芊凰如今也不会面临如此危险的局面! “……撤!” 什么?!楚芊华和孟氏齐齐一愣,八王爷居然真的为了楚芊凰这个贱人撤兵?!对方的人数已经所剩无几了,只要这样继续下去他们一定会赢啊,怎么能在这时候撤兵! “不……”“哈哈哈哈哈哈!”楚芊华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黑衣人的猖狂大笑打断,芊凰的眼底一片冰寒,楚芊华母女还真是会……落井下石啊,变着法的想要她死,不过,可没那么容易! 她现在双手都被束缚住了,没办法用药粉,武功现在也施展不出来……目光偶然掠过墨子渊手上的戒指,眼底突然一亮。对了,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想到这儿,芊凰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朝他身侧的阳光昂了昂下巴,目光死死的定在那枚戒指上。 墨子渊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一道灵光在脑海中划过,他按照她的提示微微侧身,将戒指的宝石切面对准了阳光—— “嗖!” 一道强劲的光芒正好射进黑衣人的眼睛里。 “啊——”那人一声惨叫捂住眼睛,手上的剑刃“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芊凰转准时机将怀中的药粉悉数洒下,纷纷扬扬如沙尘般的粉末刚一接触,只见黑衣人停止了惨叫,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墨子渊用最快的速度上前来,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 “我只是用了少量的毒药,很快他就会清醒过来。”芊凰在一旁淡淡地开口,脖颈上的那一抹血迹在阳光下格外亮眼。 墨子渊微微起身:“怎么样?伤口疼吗?”语气中竟是下意识的透出了几分关切。 这个简单的问话看得一旁的楚芊华一阵怒火中烧,凭什么这个贱人只是个庶女就能这么得八王爷另眼相看?就因为她方才从刺客手里逃出来吗? 说实话她方才并没有注意到过程,只依稀看见楚芊凰将一包毒粉洒在了刺客身上,这才逃离了危险,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值得王爷青睐的?! 芊凰轻轻擦了擦脖颈上的鲜血,用很淡然的语气说道:“放心吧,这不是我的血。”这些只是长剑上原本的血迹罢了,根本就没有伤到她。 虽然很想朝他道谢,但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直接说出暗器的事。 “凰姐姐!”一个娇小的身影用最快的速度冲上来,皱着眉头检查着她的手臂,“有没有受伤?” 这关切的语气让芊凰心头一暖,忍不住轻轻一笑:“没有,瑾儿放心吧。” 东方瑾乖巧地点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双明眸恶狠狠地瞪向楚芊华:“要不是她贪生怕死,凰姐姐怎么会这么危险!”方才发生的事让楚芊华在她心里的地位又降了不知多少层,这样的人,真是令人不齿! 楚芊华闻言一愣,随即做出很委屈的模样,明明只是她下意识中做的动作罢了,况且若是不是楚芊凰在那里,方才在刀尖下受胁迫的就会是她了,她可是堂堂嫡女啊,身份地位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庶女吗?! …… 第三十八章 云国刺客 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在旁人看来是万般的恶心,纷纷别开脸庞不再看她那张令人嫌恶的脸,明明前一秒还在想着办法加害别人,现在又装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就连一向脾气很好的东方曜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我……” “嫡姐。”楚芊颜勾出一抹优雅的笑容款步上前,一双美眸微微眯起,红唇轻勾,笑靥如花,“依妹妹看来,嫡姐这次做得实在是不太好,毕竟芊凰是我们的妹妹,再怎么样也不能把她扯到危险当中啊,你说对吗?”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八王爷和东方家族的几位少爷小姐都偏向楚芊凰这一边,她何不顺水推舟轻责楚芊华两句,一来能博得旁人的注意,二来也好杀杀这楚芊华的锐气,何乐而不为呢? 楚芊华咬紧牙关愤愤的看着楚芊颜那张颇为得意的脸,突然想要上前撕破她那层虚伪的面容,手掌死死攥起。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而已,在父亲那里受宠又如何?居然敢来责怪她,她楚芊颜算个什么东西! 芊凰冷冷的看着这两姐妹之间的闹剧,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她可没有忽略掉,方才她被挟持的时候,楚芊颜那抹得意的笑容,就好像巴不得她赶紧死在刀下,如今又装出一副真诚的模样替她说话,这楚芊颜还真是会做好人啊。 “嗖。” 突然一名黑衣人从地上狼狈爬起,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悄悄地从背后靠近东方瑾…… 东方家族得罪就得罪了吧,他若是完不成任务,只怕陛下也会灭了他九族,与其这样狼狈回国,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这个小丫头,也好促使东方家族和月国决裂,到那时云国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森冷的寒气慢慢靠近,东方瑾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扭过头去,暗叫着奇怪,这明明是初夏,怎么会这么冷? “啊——”待看清眼前的一幕,东方瑾发出一声尖叫,只见一个相貌极其丑陋的男子挥舞着刀刃向她靠过来,手中的短刀散发着森冷的寒光…… 糟了!墨子渊三人齐齐回头,瞳孔骤然一缩。 “唰!”刀刃挥下,直插这名小女子的脖颈。 “啊!”还未等刀刃落下,一根银针不知从何处射出,嗖的一声插入男子的手臂,他惊叫一声慌忙松手捞起袖子,任凭手中的刀刃掉落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声响,只见那根银针射入的部位周围开始慢慢变得乌黑,没过多久整个手臂就开始慢慢发涨,失去了知觉。 怎么回事?孟氏三人齐齐一愣,同时将目光投向一旁面色从容淡定的楚芊凰,心里暗暗犯起了嘀咕,肯定又是她做了什么手脚…… 月凌殇微微垂眸望了一眼芊凰手上佩戴的宝石手镯,一抹亮光在眼底悄然划过,那宝石的切面看上去与墨子渊佩戴的宝石无异,看来她方才能脱险还有射入刺客手臂里的毒针都和这块宝石有关系了。 察觉到这道视线的芊凰微微侧目,谁知正好对上他那种洞悉了一切的眼神,心里微微一颤,难道被他察觉了什么?这个人的观察力果然了得,只怕旁人只知是她所为但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吧,看来日后要稍稍留意一下这名行为古怪的少年了。 除了那名中毒的黑衣人外,其余四名刺客也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对准墨子渊,试图力挽狂澜。 还在做困兽之斗?芊凰冷冷一笑,这些人的格斗姿势再结合上方才那名青衣男子倒地时露出的脸,已经告诉了她这些人的身份。 四名刺客似乎已经抛开了一切,将蒙在脸上的面纱一把扯下,露出几张发青、疤痕遍布的恐怖容貌。 好恶心……楚芊颜和楚芊华同时扭过头去干呕,她们还从未见过长得这么丑的人,同时她们也忘记了刚才就是这些人把她们险些逼上绝路。 芊凰冷哼一声,掌心里不知何时多了四根银针,针尖显然淬上了奇毒,只要这几个人有所动作,毒药就会准确无误的射进他们的动脉中。 “呜……”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四名男子身形微微一颤,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一行黑血从嘴角缓缓流下…… “他们服毒了!”墨子渊微微一愣,实在无法想象前一刻还准备拼死一搏的人下一刻就服毒自尽了,这事情的发展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只见那几个黑色的身形微微一晃,软软的瘫倒在地上,登时就没了呼吸。 事情的急转直下令众人都愣在原地,片刻之后墨子渊缓步上前,低身试探了一下其中一人的鼻息,略表遗憾地摇摇头:“晚了,他们已经自尽了。” 芊凰微微蹙眉:“也许不一定是自尽。” 嗯?墨子渊微微一愣,不是自尽?可所有人都看着他们自己倒下去的,难不成还是人为? 楚芊华面色一喜,赶紧大声斥责:“五妹,八王爷都说了这些刺客是自尽的,你居然质疑王爷的决定,还不快给王爷赔礼!不要丢了我们定国公府的脸!” 她尖酸的语气令在场每个人都忍不住蹙起眉头,事情还没有结果,她胡乱插什么话?定国公府怎么养出了这么个嫡女? 老夫人面色一沉,低声呵斥:“芊华,闭嘴!” “本来就是啊祖母,明明……”楚芊华还准备说些什么,满脸得意,总算让她抓住楚芊凰的错处了,绝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一定要让八王爷看清楚这个贱人的真面目! “住口!”墨子渊低喝一声,语气中浓浓的不悦令楚芊华心头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八王爷竟然因为楚芊凰恼她? 还未等她辩解什么,墨子渊已经飞快的移开了目光,强压住心头的不悦:“五小姐,你来看看。”他尽量把语气放缓,不想给这名女子带来什么压力,自己起身让到了一边。 楚芊华扯紧了手中的手帕,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女,凭什么让八王爷对她这么青睐?! 芊凰毫不理会楚芊华憎恶的目光,上前淡然地观察着刺客的面色,随后伸手捏起对方的双颊,观察着口腔内部。 “怎么样?” 墨子渊略带焦急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芊凰微微舒展开眉心,重新站起身来,语气凝重:“王爷,我的猜测并没有错,这些刺客不是自尽,而是在来之前就设法被人灌进了剧毒,只是对方药量把握得很好,恰好能在这个时辰发作。” “这……” “五小姐是如何得知的?”东方曜上前一步,语气温和地问道,目光中带着点点赞赏,这名女子还真是频频给他惊喜。 芊凰微微沉吟片刻后淡然开口:“首先因为不只是这四名刺客,就连方才被我所伤的那名男子也同时中毒身亡了,按常理来说受了毒伤的人不应该那么准时就想到服毒来自尽,也正是这一点让我起了疑心。其二,一般服毒自尽的人口腔内侧都会有一个被咬破的毒囊,而方才我观察过了,他们口中除了污血外就再无旁物,说明他们不是自己咬毒自尽。 其三,方才他们扯下面纱时发乌的脸色说明他们已经中了毒,只是还未到毒发时间罢了。” 众人齐齐一愣,没想到她的观察竟如此细致,一瞬间对这名淡雅从容的女子又生出几分敬佩,又这般才华还不张扬,真是个少有的奇女子。 “死因是弄明白了,只是……他们到底是谁派来的?”东方瑾嘟起嘴巴,很显然没有将芊凰的话听进去,只是一心想要知道是谁连她也想暗算。 芊凰微微垂眸,目光掠过那名被墨子渊所杀的青衫男子,一抹微光在眼底划过:“麻烦王爷将那人的衣襟拉开。”她的声音很轻,除了几名靠的近的人外就没有人听清了。 墨子渊有几分诧异,但动作还是十分麻利,挥手拉开了那人的衣襟,只见一个栩栩如生的祥云刺青图案映入眼帘。 祥云刺青?墨子渊等人纷纷蹙眉,原来是云国的人,看来云国派刺客到此要刺杀的人无疑就是这位月国八王爷,一旦刺杀成功,他们的比试又会多几分胜算,因为怕此事泄露出去,又事先给前来刺杀他的人服了毒药,从头到尾的每个方面都考虑到了,看来他们的对手果然是手段阴险! “来人。” 十几名侍卫出现在他身后。 “处理一下这里,还有,把那些挡路的岩石清理一下。” “遵命!” 众人见状纷纷离开了原地,定国公府的人也顺势重新上了马车,静待着道路清理干净。 “凰姐姐,能不能先到我们那边待一会儿啊?”东方瑾一把握住芊凰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另一个方向拉。 芊凰苦笑一声,这哪里是商量?根本就不是容不得她拒绝吧。 “凰凰,刚才有没有吓到?”月心璃以最快的速度走过来,伸手拍了拍芊凰的肩膀,一双美眸中布满了关切之意。 芊凰淡淡地摇摇头,目光淡然,丝毫看不到慌乱之意。 月心璃这才放心,拉着芊凰坐到另一边的马车边上,温声细语地嘘寒问暖。 “咦?楚芊华干什么去?” 东方瑾用手指了指离开马车的那道艳丽身影,满目厌恶,这个楚芊华不好好呆着,又出来干什么? 嗯? …… 第三十九章 杀意萌生 嗯? 只见那明艳的女子莲步轻移,笑吟吟地站在墨子渊身前,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弯清泉,在对方脸上转了几转,秀丽的容颜染上几丝浅浅的红晕,当真是粉唇如蜜、美目传神。 “楚小姐请留步。”墨子渊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疏离,“有什么事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这位定国公府的嫡女就已经有了芥蒂,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这名女子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楚芊华缓缓停住了脚步,盈盈下拜:“方才芊华是情急之下才对五妹妹说出了那样的话,还请王爷不要因此错怪芊华。”她的声音故意放得又绵又软,听的另一边的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楚芊华,方才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如今一见情势有变,就来向八王爷澄清,其用心是显而易见。 墨子渊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若不是考虑到礼节,他还真想别过头去不再理会这个装模作样的闺阁小姐:“本王并没有误会什么,楚小姐多虑了。”她这是什么意思?来博得自己的怜悯吗?这个女人还真当自己好骗的吗? 楚芊华动作微微一僵,面上的笑容有几分尴尬,她倒希望墨子渊责怪她些什么,这样她还有机会改变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如今墨子渊只是单单的敷衍了事,是不是表示他已经对自己失望了? 楚芊华的眼眶里积满了泪花,似乎随时都会盈眶而出,她的眼底划过一抹精光,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块精致的丝帕递上去:“那就是芊华误会了王爷的意思,芊华见王爷经过方才的事情已经很累了,不妨先擦擦汗吧。” 什么?!东方瑾用力扯紧手中的纱帘,脸色一沉,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这个楚芊华到底还有没有羞耻之心,居然主动给子渊哥哥送手帕擦汗,她安的是什么居心?!若是子渊哥哥真的接了那个丝帕,还不知道她得得意成个什么样子! 不行,她必须过去揭穿这个楚芊华的真面目!这个心肠狠毒的女人在这里装什么白莲花! 东方焱一把拉过抄起袖子就要上前的东方瑾,暗暗叹了口气:“你这小丫头,怎么还是这般的沉不住气。”虽然他心里也是万般的不悦,但这样大咧咧的冲上去只怕是只能给旁人看了笑话去。 “六哥,你干嘛拉着我?那不成还让子渊哥哥接了她的手帕吗!” 东方焱无奈的叹了一声,手上的力道又加大几分,生怕这个小丫头一时冲动又做出什么事来:“你先别急啊,看看情况再说。”他可不认为墨子渊会这样轻易地就接受楚芊华的示好。 “……”东方瑾一把拍开他的手,怒气冲冲地坐回原地。 这边,楚芊华的手臂已经举得有几分发麻,还不见面前的男子有所动作,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该不会八王爷真的不接受她的示好吧,这么多人看着,若是八王爷直接拒绝双方脸上都不好看。 想到这儿,楚芊华心里倒也放松了下来,手臂就那么直直的举着。 “……” 对面的男子终于有了动作,楚芊华心中一喜,动作更加卖力,扑满妆粉的脸上洋溢起得意的笑容,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光明的前程。 然而,墨子渊淡淡的瞅了一眼她手中的丝帕,深紫色的祥云花纹,浅金色的缎带,银色与金色的丝线交织出一片玫瑰的图案。 他是很喜欢这种深紫色,但也要分人,这种事情换到楚芊华身上,只让人感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排斥。 楚芊华清晰的感受到了对方投来的目光,强压住狂躁的心情,努力让自己表现出优雅大方的一面。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是无比的鄙夷,难不成大家族里出来的嫡小姐都是这样一副做作矫情的模样不成?心里更是对这名矫揉做作的女子充满排斥之意。 “多谢楚小姐好意了,不过本王不习惯用旁人的东西,还请楚小姐收回去吧。”声音虽不大却是十分清晰,之所以这样客气也是为了给楚芊华留上几分薄面,墨子渊淡淡地移开目光,就仿佛身前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 楚芊华的脸色当场就变了,不过孟氏的叮嘱强撑着她扯出一个无比僵硬的笑容,用可以算得上是熟练的动作离开了原地,只有她自己清楚这每一步迈出去都能感觉到脸上好像被重重地扯了一个耳光一般。 这一幕在东方瑾等人看来是非常的痛快,这个矫情的女人总算是得到了了个小小的教训,真是大快人心! “母亲,八王爷他凭什么这般对女儿!”一进马车,楚芊华就把全部的怒气发泄出来,不住地拍打着侧壁,一旁的丫鬟在孟氏的示意下匆匆下车守在车外不敢靠近。 等她发完脾气,孟氏才探过身去轻责:“芊华,你这次是太过心急了。” “哼,心急?”楚芊华重重地哼了一声,面孔有些扭曲,“母亲,我算是知道了,这一切绝对和那个楚芊凰脱不了干系!” 经历过最近的事,楚芊华是彻彻底底地明白了,这个楚芊凰和以前已经大不相同! 以前她心情不悦去栖月苑找茬体罚楚芊凰是一个大气都不敢出,任打任骂不敢吭声,如今却是学会了讨得老夫人喜爱,就是自己也不敢再去栖月苑找茬! 所有的事明明都是冲着楚芊凰去的,可到头来全砸到了她自己头上! 孟氏忙上前劝道:“芊华,也许是你多虑了呢?那楚芊凰才多大?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庶女,能翻起个什么大浪来?” “她是身份卑微,可不知为何,东方家族和月氏一族的人都在维护着她!这些人也就罢了,现在连八王爷也向着她!” “兴许八王爷只是对你有些误会……” “误会?”楚芊凰冷哼一声,“这背后只怕是和这个贱丫头脱不掉干系!自从和她在一起开始,我就像撞了邪似的连连倒霉!” “这些暂时还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想办法挽回在八王爷心目中的地位。”孟氏苦口婆心地劝着。 楚芊华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母亲的意思是,放过这小贱人了?” “放过?”孟氏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既然她敢挡了你的路,母亲自然不能如此轻易地放过她。” “那母亲的意思是?”楚芊华小心翼翼地问,她现在奈何不了她,不代表母亲也没有办法。 孟氏冷冷一笑,她现在对国公府已经是心灰意冷了,也不指望着能带给她多少荣耀,如今她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到了楚芊华身上,只要楚芊华能够飞黄腾达,她母凭女贵,身份也能水涨船高。 她的脸上划过一丝狠绝:“绝不能再留她!” “母亲的意思是……”楚芊华只觉得一阵寒流在心间涌过。 “如果她意外死在外面,谁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楚芊华心里一跳,急忙追问:“母亲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时间拖长了只怕会夜长梦多,这件事还是办得越快越好!”孟氏缓缓收敛住了表情,“不过此时还要好好计划一番,毕竟那丫头身上有老夫人的宠爱,此时一定要做的天衣无缝!” 那楚芊凰不过一个庶女,身边也没什么有能耐的人保护,要想杀了她,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不过为了让整个刺杀事件看上去天衣无缝,他们还需仔细计划一番,绝不能有任何差错! 楚芊华乖巧的点着头,一抹狠光在眼底闪过,楚芊凰,这是你自找的!要怪就怪你自己挡了别人的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就在两人细细商议的时候,殊不知自己的对话已经落入了另一个人的耳中—— 月凌殇慵懒地倚在树干上,身形掩在马车之后,血色的眸中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回想起那绝色女子在弘福寺内表现出的孤独无助,他的内心不由得怒火中烧。 没想到她在定国公府中过的竟是这样的生活,就算是猜也能猜到她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没想到堂堂嫡女,心思竟是如此狠辣! 一想到这里,月凌殇只有一股想要将这两个人活剐的冲动。手指轻动,两粒石子准确无误地射入马车之内。 “啪!啪!”两声脆响,迎面两颗石子发出尖锐的声响,稳准狠地打在了两人脸颊上。 两人微微一愣,用手指下意识的抹了一下脸颊,随即带来的是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掌心中竟然出现了斑斑血迹! “啊——我的脸!”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 “夫人,小姐,你们……天哪!”闻声而来的丫鬟皆是张大嘴巴,一时间竟是愣在了原地。 “废物,还愣着干什么!”楚芊华拼命地叫着,她这么一扯,伤口又裂开几分,这刺骨的疼痛险些让一直娇生惯养的楚芊华一个不稳摔倒地上,面部飞快扭曲。 “是,是……”几名丫鬟慌里慌张地去找可以止血用的东西纷纷给二人用上。 见马车里乱成了一锅粥,月凌殇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容,妖诡的眸中闪烁着三月春华般璀璨迷离的光晕,浅笑如虹雨飘落,血色的眸中不含有一丝温度的动容,浑身上下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森寒意。 第四十章 云逸找茬 此时此刻,一辆装饰无比奢华的马车停在了定国公府门外。 只见一名肤色白皙的男子撩开纱帘跳下马车,身上的衣服是由上好的丝绸制作而成,绣着祥云花纹的金色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那笑容颇有几分风流公子的轻佻。 他大步穿梭在各个回廊之中,目光时不时地打量着周围的面孔…… 不是,不是…… “大少爷。”所有的下人都纷纷紧张的低下头。大少爷怎么回来了?事先好像并没有提醒啊…… 大少爷多年在军营中磨练,难得还能保持着肤色的白皙,不过大少爷脾气很急,平日里更是护着二小姐,如今他回来了,二小姐和夫人最近受的打压只怕是白费了…… “母亲!二妹!” 男子一把推开了楚芊华的屋门,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屋内除了几张桌椅和床榻外空无一人,就连打扫的丫鬟都不知了去处。 “母亲呢!” 他随手逮住了一个丫鬟厉声喝问,凶恶的模样令那小丫鬟浑身打了个寒颤,大少爷常年在军营之中,这浑身的气势真是吓人…… “回,回大少爷的话,夫人和二小姐,前些日子就和老夫人去弘福寺祈福了……” 祈福去了?楚云逸一把推开那名丫鬟,大步跨进屋门。本来他是想给母亲一个惊喜的,怎么反倒回来的这般不是时候? “那木头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去那木头的院子找找乐子,二妹不是最讨厌那丫头了吗? “这……大少爷,五小姐也跟着去了弘福寺……”五小姐现在可是老夫人面前的红人,大少爷还如此口无遮拦让老夫人听到只怕是要牵连到旁人…… “什么?!”那木头不是庶出吗?一直在父亲那里也不得宠,祖母带她去作甚? “夫人和二小姐回来了!” 就当楚云逸准备大发雷霆的时候,门外一个尖细的嗓门重新唤回了他的思绪,只见这健壮的男子大步迎上前去,准备行一个大礼。 “云逸?!你怎么回来了?!”孟氏也顾不得伤口还隐隐作痛,一个箭步冲过去握住楚云逸的手,“怎么样?这么多个月过得还好吗?” 要说她在这府中最大的牵挂,莫过于眼前这名自己的长子,他将来会世袭定国公的爵位,那她们母女在府里的地位也会青云直上,到时候还怕一个小小的庶女不成? “哈哈,孩儿是想给母亲一个惊喜而已。” “嘶……”过分的激动牵扯到了伤口,孟氏忍不住吃痛一声,微微勾下了身子。 楚云逸赶忙一把扶住孟氏的身子,语气中多了几分惊慌:“母亲,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没说几句,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直到孟氏勉强支起身子,楚云逸才注意到自家母亲脸上的那一道伤痕,顿时怒火中烧,面色一冷,声音也洪亮了许多:“母亲,这是谁干的!” “大哥……” 一旁的楚芊华犹犹豫豫的上前来,脸上的伤口似乎还在淌血,声音也极为虚弱。 “二妹!这到底是谁干的!我一定去撕了他的皮!” 孟氏轻叹一声:“母亲也想知道是谁干的……” “先不说这些了……”楚芊华勾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大哥,你在军营了过得还好吧,我看你的皮肤不但没有晒黑,反倒更白了几分呢。” 她略带几分调笑的口气在楚云逸听来是无比的虚弱,那股男子汉的气概登时就冒上来了:“二妹,你不用瞒我,到底是誰把你害成现在这幅样子的!” “算了……” 看着她渐变的脸色,楚云逸面色一沉:“母亲,二妹,是不是这府里有人趁我不在给你们脸色看了?!你们告诉我,我一定去给你们讨回一个公道!” “唉,云逸,你还是别去惹火上身了……” “难不成还是祖母吗!” “不是祖母,是……”楚芊华似乎犹豫了一下,“是那个贱丫头。” “谁?”楚云逸似乎愣了片刻,“二妹,你是说那个木头?”那不是个木呆子吗?平日里任打任骂一概不还口,怎么如今让母亲她们吃了这么大的亏?! 楚芊华脸色唰的变了,谨慎的望了一眼四周,摆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大哥,你现在可别小瞧了她,她现在可是祖母面前的大红人,也不知道给祖母喝了什么**汤,现在祖母可宠爱她了,你这话要是让祖母听到了,免不了一顿罚……” “二妹,难不成……你被祖母惩罚了?” “嗯。” 楚云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二妹一直那么优秀,祖母怎么舍得罚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前些日子,那丫头可把你二妹害苦了……”孟氏装模作样的抹抹眼泪,“前些日子你二妹遭她算计,被嫁祸成偷窃,最近几日在训练场上又因为她使的诡计害你二妹从马上摔了下来,就这么摔没了参赛的资格……” “从马上摔下来?!”那二妹岂不是受了伤!那可恶的丫头! 楚芊华眼眶顿时就红了,这我见犹怜的模样看得楚云逸一阵心疼,怒火也从心底磅礴而出。 …… 栖月苑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只见楚云逸身后跟着几名气势汹汹的丫鬟闯了进来。 “大少爷?!”大少爷怎么回来了?看来来者不善啊……湘儿赶紧把衣架上准备晾干的衣物收起来,心怀忐忑地看着楚云逸越来越近的脚步,竟是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还不去叫你们家木头小姐出来!”一名丫鬟气焰嚣张地指着湘儿的额头,一只手狠狠地将她推到一边。 她一直跟着大少爷在军营里伺候,自然不知道最近府里发生的变故,还当楚芊凰是那个任打任骂的废物,自然不会将她的丫鬟放在眼里。 “可是……小姐刚回来,还在休息……” “什么?!把二小姐害成那副样子她还有脸休息?!”那名丫鬟依然不依不饶,干脆直接在园内叫骂起来,就和那些市井泼妇无异。 “索索”的声音传来,只见一名打扮清雅的女子顺着台阶缓缓走下,温婉动人的容貌上带着几分淡淡的冰冷,那不带有任何温度的眸子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个人,粉唇缓缓上扬出一个优雅的弧度。 “原来是大哥呀,请恕凰儿未能远迎。”芊凰微微福了福身子,想必楚芊华已经在他面前把自己控诉了一道吧,不然这脾气急躁的少爷又怎会无缘无故到她这里来找茬。 原来这就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子,还真是与传言相符,性格急躁暴戾。 以前也是他心情一不好就来栖月苑找乐子,而曾经的楚芊凰也是性格木纳软弱,这才招来了“木头小姐”的称号。 不过这里离老夫人的寿康苑很近,想必方才那么大的动静,老夫人也应该得知了吧…… 如果他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相干倒也罢了,只是这些人偏要来找她的麻烦,真是找死拦都拦不住。 楚云逸挑了挑眉,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这名温顺温婉的女子,似乎……这个从小欺负到大的庶妹有几分不一样了,以前她见到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如今竟然敢与他对视,看来这胆子是大了不少。 “你是大哥身边的丫鬟?”芊凰不理会楚云逸的表情,而是去问那名方才叫嚣的丫鬟,语调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孤冷。 “没错,我就是大少爷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柳依!”柳依一脸自豪,这不是废话吗?大少爷是嫡长子,将来可是这国公府的主人,她一个庶出的小姐算什么?将来还是要嫁出去的! “是吗?”芊凰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讽,“你这般不分尊卑,也不怕将来给大哥丢了脸?只怕人家会说大哥连个丫鬟都教不好。” “你说什么?!”柳依愤怒地跳起脚来,这个木头居然变得伶牙俐齿的了,还敢讥讽她! 真是完全不分尊卑,看来这楚云逸教育下人的手段也不怎么样。 “许久不见,五妹这张嘴可是愈发的能说会道了……”一旁的楚云逸忽然出声,柳依自然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乖乖的退到了后面,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能说又怎么样?大少爷想教训你还是轻而易举的,一会儿看你怎么哭着求饶! “大哥教育下人的方法也是越来越好了。”芊凰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挑衅她?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一向软弱无能的她,居然敢对他冷言相向?! “五妹还真是伶牙俐齿啊,今天大哥就教教你什么是尊卑贵贱!” 楚云逸扬起巴掌就要往对方芊凰脸上招呼,芊凰眸光一寒,手腕一翻,将手镯上的毒针正对准楚云逸的胸口。 打她?就凭他楚云逸? “住手!” 就在巴掌快要落下的时候,一个深沉的声音传来,众人暗暗一惊,这声音是……老夫人? 楚云逸赶忙惊恐地缩回手掌,目光躲躲闪闪不敢与老夫人对视:“祖,祖母……” 第四十一章 下不为例 “云逸啊,方才是谁在这儿找事呢?”老夫人脸色登时就冷了下来,望着那名气势汹汹的男子,不悦地动了动拐杖,“怎么?见到我这个老婆子,连礼都不用行了吗?”这个嫡长子真是越发的不知规矩了,竟然明目张胆地到自己庶妹这里来动手,传扬出去她们定国公府嫡系一脉的名声岂不是又要恶上几分? 芊凰当即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见过祖母,凰儿方才是被吓坏了,这才失了礼数,请祖母恕罪。”她现在越是做的温婉大方,越能衬托出楚云逸的嚣张跋扈。 果不其然,众人望向楚云逸的目光一下子就变了,一个连长辈都不知道尊重的嫡子,只怕将来就算习承了爵位也没办法给国公府带来多少荣耀。 楚云逸也察觉到了形势不对,极不情愿地行了一礼:“见过祖母。”这丫头装什么样子?方才他怎么没看出她害怕来?如今在祖母面前做出这幅样子,是故意想让祖母借此惩罚他吧,真是个狡猾的丫头,难怪母亲和二妹都在她这里吃了亏。 “云逸,你这一回来就在你五妹的院里又喊又骂,这是干什么呢?”老夫人微微扫了他一眼,这个楚云逸当真是越来越不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了,在府中还敢如此猖獗不知收敛,真不该让国公爷把他送回来,应当多在那边关磨些日子再回来。 “这……二妹和母亲都受了伤,逸儿是来为她们讨回公道的。”楚云逸挺起胸脯,理直气壮地应道,这个理由应该够充足了吧,暗害嫡系一脉的罪名一安上,这下看祖母还怎么庇护着她! “哦?讨公道?朝你五妹讨公道?” “……事情因她而出,当然要从她这里讨回了。”楚云逸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听祖母这口气,似乎和母亲说得有异啊,难不成是自己理解错了?不应该啊…… “这是芊华说的?”好一个颠倒黑白的楚芊华,竟然把脏水全泼到了芊凰头上!老夫人面色有些不悦,微微把目光停留在楚云逸身旁的丫鬟身上。 如果她没有记错,刚才就是这名丫鬟目无尊卑狗仗人势,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欺负到小姐头上去了! “是……”楚云逸声音越来越小,不似方才那般理直气壮。二妹说的话,老实说他丝毫都没有怀疑过,怎么隐隐觉得这次有些不对? “罢了罢了,这是你们水烟阁的事,和我的寿康苑何干,这事,你就自己回去慢慢问吧。”老夫人做出一个不胜其烦的样子,随意挥挥手,她这么做也是给府里的嫡系一脉留下几分薄面,免得在众人面前显得自己太刻薄了。 不过这来栖月苑叫骂一事,绝不能轻轻松松就翻过去了! 楚云逸暗暗松了口气就要抬步离开,柳依得意洋洋地瞅了楚芊凰一眼。 得宠?也不尽然吧?今日她受了这般的折辱,也未见老夫人有何反应。 到底是个庶女而已,对于国公府来说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她跟着大少爷就不同了,这笔账,她们可以慢慢算! “慢着。” 老夫人突然出声喝住了楚云逸的脚步,众人心头一颤,该不会又有什么变故了吧? 方才才松了一口气的楚云逸心又悬了起来,莫不是祖母改变了主意,这次一定要打压打压他?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可糟了,母亲不在这儿,他口舌方面又不大擅长,万一让人抓到把柄,连个能替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突然衣袖一紧,似乎被人拽住了,楚云逸循着力度看过去,只见柳依与他对视一眼,那目光是在告诉他“口舌争辩方面她能帮上忙”。 楚云逸心中大喜,柳依的口才他不是没见过,就凭那平时不爱说话的木头能争得过她? 吃了一记定心丸,楚云逸脚步也轻快的许多,转眼间又回到了原地,一脸恭候祖母发落的模样,与方才的叛逆大相径庭。 “你的事我可以不理会,但刚才有人不分尊卑不懂礼数,我定国公府可养不起这种人!” 不分尊卑……该不会说的是她吧?柳依脚下一软,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老夫人饶命,奴婢是无心的!” 她现在哪还有刚才的嚣张气焰?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若是真被赶出府了,这辈子可都与荣华富贵沾不上边了! “祖母,柳依她服侍了我这么些年,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这一次吧。”楚云逸也难得放下面子帮了一句,他现在身边能用的人不多,柳依这颗棋子,必须要保住了才能帮他做事。 柳依? 一听到这个名字,老夫人不易察觉的蹙了下眉,细细打量起这名丫鬟,虽称不上是国色天香,但绝对是生得花容月貌,这样的丫鬟放在大少爷身边只怕只有一个企图吧?她定国公府可没有心思去培养一名想当什么姨娘的丫鬟。 “饶她?这次饶了她,下次呢?下次还继续纵容吗?!” 看这丫头的模样就不是个容易罢休的,她绝不能留下个祸根在府里! 这次老夫人的态度格外坚决,楚云逸愣了一愣,竟是一时找不出话可以反驳。柳依的性子他清楚,只怕这次保了她,下次,下下次,自己还能这么一味的为了一个丫鬟降低自己在祖母心中的地位么? 看着楚云逸的气势慢慢软了下来,柳依一下子就急了,死死地拽住楚云逸的衣角:“大少爷,救救奴婢啊,救救奴婢!” 大少爷要是再不管她,她这次可真就只有被逐出府这一条路了!不行,她不能出府! “大少爷,大少爷,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芊凰冷冷瞥了一眼地上低声恳求的女子,又望了一眼那名无动由衷的少爷,冷笑一声。 她这般举动还真是愚蠢,现在的情势很明显,楚云逸不可能为了一名丫鬟放弃自己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当务之急应该是如何自救,而不是低声下气的求一名根本不会帮自己的人! 可她这一步走错了,势必会遭到老夫人的更加反感,只怕是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大胆刁奴,还不跪下!”老夫人怒喝一声,浑身散发着说不出的威严。 跪下?众人哭笑不得,这柳依现在正坐在地上呢。 柳依以最快的速度跪下来,不停地磕头,白皙的额头磕得红肿,透出了隐隐的血丝。 这皮肤还真是娇嫩,可见平时的待遇一点也不差。 老夫人在这里惩治大少爷身边的大丫鬟,是不是想给新回来的大少爷一个下马威呢? “云逸,不分尊卑,不知礼数,你说,该怎么罚?” 楚云逸浑身一颤,这是什么意思?祖母竟然把这件事扔给他决定? 众人皆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情,这大少爷真是进退两难了,说重了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说轻了就会被安上一个管理下人不当的“罪名”,看着一向嚣张的楚云逸露出这种为难的表情,大家都觉得心里头一阵舒畅。 “……杖责二十……然后,逐出府去……”楚云逸说这话的时候,浑身不停地打着抖。 “嗯,既然这是你的意思,就这么办吧。”老夫人欣然允了,只见几名家丁提着棍棒上来把柳依拎到院里,棍棒毫不留情的砸在她娇嫩的皮肤上。 “啊!啊!”一向没吃过苦的柳依哪里受得了,没挨几下就昏死在了地上。 “把她泼醒,继续!” 只见一盆冷水泼下,柳依打了个寒颤,悠悠转醒。棍棒眨眼间落到背上,又是一阵杀猪般的喊叫。 众人皆听得后背一凉,老夫人这是借着这件事整理后宅呢,看来这五小姐确实受宠,否则老夫人又怎么会为了帮她出气而重罚大少爷身边的人。 这些人做惯了奴才,最擅长的就是趋炎附势,哪位小姐受宠就上赶着去巴结哪位,看来这些日子,他们要好好费费心去巴结一下这位最新得宠的五小姐了…… 楚云逸凶狠的目光不掩饰地瞪过去,那目光就仿佛要把她撕成碎片生吞活剐了一样。 贱丫头,竟然搬出祖母来震他! 芊凰淡淡地回过去一记眼神,这位少爷看来不是个轻易就罢休的主,以后指不定怎么在这院里闹腾呢。 离那个日子越来越近了……她不能在这些事情上花费太多的功夫,现在当务之急是应对两个多月后的两国比试。 至于这些后宅的事…… “好了。”老夫人淡淡的瞥了一眼那名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女子,脸上罕见的掠过一抹异样,声音似乎也有几分起伏,“给她几两银子做盘缠,扔出府去吧。” 柳依艰难地抬起满是汗水的小脸,发丝已经牢牢地黏在了脸颊上,原本精致的双环髻被打得凌乱零散,后背部分的裙摆已经被鲜血染红,看不出曾经的颜色。 “多,多谢老夫人……” 强撑着说完这句话,柳依脑袋一歪,整个人陷入了昏迷。 楚云逸颇为心疼地望着她血肉模糊的身子,又硬生生地收回了目光。他现在不能表现出同情,好不容易逃过一关,绝对不能再被扯下水去! 楚芊凰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果真是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做的出来的人,这点和孟氏还真是有几分相像,只不过他还不及孟氏的那份狠辣。 “得了,都散了吧,云逸也回去吧。” 老夫人淡淡的语气使楚云逸打了个寒战,双目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他清晰地从老夫人眼中看出了“下不为例”这几个字,一股寒流涌入心间。 第四十二章 自作聪明 水烟阁内,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肯先开口,原本空间不算小的屋子如今涌满了怒气。 突然,楚云逸重重地将茶杯摔在地上,大声吼道:“贱丫头!这个耻辱,我一定要在你身上加倍讨回来!”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女而已,竟然屡屡让自己受挫,甚至连身边最信任的大丫鬟都拱手送出府了,让他的脸往哪搁!” “大哥,对不起,都是芊华不好,芊华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你……”一旁的楚芊华见时机成熟,低低地开了口,满目泪花似乎不经意间就会夺眶而出,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不!二妹,这不怪你,她敢让我难堪,我一定要让她知道知道后果!” 想他定国公嫡长子从小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就连这些时日去军营父亲都没让他太过劳累,每天只是做做样子练练兵,这才让他一直保持着这种士兵罕见的白皙肤色。 谁知回了府竟让一个从小就没正眼看过的丫头给扳了一局,这让他如何咽下这口气去! “云逸,这事先撂在一边,你没忘了这次回来的目的吧?”孟氏轻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 楚云逸眸光一亮:“当然没有!”他这次回来,实际上是为了这场两国比试,他自小就喜爱马术,若是这次能够参选,不仅是府上的荣耀,他的知名度也能一涨再涨,到时候想做什么都会方便得多。 孟氏淡淡点头:“那就快去准备,事不宜迟,越拖的长越有可能发生变故,明日正午你就带着芊华去训练场。” 什么?!“带上我?!”楚芊华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倒退一步。 她可没有忘记那次的耻辱,在那么多贵族少爷甚至八王爷面前出了那么大的糗,她怎么好意思再去? “芊华,你不去怎么见得到八王爷?” “不行!我不去!”楚芊华却是一态反常的固执,八王爷是要见的,但绝不是这种方式! “你……”孟氏轻叹一声,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算了,芊华还小,机会还多的是,现在重要的是云逸,他已经二十出头了,在京城里几乎没有什么知名度,这样发展下去对他将来的官途也没有半点好处。 “……好吧,云逸,你过来,母亲有事对你说。”云逸还不知道楚芊凰入选的事,必须事先给他提个醒,免得到时候搞个措手不及。 “……是。” …… 次日正午,皇家训练场内。 墨子渊和东方焱早早地就等在了那里,两个分别骑在各自的骏马上,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场口的守卫,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子渊,五小姐怎么还没来?”东方焱有些不耐烦的皱皱眉,明明说好了今天训练,五小姐怎么迟到了?难道是定国公府又出了什么事? 墨子渊和他对视一眼,双方同时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了那一份担忧,看来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不远处的树林里,东方曜微微蹙起眉头:“莫不是定国公府又出了什么事?” 一侧的月凌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应该没什么事,就算有事,她也应该能够应付。”毕竟芊凰的实力大家都有目共睹,相信一般的事是绊不住她的脚步的。 “嗯。”东方曜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心里却是有几分疑惑,殇什么时候这么了解她了? “东方兄不过去吗?” “过去那么早干什么?你没看见就算过去了也没心思训练吗?”东方曜慵懒的顺势倚在树枝上,微微眯起了凤眸。 他没说错,芊凰不来,总给人心里一股闷闷的感觉,就算训练只怕也得不到想要的效果。 “是吗?”月凌殇嘴角勾起一抹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轻柔笑意,什么时候她在他们的心里已经占据了这么重要的地位了?不过说来也是,自从上次芊凰露出骑射绝技,众人都下意识地开始信任这名平日里不曾露面的女子,如今突然不在,心里自然是有些不舒服。 “你看,来了。” 月凌殇淡淡的语气让东方曜一下子跃起身来,放眼望过去。 只见一个冰蓝色的身影姗姗来迟,那个娇小的身形似乎带着一股天生的魔力,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被她所牵引。如月姣好的容颜,如雪白皙的皮肤,如玉洁净无瑕的身影,给人一种九天仙子误入凡尘的惊艳,这清透的蓝色,就如同她眼底闪过的光芒般冰冷疏离,令人只想远远观看,失去了上前的勇气。 “五小姐!”另外两人自然也看到了这抹清冷的色彩,上前打了声招呼。 “殇,我先过去了,对了,你真的不考虑参加?”东方曜停下脚步,又一次提出了这个问题。殇的武功绝对不会逊色于他,如果他能参赛,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月凌殇沉默了片刻,“此事以后再说,你先去吧。” 他又何尝不想参加,只是…… “好吧。”东方曜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见那白光在眼前一闪,那抹雅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五小姐。”东方曜上前打了声招呼,身形微微一晃,闪到了东方焱身旁。 “曜少爷好。”怪了,这东方曜是从哪里出来的?刚才似乎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不过人家都主动打了招呼,无论如何也不能忽视礼节。 “……”东方焱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四哥这是要吓死人的节奏啊,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 这时,训练场口的传来一阵奇怪的争吵声。 哪里来的人?皇家训练场除了皇室中人和特殊邀请,是没有人能进来的。 只见一名身形刚毅挺拔的男子正叉着腰与守卫交涉,那霸道的模样令所有人蹙了蹙眉,芊凰的脸色更是阴沉到了极点。 那名男子除了楚云逸还能是谁?原来他提前回府竟是有这层原因在里面。 “似乎,是定国公府的少爷。”东方曜的目光偶然划过楚云逸的领口,当即释然,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族徽,只不过很少有人注意到。 定国公府?墨子渊微微观察了一下芊凰的脸色,发现对方面色阴沉,心里就猜到了七八分。 想必芊凰这次来迟,和这名定国公府大少爷脱不了干系吧。 墨子渊微微蹙眉,薄唇微抿:“放他进来!”他倒要看看,这定国公府嫡系一脉还能出个什么样的人来。 守在那里的侍卫一听到墨子渊的声音,重新扛起了刀枪,恭敬地立在一侧。这意思很明显,就是放楚云逸进去。 楚云逸嫌恶地拍了拍衣袖,洋洋自得地瞥了他们一眼。 蠢货,不知道他的身份吗?居然还敢阻拦,如今八王爷放了话,他们照样得乖乖让开。 只见这身材挺拔面容还算俊朗的男子迈着阔步走上前来,目光打量着在场的几个人。 八王爷,那两名应该是东方家族的少爷,一会儿绝对不能得罪,嗯? 当他的目光停在芊凰身上时,一股怒火从心底涌出,一双墨眸死死地瞪着她,眼珠子都快要鼓出来了。 还真是这个贱丫头?!昨日母亲告诉他时他只当是个玩笑,亦或者是来凑热闹的,可今日这情形,这贱丫头似乎和八王爷几人颇为熟识,这下想要给她个下马威可难办了。 一旁同样在观察他的几名男子齐齐心生不悦,这定国公府的少爷还真是不懂得在外人面前收敛情绪,如今他们都在这里,居然如此对芊凰横眉冷眼,看来刚才他们的猜测确实没有错。 “臣,参见八王爷!”他故意把声音抬得很高,洪亮的嗓音在训练场上空久久回荡。 “原来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子,如今一见果真是英姿飒爽。”墨子渊不露声色地客套一句,脸上却是没有半点的笑意。 楚云逸闻言心头一喜,语气更加恭敬:“臣不敢当,只是近日听闻王爷要准备两国比试,臣虽不才,但也想一试,为王爷分忧!” 他这语气哪里像是在谦虚,听上去就好像迫不及待要上战场的架势,两人对视一眼,无奈一笑。这定国公府的嫡子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谦虚为何物,丝豪不掩饰自己想往上爬的心,这样的人若是参赛只怕会因为急功近利被人抓到破绽。 墨子渊依旧面无表情,淡淡地打量着他:“若是如此,有这样的臣子,也是我月国的福气了。”他识人的眼光一向很好,再道貌岸然的人在他面前也无法掩藏真实的想法。 似乎,不是这样……墨子渊第一次对自己的识人能力产生了怀疑,目光淡淡划过芊凰的脸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无论他能识破多少人的伪装,他也永远都看不透她的心思,就和——对方也不了解他一样。 “……”八王爷的意思模棱两可,到底是信任他还是怀疑他的能力?待会儿一定要让八王爷看看他的能耐! 他的马术虽称不上数一数二,但绝对是胜过大多数习武之人,若是他能够好好表现得到八王爷重视,离飞黄腾达之路还会远吗? 第四十三章 落马重伤 “子渊,先不说这些了,参赛人选决定好了吗?”东方焱轻咳一声,极其不自然地插上一句,他实在是看不惯这个楚云逸的作风,忍不住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焱少爷说的是,是臣的错,别耽误了王爷的正事。”楚云逸干笑两声,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是极其不满,好不容易同八王爷搭上了话,这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来捣什么乱?! 不过想是这么想,他表面上不敢表现出一分的不悦,除了碍于对方尊贵的身份,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们同八王爷的关系。 当朝八王爷墨子渊,岚妃所出,深受皇上宠爱,也是太子之位的最佳人选之一。传言八王爷再一次两国交战中受了轻伤,恰好东方家族的商队路过此地,他与东方家族的三位少爷交谈甚欢,越谈越投缘,四人就成了结拜兄弟,之间互以名字相成,并无君臣之礼。 虽说这是传言,但八王爷从未亲口否认,外界也就视为默认。如今看来确实如此,着实令人羡慕,他何时也能与八王爷有如此亲近的关系? 不过转念一想,那几位少爷除了身份比他尊贵,容貌比他出色些外,还有哪点比得上他?他们能做到,自己为什么不能?他一定让八王爷见识一下他的能耐。 看着对方身上点点滴滴的气势变化,墨子渊眼底划过一抹不能言喻的情绪,声音彻寒:“还没有,依旧是少一个人选。” 楚云逸的目光巴巴地盯着墨子渊,就好像在说“现成的人选就在这儿,王爷你还犹豫什么”这样的话,急功近利之意溢于言表。 待听墨子渊把话说完时,一抹失望之意悄悄漫上楚云逸的眼底,但很快被坚定所取代:“王爷,臣倒想一试。” 试?墨子渊微微犹豫片刻:“那好,你和本王比试一下,若是你能占上风,本王就允许你参赛。” 什,什么?!楚云逸一愣,他怎么敢对堂堂王爷动手?这不是找死吗?况且谁人不知八王爷武功高强,自己怎么打赢得了他! “王爷,这……” 东方焱却是高兴地不得了,子渊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用另一种方式拒绝他,只不过表达得宛转了一点。 墨子渊的表情坚定,似乎没有什么话能改变他的注意,这让楚云逸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出不来,有苦难言的滋味真不好受。 “王爷,不如就让大哥跟你们比试一下骑射吧,这样既不会误伤到您,还能给大哥一个机会。” 就在众人处于尴尬的气氛中时,一个温婉动听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只见芊凰款步走上前来,语气柔和,望向楚云逸的目光更是纯良无害,看上去两人就像是没有丝毫矛盾的亲兄妹一般。 若不是早已将楚云逸刚才仇视芊凰的表情尽收眼底,墨子渊等人还真是无法从她的话里读出另一份含义,内心更是对这名善于伪装内心的女子起了一份爱怜之意。 既然芊凰都这样开口了,他也不好驳回:“好吧。” 楚云逸闻言心情一振,暗自得意,这丫头还真是蠢,竟然这般帮他说话,他可不会领她的“好意”,等这事一过去,他一定要她好看! 不过对方都做出这幅样子了,自己也不好再冷眼相对,他缓缓咧开一个僵硬的笑容:“多谢五妹了。”若是看八王爷在这里,他怎么会给一个贱丫头致谢?哼,少得意,等他大显身手以后,有她好得意的! “大哥不必客气。”芊凰怎会不明白楚云逸的意思,她这次相助不过是给他一次机会,一次犯错的机会。 芊凰冷冷一笑,以楚云逸的性格,一定会想尽办法把昨日之仇报回来,而自己不妨将计就计,成全了他又如何? 树林里,月凌殇盘坐在一颗大树上,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这丫头又有什么主意了?这个楚云逸似乎要倒霉啊。 只见三名男子翻身上马,骏马小跑着上了赛道,东方焱悠哉悠哉地倚在一旁的骏马身上,难得当一次裁判,一定要好好利用一下。 “准备!开始!” 三匹骏马以最快的速度飞驰出去,马蹄震天响,夹杂着吆喝声音。 芊凰早已站到了箭靶旁边,抬眸一看,第一眼就看到了其在最前面的男子,那张还算得上英俊的脸上挂着洋洋得意的表情,浮夸,自得,似乎自己已胜券在握。 定国公是武将,他的嫡子自然善武,旁人怎么比得上他?只不过他小看了这次的对手,墨子渊从小也是在马背上长大,马术同样是这一代人之间的翘楚,楚云逸跟他比起来明显差了一个等级。 看着后面的人被他落出距离,楚云逸得意地大笑起来,果真是养尊处优的王爷,怎么比得上他的马术? 赢了他,自己以后就能够飞黄腾达,名声大噪! 楚云逸满脑子的功利,马后面的人甩出去半个马身,刚抬起头,就看见那个绝美的身影。 是……楚芊凰! 想起昨天自己收到的羞辱,楚云逸顿觉心中怒火中烧,不给你点教训,看来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想到这里,楚云逸忽然掏出弓箭,松开手中紧握的缰绳,任马匹带着他飞奔,弯弓搭箭—— 这次,就让她看看他的厉害! “这么早就射箭?”后面的人纷纷讶异,这楚云逸未免太自负了,松开缰绳射箭,稍不留神就会摔下马去,况且这赛道才跑了不到三分之二就开始射箭,未免太自负自己的实力了,炫耀似乎也没必要这样。 那么他的目的是…… 墨子渊微微抬头,目光正好扫过芊凰的身影,心里剧烈一震,难不成…… 楚云逸唇边扬起一抹阴冷的笑容,顾不得骏马的飞奔,将手里的弓箭瞄准了芊凰! 贱丫头,算你倒霉,这次不射死你,也要让你就此残废!就算他在这里把她射伤也无妨,谁让她站得离靶子那么近,就说是一时失误,想必八王爷也不会因此怪罪他。 锋利的弓箭在夺目的阳光下闪着森冷的寒光,殊不知自己的动作被对方尽收眼底。 芊凰冷冷地看着他,看着这个美曰其名是她哥哥的人,如今正用弓箭瞄准了她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在大家族里,亲情就是这样践踏的吗? “楚云逸,你自己找死,我就成全了你又如何?” 两根细针出现在芊凰掌中,这种毒针是用特殊材料制成,只要击中对方,就会立即消散于无形,任谁都无法发现破绽。 而楚云逸的目的同时也落入另一个人眼里—— 月凌殇狠狠捏断手中的树枝,眼里闪过一抹不知是愤怒还是失望的神色。 她竟是要用自己的命来做赌注算计楚云逸!她有没有想过若是失败了自己会承受什么样的后果?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弹珠,心璃的小玩物,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屈指一动,细小的弹珠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飞快地射向楚云逸胯下的骏马,那抹光亮似乎是烈日炎炎下的一抹流光轻华,快得令人难以想象。 而谁能知,这一颗小小的弹珠上凝聚了多少力道,千斤重量! 楚云逸手指微微一松,眼看着手中的箭就要射出,嘴角的笑容大大扬起。贱丫头,这次一定要你好看! 芊凰眸光一冷,掌心里的毒针已经蓄势待发,只等那一刻到来。 墨子渊仔细地打量着楚云逸弓箭的角度,若是真是如此,自己也好先一步救下她…… “砰!” 弹珠重重击在楚云逸胯下的马上,那匹马惨烈地嘶鸣一声,向前倒去。 楚云逸还在聚精会神的调整着角度,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马术,谁知猝不及防间被狠狠甩出,手中的箭脱弦而出—— “啊!” 楚云逸一声惨叫,手中的弓正好不偏不倚地撑在了肚皮下面…… “啊——”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几乎要冲破天际! 二人齐齐下马,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 腰部一片淤青全都是血,趴在地上惨叫。 芊凰微微皱眉,她的毒针还没有射出,是谁帮了她?她可不相信楚云逸会无缘无故摔倒。 远处楚云逸的侍卫赶紧冲了过来:“少爷,少爷!” “喊什么!本少爷还没死!”楚云逸本就心情不好,压根没注意到墨子渊还在旁边,下意识地吼起来。 这粗俗的举动让墨子渊微微蹙眉,停下了上前的脚步。 臭丫头……楚云逸咬咬牙,不甘心地望了过去,而腰间的疼痛重新拉回了思绪:“啊!轻点!” “是,是。” 侍卫赶紧找着人把他从地上抬起来,一面应和着。 东方曜眼底流光一闪,几步上前捡起一颗弹珠,一抹熟悉的笑意漫上这张俊美的脸庞。 目光远远望去—— 殇,你果然还是放心不下她啊…… 心里突然用上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不知道是庆幸,还是…… 他的举动被芊凰收入眼中,聪慧的她很显然想到了那双血红色的眸子,看来……真的是他。 对于这个意外救过的少年,实际上她并不了解,除了对方的身份和称呼,她一无所知,如今看来,这个仿佛与世隔绝的少年,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 第四十四章 雪英是谁 再世为人,她已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了,现在的她就是一具尚有意识的复仇傀儡,没有人能把她从这条路上拉回来。 月凌殇……月氏一族的独子,身份尊贵,却是身中奇毒,处境堪忧。兴许是因为那次偶然的相遇,也兴许是出于医者的本能,她鲜少地对一个人产生了如此浓厚的兴趣。 就在她抬起头的那一刻,月凌殇的血眸微微一眯,正好对上了那道探究的视线,毫不掩饰的怀疑和疑惑交织而成她眼底迷蒙的雾光,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戏谑,以及淡淡环绕的疑惑。 此时,两人相视不语,谁都没有发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芒。 似乎在抬头的同一刻,芊凰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似乎连周围的温度都冷了下来,隐隐能感觉到一抹同样带着戏谑的目光正盯着她的方向。 一抹血色在阳光下格外亮眼,如同嗜血猛兽浑身散发的幽冷,又如同月夜下一场无声的杀伐般冰冷落寞。 那个高傲的少年,居然会有这样的目光…… 从小与世隔绝,京都里没有人敢接近他,试图靠近他的人所为的无疑是两样:权势和地位。他尊贵的身份就注定了他将会与这两样东西为伍,迎来的也将是人们虚伪的奉承和刻意的讨好。 那种目光是……同情?呵,他居然会有被人同情的时候…… 月凌殇缓缓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望向芊凰的目光多了几分无法形容的情绪。 什么时候他的心思也有这般轻易就被人看穿的时候了?当初东方曜可是无奈的叹着气说:“世人都说登明月峰顶难,可我觉得更难的,是猜测你的心思呢……” 连他的毒都能诊断出的医术,连八王爷都望尘莫及的马术,以及这七巧玲珑的心思,她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的惊喜,连他都无法猜透。 唉…… “眼看着赛事将近,人员还是没有确定……”许久,墨子渊轻叹一口气,时间紧迫,让他从哪里去寻合适的人选? 东方曜浅笑不语,若是殇真的能参赛,月国必胜无疑,只可惜,那小子倔得很,任他好话说尽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王爷先别急,会有办法的。”尽管芊凰此刻心急如焚,却也不得不忍下气来安慰他几句,毕竟这件事急不得,必须要考虑到方方面面,不是几天就能做成的。 “希望如此吧……” …… 定国公府。 “这是怎么回事?!”孟氏忍不住拽住那名侍卫的衣领,厉声质问,“云逸不是让你跟着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实在无法相信现在奄奄一息躺在床榻上接受大夫治疗的男子是她平日里最自豪的儿子,明明是兴致勃勃打着保证去了训练场,怎么回来成了这幅样子? “夫人,少爷坠马了……”侍卫也知道孟氏对楚云逸的疼爱,一时间竟是心神一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坠马?!开玩笑!她的儿子马术一向很好,怎么会无缘无故坠马?孟氏捏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那贱丫头是不是也在?!”楚芊华一个箭步离开床榻,不由分说地拽起侍卫的衣领,厉声喝问。 “五小姐……确实在……”他可不敢对五小姐放肆,如今五小姐正得宠,这个时候冲撞了她,不就是撞到了老夫人的枪口上吗? “哼,我就知道!有这个贱人在准没好事!”楚芊华冷哼一声,却也只能暂且咽下这口气。 手指轻轻滑过楚云逸痛苦的神情,她的眼底充满了担忧,大哥一向最疼爱她,如今大哥落了难,她怎能坐视不管? …… 与此同时,栖月苑内。 芊凰悠然地倚在椅背上,伸手端起一杯浓茶,以优雅的动作放在唇下轻抿一口,抬眸望着那两个忙忙碌碌的瘦弱身影,一个疑惑重新冒出来。 “湘儿,雪英是谁?”芊凰的语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眼底却是划过一抹暗光。 “咔啪!”一声脆响,只见湘儿手中的茶杯脱手,重重的在地上摔成两块,而她本人却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呆呆的愣在原地,双眸带着难以置信。 就连一向活泼的灵犀也呆在那里,忘了手里的活计,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她们的反应更是加深了芊凰心底的疑惑,难道这个雪英真的和她有关? “小姐……”过了许久,湘儿这才结结巴巴地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明明没有告诉过小姐,这个名字可是府中最大的禁忌,根本没有人敢在老夫人面前提这个名字,就在前两年有一个新来的丫鬟不知规矩,因为偶然提到这个名字被视为触犯了规矩,杖责三十后被丢出府外。 “回答我。” “唔……”湘儿痛苦地闭上眼睛,两行清凉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该来的总是会来。”她的声音不再像以往那般天真纯真,而是带上了一股与其年龄不符的成熟和悲伤。 又被开启了……那段尘封多年的记忆,泪水止不住的滑落,湘儿跪倒在地上,讲起了她的那段经历。 她本是被家人卖到府里的女儿,雪英为了不让她的心理染上阴影,主动向老夫人提出要把她放在身边,她本以为这是一种命运的恩赐,没想到却是一段噩梦的开始。 乖巧灵活的她很快博得了雪英的喜爱,与这府中的其他丫鬟不同,她的心灵纯洁无害,没有被这环境改变分毫。 “为什么?是奴婢做的不好吗?!”当雪英提出要把她送到老夫人院里时,她死死拽住雪英的衣角不肯松开,泪水打湿了衣衫。 雪英狠下心一脚踹开她,命人将她拖到了老夫人院里,那时候她不懂雪英的苦心,以为对方这些年来的关怀和温柔都是装出来的。到了老夫人的院中,她明白了什么是规矩和世故,不再像在栖月苑一样欢快自在,每天等待她的是老夫人严厉的教导和被卡得死死的自由,心里对雪英又多了几分憎恨。 既然不喜欢她,当初为什么要下她?为什么要装出一副温和的样子来迷惑她? 三年过去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湘儿的快乐和自在也被慢慢磨去,出现在她脸上的是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和严肃,也正是在那一天,她收到了一封信,一封出自雪英之手的信,她跟随雪英多年,自然认得对方的笔迹,匆忙之下就赶去了约定的地方。 推开那间破旧的房门,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映入眼帘,一如既往的温和神情,一如既往的轻柔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总觉得这一日的雪英面色多了几分苍白,动作也有几分无力。 “坐吧。”她的声音依旧那么柔和,似乎要抚平心中所有的伤痛。 湘儿依言坐下,脸色冷淡:“四姨娘叫奴婢有事?” 雪英微笑着轻叹一声:“我想,我还欠你一个解释。” 解释?湘儿苦笑一声,如今在府里地位仅次于夫人的四姨娘,会还给她这个解释吗?时间已经慢慢磨去了她心中的伤痛,孰是孰非,已经不重要了。 “砰。”猝不及防间,雪英的身影向后仰去,重重倒在地上。 湘儿大惊之下上前将她的身子扶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回事?” 雪英苦笑一声:“看来,药效比我料想发作的还要快……”她明明要给湘儿一个解释,没想到这药效却是不给她丝毫机会,难道她这一生注定要带着失望离开了吗? “药效?什么药效?!”湘儿仿佛想起来什么,“你中了毒?!”怎么会这样?她开始手忙脚乱,忘记了自己来的初衷。 “湘儿……你怨我吗?”怀中的妇人淡淡开口,保养得当的脸上挂着轻柔似水的微笑。 湘儿的动作微微一愣,轻叹一声:“……怨。”她不是那种喜欢说谎的人,这些年来她一直没有停止过对雪英的怨恨,但似乎在这一刻,所有的怨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眼中只剩下这个生命垂危的妇人。 “呵。” “等等,为什么你没有伤口?”湘儿这才发现,虽然雪英的脸色正在慢慢惨白,身上却是一丁点的伤口都没有,可以说是毫发无损。 雪英轻扬的笑脸上带上了几分凄伤:“她们……怎么会让我的死留下破绽呢……” 什么?“你都知道……” “知道,我当然知道,包括他们什么时候下的毒,什么时候加大的药量,我都一清二楚。” 雪英淡然的语气触动了湘儿的心弦,她差点忘了,她是名医,怎么会不知道旁人下给她的毒呢…… “为什么?”为什么这般不顾及自己的生命?活着不是最好的吗?湘儿的声音开始打颤,怀中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冷。 雪英凄凄一笑,淡紫色的眸中一片悲凉,毫无血色的唇轻抖两下:“我若是不死,她们就会对芊凰下手……” 小姐?湘儿明白了,雪英这么做都是为了小姐…… “湘儿,答应我,替我照顾芊凰,好吗?” 她的声音愈加低弱,还未等听到对方的答复,脑袋就轻轻地沉了下去…… “姨娘!姨娘!”湘儿的泪水止不住的下流,趴在那具尸体上嚎啕大哭,那张昔日绝美无双的脸上,挂着安心的微笑…… “自那以后,我就离开了老夫人,改来照顾小姐,老夫人倒也没阻拦……”湘儿说完后重重的抹了一把眼泪,一旁的灵犀眼睛早已哭肿,看上去红通通的。 阻拦?如果在弘福寺发生的事属实,那么这件事一定和老夫人有关! 雪英……她想了很多种结果,却没有想到,她会是她的母亲…… 第四十五章 故技重施 可惜无论多得宠,身份上终究只是个姨娘,就算死了也无法正式入府中祠堂,哪怕生前背着再多的希望和责任,也只是有心无力了。 “知道是谁下的毒吗?”芊凰缓缓平静下来,语气经过一瞬的起伏后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奴婢不知……”湘儿已经泣不成声,抽抽搭搭的模样甚是怜人。 既然如此,事情若是想调查清楚只怕是难了。芊凰微微思索着,柳眉蹙到了一起。 “小姐,姨娘她是被毒死的,你一定要揪出真正的凶手啊……” 湘儿的喊声在耳边被繁杂的思绪淹没,她当然知道,可这又谈何容易?这件事势必牵连到了某个显贵家族,在没有彻底查清的情况下,这些真相都只会被当成推断。 “嗯……”芊凰沉沉地应了一声,目光却是悠悠飘到了窗外…… …… “乓!”桌上的茶杯经不住大力摔落到地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强忍着愤怒的脸庞。楚芊华满脸扭曲在一起,面色狰狞,说不出的凶恶可怖,“母亲!难不成就这么算了吗?!” 不行,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轻易翻过,否则大哥受的苦由谁来偿还!不论母亲这次怎么说,她都一定要给楚芊凰这个小贱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孟氏的面色看似平静,可手中忍不住扯紧的丝帕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深吸一口气,想把语气尽量放得轻松些,可到底还是做不到,出口的那浓浓的恨意还是出卖了她真实的想法。 “母亲,这次绝不能轻易算了,一定要让楚芊凰受到点惩罚!”楚芊华咬紧牙关,双瞳中迸发出惊人的恨意,手掌已经下意识的攥在一起。 孟氏索性也不再犹豫,双眸中闪现出一抹阴狠的光芒,既然这丫头屡次坏她们的事,不听话的丫头也就没必要留着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毁了这丫头在你祖母心中的地位,一旦她没了靠山,还怕没办法收拾吗?” 楚芊华微微一愣,顿时转怒为喜:“母亲说得对!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孟氏沉吟了片刻,低声开口:“我一直听说老夫人院里有一种奇珍异宝,说是她当年的嫁妆,只要能把那个偷出来再嫁祸给楚芊凰,还怕这丫头能逃过去?” 奇珍异宝?楚芊华当即眼光发亮,老夫人当年可是有一笔很丰厚的嫁妆,这个奇珍异宝想必也绝不是普通的宝贝,只可惜要给那个楚芊凰做嫁祸,真是暴珍天物。 “那么……” “不能再拖了,母亲会想办法找人,而你要做的,就是安安分分呆在这里照顾你大哥,哪儿也别去,知道吗?”孟氏沉声说道,这个女儿太会给她添乱,这次还是留下院里的好。 楚芊华一反常态,乖巧地点点头:“嗯,母亲放心。”一抹狠光划过,唇角扬起一个不算太深却很是得意的笑容,楚芊凰,我看你这次,还怎么躲过去……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一抹黑影迅速掠过窗边,留下一道残影…… …… “你说的是真的?”芊凰手指轻叩桌面,发出“嘣嘣”的响声,目光顺势望向伏在地面上的小丫鬟,“先起来吧。” “奴婢遵命。”小丫鬟规规矩矩地起身,保持着行礼的动作,面色十分恭敬。 这就是芊凰安插在孟氏母女身边的眼线,也是灵犀的胞姐彩凤,同灵犀的性格大不相同,彩凤一言一行都十分谨慎,言辞之间令人挑不出一点错处,也很得孟氏的重用,一般有什么重要的事不出意外的话都会让她去办。 “……”彩凤把她在窗外偷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脸色也愈加严肃,“五小姐要小心了,听说那珍宝是老夫人的心头之爱,若是真让夫人和二小姐得逞,小姐您的处境只怕是要更加困难了。” 这些话不用她讲,她都明白,楚芊华还真是贼心不死啊,想尽办法来栽赃她,不过这次可没有人再帮她周旋,只能靠她自己的能力了。 “嗯,那好,你知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行动?”芊凰沉声问道,一张绝色的小脸上带着几分淡淡的愁容,语气也比往常沉重了不少。 楚芊华既然想要故技重施陷害她,她不妨让她再吃一次苦头,不过这样的人,无论吃多少次苦,都还会继续想办法陷害她,只有一次性把她们打压得再也翻不了身,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小姐,怎么办?”湘儿毕竟处事太浅,遇到这种事就惊慌失措,满目担忧地望着芊凰,似乎要把她盯出个窟窿来。小姐的表情还是那般冷静,难道已经有了对策吗? 只觉得现在的小姐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的小姐遇到这种事只会哭泣,比她还要慌乱,如今的小姐却是惊才绝艳,高傲张扬,使人移不开视线…… “彩凤,你先回去,别让她们起了疑心。”芊凰挥手示意彩凤起身,这些繁文缛礼在她看来实在是令人生厌,“湘儿去把门关上,留着点神。” “是。”两人齐齐行了一礼,各自走向了院外。 “小姐。”灵犀明白芊凰这是要单独嘱咐她了,遂上前两步,语气恭敬,“小姐有何吩咐?”这国公府的水果然是深,她们谁都没有得罪,到头来陷阱却是一波一波地打破了原本平静的生活……她们本想安安静静的生存,却是有人不断地想来要她们的命…… 芊凰轻轻叩着桌面,嘣嘣的响声入耳使人浑身一颤,这样的气氛未免太过安静了…… “灵犀,我已经让彩凤想办法弄到了楚芊华身上的贴身物品,你要做的就是守住栖月苑,在我回来之前,不能让任何人进来,记住了,是任何人!”芊凰再一次强调。 “嗯,奴婢明白,任何人都不能放进来。”灵犀坚定地点头,凡是小姐让她做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做了! “好。”赞许的语气。 …… 当天夜里,芊凰换上一袭夜行衣,潜入了老夫人的院中。 寿康苑内院一直是府中的禁地,有十几名侍卫把守,据说里面都是定国公府这上百年的基业存下的金银财宝,个个都是无价之宝啊。 芊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上了房顶,屏息观察着下面徘徊巡逻的侍卫。 果然,片刻之后,一名身着夜行衣的男子从远处施展轻功而来,顺势蹲到了草丛里。 来了! 芊凰眯起眼睛,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草丛内的动静。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声咔哒的响声,门口的侍卫被纷纷吸引。 “抽出一半的人去看看,剩下的人继续守在这里。”黑暗中,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这十几名侍卫齐齐一愣,其中六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发出声响的地方。 “啪擦。” 另一个方向传出一声同样的响动,还是那个声音,又从这仅剩的几个人当中抽出一半,芊凰仿佛有些明白这个人的目的了。 调虎离山!如果她没有猜错,方才下命令的根本不是府中的侍卫,而是那名黑衣蒙面人!因为这里的侍卫只知道听从命令,彼此之间并不熟络,自然分不清到底是谁开的口,自然而然就中了计! 看来这孟氏请来的人还真有几分本事! 现在门口只剩下三名侍卫,防守自然有了空隙,只见一道黑影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闪进了内院,而门口的侍卫却没有反应。 好机会! 芊凰可没有心思看着,她抽到一个时机,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进了内院。 内院的门很明显上了锁,但那名黑衣人为了更好地嫁祸给她,故意没有锁上,也让她更容易地溜进了库房。 这幽暗的屋内没有点灯,只是顶壁上镶嵌了一颗价值不菲的火云夜明珠来照明,足以见得定国公府家业的雄厚。 四面都是凸出的方格,上面摆放的有灵药,经卷,首饰,甚至有一些装扮镶嵌皆为宝石华玉的衣裙,各种各样的金银财宝晃得芊凰眼花缭乱,无从下手。 只见那黑衣人径直往里走,似是早已确定了目标,芊凰犹豫片刻后紧跟而上,看来孟氏知道的真不少,否则这盗贼怎么会如此熟门熟路? 黑衣人的视线四下环绕,确定无人后伸手挪开了一个青瓷瓶,一个红色的按钮出现在芊凰眼前。 原来还有机关! 那男子伸手按了三下,只见墙壁微微一震,那个方格的内壁突然转开,一个以上好温玉制成的锦盒出现在两人眼前,那暖温的手感让黑衣人轻哼一声,伸手打开了盒盖—— 一瞬间,恍若暗夜中星光四溢,晴空内华光万千,一件绝世华美的衣裙映入眼帘,用七种色彩的丝线交织而成的抹胸晕染散开,由三块晶蓝宝石点缀而上的锦边衣袖轻盈如雪,裙摆更是华美万千,由数十颗上好珍珠串联而起的裙纱遮遮掩掩,衣料更是极为罕见的天庭云絮制成,据说这是由天女之翼缝制而成,每一片云絮都价值连城,更别提用云絮制成的衣裙了,也许只有后宫皇后才仅有几匹吧,难怪老夫人把它当做心头之宝收存着了。 不过……这个“甜处”还是让孟氏母女自己品尝吧,这次就让她们长长记性,自作聪明势必会自作自受! 第四十六章 霓裳仙裙 男子的眼底掠过一抹贪婪的光芒,伸手把那个盒盖紧紧扣上,冷笑一声,当真是一件无价之宝,看来这王侯之家的人也不比他们这行干净多少,收了人家的钱,就要替人家办事,这也是他们的行规。 男子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将锦盒用黑布一圈圈地缠起,直到将那柔和的光华彻底掩住。 男子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片刻,身形微微一闪,从没有上锁的门中溜了出去。 直到男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芊凰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原本温柔哀伤的眸中一片清冷冰凉,为了陷害她,孟氏她们这一次真是下了血本啊…… 轻悄悄地探出身去,芊凰微微扫了一眼被胡乱扔在地上的金锁,微微一笑,从金锁上直接跨了过去,置之不理。 出去时锁门可不是楚芊华这个性格的人能注意到的事,既然要倒打一耙,就必须方方面面都做的像才行。 对了! 芊凰从怀中掏出一块紫红色的玉佩,淡粉色的樱唇微微一勾,露出一个不算太深却充满自信的笑容。 她随手一掷,玉佩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梆一声落到了房内,芊凰趁机上前将门虚掩上,相信这样任谁看到都会明白进了贼吧。 芊凰冷冷一笑,飞身施展轻功朝另一个方向追去——清风撩起了她鬓边零碎的发丝,拂过她温婉的脸庞,墨色的长衫隐落在黑夜之中。 只见那名男子在栖月苑外停下,她已经命灵犀使栖月苑内灯火通明,为的就是拖住他的脚步,想必现如今他也在苦恼进去的方式…… 只要能拖住他,她就有办法把这个局扳回去。芊凰轻轻从头上拽下一颗珠花,挽好的发髻松散开来,满头墨发在夜空中清扬,闪动着浅银色的色泽,盈盈月华在那双看破天下红尘般优雅迷人的紫色眸中晕染开来,轻柔梦幻。 她顺势瞄准了那个被裹得极其严实的锦盒,手指轻弹—— 一颗珠子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射了过去,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光亮的痕迹。 嗖——啪! 珠花在打中锦盒的一刹那间化为一抹淡烟,消失得粉碎,男子猝不及防间向前仰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好机会! 芊凰又射出一颗珠花,这次的力度把握得刚刚好,珠花将锦盒整个弹进了距离男子不远处的草丛中,原本被打包得很紧,如今这么一弹,整个盒子陷入到深夜当中,根本分辨不出来。 男子似乎也意识到肩上一轻,四下环顾着,似是在寻找丢失的盒子,眼看着他的方向正朝自己这边走来,芊凰嘴角扬起一分冰冷的笑容。 手腕一翻,一个同样包装得漆黑无比的盒子状物体从男子头顶飞过,稳稳地落在他的身后。 悉悉索索的摩擦声让男子停止了手头上的动作,转身一看,自己要寻找的盒子正安安稳稳的躺在那里,索性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上前把它捡起。 焦急的他根本没注意到盒子的异常,毕竟上面的黑布是芊凰胡乱包上的,也只是简单地打了一个结,不过情况已经容不得他犹豫,只是简单扫了一眼就跃进了围墙内…… 芊凰轻轻松了一口气,从大树后面走出来。 说实话她方才的举动很冒险,只要那名黑衣人再细心一点点,注意一下包装的花纹和条路,也许事情就要繁琐得多,只是他一心只想着完成任务,哪里顾及的到这些,就算错了,那也要将错就错。 芊凰上前捡起地上的锦盒,施展轻功来到了水烟阁。 水烟阁内寂静一片,就连楚芊华居住的屋子都空无一人,想必是急着要去抓“贼”了吧,这样倒给了她可趁之机! 芊凰眼底冷光一闪,二话不说进了楚芊华的屋子,墙壁上的装饰甚是奢华,比起栖月苑来不知华贵了多少倍…… 要藏,就要藏在一个既安全,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芊凰四处扫视着这间屋子,试图找到一个稍稍隐匿些的地方, 似乎……芊凰一眼就扫到了楚芊华的梳妆台,哪怕只是个简单的铜镜也被楚芊华命人装饰得格外光鲜,上面的首饰盒内更是琳琅满目,各种亮丽的色彩晃得人眼花缭乱。 芊凰顺势把手中的锦盒往梳妆台下轻轻一塞,用垂下来的纱帘浅浅遮住,故意留出一抹黑布。 事情办完了,该走了,想必孟氏母女已经在去栖月苑的路上了吧。 “不好啦!府里闹贼了!”府中的灯火接二连三的亮起来,老夫人只披上一件狐皮大氅,步履匆匆地询问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卫:“怎么回事!” 侍卫浑身打着颤,不敢抬头直视老夫人逼人的目光:“禀……禀老夫人,内院,内院遭了贼了……” 啊?!老夫人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身形一仰让身后的安嬷嬷一把扶住:“老夫人,老夫人!” 老夫人深深的呼了几口气,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声音也打着颤:“说,丢了什么东西?!”那里面有一部分是她的嫁妆,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奇宝啊,这要是被偷窃了一个,不是要她的老命吗? “是……是那件霓裳仙裙……” “什么?!”老夫人脸色铁青,声音吱吱呀呀的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手中的拐杖不住地敲打,面色愈加苍白,“可恨,可恨啊!” “老夫人莫要动怒!”安嬷嬷赶紧去掐老夫人的人中,帮助她暂时理顺心情,“依老奴看,老夫人不妨先在府里搜搜,看看有没有发现。” 老夫人现在脑内就像炸开了锅,哪里还听得进去安嬷嬷的劝告,一心只想着把那可恨的盗贼千刀万剐!那可是她压箱底的宝贝啊,说没就没了! “呜……”老夫人不住的在喉咙里呜咽着,面色却是依旧苍白不已。 “禀老夫人,夫人和二小姐带着人去了栖月苑。”刘嬷嬷犹豫着上前,现在只有五小姐的事能暂时安抚下老夫人的心了。 果然,老夫人微微一愣,暂时平息下了火气:“她们去干什么?” “说是……捉贼。” 刘嬷嬷小心翼翼的语气点醒了老夫人,这般了解内院,想必是府里的人,哼,府中竟是有这么手段不干净的人,等她捉到了现成,再好好找她算一笔账! “带上几个人,去栖月苑。” “遵命。” …… 栖月苑外,灵犀还在同孟氏周旋着:“夫人,我家小姐在休息,你这么闯进去只怕不太好吧。”内心却是焦躁不安,小姐怎么还不回来?夫人都找上门了! “灵犀,记住,任何人都不能放进来。”芊凰一再叮嘱的话重现在灵犀脑海里,对,不能放任何人进去,小姐再三叮嘱过的,今天就算是老夫人来了,她也一样不能放进去! “哼,那丫头只怕是做贼心虚了吧,快放本小姐进去!”楚芊华伸手就要去推灵犀,哪知对方身板虽小,力气却大得很,这一推非但没有把对方推开,倒是自己猛退了两步。 “若是楚芊凰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不出来!”孟氏也高声斥训,尽显当家主母威风。 已经有不少院里的人集中到了这里,所有人都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毕竟一个庶女得了宠她们谁都不服气,如今夫人盯上她了,看她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谁在这里大喊大叫呢。”老夫人深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众人心身一震,纷纷行礼。 老夫人微微扫了一眼人群,芊凰怎么不在? 孟氏赶紧抓紧机会控诉:“母亲,方才媳妇听说内院进了贼,急着来看看芊凰有没有事,哪知这小丫鬟根本不放我们进去,莫不是芊凰心虚了?” 带这么多人去哪里是探望,根本就是去抓现成的吗。尽管众人心知肚明,却是谁也不敢张口,都抱着一份幸灾乐祸的态度。 “哦?芊凰呢?” 老夫人凌厉的目光让灵犀有几分紧张,勉强抬起脑袋:“老夫人,小姐已经休息了。” “休息?”孟氏冷嗤一声,“这么大动静,难不成她还醒不了?如果不是做贼心虚,她为何不出来!” “没错,不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这母女俩一唱一和,把一件尚未结果的事说的有根有据,除了老夫人以外的人大部分都相信了这个解释,等着老夫人做出决定。 “母亲,对于这种不检点的行为,可不能姑息啊。”一直未开口的五姨娘突然说道,她本还想让芊颜好好哄哄老夫人,看能不能把那件霓裳仙裙赏给芊颜,以芊颜的美貌,穿上一定会冠压群芳,没想到却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件华裙被人偷窃了,一定要好好揪出幕后的人不可! “……” 连五姨娘都开口了,四周的下人开始窃窃私语:“你说五小姐怎么还不出来?” “不会真如夫人所说吧。” “我倒希望不是,五小姐待人那么和善,怎么会事那种人呢?” “说不准啊……” “……” “母亲,不能再犹豫了,万一让那丫头把罪证藏起来就没办法了!”孟氏进一步催促道,万一被那贱丫头发现了端倪,她们的计划可就前功尽弃了! “母亲,你在说什么呢?什么罪证?” 一个柔和的声音从众人后方传来,只见一袭蓝衣的芊凰款款走来,盈盈下拜:“见过祖母,不知大家深夜到这里来有何贵干?” 楚芊凰?孟氏微微蹙眉,故意扬高声音:“芊凰,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敢问母亲,是指哪件事呢?”芊凰毫不畏惧地回视过去,一丝嘲讽在眸中一晃而过。 第四十七章 作茧自缚 “你!”孟氏死死地攥紧拳头,但一想到自己派出的人已经得手,攥住的手掌慢慢松了下来,一抹得意的神色在脸上晃过,就让她再嚣张一会儿,看等揭发之后,她还有没有在自己面前卖弄的机会! “五妹,我们这也绝非是空穴来风,为了换祖母一个安心,你就先让我的人进去搜搜吧。”楚芊华娇笑着开口,她专程换了一件鲜艳的衣裳,就是为了亲眼目睹楚芊凰彻底垮台的那一刻。 换安心?芊凰嗤笑一声,既然是换老夫人一个安心,为何兴师动众地带人到她的院前叫嚣?看楚芊华这一身装饰,怕是也费了不少心思吧,今天就让她们尝尝,自掘坟墓的滋味。 “既然是换祖母安心,为何要到凰儿这里来大吵大闹?母亲不认为不合常理吗?” 轻轻巧巧一句话,竟是噎得孟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着老夫人的目光越加充满怀疑,她心头一动,暗暗咬紧牙关。不行再拖了,做拖下去只怕老夫人要反过来怀疑她们了…… 目光恶狠狠的瞪向芊凰,贱丫头,众目睽睽之下竟敢扫她的面子,这笔账咱们日后慢慢算! “母亲,孰是孰非只要让人进去搜搜不就清楚了吗。”孟氏顿时满脸痛心的模样,“媳妇是为了芊凰着想啊,没想到却是……” 众人立刻换上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望向芊凰平静的面孔,都这个时候了,还真不信这丫头能这般冷静。 “母亲,凰儿并没有说什么啊。”芊凰淡淡的语气传进孟氏耳中听来却是格外的讽刺,顿时皱起了眉头,她看了看芊凰平静未起半圈波痕的眸子,本来兴奋的心顿时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暗渊,都这个时候了,这贱丫头怎么还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难不成她并不想辩解吗? 孟氏暗暗一惊,抬头正对上老夫人那双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 坏了,老夫人该不会是察觉了什么吧…… 孟氏咬了咬牙,事已至此,与其让老夫人发现端倪,不如自己孤注一掷,还有几分胜算! “母亲,媳妇自知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可库房丢失了宝贝是有目共睹的啊,这点还能有错吗?依媳妇的意见,干脆挨着院子搜上一遍,一来可以替您校正视听,二来若是真有那行为不检点之人,也可替国公府清理门户。” 许久之后,老夫人才轻轻启口:“好吧。” 孟氏大喜,急忙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彩凤,还不去?” 彩凤慌里慌张地站到了芊凰面前,不敢直视对方的双眼,生怕自己露出破绽:“五小姐,麻烦您……” “搜吧。”芊凰轻松地打断了彩凤,侧身一让,将通往院内的大门让了出来,这大方的举动看得在场的人微微一愣,这五小姐方才不是还坚持不肯退让的吗?怎么现在…… 孟氏用眼角的余光轻蔑地瞥了她一眼,贱丫头,很快你就没有站在老夫人面前的机会了,等你失势的时候,只要让芊华好生对老夫人哄上一哄,再道上个歉,还怕她们母女的地位不能巩固吗? 如今芊凰在她眼中就是一块挡路的石头,只有将这块石头连根除去,才能彻底解决这一心腹大患! “哼,芊凰那么孝顺,一会儿可得小心着点儿,老夫人惩罚起人来,可是丁点情面都不留的……”孟氏冷冷地说。 芊凰微微一笑:“祖母是讲理的,凰儿没有犯错,祖母自然不会惩罚我。”这个孟氏还真是猪脑子,丝毫不曾怀疑计划的完整实施,还想着嫁祸给她? 自作聪明必定会自作自受!这句话原封不动地放到这对贼心不死的母女身上也极为合适。 “你怎么就肯定自己没有犯错呢?”孟氏得意地笑道,领着楚芊华迈进内院。 “小姐……”灵犀似乎有些担忧。 “不必担心,我们跟上去。”芊凰的眼底划过一丝轻蔑之意,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 众人见状纷纷涌上前来,偌大的院子这样看来也挤了一点。 “怎么样?”时间也过了不少,老夫人淡淡开口,语气中毫不掩饰内心的不耐烦之意,这些人的鬼点子竟然打到了她最疼爱的孙女头上,真是不自量力。 彩凤领着几个人出来,恭敬一拜:“回老夫人,没有任何可疑物件。” 什么?!这怎么可能?!她明明让人把霓裳仙裙丢进楚芊凰的闺房啊! 难不成是她派来的几个人?太贪婪了吧,居然把如此名贵的仙裙偷了去,白白坏了她的计划! 如今楚芊华和孟氏都是一样愤怒,只想着等这件事过去了再和那个人秋后算账。 可恶! 芊凰声音平静:“既然这里没有,祖母不妨再命人到其他院子搜搜?”是时候让孟氏母女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了。 “依媳妇之见,既然没有,还是算了。”孟氏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惹怒了老夫人。 “母亲……”楚芊华恨恨地咬了咬牙,余光狠狠瞪向在一旁从容冷静的楚芊凰,小贱人,这样都能让你逃过去!可恶! “母亲这是何意?方才不是您兴师动众地说要把府里各个院子搜个遍吗,怎么如今又改变了主意?莫不是……”芊凰眸底寒光一闪,“莫不是故意针对芊凰来的?” 孟氏浑身一颤,抬眸对上芊凰那双波澜不兴的紫眸,一股寒意由内而生,这丫头的眼力什么时候这般毒辣了?轻松就能看穿她的心思,看来是她太小瞧她了…… 老夫人用拐杖轻叩地面:“凰儿说得对,瑞云,你莫非也是故意来这里找茬的?”老夫人冷冷一哼,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前两天楚云逸才来这里被训诫了一顿,这才过了没两天,孟氏就来重蹈覆辙,看来她这个老夫人的名头在他们眼里真是不值钱得很啊! 孟氏已经听出了老夫人话中的怒意,浑身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那就挨院搜吧……”反正她们水烟阁是安全的,就算再怎么搜,这盆脏水也到不了她们头上,索性就搜好了! “哦?”老夫人微微眯起眼睛,“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 深更半夜,定国公府灯火通明,挨院搜查,姨娘小姐们个个哈欠连连,只有老夫人冷着一张脸,拄着拐杖走在最前面。 “禀告老夫人!奴才在库房里发现了一个物件,好像是贼人所落!”正在这时,一名小厮飞快地跑到老夫人面前跪下,脸上扬起邀功的笑容。 什么?!老夫人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喷薄而出,厉声喝道:“还不快呈上来!” “是……是。”小厮浑身打了个冷颤,赶紧把手里紫红色的玉佩递了上去,在没有人看到的情况下,芊凰微微露出了一抹饱含深意的笑容。 众人正准备一看,谁知老夫人只消一眼便把玉佩死死的攥在手心里,空洞的嗓音仿佛来自天外,透着毫不掩饰的怒意,听得众人心里一紧:“楚芊华!” 啊?!楚芊华浑身一颤,脊背突然一凉,安嬷嬷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跪在了老夫人面前,口齿直打颤,结结巴巴道:“祖,祖母……” “你还有脸唤‘祖母’!贼喊捉贼,你们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老夫人气急攻心,挥手就将玉佩扔到了楚芊华面前,胸口一起一伏,显然气得够呛,芊凰见状微微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楚芊华,你不是想方设法陷害我么?这次就让你尝尝,作茧自缚的滋味! 楚芊华慌里慌张地捡起地上沾着尘土的玉佩,顾不得脏用衣袖擦了几下,熟悉的纹路映入眼帘,瞳孔猛地一缩,喃喃道:“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她的贴身玉佩,怎么会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下她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你倒是说说,这玉佩怎么会落在库房?!”老夫人顾不得仪态了,用拐杖狠狠地敲打着地面,一下一下仿佛敲在了楚芊华的心间,难以忍受的恐惧油然而生。 “不……不……” “母亲,这可能是误会,不如先挨院搜,如果没有接过,再来搜查水烟阁如何?”孟氏赶忙上前解围,老夫人的怒火暂时往下压了压,声音都有几分嘶哑:“好,如果真如你所说,我老婆子连你一起罚!” “媳妇明白……”压抑的气氛总算得到了些许缓解。 “祖母,夜凉了,披上件衣服。”芊凰体贴地解下自己的披风,细心地护到了老夫人身上,自己却是在寒风中打了个喷嚏。 “哎呀,你这孩子!”老夫人一下子急了,扭头厉声吩咐道,“还不快去给五小姐拿件衣裳来!这么冷的天,别冻出了风寒……”这丫头真是体贴,哪像这两个无头无脑嫡系血脉,到底靠得住的还是眼前的人。 老夫人心疼地握住芊凰冰凉的小手,轻轻拍了拍:“你这丫头就是太老实了,别反倒自个儿着了凉。” 芊凰微微眨了眨眼,喜色从那双梦幻般的紫眸中缓缓溢出:“多谢祖母关心了,能帮到祖母,凰儿已经很高兴了……” “傻丫头……”老夫人鼻头一酸,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气,这府里还有几个人是真心对她的?个个都盼着她早点死,好把府中中馈握在手里,也只有这个庶孙女了…… “禀老夫人,没有发现。” “禀老夫人,没有。” “没有。” 挨院搜过来,都没有发现霓裳仙裙,老夫人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暗了下来,属于她这唯一的回忆,看来也找不回来了,该死的小贼,若是抓到一定要千刀万剐! 不知不觉间,众人已经走到了水烟阁外,老夫人无力地挥挥手:“去搜吧。”说不定那霓裳仙裙真的找不到了,倾国难觅的华裙啊…… “老夫人,披风拿来了。” 老夫人重新拉回思绪,轻叹一声,将对方递上来的披风打开,盈盈若水的月华铺照而上,在那银白色的披风中晕染出一条条斑斓的花纹,浅蓝色的缎带,银白色的条纹,金色与银色交织而成的清丽图案,一点点映在楚芊华眼中,幻化出嫉妒的火苗。 这不是祖母收藏了好久的银缎披风吗?由上等的丝绸制成,连她都没有资格享受这样的荣誉,祖母竟然把它给了楚芊凰?!简直是暴殄天物! 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银缎披风缓缓垂落到芊凰背上,银缎披风遮盖了原本的冰蓝色,使其若隐若现,颇有朦胧之感,淡雅而不失稳重,三千青丝挽作一个精致的蝴蝶髻,斜插一支流月水井步摇,与其青蓝色耳坠搭配得相得益彰,明珠生晕,美目传神。 不错。老夫人满意地看了看眼前倾城的人儿,感觉心中的怒火顿时消下去一半。 可恶!孟氏死死攥紧衣袖,以前她还真没注意,这丫头的容貌真是越来越像雪英那个贱人了,真是连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她当年险些威胁到她嫡母的位置,如今把她扳倒了,还没消停几年,芊华又卷入了和她女儿争锋的局面,实在是…… “禀老夫人!二小姐的房中有近似于宝物的东西!”派出去的侍卫来报,在场的人皆是一惊,孟氏和楚芊华等人纷纷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怎么……会这样?! 第四十八章 冷暖自知 楚芊华和孟氏的脸色当场就变得铁青,大脑一片空白,一阵一阵的寒流涌入心间。 怎么会这样?霓裳仙裙怎么会在水烟阁里?楚芊华脑袋不停地抖动,一片空白的脑中不停地回旋着几个字: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谁来告诉她这是一个骗局,谁来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老夫人不耐烦极了,眸底全是冷厉的寒光,看向楚芊华的眼神里充满了嘲弄:“孟瑞云,楚芊华,你们是真当我这个老婆子是死的不成!” 孟氏瞠目结舌,在她这番叱问下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内心极其纷乱。 楚芊华站在一旁,实在无法忍受四周人嘲讽的眼神和老夫人冷硬的神色,转过头怒声对芊华道:“贱人!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是你故意要陷害我和我娘的,你当真忘了这些年来母亲是怎样对你好的吗,你忘了你受欺负的时候母亲是怎么护着你的吗?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是不是要逼死我娘才肯罢休!” 见她不但不矢口否认,反而把脏水扣到她头上,芊华忽然想冷笑一声,照顾?护着她?可笑,当初楚芊华拿着鞭子到她院里的时候,怎么不见孟氏有过一星半点的维护?如今却是把这些事全都抖了出来,她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泛着恶心! 芊凰冷声道:“嫡姐,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这些年我过得是怎样的日子,想必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这一身伤痕是从哪里来的,你也最了解不过!” 楚芊华心头猛地一跳,楚芊凰怎么把事情全说出来了?她不是个软弱无能的废物吗?居然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你……你胡说……”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窝囊,她本应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嫡女啊,怎么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丫头生了惧怕之意?索性大声叱问道:“楚芊凰,你颠倒黑白不分尊卑,若不是因为你,我和母亲又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芊凰将目光冷冷撇开,不再看她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笑话,因为她?若不是她们母女一直想办法让她死,她又怎么会出手还击?善恶有报,害人终害己,这个道理还需要别人来教吗? 孟氏见一旁的老夫人依旧无动于衷,索性狠下心来,声音一沉:“既然母亲不相信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干脆一死了之!” 她说着就往最近的一棵树上撞去—— “母亲!”楚芊华见孟氏要寻死,赶紧心惊肉跳的把她拦腰抱住,声音凄厉:“祖母,母亲为了国公府付出了这么多,你不记得她的好就罢了,怎么能随便听信于他人的话……” 老夫人目光冷厉,声音冷然:“你这是在怪我这个老婆子了?”老夫人看向她的眼神里只剩下鄙夷,这样的人居然是定国侯府的嫡女,真不知道定国候老夫人那么要强的人怎么教出了这么个行为不检点的女儿! 孟氏本就觉得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颜面,如今被楚芊华死死抱住,拼命挣了几下,忽的大咳起来,面色惨白。 楚芊华见状一脸哀切,极为凄厉的痛哭起来,声音绵绵的,却是赢不来旁人的半点同情:“祖母,是芊华不对,可难道芊华说错了吗?母亲掌管国公府以来,一心一意地对父亲,照顾祖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勤劳吧?祖母为什么半点机会都不肯给母亲!” 不得不说,楚芊华这张嘴确实有几分像孟氏,在这个时候提及孟氏的功德,又何尝不是在为她开脱,只不过……芊凰闭了闭眼,这次可不是一般的情况,楚芊华的做法非但不会帮到孟氏,反而会因此激怒老夫人。 果然,老夫人登时冷下了脸色:“照你这么说,我定国公府离开孟氏就无法存活了是吗!” 楚芊华满脸骇然,祖母不应该冷静下来想想母亲的功德吗?怎么反而…… “楚芊华,我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说,霓裳仙裙怎么会在水烟阁里!”老夫人已经没有耐心再玩下去了,怒目圆瞪,声音冷淡,就好像在面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什,什么?!“祖母……我……”楚芊华咬咬牙,冷汗直冒。 孟氏颓废地瘫倒在地上,冷冷一笑:“母亲既已明白,为何还要问媳妇?” 侍卫将包装得极其严密的盒子递到老夫人手上,轻轻拨开布料,温玉制成的锦盒呈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一个盒子居然都是用昂贵的上等温玉制成,那里面的华裙是不是天价难求……难怪老夫人会如此震怒了。 “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老夫人猛地将拐杖一锤,大力促使地面的花草被砸倒一片,孟氏的后背传来阵阵凉意。 至少……“母亲,是,是媳妇偷的,和芊华无关……”孟氏痛苦地别过头去,不再看众人嘲讽的笑容,如今她的内心犹如万间穿过般痛苦决绝,她明白一旦承认等待的将会是什么,也许,这是她作为母亲的本能吧。 楚芊华瞪大双眸,死死拉住孟氏的手臂,满目泪水夺眶而出:“母亲,不是的……” “芊华!”孟氏出声打断了楚芊华的话,转头坚定地与老夫人对视着,“母亲,都是媳妇做的,你要罚就罚媳妇好了,芊华与此事无关!” 将楚芊华撇清吗?芊凰扭过头去不再看这对母女,内心到底有些嫌吵。 老夫人却是冷眼相看,不为所动,她以为这样就能把楚芊华撇干净了?真是可笑!“既然如此,来人,把孟氏拉下去杖责四十,打完以后和楚芊华一起禁足在水烟阁,府上的大夫一个都不许派过去!” 楚芊华被这突然反转的局势惊呆了,面色惊恐,眼神游离,声音打着颤:“祖母……不……” 芊凰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手里的缎带,淡然道:“祖母的话,没听到么?” 几个侍卫鞠躬行了一礼,不由分说的一把抓住孟氏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揪起。 “别碰母亲!”楚芊华惊叫一声,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老夫人身边,用力地扯着她的衣角,哪里还有平时耀武扬威的模样? “祖母,母亲也是一时糊涂啊!祖母你不能这样!”楚芊华拼命的哭喊着,明明还差一步,还差一步她们就能彻底翻身,为什么会出这样的变故,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前功尽弃! “贱人!是你,一定是你,祖母,是她要陷害母亲的!”楚芊华扭过头去,目光如同毒蛇般恶毒恐怖,似乎要将面前的人撕扯成碎片。 这些人,陷害别人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如今轮到自己头上,却是想方设法的开脱。 芊凰上前抓住楚芊华的手腕,却是不露声色地将她的手从老夫人衣衫上拽下:“嫡姐这是何必?祖母只是按照家规行事,嫡姐这般阻拦,莫不是要让祖母违背家规,放纵了母亲吗?” 她的一字一句都敲进了楚芊华心里,刺痛的感觉充斥内心:“不!不……” “把她拉进去,太吵了!”老夫人不耐烦地摆摆手,命人将一直不肯离开的楚芊华强行拖进了水烟阁。 另一边,孟氏强忍着打在背上的板子,死撑着不肯发出一声痛呼。 对她好?呵呵,国公爷和老夫人表面上对她像是一家人,实际上都在不停的挑刺找错,这次,怪就怪她自己,撞到了老夫人的枪口上…… 京都人人皆知定国公夫人贤惠知礼,在府里也很是得宠,又有谁知道她受的苦,咽的委屈…… 国公爷从不顾她的颜面,一个劲儿的往府里安置妾室,为的就是让她颜面扫地。 老夫人明面上对芊华很不错,其实也只是因为芊华对她们有可以利用的价值罢了,如今冒出一个聪明睿智的楚芊凰,她们就把她的女儿抛到了九霄云外,好的先生和教习小姐都请到了栖月苑里,水烟阁的教习小姐数目一下子锐减。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孟氏淡淡一笑,她过得何尝不是糊涂,这些年她也明白了,靠别人终究不行,还是要靠自己,芊华好了她就会好,母凭女贵,到时候府里还有谁敢跟她对着干,都会接二连三地来巴结她!到那时,就是算总账的时候了! 实施杖责的两名粗壮大汉见孟氏非但没有惨叫,嘴边的笑容反倒更愉快了,一股寒意油然而生,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 “啊!”孟氏终是忍不住惨叫一声,暗暗把芊凰恨了个遍,贱人,等风声过去,有你得意的时候! 孟氏的惨叫回荡在上空,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你们都看到了,再敢败坏门风的人,都是一样的下场!”老夫人冷冷喝道,森冷的目光在众人之间徘徊,最后停在芊凰身上,万千憎恶化作一抹慈爱温柔。 “凰儿,这个,就送给你吧。”老夫人将手中装着霓裳仙裙的盒子递给灵犀,语气温柔了许多。 第四十九章 义愤填膺 什么?众人微诧,这么贵重的衣裙,老夫人就这般轻易地赐给了楚芊凰,这到底是何等的殊荣啊! 几名庶出小姐眼里迸发出嫉妒的火光,楚芊颜愤愤地咬紧下唇,满脸不甘,明明她费的心机并不比楚芊凰少,为什么老夫人眼里永远只能看见楚芊凰,这不公平! 几年前四姨娘离世的时候,楚芊凰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与她一样得祖母宠爱,芊凰的月钱被孟氏克扣的事她也不是不知道,所有送到栖月苑的华裙大部分都被她截了下来送到春暖阁,当她在冷风中穿着一件单衣的时候,自己的心里生出一股虚荣的优越感,她仗着父亲的疼爱,和嫡女分庭抗争,以为这府中除了楚芊华就属她最大,楚芊凰再得宠也被她压着一头没法翻身,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昔日里那个木纳的丫头居然变得伶牙俐齿,花言巧语讨得老夫人欢心,她的地位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胁…… “多谢祖母好意了,不过凰儿无功受禄,怎当得起……”芊凰客客气气地推辞道,她本来就没做什么,这般贵重的礼物实在是接受不起,免得给自己平添麻烦。 老夫人却是异常执着地挡住了灵犀要递回来的手,柔声道:“凰儿说这话就见外了,都是一家人,祖母既然赏给你,你就拿着便是。” 老夫人此刻心里暗暗称赞,果然有名门闺秀的教养,懂得谦让,大方知礼,确实难得。 可怜灵犀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只得眼巴巴地盯着两人,颇有几分犹豫不决的意味。 “能帮到祖母凰儿已经很高兴了,只是这礼物太过贵重,凰儿实在是受不起,还请祖母拿回去吧。” “既然这样,安嬷嬷。”老夫人也不再坚持,挥手把安嬷嬷叫到身前,“你去把这上面的翡翠琉璃还有珍珠都拆下来,给五小姐做成首饰,剩下的衣料按照现在最新流行的款式也给五小姐做成衣裙,记住了,要鲜艳的点儿的。” “老奴遵命。”安嬷嬷不由分说地夺过灵犀手中的锦盒,看来这意思是由不得她们拒绝了。 芊凰微微一笑,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看来,这个祖母确实是真心对她好的,只是这层糖衣里面包裹的是什么,还不得而知。 这场闹剧就以孟氏一房的惨败告终,众人纷纷散去,议论纷纷,看来这国公府,又要变天了。 楚芊颜扯紧衣袖,冷冷一哼,祖母喜欢你又如何,等父亲回来,还是要给她撑腰的! 芊凰的身影缓缓隐入黑暗,带着一夜的闹剧悄然离场。 “这是怎么回事?哎呦!”床榻上的楚云逸听到动静后吃力地睁开迷蒙的眼睛,使劲地揉着,随后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孟氏后背上沾满了鲜血,奄奄一息的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一股热血冲上脑门,他也顾不了身上还有伤,赶忙一个鲤鱼打滚下了床榻,和楚芊华一起将孟氏扶到床榻上,替她掖好被子。 幅度过大的动作牵动了伤口,楚云逸痛呼一声,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板上,冷汗从额上滚落,露出极其痛苦的神情。 “大哥!你没事吧?”楚芊华也顾不得手上的锦被,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扶住了踉踉跄跄的楚云逸,语气中尽是责怪,“大哥,怎么这么不小心!你的伤还没好,若是再……” “好了,大哥知道分寸。”楚云逸缓缓放轻了动作,伤口处的阵痛有了些许好转,“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楚芊华为难地咬咬下唇,磕磕巴巴地开了口,把她们的计划和过程结果统统说了出来,楚云逸的脸色愈加阴沉。 “糊涂!”楚云逸怒喝一声,用力地踢翻了一个椅子,“母亲怎么会犯这种错?” 楚芊华欲言又止,美目含泪,声音绵绵动听:“这事,不好说给大哥听,现在重要的是看看母亲怎么样了……” 也对。楚云逸也不再那般咄咄相逼,转身将手伏在了孟氏额上,楚芊华微微松了一口气,如果大哥再这么逼问下去,只怕她会忍不住全说出口了…… 对于这个从小长大的兄长,她其实更多的是敬畏和听从。 “芊华,院里还有多少伤药?”楚云逸难得一脸凝重,语气沉重道,“母亲的伤势已经不能再拖延了。” 楚芊华机械般的点点头,以最快的速度在屋子里摸索,铜瓷瓶罐“乒乒乓乓”碎了一地,残渣在地板上泛着森冷的寒光,再加上现在的气氛,不免使人不寒而栗。 楚云逸无奈地看着自己平日里最疼爱的妹妹,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口,如今六弟不在,母亲又受了伤,与其自己孤军奋战,难免要吃亏,芊华虽然脾气急了点,却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她还有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巴。 次日。 “我说云逸,你怎么有时间和我到这里吃喝来了?” 鸿宾楼里,一名长相还算俊俏的男子装模作样地摇摆着手中的桃花扇,唇角挂着邪肆的笑意。 “你当我是有心情来和你吃喝?”楚云逸脸色微怒,一扬手灌下一杯酒,将酒杯重重掷在桌面上,胡乱用衣袖擦了一把嘴角,浑身上下散发着酒气。 “呦?是谁惹着咱们鼎鼎大名的大少爷了,说来让小弟帮你参谋参谋啊。” 此人正是吏部侍郎之子柳栏彻,自小便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自以为风流倜傥,成日里沾花惹草,名声极坏,和楚云逸倒是从小就玩得来。 “哼。”楚云逸又如何听不懂这些奉承话,鼎鼎大名?只怕这京城里知道他楚云逸名字的还没几个吧,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名扬天下的机会,还被那个贱丫头给搅黄了! “也不是什么别人,就是个卑贱的丫头!” “贱丫头?”柳栏彻一下子来了兴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丫头惹得咱们的大少爷这般生气啊?难不成是个特难对付的女人?” 看着面前这张微醉的脸,楚云逸冷哼一声,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便灌,酒渍还残留在嘴角边上。 “不说这扫兴的了,喝!”好不容易逮到一次出来的机会,他可不想让楚芊凰这个名字把他一天的好心情都给泡汤。 柳栏彻有些愤愤不平:“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有好事你也不告诉我,真是扫兴!” “哈哈,这事以后再和你说,放心,有好事绝对少不了你的!”楚云逸大大咧咧地拍着对方的肩膀,“来,我先干一杯!” “干!” 两人放肆的笑声在房间上空久久回荡…… 暮色渐浓,两个跌跌撞撞的身影从酒楼里闪了出来,勾搭着肩膀,踉踉跄跄地迈开了碎步。 “哈哈,我……还能喝!不醉不归!” “那再去喝!今天一醉方休!去,去那边瞅瞅!”楚云逸脸色通红,浑身酒气,衣衫微敞,说不出的风流。 待二人走近才知,这分明就是几家卖首饰的铺子,哪里有什么人了? “哈哈,栏彻,你这眼神,可是越来越差了!”楚云逸指着柳栏彻的鼻头,放肆地大笑起来。 柳栏彻一把把他的手打回去:“分,分明就是你说的!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说的?这都被你注意到了!哈哈!” 两人竟是鬼使神差般的进了这间铺子,守在铺子外面的伙计见二人的衣着便知对方身份不简单,也不敢拦着,只好忍住这呛鼻的酒味把两人放了进去。 已经接近黄昏,铺子里也只有几个人影在选着首饰,挑挑拣拣的背影映入眼帘。 “这边……这边有人……”两人跌跌撞撞的凑过身去。 那名小姐隔着老远就闻到这这股刺鼻的酒味,转头一看,只见两名素不相识的男子正嬉皮笑脸地朝她凑了过来,还未来得及思考就发出一声尖叫:“啊——” “叫……叫什么叫!”柳栏彻捂了捂耳朵,指着那名小姐的鼻子便骂,“我们大少爷这是看得起你!你还这般的不识抬举,也不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大少爷?女子闻言一愣,也不知这是哪个府上的大少爷,还是暂且不要惹是生非的好。 女子强压住满脸的愠色,手掌死死攥住,惹下了这口气。 楚云逸被对方敢怒不敢言的态度激怒了,他非要撕破她这层伪装! “怎么?栏彻哪里说错了!你看看你这脸,大若面盆,眼睛小的不忍直视,我要是你绝对乖乖待在府里没脸出门!还有什么兴致选首饰?这么好的宝石,也不看看你配不配得上!” “你……你居然……”穆云长这么大,还真没被那个男人这般羞辱过,虽然她的脸型是比起旁人胖了一点,但也绝不像他说的那般不堪!一时间浑身打颤,只觉得怒火攻心。气得说不出话来。 “本少爷哪里说错了吗?你看看你这双手,剁下来狗都不闻,还戴什么手环,你也配?!”楚云逸似乎很喜欢这样羞辱别人,这种凌驾于旁人之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看着穆云这张清秀的脸庞,竟是想到了楚芊凰那个贱丫头。 他怎么能这般羞辱小姐?穆云身边的丫鬟终于看不下去了,到底还是气昏了头:“你放肆!我家小姐可是穆家长女!” 第五十章 云逸闯祸 不说还罢,她这一说,反而让楚云逸二人嗤笑一声,颇为轻蔑地扫了她一眼:“还当是什么大人物家的女儿,原来只是个商贾之女,在这里逞什么能?” 言语之间毫不掩饰浓浓的讽刺和讥笑,说得穆云面红耳赤,恨不得上去把这两人的嘴给撕下来,无奈自己出身商贾,比起这些世家少爷而言自是身份低微,就算受了委屈,也只有咽到肚子里,父亲最近经商正处于困难时期,她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给父亲增添麻烦…… 周围已经有人循声凑了上来,四周的指责声、议论声愈加汹涌,似乎要将二人淹没。 瞧着穆云那张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脸蛋,楚云逸只觉得内心一阵畅快,似乎这些日子受到的屈辱全都荡然无存。 “哭什么哭!能和本少爷站在一起是你莫大的荣幸!也不拿个镜子自己照照,就凭你这张姿色平平的脸,也配戴这里的金饰银饰?”楚云逸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满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酒色还是情绪激动所致。 “你!你居然!”那小丫头可忍不下这口气,只想着替自家小姐讨回个公道,商贾之家的女子怎么了?穆家在京城里好歹也算个大家族,这名男子凭什么这般咄咄相逼! 楚云逸似是看穿了对方的心思,轻蔑一笑:“你当那穆家是什么大家族不成?本少爷今天就告诉你,本少爷可是认识东方家族的继承人,关系也算得上是熟络,就凭你这点势力,还敢在本少爷面前班门弄斧不成?” 东方家族?穆云脸色一沉,衣袖里的手掌暗暗攥起,东方家族的势力她们怎么惹得起?且不说她们,就是大陆上任何一个家族,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敢再东方家族面前有半点的不敬,在这些数一数二的大家族面前,说难听点,穆家真的是连个屁都不算了。 “东方家族的继承人据说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怎的会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 “看来传言有虚啊……” “是啊,但凡品行端正的少爷都不会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四周的人开始低声议论,窃窃私语很快汇集在一起。 与此同时,店铺不远处的望月楼内,三楼雅间。 一个颀长的身形站在窗前,俊美无双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喜怒,男子一扬手,一杯醇香的美酒仰头便灌了下去,在他似瞥未瞥的一瞬间,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和美感,就算是一个再普通的场景,当主角换成他时,也就像一副赏心悦目的风景画卷。 窗边的薄纱缓缓抚过他的衣角,窗外的微风浅浅拂过他的额头,丝绸般顺滑俊逸的长发用一根冰丝制成的发带束在脑后,在肩上随意散了几缕,鬓边的碎发轻轻翻动,拂过他白皙如玉的脸庞,眉若远黛,唇若含丹,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中眼波轮转,似是流转着万千光华,血红色的眸子冷色全无,几抹淡淡的柔和给那双本就妖异的眸子加上了几分魅惑人心的邪肆和倨傲,柔嫩的嘴唇缓缓扬起一抹完美的弧度,使人联想到春天绽放的第一朵蔷薇,纷落的第一片桃花瓣。 “少爷……”不知道多久没有看见过少爷笑了,一旁的男子只觉得压抑的感觉荡然无存,浑身上下多了几分轻松的愉悦。 “那个,是定国公大少爷?”月凌殇顺势一指,精致到连女子都自惭形秽的面容扬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容。 只觉得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男子打了个寒颤:“是。”明明刚才的气氛还很好,怎么一下子又恢复这股冰冷到毫无温度的压抑感了…… 月凌殇并不是没有见过楚云逸,而是要进一步确认而已,这名面色通红衣衫微敞的男子,是在与上次的印象大相径庭,他方才说得那一席话,更是让月凌殇怒火中烧,东方曜和东方焱压根就没搭理他,他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败坏东方家族的名声,若是瑾儿或是心璃在,一定会打得他满地找牙吧。 他可不似二人那般冲动,若是要给人惩戒,那就要挑最重的地方下手! “斩波,听说定国公今日秘密回京了?”月凌殇眯起凤眸,修长的手指在窗上微微一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没错。”斩波飞快地接话,“情报网昨日就探出定国公要在今日秘密回京,不过似乎要先面见皇上。” “那是自然。” 月凌殇微微拂了拂衣角,风华绝代的容颜绽开一个不算太深却带着阴险意味的笑容。 阴险?斩波一愣,自己居然用这种词语来形容少爷……不过凭自家主子的容貌而言,就算是是阴险的笑容也足够惑乱众生了。 “斩波,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少爷尽管吩咐。”斩波单膝跪地,恭敬道,对于主子他是一百个忠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月凌殇将手中的酒杯放到桌上,笑了一笑:“你派人即刻进宫,不要暴露身份,把这边的情况讲给定国公听,至于他会怎么做,就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了……” 斩波浑身打了个冷颤,冷汗从后背上丝丝渗出,少爷这招……真是够狠的,京城里无人不知定国公管教子女甚严,但凡遇到犯了过错的子女,家法绝不留情,严重者甚至会被抛进军营。也不知道这定国公大少爷是哪里惹到少爷了…… “属下遵命……” …… 皇宫中御书房内。 定国公跪在下首,一五一十地汇报着边关的状况,坐在上首的月皇面色凝重,手指微颤。 “|爱卿说的是真的?”语气中明显透着愤怒或几丝怀疑。 定国公面不改色,朗声道:“微臣怎敢欺君,此事千真万确,陛下一查便知。” 月皇摸了摸胡须,默然颔首:“最近边关倒是愈加不太平了……”月国不比云国那样的武将之国,相反,月国能用的武将只在少数,根本上不了战场,就算上了战场,也只有吃败仗的份…… “最近子渊到跟朕提议,说他查清了云国强盛的原因,想让我月国效仿云国。”听得出来,在提到这个儿子的时候,月皇的语气刻意的放得柔和,看来他对这个儿子很是满意。 “不知是何妙计?”定国公好奇问道,他们曾调查过数载都无法破解其中的秘诀,怎么八王爷会轻易就查清? 月皇清了清喉咙:“云国之所以强盛,是因为其无论男女,各个善战,若是我月国也能培养出如此武道人才……” 虽然他欲言又止,但定国公还是听出了端倪,有些事还是不点明了好:“不知陛下有何良策?” “创办一个学院。” “学院?”月国的学院不在少数,这和国家强盛有何关联?纵然定国公再聪明,此刻也被搅糊涂了。 “子渊的提议就是——以普通学院为名义招生,实则学院的实质是教习武术。” 定国公愣了几秒,恍然大悟,连连称赞:“八王爷真是机智过人啊,此举对月国来说可谓是如虎添翼,武道人才岂不是源源不断……”八王爷,果真不是池中物啊。 “朕也……” 月皇正欲说些什么,忽然一名衣着简朴的侍卫跑上殿来,在定国公耳边低语几局,定国公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爱卿,可是出了什么事?”月皇关切地问了几句,只觉得定国公的脸色不大对劲。 定国公只得拱手作揖:“陛下,微臣有一些家事要处理,先告退了……” “有事朕再派人传你,爱卿尽管去处理吧。” “微臣遵旨……” “你说的是真的?”一出殿门,定国公就厉声叱问身旁来通传的侍卫。 侍卫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说话也有些不大利索:“是……大少爷,就……就在京城最大的首饰铺里……” “他去首饰铺做什么!”定国公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了,一个跨步跃上了战马,领着一队人马就往侍卫所说的地方狂奔。 “属下也不知啊……”侍卫骑着马紧跟在定国公身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到了这个傍晚时分的小市场。 “在哪儿?”定国公从来不到这种地方来,自然不熟悉路。 侍卫骑着马在前面领路,战战兢兢地回答:“国公爷,就在前面了。” 嗯?定国公抬眸一看,只见一家首饰铺前围着一群围观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一股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 定国公翻身下马,领着一队人马大步流星地跨进铺子里,眼前的一幕令他瞪大了眼睛—— 自己的儿子正扭着手掌,前方不远处有一名长相还算清秀的女子狼狈地倒在地板上,发髻凌散,右侧的脸颊红肿着,泪水已经顺着下巴流进了衣领里,楚楚可怜。 再看面前不远处的楚云逸,身旁站着一名笑容轻佻的男子,口中尽是污言秽语,面色潮红,满身酒气,衣衫还微敞着,满脸的不屑。 这是他的儿子?定国公一时气急,上前就扬手给了楚云逸一个嘴巴。 第五十一章 国公大怒 这是他的儿子?定国公一时气急,上前就扬手给了楚云逸一个嘴巴。 “啪”一声脆响,定国公本就是习武之人,加上方才气急攻心,那里还记着掌握力度,这一抡手掌就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 楚云逸抵挡不及,被一个巴掌扇出了几米,脸颊火辣辣地疼,一口鲜血当场就喷了出来。 定国公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狼狈挣扎的男子,这一个巴掌看样子也把楚云逸给打醒了,他没有为自己一时失手感到丝毫的愧疚,只觉得内心愤懑不已,愤怒的火焰一层一层的翻涌上来。 方才侍卫来报他还不信,还对这个儿子尚存了几分期望,没想打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副场面,只怕从今往后,定国公大少爷欺凌弱女子、口出狂言的名声就会被彻底坐实,想洗都洗不清了…… 楚云逸得意之际突然被人扇了一个耳光,顿时脑内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难不成又是个找死来的?“谁敢打本少……”爷字还没出口,他就呆呆的愣在了那里,嘴巴张得老大,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魁梧的身形,凌厉的眼神,浑身散发着一股因常年征战沙场而自带的戾气,不怒自威。 “父亲……”楚云逸颤抖着匍匐到地板上,不停地磕着头,说的无非就是一些儿子知错了,是儿子不对这样的话,定国公不止一次听到他这样的保证,当即不耐烦地皱紧了眉头。 楚云逸看出父亲脸色不悦,倒是很识相的不再开口为自己辩解,而是做出恭敬的样子跪倒在地上,脑袋低垂着,掩盖住了其中闪现的森冷幽光。 柳栏彻见到对方的脸也是一惊,定国公?怎么偏偏就这么巧? “国……国公爷。”柳栏彻在对方的气势下也跪了下来,同样低垂着脑袋,不过他眸中闪动的却是惊恐畏惧的光芒,都说定国公刚正不阿,为人正直,最看不惯那些偷鸡摸狗,恃强凌弱的小人,这次会不会连他一起迁怒还是个未知数…… 哦?定国公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飞快地将目光转移到楚云逸身上,浅金色的斜阳散在他身上,淡淡散发出一种暴戾的气息,一个细小的眼神似乎就能化作一把利刃,令人不寒而栗。 “父亲……”楚云逸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自己窝囊,在父亲面前连个头都不敢抬。 哪知定国公直接从他身边迈了过去,抬眸只来得及捕捉到一片官服的衣角。 “父……” “穆小姐。”定国公不着痕迹地打断了楚云逸的话,略表歉意地开口,“这次是犬子行为不端,只知道逞威风,才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是本公教子无方。你放心,本公一定会将他严惩,明日定会让他亲自去贵府赔礼道歉。” 定国公的语气满是歉意,一时间让刚从地上站起来的穆云有几分难以置信,说话也不太利索:“国公爷……民女……” 定国公微微一笑:“穆小姐不必说什么了,本公答应的,就一定会做到。来人,把穆小姐送回穆府。” 身后的几名侍卫立刻上前护到穆云身边,穆云一边的脸颊已经红肿,眼泪扑簇簇地往下落,在丫鬟的搀扶下才勉强抽抽搭搭地进了马车。 “孽子!”定国公怒叱一声,强压住心头翻涌的怒火,这是在外面,不能让外人看了定国公府的笑话,有什么事还是回府再议吧…… 定国公一口钢牙几乎要咬碎,愤愤地哼了一声,率先翻身上马,不再瞅那个令他蒙羞的儿子。 待这支队伍完全消失在视野之内,人群又开始纷纷议论: “你们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定国公和这大少爷的性格完全不同?” “不知道啊。” “那方才他说的有关东方家族的事……” “这还用问,肯定是瞎编的呗,你没听定国公说啊,这人就爱逞威风,说不定是狗仗人势,死拽着人家东方家族呢。” “也是……” …… “少爷,都办妥了。”斩波面色平静,单膝跪地,目光中掠过几丝讶异地神色,没想到少爷的办法这么有效,不仅让那个嚣张狂妄的楚云逸吃了苦头,还彻底点燃了他和东方家族之间的怨恨,一旦这件事被东方九小姐知道了,非暴跳如雷不可…… “嗯。”少年的嗓音多了几分清爽愉悦,在浅金色的阳光下微笑着,浑身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冷倨傲、纤尘不染的纯净,他那闪动着灵逸光芒的妖眸,令人想起繁星璀璨的夜空,他那淡粉色的嘴唇,令人想到枝头绽放的雪樱花,只是轻轻一笑,就仿佛一道柔和的阳光照进内心深处,这种温暖柔和的感觉在房间里蔓延着…… 斩波也是微微一愣,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月凌殇微微一笑坐下身来,打量了一下四周的陈设,抬手端起桌上的酒杯微微晃动,清淡的香气缓缓溢出……“去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瑾儿。”说道“瑾儿”的时候,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就好像突如其来摄入的阳光一样温暖轻柔。 “……属下遵命。”斩波无奈地笑笑,他还能说什么,自家少爷整起人来绝对是毫不含糊,也是那定国公大少爷倒霉,偏偏就撞到了少爷的枪口上…… 不知道瑾儿听到后会是个什么表情呢?会不会暴跳如雷,然后迫不及待地把楚云逸大卸八块?月凌殇的嘴角扬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容,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一张绝色倾城的容颜…… 短短几个时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就如风一般刮过了整个定国公府。 “你说什么?国公爷回来了?!还把云逸给揪回来了?!”这两个消息无疑是砸在孟氏头上的重磅炸弹,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芊华,你说的是真的?” 楚芊华面色凝重地颔首,语气沉重:“千真万确。”也不知道大哥到底犯了什么错,可是有奴才亲眼看见,大哥脸上挂着一个巴掌印呢,只是这事暂时不能告诉母亲罢了,母亲身上还带着伤,受不得过度的紧张和担忧。 “到底出了什么事啊?”孟氏再也无法保持她一贯的冷静,急躁地抓住楚芊华的衣袖喝问。 楚芊华吓了一跳,怎么也挤不出笑容来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答道:“母亲,我真的不知道,你要去看看吗?” 孟氏冷哼一声:“当然要去,我倒要看看,国公爷要怎么处罚逸儿!”这么多年定国公对她的冷漠已经在她心底彻底扎根,如今她对定国公也不再抱有希望了,只是借着这个身份让日子更好过点,她的目标,是不久后的国宴! “扶我下榻。”孟氏忍住背上的剧痛,在楚芊华的搀扶下这才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嘶——”好痛!孟氏强忍住发自内心的疼痛,强撑着坐到铜镜前。 铜镜里映出一张面色枯黄的脸蛋,往日的风华已荡然无存,岁月在这张容貌上留下了太多不可消除的痕迹……“彩凤,给我梳妆。”孟氏疲惫的声音响起,彩凤麻利地迈进房门,假装没有看到孟氏赞许的眼神,乖巧的拿起木梳梳理这满头青丝。 果真是个聪慧的丫头。孟氏淡淡一笑,好歹她身边还有一个可用的人,不算太落魄。 彩凤的一双巧手给她梳了一个元宝髻,从首饰盒里挑出许多镶金嵌银的簪子步摇,小心翼翼地替她戴好。 “夫人真是风华依旧呢。” 孟氏微微抬眸,施了妆粉的脸蛋已经看不出方才的枯黄,满头金钗更是昭示了她高贵的身份,没错,她才是这府里的嫡女,楚芊凰再伶牙俐齿,婚姻大事照样掌握在她手里,报仇不急这一时。 想到这里,孟氏恻恻一笑,丝毫不见昔日温柔贤慧的模样:“走吧。” 寿康苑,前厅内。 定国公正一脸阴沉地听老夫人讲最近府里发生的事,从突发病症到库房盗宝,如数家珍,定国公的脸色当即就垮了下来。 “以儿子的意思,绝不能轻饶!”母亲脾气好,他可没有那般忍让的性子,楚芊华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本就应该和孟氏一样重罚! “唉,我倒是觉……” “老夫人,五小姐到了。”安嬷嬷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纹都凑到了一起,看上去很是滑稽。 老夫人果真面色一喜:“还不快请进来!” 嗯?定国公眉心一蹙,对于这个女儿,实际上他并没有多少印象,只依稀记得她有一双和雪英生得一模一样的眸子,不过因她性格怯懦,平时也不善交流表达,他对这个女儿可谓是没多少感情,怎么母亲依然对她这般亲近?不,应该说是比以往还要亲近! 只见一名衣着素雅的女子款款而来,身着水蓝色的衣饰,衣袖上镶有繁复华美的金色花纹,浅绣莲花,款式雅致,绣纹精美绝伦,身材窈窕纤细,一头青丝挽成典雅的飞仙髻,头上佩戴精美的玉钗,目若秋水,一身蓝衣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唇边带着一丝优雅的笑容,美丽却不张扬,浅紫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就如同她本人般深不可测。 好一个绝美又不失温婉的女子。定国公在心底暗暗惊叹。 第五十二章 敬亭春雪 多年不见,这丫头竟然出落得如此美丽……纵然那个人已经去世多年,他还是一眼就从芊凰身上找出了那抹熟悉的气质和那副近乎相似的容颜。 雪英……来自心底的呼唤刚到嘴边就被艰难地咽了回去,定国公一向沉稳的脸色难得的浮上几分柔和,虽然他每年都要回府参加家宴,却从未发现过芊凰身上一点一滴的变化,因为在他的眼里,芊凰只是一个性格懦弱、举止呆板、性子木讷的庶女,空有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胸无点墨,他也从未将希望寄托在这个庶女身上,只想着将来找个好点的人家把她嫁了,保她一生无忧便好,也算不负雪英的嘱托,如今看来,情况倒是大不相同了…… 定国公第一次将目光认真地投向她,这个女儿,似乎有哪里不同了……以前的她走路都是低垂着头,一副低声下气的受气包模样,见到他目光也是躲躲闪闪,没有丝毫大家闺秀的大方,和芊颜一比尽显小家子气。现在不但行为举止落落大方,还博得母亲如此欢心,看来他也该稍微稍正视她一下了。 “凰儿参见祖母,见过父亲。”芊凰盈盈下拜,轻柔的声音里带着恭敬,微微低着头,却是不同于他日的谦卑,浑身上下散发着深沉令人难以捉摸的气息。 芊凰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子,此人身上杀气戾气很重,浑身上下也散发着生人莫近的疏离,兴许是在边关呆久了吧,记忆里,这个父亲似乎只有在每年的家宴上才会现身,这次提前回府想必也是有要事要向皇上禀报,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关切,亦没有鄙弃,只是带着一丝淡淡的惊奇和冷淡,想必她这个女儿对于定国公来说并没有太大价值,一个母亲早亡的孤女,在他眼里只怕也没有多少利用价值。 芊凰眸光一冷,当初她就是因为身份尊贵,才成了那些所谓高贵的皇子们争先求娶的垫脚石,她又何尝不知自己只是占了身份的优势,又有谁是真心待她,更何况,她的记忆还是支离破碎的…… “嗯,这么长时间不见,芊凰倒是变了不少,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定国公由衷地赞叹道,这种变化,让他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欣喜,也许,雪英悉心培育的女儿,真的不是他想象的那般无能。 芊凰微微一笑,酷似故人的容貌恍若鸿羽飘落,清浅的笑意在唇边荡漾,一个很温馨的笑容,就连嘴角的弧度,都是那么的完美到位,充满深沉的眼神,让人无法移开视线,那抹笑容萦绕在心头,无法抹去。 定国公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他身上的戾气是这些年磨练出来的,就连云逸见到他都不敢直视,这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竟然与他对视了如此之久,那平静的眼底掀不起一份波澜,那双大海般深邃的眸子里没有自甘下贱的卑微,没有躲躲闪闪的惊恐,只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平静。那双浅紫色的眸子是那般的熟悉,一样的清澈明亮,一样的温柔哀伤,眼前这张面孔很快和内心的那个人重叠在一起…… “晚晚最近身体可还好?” 定国公关切的声音传入耳中,芊凰微微一愣,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晚晚?晚晚……晚晚!芊凰一拍脑袋,她怎么给忘了?晚晚是这具身体原本的小名啊,也是,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听到过这样的称呼,也有几分陌生了。 老夫人似乎也是才反应过来,轻轻扣了扣指节,微微笑道:“看我这记性,竟然把这事给忘了,尽‘凰儿’‘凰儿’的喊了,竟是连芊凰的小名都给疏忽了,是祖母的错。” 转念一想,原以为定国公性子冷淡,没想到还记得这件小事,自己对他的看法,是否错了呢?芊凰心里缓缓升起一种暖意,记得前世,没有人记得她的小名,所有人都称她“凰小姐”,只有母亲会在私下里唤她“绾绾”,据说这个名字还是皇后娘娘赐下来的,有长发绾君心之意…… 绾绾……晚晚……不知是不是缘分,她前世的一切,竟是与楚芊凰如此相似,不,她过得甚至不如楚芊凰轻松惬意,后宫佳丽三千,整日里你争我斗,被束缚在这个巨大的金丝鸟笼中,多少也有几分对凡尘的向往,向往凡尘俗世里凡夫凡妻的爱恋,可以依赖终生。甚至到头来,就连那双唯一温暖的手都是浅薄的表象。 也许现实就是这般可笑,凡世中人做梦都想拥有荣华富贵,而身份尊贵之人却是一心向往着这种自由惬意的生活,也正是这道身份的鸿沟,将他们彻底阻在了两侧,只能相互远远观望。 “应该是凰儿的错才是,自己都忘记了这般重要的事,多亏父亲提醒……” “唉。”老夫人轻叹一声,她如何不知芊凰过的是怎样的生活,自从雪英逝世以后,就再也无人再与她亲近,难怪这一日日地淡忘了……“可怜的孩子……” 母亲似乎很喜欢晚晚……定国公眼底划过一抹暗芒,心绪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清晨,那名手持白梅巧笑嫣然的女子,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忘不了她,忘不了他们的初遇,忘不了那种不约而同的心动…… “老夫人,夫人和二小姐来了。”安嬷嬷小心翼翼地上前禀告一声。 老夫人缓缓敛去面上的笑容,随意挥了挥手:“让她们进来。”同样的亲人,却是不同的语气,不同的话语,其中的深意显而易见,定国公自然清晰地听出了老夫人心中的不满。 孟氏带着浓妆艳抹的楚芊华缓步上前,微微福身:“见过母亲,老爷。” 楚芊华捏起裙角,款步走到定国公面前,刻意把声音拿捏得绵软,脸上浮现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芊华见过父亲,许久不见,父亲的身子越发硬朗了。” 定国公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多少还是给了对方一些颜面:“嗯,起来吧。”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淡,孟氏心里暗暗窝了一把火,国公爷对芊华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平平淡淡,平时就跟没有这个人似的,对她们这一房也是分外疏离,没有特殊情况绝不会踏进水烟阁的院门。 纵然楚芊华内心再不悦,也不得不做出乖巧的模样,听话地退到一边,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这些年来父亲对她一直都是这样不问冷暖的模样,纵然她万般讨好,也换不来父亲对楚芊颜的一个眼神…… “芊颜还没来吗?”定国公淡然开口问道,随意端起手边的茶杯一仰而尽,淡淡的清香在空气中四溢,带着些许春意的温暖,沐夏的微凉……“母亲,这批茶叶似乎又是新品。” 老夫人呵呵一笑,红宝石制成的扳指在周围熠熠生辉,脸上荡起一抹慈祥的笑容:“这批茶叶啊,可是东方家族的九小姐特地派人送过来给……晚晚品尝的。”老夫人及时改变了到嘴边的称呼,语气中含着浓浓的赞赏之意。 孟氏一愣,晚晚?老夫人居然称呼得如此亲昵。 “东方家族?”定国公忍不住蹙紧了眉尖,伸出手指轻擦了一下茶杯的表面,没错,这是紫砂金制成的茶杯,有保温御寒之效,只是东方家族为何会送来如此贵重的东西?难道芊华结识了九小姐? 老夫人似乎看穿了定国公所想,内心冷嗤一声,楚芊华?楚芊华能不给国公府惹事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还指望她能给国公府增光添彩?不过国公爷还不知道这些事,看来以后要一点一点地透露给他,以免定国公府将来误入皇室夺嫡的浑水中。 楚芊华被定国公的目光看得发毛,下意识地低下头拽紧了衣角,内心纷乱如麻,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老夫人把茶杯放在唇下轻抿一口,赞许似的颔首:“这杯敬亭春雪的味道确实不错。” “敬亭春雪?”定国公微诧,他竟是没有注意到方才那杯茶的珍贵,敬亭春雪是云南那边最新进贡给圣上的新品茶叶,加上进献的数量不多,只有嫔妃等级才能享用得到,更别提他们这样的普通官员之家了,自然是杯茶难求,但反观老夫人方才大大方方的模样,明显府中库存还有不少,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在府里的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夫人似乎很满意定国公的反应,自动无视了孟氏母女无比讶异的眼神,自顾自的解释道:“这多亏了晚晚,不然咱们哪有机会品到如此珍贵的浓茶。” “晚晚?”这和晚晚有何关系?定国公赶忙撂下茶杯,身体前倾,似乎在等待着老夫人的下文。 老夫人微微一笑:“晚晚最近结交了月小姐,这敬亭春雪就是月小姐今天一早派人送来的,接连送了好几盒子,让咱们也能一饱口福喽。” 什么?!楚芊华脸色一沉,当时脑袋”嗡”的一声就蒙了,愤怒的火焰在胸中燃烧,恨不得把楚芊凰碎尸万段!凭什么月心璃对她的只有冷漠,对那个小贱人就又是维护又是送礼,她到底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 “原来如此。”定国公淡然地点点头,眼底挂上几抹不易察觉的欣慰和赞赏。 第五十三章 前厅闹剧 孟氏苦笑一声,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表面,紫砂金的手感质地带有一层薄薄的纱质,只有她自己明白,定国公的话不是她一个妻子能猜透,能动摇的。 这府里每一寸地砖,每一片草坪,都是精心护理过的,有谁能知道那些不见血的斗争?无论是皇宫还是国公府,都是一个没有硝烟,却更为残酷的战场。 想要平步青云,就要算计好每一步,这样才能使自己立于一个不败的境地。 楚芊华见母亲不语,索性也横下心来,撇过头去不再看定国公,内心极其纷乱,好似万千绳索勒紧一般有苦难言。 “三小姐到,四小姐到——”府中众人陆续到齐,定国公的脸色也慢慢缓和下来,一脸柔和地望着迈进前厅的妇人,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半分痕迹,那张似水轻柔的容颜一如初见,一种轻柔的感觉在心间流淌。 芊凰微微侧目,与二姨娘默契地对视一眼,她还从未见过定国公对哪名女子有这般温柔的情怀,看来二姨娘对他来说确实是个特别的存在,不然定国公也不会一心偏宠于她了。 “妾身参见老夫人,老爷。”还是那般的风轻云淡,似乎世间万物在她心里不过是过眼烟云、转瞬即逝罢了,二姨娘微微欠身,语气恭敬,身形微晃,还是昔日里那副病怏怏的模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快起来吧,你身子不好,没什么事的话要多休息,多进补。”定国公的语气融合了几分柔情,二姨娘微微一颤,淡淡垂眸道:“多谢老爷垂怜,妾身明白了。” 定国公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淡淡作罢,欲语还休。 楚芊颜娇笑着站起身来,鹅黄色的长裙衬得她肤光胜雪,腰肢不盈一握,发丝微微束在脑后,插着碧玉罗簪,娇小玲珑,清浅的笑容绽放在脸上,肌肤白皙滑嫩,吹弹即破,楚楚动人,精致的五官有着月光般温和的双眸,浅墨色发丝轻盈垂落,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父亲回府劳累,颜儿给你倒杯茶暖暖身子吧。”楚芊颜乖巧一笑,纤指如兰,紫砂金盏握在手中,似乎被其香气所环绕,芳香四溢,融合着淡淡的茶香,说不出的雅致。 “嗯,芊颜有心了。”定国公满意地点点头,紧绷的身子缓和下来,顺势靠在椅背上。 楚芊颜巧笑嫣然,款步上前,轻纱垂地三尺有余,楚芊兰微微眯起双眸,一个念头在心尖划过。 “难得四妹妹有心,芊兰见祖母最近料理后院很是劳累,不妨也替祖母把盏吧。”楚芊兰明月姣好的容颜上掠过一丝浅笑,老夫人默然颔首,楚芊兰主动示好,她也没有理由回绝。 无论是给定国公还是老夫人递茶,都有一个必经之处——楚芊华的座位。 楚芊兰恻恻一笑,起身朝楚芊颜来的方向迎了过去,楚芊颜似乎也感受到了对方身上不善的气息,在经过楚芊华面前时顺势歪了歪身子,想要避开楚芊兰的接触。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楚芊兰冷冷一笑,出其不意地伸出脚,绣花鞋在楚芊颜垂落的裙角上轻轻一踩,力道虽小却足以使对方重心不稳。 楚芊颜正幻想着父亲对她垂怜,忽然身体一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向后扯,反之一个踉跄向前栽去,手中的紫砂金盏托盘而出,连带着杯中的茶水滚落到地上,啪擦一声裂成两半,楚芊颜不偏不倚地倒在了茶盏一旁,头顶的发髻松散,长裙也被茶水浸湿一角,很是狼狈。 “父亲……”楚芊颜的声音带着哭腔,美目含泪,楚楚动人,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在门口听到了这个茶盏的价值,父亲该不会因为这个责罚她吧?其实也不是没道理,这茶叶千金难求,却被她…… 楚芊兰哎呀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搁到楚芊华身边的桌子上,俯下身来拉住楚芊颜的玉手,关切地呼唤了一声:“四妹妹,你没事吧?” “没事……哎呦。”楚芊颜摸了摸脑袋,反握住楚芊兰的手,正要站起身来,却是忽然身形一僵。 只见楚芊兰装模作样地抹抹眼泪,轻言道:“嫡姐,其实你不必这般狠心的,就算你犯了多大的错,父亲和祖母也一定会顾及着你的面子,你又何必把怨恨都发泄到四妹妹身上,还摔毁了这价值千金的紫砂金盏,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楚芊华和楚芊颜齐齐一愣,一个怒极攻心,一个楚楚可怜,楚芊华听了一皱眉,一股怒火从心间蹿出,怒不可遏:“楚芊兰你不要血口喷人!本小姐什么时候踩过她的衣裙?要怪就怪她自己连个路都走不稳,还怪得了本小姐不成!”她本来就心情不好,这时候被楚芊兰反咬一口,自然是控制不了情绪,脱口而出。 楚芊颜索性瘫在地上不再起身,抽抽噎噎,抹着眼泪:“父亲,祖母……颜儿实在不知做错了什么,要嫡姐如此对待……”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摔倒,不过机会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 可惜她太低估了楚芊兰,既然楚芊兰费了心思陷害楚芊华,自然不能让楚芊颜置身事外,两人平时在府里嚣张跋扈,这次就先让她们吃吃苦头好了。 “四妹妹一直都很孝顺,嫡姐莫不是嫉妒四妹妹的美貌才华……”楚芊兰犹犹豫豫地开口,目光飘忽不定。 “你住口!”楚芊华怒吼道,她嫉妒一个小小庶女?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她除了没有楚芊颜的美貌外,哪一点不比她好? 见楚芊华的怒火直冲而上,芊凰微微垂眸,心间明了,楚芊兰似乎……是在故意激怒楚芊华,这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可是妹妹说的是实话啊……嫡姐一直在府里散播四妹妹的谣言,难道不是……” “我让你住嘴!” 楚芊华恼羞成怒,一个念头在脑中慢慢扩大,不行,不能让父亲知道,不能……望着手中的茶杯,楚芊华鬼使神差般地劈手将杯中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出:“贱人!” 楚芊兰阴冷一笑,装作无意地将楚芊颜的手向上一拉,这抹淡黄色的身影迷迷糊糊间恰好挡在了楚芊兰面前—— 坏啦!孟氏一拍椅子,想要阻止也已经晚了,滚烫的茶水悉数洒在了楚芊颜光洁白皙的手臂上…… “啊!”楚芊颜惨叫一声,近乎昏迷过去,手臂上滋滋泛起几个豆大的水泡,整个手臂红肿起来,甚是可怖。 “四妹妹!”楚芊兰惊呼一声,伸手揽住楚芊颜的腰肢,不住的摇晃:“四妹妹,四妹妹你怎么样……” 楚芊颜只觉得神思有些模糊,身体被不断的摇晃,红唇微张,别晃了,好晕……到口的话却是只字难言,口中只觉得被什么堵住了,楚芊兰貌似担忧的声音在耳边朦胧响起,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摇晃,楚芊颜整个人都处在了混沌之中。 “芊颜!芊颜!”五姨娘哭喊着握住楚芊颜的玉手,泪水不住的淌落:“二小姐,芊颜从来没有害过你,你为何要这样害她?!” “我……我没有……”楚芊华下意识的就想否认,不住的摇头,脑内嗡的一声乱了套。 “你还说没有?大家可都是亲眼看到了的!难不成你当我老婆子是瞎子不成!”老夫人使劲的敲着拐杖,面色铁青,楚芊华真是要反了!众目睽睽之下将如此滚烫的茶水泼到芊颜身上,这不是存心想要芊颜身上留下疤痕的吗? “安嬷嬷,去把晚晚给我送来的烫伤药拿过来些。” “老奴明白。”安嬷嬷在一边的房中翻了一会儿,讲一盒包装精致的药膏呈到五姨娘面前。 “这药膏是晚晚专门给我配的,我试过,效果倒是很好,芊颜用了也不会留下疤痕,你先给她涂上。” “母亲……晚晚什么时候会的医术?”定国公只觉得芊凰身上的谜团更加深了几重,微微蹙眉。 “这事以后再说吧。”老夫人似乎故意避开了这个话题,转眸望向前厅中央躺着地面色苍白的少女,“怎么样?” 冰凉的药膏刚刚触到皮肤,楚芊颜就打了个激灵,脑海中清醒过来,颤声问道:“我这是……哎呀。”手臂上的刺痛唤回了她的意识,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块红肿的水泡。 “啊——” “鬼叫什么?”好不容易生出的好感转瞬即逝,老夫人蹙紧眉尖,怎么一个个都不知道安分,既然上了药就应该乖乖闭嘴,还叫唤个什么劲。 楚芊颜只得乖乖闭上了嘴,不再言语,眼睁睁的看着五姨娘将药膏往手臂上抹,一种清凉的感觉涌上心间,取代了方才的剧痛,内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芊颜,怎么样,还疼吗?”五姨娘语气温和地问道,手指轻轻摩挲着芊颜的脑袋,“感觉如何?” “好多了,就是裙子脏了。”楚芊颜郁闷得蹙紧眉头,她精心挑选的长裙就这么毁了,真是可恶!定国公闻言脸色一沉。 孟氏心里咯噔一下,暗暗揣测着定国公的心思。 第五十四章 逐去边关 “楚芊华,身为嫡女却不端正自己的行为,屡屡令国公府蒙羞,如今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苛待自己的庶妹,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婆子!”老夫人右掌狠狠地拍在桌上,面色冷然,怒目圆瞪的模样使人不寒而栗。 “祖……祖母……芊华没有……”楚芊华颤巍巍地跪到楚芊颜方才瘫倒的地方,一颗心高高悬在空中,背后冷汗直冒,此时此刻的她再也没有精力去思考别的事情了,虽然她方才是看不惯楚芊颜装模作样的虚伪,但她记得很清楚,自己一直在克制这种心理,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再犯一点点错,大哥就彻底没救了,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 曾经她恨过父亲不识明珠,恨过母亲没有给她这个年龄足够的关爱,也恨过自己容貌上的平淡无奇,而现在她最恨的,就是自己的脾性,如果她能再稍稍克制一下,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可是…… 世界上永远没有“如果”,发生了就已经发生了,无论再后悔都无法挽回了…… “没有?笑话!你当这在场的人都是瞎子不成!”老夫人气得胸口发闷,不住地敲打着拐杖,都到了如此地步,还不知悔改!依旧在这里满口胡言,真是丢尽了她定国公府的颜面! 楚芊华把头扣在冰凉的地板上,来自额上清晰的寒意是她脑内顿时清醒过来,两行清泪顺着脸颊划过:“祖母明鉴啊,父亲,芊华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害四妹跌倒啊!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芊华的!”她撕扯着嗓子喊道,发髻零散,几缕发丝垂落肩头,精致的妆容花花绿绿,粘得满脸都是,活像一张鬼脸。 楚芊兰闻言微微上前一步,以袖遮面,模样清纯委屈,哀哀切切道:“嫡姐的意思是……兰儿加害四妹妹吗?兰儿明明只是想给祖母把盏,平日里也没有惹过嫡姐,为何嫡姐要如此陷害兰儿?兰儿是无辜的啊……” “你……”楚芊华指着楚芊兰,手指打着微颤,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下唇咬出了血,衣衫上沾满了地板的茶水,模样狼狈不堪。 楚芊兰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她平日里没招没惹,楚芊华就如此陷害她,那若是平日里得罪过她的呢?岂不是下场更甚? 真是岂有此理……定国公没想到自己一回府看到的不是欢欢喜喜其乐融融的场面,而是自己的嫡系一脉一个恃强凌弱败坏门风,一个刁蛮嚣张性格恶毒,这就是他寄予厚望的子女吗?真是可笑至极! “喀拉!”手中的普通的茶盏被定国公一把捏碎,一行鲜血顺着伤口流下。 “老爷!” “无妨。”定国公在伤口处吮了一大口,立即有丫鬟上前来为他包扎。 “……”定国公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那张清秀的容颜上,二姨娘生硬地转开视线,将目光投向芊凰,微微一笑。定国公心里涌上一股淡淡的情感,说不出是欢喜还是失落,她明明是在乎自己的,否则也不会在刚才失控如此,既然这样,那为何又故意把他拒之千里之外,而做出不冷不热的模样来? 兴许自那件事发生以后,他们之间……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隔阂吧,无论他怎样努力,终究还是无法重新回到过去…… “父亲,父亲!芊华是无辜的,一定是那些个贱丫头故意使计害她!”楚云逸试图挣开侍卫的束缚将楚芊华揽进怀中保护起来,可惜对方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力量奇大,不是他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就能随随便便挣开的,不然定国公也不会选出这独独两个人做贴身侍卫了。 “你这孽子给我闭嘴!”定国公面色有铁青升华为锅底灰,一个还不够,非要来两个吗,楚云逸做出那种败坏门缝的丑事,还有什么资格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父亲……”“老爷!”孟氏适时地打断了楚云逸的话,在楚芊华的一侧跪了下来,面不改色道,“此事却有古怪,芊华虽然平时性子毛躁,却不是那等不分场合之人,更何况芊华和芊颜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芊华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苛待庶妹的事,这不是自己毁了她自己的羽毛吗?” 尽管孟氏表面很是镇定,可手中扯进的帕子已经暴露了她真实的内心,她知道,她越是害怕担忧,就越会令人产生怀疑,若想为芊华开脱,就必须掌握好方式,在老夫人大怒的情况下,任何一种方式都有可能火上浇油。 “古怪?”老夫人嗤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楚芊华拿滚烫的茶水泼向芊颜是幻觉?还是说楚芊华在芊兰的追问下破口大骂是迫不得已?” 孟氏一愣,她没想到对方会牢牢抓住芊华行为失礼的事做文章,这根本就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母亲,芊颜是因为被人踩到裙角才会跌倒的,至于这件事,媳妇觉得有误会。”孟氏极力把众人的关注点往跌倒的方面引,她知道,只有找到一个可以帮芊华开脱的契机才行,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老夫人沉吟片刻道:“方才除了楚芊华,就是芊兰碰到过芊颜……” “祖母。”楚芊兰顺势跪到地上,脸上的泪痕未干,带着一种摇摇欲坠的悲凉和清纯,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楚楚动人,与楚芊华讨人喜欢的刻意不同,她的这份动人是发自内心的悲伤,使人情不自禁地打消对她的所有怀疑,“兰儿真的是无辜的,兰儿见四妹妹有孝心,就想着替祖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毕竟兰儿只是庶女,琴棋书画也比嫡姐略逊一筹,不敢奢望祖母的怜爱,只想再府中安安分分地生存,没想到嫡姐苛待四妹妹也就罢了,还把脏水泼到兰儿头上……祖母,父亲,兰儿明明什么都没做,不明白嫡姐为何要如此陷害兰儿……” “你胡说!”楚芊华肺都要气炸了,她从未见过如此混淆黑白之人,明明是她做的,居然如此颠倒黑白,连祖母这般精明的人都被她给蒙蔽了! 楚芊兰抹着眼泪,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似乎要把人的心都融化掉:“兰儿没有胡说,兰儿错就错在身为庶女本就应该自甘下贱,不该和嫡姐作对,更不应该在这种场合给嫡姐难堪,兰儿知错了……”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可是把老夫人和定国公气了个够呛,楚芊华刚开始还舒缓了一点,后来越想越不对劲,这话怎么听着别扭? “不……”等楚芊华的脑瓜转过来弯的时候,已经晚了,老夫人昏黄的老眼里闪过一抹寒光,目光如电,看得楚芊华一阵心虚,不由自主地垂下脑袋。 芊凰淡淡扫了一眼被气得眼圈通红的楚芊华,嘴角微微一勾,一双漂亮的凤眸扫过楚芊兰,是她以前根本没有注意她,还是她的天性如此? 好一招不露痕迹的栽赃陷害,楚芊兰只是哭了几下,辩了几句,就让楚芊华面临如此困难的境地,只怕失宠禁足是必不可免的了,那时候,笑的又会是谁? “够了!”定国公捏着茶盏冷喝一声,微微斜着身子,乌黑的眸中迸出几分厌恶之感,薄唇冷勾,身上散发这残酷的戾气,给人一种不敢靠近、不敢直视的感觉。 “父亲……”楚芊华咬咬牙,墨色的眸子里挤满了泪花,毫无血色的唇微微张开,带着几分震惊和悔恨,糟了,父亲该不会真的信了楚芊兰的一己之言吧…… 定国公看了看满目惊恐的楚芊华,眼里透着厌恶的淡芒,冷言道:“来人,把二小姐禁足在水烟阁中两个月,至于他……”楚云逸见对方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赶忙拼命挣扎,面露惊色:“父亲,孩儿知错了,孩儿真的知错了,孩儿明天就去给穆小姐赔罪,您就饶了孩儿这一次吧!” 定国公撂下茶杯,面色冷然地盯着他,厉声道:“把大少爷逐去边关守防,在此之前亲自去穆府上门赔罪!” 什么……孟氏再也无法保持面上的温顺,疯了一般地扑过去护到楚云逸前面:“老爷!你要罚就罚妾身吧,是妾身教导无方,和云逸无关!” 定国公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墨色的眸中满是寒意,薄唇微启,冷厉的声音使人不寒而栗:“还不动手!” “遵命!” 立刻有几名侍卫应命而来,两人扯住楚芊华的胳膊,使劲拖出了前厅—— “不!母亲!父亲,祖母,芊华知错了!芊华真的知错了!楚芊兰,楚芊兰——” 楚芊华哀怨凄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回荡,顿觉后背一凉,冷汗直冒,一股一股的寒意涌上心头。 老夫人淡淡地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楚芊兰,微微挥了挥手:“你先起来吧,三姨娘,想必芊兰也受了惊吓,你先带她回去吧。” “妾身明白。”三姨娘带着楚芊兰行了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前厅。 第五十五章 温柔关怀 众人纷纷垂下了脑袋,目光躲闪,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触到了定国公的底线,得到和楚芊华一样的下场。 孟氏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儿被人硬拖了下去,内心就像刀割般疼痛难抑,定国公的每一个决定都像是在她的心头扎血。 这次是她输了,输了个彻彻底底,只觉得自从那次众女齐聚开始,就有什么在悄悄改变了……先是屡次陷害不成反倒自食恶果,再到一双儿女频频失利,就像是有一只手在暗暗操控着一切,连她也在对方编织的网里…… 转眸正对上芊凰那双静如止水,暗如子夜的漂亮凤眸,内心咯噔一下,仿佛漏了半拍心跳,难不成…… “母亲身子无恙便好,儿子先告退了。” 见定国公没有丝毫犹豫,拔步就往外走,孟氏也急了,忙上前一把拉住定国公的衣袖,亲手端起桌上的敬亭春雪,装的是一脸诚恳失落:“老爷,妾身不怨你罚了芊华和云逸,是妾身教导无方,方才只是妾身一时情急,这才冲撞了老爷,实则妾身心中并无不满,只是有些惋惜罢了,老爷断不可因为一时之气就疏远了芊华之间的关系,那丫头只是性子急点,他的性子想必老爷也是知道的,何必生这个闷气呢,气坏了身子岂不是不值得。” 众人讶异,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没想到孟氏竟能退让到如此地步…… 定国公则冷哼一声,挥手拍掉了她手中的茶盏,朝孟氏轻蔑一笑:“收起你这幅假惺惺的模样,当本公看不透你的心思吗?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和你那宝贝女儿一块禁足,还有,以后也不必来请安了,免得母亲看见你心烦。” 定国公说完鼻子一哼,转头就往外走,孟氏还想说什么,老夫人已经冷哼一声:“安嬷嬷,去告诉管家,从今天往后,月钱不用给水烟阁送了,余下来的一半入库,一半送到栖月苑给晚晚做零用。” 安嬷嬷说声明白,便头也不回的领命而去。 “母亲,这次是媳妇的错,请母亲息怒,媳妇再也不会纵容芊华了。”孟氏又一个响头磕在地板上,抬起头时额上已经多了一个红肿的血包,这招苦肉计果真高明,磕得众人心惊肉跳,纵然对她再不满也只有噎着了。 芊凰淡淡的站在边上,目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孟氏,沉声道:“祖母,时候不早了,也该用晚膳了。” 老夫人故意装作没听到,厉声道:“犯了这么大的错,你就打算这么算了?从今日起,剥夺你在府中的一切权利,外面的庄子铺子,你也一概不准插手,还有,就扣你们一年月钱,罚跪佛堂六日,抄写经文好好反省,我这般罚,你可还服气。” “媳妇服气,一切由母亲安排。”孟氏眼底划过一抹暗芒,面子上则是伏低做小,连忙磕头。 老夫人要借此事夺权,如今她犯错在先,在府中失了势,先不急着一时,等时机成熟了,再慢慢扳回权势。 老夫人则是满目冰寒,若不是看在嫡系一脉的份上,她定不会轻饶,如今顶着个定国侯嫡女身份,她也不好处罚太狠,象征意义罢了。 孟氏一脸阴霾地离开前厅,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骄傲,多了几分颓废和失落。 自己的权势被夺,她虽是内心又气又急,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得如此作罢。 “你们要切记今日发生的事,并以此为戒,我不想再看到第二个楚芊华!”老夫人冷冷的扫视着周围,众女急忙下座,纷纷行礼:“谨记祖母教诲——” “哎呀!”突然人群之后传来一声娇呼,打破了这原本严肃的氛围,老夫人微微蹙眉,脸上浮上几分不悦。 “哎呀,雨儿,你怎么这般不小心,冲撞了你祖母,还不快给你祖母赔罪!”五姨娘焦急地拉了地上的小女子一把,轻声呵斥,老夫人现在正发怒呢,雨儿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赔罪……”楚芊雨打着轻颤,口齿也有些不流利,僵硬的鞠了一礼,声音脆脆生生的,“祖母恕罪,雨儿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老夫人蹙紧眉尖,这句话她今日实在是听得太多了:“行了行了,时候也不早了,都散了吧。” “是……” 五姨娘恶狠狠地瞪了楚芊雨一眼,冷哼一声,心里暗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娘!”楚芊雨惊呼一声,顾不得膝盖酸疼,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不想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对不……”楚芊雨揉着脑袋,脸色涨的通红,张口就要道歉。 “七妹妹小心点,地上滑。”女儿柔和的嗓音传入耳中,楚芊雨微微一愣,惊愕地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婉绝色的容颜,啊的一声脱口而出。 “七妹妹怎么了?” “没,没事……”楚芊雨将目光错开,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同为定国公府的小姐,为何五姐就生了一张国色天香的容貌,而她的容颜只能说是平淡无奇小家碧玉……再反观自己的衣着,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因为自己性子软弱不讨人喜欢,连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都瞧不起她,生母也万般嫌弃她,眼中只有四姐一个人,为什么…… 为什么她这样的身份,五姐还会对她这般温和呢? 芊凰轻叹一声,伸手拂去楚芊雨衣袖上沾染的灰尘,表情温柔,目光柔和:“七妹妹要小心点,女孩子家要注意一下仪表。”芊凰的声音传入楚芊雨耳中,对方只觉得万般惊愕,以前听五姨娘给四姐这样说过,对自己却是半分都没有提到,如今却是被一个曾经同病相怜的姐姐爱护,这种感觉……叫不叫感动呢? “五姐……”想到自己这些天受到的委屈,楚芊雨忍不住小声地抽泣起来,肩膀一耸一耸,哭得很是伤心。 “小姐,这……”湘儿犹犹豫豫地望向芊凰,七小姐在这里哭,会不会让人以为是小姐欺负了她? 芊凰微微一笑,动作轻柔地将楚芊雨揽入怀中,清香入鼻,淡淡环绕,楚芊雨的哭声嘎然而止,一脸茫然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温婉容颜,心跳漏了半拍,眼角还噙着泪花:“五,五姐……” “七妹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芊凰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放轻,柔和的感觉使人如沐春风,“能讲给五姐听听吗?” 那小女子感受着浑身蔓延的温暖,一股酸楚涌上鼻头,哽咽道:“娘心里只有四姐,她根本就不喜欢雨儿,这府里也没有人喜欢雨儿,二姐也经常来欺负雨儿……呜呜,雨儿……” “好了。”楚芊雨只觉得一阵一阵的清香涌入心间,一切的伤痛似乎都被抚平了…… “五姐姐,这是什么味道?”这天真的丫头立刻忘掉了刚才的不愉快,眨着星星般的双眸,似乎是在恳求着什么。 芊凰会意一笑,伸手解下腰间的香囊,慷慨的递到楚芊雨柔嫩的小手中:“那五姐就把这个送给你,以后有什么委屈不要一个人偷偷哭了,就来找五姐吧。”她并不是为了拉拢她,而是发自内心地说出了这席话,这个小女孩只让她感到怜惜和心疼…… 楚芊雨讶异,小手紧紧攥住香囊,坚定地点点头:“嗯,说定了哦。”说着她伸出一根小拇指。 芊凰哑然失笑,只有孩子才会有这么孩子气的行为吧,她无双的容貌上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漂亮的凤眸里流光溢彩,璀璨非凡,缓缓伸出手去,勾上了楚芊雨的小拇指:“说定了。” 楚芊雨咧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这个姐姐长得真是好看,而且性格也好,不似四姐那般骄傲,自恃清高,这个姐姐不但平易近人,而且容貌也更胜四姐一筹,最重要的是她是这府里唯一疼她的人。 以前她都是一个人躲在院里哭,没有人安慰,亦没有人怜惜,总是她自己给自己打气,自己抹去眼泪重新站起来,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原来有一个人依靠,是这般幸福的事…… “对了,七妹要切记,千万不能和五姨娘提起我,明白吗?”芊凰不得不出言警告,楚芊雨年纪还小,不懂周全,有些事不得不让她明白害处。 楚芊雨小大人似的点点头,面色坚定:“嗯,五姐放心吧,雨儿明白。” “还有,以后在人前见到我,还要像以前那样规矩,不能有半点表现。” “嗯。” “……” “嗯。” 楚芊雨一一应下,心里对这个庶姐又多了几分敬佩,也不知道她的心思怎么这般玲珑,什么都能想到,和自家那个毛躁的四姐,真是没法比…… “五姐,雨儿都记下了,时间不早了,雨儿得赶紧回去,不然娘该罚我了……”楚芊雨吐吐舌头,转头跑了出去,那抹眼里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拐角的尽头…… 第五十六章 结识凌殇 “小姐,七小姐她……”灵犀咬紧下唇,面露难色,毕竟楚芊雨一母同胞的姐姐楚芊颜一直在针对她们,她可没有忽略掉,老夫人宣布决定时,楚芊颜眼底流露出的仇视和怨恨,这样一个人的妹妹,真的能够信赖吗? 且不说皇室的尔虞我诈,就连这小小的国公府,都是暗潮汹涌,稍不小心就会被这些人吃得骨头都不剩,经历了姨娘的死,小姐凄苦的命运,她也不再是那个初进府的天真丫头了,她的心已经在不经意间染上了墨渍,看待事物也透彻了许多。 她顾虑的芊凰实则早就考虑到了,但一种直觉还是告诉她,与其一味在府中树敌,不如拉拢一些盟友,虽说楚芊雨不得宠,但好歹也是五姨娘的亲骨肉,她不会对其置之不理,既然五姨娘能在孟氏的锋芒下隐藏这么久,想必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放心吧,既然我能说,就一定有我的理由。”芊凰缓缓垂目,轻飘飘地撂下一句,扭头便走,“这是祖母的院子,在这里逗留被有心人看到不知又要如何编排,先回院里吧。” “是……”湘儿灵犀紧随其后,三人陆续离开了寿康苑。 “你说的是真的?”老夫人微微抿了一口茶水,目光幽深,略带惋惜的瞥过地上摔碎的茶杯,怎的这般没福,得到这么个宝贝,手还没捂热乎就让人给毁了,怎能让她不怒! 安嬷嬷站在下首,动作轻缓地给老夫人捶着背,捏捏肩,把老夫人伺候得脸色也好了不少。 “真的,老奴亲耳听见的,看来五小姐确实善良伶俐,七小姐哭得那般伤心,让五小姐这么轻言一劝,就给好了,还真是奇了。”安嬷嬷语气中不乏赞赏之意,心底对这个五小姐是愈发的敬佩,这样玲珑心思的人在府中不难站稳脚跟,难怪老夫人如此宠爱她了。 “是吗……”老夫人微微抿唇,也是,雪英的孩子又能差到哪里,定是同她一样心智玲珑、容貌绝色,她对不起雪英,只求能给晚晚一个平安幸福的一生了。 “还有一事老奴想请问老夫人。”安嬷嬷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虽然老夫人平日里同她关系最亲近,但她知道,一旦自己做出什么越矩的事,老夫人照旧不留情面,这就是国公府,放观朝野,三品以上的官职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老夫人微微闭上眼睛,声音依旧是那般深远平静,听不出半分喜怒:“讲。” “老夫人说忘记了五小姐的小名,这话可是真的?” 老夫人闻言微微停止了身子,毫无血色的薄唇扬起一抹可以算是温和的笑容:“若不是让国公爷自己想起,我的目的又如何达成?” 安嬷嬷一颗心咯噔一跳,该不会是……老夫人为了让国公爷留意五小姐的一种办法吧…… 老夫人见她沉默不语,语气中也流露出几分危险,目光咄咄相逼:“怎么?你觉得我做错了?” 安嬷嬷心头一跳,连忙福身辩道:“老奴没有,老奴只是有些惊讶。” 老夫人缓缓闭上了眼睛,身子软软的靠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来给我揉肩。” “遵命。”安嬷嬷心惊肉跳地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将手搭到老夫人的肩上。 老夫人仍旧闭着双瞳,淡然开口:“放心按便是,我不会吃了你。” “是……”和老夫人相处当真是难,你要处处小心着她话里下的圈套,一段小小的插曲令安嬷嬷更加谨慎,为自己在府里的生活一步步埋下基础。 …… 次日正午,皇家训练场上。 东方曜一身戎装在障碍场上来回飞跃,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身形矫健,翩然如鸿,一双墨色的眸中似是融化了万千春华,霞光一片,流光溢彩,让人联想到闪着繁星的夜幕,宁静而深沉薄唇轻勾,扬起一抹醉人的笑意,一张容颜美如玉,一颦一笑比女人都要柔和几分。翩翩公子,温雅如玉,说的也许就是这种人。 “四哥,够了吧,都这么久了,你不累啊?”东方焱啧怪一声,他原本只是想看看四哥的轻功到底高到什么程度,没想到对方在这里飞跃了这么久都无倦色,算是他输了。 东方曜翩然而下,脸上轻轻绽放了一个清雅的微笑,眸中带着几分邪魅和温和:“殇,如何?” 月凌殇身着墨袍,慵懒的倚在一匹马上,他身上的墨色长袍在清风中缓缓浮动着,唇角洋溢着几分毫无温度的浅笑,修长的身形宛若黑夜中翱翔的雄鹰,冷傲清高却盛气凌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睥睨天下的气势,绝代风华,举世无双。 一双淡淡的凤眸恍若置人身在淡雅如雾的星光里,淡雅如樱花的嘴唇,细致如美瓷的肌肤,眉若远黛,眼若桃花,恍若转瞬即逝的烟花般璀璨却又透着淡淡的冷漠。一双血色的眸子里透着隐隐的倨傲和高贵,当真是仙姿玉骨,风华绝代,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疏离和生人莫进的冰冷,举止投足间都透出王者的霸气。令人难以抗拒他散发出的独特魅力。眼底平静如一波深潭,而又透着几分冷漠,浅樱色的唇有些冷漠地扬起,却没有丝毫暖意,反而给人带来一种强烈的压抑之感,不敢直视,亦不敢靠近。 “还好。”月凌殇冷然开口,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带着几分淡淡的不悦。 东方焱一脸无奈地插在两人中间,满脸苦恼,说什么东方家族和月氏一族的继承人皆是风华绝代,根本就是不现实的啊,在四哥和殇面前,他还真是连个渣渣都算不上了,难怪东方瑾那小丫头宁可上赶着巴结四哥也不愿意给他个好脸。他生平还是第一次如此贬低自己,无奈在这两个人面前,就算他容貌再出众也只能显得平淡无奇了……、 “我说殇,四哥这也是为你着想,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来了就来了,苦着个脸干嘛。”东方焱拉着个俊脸,最后还不忘嘟囔一句,“反正你来了也不算吃亏。” 月凌殇一脸好笑地望着东方焱那张拉得老长的俊脸,不知道是谁苦着脸呢…… “练得怎么样?”一个爽朗的声音从三人后方传来,转头一看,墨子渊已经换下了朝服,身着一袭绣绿纹的紫色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脚上穿着白鹿皮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凤眸星眼,眉梢微挑,愈发的潇洒俊逸。 东方曜大步上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墨子渊:“子渊,你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晚?”以往都是墨子渊等他们,如今他们已经等了这么半天才见人影,心里不乏疑惑。 墨子渊神秘地眨眨凤眸,轻咳一声:“朝中机密,恕不外传。”话虽如此,眼底却是难抑喜色,看得东方焱微微一笑,上前捉住他的肩膀。 “好了好了,机密就算了,子渊你可有什么好消息带给我们?”东方焱眼底闪闪发亮,活脱脱一个小孩子的性子,难怪能和东方瑾打成一片。 墨子渊一扫昔日的严肃,喜笑颜开,目光缓缓扫过月凌殇那张处变不惊的面孔,脸色一顿:“这位是?” “哎呀,忘了介绍了!”东方焱一拍脑袋,似是想起了什么,一个劲的自责。月凌殇白了他一眼,是不是忘了他自己最清楚,这东方焱报复起人来和瑾儿那小丫头还真像。 想到瑾儿,月凌殇不由得想起了上次恶整楚云逸的事,心中的不悦一扫而空,也不知道瑾儿收到他的信没有,依那丫头的性子,非得暴跳如雷恨不得把楚云逸剥皮抽筋才对。 虽说东方瑾性子刁蛮,在维护家族的荣誉方面却是做得滴水不漏,她最无法容忍的,就是有人侮辱东方家族的荣耀和尊严,那楚云逸可是触到逆鳞了,下场一定很可观。 月凌殇唇角缓缓扬起一抹轻柔的笑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般针对楚云逸,兴许自己在整人方面确实有天赋吧…… 还是东方曜看不过去,上前一步将月凌殇拉了过去:“子渊,这是我从小长大的朋友,虽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也是月氏一族的独子。” 东方焱暗暗翻了个白眼,敢情说这么半天才引到正题啊,四哥还不如他呢…… 墨子渊礼貌地伸出手去,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原来是月氏一族的独子,果然如同传言中一样俊美无双,曜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很高兴结识你这样的朋友。” 月凌殇望着那只伸过来的手,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皇室中人,不应该高傲狂妄,自恃尊贵无双吗?为何这位岚妃所出的八王爷,会这般平易近人……似乎,没有拒绝的道理…… 第五十七章 光华四射 岚妃入宫多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皇上宠她,太后关心她,一有什么新奇的宝贝都会第一个送到云岚宫,这份恩宠就连当今皇后都比不上,唯一的遗憾就是,尽管岚妃入宫七年宠冠六宫,却一直没有子嗣,相反,皇上所宠幸的其他妃子都相继诞下了皇子公主,就连一直被当做摆设的皇后都诞下了太子,不过一场来势汹汹的疾病很快在宫中蔓延开,轻松地夺去了这名小皇子的性命。 当时皇上并没有太多的表示,而是依旧宿在岚妃宫里,就在太子暴毙的次月,肚子一直没有动静的岚妃竟然被太医诊出怀了身孕,皇后气得当场晕了过去,太后则是大喜过望,一箱一箱的珠宝绫罗往云岚宫里运。墨子渊诞生的时候,月国正好打了一场胜仗,皇帝大喜,当即下令把京城最好的地界开辟成八王府,平日里却是又特殊下旨将东宫赐给他居住,甚至取出自己名中的“渊”字赐给了墨子渊,这无疑是皇家天大的恩宠。 皇后为了与岚妃分庭抗争,咬牙收养了一名宫女产下的皇子,也就是当朝三王爷墨君凌,尽娘家的全力辅佐他,因对方背后实力雄厚,朝野也分成两派,一派是三王党,一派则是八王党,以云丞相为首的三王党倚仗权势在京城里横行霸道,所有支持墨子渊的官员多多少少都吃过云家的亏。 这样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身份尊贵无双的王爷,竟然如此平易近人,兴许,是自己以往对皇族存在偏见吧……月凌殇脸上微微洋溢起一抹温暖的笑容,如同和煦的阳光,又恍若鸿羽飘落。 果真是个世间少见的美男子,只可惜……墨子渊想到京城里有关于月凌殇的传言,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如此风华绝代的男子,却是背上了诅咒之身的名声,实在是可惜了这副连女子都自惭形秽的面容。 两只骨节分明的纤纤玉手交握在一起,两人脸上洋溢着同样的自信笑容。 “好了,子渊,到底是什么好消息?你还没告诉我们呢。”东方焱很“不识趣”地上前打断了二人之间友好的气氛,把话题转移到了另一方面,一双凤眸微眯,脸上闪过一抹狐狸般狡猾的笑容。 这家伙……月凌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手收了回来,一抹暗芒在眼底划过。 他的手比常人要冰冷许多,兴许是因为中毒的缘故,而方才与墨子渊握手的时候,对方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和异常,兴许……这真的是一个可交的朋友。 墨子渊神秘一笑,将手指抵在下巴上,神神秘秘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给五小姐下了帖子,她应该很快就会来,这应该……不算什么好消息吧。“ 东方焱简直激动的要一蹦三尺高,伸手使劲攥住墨子渊的肩膀摇啊摇,把对方的脑袋都转晕了还不肯停下:”这当然是好消息了!“太好了!他正要让五小姐挫挫四哥的锐气,五小姐就要来了,天意难违啊,这下看四哥怎么嚣张! ”咳,六弟,你先把子渊松开。“东方曜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射到自己身上的”恶意“,这个调皮的六弟又要搞什么鬼了?反正看他那得意的眼神,准没好事……他的心底难得的涌上一股寒流,蔓延全身。 自那次以后,他是彻底领会了六弟和九妹的整人绝技,哪里还敢招他们,怎么又把他给盯上了…… ”不过——“东方焱故作神秘地拉长音调,”这次不会还有不速之客吧?“ 他这话一出,众人脸色一变,以往五小姐一来,准少不了楚芊华或者是楚云逸的身影,这次好不容易有一次练习的机会,他们可不想再被搅黄了。 “禀王爷,有一辆轿子往这边来了。”一名侍卫微微下拜,语气平静,目光若有若无地掠向训练场口。 嗯?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过去,一颗心不约而同地悬起,内心里涌出一种淡淡的期待。 只见一顶装饰豪华的轿子缓缓驶到场口,轿子通体呈唯美的纯白与淡粉色,轿帘四周垂着云南绸缎制成的纱帘,绸布上绣着芙蓉暗纹,轿壁上雕镂着金花,轿顶四周垂下一排排粉红色的流苏,华贵大气。 轿外四周缀有珍珠、宝石、珊瑚、玛瑙等奇珍异宝,精美奢华,外罩的帷幕更是荧光四溢,以珠花为轿帘,一串串晶莹剔透的五彩米珠为串,细碎的铃铛发出悦耳清脆的银铃声。 “这……子渊,你确定这是五小姐的轿子?”东方焱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这可是通体华贵的玉轿,只有大户人家的嫡女才有资格乘坐,五小姐只是一名庶女,怎么会有这种华轿?难不成…… 众人对视一眼,难不成来的不是五小姐? 霎时,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一双纤细白皙的玉手轻轻撩开珠花串成的轿帘,紧跟着,一名风华绝代、翩然貌美的女子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子下了轿,一头散发着柔顺光泽的墨发下是一张娴静而绝色的容颜,墨色的长发束起,自然披散在脑后。 白如美玉的脖颈上戴着一串光华夺目的珍珠项链,皓腕上的水晶玉镯在阳光下散发出皎洁的光泽,婀娜多姿,娉婷玉立,一条裹胸冰蓝襦裙更衬得她气质出尘,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三千青丝仅用一支精致简雅的芙蓉簪轻轻绾起,几缕青丝垂在胸前,清若芙蓉,浅紫色的星眸如同宝石般晶莹璀璨,眼神却是无比淡然, 众人似乎心底只有一种感觉,就是眼前这个美若天仙、端庄大方的女子似乎离他们很远很远,令人不敢轻易接近,她的身上仿佛有一股与生俱来的疏离和冷漠,高贵的身姿却让人移不开视线。 众人纷纷一愣,以往只觉得芊凰气质出尘,容貌也生得不错,如今一见才发现,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简雅大气又不失华丽的衣饰衬得她恍若九天仙子勿入凡尘,令人移不开视线。 芊凰淡漠冷然的目光微微扫过众人惊讶的眼神,心底微微叹了一声,老夫人得知八王爷要请她到训练场,指示下人忙了半天,给她又是准备首饰,又是准备衣裙,弄得她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像一个木偶一样任那些人打扮,等众人都离开后才自己偷偷卸了妆,换了一条还算素雅的襦裙,毕竟这是去训练,不是去参加什么宴会。 “臣女参见八王爷,见过四少爷,六少爷,月少爷。”芊凰淡然轻笑,嘴角扬起一抹优雅的弧度,莲步轻移至四人面前,微微福身,目光淡然打量着四人。 “五小姐不必客气。”墨子渊原本想扶她一把,哪知这端庄的女子不露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站起了身子,面不改色地看了他一眼:“多谢八王爷。” 芊凰很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在他人行礼时虚扶一把是礼节,而其实方才墨子渊是真心想要搀她起身的,不料对方对于各方面的礼节拿捏得都很到位,自己的举动毫无意义。 月凌殇凤眸微眯,血色的眸子闪着不知名的光芒,头发上散发着淡淡的光泽,肌肤细如美瓷,身形仿若天外桃源中的谪仙降世,傲然独立,一举一动无一不张扬着贵族的高贵与优雅。 他此刻倚在马匹上,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脸色虽然在笑,眼底却是淡漠疏离,仿若晶莹的雪花一样柔和冷漠,纤尘不染。芊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他身上,心里微微一颤,虽然他面带笑容,可她还是从他漂亮的凤眸中看出了无尽的森冷,一如初见。 东方曜温润地看着芊凰,面露笑容,微微拱手,“五小姐有礼了。” 芊凰微微颔首示意,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到四人面前。 “这是……”东方曜疑惑的接过锦盒,上下打量着,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啊,只是一个普通的盒子而已,“五小姐这是何意?” 芊凰自动无视了东方曜不解的神情,自顾自的说道:“八王爷应该和两位少爷说过关于暗器的事了吧。”她并没有因为月凌殇在这里而畏手畏脚,反倒从容地将事情复述了一遍,三人面色顿时凝重起来,只有月凌殇的脸上荡漾起一抹柔和的笑容。 果然被他猜中了,芊凰那日的脱险和墨子渊最近的自信都与这些暗器有关。他的目光逐渐转柔,颇为赞赏地望向那名光华四射的女子,为什么每一次她都会带给他不同的惊喜?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她,他都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 “……”月凌殇陷入了沉思,一张张画面在脑海中掠过,最为清晰的便是那张极致妩媚的容貌,那个最为尊贵的女子…… “殇,怎么了?”东方曜趁机把月凌殇拉到一边,“你还不高兴呢?”殇不应该是那么小气的人啊,怎么还在生他的气? 月凌殇不经意地摆摆手:“没什么。”只是……像看到了一位故人……凤眸狭长且蕴着无比冰冷的寒冰,令人不寒而栗。 第五十八章 薛羽挑衅 “既然没什么就算了,我看你也别一个人在这儿闷闷不乐了,跟我过来吧。”东方曜说完伸手就要去拉月凌殇的胳膊。 月凌殇一个浅笑避开了东方曜的手掌,姿态优雅地转身:“东方兄又忘了,我并没有参赛的意思。”他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哀切,他又何尝不想一试用最快的方法见到那个人,可却是事与愿违,若是放在两年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同意这个邀请,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东方曜听后淡淡一笑,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忧愁:“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参赛吗?”他知道,殇是有苦衷的,两年前,殇一直有一个精神上的支柱,无论发生什么事,他脸上的笑容都从未断过,可最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殇顶着众多人的反对孤身一人去了云苍,没有一个侍卫和随从,回来就生了一场重病,自那以后,温和的笑容就彻底从他的脸上消失了,月氏一族的城堡也从云国迁到了月国,诅咒之身的名声也慢慢扩散开。 “……”月凌殇嗤笑一声,嘴角边泛起了一抹让人摒住呼吸的自嘲却不失高贵的笑容,仿佛蔷薇在阳光下悄然绽放,灿然生辉,璀璨无瑕,一瞬间只让人觉得天地为之失色,“东方兄,你糊涂了吗?我什么时候会参加这种毫无意义的比试?” 他刻意加重了“毫无意义”这几个字,脸上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容,有一句话也许说得很好:不要等到伤害的时候才去乞求原谅,也不要等到失去的时候再去挽回…… 一直注视着这边动静的芊凰倒抽了一口冷气,为什么这个少年会有这么凌厉阴森的眼神?当她重新抬头去看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淡神情,就像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薛小姐,您不能进去……”就在众人陷入一片尴尬的气氛中时,一声低低的劝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薛小姐?芊凰眸光一沉,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姿色平平的张扬面孔,一股厌恶没来由地从心间升起。 东方焱啧了一声,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憎恶:“怪了,怎么每次都有这么多不速之客,想好好训练一会儿都不行!” 其他四人虽然不说话,却是在心中默许了他的观点,其中见识过薛羽真实面目的墨子渊三人更是收敛起笑容,满脸严肃。 “都给本小姐滚开!”几人的武功都极高,听力自然是胜于旁人,薛羽粗俗的谩骂声传入耳中,几人齐齐蹙眉,怎么定远侯府是怎么教养得嫡女,气质粗鄙不堪,与芊凰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墨子渊厌恶地蹙紧眉尖,随意挥了挥手,淡着脸色:“放她进来。” “是……”侍卫顿时恭敬的低下头,摆了一个请的姿势,“薛小姐,请吧。” 薛羽见他们对墨子渊唯唯诺诺的样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不过这到底是八王爷的人,她除了鞭打自己府上的下人外,对旁人还真是奈何不了分毫,只得恶狠狠地瞪了那几名侍卫一眼,骂道:“不长眼睛的东西!也不看看本小姐的身份就拦,活该当一辈子的下人!” 几名侍卫一听,恨不得上前去把薛羽的嘴给撕了,他们可是八王爷派在皇家训练场把守的侍卫,且不说地位高于普通侍卫,就连那些大家族的随从见了他们都是要恭恭敬敬的,毕竟这训练场冠着一个“皇”字,薛羽却是当着人的面称他们为“下人”,这简直是**裸的侮辱! 薛羽恨恨地仰首看了眼训练场大门,眼中弥漫着肆意的暴戾之色,前不久受到的羞辱一时间涌上心来,同是贵族嫡女,这样的羞辱向来是她们去羞辱那些身份低下的庶女的,哪里轮得到旁人来羞辱她们?! 楚芊凰,楚芊凰……一名庶女,居然有能耐接近八王爷获得参赛机会,手段果真不低,这些卑贱的庶女除了靠一张嘴,还有什么是值得看的?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一定是靠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得到了八王爷的赏识,这次她就要好好地揭下她的伪装,看楚芊凰这个贱人没了庇护还怎么嚣张! 只见这浓妆艳抹的女子莲步轻移,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一举一动尽显小家子气。 东方焱冷嗤一声,就她这种人,哪怕将自个儿的头低到了尘埃里送到人家别人跟前给人家踩,说不定别人还嫌膈的慌呢。 “臣女薛羽参见八王爷。”薛羽靓妆打扮过的面容上一双杏眼带着近似惊叹的光芒,款款地走到墨子渊身前,微微福了福身子,那声音极致温柔酥麻,尾音拉长,尾调还微微上扬,简直是酥媚入骨,听得东方焱死命的翻白眼,鼻音重的人才这么说话吧,这是倒胃口。 薛羽本来准备她说完后,墨子渊虚扶一把让她起来,她再装作扭到脚后身子一歪,顺势倒在墨子渊的身上,谁知等了半天,墨子渊硬是什么都没说,也并不作声让她起身,反倒是一双凌厉的眸子闪着冷光。 薛羽身子没来由地一颤,一股冷意开始蔓延,不是传言八王爷性子温和,谪仙如玉吗?她刚才并没有做错什么,礼仪也很到位,以往更是没有得罪过他,为何…… 半晌,薛羽的腿都麻木了,墨子渊终于开口:“薛小姐请起吧。”语气平淡,除了疏离还是疏离。 薛羽心头一喜,却发现对方并没有要来扶她的意思,秀眉微蹙,心里泛起了嘀咕。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应该是基本礼节吗?为何八王爷非但没有表示,连神情都是这般淡漠,她自问没有得罪过他…… 墨子渊冷冷的撇开视线,将目光移到芊凰身上,映入眼帘的是那双看不出情绪的淡紫色眸子,就像平静无波的湖面,透明纯粹得没有波澜,她与人相处永远不会是明明白白的不亲近,却也不会是分亲分疏,待谁都是一样。淡淡勾唇,眼底划过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薛羽见墨子渊不买她的账,又将目光投向站在芊凰一侧的三名俊美非凡的男子身上,她似乎也有一刹那的失神,垂落在脸颊边的墨色长发为她平添了几分娇柔,那双墨色的眸中半是惊艳,半是纯真若梦的星光,带着一种别样的妩媚,含情脉脉的眼波犹如海浪一般,一波一波地传过去。 切……东方焱和月凌殇很不以为然地瞥了她一眼,还以为薛羽有多高傲呢,结果和那些个庸脂俗粉一样,都是那种肤浅的女子。 “见过四……”薛羽正要给三人行礼,却是被东方曜冷冷打断:“薛小姐不必客气了。”就差再说上一句本少爷受不起,他还是给薛羽留了几分颜面的。 薛羽闻言脸色一变,她到底哪里惹到了这些身份尊贵的少爷,怎么一个一个都这么针对她?难不成…… 目光缓缓移到芊凰身上,薛羽的眸中闪过一抹嗜杀的光芒,这贱人打扮的这么华丽,分明就是想趁机勾引八王爷!真是恬不知耻,肯定又是她在这些人中之龙面前说了些什么,否则自己怎么会受到如此羞辱?可恶! “薛小姐,不知道晚晚可是做错了什么。”芊凰自然而然注意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憎恶,脸色淡然的开口。 晚晚?月凌殇不露痕迹地蹙紧眉尖,晚晚……绾绾?这是她的名字吗? 薛羽一愣,尴尬的抽开了视线:“晚妹妹……说哪里话,我只是觉得妹妹今天穿的很漂亮,忍不住失了神……” 呵,开什么玩笑,薛羽失神?那也不会是因为她,她可没有忽略掉那抹熟悉的憎恨厌恶的眼神,芊凰冷冷地扬起唇角,语气冷然:“不知薛小姐有何贵干?”言外之意是没人请你,你不请自来一定是有什么要事要相告喽。 薛羽没想到这个楚芊凰会如此咄咄相逼,看来是自己以往小瞧她了……“姐姐是来……呃,竞选参赛的……” “哦?”月凌殇挑了挑眉,“如果本少爷没猜错,人选应该已经定了芊凰小姐吧,不知薛小姐横插一脚是什么意思?” 薛羽冷嗤一声,一个小小庶女能有什么能耐?八王爷不过是一时被她蒙蔽,将来一定会后悔的!不过话说回来,薛羽循声转头,心里咯噔一声,动作愣在了那里。 只见那俊美的男子身着一袭华丽的墨色长袍,袍子上用金色丝线绣着暗纹,腰系一条翡翠绿为扣的玉带,一双深邃的漂亮凤眸慵懒地仰视着长空,一抹柔光照在他脸上,血红色的眸子如同曜石般浅浅发光,透出傲然绝世的光华,正应了那句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俊美的男子,让人忍不住连连惊叹,薛羽的目光牢牢黏在对方身上,脸上浮上几丝晚霞般的红晕。 第五十九章 比武惊情 这名男子是谁?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一双红眸如湖泊般晶莹润泽,朱唇殷红点点,眼梢边一弯柳月妖娆,一头乌黑的青丝倾泻而下,将他衬得宛若神明。一抹阳光洒落,就仿佛片片晶莹的雪樱花瓣,为他的一袭墨衣染上华丽的碎金,层层叠叠,流光敛影。 樱唇妖娆,眉目如画,一双血红色的眸中隐藏着淡淡的凉薄,透着深邃的亮光,眼里带着睥睨万物的流光溢彩,至少惊鸿一瞥,便是万千芳华,瑰丽无双。微风吹拂,男子玉带下的流苏翩然翻动,流苏随风肆意轻舞。他的容貌如同云烟之水,花开千重,墨黑色的长袍衬托之下,如同遗忘在远方的一抹纯粹的月光,和这个污浊的尘世格格不入。 他有高贵的血统,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王一样的存在,一个眼神便能透出他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邪魅淡然的眼里透出几分冷戾。 薛羽脸色通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月凌殇看,这种人,阴柔、冷戾、又如妖诡般嗜血,他待人没有和善,只有冰冷,温润如玉的容貌里透出妖邪般的冷酷,高傲尊贵。 “薛小姐,本少爷很好看吗?”冷不防间,月凌殇慵懒的开口,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不紧不慢,不仅没让人放松,反而不由自主地提起一口气,心悬到嗓子眼,就连芊凰都揣摩不透他的心思,暗想这人实在高深莫测,令人难以捉摸。 偏偏薛羽没料到月凌殇会这样,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呆呆的愣在了那里,一双眼睛痴迷的瞅着月凌殇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庞,想入非非。 她这是在想什么?她的目标应该是八王爷才对,只有做了高高在上的王妃,才能彻底洗刷身上的耻辱!为了皇家的恩宠让薛家在帝都站稳脚跟,为了身份的高贵让自己平步青云,也为了那些侮辱过,欺辱过她的人! 不过八王妃只会有一个,她自小心高气傲,决不会甘心做寄人篱下的侧妃,所以万不得已,还是要给自己找一条退路,东方家族和月氏一族在大陆上的地位非同一般,更何况眼前这几位各个都是人中龙凤,俊美无双,她身为嫡女,天生就应该是幸运的,她的前程本就是似锦的! 墨子渊冷冰冰地看着薛羽,眼神淡漠无比,语气冷冽,沉声道:“薛小姐若是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 什么?!薛羽终于从那摄人心魄的诱惑中摆脱出来,脸色唰的一变,直言不讳:“王爷,臣女认为楚芊凰没有资格参加赛事!她一个国公府庶女,哪里有机会接触战马,更别说是射箭,这次两国比试关系着月国的荣耀,怎能让一名了无经验的女子当作出风头的台戏!” 东方曜眼底划过一抹犀利,表面上依旧保持着笑容:“薛小姐,恕我直言,你如此急切,想必也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吧,口口声声把月国的荣耀利益放在嘴边,你可曾有一丝一毫为这个国家着想,一心要把有才华的人拉下马好给你趟路吗。” 芊凰心里一惊,不经意间看了东方曜一眼,只见他依旧一脸淡笑,眼底波澜未起,与其他人完全不同,她只觉得,东方曜不想表面那般简单,那抹笑容富含了太多的深意,就连她都无法窥视其中。 “不……不……”薛羽使劲的摆着手,下意识地想否认,内心暗暗叫苦,她什么时候把东方家族的少爷给得罪到了?怎么人家处处针对她? 墨子渊的凤眸里睨着深不见底的寒光,透着冰冷的锋芒,眼底透着淡淡的冰冷:“来人!把薛小姐送回定北侯府。”这次两国比试关系重大,关联着月国的命运和荣耀,薛羽居然把它当成儿戏,真当他看不出来吗?原本想给定北侯留几分薄面,如今看来大可不必,一个连女儿都教不好的人,还如何肩负起守卫边关的重任! 薛羽吓得缩了缩脖子,不再多言,眼看着侍卫越来越近,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里成形,她咬了咬牙,算了,就当是孤注一掷,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不试的话,她连一星的希望都会消失。 “等等!” 两人侍卫身形一愣,动作僵在了原地,月凌殇则是优哉游哉地倚在马背上,静待着薛羽的下一步动作。 薛羽倒吸了一口凉气,硬着头皮说:“既然楚芊凰是凭真才实学,那不妨我们比试一下,如果你赢了,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你输了——就说明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利,并无什么能耐,就不用给我月国丢人现眼了,早些另择人选,怎么样?你敢不敢?” 话说到最后,薛羽的气势一变,周遭的气势愈发得意,一双眸子斜睨着芊凰的脸颊。 “此话当真?”芊凰摸着下巴,一脸认真的模样。 薛羽心头一喜:“当然当真!”既然是她先答应的,那么到时候打伤打残她可就概不负责了,如今没人给她撑腰,看她还如何嚣张!说完她率先大步朝另一块地方走去,芊凰紧随其后。 “五小姐——”忽然胳膊被轻轻拽住,芊凰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俊脸,耳边响起一个关切担忧的声音,心头微微一暖:“六少爷不必担心。” 说罢她轻轻挣开了东方焱的手掌,大步跟了上去。 这……东方焱兄弟一脸担忧地望着她,手掌已经暗暗攥成拳,如果薛羽真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出伤害五小姐的事,他们绝不会轻饶过去! 薛羽冷冷地挑了挑眉:“楚芊凰,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别等一会下场凄惨。” “认输?我为何要认输?只怕有人说的比做的好听。”芊凰抱着双臂,冷漠地开口,语气仍就淡定从容,她本不想引起事端,在争夺名额这方面已经发生过太多意料之外的事端了,无奈薛羽撞了上来,她若是还能容忍,岂不是自毁羽翼! “哼,你就嘴硬吧,看你一会儿如何猖狂!”薛羽冷冷一喝,率先发动招式猛冲过去,身形迅速,双手轮番交叠,招式狠厉,招招都往要害打。 芊凰一个旋身躲开攻击,反攻为守,身形渐渐后退…… “这薛羽是要杀人啊?”东方焱冷哼一声,暗暗为芊凰捏了一把汗。 月凌殇血色的眸中不含有一丝温度,眼底凉薄,唇角轻勾,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的攻势。 在这么多美男子面前,不能速战速决太丢人了,一招没有得逞不要紧,薛羽立刻加快了攻势,招招势势凌厉迅速。 芊凰以最简单的方法将攻击全部反弹回去,动作虽不如薛羽凌厉迅速,却是行云流水,让薛羽叫苦不迭,用尽全力的招式被对方轻松化解,生性高傲的她怎能容忍这样的耻辱! “哼,楚芊凰,你就不怕本小姐杀了你!”再次扑空,薛羽的脸庞开始扭曲,精致的妆容重叠在一起,花花绿绿很是狰狞。 “不怕。”芊凰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抹冰冷的笑意。 薛羽低喝一声,招式开始直逼关节,招招狠辣,直接攻击对方最脆弱的地方。 旁观的四人皆是倒抽了一口冷气,薛羽这怎么像是一副要杀人的模样?该不会是…… 薛羽已经被芊凰彻底挑起了怒气,她一向心比天高,又早对她心存不满,今日不打得她跪地求饶,她薛羽绝不会收手! 芊凰一个旋身避开薛羽用内力劈出的凌厉一掌,借着空气的流动闪到她的身后,一个回旋踢就踢了过去。 薛羽闪躲不及,被一脚踢在脸上,白皙的脸颊上粘了一个大大的脚印,薛羽后退几步,一时间竟是难以置信的愣在了那里,一种被人抽了十几个耳光的模样。 怎么可能?楚芊凰怎么可能赢得了她?不可能……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四人齐齐瞪大了眼睛,眼底满是喜悦和惊喜,东方焱激动的拍了拍手掌,五小姐果真是明珠蒙尘,这一脚踢得,真让他想大声叫好。 薛羽咬紧牙关,脑子里咯噔了几声,不断地安慰自己,一定是巧合,楚芊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小姐,一定是靠着运气!等她慢慢回过神来,那眼神里流露出的阴狠像是要把芊凰撕成碎片都难以解恨。 只见芊凰一身华服却丝毫不影响浑身散发出的睥睨天下的傲气,纤细的身影挺立着,紫色的眸中波澜未起,精致的面容没有一丝笑容,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这才是真正的千金,这才是真正的高贵! 高傲,冷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我杀了你!”薛羽嘶吼一声,眼底划过一抹杀机,这一次,她不会再留情面了! 她飞扑的身影,嫩柳色的裹胸襦裙长袖飞扬,长带飘飘,增添了几分柔嫩的美感,只可惜用错了氛围。 周围的气势一下子冷了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一抹寒光闪过,长袖间隐隐露出一抹藏青色,然而芊凰那边的视线却正好被飘带挡住,千钧一发—— 第六十章 风云平定 敢羞辱她,楚芊凰是活得不耐烦了! 薛羽飞扑过去,衣袖里暗藏玄机,一把藏青色的匕首寒光凛冽,然而她的格斗姿势对于从小接受过训练的芊凰来说根本不用细细分析,浑身上下都是破绽,长长的裙摆和飘带在空中划出几道优美的弧线,墨色的长发松散开来,披肩垂落,给她增添了几分柔嫩的美感,却让人无法忽略掉她脸上夹杂的狰狞与愤怒,漂亮的脸庞近乎扭曲,眼底流露的憎恶与凶恶几乎要把芊凰碎尸万段。 距离缓缓拉近,薛羽故意在芊凰周身周旋,掌风虽凌厉却空有其势,打在身上不痛不痒,只有一股轻微的麻木感,芊凰微微蹙眉,她可不认为薛羽会在这个时候手下留情,当一个人的反应不正常的时候,说明她们已经有了更坏一步的打算…… 薛羽撇着嘴角冷冷一笑,趁着一个回合的力道旋身闪到芊凰背后,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本来瞄准了芊凰的后背,但转念一想,对方让自己大出洋相不说,还差点毁了自己的脸,这口气怎么也不能忍,反正是在比武,死伤不论!就算她杀了楚芊凰,也可以以一时失手作为借口推脱掉责任,一举两得。 她的眼底当下寒光毕现,杀机毕露,将匕首高高举起,对准了芊凰的咽喉,从方才的闪念到挥动匕首加起来不到三秒钟。 芊凰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森森寒意,手指下意识地微微曲起,把戒指的发射点对准了薛羽,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这毒药暂且要不了她的命,只是稍稍给她一点惩戒! 匕首狠狠刺下的一瞬间,芊凰已经深吸了一口气,眼底闪烁着冰冷的寒意,锋芒毕露。 忽然一道身影如蜻蜓点水般掠过地面,宛若神明降世,如同晚霞妖娆绽放,那身形如此熟悉,仿佛牵动了她脑内的某一根神经,竟是让她身形一顿,忘记了反应。 只见月凌殇修长的手指一把将芊凰揽在腰间,血色的眸中浮现出几分怒气,直接伸脚一踹,玉靴正踢在薛羽的胸口上—— “啊!”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薛羽整个人都被一股重力踢飞出了数十丈,重重的撞在树干上,力道大得整个树干都在颤抖。 既然是月凌殇亲自出手,后果就没那么简单了,薛羽直直的滑落下来,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不住的咳嗽起来,一口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嫩柳色的襦裙,长长的裙摆上沾满了灰尘和鲜血,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妆容扭得到处都是,甚是狼狈。直到呕了十几口血,薛羽才勉强止住。 此时的她面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身形虚弱的战斗站不直身子,仿佛稍不留神就会魂归地府。 “为……为什么……为什么……”薛羽强撑着张口问道,虚弱得不得了,言语间泪水喷涌而出,又是一大口鲜血狂喷。 这浑身上下涌动的剧痛几乎要让她昏厥过去,脑袋嗡的一声蒙了。 芊凰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来人扣住了腰,身子一紧,转瞬间薛羽已经变成了如今的一幕,不只是她,就连墨子渊和东方曜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心中无比震撼,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为什么……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薛羽仍旧不死心的问着,气若游丝,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令人吃惊的一幕。 一向冷漠的他居然会做出这种动作吗?明明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楚芊凰就能永远消失了……为什么?她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刚开始一切还那么好的,月少爷虽然没有理会她,却也没有否认她,可一切在楚芊凰出现的时候,都变了…… 月凌殇轻笑一声,血红色的眸中散发着嗜血的光芒,淡漠无比:“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 不只是薛羽,就连一向了解他的东方曜都有几分讶异,殇从不会多管闲事,怎么如今的举动这般诡异? 月凌殇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挑起俊眉,眼底闪烁着冰冷犀利的光芒:“恃强凌弱,仗着自己家庭背景硬,处处耍阴招,这就是定北侯府的家教?” 薛羽有些惊恐不定地移开目光,心里七上八下。 月凌殇血红色的眸中散发着锐利如鹰的锋芒,薛羽有几分颤抖的垂下脑袋,不敢再与他对视,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似乎要把她看穿一般,自己的一切小心思都瞒不过他的双眼。 说来说去,就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楚芊凰较劲,不该用卑鄙的手段取胜,可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薛羽脸上滑落一行不甘和悔恨的泪水,颤抖着声音:“我知道错了,愿赌服输,我不会再纠缠楚芊凰,这个人选我也不要了,月少爷,够了吗……” “够?”月凌殇的眸中散发出千年寒冰般的冷光,“本少爷说够有何用?”说着他缓缓松开了紧扣住芊凰腰肢的玉手,将她往前轻轻一推,自己闪身到了一边。 “晚妹妹,是我不对,是我不该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对付你,原谅姐姐好吗……”薛羽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给楚芊凰求饶的一天,内心仿佛毒蛇噬咬,表面上却不得不做出忏悔的模样。 芊凰微微拂了拂手,没好气的开口:“我怎么会怪姐姐,倒是姐姐受了不轻的伤,还是快些回复休养吧,别耽误了不久后的国宴。” 墨子渊闻言微微点头示意,身后闪出两名暗影。 “去把薛小姐送回定北侯府。” “属下明白。”两名暗影上前将薛羽软绵绵的身子拖起来,剧烈的摇晃让薛羽本就模糊的脑海突然一痛,彻底失去了知觉,软软的瘫在了暗影的背上,嘴角还带着残余的血迹,发髻早已松散,襦裙已经看不出原有的颜色,红色,灰尘交杂在一起,头顶上沾着几块树皮,狼狈不堪。 冷风吹拂在他如瀑的墨发上,墨发丝丝环绕,衬得他一副俊美绝伦的脸庞。墨色华贵的长袍外套随风飘逸,发带上六颗明珠和五个小铃铛细碎作响,发出悦耳动听的碰撞声,银铃声,余音绕梁,皮肤晶莹如玉,醉人如仙。 少年身上淡淡的芳草味萦绕在芊凰的鼻端,馨香扑鼻,方才,他应该算是帮了她,这种情况还是要客套几句。 “多谢月少爷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芊凰优雅淡然地朝对方拂了拂身,眼底冰冷疏离,和薛羽的表现是天差地别,高低立显。 还是第一次有女子不受殇的容貌诱惑呢。东方曜饶有兴趣的捏了捏下巴,目光悠然的转向月凌殇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看这小子这次有没有个反应。 果真,月凌殇一态反常地淡然轻笑,攸地,目光一转,冰冷犀利的盯着东方曜那道探究的目光:“五小姐不必言谢。” 这些男子都善于伪装,东方曜是,面前这位月少爷也是,表面温和无害,却是一转眼就能定生死,惹到他们的人大概都会死得很惨,前一秒明明在笑,后一秒却杀人于无形,看来是个深不可测阴晴不定的少年。 “凌殇的武术真是令人叹服,不知你可愿参加这次的比试?”墨子渊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了,其他几人又怎会听不懂其中的含义。 东方曜抢先拉过月凌殇的手腕,不由分说道:“子渊,你不知道,殇从小就习武,武艺高超,这次他肯定参加。”说着他还刻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以示自己内心的愉悦。 月凌殇无奈地笑笑,木已成舟,他还能说什么,顺其自然吧:“……” “既然凌殇武功了得,不如就和曜一同代表月国参加第三场的配合赛,如何?”墨子渊淡淡的开了口,一双眼睛却是牢牢黏在芊凰身上,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五小姐可有受伤?”刚才薛羽的攻势凌厉,难保五小姐没有一时疏忽受了伤。 芊凰淡然拂袖:“臣女并无受伤,多谢八王爷关心。” 墨子渊有些失落的垂下眼帘,只是一瞬,这个眼神就毫无保留的落入了月凌殇眼中,心里好像咯噔了一下,就像是有一根心弦被触动了一样,八王爷的眼神,让他莫名的产生了一股酸酸的感觉。 这一次的比试,人选总算是定了,这么久的风云也算暂且平定,只要她能赢得这次比赛,赢了云国,赢了沈芊柔,也就同时赢得了这几位权势滔天的人的信任。 芊凰在心里冷冷一哼,司徒瑞此人贪得无厌,狼子野心,他只想着成就自己一统天下的霸业,至于月国,他不过是想拿来利用一下,等完全榨取了月国的利用价值,他就会发兵交战,掠夺城池,将道义抛到一边,至于沈芊柔……更是心肠狠辣,手段残忍,两人凑到一起,倒也是绝配。 月国身后还有一个神秘大国——飞羽国,飞羽国实力雄厚,经济发达,是数一数二的泱泱大国,数百年来也只与月国交好,这次司徒瑞的目的,无疑是掘出飞羽国的所有秘密和信息,收为己用! 第六十一章 意外来客 返回途中,东方曜满脸笑意,喜悦从眼底缓缓溢出,忍不住伸出手去拍了拍月凌殇的肩膀,爽朗道:“殇,你还说自己对比试不感兴趣,方才也不知道是谁紧张得连呼吸都快忘了,说不定你方才那一英雄救美,五小姐已经芳心暗许了呢?” 月凌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凌厉的眼神一扫,东方曜就乖乖闭上了嘴巴,好吧好吧,他承认是故意给月凌殇设套的,为的就是让月凌殇毫无顾忌的参加比试,可谁知道会发生这档子事,牵连了五小姐的安危不说,还眼睁睁地看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如今他的内心就如同打翻的调味瓶,五味陈杂…… “我怎么听着……有一股酸劲?”他的声音清透柔和,淡淡带有磁性,话语间微风拂过,衣角翻动,唇边的笑意不减,眼底隐隐有促狭之色,“东方兄不后悔把我介绍进去吗?” 东方曜眼底的那潭深水隐隐泛起了一圈波澜,微微扶额,无奈的笑着:“兴许吧。”说实话他还真有点后悔,无奈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既然木已成舟,还是自己亲手促成的,他还能说什么? “东方兄和八王爷果真是情同手足。”月凌殇似笑非笑地望向东方曜,瞳中夹杂着不知名的情绪。 东方曜勒住缰绳,低喝一声,眼中柔光轮转:“那也是因为你的武功,不然就算我极力引荐也没有用。”子渊对这场比试极其看重,除非来者有真才实学,否则再强悍的家庭背景在皇权面前也没有用。 月凌殇微微一愣,血色的眸中荡漾起一抹柔和的光芒,如同三月春风微拂而过,轻柔透亮,似乎有一道微芒一闪而逝,让人来不及捕捉就在眼底消逝得无影无踪,唇角扬起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轻柔笑意。 “话说回来,殇,你刚才可是吓了我一跳,那薛羽一下子就被你踹飞了,单看一眼就知道你是一点情面都没留,再用点劲人就要升天了。”东方曜眸中带着促狭之色,樱唇勾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弧度。 呵。月凌殇淡淡扬唇:“若是我没有留情面的话,那薛羽早就成我手下的亡魂了,怎么会还保留着那一口气。”他的语气中满是狂傲,他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决不会轻易算了,刚才是他故意踹偏了位置,攻势看似凶猛实则都是内伤,外伤很少,旁人也看不出什么,只是单那些内伤都够她休养一段时间了,定北侯府灵丹妙药想必不多,服用普通药物康复速度可是很慢的,光凭这点就足够薛羽忙的了。 他的笑容非但没有暖意,反而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只觉得一股一股的寒流涌上心间。 东方曜故弄玄虚地轻咳一声,眼底清明:“对了,前两天送信的那人,是你的手下吧?”尽管语气放得很严肃,却还是无法掩饰眼底的笑意。 看来他的目的达成了,月凌殇冷冷的扬起嘴角,勾出一抹阴冷凉薄的笑容:“是又如何?” 东方曜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答案,只是自顾自的叹了一口气,悠悠道:“昨日送来了一批瑾儿喜欢的布匹,这小丫头正爱不释手呢,突然你派的人就闯了进来,把事情的原委这么一说,我可算是见证了什么叫暴跳如雷。”说着他微微摸了摸鼻尖,心有余悸般的叹了一口气。 “然后呢?”月凌殇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他倒想看看,自己种下的种子是个什么结果。 东方曜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瑾儿的脾气,那小丫头盛怒之下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直接拿起桌上的剪刀就是一阵乱剪,我看着原本价值连城的布匹啊……都碎成残片了。”说罢他还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那认真的模样甚是可笑。 其实不用他说,月凌殇都可以想象到当时场面的“壮观”,东方瑾稍稍平息下怒火后发现自己珍爱的布匹没了,不暴怒才怪吧…… “听说今天楚云逸去穆府致歉,瑾儿专门派人守在穆府门前,给了那楚云逸好大一顿难堪呢。”看他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得意,浅粉色的薄唇上扬,狭长的凤眸中星辰璀璨,恍若千树浮华。 月凌殇煞有其事地摸了摸下巴,满意地颔首,不错,瑾儿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不过幸亏在那里的不是心璃,否则那楚云逸可是倒了血霉了,惹了月心璃,可远远比惹了瑾儿后果严重得多,和月心璃的手段比起来,瑾儿那些都算是天堂般的待遇了…… …… 另一边,芊凰回到栖月苑,迎面而来的是一脸慌张的灵犀。 “怎么了?”芊凰也没来得及换下身上的华服,直接迈步上前就问,灵犀一直是个比较沉稳的丫头,这般慌张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灵犀被对方关切的目光盯得脸色通红,赶紧偏开了目光,结结巴巴道:“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看小姐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奴……奴婢有些着急,就想着不能让二姨娘等太久,就出来了。” 二姨娘?芊凰柳眉一蹙,顺势抓住了灵犀的肩膀,急切地开口问道:“你是说二姨娘来了?”这些日子二姨娘就像是失去联系似的,二人一直没有再见面,不过她也是理解的,身边放着一枚定时炸弹,放谁谁都会不安,又怎会冒险前来呢?看来确实有大事要发生了…… “带我过去。” “是。”灵犀慌慌张张地领着芊凰走进前厅,一名美艳的妇人正焦急地徘徊着,时不时地往门外瞟上几眼,当看到那么华丽的身影时,二姨娘心头一喜,三步并作两步,慌慌张张地握住了芊凰的玉手。 “五小姐,好久不见了,你可会怪姨娘?”语气中是浓浓的自责,二姨娘垂下眼帘,她这么些日子都没有露面,如今遇了麻烦,却要来求助五小姐,也不知道人家会如何看她…… “我怎么会怪姨娘呢?”芊凰柔和的嗓音使那美艳的妇人微微一颤,颤抖着抬起头来,正对上那双波澜不兴的眸子,心里咯噔一下。 “姨娘有什么事先坐下来慢慢说,灵犀,去沏些茶来。”芊凰一边扶着二姨娘虚弱的身子坐到上座上,一边吩咐灵犀去准备茶水糕点,这般客气的模样倒是让二姨娘有些不好意思了。 “五小姐不必客气了,我……”二姨娘正要摆手拒绝对方的好意,却被芊凰出声打断:“姨娘这话说得可太见外了,都是一家人,姨娘的身子一直不好,这敬亭春雪也有补气血的功效,姨娘喝些也无碍。”只见这绝色的女子微微笑着,竟是让二姨娘没办法回绝,只得吞咽一声,暗暗领了对方的好意。 “姨娘可是有什么事?”芊凰缓步落座,目光寸步不离那名身形虚弱的女子,暗暗一笑“姨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二姨娘感激的点点头,满目激动:“多亏了五小姐这些日子帮姨娘调理身子,不然姨娘只怕是连床都下不了,还拿那豺狼当作亲信呢。”说到最后,二姨娘面色一沉,语气中暗藏着凌厉的锋芒,一个暗害了自己十几年无所出的奴婢,决不能轻易饶过,一定要好好出了这口恶气才是! 芊凰微微一笑,面色淡然:“姨娘客气了,只是……姨娘这次前来,可是与明柳有关?”她的语气中透出几分深沉,那双淡紫色的眸子明明很美,却是冰冷淡漠,令人不敢直视。 二姨娘叹了一口气,自顾自的端起灵犀递上来的浓茶,放在嘴边轻抿一口,敬亭春雪的浓香和茶叶带来的温馨在心间冲荡,似乎要将一切伤痛抹平:“五小姐所言没错,正是因为明柳。” 二姨娘紧紧捏住茶杯,情绪有几分失控却也暂时被茶叶的醇香压了下去,这果真是名茶,只是一口就让人忘却了心中的烦恼,没想到她这样的身份还会有品尝这种名茶的机会…… “是这样,这些日子明柳一直主动请缨要替我从福湘楼买糕点,我想了想也就同意了,不过她买来的糕点我一直没敢吃,这些日子靠着那些药的调理,我的身子也慢慢好起来了,但害怕明柳看出什么端倪,还是要装作虚弱的模样掩人耳目。” 芊凰清晰地听出了对方话中的委屈,千愁万绪化作嘴边的一声叹息,想必她也是很无奈的吧……“姨娘不必担心,很快这样的日子就过去了。” 她的眼底划过一抹精光,二姨娘恍若看到救星般一把抓住芊凰的手掌,激动地捏紧:“五小姐可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姨娘可有把明柳买回的糕点带来?” “有。”二姨娘急急忙忙地从一边的袋子中掏出几块精致的糕点放到桌子上,指着其中一块说,“明柳当初极力给我推荐这种糕点,我当着她的面也不好拒绝,只好找了个理由把她支开,这才找到了机会。” 芊凰仔细端详着这块糕点,色彩缤纷,上面沾着朱果和一些清新可口的果片,淡黄色的配色看上去很有食欲,想到这里,她微微俯下身子嗅了嗅气味,又掏出银针刺入。 “怎么样?”二姨娘焦急地开口问道,“糕点有没有问题?” 芊凰微微凝视着针尖发黑的银针,一字一句清晰的开口:“有轻毒。” 第六十二章 天差地别 “什么?!”二姨娘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芊凰的话时还是吃了一惊,毕竟那是她数年来悉心关怀的丫鬟,她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只希望将来明柳能成为她的一个依靠,吃穿用度上面总是给明柳特例,让她好生打点家小,却不曾想她一个主子还不如丫鬟穿得光鲜,更不曾想自己的一番关心喂了豺狼! “姨娘可是早有发现?”不然又怎么会趁这个时候来找她。 二姨娘微微叹了一口气,单薄的身形显得格外脆弱,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昨日我趁着明柳去买糕点的空档进了她住的寝卧,没想到却是在床榻下发现了一包药粉,我当时起了疑心,却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找了一包模样相近的药粉把它掉了包,五小姐看看,可有蹊跷?” 说罢这清丽的妇人递上一包药粉,容颜未减,岁月的痕迹在她脸上似乎荡然无存,风华依旧,身姿如柳,难怪在府中荣宠不减。芊凰轻轻接过药粉,用手轻轻煽动,一股清淡的气味吸入鼻中,混杂着几分怪异的奇香。 “怎么样?”二姨娘满怀希望地盯着这绝色的女子,保养得当的脸上洋溢着浅浅的笑容,她相信芊凰,不只是因为芊凰帮她诊断出了病因,更是因为那个曾经为她雪中送炭的人…… “是血毒。”芊凰淡淡开口,眼底掠上几抹惊异的神色,柳眉不经意间蹙紧。 看到她的表情,二姨娘心底升起一种不安,试探着问道:“五小姐,不知血毒是……”虽然她不懂医理,但只听这个名字就让人心里发颤,药性也可想而知了…… 芊凰一脸严肃,暗暗捏紧了那包药粉,冷光从眼底溢出,散发出令人压抑的氛围:“这血毒是一种禁毒,误服血毒者后半生都会在床榻上度过,且寿命不会长过四十年,刚开始它会吸食身体内的养分,使人越来越瘦弱,然后会开始吸收人的生命,以致人死的时候身上也不会有半点伤口,只是浑身的血液就像被抽干一样,故称为血毒。” 二姨娘脸色冷了下来,忽然一抹暗光夹杂着悲戚在眼底闪过,等等,死时毫发无伤?想到当年自己调查出的关于雪英的死因,二姨娘愈发的心寒,且不说后宫佳丽三千,就连天子脚下的侯府国公府乃至相府,又有哪个不是一潭深水,一旦涉足想要独善其身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那依五小姐的意思,下一步该怎么做?”二姨娘的指甲陷入掌心,双眸沉入了一片深渊,在那抹黑暗之中,似乎还有一丝苦苦挣扎的灵魂。 芊凰思忖片刻,一双似水清眸中染上了点点深沉,肤若中秋之月,眉若远山之黛,眸若星辰之灿,这般的容貌,像极了雪英……二姨娘望着芊凰沉思的模样竟是入了神,痴痴的愣在那里,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另一名女子。 那名曾令她心悦,也曾令她心痛的人,如今她们已经在相隔生死的时空了,哪怕在那人心里,救她只是一时发善,哪怕在那人眼里,她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她也不会忘记,那一日的温暖和慰藉,如今她的能力有限,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帮助她留下的女儿,也算不负她所托。 片刻后,芊凰才沉稳大方地开口:“晚晚认为,既然明柳还未有所动作,我们不妨先按兵不动,看看对方有什么动静,再定对策不迟。”实则她脑海里早已形成了雏形计划,不过对方的举动尚不明确,轻举妄对对她们没有多少益处,不如制造一个假象,让对方放松警惕,反而更容易使对方露出马脚。 “五小姐放心,姨娘明白了。”二姨娘又怎会不明白芊凰话中的含义,当即点点头,搁下茶杯准备转身离开。时间不早了,明柳也快回来了,她必须尽快赶回去,不能让明柳那帮人发现端倪。 “姨娘等等!”芊凰出声叫住了那抹匆忙的身影。 二姨娘迅速转身握住芊凰的玉手,语气焦急:“五小姐可是还有什么事?”不能再耽搁了,耽搁的时间越长,对她和五小姐的处境就越为不利。 芊凰示意她安心,拉着二姨娘的手重新回到原地,压低了声音:“姨娘可是最近又拒绝了父亲的好意?” 二姨娘原本急不可耐的心情突然一僵,满脸诧异:“五小姐是如何得知?”为何她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五小姐的眼睛?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姨娘要知道一点,要是想在这府中有立足之地,就必须得到父亲和祖母的宠爱,如今姨娘的身子也调理得差不多了,如果姨娘愿意的话……”她的话模棱两可,二姨娘却是从其中听出了更深一层的含义,下意识地抚住了自己的腹部,轻叹了一口气。 “……五小姐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毕竟当初留下的阴影不小,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无法释怀,要重新撕裂这道伤疤,需要太多的勇气,她怕自己……没有这个勇气。 “好吧,姨娘慢走,让灵犀送你出去吧。” “多谢五小姐……”她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凄伤,转身之间,太多无奈,亦有太多悲凉。 芊凰望着那抹清丽的身影,暗暗不语,她当初没有选择的机会,甚至多年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而二姨娘不一样,至少定国公心里还有她,还愿意弥补自己当年犯下的失误,所以二姨娘还有一条可以选择的道路,而她,在重生的那一刻起,也失去了选择的机会,复仇,怒火在心间熊熊燃烧,那两张极致美丽又极致残忍的面孔同时出现在脑海中,指尖狠狠抠进手掌里,仿佛要滴出血来。 夜晚,定国公府书房。 定国公一手拄着下巴,一手端着一本书籍,认真地读着每一行文字,时不时地拿起一旁的笔墨写上几个字,一双鹰眸中写满了锐利。 忽然,书房的门被一阵轻力推开,一名丫鬟畏手畏脚地探出身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见过国公爷。”她的目光躲躲闪闪,不敢与男子的眸子对视,相隔如此之远,她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戾气。 “何事?”定国公冷冷的开口,锐利的目光一扫,四周的气氛立刻死沉下来。 那小丫鬟怯怯的开口说道:“回国公爷,我家二姨娘请您去一趟,说有话要和您商谈。” 云依?定国公心神一动,飞快的合上书,声音带着几分激动:“你说的是真的?” “奴婢不敢说谎。” “那好,你先回去,本公稍后便去。” 小丫鬟微微福了福身:“奴婢明白。” 那小丫鬟走后,定国公兴奋地在屋内徘徊,时隔这么多年,云依终于对当年的事释怀,开始重新接受他了吗?他明白,是自己没有能力保住那个孩子,他又何尝没有心痛过,不过每每看到云依那张委屈的面孔,内心就像被针扎过一样,只得默默守在她身后,对于她的冷言相对和抱怨报之一笑,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自从楚芊华的事情发生以后,国公府似乎平静了不少,当然,这些也只是浅薄的表象。 “你是说老爷昨晚又宿在了二姨娘那儿?!”三姨娘狠狠地咬紧牙关,将茶杯在桌上狠狠一撞,里面的茶水顺势泼洒到了地板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爷居然还对云依那贱人念念不忘,那贱人除了有几分姿色外,才艺礼仪上哪点比得上她,真不明白老爷的心思为什么只用在她那儿! “娘亲,你先别生气,如今楚芊凰得了宠,二姨娘又和曾经的四姨娘关系要好,父亲的举动也没什么反常的,倒是最近的事,我们一定要好好周全。”楚芊兰脸上挂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一双漂亮的眸中洋溢着清浅的笑意。 三姨娘闻言心头的怒火顿时消下去一半,是啊,那些个贱人怎么入得了她的眼?如今女儿的前程才是最重要的,府上唯一的嫡女失宠,芊兰也有了机会,不久后皇宫举行的国宴,一定要想办法让芊兰脱颖而出,只要芊兰能够嫁到半个皇族,她的后半生也就不用愁了,到时候还有谁敢给她脸色看?一个个都要把她供起来,到那时,云依那贱人嚣张的日子也就结束了,随便找个错处把她发卖了得了,免得看着心烦。 “芊兰,你可有什么主意?”她的这个女儿,最为玲珑的就是她的心思,考虑事情比她还要周全,她确定万无一失的事,那就肯定是有了十成的把握。 楚芊兰微微沉吟片刻,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唇下抿了一口,粗茶的浓香使她的眉心一蹙,重新撂回了桌面:“这是什么茶?味道这么差!”和那日喝的敬亭春雪差的太远了,同是庶女,凭什么楚芊凰就能日日喝着那般珍贵的名茶,而她却要品着粗茶挤出笑容?这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 第六十三章 芊华婚事 三姨娘闻言默默地搁下茶杯,一双似水清眸缓缓扫视着楚芊兰愠怒的脸庞,万千话语脱口变成一声轻叹:“芊兰,你忘了娘亲教过你的么?该忍的时候必须学会忍,现在苦了算什么,只要你能当上皇妃,哪怕只是个侧妃,娘亲和你这辈子都不用再看人脸色,娘从小就教你工于心计,有了这样周密的心思,无论将来是什么身份,至少你在后宅里都不会吃亏,这也是为何娘能在孟氏的手下隐藏起来的原因。” 她的脸上依旧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闪烁着看似温和的光芒,其实仔细看去,还是可以从她眼底深处看到一丝锐利和痛恨。她痛恨这么多年来的隐忍,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头低到尘埃里让人随意践踏,为的就是现在,她精心栽培了楚芊兰数年,为的就是用才华遮盖住她外貌上的平淡之处,到那时她就可以母凭女贵,一朝变成那枝头的凤凰,成为这国公府众人仰望的对象! “娘亲,女儿都记住了!”楚芊兰伸手端起茶杯,一扬手将一杯粗茶灌了下去,脸上竟是没有丝毫的变色,带着和三姨娘一模一样的笑容。 …… 寿康苑,老太太冷冷地拧眉,看向定国公,仔细斟酌一下说道:“唉,我看啊,芊华现在也不小了,这女大当嫁,就算还未成亲,至少也要定下一门婚事,怎么说也是咱们定国公府的嫡女,她不订婚怎么给底下的庶妹物色?” 定国公微微愣了片刻,他刚才也正想说这个事情,便心照不宣地看向老夫人,迟疑道:“昨日上早朝的时候,那英王爷竟然出言和儿子一道出宫,他一路上一直暗示儿子,说想要替他他府上三子求娶芊华,问儿子可有与他家结亲的意向,儿子迟疑了片刻,只答说日后再给他回答,如今看来,也未尝不可了。” “封墨玉?”若是放在以往,老夫人一定会不屑地嗤笑一声,然后把对方给打发了,但如今情势大不相同,这封墨玉虽是三子,但也好歹是嫡子,身份上不会亏了芊华,这门亲事,也未必就不可…… 想到这儿,老夫人眼底蕴满寒冰,就差把茶杯给摔出去了,满目的厌恶:“哼,她那副德行能配到英王府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那英王也是三大异姓王之一,他府上的嫡子自然身份尊贵,依我看,你明日就上朝答应了这门亲事,也算是圆了我一桩心事。” 若是放在以往,老夫人是断断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定国公心里迟疑一下,不由得满目讥讽,楚芊华的品行,能高攀上人家王府,也算是她的福气,多少还能有个英王府三少***名头,下半生的荣华富贵自是不必忧心,只是那对母女心比天高,让她们接受只怕还需要一段时日消磨。 “母亲放心,儿子一定按照母亲所言去做。” “嗯,另外,晚晚也快要及笄了,你在朝廷上帮她物色着点,一定要给她张罗个好人家。”老夫人心中难掩对芊凰的喜欢,说到这里便笑了起来,一扫满脸阴云。 定国公闻言微微一愣,薄唇轻抿:“母亲看样子很中意晚晚。” “那是自然。”老夫人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毫不掩饰自己对芊凰的关切,“这庶出的身份本就低人一等,实在是可惜了晚晚这身才华……” “儿子记得,母亲似乎并没有派人教过晚晚,怎的如今……”定国公小心翼翼地问道,他这些年曾经留意过芊凰,得知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之后便彻底放弃了这个女儿。 老夫人神情稍稍缓和一下:“这都是以前的事了,十几日前我就派了专门的教习嬷嬷到栖月苑,谁知这十几日下来啊,每一日那嬷嬷都是喜笑颜开地来老婆子我这儿汇报,说晚晚打得底子好,天资也聪颖,是块好苗子,才短短几日下来,琴棋书画就样样沾了边,我看啊,这再练几个月,岂不是抵得上旁人练习几年的成效。” 定国公心底浮上几分震惊:“母亲此话可真?”若真是如此,他这些年当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让上好的明珠蒙了尘。 老夫人淡淡的白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老婆子像是在给你开玩笑?”语气里已经夹杂了浓浓的不悦,为芊凰的才华不能被人所发现而不悦。 定国公听出了老夫人话中的怒气,连忙摆手道:“儿子哪有,只是有些怀疑……” “这样最好,我说的话你应该都听进去了,其他庶女的婚事先放一放,现下要紧的是赶紧把芊华的婚事定下来,越快越好。”老夫人再一次叮嘱定国公,拐杖示意性地敲敲地板。 “儿子明白,这就派人到水烟阁说一声。”定国公拱拱手退了下去。 “唉……”空荡的前厅里回荡着这一声轻微的叹息。 ……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孟氏脸色微微一僵,无懈可击的笑容中带上了几分惊讶,眼底滑过一抹恨意。 柳兰将孟氏的反应尽收眼底,墨黑的眸子里面闪过一抹深色,薄薄的唇角轻轻一勾,语声漫漫,“奴婢怎敢欺瞒夫人,以上的话皆是国公爷的意思。” 孟氏眸中闪过一抹痛色,唇角却是依旧勉强带着温和的笑容,温柔说道:“既然这样,你就去给老爷回个话,让他再给我们一天商议。” “那好,夫人请尽快,奴婢先告退了。”柳兰微微施了一礼,转身掩住唇角冰冷的笑意。 姐姐,你真是可笑,为这样一个人效忠,到头来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你放心,你没有做到的,柳兰会替你做到! “母亲……”就在孟氏沉思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孟氏心中一惊,只见楚芊华今日换了一件簇新的鹅黄色翠烟衫,下着白娟流云裙,外罩遍地芙蓉花的轻纱,头发梳成精致蓬松的流云髻,发髻上缀着一朵艳丽的牡丹花饰,斜插一支粉玉蝴蝶步摇,两颗镶着祖母绿宝石的步摇缀在鬓边,脸上略施粉黛,竟是为那张姿色平平的脸增添了几分柔美,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半点凶意也无,有的只是浓浓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父亲和祖母怎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不会的,不会的,这只是她的幻觉,这是一个梦境,醒来就好了…… 然而这样的谎话再也无法骗到自己,泪水无助的流淌下来,也许从前几日的惊变开始,她就料到了祖母会拿她的婚事开刀吧,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快到她和母亲都毫无准备,可谓是措手不及,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孟氏看到那抹单薄的身影,心里一痛,急忙上前搂住楚芊华,将她那张委屈的小脸压到怀里,柔声安慰:“没事的,芊华,没事,母亲一定会阻止的,一定不会让你嫁给那个碌碌无为的嫡子,一定不会的……” 怎么偏生这么巧,方才的话正好让芊华听了去?现在连她都没有信心保证能够让这门亲事作罢了,云逸和云浩都不在,老夫人又和她们离了心,她们孤立无援,又有谁能够帮助她们…… “母亲,父亲真的要把我嫁给那个嫡三子吗……”楚芊华抽噎着抬起头,眼底满是委屈的泪花。 孟氏坚定地搂住她的腰肢,面色严肃:“芊华,你放心,事关你的前途,母亲绝不会退让半步,那英王府的嫡三子碌碌无为,哪里配得上你?在王府往往是世子第一,郡王第二,这嫡三子说难听点就空有一个名号,地位跟庶子也无异,你若是嫁给他,可就再无出头之日了,母亲怎么舍得让你委屈了后半生。” “那……” 孟氏的眼底闪着亮光:“母亲替你想好了,过几日就是国宴,母亲会去帮你求情,让你去参加国宴,这是咱们母女最后的机会了。” 楚芊华抬起头:“母亲的意思是……” “芊华,既然老夫人和你父亲想要趁早把你嫁出去,只怕不会超过明日,要想摆脱这种令人摆布的命运,你唯有抓住这次机会一举成名,到时候一家有女百家求,你父亲又怎么会不为自己的仕途着想,定会替你仔细筛选一个好人家。” 听着孟氏的话,楚芊华眼底的光慢慢暗了下来,紧紧咬住下唇:“可是母亲,女儿中意的是八王爷……” 孟氏闻言微微一愣,转而叹了一口气:“这不过是缓兵之计,暂时稳住你父亲和老夫人,再从长计议……”她的心中划开一丝讽刺而凉薄的笑意,这么多年了,国公府终于要放弃她们母女了吗,果真是薄情寡义,当初他们为了自己身后的势力不惜百般求亲,惺惺作态,现在利用完了,又把她们抛到了一边自生自灭,自己的心,难道就是他们可以随意践踏的吗! 当初她设计除去顾雪英,可不是为了得到如今孤立无援的场面,明明在那之前一切都是那么好的,直到定国公把顾雪英接回了府,一切都变了! 第六十四章 刺杀芊凰 老爷从每日的温情似水变得越来越冷淡,就连云浩满月他都是守在楚芊凰身边,对云浩不闻不问,她的地位受到了严重威胁,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谁知走了一个顾雪英,又来了一个傅云依,甚至连顾雪英留下的女儿都成了她现在的阻碍,她真恨自己当初没能狠下心来赶尽杀绝,偏偏留了这样一个祸害! 她的眼神沧桑,仿佛一时间老了数十岁,眼底露出显而易见的恨意,嘴角掀起一抹嘲讽至极的笑意,乌黑的眸子紧紧盯着楚芊华,一步一步走过去,眼底带着凛冽的寒光。 楚芊华看到孟氏靠近,眼底划过一丝慌乱,脸上的柔弱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狰狞的恨意,目光犹如一把利刃,手掌死死攥起。 “母亲,我们要怎么做?”楚芊华听了孟氏的话,眸中闪过一抹怨毒,丹凤眼微微上挑,更为她平添几分刻薄。 孟氏锐利的眸子盯着窗外,唇角扬起恶毒的笑容,墨黑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算计,唇角的笑意越发的恶毒,语气也变得狠厉起来:“她屡次三番坏我们的好事,若是再不把她除掉,只怕会成为极大的祸害!”顾雪英的女儿自然不会是池中之物,若不再趁着楚芊凰年纪尚小,将来岂不是会成大患。 听到孟氏的话,楚芊华原本垂下的头一下子又抬起来了,她扬起高傲的下巴,又恢复了那种不可一世的模样,眸中闪烁着得意而怨毒的目光。果真是母亲想得周到,楚芊凰,这次看你还怎么躲过去! “可是……”楚芊华突然话锋一转,“若是那丫头运气好,又躲过去了怎么办?” 孟氏听到这句话,脸色大变,神色显得有几分狰狞,笑容也有几分勉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开什么玩笑,那个小贱人除了有一张狐媚子的脸和一身医术外,武功是分毫不沾,你觉得她能应付得过娘花大价钱请来的那些高手?他们可不是吃干饭的,一个毛丫头到他们手上还想逃?退一万步讲,就算那楚芊凰运气好侥幸逃脱,她不是还有婚姻大事握在娘手里么?大不了随便许个人家把她嫁了,也免得整日里看着心烦!” 楚芊华听了孟氏的话,唇角漾开了阴险的笑意,她正愁怎么不露痕迹地除掉楚芊凰呢,这次正好是个机会,楚芊凰不可能翻上天去,到时候死得不明不白,也没人会想到她身上,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女,又有谁会给她打抱不平。 想到这里,楚芊华唇角浮现出笑意,漆黑的眸子里面突然迸射出惊人的恨意,周围的气氛也一下了冷了下来。 孟氏墨黑的眸子里面泛过一丝冷意,这些年来,国公府什么时候真心关乎过她们母女?若是说以往她对国公府还有几分感情,那么现在剩下的,也就只有平淡了。 不,不应该是平淡,而是一种可以随便置身事外的漠然,仿佛对国公府已经没有半点感情眷恋可言了,她的表情只有无边的恨意,在这个时代,女子名声大于天,她忍气吞声,为的也就是能给楚芊华博一个好名声,可定国公每每不顾她颜面地纳妾,却让她脸面全无,却又不得不做出一副贤惠大度的模样,不让人诟病,亦不让人抓到把柄。 “芊华,你过来。”孟氏仿佛又恢复了那副温柔的嗓音,楚芊华微微一愣,附耳过去。 “……”没有人注意到,孟氏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狠和流光。 …… 次日清晨,栖月苑。 阳光穿梭在树枝之间,织成一道道金色的丝线,仿佛水珠串成一串金黄的珍珠,夏季少有的凉意伴着美丽的阳光,令人沁透心脾。 “小姐,听说国公爷盛怒着要给二姨娘换院子呢。”灵犀笑眯眯地守在芊凰身边,目光一闪不闪地打量着自家小姐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 芊凰微微扬起唇角,目光悠悠地回看过去,把灵犀那张机灵的小脸尽收眼底:“傻丫头,在说什么呢?” 灵犀就像是受惊的兔子般猛地跳开,脸上挂着可疑的红晕:“没……没什么……”总觉得小姐好像有哪里变了,还是一样的眉眼,风华绝代,如同一幅最雅致的水墨画,可是那浅紫色的眸子里面,分明有什么被改变了。 只觉得从前的小姐虽美,却美得柔弱,让人忍不住去怜惜疼爱,而现在的小姐,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去形容,仿佛能让人忍不住去靠近,却又觉得自己的担心很多余。 “在看什么?”芊凰注意到灵犀的目光,忍不住蹙了蹙眉,问道。她现在和从前确实有太大的改变了,也难怪灵犀这小丫头会感觉到奇怪,不过任谁也无法想到借尸还魂这种荒唐的事吧。 灵犀想要岔开话题,不由得露出一抹严肃的神色,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国公爷已经和老夫人商议,把最邻近咱们栖月苑的春暖阁腾出来给二姨娘居住,这下可好了,小姐以后可以和二姨娘多来往了。” 灵犀天真无邪的声音入耳却是掀起了一层波澜,芊凰苦笑一声:“哪有你说的这般简单,二姨娘正得宠,若是这时候突然被人发现我们来往过密,难免会遭人怀疑,有心之人甚至会以为我趋炎附势,我们双方的处境现在都不好,何必再雪上加霜。” 灵犀惊了一跳,赶忙俯身施礼,有些尴尬道:“都是奴婢失言了,小姐莫往心里去。”真是的,她怎么这么没脑子,经历了这么多,居然连这点事都要小姐提醒,这样下去还怎么保护小姐,岂不是要成为小姐身边的累赘…… 楚芊凰紫色的眸子如同一汪深泉,淡然自若地望着灵犀自责的小脸,唇角还挂着温柔得体的笑容:“起来吧,我并没有说要怪你,以后注意些就好,不要在外面被人捉到话柄。” “奴婢明白。”灵犀应了一句,神色像是大大松了口气,芊凰观其表情,心底一暖,正欲说些什么。 “小姐。”湘儿匆匆迈进屋门,行了一礼,“二小姐身边的彩凤姑娘来了。” “哦?请她进来。”芊凰一双眸子中氤氲着雾气,看不出真实的情绪,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和复杂的神色。 彩凤被湘儿引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沉稳的模样让人一看就喜欢:“奴婢参见五小姐。” “起来吧,母亲可是有什么事要传达?”芊凰微微抿着唇角,眸中依旧氤氲着薄雾,让人看不透心思。 “唉,二小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硬是打发奴婢来栖月苑传达一个奇怪的消息。”彩凤蹙了蹙眉,说道。 “什么消息?” 彩凤似乎也有几分不解,在芊凰面前倒也没有掩饰,说道:“二小姐说她尚在禁足,旧伤复发,前几日得知城西郊的森林生了一种珍奇的药草,据说对治疗外伤很有帮助,想必对五小姐修习医术也有助益,所以打发奴婢前来告知五小姐,莫要让那些有心之人捷足先登。” 捷足先登?芊凰嘴角扬起一抹凉薄的弧度,捷足先登的是她楚芊华吧,这次出行只怕是凶多吉少,楚芊华还真是待她不错啊,禁足都不忘害她,想必又是孟氏的主意吧。 “这是她亲口说的?” “没错。”彩凤点点头应道。 芊凰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楚芊华这般费尽心机引她上钩,难道就不怕自己出了什么意外她也逃不了干系吗?或者换句话说,她已经有了更周密的计划,能够在她出事后将所有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不过话已至此,若是她不去反而会给人留下猜疑,她才在这国公府勉强立足,处处都要小心行事才好…… “那好,你先回去,就按我说的回复她。”她的眼底寒光凛冽,周身迸发出寒冷压抑的气势,使人不敢抬头与她对视,一双绝美无双的眸中没有半点柔和和惺惺作态,有的只是寒冷的杀意和冷冽的光芒,当真是美人如刀! 经过前世种种,芊凰最能看透的就是人心,最看不透的——也是人心。曾经她不明白,司徒瑞是真的像她感觉到的那么爱她吗?如果是真的爱她,又何苦一直对她唯唯诺诺百依百顺?如果不爱她,又为何处处维护她的自尊,甚至许她那最尊贵的后位? 现在她明白了,皇位,皇位,司徒瑞当年娶她不过就是为了皇位和他那所谓的颜面,原来在他心里,她沈家长女竟是连皇位的一脚都不如……心底升上一股酸涩,经过了上一世的苦涩,她实在不敢再相信所谓的感情,究竟是利用还是真心,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捉摸,现在她能做的,就是步步为营,锋芒初展,即使前面是刀尖火海,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迈进去。 “小姐,你真的要去吗?”灵犀一脸担忧,小姐明知道此行危险,为何还要如此行事? 第六十五章 再次重逢 不去?她又何尝不知此行凶险,但既然楚芊华敢明目张胆引诱她到城郊树林,那么就一定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即使她不去,楚芊华也一定有办法逼诱她去。 她如今在定国公府多面受敌,孟氏母女手段毒辣,处处想置她于死地,除了二姨娘外的那些妾室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连着那些庶出的小姐除了楚芊雨外也都想着暗算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断断不能再生出什么事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芊凰微微挑了挑眉毛,唇角溢开一抹淡淡的笑容,剪水双瞳却还是那么熠熠生辉,璀璨到让人移不开视线。 “小姐是要去自投罗网吗?”灵犀焦急地叫道,额间渗出细汗,“小姐你从小便时体质不好,也从未习过武,这次去只怕是凶险啊,不如就让奴婢和你一块儿去,关键的时候也能护上小姐一二……” “灵犀。”芊凰唇角漾开一抹温暖的笑意,淡淡的笑意漾开,那本就绝美无双的面容似乎又平添了几分魅惑,“你留在栖月苑,我放心。” 你留下,我放心…… 灵犀的心弦狠狠一颤,鼻尖顿时一阵酸楚,眼泪差点没下来,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强压着声音里的哭腔:“奴婢怎当得起小姐如此信任……这么多年小姐备受欺辱,奴婢却无能为力,奴婢没有资格承担小姐这样的信任……” “傻丫头……快起来吧。”芊凰勾唇浅笑,神色淡然,唇角似是勾起了一抹无奈之色,轻轻一笑,似有无数芳华在她眼中悄然绽放,“以后这些话就不必说了,你和湘儿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没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我不在的时候,还要靠你们多打点这院子。” 灵犀擦了擦眼角即将溢出的泪花,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颇有几分真心却又有几分勉强:“奴婢记住了,多谢小姐,奴婢一定不负小姐所望!” “下去吧。”芊凰唇角的清雅笑意不减,柔声道。 “是。” 一个时辰左右,一抹灵俏的身影从定国公府上空掠过,恍若轻燕翩飞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来不及捕捉。 天色有几分晦暗,阳光隐匿在云层之后,光华若隐若现,冷风呼啸,拂过她的脸颊,带来阵阵寒意。 树林带着几分诡异的安静,仿佛有什么异样的气息在其中流窜,芊凰稳稳落在树林的入口处,心中的不安慢慢扩大,树林中不安的气息也仿佛随着这心情浓重了一些。 芊凰稳了稳心神,迈进了这片处处散发着诡异之气的林子,她会武功,也还随身带着银针,毫发无伤不敢说,自保是暂时没有问题的,现在要紧的就是找到楚芊华说的那株药草,楚芊华既然有心骗她来,又知道她懂医术,自然不会随意糊弄她,这对一名医师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明明还是夏季,脚边却落满了枯黑色的干叶,空气中弥漫着不详的气息,两旁的树木张牙舞爪,树枝焦黑,堪称得上是一片死亡之林,没有半分生机,她仿佛明白楚芊华为何千方百计要引她到这个地方来了,一般的官家小姐见此形势只怕早吓得腿都发软了吧,岂不是更中对方下怀? 可惜,她不是那种女子,楚芊华也算错了这一步,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必定会百密一疏,一步错,步步错,这步棋,孟氏母女是下错地方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草丛中传来异样的声响,草木枝叶乱颤,错杂的脚步声似乎在向这边徐徐靠近。 芊凰捏住了腰间佩戴的短刀,瞳孔微微一缩,眸子里面陡然划过杀机,她的眼神如同浸润着千年寒冰的利刃一般透骨彻寒,周遭的气势一下子冷了下来。 “五小姐一介弱女子,打算就这样和那些人打斗吗?”一道清透的嗓音在上方响起,柔和中夹杂着几分戏谑的意味。 芊凰吃了一惊,抬眸往声音来源看去,衣角翩跹,绝世无双的容貌,潇洒飘逸,俊逸出尘,一双血红色的眸子带着几分促狭之意,不是月凌殇还能是谁? “原来是月少爷,不知道月少爷怎么会在这里。”芊凰缓缓敛去了眸中的惊讶之色,不咸不淡地开口说道,故意忽略了月凌殇刻意加重的“弱女子”三字,他定是看出了什么,否则也不会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月凌殇微微一笑,一袭墨衣依旧无法掩盖他卓越的气质和出众的容貌,只是单单慵懒地倚在那里,就好像聚集了天地间所有的灵气般耀眼夺目,浑身散发着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 “偶然。”他答得极为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从他身上似乎看不出初见那般的压抑,有的只是一派陌生的柔和。 芊凰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浅紫色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唇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月少爷偶然的运气倒不错,晚晚正好遭遇暗杀。” 月凌殇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有窘迫,反而说起他来,那语气中充满了悲伤和凄凉,令人不由得心间一颤,神色倒是更加镇定:“五小姐可是要小心了,来的人似乎不少,少说也有个十一二人,你能应付得了吗?” 十一二人?芊凰冷冷一笑,看来孟氏为了刺杀她,真是不惜下血本啊,怕是花了不少银子吧,老夫人这些日子扣了她们的月钱还能如此嚣张,只怕孟氏娘家那边帮衬不少。 “不劳月少爷费心了,你若是没歇够,就继续歇着吧,是晚晚打扰你的雅兴了。”芊凰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地面的微颤…… 一个,两个……九个……十一个……快到了…… 手中的刀刃微微闪着寒光,眸底散发着嗜杀的光芒,一双敛尽风华的凤眸微微凝视着不远处的尘土,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相比这些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吧,如此不掩饰行踪,恐怕以为她只是个平庸的大家千金吧,倒也是省了她不少事。 果然,一波黑衣人很快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清一色的黑面纱遮住了容貌,身着黑色紧身戎衣,杀气毕露,凶恶的目光毫不犹豫地射了过来,在注视到芊凰的时候,明显有了一丝的停顿。 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女孩子不应该吓得腿脚发软,然后跪在地上求他们放她一条活路的吗?怎么这个女子一点都不一样?这些人猛然抬眸,正好对上芊凰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就像在看一群将死之人,眼底流露出强势和倨傲。 “你就是楚芊凰?”一名黑衣男子上前一步,不怀好意的打量着芊凰,手中大刀一挥,厉声问道。 “是又如何。”芊凰毫不畏惧的回了一句,面色平静和坚定。 那男子冷嗤一声:“你知不知道,马上迎接你的就是死亡!” “死亡?只怕你们还没有这个本事吧。” 月凌殇心弦微微一颤,芊凰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眸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凄绝和自嘲令他不知为何感到莫名的心疼,想要上前替她拦下一切危险。 月凌殇开始静默着重新审视着眼前如花的女子,眉目柔和,气韵如兰,如同从山水画里面走出来的仙女一般飘逸出尘,就像是那腊月的寒梅,盛装开放,妖异而孤绝,带着凄伤和哀愁的眼神就像是一根刺一般,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但理智还是让他没有出声,他的武功本就高超,隐藏气息方面自是比旁人做得应心得手,那些黑衣人也没有发现他的行迹。 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缓缓盯着芊凰那张处变不惊的小脸,唇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这个女子,还能带给他怎样的惊喜?真让人拭目以待。 “呦呵,口气还挺狂妄,今日你就别想活着走出这片树林!兄弟们,给我上!”那黑衣男子大喝一声,身后的十名黑衣人一拥而上,纷纷抽出大刀,瞄准了芊凰的脖颈,挥刀便砍。 “铛”一声,芊凰挥刀迎上男子的刀刃,强劲的内力使男子打了个冷战,手指有些发麻,这真的是个十五岁的小女生吗?这力度大得差点让他把刀都飞出去了。 风卷残影,黑叶飘零。 寒光闪烁,刀影连连。 芊凰翻身跃过,速度不快,却是诡异的令人难以捉摸,身形在空中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倾斜而后,转眼间腰刀已经刺入了那名黑衣人的心脏,鲜血当即喷射而出,焦黑的树叶映衬出华丽的猩红色弧线,不远处一名黑衣人的眼眸陡然放大,还未反应过来,芊凰已将那把腰刀抽出,横握在手,轻踮足尖,身形凌空一转,锋利的刀刃从脖颈最脆弱的动脉处划过,一条血线来不及喷涌就已飞快流出,渐渐在地上扩大成一朵红莲。 什么?!不只是那些黑衣人,就连月凌殇都狠狠地吃了一惊,他原以为芊凰胜券在握是因为那身医术和暗器,没想到她本身的武功竟如此高强,连他都有几分难以置信。 第六十六章 美人如刀 剑未动,寒已出! 仅仅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有两个黑衣人倒地身亡,对手的速度甚至快得令人难以捉摸,锐利却刺眼的寒光从眼底划过,浓烈的杀戮之气弥漫在树林之间。 似乎只是一瞬间,月凌殇的眸中有一丝犀利的光芒划过,在这个少女身上,他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自出生起身上就肩负着家族的重任,也注定不能像普通人那样过自己真正向往的生活,自他懂事起,杀过的人没有数百也有上百,他的手上已经沾上了罪恶的鲜血,注定无法回头。 最凶险的一次,他身上的裂骨之毒恰巧发作,却不得不破例运用内力进行抵挡,强劲的反噬似乎让那些追杀他的仇人看到了机会和希望,一百名黑衣人,一百比一的概率!这是一场无法逃脱的生死战,不是他死就是人亡。 当时的他,就是像现如今的她一样,虚弱瘦小的身影一步步踩着别人的尸骨,一口口饮着别人的鲜血,带着浑身的杀气和伤痕,拖着伤痕累累残破不堪的身子逃出了重围!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带着不同于往日的审视目光看着这名手持利刃的少女,眸中有着似是能将人灼烧的光华! 往日里一双迷雾般的璀璨的星眸此刻饱含着清冽的冷意,有一种恍若柔美朝霞的清美,似层层迷雾中掩藏着万年不化的冰川,又有一种恍若渐落夕阳的凄美,如那终年寒温的高山上永久不化的冰雪,没有丝毫的暖意,犹如黑色的火焰,只会将人灼烧,让人一眼就忽视那绝色倾城的容颜,脑海中只剩下那双冰寒冷冽的双瞳,那抹凉薄的笑意。 “给我杀了她!”那名领首的黑衣人大概是看到自己的兄弟死了,一时间满眼血红,狰狞的模样似乎要将她扯成碎片,大手一挥,率先冲了过来,九环大刀就势一砍,夹杂着呼呼的风声,力度极大。 就在这时,芊凰突然诡异一笑,红润的面色宛若明珠生辉,眼中绽放着淡淡的醉人光华,漫身杀气弥漫。 匕首如电,从芊凰手中径直甩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凛冽的弧度,一柄飞刀破空而出,男子一声闷哼,瞪大着不可思议的双眼,满脸难以置信,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有的动作就胸口一闷,心口处插了一柄飞刀,鲜血狂涌而出。 “大哥!”众黑衣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鲜血刹那间染红了那片焦地,绽开朵朵红莲。 那些黑衣人顿时急红了眼,纷纷挥舞着大刀砍了过来,林间夹杂着频繁的破空声,满林肃杀之气。 芊凰已经手无寸铁,却是眉头紧皱,眼眸中杀气渐渐扩散,冷厉的看着这些妄作困兽之斗的人,空气中渐渐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压抑之感,笼罩着整片树林。 “受死吧!”一名彪形大汉挥舞着手中的刀刃逼近了芊凰,眼看着尖利的刀刃就要刺穿雪白的脖颈,男子的面纱缓缓飘落,露出一张极为丑陋的容貌。 芊凰猛然转身躲过了刀刃,纤手轻扬,紧紧钳住了对方握着大刀的手腕,望着对方手中未来得及收回的利刃,芊凰冷哼一声,眸底寒光凛冽。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不再掩饰眼底的阴冷与寒光,挥动另一只手朝芊凰的天灵盖拍过去,一个小丫头而已,能有多大的能耐! 芊凰当即闪身躲过了对方的致命一掌,不屑的冷哼一声:“找死!” 就在对方手中的利刃快要刺到芊凰身上时,芊凰快速侧身闪过,纤手再次紧紧抓住另一只手腕,眸光寒却,猛然用力,只听:“喀!”的一声脆响,那男子的双手已被生生折断…… “啊!”惨叫声格外响亮,响彻云霄,众人皆是一惊,眼看着这名男子狂吼着在地上翻滚,脸色惨白,不一会儿便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芊凰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方才她已经出其不意地将一包毒粉洒到了空中,那男子并不知情,自然在不经意间吸入了过多的毒粉,只是时间掌握的刚刚好,毒性恰好发作。 芊凰眸光微寒,在数把刀刃即将到达她面前时,双足轻点,身形腾空而起,纤细的身影瞬间跃到半空之中,纤手再次轻扬,数枚毒针如同闪电一般从戒指中射出,快速射向那几名杀气汹汹的黑衣人…… “啊——”几声惨叫此起彼伏,那些中了毒针的人很快就没了声息,个个脸色发绿,很明显中了奇毒。 “当心身后!”就在芊凰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她心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她分明听到了月凌殇紧张的声音。 突然之间,少年手如闪电,咻地将腰间的银色匕首对着芊凰掷出,阴云下,天空显得格外之沉,芊凰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破空之声响彻林间。 冰冷的剑锋隐隐划过脸庞,一股强劲的气流卷起鬓边散落的碎发,让人不禁暗暗惊叹,好强的内力! 同时伴随的还有一身来不及喊出就噎在嗓子里的凄厉叫声,一声闷哼,一名黑衣人靠在树上,头软软地耷拉下来,嘴角流下鲜血,一把匕首正扎在他的心窝处,穿透**,将他牢牢钉在树上。 月凌殇傲慢地将目光移向芊凰,看到的却是中央衣裙轻摆,一脸倨傲的风华女子,她居高临下,睥睨天下,淡然平静的双眸冷冷看着发生的一切,粉黛未施的脸没有让她角色的脸颊失色半分,反而更加娇艳,增添了几分凄美,在方才的打斗中发带早已滑落,乌黑的发丝随风飞扬,一袭青裙显得她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看着这一幕,月凌殇忽然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动,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把这名女子和记忆中那名无双女子重叠在了一起?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容颜,为何他会感到如此熟悉……心口处隐约有一丝悸动的感觉,月凌殇双眸微眯,凝视着少女伫立之处,眸中含着层层叠叠的迷雾,冷光幽动。 “唔……”一声痛呼传入二人耳中,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黑衣男子勉强站起身来,脸上的面纱已经脱落,露出一张还算清秀的面孔,此刻这名男子正用惊恐的眼神望着他们,似乎对方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想了想,他拱手道:“姑娘好功夫,在下佩服。” 芊凰闻言轻挑眉梢,倒也不客气:“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尽管我们的任务失败了,但身为死士,在下也有自己的尊严,请姑娘和我一对一比试一场,在下也算不辱使命!” 男子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入耳中,芊凰嘴角微勾,一丝冷笑在嘴角绽放,空灵美丽又冰冷。 月凌殇正欲阻止,只见她淡淡颔首,面上笑容收起,声音冷清道:“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可以。”男子半伏下身子,用手握紧一条长鞭,寒光在眸底打转。 “接着。” 一把匕首连鞘被扔了过来,芊凰伸手接过,匕首的做工很精致,就连刀鞘上都勾勒出明月的形状,银白色的寒光冷冽,散发着嗜杀的气息。 此刻匕首的主人就那么随意地站着,浑身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神态,仿佛是君临天下的君王,傲然俯视着万里河山与臣服的民众,高傲如鹰,很难让人相信方才那紧张的声音是他发出。 “多谢了。”芊凰微微扬了扬手示意,转头面对着那名男子,将匕首侧握,手肘一横,无法藏匿的森冷杀气开始毫不收敛的散发,秋波动人的双眸渐渐染上冰霜,一种阴冷的气息从这个纤细的少女身体中散发出来。 月凌殇漂亮的凤眸带着满满的震惊,这样的她,是他从未见过的,身上散发着蚀骨的杀意,就像是一个行尸走肉般的杀人机器,没有半点生机,那双明媚的眸子里满是凄迷之色。眼眸顿时浮起一抹雾川。 杀戮之气弥漫。 男子率先甩出长鞭,长鞭划空而来,毕竟是从小接受训练的杀手,长鞭甩起来力量十足,不过,在同样受到训练的芊凰眼里,这点力量,根本就什么都不是了。 芊凰就那么定定地望着长鞭,脚步轻挪,闪身就避开了攻势,匕首顺势一划,长鞭顿时从中断开,落到地上溅起阵阵灰尘。 果真是好刀,削铁如泥…… 男子眼底划过几抹惊慌,重新挥鞭甩了过去,这一次芊凰没有躲闪,一只手很轻松地抓住了长鞭,男子心中一惊,暗叫不好,想要收回鞭子也已经晚了。 只见那名本该站在不远处的少女瞬间就来到了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男子心下大惊,连忙想丢下鞭子往后退,可惜已来不及了,芊凰一掌砍在他的脖颈上,将长鞭夺过来扔到一边,一根银针射出,径直插入了男子的太阳穴内,鲜血徐徐流出…… 转眼间那名男子已浑身无力的倒在地上,气绝身亡,偌大的树林中央尽是黑衣人的尸体,散发着血腥的气息,芊凰柳眉微蹙,堪堪向后退了几步。 第六十七章 裂骨毒发 浅紫色的瞳孔渐渐收紧,幽暗的眸子里面闪过寒光,如同浸润着寒气,冷光逼人的匕首一点一点拔出刀鞘一般闪烁着骇人的光芒,浅樱色的唇角微微勾起,扬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容,弧度越来越大,显得妖异肃杀。 月凌殇望着那抹熟悉的笑容,竟是失了神,眼前的场景,竟是那般的相似,明明是不同的容颜,却是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笑意,噙在唇角的冷笑,让他竟是没有勇气再往前迈上一步。 他们的初次相见,记忆似乎已经很遥远,依稀记得那日樱落纷华,细雨蒙蒙,高大的樱树傲然挺立,一片片嫣红的花瓣随风飘落,少女安然蹲在他的身前,如藕般纤长白皙的玉手里握着一包药粉,娴静淡雅地清理着他身上的伤口。少女站在盛开的樱花树下,乌黑的长发透着晶莹的光泽,浅紫色的眸子散发着炫目的光彩,吹弹可破的肌肤细如美瓷,一阵清凉的微风拂过,发丝轻扬,粉润如玉的雨樱花瓣轻盈飘落,晶莹似雪,细细碎碎的光斑洒在少女身上,仪态大方,举止投足间都透出大家闺秀的教养。 这个宛若天仙的女子是谁?和记忆中那抹淡雅的色彩竟是那般的相似,然而当他看清楚对方的容貌时,满心的欢喜就如同一桶水浇过,透心般的刺骨冰凉,心就像被人生生剜去一块,这种疼痛远胜于**上的折磨。 不是她……那个风华女子,已经随着那场战争的记录彻底化为了世人心中的一缕炊烟,也许当初,他的选择就是一个错误,也许当初,他的执着对她来说就是一场无尽轮回的游戏,若不是在如今,而是在她率兵出征的那个时候,在她亲身试药的那个时候,他都会一直执着下去吧……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那个冷血无情的女子,那个曾令他心动,又令他心痛过的人,他们已经在远隔万里的时空了…… 就算最后一次相见,只为了榨取他的价值,就算在她心里,他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他也不会忘记,在最后一刻,是他陪在她身边,只为那一瞬的心悸…… “绾绾……”他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去,将目光定格在空空如也的手心,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突然大脑传来一阵剧痛,打断了他的思绪,一股闷痛自胸部涌上,腥甜的液体堵在嗓子里,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糟了……不行,这里还有未知的危险,必须先把楚芊凰送回去…… 芊凰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连忙转身,她的眼前却是闪过一片墨色的衣袂,熟悉的野姜花香味萦绕在鼻尖,一个修长的身影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 芊凰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打斗,脸色已经有些苍白,她抬眸望着月凌殇的脸颊,依旧是那样令人顾盼生姿的绝世容颜,眉若远黛,眼若秋波,唇若含丹,气韵如画。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月凌殇的脸色有着极其不正常的惨白,额角似乎有着细密的汗珠在一点点地渗出,就连那手臂都在打着轻颤。 “都结束了,我送你回去吧……”月凌殇淡淡开口,强压住语气中的不适。 芊凰正想开口拒绝,突然敏锐的察觉到了月凌殇越来越沉重的身体,露在衣袖外面的手臂颤抖的更加厉害,她抬眸望着月凌殇俊美的侧脸,看到汗水不断的从他的额间渗透下来,脸上也露出了隐忍痛苦的表情。 看着月凌殇极力隐忍却依旧痛苦万分的模样,芊凰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朦胧的念头,难道是……裂骨毒发了?! 裂骨,每三个月发作一次,肌肤崩裂,伤势非十日不可恢复,期间忍受万箭穿心之痛,并且要保持情绪的稳定,若贸然使用内力或情绪波动太大,将会一分对敌十分对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芊凰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月凌殇摇摇欲坠的身体,浅紫色的眸子淡淡的望着他,里面似乎是满满的震惊和内疚,似乎有一丝朦胧的情绪正在氤氲。 现在距离他们初遇的那次毒发正好三个月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也许月凌殇是为了帮她才会贸然使用内力,彼时他嘴角略带自嘲的笑意,她只当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却不知道的是,他是在有意瞒着她真正的原因,是怕她担心,怕她因为他内疚。 她一直自负的观察力和冷静怎么到了现在一点用都没有?!裂骨毒发来势汹汹,若是救治不及时,很可能中毒者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而她这次偏偏身上只带着一些毒药,等她去取来其他药瓶,只怕为时已晚了…… “月少爷……还听得到我说话么?”芊凰一字一句,断断续续的开口说道,总觉得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那么困难,似乎有一些画面从脑海中溢出,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 月凌殇朦胧之中只觉得似乎有人在唤他,身子狠狠一颤,薄唇轻动,低低的应了一声。 芊凰脸上顿时血色全无,若不是她的一点点自负,若不是她执意要顺水推舟,月凌殇又怎么会如此? 突然肩膀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精致的布料,猝不及防间一块鲜血不偏不倚地喷到了芊凰的衣领上,灼烧般的疼痛阵阵传来。 芊凰一个步伐不稳,两人一同栽倒在草地上,鲜血很快染红了一片黑草,她知道,裂骨发作时会让肌肤崩裂,流出鲜血,然而等毒发过去,伤口便会自动愈合,任谁都看不出端倪。 虽然没有留下任何伤口和伤痕,但是那痛不欲生的疼痛却不会有丝毫的磨损,只会更加的皮开肉绽。 胸口处传来阵阵气闷,芊凰微微蹙眉,她只是身上溅上了毒血,呼吸就有几分沉闷,月凌殇此刻却是处于毒发的高峰时期,若是不能及时医治只怕是熬不过这一劫了。 生平第一次,芊凰把她最引以为傲的冷静抛到了脑后,一双纤纤素玉手颤抖着扯开了对方身上的黑色披风和黏在肩膀上的衣料,只见那原本光洁的肩上遍布着狰狞的伤口,鲜血狂流,她紧紧攥着手掌,指甲狠狠的扣入掌心。 如果身边还有药就好了……等等,药? 脑内突然闪过一抹灵光,对啊,这树林里不是有草药的吗?也许治疗外伤的草药不在少数,也并非没有一丝希望。 芊凰伸手拖起月凌殇的身体,这具身体还很瘦小,体力也很弱,拖起来很吃力,两人一步步向着断崖走去,沿路虽然不乏草药,但都是些伤风止咳的普通草药罢了,最珍奇的药草,往往都生长在断崖处! 出乎意料的是,树林尽头并非想象中那般荒凉,反倒可以称得上是景色秀丽,尖刀似的小山,挑着几缕乳白色的雾,雾霭里,隐约可见一根细长的直线。 芊凰小心翼翼地让月凌殇靠在一块大石上,兴许是因为深度昏迷,月凌殇并没有丝毫反应,那顾盼生辉的眼眸一直紧紧闭着,没有分毫睁开的意思。细长而浓密的睫毛毫无生气的搭在脸颊上,面色惨白却遮掩不住凌厉的气质和绝代的容颜。 拉过月凌殇的手腕,芊凰打探着他的脉搏,柳眉慢慢蹙到了一起,从脉搏中探不出什么,但她的情况绝对是不容乐观,事不宜迟,芊凰的身形一晃,施展轻功在山崖四周搜寻着楚芊华所言的那种药草。 一棵,两棵,三颗…… 不是,不是,不是…… 芊凰不厌其烦地寻找着,然而整片山崖边都找遍了,却没有丝毫药草的踪迹,眼看着月凌殇的脸色愈加惨白,芊凰心下一动,对着悬崖探出身去—— 深不见底的深渊,环绕着薄雾,朦胧静幻,崖壁边生长着几株药草,其中一星浅蓝色的光芒吸引了芊凰的视线。 浅蓝色的幽光,黄花,锯齿状,长叶,单株,生长在断崖之间。芊凰脑内突然闪过这样一组句子,没错了,这就是医书上说的雪灵草!治疗外伤可谓是奇效,十年开一次花,只有当开花的时候才有药用价值。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芊凰打量着断崖周围,试图找到可以依附的道具,一双眸子里散发着不知名的光芒。 突然,浅色的眸中亮光一闪,芊凰的目光被一根粗壮的藤蔓吸引,看那藤蔓的长度,正好可以摘到雪灵草,情况紧急,芊凰也顾不得藤蔓上的细刺,毫不犹豫地抓在手心。 嘶…… 一阵轻微的麻痛从手心传来,整只手顿时像没了知觉一般,芊凰从荷包里掏出一小颗药丸送入口中,麻痛似乎在一点点褪去,眸中的光芒更盛! 她已经给自己和月凌殇服用了药性缓慢的毒药,能够暂时以毒攻毒,化解眼前的危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采到雪灵草救人! 藤蔓放下,芊凰朝月凌殇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轻抿,眼中陡然闪过一道寒芒。 第六十八章 淡漠如她 她小心翼翼地拉着藤蔓向着山崖直直的坠落下去,死亡之林的冰冷遭遇似乎仍旧历历在目,这山崖边上更是冰寒刺骨,双掌刚一接触到崖壁就被透心凉的刺寒冻伤,尽管芊凰用内力极力抵御,但还是被寒冷侵得瑟瑟发抖。 回望瞥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黑渊,雾气似乎更加浓了,缓缓缠绕在山峦之间,若是不谨慎,很可能一步踏错,便掉落这万丈深渊。 悬崖边的木刺刺破了衣衫,纤纤素手也划出了好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显然芊凰忙着荡动藤蔓采摘雪灵草,非但没有来不及给伤口止血,反而一直牵动着伤口,导致伤口不断的崩裂开,衣衫上沾染了斑斑血迹,那鲜血汇聚在地上,如同朵朵红莲般悄然绽放,在浅棕色的崖壁上显得格外醒目。 芊凰脸色惨白,绝美的眸子在看到近在咫尺的雪灵草的那一刻亮了亮,伸出染满鲜血的手掌,望着那棵散发着幽光的药草,迟迟未曾伸手去碰,她的眼中一片迷蒙,似乎什么都没有,却又似乎掀起轩然大波。 裂骨最忌讳的不是发作,而是拖延,一旦拖延时间太久,就算神医转世也无济于事,勉强医好也会留下残疾…… 医书上的叮嘱再一次在脑海中划过,芊凰深吸了一口气,挣扎着从崖壁上撑起来,浅青色的衣袖几乎已经被鲜血浸透染红,带着几分诡谲的殷红,她的脸色格外苍白,整个身子摇摇欲坠,似乎不经意间就会坠落下去。 眼前雪灵草的形状不断放大,空蒙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眼前似乎又浮现出月凌殇毒发奄奄一息的模样,唇角扯开一抹似是担忧又似是莫名的笑意。 月凌殇帮过她很多次,无论是出于医者的本能还是出于往日的感谢,这次她都应该尽全力救他! 想到这里,芊凰紫色的眸中迸发出惊人的光彩,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凄伤的笑意,手指无意识间握紧,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她的眸子闪出一抹亮色,一个幽蓝色的形状在她眼前放大,那抹蓝色在这苍茫的浅棕中显得格外亮眼。 手臂上的伤口似乎被她的动作牵动,崩裂开来,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衣衫上的暗纹。嘶……芊凰的动作一顿,身形与雪灵草交错而过,重新荡回了原点。 浑身上下如同火焰焚烧般疼痛,胸口处传来阵阵闷痛,大概是方才服用的毒性开始在体内蔓延了……芊凰试探性的握了握微微发麻的手掌,藤蔓上淬有奇毒,若是不用这种强劲毒药压制只怕方才就会引致毒发,现在服用的毒药似乎开始在体内蔓延,这说明已经完全不足以压制毒性了,必须加快手上的动作,否则两毒齐发,不死也要陨半条命。 想到这里,芊凰浅紫色的瞳中闪过一丝坚定和执拗,她现如今身形已经到了半空,若是强行运用内力,又会加重伤势,毒素也会分泌加快,但若是就这样回旋上去,月凌殇就彻底没救了……衡量了利弊,芊凰选择了强行运用内力重新朝着雪灵草荡了过去。 然而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伤势竟会如此严重,才刚刚运力,胸口就传来剧烈的刺痛感:“咳!”芊凰突然捂着胸口猛烈咳嗽起来,点点猩红如同绽放的血莲一般妖异。 若是以往的她可能会放弃,但现在不同于往昔,一条鲜活的生命正在逝去,而暂且抑制的药物就在眼前,她没有理由放弃。 芊凰咬了咬牙,眼底流露出惊人的坚定,莲足在崖壁上用力一点,身形飞跃出去,依稀能感受到身上传来的阵阵痛楚,放大的幽光一点点近了过来,最后握在了手心里。 哪知手掌刚一接触到药草,就被上面散发的极寒之气冻伤,芊凰强忍着剧痛,用力将雪灵草扯了下来,来不及细看就回旋上了山崖边,双足刚接触到地面就感到身形一软,瘫在了原地,手掌上的鲜血染红了崖边的土壤。 “唔……”耳边传来一声轻咛,月凌殇微蹙着眉,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滚落,看得出极其痛苦,应该是毒性又发作了…… 芊凰来不及细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用内力将雪灵草压成细小的药丸,每一分内力的输出,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剧痛,脸色越来越苍白。 当她颤抖着将药丸送入月凌殇口中时,从怀里掏出了另外一颗解药,同时塞进了自己的口中,身上的剧痛似乎在一分分的减少,但先前的鲜血和汗水已经打湿了衣衫,这副模样回去,少不了被人编排吧。 正在这时,药性似乎开始发作,月凌殇低吟了一声,睫毛微微一颤,悠悠转醒,血色的眸中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冰冷平静。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当他睁开眼时,第一个看到的会是她如此虚弱的模样,身形摇摇欲坠,似乎马上就要昏厥过去,他自然很快注意到了楚芊凰手上的伤口,看着那原本纤长白皙如玉的手指上布满着大大小小的血痕,月凌殇感到无比心痛,小心翼翼的拉住她的手:“疼吗?” 芊凰心里微微一颤,飞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无所谓的笑笑:“没事,月少爷不必担心。”她很明显不愿让月凌殇看到她的伤口从而自责什么,她是自愿的,为了偿还自己欠他的恩情罢了,没什么好值得感谢的。 月凌殇看着她的反应,眼中竟是下意识的带着不可遏制的痛楚和极致的心疼,还未等他做出反应,眼前那道纤细的身影却是渐渐倒下…… “芊凰!”月凌殇下意识地喊出了内心深处的那个名字,小心翼翼的将芊凰揽住把脉,可是不管他多么的小心谨慎,芊凰的脸色还是越来越苍白,脉象也越来越起伏。 芊凰紧紧的盯着他,眼中带着一股倔强和执拗,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用力推着他,声音中带着几分虚弱地说道:“我没事……”她的鼻尖萦绕着野姜花的清香,虚弱地倒在月凌殇的怀里,平日让她觉得心安的香味,此刻却无法缓解她一分一毫的痛苦,好像每一寸肌肤都在接受烈焰焚烧,前所未有的痛楚和煎熬。 月凌殇封住了她的大**道,可是芊凰感受到的痛楚却是一点也没有减退,仿佛肌肤被一寸一寸割绞一般。 原本澄澈透明的眸子此刻已经没有丝毫的生气,只是微微绽放出一丝光芒,可是却仍旧无法掩盖她所承受的痛苦,眉头紧紧蹙着,嘴唇已经被咬得红肿,青色的衣衫遍布着鲜红,看起来妖异无比。 看着她那惨白的笑容,月凌殇心头一痛,竟是觉得无法呼吸,手掌下意识的收紧,一双眸子里溢满了凄伤和疼痛,哪怕是裂骨都未曾让他露出过这种表情,而此时此刻,他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用力的揪着,望着虚弱不堪的芊凰,一阵阵烈火焚烧般的疼痛无尽蔓延。 “芊凰,芊凰……”他不厌其烦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小心翼翼地替她把着脉,看着如今的情形不难猜到方才发生了什么,想到这里,他无比自责,谁也没有想到裂骨会提前发作,否则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芊凰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会内疚一生。 芊凰身形微微一动,强撑起身子,软绵绵的身子一步一晃地移开了月凌殇的怀里,眸子里带着执拗和坚决。 “芊凰……”月凌殇伸手拉住芊凰布满血痕的手掌,满脸焦急,“你现在不能走!”她身上的毒尚且未解,那藤蔓上淬有奇毒,这样回府只怕连命都保不住,更何况她是为他受的伤。 芊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嘴角轻抿,眼底没有多少波动,在潜意识里,所有人的接近和帮助都是有企图的,这个人……也不例外。 “如果月少爷是因为心有愧疚,不必了,小女子不需要你的帮助,这毒尚且还奈何不了我多少。”说完她淡淡转身,月凌殇伸手想要重新拉住她,却被对方很巧妙的躲了过去。 只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芊凰离开的方向并不是树林,而是身后的悬崖! 芊凰此刻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她还是调集全身的意志力和内力去压制毒性的进一步蔓延,步伐有几分踉跄。 经历了前世的背叛,她已经不会再轻易相信别人了,救月凌殇不过是为了偿还那几分恩情罢了,她不想和任何一个人扯上关系。 “……”月凌殇犹豫着将手缩了回去,一张俊脸上写满了无奈,她对人的戒心似乎很重……连自己都无法看透她的内心,让人只想远远的看着她,失去了上前的勇气。 第六十九章 意外坠崖 那浑身散发的戾气和那双满是凄伤凌厉的眼神,似乎要将人的心神都融化成一地残片,明明是一双似水星眸,那眼底的悲伤却是让人根本无法忽视,每次看到芊凰说出话的时候眼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凄绝和自嘲,他就会感到莫名的心疼,下意识的想要为她做些什么却又无能为力。 从他第一次看到她开始,就觉得这个女子像是久经风霜之后依然屹立不倒的白梅,那么高贵而又孤绝地独自绽放在冰天雪地中,那种孤绝悲凉,那种凄绝哀愁,竟然让他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芊凰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凛冽的寒风拂过脸颊,她的意识有几分清醒,体内的毒性似乎又开始叫嚣,浑身上下滚烫无比,大脑内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 月凌殇猛然注意到情势的不对劲,然而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芊凰的身形不受控制的坠向悬崖,眨眼间那抹青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视线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浅青色的衣袂。 这……不会吧…… 有了这么一瞬的闪念,月凌殇想也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凤眸中突然盈上了惊人光彩,如同一幅毫无色泽的水墨画突然染上了五彩斑斓的色彩,那炫目的光彩比初升的朝霞还要亮眼,比漫山的锦花还要艳丽,仿佛凝聚了这天地间最为动人的气韵与光华。 一抹青色的下坠身影出现在眼前,月凌殇心中一喜,缓缓伸手拉住了芊凰急速下坠的身体,带着芊凰整个身子向下飞坠,芊凰迷蒙之间只觉得身子猛然一轻,想要抬眸去看却没有半分力气,突然眼前一热,月凌殇温热的手覆住了她的眼眸,只隐隐听到低沉而温柔的呢喃声在耳畔响起:“别怕。” “……”芊凰身子微微一颤,心底掀起了轩然大波,谁来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幻觉?自从重生以后,不,应该说是自从她坐上那皇后之位,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哪怕是那名让她寄托终生的男子,也是在她胜利之后出来和她分享成功的喜悦,从未施以援手……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月凌殇身子的颤抖和手上力道的加重,心里微微一痛,他身上的毒尚未失效就贸然动用内力,想必此刻的反噬也不好受吧,即使有内力的保护,这么深的高度,坠下去只怕也没有生还的可能了,说起来也是她连累了他吧…… 想到这里,她放松了力度,恬静的闭着双眸,她已经感觉到了他们正在以最快的速度飞速下坠,即使她猜到月凌殇带着遭到反噬的危险用内力护着她,她的内心还是无法保持惯有的冷静,一**的涛澜掀过,已经完全改过了往日的平静。 身体仍在飞速地下坠,似乎坠入了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芊凰只感觉到身子突然朝上一翻,身下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接着便是身体狠狠的撞击到一处硬物,大脑一痛,眼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 似乎是一段很遥远的记忆,那个夜晚,是如此的熟悉,熟悉街道边上的一条简陋小巷里,那棵高大的樱树枝繁叶茂,上面挂满了晶莹如雪、纯白如云的雪樱花,夜幕上笼罩着一层薄如蝉翼的丝云,淡淡的丝云里是丝丝缕缕的金光闪闪,几颗璀璨皎洁的星星挂在天边。 “怎么样?还痛吗?”恍惚中,一名娇滴滴的小女孩焦虑的呼喊着,稚嫩的嗓音至今还回响早耳边,一双白嫩的小手用力堵住了地下墨衣男孩血淋淋的伤口,一滴滴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散落在男孩白皙如玉的玉颈上:“你醒醒,别吓我啊!” 男孩似乎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挣扎着睁开了双眸,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颤抖着,口齿清晰的吐出几个字:“你,是谁?”说话间,眼底寒光一闪,没有丝毫温度。 小女孩双瞳翦影,晶莹似水,身着一袭淡黄色丝绸长裙,裙裾上绣着点点的祥云,胸前挂着一个深紫色漂亮栩栩如生的蝴蝶结,蝴蝶结上飘着两条深紫色彩带,三千青丝绕成两个双螺髻,发髻上分别绑着一串水铃兰形状的发带,娇俏可爱,皮肤粉嫩,那张软软的小脸宛若精致的瓷娃娃。 从来没有哪个人敢如此靠近他,这小女孩,还是第一个…… 他的声音清淡疏离,不紧不慢,甚至有些受伤后的低沉和淡淡沙哑,却很是动听,慑人心魂,最为动人的是那双赤色的眸子,勾人心魄。 攸地,男孩紧皱眉头,右手紧紧捂住鲜血淋淋的胸口,额头上沁着一丝丝细密如雨的汗珠。 “很痛吗?我已经给你上了药粉,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没事了。”女孩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脑袋,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要相信我哦,我的医术可是很高明的。” 男孩苦笑一声,目光停留在女孩的手上,她居然敢如此亲昵地拍他的脑袋,真是大胆至极,小小年纪就自称医术高明,果真是大有来头,京城里这般年纪的女孩不在少数,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小姐……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走,男孩身上的伤痛果真减轻了几分,他挣扎着站起身来,目光深邃的打量着女孩姣好的容貌,一字一句问道:“可以怎么称呼你呢?” “绾绾。”女孩娴静的闭上眼睛,开心地笑着,小小的年纪已经可以看出几分动人,长大后定是风华绝代。 “长发绾君心,好名字。”男孩微微一笑,仿若千世浮华,“绾绾,我们以后会见面的,后会有期。”男孩的语气中透出成人般的凝重早熟,在女孩惊异的目光中转身施展轻功离开了原地,只剩下雪樱花瓣空虚飘落,徒增了几分哀愁。 …… 悬崖崖边,说来也奇怪,坠下悬崖的这一段时间,两人同时梦到了这段场景,开启了这段尘封的记忆,带着回忆的甜意,又有几分悲伤。 忽的梦境一顿,场景碎裂,感觉到充斥于胸口的剧痛,犹如那千斤巨石压在胸口一般沉闷,眼皮似乎很重,重得根本无法抬起来,眼前充斥了一抹墨色,前世的初遇,赤色的眼眸,残破的记忆,悲戚的人生……原来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那晚的相遇,原来她所谓尘封的记忆,就是那段不为人知,甚至连她自己都遗忘了的初遇…… 想到这里,芊凰的眼皮挣扎了两下,猛然睁开,一睁开眼眸,她便看到了倒在身边的墨色身影和头下的一块碎石,内心百感交集,也许是因为坠落时头部受到创伤,才会想起那段记忆吧,祖母当初说过,五岁前这段记忆受到封印,只会有几分模糊的意象,能否开启要看她自己的机缘了。 兴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呵呵,缘深缘浅,缘聚缘散,不过一念之间,一念之错罢了。 对了,月凌殇……脑海中突然掠过一抹身影,她挣扎着起身,可就连这原本轻而易举的动作都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和手腕上的划伤,白皙纤弱的手腕上一道鲜红的口子显得分外夺目,如同那盛开在极寒之地的血色莲花一般妖异。 踉踉跄跄,她终于走到了月凌殇身边,对方虽是面色惨白,在内力的保护下倒也没有受什么重伤,只是那裂骨之毒是内伤,不好好花一段时间根本没办法康复。 “月……少爷,你醒醒,醒醒……”芊凰轻轻摇动着月凌殇虚弱的身形,每一个动作都牵扯到了手臂上还未结痂的伤口,鲜血横流,剧痛蔓延至全身。 月凌殇低吟一声,幽幽的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带着担忧的脸庞,熟悉的眼神,更是熟悉的身形,一个名字脱口而出:“绾绾……是你吗?” 芊凰的心狠狠一颤,微微抿了抿唇,声音清晰有力:“月少爷,你醒了就好,我先去看看地形。”说完她毫不犹豫的起了身,转身就要离开。 月凌殇微微一愣,脑海顿时清醒过来,想要挽留却不知要如何开口,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中,心里一阵抽痛。 刚才又梦到了她,那名无双女子,是所谓的羁绊吗?他居然看到了她的影子,一模一样的表情,就连动作上的习惯,身上用的香料都是一模一样,不知不觉间,心底那名不可取代的女子慢慢的被淡化了,却而代之的是眼前这风华倾城的女子,水铃兰般动人的容貌,确实有着地狱般令人窒息的杀戮之息,令人捉摸不透那双眸子中的情绪。 想到这里,月凌殇脸上浮现一抹温润如玉的清浅笑容,如三月的樱花般淡然醉人,如抚上琴弦的纤纤素手,如清湖边上飘舞飞扬的轻蝶,淡上浅浅铅华,如铭刻万世的空谷绝唱般动人心弦。 “……” 他微微动了动身子,感觉到身子不似以往那般沉重后轻轻站起身来,朝着洞口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仿佛极为沉重,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一片开阔,一抹淡雅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第七十章 前尘已矣 芊凰单薄的身影在冷风中显得格外苍凉,那双昔日里充满了执拗坚定的眸子里此刻一片凄伤迷蒙,恍若飘渺的迷雾,又犹如隔断的云层,站在各自彼岸,只能远远张望。 遥远的往昔,心之泉的深处,埋葬着过去的自己,没有人走过,没有人留恋,亦没有人记得…… 悲伤在眼底悄然划过,她的脸上依旧带着平和淡雅的笑容,丝毫看不出焦虑和凄伤,有的只是信心满满和镇定自若的模样,轻风吹拂过她白皙的脸颊,乌黑如墨的发丝微微扬起,让她本就绝美如画的五官显得更加倾国倾城。 然而月凌殇看着眼前这一幕,脑海中却是幻化出方才在死亡之林里那场令人惊心动魄的刺杀,他记得她的唇角一点一点上扬,绽开出绝美的笑容,就如同那开放在绝望之巅的纯美花朵一般,凄绝而萧索,凄美而孤绝,甚至连她的声音也带着丝丝的苦涩,一字一字,深深地烙进了他的脑海里:“不必了,小女子不需要你的帮助。” 不需要,她又如何不需要! 她只是在强撑,她把自己弱势的一面很好地保护起来,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她为他中了奇毒,而他就任由她徒步走向了悬崖,甚至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脑海里想到的是另外一名女子,他还记得当初东方曜凝视着他的时候,墨黑的瞳孔里面带着少许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了一缕苦涩无奈的笑容:“殇,不要再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了,失去挚爱的,不止你一个人,现在还不是该悲伤的时候。” 说那句话的时候,东方曜的心里该是有多希望他能回过头来,而他说了什么?他说:“东方兄,我不仅仅失去了她,也带着那永远都无法弥补和挽回的遗憾和愧疚,那种感觉,或许真的要比失去至亲更痛更苦,你是不会明白的。” 他又如何不明白?他竟然用那番尖锐的话语去刺痛他,他甚至还记得当初东方曜的表情,那抹无奈悲凉的笑容,一字一句就仿佛在拉长车,漫长无比:“是啊,我不明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月凌殇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双腿不知不觉间靠近了芊凰纤细的身影,眸子里一片冷寒,像是蕴藏了千年不化的寒冰,那两片薄唇已经没有了血色,微微抖动着,流露出的却是沙哑的声音,再无往日的清透:“芊凰……” 芊凰微微侧过身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声音中带着几分虚弱:“月少爷请自重,还是称我五小姐比较合礼数。”她的语速极慢,每一个字都费了很大的力气,语声明显没有了往日的气力,像是稍不留神就会再次昏迷过去。 “……”月凌殇抿了抿唇,没有开口,只是淡淡的打量着她的表情,一双赤色的眸子里划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我们这是在一个山洞里。”芊凰转过身说道,“ 这山洞距离崖底还有数百米的距离,山洞的顶部有一棵枝干茂密的树,想必就是这棵树改变了我们坠落的趋势,这才顺势滚到了这阴暗的山洞里面吧,这里距离崖底太远,崖底的状况根本看不清楚,若是没有这棵树,坠落下去就算有内力护体只怕也无济于事。” 月凌殇认真听着她的分析,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悠悠道:“看来现在是进退两难,你身上还有余毒未清,我身上的裂骨毒势也还未过,这里距崖顶还有一段距离,凭现在的内力想要依靠轻功上岸根本不是什么容易之举,刚才我已经把山洞绕了一遍,暂且还没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如今之计只有先在原地将你体内的余毒清理一下,暗影想必很快就会找到我们。” 芊凰轻轻抿了抿嘴角,正想开口,突然那钻心的疼痛便如同毒蛇一般迅速游走在她的全身,这种痛苦和蚀骨之毒的疼痛比起来,丝毫都不逊色。她白皙的肌肤里面慢慢浮现出浓重的血色来,一点一点,浮现得极其缓慢,看上去鲜血很快就要滴出来似的,可是芊凰却感受到钻心的疼痛,仿佛肌肤被一寸寸地撕裂一般。 月凌殇飞身过去接住了芊凰渐渐向后仰去的身形,一双赤色的瞳中带着不可遏制的讶异和心痛。 “五小姐,五小姐……”月凌殇小心翼翼地轻声呼唤道,可是芊凰地脸色却是愈加惨白,很明显毒性又一次发作了,且这次的毒性比在崖边还要强劲,连楚芊凰这般意志坚强的女子都无法承受,这毒性也可见一斑了。 “月少爷,我身上没有带解毒药,现在只能以毒攻毒了,你应该还戴着那枚戒指吧……”芊凰虚弱的说道,一双眸子里丝毫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月凌殇微微一愣,声音已不复往昔的温润冰透,里面带着毫不掩饰的浓浓焦急,赤红的眸子里面甚至蒙上了薄薄的水汽:“不行,这样太冒险了。”那毒针的厉害他是亲眼见识过的,说见血封喉都不足为过,只稍轻轻沾上一点就能令人不省人事口吐白沫,更何况要压制住她体内的毒性至少要三根以上的毒针,这是在用她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啊。 听到月凌殇的话,芊凰努力扯起一抹虚弱的笑容,她不想要任何人为她担心,可这个笑容却适得其反,更加坚定了月凌殇内心的想法:“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这样做的话我可能连现在都撑不过去……” 她又何尝不知这样做的危险,成功脱险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零点一都不到,可她没有其他选择,她要活下去,就要抓住一丝一毫的机会,绝对不能轻言放弃。 月凌殇缓缓抬起手指,芊凰已经恬静的闭上了眼睛,樱唇轻勾,扬起一抹优雅动人的笑容,当然要除去她眼底流露出的无奈和悲伤。 这个表情映在月凌殇眼中成了另外一副景象,俊美绝伦的脸上缓缓扬起一抹无奈的笑容,如果是东方曜在这里,他也一定会选择和他一样的做法,所以,这次他是对的。 想到这里,月凌殇眸光一狠,芊凰只感觉到耳边传来一阵寒风,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对方凌厉的掌风劈中后颈,大脑一痛,软软的倒在了月凌殇的怀里。 望着那张绝美的容貌,月凌殇有了一瞬的失神,随即唇角扬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望着那漫漫没有边际的长空,他突然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想要的,好像都已经被他自己遗失了。 他失去了爱自己的母亲,甚至在母亲临终前的最后一刻,他都没有能够尽孝去见上她一面;他失去了宠自己的姐姐,就因为他那可笑的私心,将原本贤惠温顺的姐姐引上了那一条危机重重的不归之路;他失去了那个他最爱的女子,就是因为他的执着和不甘,才将她推得越来越远,最后穷途末路。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要的太多,如果他不是那么渴望她的注意能够停留在他的身上,渴望能和她一生一世相守,她就不会为了给司徒瑞挡箭而失去了关于他的那段最珍贵的记忆,也许她会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嫡出千金,也许当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是可以温柔恬静地唤他一声大哥哥,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晚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山洞上方绽放的信号弹在渐沉的天色中划开了一道绚丽的色彩,月凌殇有些木然地看着自己的信号弹在空中绽放,忽然浑身感到了一阵无力,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垂眸看了看怀中绝美的女子,几滴薄汗从额间渗出,丝丝凝聚成豆大的汗珠,顺着下巴低落到衣领上。 日头渐渐落了下来,山崖已经染上了一片暮色,残阳下的红色如同熟透了的橘子,霞光艳艳,刺人心目。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繁星闪烁,给宁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静谧的美感,昏昏欲睡中,一道清晰的响声划破了月凌殇心底宁静的月夜,整个人为之一振,眼前的却是几名单膝跪倒的暗影,齐齐的呼声在耳侧响起: “属下等来迟,请少爷治罪!” 月凌殇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语气清冷:“原因。” 几名暗影心中纷纷一喜,恨不得赶紧把原因说出来,少爷这是在给他们机会啊,但身为杀手独有的冷静还是让他们把情绪掩藏得很好,纷纷垂下脑袋: “属下等把悬崖边上都查找了个遍,这才发现了山洞的踪迹。” 若是在平时,月凌殇只怕早就沉下脸色了,只是今日不同往昔,芊凰的毒伤已经拖延了这么久,虽然这几个时辰他一直在用内力替她压制,多少也只能起压制的作用,若想根除只能先回山庄了。 “这次就先不治你们的罪,先护送本少爷回水墨山庄。”他冷冷开口,顺势将芊凰拦腰抱起,一双眸子里染上了几分柔和的神色。 几名暗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都有几分不可置信,少爷一直不喜近女色,怎么如今…… “还不走!” “属下遵命。”几人顿时吓了一跳,赶忙护送着月凌殇离开了山洞,几抹黑色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七十一章 朦胧情愫 深夜,山庄阁楼。 少年手持明灭的烛台步履于狭长的走廊中,“踢踏,踢踏,踢踏……”回响的脚步声将原本昏暗的阁楼渲染的略带鬼魅。他小心翼翼的推开沉重的木门,有那么一瞬间,烛火近乎被这股微风熄灭,然而,那朦胧的幻影似乎并没有真正的消亡。 偌大的房内有着区别于走廊的独特气息,窗外飘进的银色月光铺洒出的静谧映在房内的床帐上,抑或是因为那名躺在床榻上身着素色衣袍的少女,少年的动作有了一瞬的僵持,但很快恢复常态。 他兀自走到了床帐前,珠光在空气中的徜徉将少女朦胧的睡颜衬托得格外动人,乌黑的发上仅仅绾着一枝嵌着江南珠翠的金玉簪,乌黑的髻边缀着一朵珊瑚打磨而成的芙蓉花石,犹如美瓷一般光洁细腻的藕臂上绕了一双赤金玛瑙镯,纤细的睫毛如同一把小蒲扇般垂落到脸颊上,娴静温柔。 “晚晚……绾绾……”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少女白皙的面颊,听不清到底呼唤的是谁的名字,“也许,你真的和她很像……”记忆中熟悉的清香缓缓在鼻尖萦绕,他的低吟弱的连自己都听不仔细,甚至有些怀疑这是否是自己能够吐露的字句。 呵,他这是在做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感伤?这一切,不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吗?他的唇角保存着那种略带温和的笑容,手指随意地拨了拨芊凰微微散落到鬓边的碎发。 楚芊凰,他之初绝对没有想到会与她产生如此之深的羁绊,她在樱花树下救了毒发重伤的他,他只想着将来寻个适当的机会还了恩情便是,顺带寻找一下乐趣倒也是一笔不赔的买卖。可惜,当他第一次跟踪她进了庙宇,再到白天出手相救,他俨然把她当成了内心重要的人,甚至掩盖了另一名女子的光芒,想到了当初,再看看芊凰那张毫不设防的睡颜,他不觉得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微敞的衣领露出芊凰雪白的颈部,颈间新鲜的血痕让这白皙的肌肤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娇嫩,似乎很快就会有鲜血溢出,记得几个时辰前看到她时,往日那总是闪烁着深邃的双眸半点柔和也无,残留的只有凄伤的冰冷和令人压抑的杀戮之气,仿佛是一具落入凡间的人偶,仅存着美丽的容颜和冰冷的杀戮。 想到这里,月凌殇便忍不住俯下身去,那个略带温和的吻清浅地落在了她白皙的额头上,熟悉的清香再一次扑鼻而来,醉人心脾,他微微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这样温和的神情在他脸上转瞬即逝,连他本人都没有留意到这个轻微的细节。 月凌殇直起身来,似有似无的勾出一抹戏谑的笑容,语气邪肆而清透:“祝你做个好梦吧……”也许,无尽的杀戮就是她永不终止的噩梦吧…… 房门被人轻轻关上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一切照旧的陈设,连气温都没有丝毫起伏。 不知过了多久,芊凰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吃力地撑起身子,略带乏力的扫了扫周围陌生的环境,虽然是在黑暗中,但柔和皎洁的月光清浅荡漾,还是增添了几分光亮,额间似乎还残留着那份略带温和的余温。 芊凰似乎有点儿清醒了,闪过许多画面,最后停在山洞中的那一刻,她不是……中了奇毒吗?现在除了脑袋还有点痛外,倒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了,这又是什么地方?一连串的问题冒出来,她微微整了整思路,浑身不禁打了个寒颤。 现在不是考虑这么多的时候,她朦胧之间依稀听到月凌殇的声音,那这里应该是月氏一族的某个山庄吧,想到这儿, 芊凰似有似无的触碰到了额间的碎发,仿佛有种莫名的感觉。 她的气息轻而缓的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打着轻快的节拍,素色的衣袍将她满身的伤痕都温柔地包裹住,一一掩藏。 试探着活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没有什么大碍了,芊凰尽量用最轻的动作下了床榻,目光被桌上一个精致的托盘吸引了。 托盘精致华美,上面的衣裙被整齐地叠成扁平状,乳白色的衣裙表面有着精致的浮雕花纹,领口处用一根浅紫色的缎带打出一个蝴蝶结,时不时的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香,很是美妙的意境。 只是一瞬的迟疑,她很快明白了月凌殇的用意,微微垂眸扫了一眼自己身上明显不合身的衣袍,目光似乎比往常多了些许的温暖。 片刻后,她从房门里走了出来, 如今的她眉目如画,腮若凝红,冰肌玉骨,整个人看上去如明珠生晕,美玉荧光,模样清丽可人,恍若神妃仙子。 “……”前面不远处的石柱后似乎传来了低语声,芊凰微微犹豫了片刻后抬步走了过去,那声音愈发清晰,她很快辨别出这两个声音的主人,一个是月凌殇,另一个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么晚了应该是有重要的事吧,芊凰独自沉吟着,脚步下意识的挪了过去—— “对了,残月,本座让你做的事做好了吗?”月凌殇的依旧保持着一贯说话的频率,语速慵懒又不失礼数。 随即是一个谦卑的女声:“回阁主,残月已经去了定国公府,告诉他们五小姐今日应璃小姐的邀请留宿在水墨山庄一晚。” 芊凰闻言内心不安的沉了一下,阁主?月凌殇原来还有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 月凌殇赞赏地点点头,随即语气又多了几分不悦:“残月,本座已经提醒过你,在外人眼里,心璃就是月家的独女,你这般称呼很可能会给本座还有月家增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残月微微福了福身子,咬紧下唇:“残月明白了,只是残月跟随琉小姐数载,实在无法轻易接受……” “残月!”月凌殇似乎有些动怒,“时隔四年,该忘的也应该忘了,本座不止一次提醒过你,你最好不要让本座失望。” 残月闻言冷冷一笑,竟是夹杂了几分嘲讽的意味,一字一句吐露的极为清晰:“阁主,恕属下无礼,难道仅仅四年您就忘了琉小姐吗?抑或是您忘了琉小姐是为何而死的吗?“ “残月!你怎么能用这种语调同阁主讲话!“一声呵斥在空中炸开,一抹黑色的身影出现在残月身边,死压着残月单膝跪下,惊慌道,”阁主,残月只是一时失言,还请阁主恕罪!“这丫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旁人不知道他跟了阁主数载还不知道吗,琉小姐的死给了阁主多大的打击,致使琉小姐的死到现在都是阁主心口上的一道伤疤。 残月似乎有几分不服气,但碍于自家哥哥的面子不愿反抗,索性轻哼一声别过脸去。琉小姐对她不仅有知遇之恩,更有多年来的呵护之情,岂是短短四年就能淡忘的。 月凌殇看了看她倔强的脸庞,缓缓说道:“这次就先恕她无罪,下不为例。“这丫头就是对姐姐太忠心了,宁愿顶撞他也不愿让别人对姐姐有半分的亵渎,也正是因为她太单纯,才更容易受骗。 残影恨铁不成钢地扫了一眼自家妹妹,无奈地俯下身子,缓缓道:“多谢阁主。“ “你们先回去吧。“月凌殇背对着二人微微挥了挥手,从他发白的指尖不难猜测出他现在的心情。 “属下遵命。“两道黑影瞬间消失在夜幕之中。 芊凰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那俊美的少年却是淡淡的开了口:“还不出来吗?“他的声音依旧如冰丝般清透,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凭他的实力一定早就发现了她在偷听,既然没有趁早揭穿她,就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她也不好过问。 想到这里,芊凰从石柱后闪出身来,他转眼望向她,微微怔了怔,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这件乳白色的华裙非常适合她的肤色和气质,就像一朵盛放的白蔷薇,雅致,神秘,又不失曼妙的迷人气息。 “这件华裙很适合你。“他一态反常地赞美了芊凰,不禁让后者有几分意外,扬起脸怔怔的看向了面前的少年。 皎洁的月光洒在他俊美绝伦的面容上,恍惚间,眼前的一幕竟是那般的熟悉。 “刚才,你都听到了吧。“他依旧保持了以往的语气,目光慢慢转柔,似乎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无法自拔。随后他兀自神态自若地走向芊凰,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撩起了她耳边的碎发,然后动作轻柔的将它束到耳后。 芊凰下意识地倒退数步,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一双眸子里满是谨慎,良久才沉沉的应了一声:“嗯。“ 月凌殇见她躲开似乎有几分失望,面露无奈之色:“五小姐的警惕性太高了,我没有恶意的。“他在她面前倒是没用”本座“的自称,一直都是以普通身份称呼。 芊凰从容地望着他,红唇微抖,吐露出几个字眼:“月少爷可是故意让我听到的?“以他的聪明不可能没有发现她的动静,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原本就没打算隐瞒她。 两人又恢复到沉默中,吹来的轻风渐渐变得有些寒冷,空气中也开始夹杂着少许清雅的花香。 第七十二章 芙蓉花暖 许久,月凌殇的眼底划过一抹流光,月光洒在他俊美的脸颊上,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俊美异常,薄唇却是漾起一抹令人目眩的笑容,她微微抬眸便对上了少年一双如赤色玛瑙般的凤眸,朱唇殷红,鼻梁高挺,剑眉如画,肤光胜雪,赤血玉眸流光溢彩,仿佛蕴藏着千年不化的寒冰,犹如雪山下的涓涓圣流,果真是婉若游龙,翩若惊鸿,刹那芳华。 “该听的你应该都听到了。”他的眸底寒冰潋滟,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听不出半分异样,“残月说得没错,也许在我心里,早就没有了姐姐的一席之地……” 在他说话间,一抹黯然在眼底稍纵即逝,却还是没有瞒过芊凰敏锐的直觉,一股淡淡的忧伤在月下悄然萦绕。 “我想不是这样的吧。”芊凰微微捏紧了裙裾,秀眉微蹙,眸子里冷光一片,却又不失坚定,“如果你真的忘了琉姑娘,刚才残月失言时就不会感觉到内疚和愤怒,单纯的亲情不会引起愤怒,只有愧疚和牵挂才会慢慢变质,残月不允许任何人诋毁琉姑娘,你又何尝不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平下你自己的心来好好想一想,在你心里无辜枉死的姐姐到底有多少分量也许只有你自己最为清楚。” 月凌殇微微一愣,不由得颤抖了下肩膀,将嘴角噙着的那丝冷冽和震惊极力掩下去,装作漫不经心地吐露着唇齿间的话语:“也许吧,姐姐当年是因我的愚蠢而无辜枉死的,我又怎能任由旁人玷污她的名声。这些年来,外界不断有流言蜚语,甚至有些流言污蔑姐姐是诈死,背后不知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尽管他把情绪掩饰得很好,但同样经历过一番挫败的芊凰又怎会听不出他语气中滔天的恨意,别人或许还不清楚他的遭遇,但前世月家就定居在云国,她又怎会不了解其中的大概? 月氏长女月心琉,天姿绝色,贤惠大方,曾是轰动京都的云国第一美人,曾几何时不施粉黛也能惑乱众生,可谓是一家有女百家征求,连司徒瑞都曾赞过一句“举世无双”,后睿月十四年初神秘失踪,自此沓无音讯,后来一位渔民在云国边境的雪城发现其尸骨,据说已经被野兽撕咬得面目全非,只是靠着她随身携带的衣饰才得以相认,亦没有人知道这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为何会独自一人踏上那块人烟稀少的孤城。 “流言终究只是流言,是不可信的。”芊凰淡淡道,一抹淡淡的流光在眼底闪过,她似乎还能记起那一日崩塌的泪堤使视线愈发模糊,月心琉揽住她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没有人知道,当初见到的云国第一美人是那般的惊艳动人,而那时却是消瘦枯黄得不似同一个人。 月凌殇微微扬起唇角,比起白天掺杂着更加清冷的凉意,他看着芊凰那双浅紫梦幻空灵澄澈的眼睛,不由的觉得有些耀眼,每当一对上她那双清澈淡漠的双瞳,他就有些无法言喻的感觉,仿佛那双眼睛能够将自己心底掩埋最深的东西都看得一览无遗,让人的心神无处遁藏。 “我已经让残月去通知了心璃,你且在那座阁楼上歇息一晚养养伤,明日一早就让我会和心璃一同护你回府。”他清透幽然的嗓音传入耳畔,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魅惑。 芊凰下意识地摇头就想拒绝,她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生,回一趟府且还不需要人护送,更何况对方还是身份尊贵的少爷小姐,她在定国公府本就举步维艰,这番回府只怕又会遭人记恨,见招拆招不仅需要耗费精力更需要耗费时间,距离国宴仅剩下几天的准备时间,她暂时没有闲余的精力再去应付这些尔虞我诈。 哪知对方却是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不由分说道:“月氏一族树大招风,每次出行都要有经过特殊培训的侍卫护送,你只身回府只怕会中途遇袭,就算你有绝世武功傍身,寡不敌众,终究也只能是占下风,你若是被人掳走或是出了什么意外,瑾儿和心璃岂不是要把我给凌迟了。” 芊凰淡淡的勾起一抹浅笑,一双眸子里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芒,一袭乳白色的华裙衬得她肤光胜雪,美玉荧光,恍若神妃仙子勿入凡尘,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傲然。 “跟我来。”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月凌殇头也不回地抬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芊凰紧跟而上,随着步伐的逐步渐进,空气中似乎多了几份淡淡的花香, 不知走了多久,吹来的清风变得有些微凉,空气中搀合着少许清雅的芳香,芊凰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些不同的变化。 他将芊凰带到一个平坦的庭院中,然后让开了自己的身形,芊凰微微抬眸,只见一朵朵亭亭玉立的芙蓉花点缀在翠绿色的芙蓉树上,黑夜里远远望去,每一朵花就像是一颗璀璨的红宝石,一阵微风拂过,微微绽开的花儿轻轻摇摆,犹如神话中的芙蓉仙子翩翩起舞。 照例说夜里不应该有芙蓉花开放,那么这棵芙蓉树应该就是有人专门动用内力来维持生命气息的。突然芊凰脑内一痛,无数的碎片涌了上来,夹杂着令人心碎的歌声。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空灵缥缈的歌声似乎就在耳畔萦绕,眼前出现了一抹淡雅的身影,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称得上绝世的容颜: “绾绾,好听吗?” “嗯。” “等绾绾长大了,姐姐会天天弹给绾绾听的。” 这声轻柔的呼唤就仿佛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底,每一份记忆的唤醒就如同在她心尖狠狠地补上一刀,似乎有朦胧的水汽在眼眶中凝聚。 等绾绾长大了,姐姐会天天弹给绾绾听的…… 现在她长大了,她却已经与她天人两相隔,甚至还抹去了她所有珍视的记忆,月心琉,芙蓉花……眼前的一切是那般的熟悉,她的脑海里深深印着那双纤纤素玉手到头来却化为了森森白骨,鲜血淋漓。 此刻,她分明感受到了鼻腔内的酸楚,带着少许温度和痛悔的泪水不禁从眼眶中缓缓落下,可笑她穷尽一生一心佐君,到头来却是看错了人,将珍视她的人抛到一边视而不见,对一头豺狼掏心掏肺痴情相待,沈芊凰啊沈芊凰,可笑你有眼无珠,一生痴情错付豺狼,到头来亲者痛仇者快。 重活一世,她定不会再做前世的冷血皇后,她也有七情六欲,她也渴望着平凡安定的生活,也许她应该感谢沈芊柔,若不是她,也许她还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和所谓夫君虚假的温情中无法自拔吧。 “这木芙蓉,是姐姐生前最喜欢的花……”月凌殇一边伸手摘下一朵盛放的木芙蓉,一边细细打量着芊凰的表情,将对方的沉痛尽收眼底,内心的疑惑再度扩大。 芊凰只是沉沉的应了一声,没有注意到眼前阴影的不断扩大,忽然感觉到头边一沉,月凌殇已经将那朵火红色的木芙蓉插在了她的鬓边,更为她平添了几分娇柔。 “时间不早了,你先去歇息吧。”他低低的说道,语气中透着几分无法掩饰的温柔,目光似乎要将她穿透。 芊凰这才缓过神来,微微一笑,樱唇轻启:“多谢月少爷了。”鬓边的芙蓉花散发着熟悉的清香,使她下意识地没有去摘下,只是动作有些僵硬地回了方才的厢房。 迎面而来的黑暗,鬓边缓缓的清香,交织成了芊凰复杂的心绪,明明是尘封多年的往事,为何一回味起来,会发现如此多的疑点?甚至可以说是这些往事看似没有关联,实则都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操控着棋局,换言之只要找到那条线索,一切困惑都可以迎刃而解。 伴随着鬓边的清香,芊凰的眼皮愈来愈沉,最终缓缓的合到了一起,芙蓉花暖一室间。 …… 破晓之后,晨曦开始肆无忌惮的敲开了厢房亮洁的萤石窗,像是要刻意打扰床榻上正在休憩的女子,真个世界仿佛散发着暖橙色的柔光,掺杂着几分清冷的凉意。 芊凰微微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臂,一双睡眼朦胧,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请问楚小姐醒了吗?” 是谁?“进来吧。”芊凰沉声说道。 只见一名梳着双环髻的小丫鬟迈着小碎步挪了进来,一双眼睛不敢与她对视,只是垂眸盯着地面,一双小手用力绞着裙裾,嘴唇轻咬在一起:“楚小姐,少爷让奴婢还伺候您梳洗,要换的衣裙少爷已经替您准备好了。” 芊凰心头微微一暖,淡淡的笑着:“你也不用太紧张了,自然点就好,不必行着礼了。”这丫头一看就是刚来不久,做事还有些拘束。 那小丫鬟闻言讶异地抬起脑袋,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星光水眸,心底暗暗吃惊,难怪少爷和小姐都对她另眼相看,单单说是容貌和气质就胜过其他京城小姐不是一点半点。 第七十三章 嫡弟云浩 “楚小姐,小姐和少爷就在山庄外等您,就让奴婢先服侍您梳洗吧。”小丫鬟见了一个标准的礼,神态也自然了些。 “好。” 此时此刻,两辆装饰奢华的马车停在山庄庄口处,由南海珍珠串成的华丽轿帘,两匹高头骏马自顾自的刨着地面,时不时地发出几声低低的沉鸣。 一名明艳的女子倚在其中一匹马的身上,百不聊赖的玩弄着鬓边的碎发,双腿交叉站立,双臂环在胸前,一张白皙的小脸上五官无可挑剔,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氤氲着雾霭般迷蒙缥缈的幽光,一双红唇巧笑若嫣然,此刻微微嘟起,强烈地反映出自己此刻不满的情绪。 “我说哥哥,你确定没有坑我吗?都这么长时间了哎,晚晚怎么还不出来?”月心璃郁闷的呼出一口长气,一双眸子里满是无奈,转眼望着自家面瘫哥哥,心里暗暗叹气。 月凌殇哑然失笑:“你跟瑾儿在一起多了,性子可是越来越急躁了。”和姐姐的性子真是一点都不相似,后半句话被他噎在喉咙里,一抹亮光在眼底划过。 月心璃闻言不悦的扫了扫裙裾上的尘土,说道:“我昨天在锦月山庄呆的好好的就被残月一大早给叫回来,还怪我性子急么?要不是因为对方是晚晚,我何苦试了一件又一件的华裙,还不是为了给她的家人留下点好印象么。” 月凌殇闻言不由得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这丫头突然在乎起自己的仪表还同她有关:“这两者有关联吗?按照你的性子,喜欢一个人就单纯对她好就是,何必还如此兴师动众地给她的家人一个好印象,这不是给你自己添堵吗?” 月心璃若无其事的耸了耸肩膀,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给人一种坏坏的感觉:“哥你还说呢,你从来不注意这些,我要是再不表现的端庄大方一点,人家定国公府怎么看你?你日后的路可就更难走喽。” 月凌殇敛眉看了一眼月心璃那张鬼灵精怪的脸,心里哀叹了一声,这丫头是越发的难以捉摸了,性子上和瑾儿真是越来越贴近了,不知道是自己以前没有注意到她的性子还是她自己后天发展而成的。 月心璃就那么笑吟吟的盯着他瞧,似乎要将他盯出个窟窿来,虽没有挤眉弄眼直截了当地取笑他,但话语当中流露出来的意思,却是让月凌殇面上有几分尴尬,脸色微微泛红。 “哥我可给你说啊,瑾儿已经替曜哥哥相中晚晚了,你可得加把劲,那小丫头现在可得意了,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絮絮叨叨的还是楚芊凰,虽然她掩饰得很好,但只要一提到她,眼睛里就有咄咄逼人的亮光。 额……月凌殇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眼前明艳的女子面色大喜,飞快地离开了原地,顺着她扑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袭浅蓝色云缎华裙的芊凰莲步轻移,身姿端庄而优雅,笑容礼貌而疏离,面色的红润中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苍白。 “晚晚!”月心璃毫不客套地握住了芊凰的手掌,大大咧咧道,“咱们俩可是好久没有见面了,怎么样,想不想我啊?” 芊凰很明显没有想到对方一见面问的会是这个问题,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芊凰心底莫名的生出一种玩味的心思,唇角扬起一抹促狭的笑意:“当然没有……” “啊?”月心璃高昂的脑袋一下子就垂了下去,懊恼的捶了捶脑袋,口中仿佛在呢喃着什么,迷茫失落的模样甚是滑稽,仿佛一个前一秒还在沾沾自喜的人后一秒就被打入了深渊,红唇微微撅起,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当然那是不能的了。”芊凰笑吟吟的补完了后半句话,一双眸子上下打量着月心璃紧张失落的表情,心里升起一种暖暖的感觉。 啊?月心璃愣了一秒后猛然反应过来,拳头如雨点般砸到了芊凰身上,空有架势没使多少力度,砸在身上只有一种轻微的酥麻,轻声啧怪道:“晚晚也学会唬人了,真是跟着什么人学会什么事,这可是瑾儿的拿手技啊。”这样说着的她很明显忘记了自己也是跟着东方瑾胡闹的人。 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月凌殇不由得扬起了嘴角,出声打断了她们:“好了,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月心璃孩子气地锤了锤芊凰的肩膀,语气中半是责怪半是关心:“真是的,晚晚的伤还没好,这么急着回府做什么?哥哥你也是,反正是借着我的名义,干脆啊就让晚晚在这里多住个十天半个月的,这里要是住着不安生,可以回我的锦瑜山庄,再把瑾儿也叫上,岂不是一大乐事?” 看着对方孩子气的模样,芊凰不由得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一双眸子里氤氲着山中雾气般柔和迷蒙的光泽,一双樱唇一开一合,水嫩光润:“十天半个月?那岂不是就要错过三天后的国宴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促狭的意味,月心璃猛然想到了什么,用力一拍脑袋,笑道:“你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前两天月皇还给哥哥和我下了请帖呢,对了晚晚,国宴上有才艺表演,你可要好好表现哦。”说毕她还倩笑着眨了眨眼,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亲昵和促狭之色,身子微微下弓,正对上芊凰的凤眸,一双星眸笑得都眯了起来。 “好。”芊凰也不客套,直直的应了,一双眸子下意识地望向另一个方向,正对上了月凌殇那双波澜不兴的赤色双眸,心里咯噔一下,轻轻一个微笑,似乎令整片天地都为之失色,那双散发着冰蓝色寒光的眸子里仿佛蕴着千年寒冰,没有一丝温度,清晨暖色的光洒在他俊美的面容上…… 恍惚间,竟是令人无法分清,他究竟是敌,还是友…… “好了,时辰不早了,再晚点的话只怕心璃这言而无信的罪名是要坐实了……”芊凰故作犹豫之状,磕磕巴巴地说完这句话后月心璃的脸色果然刷的一下就变了。 “快快快,快走啊,别磨蹭了,有什么话国宴上说也是一样。”月心璃一下子慌了,用力推搡着芊凰上了其中一辆马车,自己紧跟其上,最后还不忘递给月凌殇一个愉快的笑容。后者无奈的笑笑,自己上了另一辆马车。 随后两辆马车并驾齐驱,离开了水墨山庄,真个世界仿佛散发着粉橘色的柔光轻舞。 …… 定国公府前,一个苍老的身影在府门前来来回回徘徊,口中还念叨着什么。 “安嬷嬷,有两辆马车行驶过来了,你看看是不是五小姐回来了?”一名小厮乐滋滋地在安嬷嬷面前禀报着,安嬷嬷的脸上此刻挂着掩饰不住的愉悦,五小姐真是给国公府争了光啊,这月氏一族可是大陆第二家族,岂是那般容易就能攀附上的?偏偏五小姐还和那月小姐做了闺中密友,这往日的前途可谓是荣华似锦啊。 安嬷嬷远远的望过去,依稀可以看到两辆装饰极为奢华的马车并驾齐驱,朝这边行驶过来,那马也是上等的墨玉双驹,无论是轿沿还是轿帘都装饰得极其华丽,采用的均是上等宝玉,远远地就能看到其反射出的光泽,可谓是无所不及其华。 “是了是了,都给我站好了待会儿迎接五小姐回府,谁要是坏了规矩,可别怪我不给他留情面!”安嬷嬷严肃的声音传来,众小厮丫鬟纷纷附和,排成整齐的一列迎接芊凰地的马车。 “安嬷嬷,可是五姐到了?”只听背后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安嬷嬷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者何人,当即见了一礼,恭敬道:“老奴见过六少爷,确实是五小姐,只是六少爷不在前厅同夫人在一起,怎的来了这府外?”大少爷当初回府时就给五小姐添了不少的堵,如今人被送走,又回来了个六少爷,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要重蹈覆辙,不过这些都是主子们的事,不是她一个下人能够参透的。 楚云浩毫不在意安嬷嬷语气中的郁闷,他明白对方的顾虑,大哥的行为确实太鲁莽冲动,而他不同,他从小就与楚芊凰关系甚密,经常在一次读书玩耍,这种亲情也不是大哥能够理解的,这次他破例出府迎接,也是想看看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五姐是不是变得不一样了,还是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无妨,本少爷只是想亲自迎接五姐回府,安嬷嬷不必多虑,站在本少爷身后便可。”马车的轮廓越来越大,楚云浩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一心一意地盯着不远处驶来的马车,英俊的面容上写满了期待。 这个表情看得安嬷嬷一阵纳闷,大少爷和二小姐费尽心机要置五小姐于万劫不复之地,而六少爷身为他们一母同胞的兄弟,却是一心一意地盼着五小姐回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七十四章 孟氏刁难 她到底还是老了,主子们的事,还是不要妄自揣测的好,在这府中,知道的越少越好,至少不会威胁到身家性命。 想到这里,安嬷嬷领着一排丫鬟小厮恭恭敬敬地站到了楚云浩身后,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细细打量着这名前几个时辰才回府的六少爷,暗暗打起了心思,如今孟氏一房权势被夺,宠爱锐减,想必也猖狂不了多久了,只是这六少爷从小饱读诗书,兵法剑术样样精通,有他在,孟氏一房要垮台只怕还没那么容易,她也是时候替老夫人校正校正视听了,借此以稳固自己在府中的地位。 其他丫鬟小厮们看着安嬷嬷的表情,一个个脸上也露出了算计的笑容,他们看惯了世态炎凉,无论是得宠还是失宠,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过眼烟云,他们要做好的就是巴结好得势的人以图自己一个好的后半生,拜高踩低,趋炎附势,这看似简单的八个字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其中的含义。 “嘶——” 两匹骏马一声嘶鸣,蹄下溅起阵阵灰尘,墨色的马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奢华的轿壁反射出万千光芒,在场的人下意识的闪开了视线,内心暗暗惊叹对方家世财力的雄厚。 随即,在众人惊奇期待的目光中,南海珍珠串成的轿帘被一只纤纤素手轻轻撩开,紧接着,一名貌美如花的女子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优雅从容地踏下轿子,冰蓝华裙飘逸出尘,娇嫩柳腰不盈一握。 弃了繁重的步摇流苏,三千乌丝仅用一支雕刻细致花样精美的雪莲簪绾起,淡上万千芳华,双颊晕染着淡淡的殷红色,紫色的眸子像宝石般晶莹澄澈,眼神却是无比疏离淡漠,散发出点点冰冷的光泽,眉若远黛,淡若铅华,几缕零碎的乌丝垂在胸前,如出水芙蓉。 “老奴见过五小姐,老奴是奉老夫人之命前来迎接五小姐回府的,请五小姐移步寿康苑,老夫人和老爷夫人已经在等您了。”安嬷嬷恭恭敬敬地见了一礼,语气中多了几分羡慕和恭敬。 芊凰目光深邃且暗藏锋芒,美目灵动却犀利无比,神情淡漠,神色冰冷,一双清澈的美目暗含冷洌和聪慧,上下打量着安嬷嬷苍老的身影。祖母院中上年纪的奴才不少,单单打发了这个安嬷嬷来,想必这个安嬷嬷也是极有手段,短短数日就把祖母哄得妥妥的,这样的人如果能拉拢还是尽力拉到自己这一方的好,多一个朋友总比多树一个敌人强。 “安嬷嬷请起。”芊凰转身撩开轿帘,一名明艳的女子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一跃而下,身影灵动,关切的握住芊凰的玉手,轻责道:“以后这种事让无双她们来做就好,你只管站着你的。” 无双闻言赶忙将芊凰挡到一边,乖巧地伸手搀住月心璃,柔声道:“小姐您小心脚下。” 月心璃看着这有眼色的丫鬟,心情不觉得好了不少,抬眸望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称得上英俊的脸庞,当即高傲地扬起下巴:“这位可是楚六少爷?”客气归客气,她可不打算委屈了自己,这嚣张跋扈的名声不坐实了怎么好。 楚云浩这才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转眸望向这名模样高傲的女子,心里咯噔一下:“正是,这位应该就是月小姐了吧。”必要的礼仪还是要有的,只是他怎么听着这月小姐语气里有一股子火药味?他貌似没有得罪过这位家庭背景雄厚的千金小姐吧。 “哼,正是本小姐,不是说请晚晚过去吗?怎么还不带路?”月心璃蛮横地冷哼一声,一双星眸里蕴满了寒冰,抬步就要往里迈。 “是是,月小姐,五小姐,请跟老奴这边请。”安嬷嬷恭敬的拱了拱手在前引路,此刻还有几分心有余悸,这尊小金菩萨她可得罪不起,自然是顺着她的心意小心翼翼地应着,生怕冒犯了这位娇贵的小姐。 楚云浩深叹了一口长气,不明所以的跟了上去,心里直打鼓。 寿康苑内,老夫人下首坐着定国公府所有的女眷,足以见其对此次的重视。 孟氏阴着一张脸,指节微微泛白,怨毒之色毫不掩饰,她分明还在禁足之中就被老夫人叫来了前厅,一名庶女而已,怎值得这般兴师动众?还不是因为结交了月氏小姐,这才被老夫人另眼相看,直觉告诉她,这后宅又要不安宁了…… 楚芊华的眼底迸发出毒蛇般怨毒嗜杀的寒光,指尖狠狠划过手掌,仿佛要滴出血来,一双红唇被咬的微微泛白,脸上挂着不甘心的神色。为什么?为什么她精心布置的一场暗杀都能被楚芊凰完好无损地化解,甚至还因此搭上了月家这条线?这一切本就应该是她的,她才应该是光耀门楣的嫡女,身份高贵,可现在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庶女夺了去,屡次用计都被对方巧妙化解,这让一向骄傲的她情何以堪! 对面的楚芊颜和楚芊兰脸上也挂着不同的表情,楚芊颜用力撕扯着手中的锦帕,死死的咬住下唇,满脸的嫉恨,身为庶女,她没有楚芊华的身份地位,没有楚芊兰的玲珑心窍,亦没有楚芊凰的身姿容貌,所以她才费力地讨好祖母和父亲,以求一个安稳的局面,可偏偏同为庶女的楚芊凰一朝之间蜕变,不仅赢得了老夫人的偏爱,还和月氏一族的小姐做了闺中密友,这样的荣耀是所有京城小姐渴望而不可及的,凭什么她轻而易举就可以摘到手甚至还作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当真是可恶! 反观楚芊兰却没有太多表情,表面上平静如常,一双眸子里却是暗潮汹涌,深如寒潭,俨然把芊凰当做了自己的对手,一个计划已经在心底成了雏形。 “禀老夫人,五小姐和月小姐到了。”安嬷嬷上前叩施一礼,恭恭敬敬道。 老夫人面露喜色,忙道:“快带上来。”之间话音未落,两名绝色女子已经并肩步上厅来,一个衣着奢华通体流光溢彩,一个衣着简雅却是光华四射,一个明艳,一个倾城,当真是羡煞旁人的人间绝色。 定国公就那么带着几分痴痴地望着芊凰那张与她神似的脸,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名笑靥如花的女子,唇角微微扬起一抹轻柔的笑容,与往日冷酷的形象大相径庭。 孟氏正准备转头低声吩咐楚云浩几句,哪知却发现自己最为自豪的小儿子如今一回厅视线就没有离开过芊凰,一时间心火更盛,怒火在心间熊熊燃烧。 “母亲,恕儿媳多言,芊凰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应该本本分分的在府里歇息着,这般冒失地闯去西郊树林也不知是何用意,传出去只怕会惹人非议。”孟氏率先冷冷开口,目光锐利如鹰,心里有了点底气,多少楚芊凰还有把柄在她手上,她就不信她敢把事情的经过抖出去。 孟氏冷哼一声,楚芊凰从小就性子怯懦,现在只怕还想着如何息事宁人,她就给她一个台阶,她若是乖乖下了,不禁老夫人和老爷怨不到她和芊华头上,楚芊凰懦弱的名声也就坐实了,老爷一介武将,自是不喜性子怯懦的子女,少了老爷的庇护,那丫头也就翻不起多大的浪来。 孟氏打了一手好算盘,只可惜她算漏的是,如今的芊凰已经不是那个任她拿捏的楚芊凰了,这把算盘注定要打空。 “哦?恕晚晚多言,母亲是如何得知晚晚此趟去了西郊的树林?晚晚依稀记得这次出行只有灵犀和湘儿知道我的行踪,莫不是她们二人透露给母亲的消息?那不然就将她二人叫来同母亲对峙一番如何?”芊凰毫不畏惧的昂起脑袋,直直的对上了孟氏的眸子,心底一阵冷笑,她才刚回府,孟氏就等不急了么?那就让她们见识一下,她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孟氏没想到对方会拿这个堵她,一时间一口气噎在嗓子里出不来,脸色涨的通红:“这……芊凰是误会了,只要有心想必要打听出什么也不是那么困难,母亲担心你的安危,这才会到处搜寻你的下落。”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轻轻巧巧一句话就把这个毛病揭了过去,令人挑不出错处,不过……芊凰冷冷地一扬唇角,她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么?还早呢。 “母亲多虑了,晚晚并没有怪母亲的意思,倒是母亲误会晚晚了,晚晚从未想过要隐瞒母亲,想必母亲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人去帮晚晚了吧?晚晚先向母亲道谢了。”芊凰说罢微微行了一礼,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眸子却是寒光一片,就先让孟氏尝尝被捧高的滋味,站得越高摔得越惨,将你捧到最高点再猛地摔下,看能不能给你重创! 孟氏一肚子的话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倾吐,楚芊凰的话说的很明白,就是她以小人之心在度人家的君子之腹,好一个狡猾的丫头,想把她搅进去,还没那么容易。想到这里她脸上绽开出一抹虚假的笑容,柔声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母亲确实派了人去协助你,只可惜母亲的人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你的身影,倒是母亲的失责啊。”她的人确实去了,只不过去找的是楚芊凰的尸首罢了! 第七十五章 舌绽莲花 “我还是这国公府的主母,打听庶女的下落有什么错?倒是你,身为国公府的小姐,擅自离府不说,竟敢彻夜不归,传出去像个什么样子?真是给整个国公府丢人现眼!”孟氏声音尖锐的吼道,那嫌恶憎恨的目光无比凌厉,指甲深深嵌进肉里都浑然不知。 月心璃一听就忍不住要抄起袖子给这个恬噪的女人一个耳光,这就是国公府主母对待子女的态度吗?是非不分,不分青红皂白,是非不分就要定晚晚的罪,她算个什么东西? 月心璃正要开口,芊凰已经面不改色地向前跨了一步,风轻云淡道:“晚晚自知比不上二姐花枝招展,才艺出众,魅力惊人,否则怎么会让你如此宠爱她,将一颗心都放在她身上,宠得连其他庶女都忘了呢?” 芊凰不紧不慢地把一席话说完,当即就气得定国公和老夫人怒目圆瞪,看了一眼满脸尖酸的孟氏,心里的怒意慢慢溢了出来,孟氏此刻也注意到了芊凰在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方才那席话表面上是在夸赞芊华,实则是在指责她一心扑在嫡女身上,全然不顾庶女的死活,不配做一家之母,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贱丫头!若是她连这其中的含义都听不出,真是枉费了这么多年在府里打滚积累的经验了。 她只觉得自己讽刺的拳头就像打在棉花上,对方不仅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淡淡笑着,一脸从容地望着她, 她的眼睛笃定平静,不卑不亢,这样浑然天成的气度让她微微一愣,竟是有了刹那间的恍惚和迷茫,她真的是那个胆小怕事的楚芊凰吗?怎么仿佛变了一个人? “哼,主母教训庶女天经地义,你还敢讽刺我,真是无法无天了!”孟氏瞪大眼睛,一个小黄毛丫头也敢对她不敬,让她在老爷面前失了面子不说,更让站在那里的月心璃小瞧了,孟氏哪里肯服气。 芊凰看了看蠢蠢欲动的月心璃,一只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臂,月心璃太冲动了,不好好还敬她几句怎么对得起她这么些个月的忍让?想到这里她看向孟氏,嘴角有几分讥讽地微微勾起,轻声道:“晚晚怎敢,母亲您是定国候的嫡三女,又是高门之妻,高高在上,晚晚讽刺您岂不是大不敬?” 孟氏冷哼一声,芊凰脸上越是带着得体的微笑,她就越是恼怒,索性不假思索道:“小贱人,这是谁教你的规矩,见到自己母亲不行礼也就罢了,还如此阴阳怪气的对母亲不敬,难道没人教你规矩吗?一身的乡野气息,走出去真是丢尽了我定国公府的颜面!” 她已经彻底被激怒了,芊凰说得好听,嫡三女,其实就是讽刺她身份不高,真当她听不出来吗?身份一直都是她心口的一道伤疤,挂着嫡三女的名号,说好听点是嫡女,实际上吃穿用度上都与庶女差不了多少,嫡出的姐姐都顺理成章地嫁到了高门望族,而自己的这门婚事还是自己跪了一天一夜才向父亲讨来的,和定国公根本没有培养过什么感情,纯属政治联姻。 孟氏这么一骂,芊凰的脸色突然冷凝起来,深寒的眸子却嵌着嗜血的漠然,仍旧不羞不恼,淡定的看向她:“母亲这话说的不对,这不是指桑骂槐吗?我若是小贱人,那祖母是什么?父亲是什么?你又算是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彻底把孟氏问愣了,周围的丫鬟却是窃窃私语起来,纷纷窃笑着,五小姐若是小贱人的话,那老夫人就是老贱人,定国公就是大贱人,孟氏是定国公名正言顺的妻子,自然就是母贱人了,五小姐什么时候这般能说了? “我……”孟氏当众被芊凰借词羞辱,却找不出话来回骂她,她骂她小贱人,她却专门往其他话题上引破坏她与定国公之间的感情,专门往她身为嫡三女的痛处上使劲戳,且揪到错处就抓住不放,把她在老夫人心中的形象都快要踩到地缝里去了,这贱丫头,真是太嚣张了! “你这丫头真是欺人太甚了!祖母和父亲就在这里,你就胆敢对母亲如此不敬,你也不拿镜子自己照照,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德性,不孝的野种!”楚芊华实在是忍无可忍,当下站起身来指着芊凰的鼻头变开口骂道,哪里还有嫡女的修养,活脱脱一个市井泼妇。 楚云浩蹙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姐姐,一张俊脸拉得老长,他的母亲一直都以贤惠为名,姐姐也是恬静的性子,怎么如今变成了这幅模样?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哥被贬回边关受苦,真的如母亲所说那般都是五姐所害吗?五姐的性子他是清楚的,那一向温顺恬静的性子绝不会主动害人,除非被人逼到了绝境才会反击。 芊凰微微笑笑,不置可否,眼里闪过一道狠厉的暗芒,沉声道:“庶妹自知不比嫡姐端庄高雅,可不知嫡姐以生病为由诓庶妹去死亡之林又是何用意?”楚芊华将脸主动送上门来让她踩,何乐而不为呢? 一语出众人皆惊,楚芊凰此番出行难不成是楚芊华算计的?这嫡女果真是心思狠辣啊,连自己的庶妹都害。 楚芊华闻言一下子慌了,强装镇定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只怕是你自己行为不检点,想找个替罪羊吧,无凭无据,你想诬陷我?”无凭无据,就算楚芊凰揭露出来又有什么用?没有人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落个陷害嫡女的罪名! 月心璃见对方厚颜无耻的模样,到底还是压不住内心的怒火,一个箭步冲到了楚芊华面前揪住了她的衣领:“楚芊华,你还要不要脸?屡次三番坏晚晚的名声我先不和你追究,这次若不是被你这狠心的嫡姐设计,晚晚怎么会冒险一个人到死亡之林去,她又怎会不知死亡之林的凶险?也只有你这种白痴才会把那里当成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地方吧!”她月心璃也有脾气,也有自己的性格,她可不是芊凰那样回回都笑眯眯的对付人,这楚芊华都说到这个程度了,她再不站出来,岂不是白白让芊凰落了下风? 实则她多虑了,就算没有人站出来帮衬,芊凰也有办法自编自导一场戏,只不过月心璃的意外帮衬使芊凰的计策更多了几分赢的几率,既然楚芊华敢撞上来,就要给她一份厚礼。 楚芊华一时间被月心璃的反应弄懵了,原本算计好的话在脑海里消散的无影无踪,目光痴痴的盯着面前满脸愤怒的女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反抓住月心璃的纤纤玉手,在对方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鲜红色的抓痕,很是醒目。 “月小姐,月小姐息怒啊!”安嬷嬷见状迟疑了一秒后赶紧领着几位丫鬟上前去将二人分开,此刻楚芊华也在用力地摆脱着月心璃的束缚,哪知对方力度根本不似常人,手上的力道差点勒得她喘不过气来,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这可如何是好?”老夫人焦急地站起身来,一双昏黄的眼睛不住地转动着,写满了焦虑,月心璃的身份不是他们定国公府能轻易得罪得起的,而且现在的局势明显是楚芊华把人家月小姐给激怒了,他们国公府还能如何?向着外也不是向着内更不是,一时间焦虑的情绪就像是蚂蚁一般噬咬着内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如何妥当的把这件事圆过去。 孟氏虽然听过这月心璃嚣张的名声,但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眼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被对方勒住衣领险些背过气去,顿时顾不得对方身份尊贵,上前就去推正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然而,就在众人进退两难的时候,门外突然飘进来男子冰冷而又有力的声音:“心璃,不得无礼。” 接着,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一袭墨色衣袍的月凌殇走了进来,一双凤眸冰冷无比,仿佛蕴着一层薄薄的寒冰,剑眉冷立,眉飞入鬓,眼梢微挑,不怒自威,一身浑然天成的气势使众人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这位……就是传言中那名诅咒之身的月少爷吗? 月凌殇微微扫视着前厅,赤炎般的眸子深邃的看着芊凰,眼内一片流光,眼神忽然多了几份温润,站在中间的楚芊凰,只是淡淡的拂了拂鬓边的碎发,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那荣宠不惊的眼神,不卑不亢的神色,着实让人移不开视线。 芊凰就那么淡淡地站在原地,像一株刚刚出水的芙蓉,那浅粉的樱唇,像极了初春时枝头绽放的第一朵樱花,给人一种高贵却舒然的感觉,却透出一股冰冷和疏离,使人不敢亵渎,更不敢在她面前耍什么把戏,那双深邃的眸子,似乎能将人看穿。 自从这卓越的少年迈进前厅,就有一股灼热的视线一直随着他轻微的步伐,楚芊兰白皙的脸颊上飞上几丝晚霞般的红晕,能说会道的嘴巴到现在只是微微动动,什么都说不出来,脑内清晰得可以听到自己扑通扑通加快的心跳声。 这名少年……就是传言里命格不祥的月家独子吗? 第七十六章 二人维护 仿佛与传言中不符,传言中月氏独子性子孤僻,待人疏离,如今看来,他那份冷漠的外表之下似乎还掩藏着一副温润的气息,慵懒与雅致相交叠,那双赤色的眸子中半是冷厉半是漠然,透着摄人心魄的流光,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走带着说不出的高贵和涵养,这样的高门贵族,岂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 三姨娘注意到女儿的异常,连忙私下握住了楚芊兰的手掌,微微加重的力道让楚芊兰吃痛一声,回过神来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己的娘亲,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将头撇过去,在这种场合,她是不能和娘亲有太多交集的,这与礼不符,毕竟孟氏才是族谱上定国公明媒正娶的正妻,她们名正言顺的母亲,即使内心再不喜,也不能在这方面被人抓到把柄编排。 这些事楚芊兰从小就烂熟于心,她不在乎自己身份是不是低贱,她相信只要靠着自己的手段在贵族圈中立足不是难事,至于将来她也没打算指望孟氏能给她指一门好亲事,所以她才要靠自己去争,哪怕是在皇族中做一名妾室,她也有希望步步高升,平步青云,想她自小就是耳濡目染,在娘亲的教导下工于心计,就差一个能让自己扬名的机会。这场国宴每个朝廷要员都可携三名女儿出席,凭祖母对楚芊凰的喜爱,她的名额肯定是少不了,父亲一向又偏宠楚芊颜,她只能想办法在楚芊华这里开刀,让父亲和祖母对楚芊华失望透顶,她才有机会取而代之。 而现在看来,楚芊凰似乎不像表面上那般纯良无害,单单从这次的事件来看,就知道她并不像表面那么没手段,以前她总是一脸憨笑,毫无心机,而如今却是连消带打,把孟氏、楚芊华三言两语就逼得退无可退,看起来隐藏得很深啊,就连她也是这几次才发现了些许的端倪,能瞒过她和精明祖母的眼睛,这手段也可见一斑了。 反观月心璃听到自家哥哥的声音,也放松了下来,眉宇间溢出一缕浓浓的愤怒,哥哥明知是孟氏母女陷害晚晚,不帮晚晚说话就算了,竟还装聋作哑地让她不要失礼,目的无非就是为了给自己留点面子,可自己又怎么会在乎这么点名声?要不是孟氏母女欺人太甚,她也不会如此冲动了。 突然孟氏的身影从斜后方推了过来,月心璃还没未来得及躲开就被这股大力猛地推开,向侧边狠狠的倒过去,重重的摔到地板上,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糟了!孟氏忽然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一时间呆呆的愣在了那里,一阵一阵的寒流涌上心头,目光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手掌,目光夹杂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惊慌。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只是想把月心璃从芊华身边推开而已,刚才月心璃不是用了很大的力度吗,怎么反而被她推倒在地了?这下可糟了! 老夫人腾地一下从上座重新站起身来,用力地用拐杖敲着地面,痛心疾首道:“真是造孽啊,我老婆子一心信佛,怎么偏生有了这么个媳妇和孙女,当真是家门不幸啊。”这下可是彻底糟了,楚芊华惹怒了月小姐不说,孟氏还将月小姐给推倒了,谁人不知这月心璃是月族长的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里疼着,若是让月族长知道他的嫡系千金在她们定国公府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那还了得?月氏一族的势力其实他们能随随便便招惹的?真是造孽啊! 芊凰赶忙上前将月心璃扶起来,微微转眸,目光似冷非冷的睨向孟氏母女,后者下意识地浑身一颤,几丝冷汗从背后渗出。她微微撩开月心璃的袖子,几丝鲜红的抓痕映入眼帘,在白皙的肌肤上愈加醒目。 月凌殇已经满目阴鸷,他万万没想到孟氏敢在他眼前伤害心璃,这等阴毒的女人,和传言中温柔贤淑的夫人大相径庭,他也没必要给她留颜面了。 “当着本少爷的面伤害本少爷一母同胞的妹妹,不知夫人这是何意。”明明是疑问句到他嘴里却化为了陈述,甚至多了几分狠厉,一双眸子里透着凛冽的寒光,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动彻心魄,使人望之胆寒。 “这……月少爷许是误会本夫人了,本夫人本想着拉开这两个孩子,没想到竟然一时失手,误伤了月小姐,实在是抱歉,芊凰,你且看看,月小姐有没有伤到哪里?”孟氏赶紧装出一副温柔贤惠的模样来,不经意间抬眸却是看到了定国公义愤填胸的脸色,只觉得心里溢满了浓浓的悲凉,老爷早就对她失望了,不是吗?她还有什么好期待的。 “呵,好一个一时失手。”月凌殇冷冷的嗤笑一声,“果然是口蜜腹剑之人,难不成你想三言两语就哄过本少爷吗?这件事是不是有心你自己应当清楚,如今你伤了心璃,本少爷也不必跟你客气了,心璃若是有半点损伤,夫人可别怪我月家不留情面!” 一字一句清晰有力,赤色的寒光摄人心魄,他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孟氏浑身打了个寒颤,脚下一软,身子软软的跌到了椅背上,满脸的颓废。 说毕月凌殇缓步走到芊凰面前,轻声问道:“五小姐,心璃的伤势如何?”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宠溺和关切,不知道是对着面前的哪名女子,那轻柔的口气与方才的狠厉大相径庭,看得众人齐齐一愣,这月少爷的脾性果然是喜怒无常啊。 芊凰微微抬眸,面不改色道:“心璃这伤并无大碍,只是手臂上的抓痕需要上一些我特质的药粉……” 孟氏闻言心头一喜,慌忙站起身来插嘴道:“此事就不麻烦芊凰了,我这就派人去水烟阁取些上等的疗伤药来给月小姐疗伤。”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挑衅,楚芊凰医术再高明也比不上药铺的上等疗伤药,这次她一定要好好挫一挫楚芊凰的锐气,把方才丢的面子都找回来! 然而她面上的笑容还未绽开就僵在了那里,只听月心璃出乎意料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漠疏离:“不劳您费心了,既然晚晚说了要用她特质的药粉只管用就罢了,旁人的药我不放心,谁知道会不会加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说话从不拐弯抹角,直来直去,一句话说得孟氏怒火中烧,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还会蠢到在自己送的药里下毒吗?这月小姐真是嚣张至极! 此刻老夫人哪容得孟氏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赶忙开口说道:“那就按照月小姐说的做,这次是我国公府对不住月小姐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事情圆过去,孟氏这种蠢货只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老夫人好言道歉,月心璃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听说这个老夫人待晚晚真心不错,心里的火也就消下去一点:“算了算了,这时就不追究了,只是晚晚的事还不能算完,你们定国公府必须要给个说法。”字里行间都在维护楚芊凰,旁人若是猛然一听还以为芊凰是月家的人呢,得月心璃如此袒护,真是旁人做梦都梦不到的福气。 老夫人冷冷地扫了一眼孟氏,眼神晦暗不明,芊凰则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仍旧一脸温和,浅笑盈盈,安静的站在原地握着月心璃的纤纤玉手,像一朵静谧的海棠花。 “那是自然,怎么说晚晚也是我的孙女,不能让她平白受了委屈,月小姐有什么话尽管说吧,让老身来斟酌片刻。”老夫人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一句话说得模棱两可,双方都不偏袒,身子也缓缓坐下。 月心璃索性抽开了芊凰的手掌,向前迈了一步,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其中自动省略了悬崖处的惊险,她这添油加醋的一说,众人心里皆是怒火升起,心里对孟氏充满了鄙弃。身为主母不为庶女着想就罢了,还千方百计地设计暗杀,这样狠毒的心肠哪里配做一家之母,若不是有个嫡女的身份摆在眼前,孟氏想保住这个位置只怕都难。 老夫人闻言沉默了片刻,一双昏黄的眸中暗光闪烁,似冷非冷,似笑非笑,几支珠翠点缀在发上,熠熠生辉。 月心璃倒也不急,在最后寻了个位置拉着芊凰一起落座,端起一旁熟悉的茶杯放在唇下优雅地抿了一口,上扬的嘴角足以看出她此刻心情不错,轻扬的发丝拂过鬓边,徒增了几分优雅动人的气质。 有人欢喜有人愁。 孟氏母女用力绞着手中的锦帕,焦虑之色溢于言表,老夫人最看中名声,不知道会不会相信月心璃所言…… 想到这里,楚芊华怨毒地瞪向另一边一脸风轻云淡的芊凰,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楚芊凰,你个小贱人,居然有这么多人肯护着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有一张狐媚子的脸,会迷惑人罢了,可恨他们一个个的都维护你,八王爷,东方少爷,东方小姐,再到现如今的月小姐和月少爷,怎么你就有这么好的命! 第七十七章 参加国宴 “月小姐。”老夫人低低地呢喃了片刻,这毕竟不是什么小事,苛待庶女,这样的名声传出对嫡系一脉必定有损,但无奈月心璃逼迫得太紧,没有一个恰当的理由只怕谁都不会甘心放手,“虽说此事是芊华做得不妥当,但毕竟只是月小姐的一己之言,不能断定什么,不如就先让芊华去家阉潜心修佛数日作为惩罚,你看如何?” 方才的话毕竟只是一家之言,不能凭此就断定楚芊华的罪名,否则传出去会说定国公府处事有失公允,对国公府的名声也是大大不利,这种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不过凭着月心璃不依不饶的性子,要随随便便打发只怕还要费些功夫,还有那深藏不露的月少爷,虽说他方才一直保持沉默,但维护之意溢于言表,晚晚当真是好福气,有这样的朋友庇护,想必日后的安危暂且不必忧虑。想到这里,老夫人眼底划过一抹赞赏的光芒。 说实话,她还真不想维护孟氏母女,这对母女嚣张跋扈惯了,也该让她们吃些教训,免得日后生出什么大乱子来。 “这怎么”月心璃刚要张口反对,顿时一阵剧痛从手腕处传来,心璃吃痛一声,抬眸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毫无温度的赤眸,点点寒光在其中氤氲,一头乌黑如缎的长发用一根琉璃白玉发带束起,脑后垂着几缕浅金色的流苏璎珞,几缕柔软的发丝慵懒随意地垂到胸前,更显得邪魅雅致,冷眸陡转,警告性地看向月心璃,示意她不要说话。 “这是定国公府的家事,本少和家妹自然不便插手,至于怎么处理这件事,老夫人自己决定便是,心璃只是心直口快,并无恶意。”月凌殇冷冷地说完,眼神十分深邃,纤长的睫毛浓黑微微上卷,漂亮的瞳孔中散发出森冷且摄人心魄的光芒。 自家兄长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月心璃只得乖乖上前来给老夫人赔了个不是,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想让她给孟氏赔礼,做梦! 然而孟氏以为月心璃要向她施礼,当即温柔地笑了起来:“没什么,小孩子么,犯点错也是正常的,不必赔礼了。” 月心璃闻言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这人该是有多自恋?让她给她赔礼,她还不够资格!“不好意思,本小姐没有要给你赔礼的意思,你大可不必自作多情,若不是不想扫了哥哥的面子,本小姐看你一眼都……难受!”到嘴边的“恶心”二字被她生生改成了稍稍文雅些的用词,可是仅仅是这一句话已经让孟氏怒不可遏。 月心璃抖了抖嘴唇,毫不留情地出言相讥,目光高傲地看着楚芊华,满脸不屑。 被这么当众羞辱,孟氏和楚芊华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两人恨恨的盯着面前那高傲嚣张的月心璃,可恶,仗势欺人算什么本事?不就是靠着有一副好身份背景吗,她们还偏偏得罪不起,受了委屈和羞辱也要往肚子里咽。 然而月心璃正是看到了这一点,这才敢毫无顾忌地出言讽刺,既然不让她插手,她出几口恶气总成了吧,这口恶气不吐不快! 月凌殇微微蹙紧眉尖,反手拉住月心璃向上首的老夫人鞠了一礼,目光森寒地撇下两个字:“告辞。”话音刚落,两人的身影已经出了前厅,看得众人一阵呆愣。 芊凰眼里透着浮光掠影的光彩,这月少爷果真聪明,方才月心璃的话维护之意已经很明显,若是他再开口维护难免会引起众人猜疑,到时候只怕会适得其反,而如今甩手而去不但会引人疑虑,还会使人下意识地将矛头指向孟氏母女,这是一种威慑,只怕这对母女的处罚不会再那般简单了。 果然,老夫人闻言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墨汁来,一双昏黄的眼珠森寒的瞪向孟氏母女,声音冷然:“孟氏苛待庶女,屡屡致使后宅不宁,罚跪佛堂三日,抄写经文三十遍,每日的请安也免了,克扣一年月钱,至于下半年的盘缠你们自己想办法吧,想必定国侯府每月送来的零用也不少,何必在乎这一点点份例。” 老夫人嘲讽的语气和话语等于在孟氏伤口上撒盐,脸上火辣辣的难受,她只是个嫡三女,父亲和母亲巴结那些在夫家有一定地位的长姐和二姐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把身段放下来给她这个不得宠的傀儡夫人送来什么津贴零用呢?说好听点她不过是父亲安排在定国公身边的一枚棋子,为了和定国公府建交,而府中的实权如今都悉数落在了老夫人手中,她对于定国侯府也就没有多大意义了。 “媳妇明白。”孟氏咬咬牙,屈身行礼,一双眸子里充满了不甘和敬畏,动作生硬。 老夫人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随意地挥了挥手说道:“时辰不早了,你们都散了吧,我和老爷有话要商谈。” “是。” 众人三三两两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前厅,芊凰迈出寿康苑的一刹那只觉得身后一沉,转眸只见一名娇滴滴的小女孩不舍的抓住了她的裙摆,咧开一个欢快的笑容:“五姐姐好厉害,雨儿以后一定要多和五姐姐来往,绝对不会给五姐姐惹麻烦的。” 真是个乖孩子,嘴巴也很甜,五姨娘不宠爱她,大概也是因为楚芊颜的光环太盛,遮掩了这名小女子的纯真乖巧吧。想到这里,芊凰宠溺地抚了抚楚芊雨光洁的额头,柔声道:“好了,快回去吧,别让五姨娘起疑心了。” 这小女子闻言严肃地点点头,朝她摆了摆手后飞一般的朝五姨娘离开的身影追过去。 “唉……”空荡的院里萦绕着一声轻微的叹息。 “母亲的意思是,让晚晚,芊兰和芊华去参加国宴?”定国公蹙紧了眉尖,面色冷戾道,“芊华最近表现如此令人失望,母亲为何还要让她代表国公府参加国宴?” 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端起茶盏,淡淡的抿了一口,茶香四溢,分外宜人,声音不由得变得柔缓起来:“芊华虽然行为不端,但怎么说也是嫡女,如果此次把她搁在府里,只怕外面会引起非议,再说,她的年纪也尚且不小了,这次参加国宴顺带也让你见见那嫡三子,如果相中了,改日就定下婚约吧,她不议亲,底下的庶女也没办法议亲,不能耽误了其他人的前程。” 言之有理……定国公默许似的点点头,转而又问:“那芊兰她……”他一向不喜欢楚芊兰的性子,然而这次母亲没有选择芊颜,到让他有几分意外,楚芊颜在他眼里就是一名无瑕的女子,毫无缺点,平日里也乖巧懂事,不知母亲什么时候对她有了偏见。 “楚芊颜空有美貌谈吐粗鄙,毫无大家闺秀的气质,参加这种大场合难免会怯场,芊兰虽说性子有些沉默寡言,但那份气质却是出尘不少,这次也带她去见见世面吧,也好多结交一些闺中密友。”老夫人说的话一向很管用,定国公索性不再疑惑,站起身来作揖: “那母亲先歇息吧,儿子告退了。” 这高大的身影迈出寿康苑后直奔二姨娘所住的清音阁而去,一路上没有半点耽搁,面色随着步伐的加快也愈加舒展。 月国皇宫内,云岚宫。 女子身着以红黄两色为主的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两袖旁绣着大朵牡丹,鲜艳无比,裙裾则绣着金色的祥云图案,以宝石、琉璃点缀,一双犀利娇媚的丹凤眼含着笑意,凌云髻中央的的凤鸾嘴中含着一颗明珠,明珠下的束束流苏轻轻垂下,映得女子面容瑰丽而妩媚,吹弹可破的皮肤更加晶莹白皙。 “子渊呢?还没有回来吗?”这尊贵的女子举止端庄,雍容华贵,目光轻柔的望向旁边服侍的公公,红唇微微颤动,声音如泉水般清透动听,一字一句就像是滴滴清泉流入心间。 “回岚妃娘娘,八王爷已经进宫,正朝着这边紧赶慢赶呢,让那祥嫔给耽误了一会儿,约摸着半柱香就到了。”这名公公恭恭敬敬道,岚妃一向待下人亲厚,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不但没受过白眼,反而这日子过得其乐融融的,这机会在宫里可是实属难得,也庆幸他们跟了个好主子,要换成是凤霞宫的那位皇后娘娘,三天两头就得挨一顿打骂。 “祥嫔?”听到这个称呼,岚妃的眉头不经意间一蹙,冷声道,“她拦住子渊做什么?”她与这祥嫔一向不和,如今她在子渊回宫的路上截住子渊是何用意?她可不认为祥嫔有闲心开这等玩笑。 “这……奴才也不知,看八王爷进宫的方向,应该是刚才训练场回来。” 训练场?看来这次两国比试,子渊是真的下了一番功夫,想到这里,岚妃脸上扬起一抹优雅动人的弧度,一颦一笑宛若少女般温婉动人。 第七十八章 心思各异 “母妃,儿臣来看看你。”,墨子渊风尘仆仆,满脸倦容地从殿门走了进来,俊美的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唇角微微扬起,一抹阳光在眸中晕染开来,似笑非笑地盯着岚妃,被对方回瞪一眼,轻声啧怪道:“尽没个正经,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打趣母妃,比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儿臣自然是有这个把握的。”墨子渊脸上挂着不羁的笑容,一双墨色的眸子里流光溢彩,星光在其中晕染开来,带着几分柔和和迷蒙,面色夹杂着几分倦色。 岚妃见状挥手示意宫女上茶退下,脸上带着几分心疼的神色,声音也柔和了不少,恍若雨打浮萍,清透婉转,娓娓动听:“母妃只是怕你太累了,把身子累坏了可怎么好?”虽说墨子渊不是娇生惯养的王爷,但从小锦衣玉食,又正血气方刚,万一一时鲁莽做出什么事来,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就连这后宫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他们母子的位置,更何况宫外…… “母妃大可放心,儿臣知道分寸,这次比试也一定会尽力而为。”墨子渊将茶盏中的浓茶一仰而尽,岚妃慈爱的望着他,柔声道:“云国乃是武将之国,此次前来也是为了两国交邦,你可别一时莽撞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这次比试,能卖给对方面子,还是给对方留些颜面的好。”谁有知道她说这话时的犹豫,她又何尝不想月国赢下这场比试,但为了大局着想,丧失一两次胜利也未尝不可。 “母妃,儿臣认为,两国交邦是一个互惠互利的过程,如果在这场交邦的开始月国就毫无还手之力地败给了云国,岂不是让云国更加目中无人?那样的交邦对于月国来说也是不利的。”墨子渊语气里透出浓浓的不赞同,甚至多了几分不悦。 岚妃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而问道:“对了,母妃说和云国柔皇后比试的是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庶女?这些日子你忙着准备母妃还没来得及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丞相府千金就精通骑术,怎么子渊偏偏选了一名素未耳闻的庶女呢? 墨子渊想了想,面色从容:“五小姐精通骑射,她的骑术就连儿臣都自愧不如,比起那些绣花枕头一包草的大小姐们,这未必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儿臣坚持自己的选择。”他的眼底迸发出惊人的光辉,恍若九天初升的太阳,无比绚烂,亦是霓虹之光,纷彩斑斓。 岚妃笑了笑,这孩子的性子还是一点没变,有了什么决定就会永远这样倔下去,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好了,母妃信任你的选择,也但愿那个定国公五小姐不会拂了你的信任,话说回来,子渊的年龄也不小了,这选妃的事一拖再拖,拖了好几年,如今可是有好的人选了?” 她不喜欢逼迫儿子娶不喜欢的女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是她教他的第一句话,往后若是这江山社稷都是他的,娶自己喜欢一名女子又有何不可,顺了他的心愿便是。这也是岚妃为何一直拖着墨子渊婚事的原因,与其成一对怨偶,不如来个两情相悦,将来也是子渊的助力。 “……母妃,儿臣倒觉得,这定国公五小姐很是特别……”在岚妃目光的注视下,墨子渊竟然下意识的说出了这句话,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急忙辩解,“母妃别误会,儿臣只是觉得这五小姐很特别,骑射马术样样都不输给男子,医术也很高明,儿臣确实很倾佩。” 岚妃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家皇儿那**辩解越红的俊脸,心中明了,难得子渊会这么欣赏一名女子,这定国公五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她不在乎庶出的身份,只要子渊愿意,她可以放下身段来见见这个庶女,是不是自己所料想的那般才华横溢国色天香。 “子渊可是对这五小姐有好感?”岚妃看似无意间的一句问话问得墨子渊愣了片刻,轻咳一声,正要摆手解释,却被对面貌美的女子轻言打断,“明日就是国宴了,母妃不介意召见那五小姐来看看,若是真的合了母妃的心意,庶出也未尝不可。” 墨子渊闻言赶忙出声说道:“母妃别乱说,儿臣并没有这个意思,别毁了五小姐的声誉。”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对五小姐只是单纯的倾慕而已,若是母妃大张旗鼓地召见她来,只怕外面会传来闲言碎语,坏了五小姐的声誉可就大大不值了。 岚妃莞尔一笑,纤细的手指轻轻叩打着桌面,眼底飘过一抹促狭的笑意:“放心,母妃知道分寸,不会坏了她的名声,不过,母妃倒是听说那定国公嫡女和祥嫔沾着点亲?”说道祥嫔时,她的眼地飘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声音也慢慢冷了下来。 “儿臣不知。”楚芊华还和碧湘宫的那位沾着亲?她与五小姐关系不睦,只怕这次进宫不会太平了……墨子渊的脸色彻底冷凝了下来,一双眼底闪过不知名的光芒。 …… 次日清晨,水烟阁内,楚芊华身上披着嫩柳色的纱衣端坐在梳妆台前,眼含柔情的注视着镜中映出的面孔,一头青丝散散地披在双肩上,略显柔美,白皙的脸蛋上未施一丝粉黛,悠悠叹了口气。 “怎么样了?”孟氏身着华裙走了出来,她身为主母,自然也要出席这次国宴,伸手轻轻抚了抚自己施了粉黛的面孔,一时间竟是有几分伤感,不知道这样的粉黛能不能遮住她憔悴的容颜,这次进宫除了出席国宴,也要去探望自己的嫡姐,这装扮可不能寒酸了让人看了笑话去。 此刻楚芊华的三千乌丝已经挽成了精致的蝴蝶髻,圆润的珠花点缀在发髻侧面,琉璃水晶微微垂下,将她姣好的容颜衬托出了几分柔美,彩凤正在首饰盒里挑挑拣拣,挑选合适的鲜花来装点发髻,秀眉都蹙到了一起。 “哪有那么麻烦,挑一朵粉色的芙蓉拿来吧。”楚芊华闭了闭眼睛,伸手探了探满头华丽的珠翠,想到自己近日的待遇,一丝苦涩在心底悄然蔓延开,她这才发现,相对于内心的苦涩,这样的装饰衣裙真是微不足道呢…… “等等。”孟氏上前拿过彩凤手中的芙蓉,重新丢回了首饰盒内,毫不犹豫的拿出一朵鲜艳的牡丹花插在蝴蝶髻的正右方,开口道,“芊华,勇敢一点,要尝试最鲜艳的,相信自己早晚会是那万花丛中最尊贵的一朵,没有什么痛苦是不能忍受的。” 孟氏的一席话让楚芊华本来伸出的手重新缩了回去,犹豫的神色慢慢被坚定取代,拳头微微攥紧,是啊,她早晚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最尊贵的女人,等她将来飞黄腾达,还在乎这一点点小小的委屈吗? “母亲,女儿明白了。” “明白就好,该出发了,走吧。”孟氏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抚了抚楚芊华的脸颊,在四名丫鬟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门。 …… 三辆无比奢华的马车早早就候在了国公府门前,楚芊华身着一袭枚红色裹胸华裙,外披嫩粉色纱衣,微微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摆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更加雍容柔美,两缕青丝垂于胸前,脸上薄施粉黛,挂着优雅的笑容。想到方才母亲对她的嘱咐,要让所有参加国宴的小姐知道,她楚芊华才是万花丛中最尊贵的那一朵,她才是未来八王妃乃至太子妃最合适的人选,可不能让楚芊凰这个贱丫头影响她这么多年来的积累和发挥。 定国公一身戎装站在第一辆马车边,不住的朝府内张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楚芊华深吸了一口气,在孟氏眼神的鼓励下大着胆子走了上去,却是不敢与这威武的男子对视:“见过父亲。” 她的姿势很标准,定国公也没有太多的为难,只是淡淡的应了声:“嗯。”便不再有任何的言语。 当楚芊兰从府内走出来的时候,楚芊华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像在倒流,怎么会这样?楚芊兰这个不受宠的丫头怎么会得到这宝贵的资格?凭父亲对楚芊颜的宠爱,这个机会绝对不会落在楚芊兰身上的,可是……楚芊颜没有心机很好摆布,楚芊兰却不同,她有心计,有主见,连自己都防不胜防,看来这一路定时不会太平了,她要好好提防才是。 楚芊兰身着一身浅粉色华裙,肩上披着乳白色轻纱,把优美的身段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微风拂过,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显出一种别样的风采,看得楚芊华极为恼怒。 “兰儿见过父亲。”楚芊兰莲步轻移微微见礼,声音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定国公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太多的反应,这个细微的举动看得楚芊华心中大喜,看来父亲依旧不喜楚芊兰这丫头,自己的危机感倒小了不少。不同于楚芊华的是,楚芊兰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淡淡的站到一侧,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看得定国公有几分赞赏,满意的点点头。 不一会儿,芊凰在湘儿灵犀一左一右的搀扶下现了身,明珠生晕、美玉莹光,身着冰蓝色华裙,袖口上绣着淡粉色的牡丹,金色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碧水云天图,宽片浅青色锦缎裹胸,长裙微微散开,举手投足间就如同扬柳般婀娜多姿。倾城之貌显得清雅脱俗,姿容秀丽无比,很快就将楚芊华二人的姿色压了下去。 她的仪态举止标准优雅,定国公满意的轻笑起来:“好。”不等楚芊华开口,定国公就对着芊凰点了点头,几人分别上了不同的马车,孟氏母女单独一辆,楚芊兰和芊凰一辆,定国公独自上了领头的马车,冷然下令,三辆马车朝着皇城驶去…… 第七十九章 探望祥嫔 月国皇宫,红墙绿瓦,金砖堆砌,一片繁华,石台上各设一座鎏金铜亭,对亭造型纤巧秀丽,为御花园增色不少,园内青翠的松、柏、竹间点缀着山石,形成四季长青的园林景观,圆形攒尖式的上层檐上安有铸造古雅的宝顶,无论是依墙而建还是亭**立,均玲珑别致,疏密合度。 金色的阳光照射到琉璃瓦片上,浮现出斑驳的影子,仿佛碧玉一样的荷叶挺立在碧波中,连成一片,是那样亲密无间,静静的湖面上布满了碧翠欲滴的荷叶,涟漪清浅,嫩蕊凝珠,盈盈欲滴,清香阵阵,沁人心脾。 宫女们手捧着精美的糕点,醇香的美酒,不停的在各个席间穿梭,大臣和各家少爷已经先前往含元殿向皇上请安了,女眷们则先行到御花园准备,放眼望去,果真是环佩珠翠,琳琅满目,朝臣小姐和贵妇们都仪态万千,个个盛装打扮,穿红戴绿。她们都心中明了,自己此次的目的,是要给那些人中之龙留下深刻的印象,无论是八王爷还是东方家族的嫡子都尚未娶亲,她们谁能够冠压群芳,谁能够大展才艺,就看今日了。 无论是嫡女还是庶女,都本本分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尽量用最优雅大方的动作品尝着糕点,然而尝到口中却是半点甜味也无,期待和兴奋占据了整片内心。 芊凰二人的到来让原本热闹非凡的御花园瞬间安静下来,众人敌意的目光在芊凰身上来回扫视,一些没见过芊凰的小姐随即窃窃私语起来,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生得如此标致?只怕会成为她们的头号竞争对手。 “那是谁啊?” “你还不知道吧,那是定国公的庶女,上次在群芳宴上啊,她……” “不过庶女罢了,打扮得那么出尘做什么?看这张脸也不是个好的。” “是啊,我最讨厌这种表面善良背地龌龊的人了……” 诸如此类的话不加掩饰的传入芊凰的耳中,并没有使这名女子产生一丝一号的不悦,而是在嘴角扬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弧度,悠悠众口怎么堵得住?想说什么就随她们去吧,想到这里,那宠辱不惊的模样使她那沉鱼落雁般的面容更添几分摄人心魄的魅力,身上散发着在其他千金身上看不到的气质,成熟内敛,冷静自持。 “呦,这边还真是热闹。”几道身影在宫女的引领下迈进了御花园,原本一脸鄙弃的小姐们纷纷坐正身子,娇羞的笑了起来,秀靥艳比花娇,平添了几分娇柔,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逐步前来的五道身影。 来人正是月心璃兄妹和东方瑾三人,两大家族实力不可估量,自然不必去朝拜皇上,索性率先移步来了御花园。 “晚晚!”月心璃眼尖,第一个发现了还未来得及移步的楚芊凰,上前亲切的捏住了芊凰的玉手,嘴角扬起一抹优雅却掩不住兴奋的笑容,身着一袭月白色华裙,搭着雪羽披肩,里穿粉红色晕染的缎裙,无规则的绣着金银线条和雪狸绒毛,纤腰不盈一握,凸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琉璃般的眼睛此刻闪闪发亮,如同黑耀石般的眸开合间透出欣喜。一头秀发挽成流星赶月簪,恍若倾城,亦似飘仙。 芊凰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抹柔光在眼底掠过,声音轻柔婉转:“心璃,瑾儿可来了?”月心璃和东方瑾在正式场合都是形影不离,东方瑾一定就在不远处了吧,脑海中突然掠过一张天真活泼的笑脸,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这么多日子不见,不知道这顽皮的小丫头有没有几分收敛。 不等她作出反应,脖子就被人从背后勾住了,即使不回头也能猜到是谁,芊凰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容,反手拉住那双不停挣扎的小手,语气中夹杂了宠溺:“瑾儿,这是在国宴上,不许胡闹。”亲昵是亲昵,但也要分场合,树大招风,她可不想招惹这么多敌意。 “凰姐姐,好久不见,瑾儿可是想死你了!怎么样,有没有想瑾儿啊?”东方瑾洁白的皮肤犹如刚剥壳的鸡蛋,明亮的眼睛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一般,小巧的红唇与皮肤的白色对比分明,一对小酒窝均匀的分布在脸颊两侧,欢快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可爱如精灵。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如九秋之菊。 “瑾儿,你且先下来,别把五小姐累坏了。”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责怪声,语气中不乏宠溺,虽是责怪却令人听不出一丝不满,足以见他对这个妹妹的珍视和宠溺。 芊凰缓缓转过身去,等东方瑾双脚着地后微微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东方曜那张绝世的面孔,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如同鸡蛋膜一样吹弹可破,在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迷人,睫毛随着呼吸轻轻的扫过肌肤,黑玉般的眼睛散发着淡淡的温润,如樱花般的双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温柔如水,美的让人惊心。 一袭紫衣温雅如玉,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上前打了声招呼:“五小姐,好久不见。”望着她不同风格的打扮,东方曜只在心里默默感慨,这名女子当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无论穿什么风格的华裙都掩盖不住那种超凡出尘的气质和与生俱来的高傲,每每都会给他惊喜。 芊凰微微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目光缓缓移开,停到了另外两名男子身上,月凌殇依旧是一袭墨衣,墨玉般的头发带有淡淡的光泽,肌肤细致如美瓷。一双赤色的眸子恍若置人于淡雅如雾的星光里,优美如樱花的嘴唇轻勾,扬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容,恍若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平静又带有波澜。 平心而论,他真的很美,美得令女人都自惭形秽,但那双赤色血眸中时常流露出的阴冷与疏离却令人敬而远之,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若是没有那样一段往事,也许,她也会像这些大家闺秀那样沉沦其中吧,可惜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如果”,不论他是不是记忆中的那名男孩,也不论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羁绊,她注定,不会再为任何人心动,心碎的滋味,尝过一次就足够了。 三名男子的到来,让不少贵族小姐都暗暗搔首弄姿起来,其中自然也包括楚芊兰,众人都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暗送秋波,迫切地希望对方能留意到她们一眼,哪怕只是一眼就能带给她们无尽的满足感,这些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虽说八王爷俊美无双没错,但八王妃的人选只有一个,她们自小心高气傲,又怎愿做寄人篱下的妾室或侧妃,所以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适当的转换目标也是没有错的,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免得将来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与其同时,另一边,孟氏带着楚芊华顺着一条小径到达了碧湘宫,却被守在殿外的宫女拦了下来:“什么人未经邀请敢擅自前来碧湘宫?祥嫔娘娘是你们想巴结就能巴结得上的吗?”这宫女语气高傲,傲慢的歪了歪脑袋打量着楚芊华,眼底划过一丝不屑,姿色平平的丫头罢了,还上赶着巴结娘娘,也不自己找个镜子照照够不够资格。 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出口,看对方的衣着定是显贵人家,不好太过得罪,适可而止就好。 “大胆贱婢,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胆敢出言不逊!”楚芊华一副恨不得撕了她的嘴的模样令人浑身打了个寒颤,楚芊华一口银牙咬得咯咯响,手掌下意识的攥成拳状。 “你们……”宫女指着她们就要讥讽,突然被身后传来的厉声呵斥打断:“何人在这里对夫人无礼?来人,给我拖下去掌嘴!” 这宫女闻言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身影,脸上半点狂妄也无,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叩头:“姐姐,奴婢知错了,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夫人,请姐姐从轻处罚……” “从轻?”大宫女冷哼一声,随意挥了挥手,“给我拖下去掌嘴四十,发配到慎刑司服役。”她的话音刚落,就有几名粗使婆子从后面大摇大摆的走出来,抡起袖子拉住了那宫女纤细的胳膊,加大的力道让那宫女痛呼一声,连求饶都喊不出来,只得任对方将自己拖出碧湘宫殿,满目不甘。 “这位就是定国公夫人和小姐吧,娘娘命奴婢来接二位进殿,二位请随奴婢进来吧。”大宫女朝孟氏二人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后转身就走,语气中透出几分冷漠和冰冷,从她刚才的手段不难看出此人心地的冷漠,孟氏二人也不再多言,直接跟了上去,心思各异。 “夫人和小姐请进去吧,娘娘已经在等候了。”大宫女在宫殿门前停下,摆出一个“请”的姿势,规规矩矩的守在了一边,面不改色。 “好,多谢了。”孟氏客套两句后推开了殿门,一股宜人的清香扑鼻而来,夹杂着花香和檀香,一个朦胧的身影慢慢清晰起来。 第八十章 阴毒心思 走进大殿,楚芊华顿时被这里的奢华大气给吸引了,这内殿里很是温暖,奢华瑰丽却不落俗,只见贵妃榻上,一名珠光宝气、艳光四射,约摸三十来岁的妇人正亲切地看着她。 这位……就是她的姨母祥嫔娘娘吧。楚芊华大胆地抬起头来打量着祥嫔,眼底满是羡慕,祥嫔穿着一件素白色的锦裙,用深紫色的丝带系在腰间,桃红色的丝线勾勒出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腰线一直延伸到裙裾,显出了窈窕的身段,给人一种华贵不失大雅的感觉,外披一件嫩紫色的敞口绣衣,腰间系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琉璃玉佩,平添了一份平和之气,皓腕上戴着一个青绿色的玉镯,一头秀发用紫白相间的丝带绾出了一个繁杂的发式,给人的感觉高高在上又不失大雅。 “祥嫔娘娘吉祥。”既然已入大殿,就不容他想,两人立刻莲步上前,笑望着上首,盈盈下拜。楚芊华眼角的狠光早已收敛干净,显得温婉知礼,端庄清秀。 “好了,快起来吧。瑞云,这么多年没见了,本宫瞅着芊华比以往更有神韵了,真有几分贴近母亲当年的风采啊,不愧是妹妹悉心教导出的大家闺秀。”祥嫔望着楚芊华眼带笑意,一旁的宫女见状急忙一边请孟氏母女落座,一边去沏茶。 “娘娘近些日子身子可还好?”孟氏体贴地走上前去握住了祥嫔的手,将手里的锦盒递到她身边的宫女手中,“臣妇趁着这些日子清闲给娘娘做了双绣花鞋,娘娘看看可还如意?” “绣得很精致,妹妹的手艺还是那么好,只是本宫不缺衣裳,以后就不必忙活这些了,你上次遣人送来的衣衫我还没穿呢。”祥嫔一脸亲切的拉着孟氏坐到自己身边,面色温雅。 “妹妹以往可不常进宫,这次可要好好和姐姐用一顿点心,对了,芊华,来让姨母好好看看。”楚芊华犹豫着起身缓缓踱到祥嫔面前,垂下脑袋,祥嫔见状将她的小手握在掌中,语气娴柔道,“这孩子倒是和以往大不相同,果然是女大十八变。” 孟氏闻言欣慰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楚芊华的脑袋,柔声道:“你切莫再夸她,这孩子,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呢,都是母亲惯出来的。” “母亲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芊华这个孙女,宠一宠也是自然的。”祥嫔紧握住楚芊华的手,“芊华,以后有什么委屈可要告诉姨母,姨母在这宫中好歹也有些地位,帮你出口恶气也不是不行。” 楚芊华闻言眼底暗光一闪,表面上依旧保持着优雅的笑容,腰上的珠翠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脑袋缓缓垂了下去:“不瞒姨母说,芊华和母亲在府里确实受了些委屈……” 还不等她将话说完,孟氏已经蹙着眉间冷冷打断,将楚芊华的手狠狠抽开:“你这孩子,这么点小委屈娘还能承受,何必说来乱娘娘的眼。”说毕她焦虑地抽出被祥嫔握得有些生疼的手掌,“祥姐姐,芊华这孩子尽说胡话,都是让我给惯得,你切莫当真,都是妹妹的家事罢了。” 慌乱之中,孟氏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下意识的就要起身跪倒赔罪:“娘娘,臣妇只是一世情急,臣妇……”话音未落,膝盖就被祥嫔给顶了回去,手掌重新被一片温暖包围,这次竟是多了几分用力,抬眸只见那温和的女子面色微愠,声音严肃:“瑞云,你不用瞒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芊华不是那等喜欢生事之人,更何况瑞云为了掩盖真相慌乱之间直呼了以往在府中的称呼,这实在不似平日里温和知礼的妹妹所为。 祥嫔的闺名叫孟瑞祥,是定国侯府的嫡次女,但自小就受各种礼仪教导,饱读经书,容姿也生得绝美,年仅二十就被送入了深宫,只是肚子不争气,十年来都无所出,索性皇上还记挂着她的家世,对她还算照顾,每月会来碧湘宫歇息几天,可自从她恃宠而骄得罪了宠冠六宫的岚妃后,就被皇上彻底冷落在了碧湘宫,夜夜独守空房,心里更是对岚妃恨之入骨,处处同岚妃作对。 “不瞒娘娘说,近些日子府上确实发生了些琐事……”孟氏幽幽叹了口气,示意楚芊华上前来,两人相视一眼,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件件说给祥嫔,只不过经过一番添油加醋,这些事听到祥嫔耳中换了一个味道,皆是芊凰所为,将孟氏母女害到了这步田地。 “果真是个蛇蝎女子,真不是个消停的!”祥嫔听完狠狠一掌拍向桌面,眼中狠光毕露,将原本桌上的芙蓉花一把搓在手里捏得粉碎,朝地上砸了过去。 孟氏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面色冷然地看着面前脸色陡转的祥嫔,这个二姐果然还是一样性情冲动,容易利用,她大可借助她在宫里的权势给楚芊凰那个小贱人一点教训,如果能将她除掉是再好不过。 “瑞云,你大可放心,本宫一定给你做主,本宫这就去会会那个嚣张的定国公五小姐,本宫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能耐!”祥嫔正欲起身却被孟氏一把拦住:“娘娘不要冲动,你此时去不但抓不到那小贱人的把柄,说不定还会被她反将一军,得不偿失啊。” 祥嫔微微一愣,好像是这么个理,她现在在宫里的地位本就岌岌可危,不知有多少人眼巴巴地盯着她这个位置呢,她每行一步就要小心行事,不可让人抓到把柄。 “那依妹妹的意思是?” 祥嫔小心翼翼地遣退了身边的丫鬟,压低声音问道。孟氏嘴角一扬,她这个姐姐,除了待人刻薄、心地善妒、心计深外,没有一丝优点,这样的人,同时也是最好利用的。 祥嫔目光犀利,面色阴冷,落在人身上就似刀剜般锋利,孟氏见状装作柔弱道:“妹妹这里确实有个主意,不过需要姐姐的协助才能……”说罢她俯首在祥嫔耳边低语片刻,只见那貌美的女子脸上一点点地勾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 另一边,月心璃三人坐到了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格外开心,芊凰阴郁的心情也被一点点扫空,目光慢慢转柔,渐渐融入了二人的交谈,三人话话家常,聊聊边境,芊凰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像是各种气质的综合,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又有着自己独特的空灵与平静。 “哇……看那边……”就在这时,交头接耳的众位小姐纷纷端正了身子,目光含羞地望向了另一个方向,一个个紧张得动作都僵在了那里。 这边的三人也停下了交谈,同时抬眸望了过去,只见一行长相英俊的男子朝这边走了过来,以墨子渊为首,那一双墨色的眸子里流光溢彩,闪过浮光掠影般的光华,身形颀长,温文尔雅,一表人才,众小姐纷纷红了一张小脸,含怯地偷眼望着这卓越的男子,王妃的位置实在太诱人,将来若是八王爷登基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之母,她们身在深闺又怎会不对这个尊贵的位置心动,更何况八王爷生得及其俊美,至今府中连妾室都没有一个,简直是每个京城小姐的梦中情郎。 墨子渊似乎很厌恶这种露骨的眼神,目光匆匆掠过,突然被远处那一抹清丽的身影吸引,眼底闪过一抹柔光,快得连他自己都没来得及捕捉。 四目相对,两人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自从墨子渊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月心璃的目光就一直牢牢黏在他身上,脸颊上飞上几丝晚霞般的红晕,红唇微微抖动,欲语还休,一双明眸剪水,氤氲着温柔和迷雾,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 然而当她注意到墨子渊的注意力一直贴在芊凰身上时,一双眸子迅速暗了下来,贝齿轻咬,露出一抹淡然失落的笑容,丝毫不像平日里大方开朗的她,此刻就如同失了魂魄的木偶一般毫无生机,脑海里填满了那个潇洒的身影,想要说些什么,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一颗心似乎被牢牢攥在掌心里,夹杂着痛楚和酸涩。 “臣女参见八王爷。”众小姐纷纷起身,莲步向前轻移,盈盈下拜,声音故意拿捏的极其酥软,听得东方瑾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屑的白了她们一眼,什么嘛,说是行礼,不如说是跟勾引子渊哥哥差不多了,真是倒人胃口。 “起身吧。”众人面前,墨子渊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冷漠,只是淡淡地瞥了众人一眼,那抹清雅的身影已经淹没在一片艳丽的裙裾之间,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失落,就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谢八王爷——” 众人纷纷落座,重新拿起桌上的糕点,目光却是一动不动地黏在了墨子渊身上,内心如同小鹿乱撞,含情脉脉地望着那个方向,一些胆子小点的索性偷眼望着那阳光下俊逸如仙的男子,芳心暗许。 第八十一章 再见故人 两排宫女恭恭敬敬地跪在石路两旁,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双眸子里写满了谨慎小心,这可是两国交邦,一个动作的偏差都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只见两道明黄色的身影并肩而行,爽朗的声音忽的响起:“都起来吧。” 众人望着不远处俊美的身影,纷纷露出了期盼的神情,传言里骁勇善战俊美无双的瑞皇,不知道是何模样。 月皇一脸热情地招呼着这俊美的男子,客套道:“让瑞皇见笑了,这御花园一向都是朕的岚妃栽培养育,虽说景色宜人,但比起云国的百花园还是稍逊一筹啊,哪日柔皇后可要好好将这养花之道传授于我国。” “月皇客气了,本宫只是为云国略尽绵薄之力,传授愧不敢当,早就听闻贵国岚妃娘娘堪称这天下第一美人,本宫此行一定要目睹岚妃娘娘的姿容,也算不虚此行。” 这声音听起来柔美婉转,又透着丝丝妩媚,有如千丝烟网般勾人心魄,透出几分慵懒,循声望去,遥遥相望,那抹奢华雍容的身影映入眼帘,白皙的脸蛋上显现出了丝丝妩媚,勾魂慑魄,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凤簪,,流苏洒在青丝上。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熟悉的面容,多了几分高傲冷漠,眼神中不自然间流露出强势和睥睨众生的傲然。顶替了她的位置在这个至尊后位上稳稳当当地坐了这么久,沈芊柔的手段也可见一斑了,不愧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 芊凰内心不住的冷笑,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容,眼底蕴藏着千年不化的寒冰,微风轻拂,鬓边的碎发贴近脸颊,多了几分薄情和漠然。 “柔儿真是任性。”司徒瑞的语气里透出丝丝宠溺,眼神中却是掠过一抹看不清的神色,薄唇轻勾,心里滑过一抹异样的感觉,脸上笑容有增无减。 柔儿?这宠溺的语气,当真是与那日一模一样吗?芊凰跟随司徒瑞南征北战数载,又怎会听不出这一个称呼中难以察觉的冷漠,看来这两年,沈芊柔过得并不似她想象的那般称心如意啊。 茶微凉,温度流连在指尖。半盏清香,氤氲了前尘的朝夕过往。现如今,沉默相对,却仿佛隔着赤岸青山。果真是讽刺…… 司徒瑞,沈芊柔,只怕你们做梦都没有料到,被你们亲手害死的前皇后就在这里看着你们吧,这两年的荣华富贵江山太平,你们可还记得是那个无辜枉死的沈芊凰不顾生命换回来的吗!不过这只是一个开端,他们加在她身上的一切,她都会尽数返还,她本无情,又何必在意这繁华落尽,缘起缘散。 月凌殇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的脸蛋,那双眸子透着他从未见过的冰寒,深邃如空谷,冰冷如寒渊,绾起的发丝轻拂,那一刻竟是让人移不开视线,仿佛整个灵魂都贴在了上面一般即将被吸附一般。 正在与月皇谈笑风生的司徒瑞迎着众人惊艳痴迷的眼神迈进了御花园, 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飞扬的长眉微挑,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和煦的光彩,俊美的脸庞辉映着阳光,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微笑。 此刻他身侧紧随着一名金色凤袍的女子,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媚人笑容,妩媚迷人的丹凤眼在眼波流转之间光华显尽,施以粉色的胭脂让皮肤显得白里透红,唇上单单的抹上浅红色的唇红,整张脸显得绝色倾城。 这就是传言中的瑞皇和柔皇后吗?果真是一对琴瑟和谐的绝世璧人,令人忍不住连连惊叹。然而芊凰的眸子里却是带着不易察觉的厌恶,指尖狠狠扣进掌心里, 下一秒,芊凰就是察觉到了司徒瑞探究的目光,厌恶的眼神还未来得及收回就尽数落入了对方眼中,激起千层波澜。 她是谁?司徒瑞的脸上依旧挂着优雅的浅笑,厌恶,这个女子居然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真是有趣,他早已习惯了众多美女千金的投怀送抱大献殷勤,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拿那种眼神看自己的女子,眼中划过一抹讳莫若深的笑容,随即扬起一抹淡漠的笑容,眼底尽是不可一世的倨傲之气。 这一定是这名女子欲擒故纵的把戏吧,不过她确实用对了招数,自己的好胜心和好奇心都被她激了起来,他邪魅一笑,眼底流转着千世浮华,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利用的工具,哪怕是那样的优秀高傲的女子,到头来被他榨干价值后一样要低贱到灰尘里来求他,求他放过她的儿子,更何况眼前这样没有利用价值的女子,到头来不过是一时兴起的玩物罢了。 “岚妃娘娘到。” 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众人连忙停下议论,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个妙龄女子缓缓走来,一身嫩柳色的繁花宫装,外面披着一层银白色薄纱,宽大的衣袖上锈着繁复的花纹,三千青丝挽成复杂典雅的堕马髻,其余碎发垂到颈边,额前垂着一枚珍贵宝石串成的珠链,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赤金流霞水晶步摇,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环佩叮当声,衬得别有一番风情,美丽动人之姿,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风范。 这便是那宠冠六宫的岚妃吗?果真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当得起那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也难怪月皇对她那般宠爱。 “臣女参见岚妃娘娘。”众女连忙起身行礼。 “各位小姐不必客气,请起吧。”亲切的声音悠悠传来,给人一种柔和的感觉,这岚妃娘娘,果真美丽不可方物。 “这就是贵国的岚妃妹妹吗?果真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和妹妹一比,只怕本宫都要沦为这脚下的泥尘了。”沈芊柔眼中闪过一丝嫉恨,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对于比自己长得好看的比自己聪慧的,她都会存在一种与生俱来的敌意。 “柔皇后谬赞了,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妹妹倒是觉得你更胜一筹呢。”岚妃浅笑着客套了几句后带着宫女落座,果真不愧是宠冠六宫的宠妃,看来她的确是有着这个资本的,难怪可以在后宫之中和皇后分庭抗衡,不过,想来这个皇后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后宫的这潭水的确是够深的。 过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便又传来了尖细的通报声:“皇后娘娘驾到,祥嫔娘娘驾到——” 皇后一身正红色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大红牡丹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纱。低垂鬓发斜插凤簪,看起来浑身充满了大雅之气,丝毫不似传闻中善妒的女人。然而令芊凰有几分惊讶的是,祥嫔身后跟着孟氏母女,她二人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得意,嘴角上扬出一抹及其夸张的弧度,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笑容给她带来一种极其不好的直觉,就仿佛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在众人行完礼以后,皇后就低呼了一声赐坐,待月皇和司徒瑞两人落座后才带着宫女翩然落席:“看着这么多年轻的面容,还真的让本宫感叹啊!”皇后浅笑着开口,“岁月如刀,想起当年青春年少时发生的事,就像在昨天一样。” “娘娘真是说笑了,娘娘即使是放在这众位小姐之间,也一样毫不逊色。“沈芊柔巧笑嫣然,柔美的声音令人不自觉间放下了所有警惕。 “既然这人都到齐了,陛下,不如就开始才艺表演吧。”岚妃主动开口提议道,得到了对方一个赞许的眼神:“就依岚妃说的办吧。” 皇后眼底闪过一抹怨毒的光芒,开口笑道:“不如就看看究竟是哪位小姐可以博得头筹,不然众位姐妹也拿一些东西出来做彩头吧,一来做鼓励,二来,也算是尽兴。”说完皇后微笑着把手上戴的玉镯子摘了下来,放到金玉托盘之上:“这只镯子实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品,不过也算是本宫娘家的嫁妆,今天就用它作为奖品吧!” 众家小姐眼前一亮,镯子且不说贵重,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嫁妆,如果真的可以拿到的话,可是无上的荣耀啊! “既然皇后姐姐都这样慷慨了,那妹妹也就不能小气了。”沈芊柔脸上带着笑意,但是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一股较劲。同为皇后,她当然不能落了面子,一点首饰而已,拿了就拿了,无伤大雅。她摘下了自己发髻上的一支红玛瑙水晶步摇,也放到了托盘之上。 “这步摇实则是一对,另一支在本宫已故的姐姐那里,而本宫这一支世上独一无二,这次就当个彩头吧。”沈芊柔语气中显示着自己地位的卓越,却浑然不知一席话已然使司徒瑞心生不悦。 第八十二章 才艺表演 岚妃见状随意取下额前垂挂的明珠玉坠,轻轻放到托盘上,脸上带着优雅动人的笑意,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魄:“这明月攒心坠是一颗夜明珠和南海珍珠美玉精心打磨而成的,皇上前些日子才赐给本宫,今日就算当个彩头吧。” 这明月攒心坠丝毫不比两位皇后的首饰逊色,甚至还略胜一筹,那夜明珠可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岚妃轻易就将它拿出来做彩头,不仅显示出了她的慷慨大方,更显示了她在这后宫中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就连皇上御赐的东西,都能这样随意的拿出来,那就只能说明她的确很得皇上宠爱。 “岚妃妹妹可比本宫要慷慨多了,这皇上御赐的宝贝都能随便拿出来做彩头。”月皇后虽然面带着可人的微笑,眼中却是一片森寒,这不要脸的贱人,居然如此轻易就拿出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得宠吗?平日里也就算了,如今瑞皇和柔皇后都坐在这里,这让她这个皇帝明媒正娶的皇后脸面往哪儿搁?! “皇后姐姐说笑了,妹妹只是看这些小姐兴致高涨,不忍扫了她们的兴罢了,说来说去不过是一些身外之物,又何必介意呢。”岚妃丝毫没有变色,依旧是那般的端庄优雅,美丽大方,气得皇后差点顿足。 “是啊,想必岚妃姐姐身边的宝物一定不少吧,皇上御赐的宝贝在姐姐眼里随手就能拿出来,自然也不在乎这一条玉坠了。”祥嫔温婉一笑,眼底闪着怨毒的光芒,她一向与岚妃不对盘,这岚妃要家世没有显赫的家世,要背景也没有强大的靠山,就靠着这一张狐媚子的脸迷惑皇上,这才导致她一进宫就被冷落! 岚妃嫣然一笑,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本宫也是为了不让大家扫兴,倒是妹妹的娘家似乎前些日子送来了不少金银珠宝,怎的还没有见妹妹拿出来呢?” 高,果真是高。芊凰不仅在心里暗暗惊叹,这岚妃果真是一位厉害的角色,三言两语就把来挑衅的皇后祥嫔反驳得无话可说,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难怪能让皇帝专宠她一人,而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长久立足。 沈芊柔笑了笑,转头柔和道:“想必月国的众位小姐也是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吧,这奖励本宫和各位姐妹也拿出来了,就看看谁有能力拿走了。” 听到这话,众小姐立刻跃跃欲试兴致高涨,且不说这些首饰的价值,重要的是这名誉,一旦能在群芳之中脱颖而出,一定会在这京城里名声大噪,到时候就是一家有女百家争求。更何况现在皇后和岚妃都在这里,若是能讨得她们的欢心,说不定还有机会嫁到皇室,几位皇子王爷也都到了适婚的年龄,其中三王爷和八王爷还是孑然一身并未婚娶,怎能让她们不为这王妃之位怦然心动。 “既然皇后和爱妃都参与了,那朕又岂能不拿出一份赏赐。”月皇兴致大发,张口吩咐道,“去把朕书房里的明月珠拿来。” “嗻——” 众位小姐的心思又开始活跃起来了。皇上的赏赐可不是轻易就能拿到的,可要是真的拿到的话,就是光宗耀祖的事了。 “这明月珠是飞羽皇给朕的明月夜明珠,今日就拿来做个奖励吧。”月皇笑着开了口,“各位小姐也不必拘谨,看谁能获得这贵重的礼物吧。” 司徒瑞闻言眼底划过一抹深邃的光芒,飞羽国,这也是他此行前来月国的一个重要原因,飞羽国与月国百年交好,两国君主也是互相来往,关系及其密切,若是能将飞羽国的支持拉到云国来,才是他此行最大的收获。 就在这时,一名明媚的女子很快站了起来,行了一礼后开口道:“陛下,臣女虽不才,但想为各位助助兴。” “准了。”月皇倒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大手一挥,那女子得到许可后带着侍女暂时离开了御花园,再次回来时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广袖枚红色舞裙。 在乐师的配乐下,那女子开始舞动,御花园中央,少女身披一件轻纱般的红衣,红衣妖娆,妩媚动人,将女子玲珑的身段勾勒的淋漓尽致。 在一片赞叹声中,女子轻提裙摆,秀眉淡扫四周,双眸清冷,给人一种高傲的视觉,她轻灵地舞到大殿中央,手中红色长袖轻轻向前一挥,便如悬练般甩了出去,长袖在半空中翻飞飘转,看得在场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只见这女子往右微微一扭,手中双袖向左右两个方向迅速延长飞舞,此时的她,舞姿如同行云流水,又有如清丽的蜻蜓,在水上举足轻点而过。看得众人纷纷直起了身子,将讶异的目光投向这名舞姿妖娆的女子。 女子高傲的仰起美丽的头颅,她长袖善舞,舞步轻盈如燕,舞姿柔弱无骨,有如画中仙子,动作越来越快,似高山流水般娴熟,又似霓虹般绚烂倾城,舞动间,她的眼睛不时朝面色清冷的墨子渊看去,只见墨子渊俊眉微挑,薄唇微微抿起,神情淡漠,身上散发出一种俊美如谪仙的气质。 女子深吸了一口气,头上的珠翠步摇簌簌作响,红唇如赤,两臂微弯,一个转身,足尖轻点,最后一个整体后仰的空翻,烟然水袖缓缓着地,一曲也随之而终。 “臣女献丑了。”女子款步上前盈盈下拜,心中兴奋万分,但是脸上还是极力保持着堪称镇定的神情,她偷偷看了一眼墨子渊,对方也正在看她,但是她却发现在他的眼中,似乎根本没有自己的身影。亦没有夸奖和惊艳,有的只是一片平静和清冷,她连忙娇涩但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 月皇微微赞赏的点了点头,墨子渊有些冷漠的撇开了视线,这样的女子除了矫揉做作还真是找不出一丝一毫可以让他认真的地方,那身奢华的装饰还真是晃得他有些眼花,明明生了一副好容貌,却偏偏没有那种与容颜相符的气质,让墨子渊有几分无趣。他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那抹冰蓝色的身影,心里微微一动,五小姐这般兰质蕙心清雅脱俗的女子,不知穿上这种艳丽的颜色会是什么模样,一定还是那般气质出尘,心里突然多了几分莫名的期待。 岚妃微微瞥眼注意到墨子渊的动作后微微顿了一下,目光悄然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到了那一抹清丽的颜色,一个猜疑在脑内放大,难不成那个就是…… “月国的女子果真是多才多艺,真令本宫大开眼界,不知这位小姐叫什么名字?”沈芊柔娇笑着开口,轻轻捋了捋鬓边的发丝,柔声问道,声音如风中杨柳夹杂着丝丝浸透人心的妩媚。 女子朝着她恭敬地行了一礼,做出谦卑的模样:“臣女定国侯府嫡女孟芷菡,见过云国皇后。” “芷菡?是个好名字,你先下去吧。”沈芊柔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使人如沐春风,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是……”孟芷菡听话地走了下去,迎来的是众小姐嫉妒的眼神,她的脸上依旧挂着得意的笑容,这些人越是表现的愤怒,就越说明她表演的出彩,就会离目标更进一步。 “表姐……”话到嘴边的“恭喜”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楚芊华恨恨的咬酸了牙齿,硬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身体不自然的打着轻颤,看样子被气得不轻。 孟芷菡微微扫了她一眼,直接从对方身边擦肩而过,嘴角冷冷勾起,声音温润却透着嘲讽:“想必表妹的才艺也不错,怎么不上去露一手呢?这贵重的奖励拱手让人不大好吧?”楚芊华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嫡女,怎么能和她比?荣华富贵的道路上势必要踩着一些人上去,没有能力的人只能成为旁人的垫脚石罢了。 楚芊华闻言瞳孔一缩,指甲狠狠嵌进了掌心里,阴戾的光芒在眸中闪烁。 孟芷菡,定国侯府嫡系一脉唯一的嫡女,自小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是定国候老夫人的心头至宝,从小就当做母仪天下的皇后来培养,行为举止不知比薛羽这种小家碧玉优雅得体了多少倍,看来这次的奖励她是势在必得了。 又有几位官家小姐上去表演,都或多或少地得到了沈芊柔的一些鼓励,气氛也得到了些许缓和。 “这次果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啊。”祥嫔见时机成熟,装作随意捋了捋发丝,巧笑倩兮,“本宫倒是听说定国公五小姐才华横溢,能歌善舞,不知可否有幸欣赏一下?”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个个拿极为同情和幸灾乐祸的眼神望向了一脸风轻云淡的芊凰,这丫头不知怎么得罪了祥嫔,这下可有她好受的了,一名庶女能有什么才华? 祥嫔试图从芊凰脸上看出窘迫的神色,没想到却是一无所获,有些不甘心的说道:“五小姐若是有难处可以不表演,本宫只是给个建议。”话虽如此,祥嫔既然都说到了这个程度,芊凰不表演就算是拂了对方的面子,她退无可退。 第八十三章 惊鸿一舞 微微衡量了利弊,芊凰心中了然,蓦然起身,朝着贵宾席走去,脸上带着盈盈笑意,款款下拜:“既然祥嫔娘娘开口,臣女也不好拒绝,不如就借此良辰美景,宾客齐欢,芊凰献上一舞,也算为我月国祈福。” 墨子渊微诧地望着芊凰面不改色的模样,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油然而生。 “去吧。”月皇倒也没有太多的为难,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对方那双深邃的眸子,心中暗暗惊叹,定国公何时有这样一名绝色的女儿,为何他闻所未闻? 芊凰微微福了福身子后朝着后台走去,就在她转过身的一刹那间,祥嫔对着身后的大宫女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趁着众人的注意力不在这里,暗暗向后退去,不一会便隐入了拐角处。 这样的小动作又怎能瞒过月凌殇敏锐的直觉,他的眼中闪烁着嗜杀的光芒,朱唇勾起一抹薄情的笑意,衣裾翻飞,眸若寒星,狭长的凤眸微眯,一抹阴冷的寒光在眼底掠过。 “哥哥,刚才那个宫女的动作有点可疑啊。”月心璃很显然也注意到了大宫女的离席,照理说这么重要的日子有再大的理由也不能擅自离席,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是她的主子默许过的,试想,一位妃嫔在国宴上派自己的贴身宫女鬼鬼祟祟地离开御花园,这究竟是何用意也就不得而知了。 月凌殇表面不愠不怒,性感的薄唇微微抿起,似笑非笑,身上透出一股慵懒如仙的韵味,那双璀璨若寒星的赤眸里,流转着千世浮尘,繁华落尽,嘴角淡淡勾起,目光淡漠的看向芊凰,一抹流光闪过,脸上的神色不明。 不知怎么回事,他似乎能感觉到手心里彻骨的冰凉,心里好像有块巨石压着,压得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仿佛快要窒息一般。 “心璃……”正当他转过头想要嘱咐什么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的座位已经空了,这丫头,什么时候离开的…… 后台,湘儿和灵犀拿着一件华丽亮彩的舞衣在芊凰身上比划,舞衣上缀有各式各样绚丽的羽毛、璎珞、玛瑙,两人嘻嘻哈哈道:“还是小姐聪明,早就让奴婢们准备了这件舞衣,不然还真是进退两难了呢。”上个月小姐就和她们一起准备舞衣,紧赶慢赶地缝制了一个月,如今总算是派上了用场,不枉她们费这这么长时间的心思和精力。 “好了,这里人多口杂,这些事你们心知肚明就好。”话语间,芊凰已经换上了这件牡丹花色的舞裙,纤细的腰上系着一条赤金凤凰绣纹的丝带,两条丝带如轻盈的蝴蝶般随风飘动,将她绝色的容颜衬得恍若九天之上的神妃仙子,看得两人纷纷直了眼睛,移不开视线。 前台上,一曲动人心魄的琴声轻扬而起,几名舞姬长袖漫舞,随着动作的起伏,无数娇艳的花瓣从袖间滑落,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心脾的花香令人陶醉。那数名美女有如绽开的花蕾,一个个向四周散开,霎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四周响起一片惊叹声。 就在这漫天花雨中,一名美若天仙的少女如空谷幽兰般出现在众人眼帘,一身牡丹花色的娇艳舞裙随着她轻盈优美的舞姿微微散开,宽阔的广袖开开合合,领口处精致的蝴蝶绣纹栩栩如生,三千青丝一部分用一根镶着金玉蝴蝶发钗贯在脑后,另一部分披在脑后,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 众人如痴如醉的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月凌殇微微一笑,眉梢轻挑,朱唇微扬,弯起了嘴角,殷红色的眸中带着点点凉薄的笑意,只见那少女美目流盼,仿若明珠生晕,一种淡淡的清香漫延开来,使那贵宾席上的帝王脸色微微一变,已是满目冰凉的坐直了身子,嘴角邪魅地勾起,纤长玉指握着手中的酒盏,似有一瞬的迟疑,抬头猛灌下一口烈酒,以此来让自己清醒。 突然,芊凰将身子往后一仰,做了一个高难度的动作,与此同时,手中两条绯红如牡丹的袖带咻的一声扔了出去,在半空甩出一道美丽的弧度,看得众人纷纷一惊,墨子渊猛的坐直身子,满目的惊异,这名女子果真是频频给他惊喜,这舞姿没有十载是绝对无法练成的,定国公是如何将这名女儿藏得如此之深,以至于京城里半点关于她的言论都没有? 芊凰慢慢抬眸,缓缓闭上眼睛,抬起细腻的臂弯,鲜艳的袖带在空中灵动翻飞,此舞原为惊鸿舞,原以白裙为配,珍珠绣花鞋为底,为了不容易露出蹊跷,她别出心裁地令人将舞裙染成了御花园的牡丹花色,并以空心百花鞋为底,妙处在于这空心百花鞋底部有一个镂空的花纹,在里面放置香粉,便可以步步生香。 “咦?哪里来的香气?” “你们快看!” 只见琉璃地砖上浮现出一朵朵晶莹剔透的纯白色花朵,众人皆是一惊,纷纷站起身来,只见那一朵朵溢满了清香的花朵随着芊凰的舞步在地砖上朵朵绽放,步步生花,亦是步步生香,御花园里溢满了淡雅的牡丹清香,令人迷醉。 “什么?这……”楚芊华讶异地瞪大了眼睛,若是说孟芷菡比她强她还服气,毕竟人家是定国侯府精心栽培出嫡女,可她和楚芊凰日日夜夜住在一个屋檐下,一个府里,楚芊凰究竟何时学会了这样的舞蹈她却是一无所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月凌殇薄唇轻轻扬起,气定神闲的抿了一口茶水,目光中透出一种了然的神色,脑海中浮现出一抹飞舞的身影。 然而紧接着,湘儿和几名宫女合力搬上来两盆方才准备好的江南墨汁,那浓黑如云的墨汁放到大殿边上后,几人又迅速将一幅巨大的画卷铺展开,画卷白如细瓷,呈现在众人面前。 此时所有人都屏神凝气,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那名婉若游龙翩若惊鸿的绝世女子,方才那舞姿已经令他们如痴如醉,不知这展开画卷又是何意。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芊凰踮起足尖轻盈的舞动着身影,银牙微微一咬,敛住心神,手中两条袖带猛地抛飞出去,袖带准确地一下子落进两桶墨汁里。 “什么?!” “这……这是要做什么……” 在众人略带夸张的惊呼声中,芊凰用力一扯,将蘸满墨汁的袖带扯回来时,身形轻灵地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步履生花,挥舞手中袖带,将轻盈的袖带用力挥到画纸上,“啪”一声脆响,接着身子开始轻盈地在四周舞动,袖带在画纸上龙飞凤舞,众人纷纷讶异的瞪大双眼,她竟然用袖带在画纸上作画?! 这一幕看得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连月凌殇都禁不住直起了身子,满目温润地盯着那抹娇艳的身影,一抹流光在眼底掠过浮光掠影般的光华。 司徒瑞微微蹙起眉尖,这支舞……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还有这香气……忽然脑海中一痛,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子呈现在脑海之中,当初封后大典上,外国公主挑衅,她挥袖作舞,火红色的舞衣妖娆,绝世如画,身舞心动,暗香幽浮,步履生香,惊艳了所有的外国使臣,而如今面前的女子,笑靥如花,美玉荧光,却是给人一种极其不安的预感,那双眸子里没有笑意,只有森森的阴寒,暗香幽幽,步履生花,明明是完全相反的两支舞蹈,为何让他联想到了那个早已死去的女子…… “怪事……”他低吟了一声,月皇微微回过神来,热情的笑道:“瑞皇觉得此舞如何?” “甚妙,朕似乎在哪里见过。”司徒瑞客套了几句,眼底闪过一抹讳莫若深的光芒,身形微微一僵,好像……确实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倾城之舞,倾世之貌,记得大婚前夜,她在月下起舞,没有华丽的衣饰,没有精致的妆容,欢颜飞舞,一舞倾国倾城。 “绾绾,这舞是……” 她娇笑道:“这舞是我自创,名唤‘惊鸿舞’。” 他微微抬眸,眼底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没错……虽然服饰和创意不同,但那舞姿和别出心裁的舞步,就是惊鸿舞无疑,只是一名月国女子,怎么会将惊鸿舞表演的这般传神?明明是两国交邦的时刻,他却因为一支舞想起了那个人,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 芊凰舞动间目光扫过那名目露疑惑的男子,心中暗暗冷笑,前世的爱人,今生的仇人,命运就是这般可笑,明明他就在自己面前,却是恍若隔世,一念之错,缘起缘落,繁华落尽,一世浮沉,往事回忆起来不再是荡漾心间的甜蜜,而是痛彻心扉的憎恨和不甘。 司徒瑞恨恨的握紧了酒盏,满目冰寒,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会不经意间想起那个人?明明是自己的选择,每日噩梦萦绕,他都能梦见沈芊凰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那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和满地的狼藉,可恶!司徒瑞只觉得心内无比烦闷,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仰头便灌了下去,灼烧般的温度在舌尖激荡,让他的心神有了一瞬间的缓和。 第八十四章 弦断音满 沈芊柔眼里迸出一道极其锋利的寒光,然而却只是转瞬即逝,模样依旧淡然柔美,像极了高傲的冰山美人,令人只敢远观,不敢亵渎。 此刻远处的东方曜已经坐直身子,指节微微泛白,温润的目光飞快扫向台上惊鸿一般的女子,眼底有一缕孤独的苍凉一闪而逝。谦谦君子,温雅如玉,这是往日里他留给旁人的第一印象,而如今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朱唇赤红,一双深眸中散发出谪仙一般的气息,他的眸中却仿佛浸满了浓浓的孤寂,令人忘却欢喜,深深地陷入那抹深渊中。 他身侧的月凌殇低头把玩着茶盏,狭长的凤眸微微挑起,眼神淡漠莹润,笑容却是摄人心魄般的冰冷,面无表情,薄唇轻抿出一道凉薄的弧度,令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心思,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芊凰舞着袖子在画纸上作画,她以袖代笔,身上仿佛凝聚着无穷的力量,看得在场男子满心仰慕,个个目光盯着芊凰不肯移开。 芊凰紧紧咬牙,实则这以袖代笔挥墨作画的才艺是原主在本无聊赖之时苦炼而成的绝技,再融合上前世的惊鸿舞,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她微微仰头,身姿翩然,如影随动,一个凌厉转眸,她已经挥着袖带开始旋转,身形犹如精灵跳跃,又好似仙子腾飞,一踮足尖,袖带重新拍到了画纸上。 她再次腾飞旋转,甩袖在画上勾勒,就在她每旋转一次时,众人就看到那画纸上浮现出一簇簇盛放的木芙蓉,此时,芊凰已经身姿优柔的腾飞旋转,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真正的像极了醉态翩然的嫦娥,好多人都似醉了一般,痴痴的看着她。 祥嫔一双眼睛里迸出恨毒的寒光,牙齿都咬酸了,可恶,原以为这小贱人没什么能耐,她提出她的名字可不是为了给她出风头的机会的。想到这里,她将头微微一撇,目光如电望向身后的大宫女,一道高深莫测的光芒在眼中闪过。 大宫女心领神会地微微颔首,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让那雍容的女子面色微微平静了些,眼中寒光不减,怨毒的望向台上天仙般的人儿,暗暗冷笑,站得越高摔得越惨,楚芊凰,你就好好品尝一下本宫送给你的见面礼吧。到时候冒犯了贵宾可别怪本宫狠心,要怪,就怪你自己太碍眼了,这个世界上聪明的女子都是活不长的。 月凌殇眉梢微抬,似乎早就料到祥嫔的反应,整个人显得光华莹润,眼里寒光凛冽,表面却十分沉得住气,浑身透着一股尊贵的王者傲气。他相信心璃的能力,既然心璃跟上去了至今未回,就说明一定发现了什么,至少有心璃的协助,她的处境不会那么尴尬…… 此时的司徒瑞已经快把酒杯捏炸,见他如此,沈芊柔强压下心中旺盛的怒火,柔声道:“皇上,只是一名庶女而已,这点才艺还上不得台面……” “你说什么?”司徒瑞听到沈芊柔的话语,突然露出一抹冷笑,将握紧酒盏的手慢慢松开了些,目光犀利的看向沈芊柔,后者浑身打了个寒颤。 沈芊柔咬牙切齿:“臣妾失言……”可恶的丫头,她最恨的便是有人比她更聪明,沈芊凰就罢了,毕竟人已经死了,在皇上和世人心中的印象也会慢慢淡化,可眼前起舞的女子,正值芳华,绝色倾城,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颇有当年沈芊凰的风范,让她如何不会忧心? 众人一个个目光紧紧随着大殿的女子如仙子般翩翩起舞,见她每一个旋转腾飞都十分标准,换做她们只怕连这舞步都做不好,怎能还在舞蹈空档的时间作画,此刻每个人都拍案称奇,纷纷叫绝。 楚芊华眼里尽是冰冷的阴戾,她狠狠地咬着下唇,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贱人!真是个狐媚子! 孟芷菡一看便知自己大势已去,当下有些颓然的瘫坐到椅子上,一双明眸也变得无神起来,呆呆的望着满脸倾慕之色的墨子渊,心里如刀绞般疼痛难抑。 此刻定国公安静的看着台上艳冠群芳的绝色女子,他万万没想到,这万里挑一天仙般的人儿,就是他多年来为曾在意的女儿,顿时感觉十分光彩却又有几分自责,慢慢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雪英,倘若你看到了,也会非常欣慰吧。 舞蹈慢慢接近**,此刻台上的琉璃地砖上已经遍布了晶莹剔透的花朵,清香阵阵,素香微露,步履生花,一舞倾国倾城,看得众人移不开视线,紧紧追随着那抹艳丽的身影。 就在这时,一直绵远悠长的琴声“崩”的一声戛然而止,将这美感尽数破坏,众人纷纷从方才的失神中回过神来,暗暗疑惑,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们也不敢妄下定测,毕竟这五小姐兰质蕙心,谁又能知这琴声的夹断不是另一端乐音的开始呢? 若换作旁人,遇到这样的突发状况可能会步伐不稳,将整套动作毁于一旦,可芊凰毕竟受过良好的训练,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梢,泰若自若的模样使众人更加印证了内心的想法,看来果真是他们多虑了,这五小姐另有打算。 芊凰趁着空档之余微微扫了一眼,只见那名弹琴的女子极力掩饰着惊慌,面前的琴弦竟是生生绷断了三根。琴弦不会无缘无故在当中绷断,此事定是人为,不经意间垂眸却是正好撞上了祥嫔幸灾乐祸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漏了一拍,难道……是她?想起孟氏母女回到御花园时高高在上的神情,她微微笑笑,心中了然。 幽幽冷香,瑟瑟竹篁。 众人都期待着下一步的动作,忽然耳边传来阵阵琵琶乐音,萦绕在耳畔,每一个音符缓缓排成了乐谱,汩汩而来,委婉却又透着刚毅,犹如无数烈马在草原上奔驰,又似高尚清泉般回响不断。 只见屏风后走出一道清丽的身影,玉指轻扬,她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不停变换,浮起了阵阵泛着涟漪的乐音轻符,音色犹如一汪清泉,又似冬夜里的一阵暖风。 纤细,孤傲,惊艳,果真是“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月心璃莲步轻移,缓缓步入众人的视线内,一条青蓝色丝绸长裙勾勒出她纤细窈窕的身段,青丝罗带长,弃了珠花步摇,仅用一支宝莲金玉簪微微绾起,更衬得她清丽脱俗,精致的五官无可挑剔,如水的清眸中透出了几分少有的柔和。 “天哪,是月小姐……” “什么?月小姐不是一直以高傲自居吗?怎么会……” 众人议论纷纷,窃窃私语,但很快便又重新融入了这份空灵的气氛中。此时的月凌殇身上透着冷沉的气质,矜持雍容、风华绝代,漂亮的丹凤眼中闪着莹润夺目的光彩,红唇殷红如朱,眼底却浸着无比森寒的怒意和冷光。 祥嫔用力握紧双手,那艳红的指甲要嵌进肉里,真是个狡猾的丫头,竟然能让月心璃帮她解围,这下她苦心算谋的计划可就只得毁于一旦了,来日方长,她就不信每次楚芊凰都能这么幸运! 乐音清丽如泉,灵澈如珠,却是唤醒了月凌殇内心最深的记忆,三生宿愿清音里,谁解琵琶弦上声。他们本若萍水相逢,花开半夏,却情暖三生,怎知世事难料,终是物是人非。花谢,只留繁华落尽时的哀啼;叶落,只留秋风萧瑟中的叹息;梦碎,只剩那曲终人散的悲戚,芳华永恒。 芊凰舞动着水袖,唇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她在衣袖中藏了香粉,经过方才的动作已经尽数洒进了墨汁里,如今的画纸上布满了这种特制的香气,空心百花鞋中的香粉慢慢洒尽,芳香四溢,素香萦绕,幽幽冷香,沉醉袭人。 月凌殇微微勾起殷红的薄唇,一双淡然平静的凤眸仔细打量了芊凰一眼,扬了扬手中的茶盏,却不想自己这个细微的动作切好落到了转眸的芊凰眼中,后者心神微微一动,这个动作何等熟悉,那双洞悉一切的眸子,更是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昔日的桃花暮雨,今日的夏日清风,早已是物是人非。 忽然众人的目光被不远处一抹淡黄色的身影吸引,一颗心悬了起来:“哎哎哎,你们快看啊,好像是蝴蝶——” 紧接着又有几只彩蝶翩翩飞舞,开始围着台上那绝美的女子打转,那场景何其娴静动人,一袭牡丹花色的绝色美人翩翩起舞,身段窈窕,身边围绕着翩翩飞舞的彩蝶,大片的彩蝶如落花缤纷般扑闪着多彩的翅膀,有的停在芊凰的肩头上,有的停在她的发髻上,有的则停在袖带上,再配上这优美的乐音,当真是令人情不自禁的深陷其中。 成群的彩蝶漫天飞舞,美丽迷人,身姿轻盈,色彩斑斓,绚丽无比,这幅画面美得令人忍不住轻呼。 东方曜微微凝视了一会,端起了茶盏,一双美眸认真的看向台上的女子,细细的打量着对方,不再开口说话。月皇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没想到他月国还有这样的人才,真是不可多得。 第八十五章 留宿皇宫 在她如飞燕般转身时,琴声骤然转急,只见少女轻舒长袖,娇躯随之回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数名舞姬翩然起舞围成一圈,玉手飞扬,数十条蓝色绸带从衣袖中轻扬而出,台上仿佛泛起了蓝色的波涛,少女施展轻功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裙裾飘飘,恍若凌波仙子,御花园之中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 月凌殇眼底溢出几丝浅笑,凤眸似笑非笑地望着芊凰。 月皇已经亲自鼓起掌来,朗声道:“定国公真是培养了一名好女儿,这才貌当得起第一美人的称号,来人,把画呈上来!” 芊凰娴静的站到一边,湘儿和几名宫女已是满目惊叹地将那幅画呈了上来,所有人看过去,只见画纸中央是一片用衣袖画出的木芙蓉,墨色的笔触刚劲有力,栩栩如生,而左侧正是站在芙蓉花下弹琴的岚妃,草草几笔便勾勒出其美艳,仿佛从画中走出来一般神韵逼真,气质婷婷。 最右侧题着两句诗:日分双蒂影,风和雨花香。徒歌涉江曲,谁见揖为裳。此时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定国公惊喜地险些流出泪水,若是雪英知道芊凰做出这么光宗耀祖的事情,一定会开心到哭的。 “好一句徒歌涉江曲,谁见揖为裳。”月皇念完这首诗,情深意重地望向岚妃,内心百感交集,岚妃则是非常感动的起身,眼底隐隐有氤氲的水汽,朝她微笑道:“多谢五小姐了。”子渊选中的女子果真是万里挑一的惊才绝艳,方才那一舞哪怕是当年的她都忍不住甘拜下风,这样绝世的舞姿,她也只在那名女子身上见过吧。 芊凰忙行礼道:“臣女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为为众位贵宾助兴罢了,与其他小姐的才艺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岚妃对她道谢,传出去一定会让人觉得她恃宠而骄,不分尊卑。不过,她却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正投射在她的身上。 顺着感觉看过去,她看到的竟然是满目充满怨恨之情的孟芷菡。 芊凰眼中闪过一丝幽光,这个孟芷菡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怨怼,看来日后的生活又要不安分了。表演还在继续,但是胜负早就已分。在目睹了楚芊凰那令人惊艳的一舞后,往后所有的舞蹈都显得索然无味,令人提不起半分兴趣了。 最后的结果,毫无悬念,胜出的就是芊凰。岚妃笑得很是柔美,亲自伸手碰了碰那幅画纸,脸上突然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低声惊呼:“五小姐,这,这幅画上的墨渍怎么干了?” 这是何意?墨子渊蹙了蹙眉,亲自上前碰了碰画纸,脸上浮现出一抹了然的神色,转眸柔和的看了芊凰一眼,那眼神中透露出三月春风般的温润,殷唇如朱,微微上扬出一抹优雅的弧度,这一幕看得在座众位小姐心中羡慕不已。 “发生了何事?快给朕看看!”月皇似乎有几分迫不及待,伸手招呼那几名宫女将画呈了上来,无尽的惊喜漫上脸庞。 一般的画纸作画后都会有墨迹,需要晾制数个时辰才能彻底干透,而面前的画纸却是半点墨迹都没有沾染,干爽如纱,岚妃与其对视一眼,眼中的认可溢于言表,月皇大手一挥,吩咐道:“去将这幅画挂到岚妃的内殿里,记住,要用最好的装横。” “是……”几名宫女应声而去,司徒瑞眼底的暗芒愈来愈深,朱唇微动,轻声道:“这舞蹈果真绝妙,没想到月国还有如此人才,怎的平日里未曾有所耳闻?”他微微抬眸,目光饱含深意的望向不远处艳丽的女子,哪怕是一身艳丽的衣裙,穿在她身上也没有半点庸俗,反倒更衬得她人比花娇,心底的好奇仿佛被一点点激发出来,他对一名素未谋面的女子起了如此大的好奇心,平生还是第一次。 哪知对方只是淡淡的回了他一眼,眼底的不屑不加掩饰地落入他的视线内,那无比坦荡的眼神仿佛使他内心的阴暗无处遁藏,这种被人从内到外一点点一点看透的感觉,真是令人不爽……司徒瑞蹙了蹙眉尖,聪明的女子都活不长,她们的优势是比旁人聪明,缺点亦是比旁人聪明,知道的越多,想到的越多,危险的几率也就越大,这样的女子往往是最可怕的,因为她们从不会将自己的情感放在表面,沈芊凰是,眼前的女子亦是。 芊凰转眸微微对上了月凌殇的赤眸,两人相视不言,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约而同的默契…… 时辰慢慢接近黄昏,绚烂的晚霞染红了天际,仿佛少女娇羞的脸庞,月皇出声吩咐道:“时辰不早了,朕已经命人把清凉殿收拾出来,不妨今日参加比试的人选就留宿在皇宫吧,以备明日的比试之需。” “是。” …… 散席后,一名宫女中规中矩地走到芊凰面前见了一礼:“五小姐请跟随奴婢来。” “好。”芊凰微微笑了笑,眼底划过一抹阴冷的神色,“麻烦你带路了。”她的声音柔和,那宫女闻言有些受宠若惊的摆摆手,慌张道:“五小姐不必对奴婢这般客气,这都是岚妃娘娘吩咐的。” 五小姐真是个和善的大美人呢,和岚妃娘娘年轻时倒有几分相似,只怕这次国宴之后,五小姐的名字就会名噪京都了吧。 “五小姐请留步。”忽然一声爽朗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转身之间墨子渊神采奕奕地站在那里,温和如阳光般的笑容更衬得他面容俊美如天神,自信中夹杂这几分不羁的笑容,黝黑的眸子恍若一池深潭,只是一抹淡淡的水汽在眼底氤氲,看不出的朝夕过往。 芊凰停下了脚步,缓缓扬起一抹柔和的笑容,浅紫色的眸子恍若一池幽幽清水,浓雾般的眼神化作一声叹息:“八王爷有事吗?” 这般疏离冰冷的语气让墨子渊眼中的笑意减了几分:“我的宫殿恰好路过清凉殿,不如就和五小姐同行吧,不知五小姐是否介意?” 芊凰沉默了片刻,眼里带着淡淡的忧伤和孤寂,显得很安静,好像一切的繁华皆离他很是遥远,语气淡淡道:“王爷请吧。” 不远处的角落里,东方焱唯恐天下不乱般地嬉笑道:“四哥,殇,五小姐好像答应了呢,你们就没什么表示?” 月凌殇嗜血的凤眸泛着冰冷的寒光,唇角冷勾,不紧不慢道:“人都走远了,还能有什么表示?”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他的胸口隐隐发闷,目光也多了几分冰冷。 东方焱啧啧道:“这子渊哄人还真有一招,五小姐这样的冰山美人都能被他融化,哪像我身边这两个木头,平日里脑子转的挺快的,到了关键时候都掉链子,要是再早来一下,说不定站在五小姐身边的人就变成了咱们了呢,唉……” 听了东方焱没心没肺的议论,连平日里脾性最好的东方曜都忍不住想上去拿块抹布堵上他那张惹人嫌的嘴,一张俊脸不是一般的阴沉,一张容颜美如冠玉,一颦一笑比女人还要柔美几分,但那抹不悦之色也令人无法忽视。 月凌殇衣裾飘飘,凤眸狭长且嵌着无比凌厉的寒冰,眼神无比淡漠,赤眸闪过嗜血的寒光,朱唇冷冷勾起,双眸诛讥且含带危险地扫了东方焱一眼,这一眼看得后者浑身打了个寒颤,视线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东方曜则是淡淡垂眸,平淡无波的扫了面前的爱弟一眼,语气有些无奈:“六弟,你再这样口无遮拦,当心我告诉瑾儿……”“慢着慢着!”东方焱赶紧出声打断,一张俊脸很快绷了起来,慌忙道,“四哥,我不过是一时口舌之快,你们就当什么都没听见,我也什么都没说。” 告诉瑾儿?那是开玩笑玩的?!谁不知道那小丫头现在正想着办法揪他的错处,这一个闪亮的把柄白白送上去,自己在城堡里就没有好日子过了。东方焱简直欲哭无泪,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开个玩笑也要被两个人同时威胁…… 东方焱干笑两声,清了清嗓子:“呵呵,我可没有开玩笑,刚才子渊的自称可是都变了,你们没注意到吗?”他试图将两人的注意力引到墨子渊身上去,哪知此话一出,周遭的气氛更加压抑,简直令人喘不过气来。 他时不时地用眼瞟一下面前的东方曜,他怎么突然觉得,这四哥并不像以往展现出的那样温和,身上反而透出浓浓的戾气,那眼神就是肃杀般要将他射穿似的。月凌殇扬起下颌,漂亮的下巴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狭长的凤眸就那么冷冷的瞟向东方焱尴尬的神情,后者顿时头皮发麻,他不就说个玩笑?从刚才开始殇就这样看他了,盯得他这个不怕天高地厚的人都有几分胆寒,他招他了吗…… 三人心思各异,并肩朝深宫处走去…… 第八十六章 身死之谜 青砖黛瓦,琉璃地砖上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芊凰身边跟着一名衣着素整的宫女,刻意放缓几步,与墨子渊的身形岔开,目光游离,嘴角冰冷的勾起一道优美的弧度。 “五小姐,到了。”墨子渊的声音在耳边传来,芊凰微微抬眸,她以前从未来过月国后宫,只见这大门奢华气派,门口立着两只银白色的石狮子,整座宫殿雕梁画栋,好像笼罩在一层闪烁的金光之中,一靠近宫殿,她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素问岚妃喜欢种花种草,生活惬意,将皇宫都笼罩在馨香之中,如今一见果真如此,足以看出月皇对其的重视。 让一名妃子与皇后同掌六宫大权,这是史上从未有过的事,传言岚妃没有家世背景,月皇屡次想将她升为贵妃都得到前朝一片反对之词,否则这后宫之主只怕要另做旁人,难怪皇后将岚妃视为眼中钉刺,甚至不惜收养一名皇子与墨子渊抗衡,深宫险恶,机关算计层出不穷,不知那雍容娴雅的女子能否见招拆招…… 不知为何,芊凰对只见过一面的岚妃有很大的好感和共鸣,就仿佛两人是阔别多年的好友久别重逢一般。 芊凰闻言不紧不慢的行了个礼:“臣女已经到了,八王爷请回吧。” 墨子渊抬了抬手,眸光略沉道:“五小姐不必多礼了,本王确有一事要同五小姐商议,与明日的比试有关。”芊凰一听到比试二字,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了,墨子渊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比试究竟出了什么变故能让这位尊贵无双的王爷变了脸色? 芊凰美丽的凤眸满是寒光,红唇微微抖动,吐出几个字眼:“发生了何事?” 墨子渊难得的面色凝重,冷沉着脸深吸了一口气,薄唇轻启:“就在半柱香前,瑞皇亲自与父皇商议,提议将明日的一场擂台比试改为狩猎比试,地点就在训练场附近的树林,他还要求将现成的动物投放进树林用于比试,比试时间是一炷香,谁捕杀的猎物多便是胜者。父皇碍着面子只得应许,曜和凌殇参加的是配合赛,不可能抽调,焱虽然武功不低,但马术方面稍有欠缺,如此一来,月国能派出的选手只有本王一人,本王怀疑瑞皇别有用心,方才的道路上人多口杂不宜议事,故来此与五小姐商议。” 一席话说完,墨子渊眼底已是一片愤懑,芊凰闻言眼神无比阴冷,蕴含着嗜杀的光芒,手指也惊愕的握成了拳头,绝美纤长的眼睛半睁半合,微微眯起,殷唇如朱噙着沉稳不迫的冷笑,看得她身边的宫女眼神瑟索一下,立刻识相的转身离开了这里。 “王爷,兴许这对月国来说,未必不是好事。”芊凰紧抿着樱唇,小脸泛着不正常的苍白,手指握成拳头,冷然抬眸,“我们也许可以更容易的将计就计,赢下这场比试。” 芊凰说完,墨子渊的神色更加阴翳起来,眼底一抹寒光攸地闪过:“五小姐可是想好了对策?云国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想必也是有了万全之策,我月国想要在这场比试中夺胜,只怕是难上加难,更何况那些预先准备的猎物都是云国安插进去,万一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 “不会。”芊凰此刻只觉得自己的手掌十分冰凉,想到当初自己被沈芊柔羞辱时司徒瑞淡漠憎恶的神色,她就觉得气血上涌,这一次,她会将他们加注给自己的痛苦,一分一分地返还给他们,“司徒瑞此人注重名声,既然这场比试是他本人提议,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旁人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到云国,这对云国的名声也是极其不利,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他不可能冒险使用。” 墨子渊微微一愣,内力犯起了疑惑,似乎从很早开始,他就觉得五小姐身上有太多的疑点,一名庶女,怎么会对云国的情况如此了解,甚至连瑞皇的脾性都了如指掌?不过现如今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他虽然散漫但也会顾全大局,如今有这样的助力,对月国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墨子渊微微一笑,眼珠如琉璃一般璀璨,闪动着莹润的光泽,一扫愤懑的情绪,脸上挂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如此极好,时辰不早了,本王就不打扰五小姐了,告辞。” 芊凰目光深邃地望向男子远去的身影,一抹不明情绪的光芒在眼底闪过—— …… 朗月升空,星光暗淡,芊凰坐到书桌前,纤长的手指端起一本医书品读,一双浅紫色的眸子凝上了一层薄霜,恍若一汪清泉,看不出情绪,只能在其中捕捉到一丝飘浮不定的阴云。 纤长的手指在书面上滑动,隐隐能嗅到淡淡的墨香,脑海中划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试图从其中寻找突破点却一无所获。两年前云苍事变的真相当真是定王谋反吗?司徒定为人行事谨慎小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他不顾九族和皇室宗亲一心谋反? 司徒定谋反当日,他的母妃定妃就被一条白绫赐死,他的王妃也被侧室使计毒杀,而当时的定王妃,正是她的另一个嫡出妹妹,她为了替司徒瑞校正试听,亲自去定王府将一瓶毒药递给了这个往日最疼爱的妹妹,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妹妹还未服毒就气绝身亡,临死前她紧握着她的手,嘴唇微张,颤微微的抖出几个字:“飞鸟尽,良弓藏,王爷他……没……” 可惜话还没有说完,怀中的人儿就脑袋一歪,身子软绵绵地塌了下去,那双昔日里流光溢彩的美目空洞游离,死不瞑目,仅仅以王妃的礼仪草草入葬。如今看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飞鸟尽,良弓藏,苦心经营的江山易主,皇儿被害,不过既然她已重生,一些事,还是要调查清楚的,至于那司徒一族的江山,她会一点一点将其瓦解。 忽然窗外传来几声细微的声响,芊凰脑内冷光一闪,动作轻缓的放下了手中的医书,目光里闪烁着谨慎的微光,余光缓缓扫视着窗边,留意着那丝细微的动静。 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飞燕般轻盈的翻进窗来,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庞映入眼帘,不知为何,看到这张面孔时,芊凰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戒心一点点打消,目光却是依旧谨慎小心,语气冰冷:“不知月少爷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没有了往日的冰冷,收敛了霸气,现在的他,眼底带着一种淡淡的孤单和忧伤,生在显贵之家,谁不会有太多无奈。那淡漠似水的眸子里仿佛晕染着月华,唇角扬起一抹凉薄的弧度,一声轻笑缓缓从唇齿间流出:“来看看你。” 他的身形在窗边稳稳伫立着,似不觉得冷一般睨向四周,前尘看那红梅绽放,看那芳草萋萋,一颗心早已苍凉无比,少年淡淡扫了青色的窗棂一眼,眼底弥漫着无尽的迷蒙和苍凉,一眼似乎看穿了前世,看破了红尘。 芊凰佯装没有注意到那饱含伤感的眼神,微微笑道:“月少爷的住处与晚晚相隔甚远,你此行若是被人发现,不仅会毁了晚晚的闺誉,对你的名声也大大有损吧。” 月凌殇微微愣了愣,眼底划过一抹不知名的光芒,她居然没有丝毫慌乱,若是平常的千金小姐,恐怕只有两种反应,一种是欣喜若狂投怀送抱,一种是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这名女子,却有着异于同龄人的冷静,令他不得不起了疑心。 “我来的时候看到柔皇后和瑞皇出宫殿,要不要去看看?”他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之色,语气慢慢恢复了往日的清冷魅惑,仿佛方才的悲凉不曾存在过一般。 芊凰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脑内咯噔一声,强装镇定道:“月少爷可以肯定?”明日就是比试,司徒瑞却和沈芊柔一同出了宫殿,若说只是普通的赏花赏月,只怕连她都不会相信。 月凌殇扬起唇角:“那是自然。”说完芊凰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耳边掠过一阵轻微的风声,紧接着一股熟悉的野姜花香萦绕在鼻端,腰间骤然一紧,双足腾空而起,很快周遭的环境就变了又变,耳边的风声愈加急促,淡淡的清香萦绕在心头,脸颊上浮上几丝不自然的晕红。 似乎只是一刹那间,双足点地,身子稳稳的落在了陌生的环境中,芊凰谨慎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内心暗暗惊叹,月凌殇的轻功果然高超,看环境应该已经离开清凉殿数百米,只不过尚在皇宫之内,毕竟皇宫戒备森严,仅凭他们两个想要溜出去是有一定难度的,况且也没有那个必要,司徒瑞行事谨慎,不可能冒险出宫,他们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远处。 “明日的比试,你应当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一个熟悉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芊凰心弦微微颤动,不知不觉间迈开了步子朝声源处走了过去,呼呼的风声在耳边作响,内心似乎在隐隐作痛,她微微张开樱桃小口,两道秀眉蹙到了一起,一双明眸中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幽光。 第八十七章 真相浮现 “皇上,臣妾连自己的姊妹和外甥都下得去手,何况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沈芊柔的声音依旧柔美动人,此刻却是夹杂了几分不明意味的狠辣,芊凰闻言步伐一顿,停下了原地。 “看来当年的事果真同你有关。”司徒瑞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目空一切的傲气,“朕倒是没想到,那件事的背后策划人会是你,你到底还有多少事在瞒着朕?”话到最后已经夹杂了几分怒气,不用探头她就可以猜到司徒瑞此刻的脸色有多阴沉。骄傲如他,怎会允许世间有他猜不透的东西,隐瞒的人呢? 芊凰微微探出头去,只见沈芊柔一张脸已经开始扭曲,原本美艳的她此刻看上去更像一个恶毒的巫婆,芊凰冷眼看着这名毫无悔意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如此狠毒无情的女子,难怪前世在情感上单纯无比的自己会栽在她手上。 “呵呵,皇上,当年静鸥若是不死,姐姐怎能全心全意的信赖我,扶助我呢?静鸥若是不死,当年定王谋反的原因被昭告天下,皇上您还如何哄骗得过天下百姓?臣妾所做的一切又何尝不是为了皇上您呢?”沈芊柔阴柔的说完,芊凰顿时满目讶异,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是何意?难道给静鸥下毒的不是那名定王侧妃,而是……沈芊柔? 破碎的记忆如排山倒海般席卷上来,霎时间将她平日里最引以为傲的冷静摧毁殆尽,内心如刀割般疼痛,胸口发闷,喉咙处隐隐感觉到一股腥甜,芊凰冷冷的睨向那名面色狰狞的女子,星眸冷冽逼人,嘴角冰冷的勾起。 原来……就连静鸥的死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当年若是她冷静分析,定能发现其中的诸多疑点,可她偏偏被情意蒙住了双眼,竟然下了一道密诏,赐定王妃三尺白绫,自尽。可笑自己一直以来信奉的一切偏偏事与愿违,到最后,妹妹和夫君站在一起,成一双丽影,那么的光彩夺目,她的妹妹踩着她得到了那全天下女子都想得到的殊荣。 而她,却落魄到连最低贱的仆从都不如。 忽然耳边掠过一阵细微的声响,紧接着一片墨色的衣袂从眼前掠过,身形被拉退了几步,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耳边夹杂着悉悉索索的温度,一个低沉魅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冲动,再听听看。”不同于往日的轻柔萦绕在耳边,让芊凰有了一瞬间的失神,方才失去的理智和冷静方重新回到了体内,渐渐稳住了心神。 “为了朕?但愿如此。”司徒瑞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明日有你的比试,但愿你不要让朕失望。” 沈芊柔恻恻的笑了起来,语气阴冷恶毒:“皇上多虑了,臣妾的马术和骑射自小就是城中的翘楚,年幼时静鸥不喜从武,只有姐姐能够略胜我一筹,如今除去了障碍,皇上认为,那名只会些唱歌跳舞的小丫头能够胜过臣妾?不过是个闺阁小姐罢了,就算定国公是武将,一名庶女想必也没有机会接触马匹,不过是充数罢了。” “你了解得到挺详细。”司徒瑞顿了顿说道,“短短几个时辰,你就把那丫头的底细摸清楚了,看来你背后的势力比朕想象的还要强大。” “臣妾惶恐。”沈芊柔眼里透着淡淡的璀然,嗤笑一声,“臣妾怎么说也是将门嫡女,加上姐姐逝后留下了一些势力,臣妾自然是收作己用了。”沈芊凰,你一定没有想到,哪怕是你已经死了,你的那些势力,也都是在为本宫效忠吧,若是一向清高的你得知了真相,不知道会是怎样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可惜已经看不到了…… 月凌殇淡漠不语,芊凰冷冷的听着这一切,她当初因爱成痴,也注定因爱成恨,司徒瑞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她势必会一点一点返还给他,至于她平日里最看重的妹妹,残害静鸥和她的孩儿,她也一定会得到报应,有一句话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沈芊柔和司徒瑞毫无悔恨之意地霸占着她拼命打下来的江山两年,甚至连名号都没有给她,言下之意无疑就是抹去自己在这座河山所有的印记,他以为这样就能使民心所向了吗?他的高傲,他的自尊,她会一点一点摧毁,让他品味到胜利的果实就在眼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手伸手摘走无可奈何的滋味。 “你打算怎么做?” 沈芊柔微微地笑了起来,语气阴冷:“臣妾已经命人在那丫头的马匹里下了点料,一定不会让她有翻盘的机会。” 芊凰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寒光,沈芊柔,既然你已胜券在握,又何必多此一举?就这般忌惮她会扭转战局吗?不过,既然她作孽,可就别怪她悉数奉还了。 芊凰嘴角微微一扬,脚步慢慢向后退去,不经意间撞在了月凌殇的身上,只见身后的男子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肃杀,薄唇微微勾起,凌厉的眼风扫过,一缕墨色的衣角在微风中飘动。 “走吧,去马厩。”月凌殇深吸了一口气,含着些微微的笑意,语气温润,如春风拂面,慵懒的笑道。 芊凰看着他淡淡一笑,快步跟了过去,两人的身影悄悄隐没在了角落里。 马厩里,一批批受过检验的马匹被拉了出来,此次比试,云国与月国的马匹都掺在了一起,所以一共有数十匹良驹,每匹马脖子上都套着一个木牌,上面带着编号。 芊凰如同鬼魅一般闪到与自己比试编号一样的马匹前,不动声色的看着里面面色萎靡的枣红色马匹,一道暗光在眼底闪过。那匹马耷拉着脑袋,眼眶里堆积着眼屎,一看就被人动过手脚。 不知是沈芊柔大意了还是根本没把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放在眼里,这药劲虽猛,却很容易露陷。想到这里,芊凰从荷包里掏出一颗解毒丸塞进马嘴里,为了让这具身体的炼药技术更加娴熟,她经常炼制一些解毒丸这样炼制方式简单的药丸试手,这次也算派上了用场。 月凌殇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不露声色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脑内的疑惑慢慢扩大,世界上果真有这般相似的人?这可能吗?眼前的女子,不论是医术舞蹈,还是气质谈吐,都像极了那个沈家长女,花开半夏,却是情暖三生,他从不信鬼神之说,可数据证明,定国公五小姐确实经历过一场剧变,而转变的时间恰好是云苍事变整整两年后,这也是巧合吗? “月少爷,你现在是我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了,你可愿帮我一个忙?”芊凰微微直起身来,转头望向这名玉树临风的男子,薄唇轻抿,鬓边的发丝微微拂过脸颊,红唇娇艳欲滴,一袭墨色的夜行衣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勾勒的窈窕动人,一双眸子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肃杀。 她有直觉,月凌殇的身份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上次在水墨山庄,残月称呼他为“阁主”,说明他在大陆上一定有自己的势力,她初来乍到不久,能够信任的人不多,月凌殇虽然待人冷漠但为人还算不错,也是自己为数不多可以信赖的人了。 月凌殇闻言莞尔一笑,恍若阳光绽放:“五小姐生性多疑,怎么肯相信在下呢?”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芊凰红唇微动,一字一句清晰的吐出了这八个字眼,声音清晰有力,面前的人闻言身体微微一颤,一双赤色的眸子里漾上了六月星辰般璀璨的光华,薄唇微微颤抖,俊眉横飞入鬓,凤眸微眯,俊美绝伦的脸上掠上一抹轻柔的笑意。 “有什么本座能帮得上忙的,五小姐尽管开口。”他自动将自称换成了“本座”,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倾向,也让对面的女子脸上漾开了一个动人的笑容,使人如沐春风。 “希望月少爷能想办法帮晚晚查一查两年前云国动荡的真正原因,还有,静……定王妃……和定王‘谋反’的真假。” 这一席话说下来,这俊美的少年立刻蹙紧了眉尖,这是何意?谋反的真假……难不成,当年震惊大陆的云苍事变是有人一手策划而成,并非真正的叛乱?如果当真如此,那这幕后之人心计之深,将来一定会成为月国康荣的阻碍。说不定……还与那人的死因有关,这件事,他一定要查得清清楚楚! 一抹冷厉的寒光在赤色的眸中晕染开来,嗜杀的光泽能使这最温暖的光芒都失去温度:“五小姐放心,既然本座答应了你,定会在三日之内给你答复。”芊凰微微一愣,三日?没想到月凌殇的势力如此强大,仅仅三日就能将她前世费尽心机都无法猜透的谜团查的彻彻底底,看来自己果真是小瞧了他的能力。 “时辰不早了,外面天寒,本座送你回去。”月凌殇将自己的披风解下裹到了芊凰身上,后者下意识地瞳孔一缩,这个细微的动作令月凌殇微微一僵,面上扬起一抹无奈的笑容,“戒备心不用这么强,明天的狩猎比试可少不了你,我知道你体质好,但也别受了风寒。” 第八十八章 狩猎比试 次日清晨,天色带着几分诡异的晦暗,阳光隐匿在浓厚的云层之后,光芒若隐若现,微冷的风尘呼啸而至,吹拂过狩猎场上每一个人的脸颊。偌大的森林几乎都被人和马的吵闹声充斥着,四周的密林也夹带着几分诡谲的安静,仿佛有什么异样的气息在森林中肆意流窜。 月皇和司徒瑞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脸上都带着几分不自然的笑容,能看得出来彼此是在客套,而两人身边分别跟着一位倾城绝色的女子,一名是沈芊柔,而另一名则是岚妃。 然而这个举动并没有引来太多关注,在众人看来月皇对岚妃的殊宠已经见怪不惊了,加则今日皇后娘家有急事拖延,月皇自然是让岚妃顶替了月皇后的位置,况且在众人看来,柔皇后绝色倾城,而月皇后五官虽然貌美却不及沈芊柔一半姿色,而岚妃却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有她在这里撑着台面也能挫挫云国皇后的傲气。 司徒瑞依旧是玉树临风,丰神俊朗,唇边漾着优雅得体却又疏离的笑意,黝黑的眸子里面闪过几抹精光。当他的目光触及芊凰那道冰冷的眼神时,眉毛很自然地微微挑起,鹰眸中带着几分玩味,唇角勾着若有若无的清浅笑意,初看起来有几分轻佻,但若仔细窥视就能够看到他眼底深不可测的光芒。 “五小姐!” 一个欣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芊凰转过身去,只见东方曜正一手拉着面色沉静的月凌殇,一手挥舞着和她打招呼,看前者那一副阳光般的笑容,芊凰只觉得身心仿佛被圣水洗涤了一般,情不自禁的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 “四少爷好,月少爷好。”芊凰得体地笑着,若有所思的望着月凌殇,一抹流光在眼底划过,阳光如水银一般流泻在他的身上,身后是纷扬的树叶;在晨风中与柔软的发梢一起飘动的,是那墨色的衣裾和唇边淡淡的笑容,在这样的清晨看来,他就像是一株临风待放的幽兰,令人沉醉其中。 其实,他也不是想象中那般难以相处…… 在看到她的一刹那间,月凌殇氤氲的眼波流转出月光水华,两人分别从对方的眸中看出了默契。 东方曜微微勾起唇角,一抹高深的笑意在眼底滑过:“子渊来了。” 墨子渊一袭紫衣潋滟,高高束起的紫玉冠将他俊美的容颜衬托得更加如美瓷般温和淡雅,他的眼中含着几分高深莫测的笑意,也是一脸淡然的望着这边快步走来。 然而当东方曜看到他身边的人时,脸上笑容一敛,面色夹杂了几分凝重。这一变化令芊凰为之侧目,只见一名身形颀长的男子跟在墨子渊身侧,一陇红衣,玄纹云袖,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似放荡不羁,但眼底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视,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被金色玉冠高高挽起,低垂着眼帘,薄厚适中的红唇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光泽。 “那是当朝三王爷墨君凌。”低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周围的人却是仿佛没听见般依旧在热议,芊凰心中顿时明了,密语传音,看来月凌殇已经猜测到她对皇室之人并不了解,事先提醒以防片刻后出什么变故…… 这位三王爷也不是什么小角色,虽然生母只是一名不受宠的美人,但其养母却是当朝皇后,皇后膝下无子无女,自然是把这个养子当珍宝一样疼着惯着,就连皇后母家都认可了这名外孙,在前朝上竭尽全力保墨君凌坐拥储君之位,若非岚妃受宠,墨子渊在各方面也是出类拔萃,只怕这当朝太子的人选就要落到眼前这名男子身上了。 虽说他有着深厚的背景,但此人也是心机深厚天资卓越,在治国之道上月皇也对其颇为看重,只是这些年一直生活在墨子渊耀眼的光芒之下,掩盖了自己的光泽,也算是明珠蒙了尘,这才致使其将墨子渊视作仇敌,皇后也是时常在后宫里给岚妃使绊子,皇后母家也是朝廷要官,一旦逮到机会就想尽办法弹劾八王爷,极力为墨君凌清除障碍,只可惜墨子渊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这些年一直尽力充实自己,无论是治国之道还是武功马术,放眼整个皇室也是翘楚,很得月皇的喜欢,墨君凌想要坐拥储君之位,只怕也绝非易事。 “儿臣见过父皇,母妃。”墨子渊含笑望着月皇,礼数周到,越发的温文尔雅,引得四周的大家千金阵阵娇呼。 墨君凌却是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毛,唇角溢开一抹毫无温度的笑容,笑道:“儿臣见过父皇,只是母后此刻正在凤霞宫整理仪容,相信很快就会摆驾这里,儿臣只是觉着,岚妃既然是在顶替母后的位置,既然母后来了,岚妃是不是该回到自己的位置了?” “这是自然,皇后姐姐有事未到,本宫才会暂且顶替她些许时辰,既然人已经摆驾到这里了,本宫让开便是。”听墨君凌如此不善地开口,岚妃脸色稍稍有些不愉,却还是保持着最好的礼数含笑应答,看得身侧的月皇心中怒火中烧。 这样重要的事情都能耽搁,皇后究竟是何用意暂且不提,墨君凌怎么说也是他的骨肉,皇后不过是他的养母,而他到场以后第一件事不是与瑞皇交谈而是给自己心爱的妃子一个下马威,其用意也就不言而喻了。 月凌殇的眼眸一暗,目光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那抹赤色的身影,一袭赤红色的骑马装衬得这淡雅的女子英姿飒爽,风姿飒飒,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 似乎是他的目光太过炙热,芊凰蓦的转过头来,纷飞的发丝却掩盖不住唇角温柔的笑容,但也是那一刹那间,月凌殇忽然发现了她眼中那一瞬间浮现出的阴暗,那眼神是如此的陌生,虽然可以说是转瞬即逝,却让人不由自主的泛起森森寒意。 他微微一愣,忽地粲然一笑,好像春日里在风中飘舞的落樱花瓣,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温柔与高贵,一双望不到底的眸子里仿佛氤氲着雨后初晴时的水光潋滟。 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抹默契,殊不知自己的举动已经落入了另一双眼睛里。楚芊兰捏紧了裙裾,百皱裙纹被她揉的失去了原有精致的绣纹,一双眸子里迸发出半是阴狠半是倾慕的光芒,痴痴的盯着月凌殇唇边那一抹温润的笑容。原来那名冷漠薄情的少年也会有如此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只可惜这抹笑容不是给她的……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月皇轻咳一声,挥手示意,身侧的人会意地颔首,用力的敲击着手中的锣鼓,锣鼓声一响,云国方面就有一名人高马壮的男子牵着马匹走上前来,脸上倨傲的神情与司徒瑞如出一辙,牵出的马匹也是品种少有的汗血宝马,此马可日行千里,体格强悍,看上去司徒瑞确实在选择马匹上下了一番功夫,一批宝马价值千金,足以见其对此次比试的重视。 一双剪水清瞳熠熠生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散发出的光芒令人移不开视线。司徒瑞这般安排,一是想给对手施加压力,二是炫耀云国的兵强马壮,坐实“武将之国”的称号,谁知这其中有多少是故弄玄虚虚张声势? 锐利的眼神引得那名男子微微侧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称得上绝色的容颜,最为出奇的是那一双剪水清瞳,与其他千金小姐不同,淡雅如兰,这澄澈犀利的眼神,使得那名男子感到了一股寒意,这个眼神……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这个想法令男子浑身打了个机灵,神经绷得紧紧的,虽然这气质和眼神都很熟悉,但这容貌却是极其陌生的,按道理说这样出尘的女子应当是令人过目不忘才是,能拥有这样浑然天成的气质,这名女子的身份一定不低,只是从未听说过月国有这样一位公主,难道是什么显贵世家的大小姐? “这是我云国的代表,萧络。”司徒瑞屈尊开口替一名参赛人选作介绍的行为令在场众人吃了一惊,没想到这高傲的帝王肯屈尊为一名普通人介绍,不过既然司徒瑞开了头,月皇就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走。 “果真是俊朗。”月皇打量着面前面容俊朗的男子,心底涌上一股担忧,这般强壮的男子一看便知是经过特殊的训练,不知子渊能否敌得过,虽说他看中这场比试的胜利与否,但不代表就不在乎子渊的状况,刀剑无眼,若是自己的爱子在比试里被误伤或是有意伤到,自己该如何同岚妃和母后交代? “子渊。”月皇递给墨子渊一个鼓励的眼神,“双方点到为止就好。”他也不想让着一场比试坏了两国的交邦。 墨子渊一脸傲然大步流星的走上去,眸中闪过一道凛冽的寒光,唇角虽然漾着笑意,可是却无端端的泛着森森寒意。 第八十九章 战局逆转 “那好,朕就在这里等着两位满载而归!”月皇扫视了一周,在滑过墨子渊侧脸的时候目光中闪过一丝慈爱,刻意抬高了声音说道。 芊凰和月凌殇两人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身影掩藏在茫茫人海之中,她依旧神色淡然的打量着众人,殊不知冷汗已经打湿了衣襟。 见双方已经蓄势待发,月皇对着身侧的主事官微微点了点头,那人立刻上前几步,将手中的锣鼓用力一敲,高喝道:“预备——”萧络见状牵起马缰微微扫了一眼面前的对手,眼底闪过一抹不屑的微光,到底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罢了,自小锦衣玉食,区区皮毛的小本事怎能和他相提并论?只怕连赛道还没开始跑就得败下阵来。 墨子渊眉心微微蹙了蹙,面色淡然地瞥了对方一眼,朱唇微启:“本王可不会手下留情。”语气狂傲不羁,其中透出的嘲讽深深刺痛了萧络高傲的自尊心,自他展现出天赋开始,哪个朝员不是对他恭恭敬敬阿谀奉承?哪怕是列国皇帝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如今一名养尊处优的王爷竟敢对他出言不逊,那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一抹锐利的寒光在眼底闪烁,黝黑的瞳孔仿佛蕴着千年寒冰,一个黑衣深沉,一个紫衣潋滟,完全不同的风格,却是同样的肃杀和锐利,整个森林的温度骤然冷却,那种阴暗的气息更加重了几分。 岚妃微微侧眸示意,一名宫女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炷香点上,袅袅青烟在众人眼前环绕,徘徊,消散开来…… 墨子渊身穿一袭深紫色的猎装,策马而立,身背朱弓,丰神俊朗,看着不少千金小姐芳心暗许。 “以一炷香时间为限,哪位选手射的猎物多,就算谁胜。”瑞皇身边的小公公操着公鸭嗓高喊了一声,确保在场众人都听清后主事官高举起手中的锣鼓,众席顿时鸦雀无声。 “慢着。”在击锣之前,墨子渊勒住缰绳停了下来,“这个规则未免不大公平,如果只是单单凭着数量来算的话,有的猎物容易猎,而有的猎物却难猎,难道也是一视同仁的吗?” “那你想要如何?”萧络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在众人面前大显身手了,此刻脸上已经浮现出几丝不耐烦的神色,在他看来墨子渊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增添胜算,天真,自己周转沙场多年,岂是这般容易就能落败的,哪怕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他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创造对自己更有利的机会。 “依本王看,猎物体积大小不同,得分自然要另当别论,瑞皇的意见怎样?”墨子渊笑眯眯的将目光投向一旁面色阴沉的司徒瑞,一双凤眸里闪过阴冷的神色,朱唇微微扬起,事前五小姐对他说过,瑞皇无法在猎物上下手,就一定会想法设法在得分上动手脚,让他想办法打破得分的统一制,这样才能够创造对月国更有利的形势。 芊凰赞赏的目光一闪而过,转而被狡黠所掩盖,情势所迫,司徒瑞不得不答应这个要求,否则众人一定会将疑心掷到云国头上,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从来不是司徒瑞能够采纳的。看着后者再也无法保持客套的笑容反而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芊凰只觉得内心一阵快感,失望?愤懑?失策?这些都只是开始,真正的好戏还在后面,只怕司徒瑞至今还坚信萧络能替他拿下胜利吧?真是太天真了,她前世为云国皇后,对每一个中央学院培育出的高手都有过资料研究,为的就是让他们更好地为云国效力,而现如今,这段记忆正好成为了她复仇的利器,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司徒瑞,若是你知道你的对面站着一个对你百般了解而你却猜不透的对手,还能否保持引以为傲的冷漠平静呢? 司徒瑞的脸色已经升华为了锅底灰,黑的仿佛要滴出墨汁来,一抹厉光在眼底闪过,薄唇冷漠的上扬:“就按你说的办。” 主事官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高举起手中的锣鼓用力一击,锣鼓声响彻云霄,仿佛让整个密林都回荡着它的声音,密林中不安的气息似乎愈加浓重了一些。 两匹骏马以闪电之势飞速冲进了深处,萧络果真是身手敏捷,立刻弯弓搭箭,射杀了一头大体型的野猪,云国这边的观众立刻欢呼起来,萧络将军果真不是池中之物,一上来就略胜了月国王爷一筹,按说这般体格的猎物得分一定也是最高,只怕这月国王爷是自掘坟墓! 高兴的太早了。芊凰冷冷的扬起嘴角,事情没那么简单,萧络此番还未稳住马身就勉强狩猎无非是为了炫耀自己的马术,其中有多少是虚张声势?狩猎靠的不是谁的开端理想,而是后段的爆发力,至于墨子渊的马术和能力她毫不怀疑,这样的武功哪怕是放到云国的中央学院也是出类拔萃,萧络太过急于求成,只怕他此番会毁在自己的狂傲上。 司徒瑞显然注意到了这点,目光顿时冷冽下来,这萧络是怎么回事?怎的如此心急?这样下去只怕对云国的情势大大不利,唯有速战速决!一记警告的眼神看过去,萧络浑身一颤,只觉得冷汗直冒,回头便见那俊美的男子正一脸阴沉地怒视着自己,马缰微微一勒,一抹厉光闪过,皇上这是要让他速战速决,看来是不打算给那月皇留薄面了,那自己也就不必留着一手了。 墨子渊轻轻一笑,也抽过背上的朱弓来,哪知刚一拉,只听“咔吧”一声,弓弦竟然齐齐裂开了…… “八王爷,看来您真是出师不利啊,这老天都在助我云国,看来月国的败局已经注定了。”萧络阴阳怪气的低声说道,语气里满是得意和嘲讽,“这运气也是成功的一部分,八王爷此番的运气实在不佳,在下就顺理成章地将胜利的桂冠收入囊中了。” “来人,快给八王爷换……”司徒瑞掩饰住面上的喜色,沈芊柔这一招虽然用的俗了点,但好歹起了不少作用,萧络已经连射了三头野猪,照这样进展下去,云国必胜无疑!“不必了。”一个慵懒的声音从人群之前传来,月凌殇亲手解下了自己的弓箭递上去,“子渊就用我的弓箭吧。” 一抹赞赏的笑意在眼底划过,芊凰果真是神机妙算,早就料到沈芊柔会在子渊的弓箭上做手脚,事先让他带一柄弓箭前来观战,才以至于现在没耽误多少时间,只要后面发挥得好,将比分追上来也未必不可能。 司徒瑞的目光滑过所有人,最后又静静落在了最前端的月凌殇身上,纵然在队伍的最前,却也一样遮掩不了他的风华绝代。一袭深沉的墨色衣袍却丝毫不能掩盖他的绝世风华,反倒将这深沉的墨色变作了他的陪衬。若是说谁堪与他的风华相比拟,那恐怕只有身侧清雅如兰温雅如玉的东方曜了,两人的气度风华截然相反,却是令人久久不能忘怀其带来的惊艳。 墨子渊目带感激地接过弓箭,一勒缰绳,赤红色的骏马嘶鸣一声,以闪电之速朝密林深处狂奔,沿途之中搭弓引箭,身形轻盈如燕在马背上灵活翻越,月凌殇这把朱弓轻巧好用,再配合上墨子渊高超的马术,比分立刻匪夷所思般的翻转过来,骏马所过,疾风掠过之处,再轻微的动静也无法瞒过他敏锐的直觉,心微动,箭已出,大到野猪,小到野兔,都无法逃脱这样被狩杀的命运。 怎么会这样?明明月国败局已定,为何这墨子渊还能反转战局,这不可能!萧络疯狂地抽打着身下的墨黑色骏马,狠光在眼中暴露无遗,骏马不住的嘶鸣,撒蹄狂奔,萧络在颠簸的马背弯弓引箭,箭锋瞄准一头野猪射了过去。 不愧是云国的将军,这样的爆发力让墨子渊忍不住暗暗惊叹,在如此飞速的马背上还能如此精准,此人确实有真才实学。一抹赞赏的光芒在眼底闪过,五小姐说过,这萧络是云国中央学院的翘楚,若是他月国的武道学院建成,是否也会有这样源源不断的人才? 墨子渊背对着萧络,似乎正在全神贯注地瞄准着猎物,完全没有注意身后萧络小心翼翼的靠近自己并且拿着弓箭对准了自己的后心!芊凰猛然一惊,多年习武的直觉告诉她,萧络要杀墨子渊!平日里墨子渊的行宫守卫森严,潜入相当困难,再加上墨子渊本人的一身绝世武功,想要刺杀他也绝非易事,在比试中动手虽不是明智之举,但也是推脱责任的最好时机,就算被发现也有借口推脱掉。 芊凰樱唇微微抿着,紫色的眸子里面闪着几分谨慎,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墨子渊身为王爷,自小在三宫六院中长大,若是连这点警惕性都没有,那只怕自己选他合作是一个错误的行为,不得不说,萧络选在这个时候动手,也确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凭月皇对墨子渊的宠爱,墨子渊若是有什么意外,不仅会毁了两国的交邦,只怕自身性命难保,看来这萧络已经是沈芊柔手上可有可无的弃子了…… 正在芊凰专注之际,萧络手中的箭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瞄准着墨子渊的后心直接袭取而去,箭势极其迅猛,箭如破竹,萧络嘴角已经扬起了得意的笑容,芊凰虽然是一脸平静,但眼底还是划过一抹担忧。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墨子渊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似乎早就已经防备好一般,直接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箭,凌厉的回身转眸,目光冷冽地望着一脸僵硬的萧络:“萧络将军,暗箭袭人,可不是什么君子作风。”他的眸中泛着寒光,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却令人毛骨悚然。 萧络的脸色极其怪异,眼睛瞪的老大,他原以为墨子渊只是个娇生惯养的王爷,可现在再也不敢这么想了,眼前这名男子名噪天下是有那个资本的,且不说他能直觉敏锐地在瞄准时分出心神躲开他的冷箭,就紧紧是方才抓住他的箭而手掌毫发无伤也足以看出其功夫不可小觑。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望着面前俊美无双的男子竟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重新恢复了方才的高傲:“比试中弓箭无眼,难免误伤了王爷,王爷不要见怪才是,否则一国王爷死在冷箭之下,传出去只怕好说不好听啊……” “放肆!”墨子渊的眼底染上了浓浓的怒色,唇角扬起更加冷冽的笑容,手上力度突然加大,那支弓箭被捏得粉碎,目光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刃射向面前强撑着气势的男子,冷声道,“这是我月国的地界,还容不得你来诅咒本王,这次看在你使臣的面子上,若是还有下次,本王绝不轻饶!也请萧将军莫丢了贵国的素质涵养,凭白落人话柄!” 这话悠悠传进司徒瑞,这尊贵的男子脸色骤变,冷若利刃的寒光从眼底迸射而出。 萧络被墨子渊身上迸射出来的杀戮之气惊了一跳,整个人在马上的身形几乎坐立不稳险些坠落。该死,这月国王爷身上怎么带着如此凌厉的气势?皇后娘娘不是说他是个空有名气的废物吗? 芊凰眼底含着浓浓的嘲讽,轻轻勾唇冷然望着司徒瑞渐变的脸色,神情中夹杂着满满的奚落,司徒瑞,感受到自己国家和选手被人羞辱的耻辱了吗?有她在,怎么会让这场比试平平淡淡的收场呢?这点羞辱还远远比不上她所受之苦的万分之一! 两匹骏马驰骋在密林之间,一炷香已经烧掉了大半,萧络的比分落后墨子渊一截,然而狩猎也接近了尾声,规定两名选手弃掉弓箭,使用近身武器一决胜负,被击落坠马的选手扣除三头野猪的得分加给胜者,这无疑是云国翻盘的最后机会! 司徒瑞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抹嗜杀的寒意,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鹰眸中满是冰冷的肃杀,薄唇轻抿,上扬出一抹薄情的笑容,一举一动都在提醒萧络,若是无法为云国赢得胜利,等待他的就会是死亡,云国从不养无用之人!中央学院每年的人家源源不断,他云国最不缺的便是人才的供给,死了一个萧络,还会再补上一个更好的人选。 萧络背后冷汗直冒,若是此次失败,以瑞皇的性子,只怕会一纸诏书赐死他后再命人毁墓削爵吧……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后怕,更加拼命的抽打着胯下的骏马,墨黑色的骏马长嘶一声,疯了一般朝着墨子渊的马撞去。 “王爷!”楚芊华惊呼一声,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一举即使成功也会给自己带来极大的损失,这云国选手是要拼死一搏了,王爷会不会陷入危险……母亲事先叮嘱过她,若是想引得墨子渊的注意,就要尽力把自己最美的状态展露出来。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失声惊呼的一刹那间,一道冰冷的目光射到了她的脸上,墨君凌眼中闪过错愕,这就是定国公府的嫡女么?模样一般,家世倒还算上等,这样的女子不仅是他,就连墨子渊也是一抓一大把吧,怎么会看上这般姿色平平的丫头,不过对方的身世,还是值得好好玩弄利用一下的…… 祥嫔眸中闪过如同毒蛇一般恶毒的光芒,原以为墨子渊只是空有名声,没想到他的马术如此高超,是自己失算了……不过,有岚妃在的一天这后宫就不会有她的立足之地,她一定要想办法除掉岚妃母子! “咚!”又一声锣响,这意味着狩猎已经接近了尾端,众人微微屏住了呼吸,目光转睛地盯着不远处两名丰神俊朗的男子,心跳不由的漏了半拍。 墨子渊冷冷地睨了萧络一眼,眼中含着无尽的肃杀,黝黑的眸子里猛然绽放出绝世的光华,如同出鞘的匕首般锐利炫目,唇角冷冽的笑意不减,出手如电从腰间抽出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匕首侧握紧扣,手肘微微一横,那被他一直掩饰起来的森冷寒意开始毫无收敛的散发出来,昔日里温润的双眸渐渐染上寒冷的冰霜,如同永远斩不断的黑丝,将男子彻底缠绕包裹起来,周身就像是一个无限的深渊,不断吞噬人生命的深渊,白瓷般纤长的手指用力一捏,筋骨毕现。 萧络此刻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表面眸子里含着笑,但身上的气场却有着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畏惧,乌黑的眸子里浸上一抹寒光,事已至此,不如放手一搏!“咻——”两把短刀从背后抽出,示威似的手肘横在眼前,墨发飞扬。他不能输,他若是输了,一家妻儿都会惨遭毒手,说不定自己也会血溅当场,瑞皇的手段可不是夸大的。 第九十章 槿月公主 杀戮之气弥漫在密林之中。 萧络顿时从那压迫性的杀气中回过神来,短刀挥动,率先出击,只是须臾间,众人只听到兵器交撞的叮当之声,两人的动作根本看不清楚,只见一道道地刀光剑影在空中划过,冷酷肃杀,带着绝对的杀戮之气。 墨子渊的匕首舞的如同蝶舞一般,一招一式都在回忆五小姐所教的招数,萧络开始并未在意,却在不经意间渐渐为这极其诡异的速度和招式所困住,根本无法脱身,暗叹这从未见过的招式,额角渐渐有冷汗流下,每一招都极其诡异,看似熟悉却又透着陌生。 武器交撞在一起迸发出激烈的火花,“嗖嗖嗖”,极为锐利的声音随着墨子渊最后一个动作落下,在空中划出最亮的一道银光,“砰!”萧络短刀脱手,牢牢地插入马下的泥土中,满目的不可思议。 不,不行,他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墨黑色的骏马如同闪电一般穿梭过去,一个眨眼之间,萧络已然站在墨子渊身后,从腰间重新抽出一把匕首朝着咽喉要害刺了下去,没有丝毫留情地挥舞着手中银光溢彩的匕首—— 墨子渊眼中冷光一闪,墨色瞳眸中带着高山般的凌厉,又含着大海的深沉,嘴角微微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只见身后的男子浑身剧烈一抖,健壮的身形径直从马上倒了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挣扎,他的咽喉处——插着一枚细小的银针。 眼眸瞬间一凝,眼底冷意加深,一双黑宝石般澄澈的眸子中光华璀璨,眸底仿佛带着翻滚的云彩,五小姐专门为比试配置了一种毒针,能够让人在一瞬间失去心智,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那银针由特殊材料制成,一旦接触到人类的肌肤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哪怕云国的人知道萧络落马另有蹊跷,也找不到证据。 就在这时,一炷香火燃尽,主事官强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内心,高声道:“月国胜——”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掌声和呼声,突然马背上紫光一闪,深紫色的奢华装束在众人眼前一晃,如墨般的青丝在空中拽出一抹优美的弧度,再转眼时这尊贵的男子已单膝跪在月皇,如美瓷般细腻的肌肤扬起一抹另人目眩的笑容。 此时还处于痴迷状态的众人终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那掌声如同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直直的扇向萧络,他死死咬着下唇,只觉得满场的人都用鄙弃不屑的眼神看着他!原本他们都是惊艳于他开场高超的马术的,可是墨子渊的逆转却是生生打破了这原本属于他的荣耀! “楚芊凰!你别太得意了,你不会有太好的运气的!”芊凰在与楚芊华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对方带着恼怒和恨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芊凰闻言步伐微微顿了顿,唇角扬起几许嘲讽的笑容,这楚芊华还真是死性不改愚不可及!孟氏如此工于心计,善于伪装,怎么就教出了这样一个可笑愚笨的女儿呢?哪怕是楚芊颜都比她善于伪装,更何况那同样工于心计的楚芊兰,花容月貌往往比不上兰质蕙心,单单这一点上,楚芊华就被楚芊兰摔了好几个街头,也就是凭着嫡女的身份才勉强站稳脚跟,楚芊华还不足以做她的对手,更不足为惧。 “嫡姐,运气的好坏,可不是你一人可以妄断的。”芊凰微微回过头来,深邃的眸子定定的望着楚芊华,如同遗世独立的九天仙子,她的身上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令人望而却步。 楚芊华一时间心中气血翻涌,当即恼恨的瞪向芊凰,恨道:“楚芊凰,这里可不比府上,你敢在这里羞辱我,是你选错了地方!” “哦?本少爷明明听到是楚小姐先出言不逊,如何变成了五小姐有意羞辱楚小姐呢?”月凌殇眼光无比锐利,唇角的笑意也夹杂了几分冷凝,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就算是羞辱,那也是楚小姐自取其辱。”最后四个字说得格外清晰有力,周围的皇室中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暗暗称是。 “本宫看这位哥哥说得没错,这里不比你们小小的国公府,不要丢了朝中官员的颜面!”略带童稚的嗓音在三人耳边响起,顺着嗓音望去,只见在众位皇子公主的末尾站着一个穿着芙蓉色锦裙的小女孩,那女孩不过与东方瑾一般十二岁上下,眉宇之间却有一股贵气呈现。 月国九公主墨筱琦,也是皇室里唯一一个得到皇上册封、拥有封号的公主,虽然年岁尚幼,但因着其母生前极为受宠,皇上爱屋及乌,加则墨子渊待她也很是亲厚,自然也没有人敢小觑她。 “槿……槿月公主……”楚芊华惊了一跳,连忙俯身施礼,“臣女见过槿月公主,方才臣女在教训自己不懂规矩的庶妹,让公主见笑了……”开玩笑,堂堂槿月公主凭她一个小小嫡女怎么得罪得起…… “教训?”槿月公主嗤之以鼻,不屑的冷哼道,“本宫还真未见过脸皮如此之厚的人,明明是你拦住了这位姐姐,怎么反倒是你在教训她了?本宫看你才是那个应当被好好教养的人,一点宫廷规矩都不懂,这里是你能随便放肆的地方吗!” 话到最后竟是加在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凌厉,楚芊华浑身一颤,险些被对方的威严惊得跪倒在地上,但最后的一丝尊严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抖了抖苍白的嘴唇道:“槿月公主……臣女……”“筱琦,楚小姐也并非有意,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一个温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使人如沐春风,只见墨君凌俊美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伸出纤长的手指就要去敲槿月公主的脑袋,却被后者一脸嫌恶地躲开。 “筱琦……”墨君凌的手掌尴尬的停顿在空中,一抹怒色在眼底晕染开,不知好歹的丫头,本王跟你客气是你的荣幸,居然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扫本王的面子!“你……”“别叫本宫筱琦!三皇兄莫不是忘了?本宫是有正式封号的,你这般称呼难免与礼不符。”槿月公主厌恶地蹙起眉心,墨君凌与墨子渊作对,她当然不喜,逮到机会一定要好好挫挫对方的锐气。 “槿月,别胡闹。”和煦如三月春风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谦谦公子温雅如玉,墨子渊淡淡扫了槿月公主一眼,语气温柔的阻止道。墨君凌暗暗哼了一声,槿月公主生性刁蛮,难不成还会乖乖听你的话? 哪知槿月公主闻言不悦的扁了扁嘴,却也没有再奚落楚芊华,乖乖的退了几步拉住墨子渊的锦袍,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欢快道:“恭喜八皇兄摘下胜利的桂冠,这些日子你一直忙着准备比试,等过几日两国交邦结束了就好好和槿月玩一玩吧!瑾儿可是很早就邀请槿月去锦月山庄呢,就等着你答应了!” 芊凰顿时恍然大悟,为何这素不相识的公主会偏帮自己,原来是因为瑾儿这丫头在其中周旋,也难为她了。阳光照射在芊凰身上,如同出尘的仙子般迷人万千,看得这尊贵的公主有了几分失神,好久才回过神来,转而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想必你就是瑾儿心心念念的凰姐姐吧。” 芊凰微微点点头,脸上挂着礼貌且疏离的笑容,柔声道:“正是臣女。”再怎么说对方也是身份尊贵的公主,礼数是万万少不得的,否则只怕是有人要说她不懂礼数恃宠妄为了。 “以后见到我不必多礼了,若是不适应的话……就和八皇兄一样叫我‘槿月’吧。”槿月公主白皙的脸上绽开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瑾儿信任的人……不会有错的。”她的语气笃定,足以看出其对东方瑾言辞间的信任和亲近,看来……自己还是沾了瑾儿的光……芊凰微微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她身边原本冷凝着脸色的月凌殇赤红深邃的眸子里也蒙上了淡淡的雾气,唇边漾开了一抹清冷高雅的笑意。 “公主不可,家妹陋质,怎高攀得起公主殿下?!”楚芊华赶忙俯身施礼,言辞间却是刻薄犀利,将芊凰贬到了泥土里,一双眸子里闪烁着怨毒的光芒,楚芊凰,我既得不到机会,又怎能轻易便宜了你? 墨君凌微微侧目,嘴角扬起不可一世的笑容,目光也有几分不屑,区区一名庶女而已,完全不足以令他提起半分兴趣,在这个境况下身世背景就是女子最大的后台,而庶女一般都是被人采取无视的态度,槿月这般举动真是幼稚至极,为自己讨不得半分好处不说,还说平白降低了她身为公主的威严。这种蠢事,他墨君凌可不会做,投怀送抱的女子多得数不清,何必在意一名低贱的庶女。 然而当他转过头时映入眼帘的却是墨子渊一脸倾慕认真的神情,那如黑曜石般澄澈的眼底甚至闪动着爱慕的光泽。是他眼花了吗?墨子渊怎么会对一名空有美貌才艺毫无家世背景的女子动心? 槿月公主刁蛮的叉起腰肢,满头珠翠环佩叮当,清雅的妆容更将她天生丽质的脸蛋映衬的可爱如天仙,年纪虽小却已风华初露,樱唇微抿,厉声道:“放肆!本宫的决定何时由得上你一个小小国公府嫡女置喙!这就是你的家教吗?真是粗鄙不堪!”竟然有人敢出言置喙她的决定,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这让一向娇生惯养的槿月公主一时间怒火中烧,若不是看在有贵客在场,她早就上去给楚芊华两个耳光了,怎还容得她跟自己对立?! “槿月……”一个清澈动听的嗓音仿佛山泉般轻灵,仿佛要抚平内心的暴躁,虽是表面在责怪,语气中却满是浓浓的宠溺,岚妃莲步轻移,倾城风华的脸蛋上洋溢着优雅迷人的笑意,“贵客在场,万万不能失了礼数。”说完她的目光微微看向一脸轻柔的芊凰,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赞赏,她方才可没漏掉自己皇儿一脸倾慕的神情,这五小姐也确实是惊才绝艳,想必将来一定会成为子渊的助力,她本能上对芊凰的身份也不再有隔阂了。 “岚娘娘。”槿月公主脆生生的喊了一句,那绝美的女子顿时心花怒放,脸上绽放出倾人国的浅笑,俯下身子轻轻敲了敲槿月公主的脑袋,啧怪道:“真是个不正经的,跟本宫还在卖乖,时辰也不早了,结果已定,不如就一起移步训练场吧,下一场比试要开始了。” 槿月公主乖巧的点点头,任由身边的宫女搀着她迈进了奢华的轿子,最后还不忘对着芊凰回眸一笑,欢快的摆了摆手:“凰姐姐,我和瑾儿在训练场等你哦!” 下一场比试?东方焱……芊凰下意识地去寻找东方焱的身影却一无所获,一股不安的预感油然而生,似乎方才就一直没有注意到那名昔日里谈笑风生的男子,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第九十一章 迷尘醉影 “月少爷。”芊凰微微冷下了脸色,望着对面沈芊柔镇定自若谈笑风生的模样,心中疑惑慢慢被肯定,骄傲如她,怎会如此镇定地任由胜利在指尖溜走?那就只会有一个可能——她已经对下一局的比试稳操胜券!东方焱的实力不可估量,未必就逊色于中央学院培养出的学员,唯一确保胜利的办法……就是拖住他的脚步,比试上有一则规定:若选手一炷香内不现身则视为该国弃权。看来沈芊柔充分利用了这个规则。 楚芊兰冷冷的看了一眼站在月凌殇身侧的芊凰,眼眸深处充满了浓浓的妒意,握着手中的帕子使劲的搅着,恨不得搅成碎片,楚芊凰……真是不知检点,大庭广众之下与月少爷非亲非故就站在对方身边,也不怕丢了府上颜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也是楚芊兰为何迟迟不动楚芊华的原因,嫡女名声臭了,身为庶女自然也捞不到好处,反而会被人扣上一顶不检点的帽子。 她正瞪视着芊凰,突然觉得斜上方有一道凌厉的视线如同刀锋般怒视着她,一抬眸却正好迎上一双赤色如血的眼眸,眸底满是冷酷的杀意,那凌厉的气势惊得她心中一跳,心跳当即漏了半拍,慌忙的低下头掩饰着心中的慌乱,全身泛起一股渗人的寒意,几丝冷汗从额间渗出,手指紧紧握着裙裾。月少爷为何用如此可怕的眼神望着她?她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啊…… “月少爷,下场比试只怕出了什么变故,请你……”芊凰俯首低语几声,眼眸一暗,冰冷的眸中犹如冰山拂动,月凌殇闻言微微冷下了脸色,神色严肃的点点头,目光深邃凌厉,凌厉到令人窒息,薄唇微动,瑰丽的嗓音在耳畔萦绕:“焱不是那等不分局势之人,此番缺席定是有人算计,我担心的是,那些人会不会对他下手……”“不会。” 芊凰语气笃定,毫不在意对方递来的疑惑眼神,眼底寒光一闪,冷声道,“此番云国之行大部分是为了拉拢势力,又怎会为了一场比试得罪东方家族?东方焱虽是六子,却也是受族长宠爱的嫡子,以司徒瑞的性格,一定会想办法用毒控制住东方焱,然后利用自己手中的解药逼迫东方家族归顺云国,那样对于云国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更不用在意同月国的交邦了,这对月国的局势也是极其不利。” “……”月凌殇微微勾起嘴唇,眸中带着清浅的笑意,一笑间,眸中似有碎波流转,在座之人无不对瑞皇充满了尊敬,可她居然直呼瑞皇的名讳,甚至将对方的如意算盘拆得所剩无几,果真是一名冰雪聪明的女子。 芊凰抬起清凉如水的眼眸看着不远处的沈芊柔,一抹讽刺的笑容毫不掩饰的挂在嘴角,柔儿,你如此掏心掏肺一番痴心待君,只怕将来也会落到一个和她一样的境地,你的荣华,你的尊贵,都是用自己姊妹和亲人的血换来的,这样的位置,你注定坐不长久,宫闱锁红妆,待你人老珠黄,司徒瑞还会如当初一般唤你一声“柔儿”吗?后宫佳丽不止三千,只怕到时候她会饱尝被爱人遗忘的痛楚,那种痛楚,远远比她所承受的痛上一万倍! “记住,你手上的戒指已经被我改良过,左侧的珍珠挂饰是毒针,而右侧则安置着一些新配置的解毒针,至少在关键之刻能暂时抑制毒性的发作,这件事不能拖了,皇亲贵族已经在往训练场赶,一定要快。” 月凌殇微微颔首,细如美瓷的肌肤在阳光下如羊脂玉般细腻莹润,唇角勾着一抹冰冷不羁的笑意:“好。”深邃幽暗的瞳眸里绽放出炫目的光华,完美如天神的轮廓在阳光下泛着寒玉般冰冷的光泽。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冰雪聪明,不浮躁,不狂傲,不攀比,兰质蕙心,静如止水,令人不由自主的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忽然面前黑影一闪,那名俊美绝伦的男子转眼间便消失在视线之内,冰冷眸光犹如隔世相望,空幻飘渺,氤氲着丝丝雾气,秀眉微蹙,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有一股莫名的不安…… 京城外东郊的密林里,一名男子身轻如燕,身形灵巧的穿梭其中,英俊的脸庞染上了倦色,一双瞳眸焦急的打量着四周,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纸条,似乎在寻找什么。 该死!已经寻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瑾儿的下落!东方焱的眸底染上了浓浓的怒色,浑身散发着与往日不相符的肃杀。从狩猎开始就一直没有看到瑾儿的身影,知道这张纸条的出现——让他只身一人前往这城东郊的密林。瑾儿定是遭了暗算,这些云国人真是不择手段的卑鄙,居然对瑾儿下手!为了瑾儿的安全考虑,他不得不只身一人冒险赶来了这里,谁知道已经漫无目的的搜寻了许久,却是半点踪迹也无。 “嗯?”这俊美的男子似是发现了什么蹊跷,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枚青绿色的玉佩,俊眉紧紧皱起,这不是他的贴身玉佩么?一定是方才掉在了这里,这就是说明,他已经来过这里,而且一直在这密林里周旋!可恶!微微稳下心神,东方焱猛然发现了漏洞,瑾儿身边有四哥专程安排的护卫,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对方暗算?如此看来,倒是自己入了这连环局…… 关心则乱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狩猎只怕已经结束了吧,他却被困在了这个林子里,都怪他自己不够谨慎,如此轻易的就入了对方精心布下的局! “该死!”东方焱双手握拳重重锤向身后的树干,枯叶扑簇簇的下掉,轻微的麻痛从手掌处传来,然而当他想要调动内力的时候却发现浑身上下聚不起一丝内力,这英俊的男子顿时脸色大变,慌忙凝视着自己微微泛紫的手掌,勉强聚起的内力也一哄而散。 怎么……回事?他中毒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难道就是在他漫无目的的周旋时无声无息的中了毒?他真是太大意了!这可如何是好?他现在连出去都做不到,从哪里来找人为他治疗?难道今天就要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了吗? 他有些颓废地席地而坐,清晰的感受到浑身的力气在慢慢消散,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绝美的面容,唇角扬起一抹略带歉意的笑容,五小姐,对不住了,下场比试的胜利,我可能没有能力帮你拿到了……对不起…… 突然一股浓雾从四周向中央袭来,东方焱微微一惊,运起内力想要阻挡大雾的攻势,却发现浑身上下瘫软无力,眼皮仿佛铅重般昏昏沉沉,他仿佛……明白对方的目的了,是想要生擒他吗?未免想得太容易了…… 忽然一个娇俏的身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慢慢清晰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俏笑欢快的脸蛋,原本瘫软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能量,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抖动,每个字节都咬得极为清晰:“瑾,儿?”只是一瞬的惊喜过后便由无边的惊慌代替,瑾儿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太危险了,你快回去!” 然而这娇俏的小女子仿佛没听到般身形慢慢向深处跑去,东方焱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口中无声的喊着:瑾儿,瑾儿!可恶,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然而当他想要拼尽全力冲过去时,却发现那抹艳丽的身影如同烟雾般在眼前散开,化为虚无,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这是……幻影?东方焱揉了揉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另一派景象,漫天红梅之下,一名绝色风华的女子手持红梅,笑靥盈盈,熟悉的称呼脱口而出:“五小姐?!”是了,虽然衣饰不同,但还是能一眼分辨出这名女子的身份,难道……这也是幻影吗?在这一瞬间,他竟是希望幻影不要消失,这样死去,倒也不错……白皙的脸庞愈加苍白,昔日里波光轮转的瞳孔空洞游离,似乎马上就要散去,薄唇微微抖动,谁也听不到其中流露出的含义,只是几个破碎的字眼:“五小姐……瑾儿,四哥……”再也见不到了吗? “呵。”这美艳的女子冲他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红唇微微启开,声音清透优美,恍若黄鹂般动听,此刻却是透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厌恶,“真是没用,你这样的人只会给东方家族拉后腿罢了,真不知道是怎样混进来的!” 不,不是的……太阳穴处传来阵阵剧痛,胸口闷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东方焱的身子一晃,借着树干的撑力才勉勉强强稳住不让自己倒下,脑内的神经似乎在一根根崩断,芊凰……不,他一直在努力追着四哥的步伐,他不是没用的废物……“不是这样的,芊凰,你听我说……”“够了!” 第九十二章 弃权何难 面前的女子冷冷一喝,眼底带着目中无人的高傲的厌恶,深深刺痛了东方焱的心灵,那昔日里巧笑嫣然的红唇此刻无情的扬起,勾出一抹冰冷的弧度:“骗子!”这两个字带着回音传入东方焱的耳中,竟是让他感觉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芊凰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明明认定了这是幻觉,可为什么……会忍不住的心痛? “你一直都生活在东方曜的影子里,就连你的家人对你也是一个形式上的关心,你根本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只会夸大其词以堵住悠悠众口,你就是个虚伪的小人!”红梅堪堪折断,女子眼中爆出阴狠的暗光,明明是一张极为熟悉的脸,此刻在他看来确实如此陌生。 “你根本不配……”“不要再说了!”东方焱堵住耳朵试图屏蔽着繁杂的噪声,可是这女子发出的声音却如同魔音一般,毫无保留的传入耳中,摧毁着他最后的信心和勇气,整个人愈加颓废,周围的气势也软了不少,“住口,住口……五小姐是不会说这种话的,你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冒牌货?呵呵,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银铃般的笑声格外清澈熟悉,这面露颓色的男子浑身剧烈一颤,莫不是……只见方才无故消失的小女子再一次出现在眼前,换上了一身与年龄极其不符的妖红,脸上带着与“芊凰”如出一辙的嘲讽,脸蛋不可一世地高高昂起,“六哥,你一直都是生活在四哥光芒下的影子而已,你在父母眼中只是一个值得抚慰的玩偶,我也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我的哥哥,你既没有殇哥哥的美貌,也没有子渊哥哥的尊贵,更没有四哥的气质和肚量,你这样的废物,怎么配做本小姐的兄长?本小姐不过那你当一时玩物罢了,你竟还当了真,咯咯咯……” 昔日里使人心地愉悦的笑声如同魔音灌耳,等于在东方焱的伤口上撒盐,雪上加霜,这俊美的男子脸色一变,顿时觉得喉咙像被人紧紧扼住一般透不过气来,只见方才诡异妖艳的女子下一秒就冲上前来,伸手摁住了他的咽喉,眼底的杀意流露出来,凶芒毕露,恍若兽瞳般凶狠可怖,面部狰狞,那鲜艳欲滴的红唇微微抖动,吐出几个残酷的字眼:“你——去死吧!” 不……不!东方焱用尽全部的力气挣扎,却发现不知何时浑身的力气仿佛被吸走般诡异,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眼看着喉咙处的束缚越来越紧,他已经透不过气了,眼神微微涣散,毫无血色的嘴唇颤抖两下,无声的吐出几个字。 要死在这里了吗?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是死在自己最在乎的两名女子身上,明明知道只是幻影,为何还逃不掉它的束缚……为何胸口隐隐作痛,脑内的神经就似一根根崩断一般?好一招棋局啊,可惜自己一招不慎竟自入棋局,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瑾儿,芊凰,四哥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他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想必现如今的你们已经不需要我这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了吧,希望没有我,你们能生活得更好,我也就知足了…… 没想到到头来,我才是最不应该存在的那个人,一阵一阵的酸痛涌上心头,浑身火辣辣的酸痛,脸颊上仿佛有一丝清凉划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为何心中的酸楚一阵一阵的在心间翻涌,刀割般的绞痛。 芊凰…… 脑海里不断徘徊着这个名字,不知不觉间一行热泪从眼底滚落,枯叶悠悠,雾霭茫茫,四处透着几分诡异,杀意渲染着整片密林,浑身的力气正在飞速散去,咽喉处感到一股腥甜,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移位一般,一行乌黑的鲜血从那毫无血色的唇边翻涌而出,命悬一线! “啊——”突然,紧紧扼住咽喉的力度一松,东方焱的整个身体都无力的瘫软下来,费力地抬起铅重的眼皮,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在眼底滑落。 只听这美艳的女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呼喊,随即身子像慢慢蜕去皮的偶人一般,精致的面孔慢慢脱落,在空中化为一抹烟雾慢慢散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无比惊恐的容颜。不知为何,这一幕使东方焱感到无比畅快,尤其是看到那张慢慢蜕去的脸,一种莫名的情绪油然而生,这样恶毒的幻影,怎么配拥有芊凰的脸?若不是自身条件不当,他真想冲上去再给那个幻影捅上几刀,使她饱尝自己受到的痛苦才好。 “焱。”一抹熟悉的呼唤从上方传来,只见一名风华绝代的少年借助轻功稳稳的落在他眼前,眼角微微瞥了一眼那渐渐消散的幻影,心中涌上一股厌恶,这张绝世的脸长在这样一个狂妄恶毒的女子身上,真是令人厌恶。 看到眼前之人的面孔,东方焱终于放下心来,刚刚恢复生机的眸子瞬间暗了下去,身子软软的瘫了下来,失去了意识。方才他一直在强撑着不让体内的毒素发作,如今见到了所信任的人,浑身的警惕性一松,毒素霎时间席卷上来,意识一空便昏了过去。 好险,若是他再晚来一会儿,说不定就见不到这个自小的玩伴了,多亏五小姐预料及时。这无双的男子凤眸细长且冷漠的睨向周遭慢慢消散的迷雾,玉手一挥,身后的数十名暗卫登时现身,把月凌殇护在中央。 “这些雾暂且奈何不了本座,你们先将人抬出密林。”耽误的时间一晚只怕救治的机会就会减少一分,月凌殇赤金般的丹凤眼闪着钻石般莹润璀璨的光芒,如寒冰般的瞳眸冷冷扫了一眼仍然护在边上的暗卫,“难不成你们信不过本座的能力?还不照办!” “属下惶恐!”众暗卫惊恐的单膝跪下请罪,一排冷汗从后背丝丝渗出,多久没有见过阁主发这么大的火气了?看来他们的确是触到阁主的底线了……“阁主息怒,属下等立即照办!”周遭的气势似乎轻缓了些许,几人以最快的速度放出烟雾驱散周遭的迷雾,而残影残萧二人上前背起浑身狼狈的东方焱二话不说跃出了密林。 残月犹豫了片刻微微上前,轻声道:“阁主,这里余毒未消,对阁主身子无利,请阁主尽快离开这里。”对方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语气冷傲:“怎么?你也来左右本座?” 残月慌忙作揖,恭敬道:“残月不敢,只是擂台比试只怕已经要开始了,阁主再耽搁只怕是来不及了,这里还有属下等清理,阁主就放心去照顾东方少爷吧。”“……”月凌殇眼底的肃杀弱了几分,声音如利刃般冰冷,眼底却是无比的严肃,“也罢,上次本座命你调查的事,要尽快给本座答案。”言语间身形已在数十丈之外,残月恭恭敬敬地单膝跪下:“属下恭送阁主!”眼底突然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 此刻,皇家训练场周边的宫殿中,那脸色憔悴的男子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凤眸紧闭,唇角毫无血色,衣领已经被乌黑色的鲜血打红,更衬得那张俊美的脸旁苍白无比,看着这一幕,芊凰眼中进出阵阵寒意,手中的手帕死死攥起,沈芊柔……两年未见,你的手段依旧这般狠辣,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竟然对东方焱下了迷尘醉影! 自小一同攻读医术的芊凰又怎会不知,迷尘醉影是一种禁忌的幻术,配料也极其复杂,此毒无色无味,且只在空气中就能够发散,令人不知不觉间吸入毒粉,轻者会暂时丧失内力,使人产生内心深处的幻觉,将人心最阴暗的一面挖掘出来加以进攻,使人丧失勇气和信心,继而更轻易的使毒素在五脏六腑蔓延。重者则会在一个时辰之内中毒身亡,看来她真是小看了沈芊柔的手段,没想到她为了所谓的胜利竟然不顾云国会得罪东方家族这一势力。 她当年弃了医术,选择习武,在医术方面的造诣自然比不上沈芊柔,但解毒也未尝不可,只是这毒素已经深入五脏六腑,短时间内只怕是无法动用内力,离比试的开始已经不到一盏茶的时辰了,这意味着要么让东方焱用生命去冒险,要么主动放弃这场比试…… 在东方焱和两国比试之间,她一定要做出选择吗…… “六少爷……”她浑身散发出的这种自然之美,不借助精美的容貌,不借助华丽的衣饰,明而媚,清而艳,一切神思皆化作了虚无,从风骨中透出的潋滟风华使人移不开视线。芊凰死死的咬住下唇,沈芊柔,你果真是下了一手好棋,利用她对同伴的心软来强迫月国放手,从重生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了昔年的善意,谁生谁死与她又有何干? 只是……为了一场胜利用东方焱的生命冒险,这样换来的胜利,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芊凰从荷包里颤巍巍的掏出一粒药丸捏在手心,只要将这颗药丸给他灌下去,就能短时间抑制毒素,但一旦药丸失效,每一分每一秒夺取的就是服食者的生命和内力,这亦是一枚禁药,是她花费一夜时间搜寻药材炼制而成,效果也一定不如想象中的好,一有偏差,燃烧的可能就是东方焱的生命…… 此刻她只觉得一枚药丸仿佛千斤般的重量,手指有几分酸麻,樱唇抿成一条弧度。“六哥!”只听一声焦虑的呼唤,紧接着那娇俏的小女子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男子直掉眼泪,哽咽道,“凰姐姐,救救我六哥,救救我六哥……” “好了,瑾儿,凰姐姐医术这么厉害,一定会救六少爷的。”槿月公主惋惜的蹙了蹙眉,忍不住上前安慰着这焦虑的小女子,纤手轻轻搭在了对方肩头,柔声道,“我们且先离开,不要打扰你六哥休息了。” 东方瑾满脸泪水,一双星眸半闭,泪水汩汩而出,肆意的打在领口,额前整齐的刘海凌乱歪斜,发髻松散,粉嫩的脸颊挂着晶莹的泪珠,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紧接着袖口一沉,只见东方瑾一手紧紧捏住了芊凰的长袖,红唇微微打着颤:“凰姐姐,瑾儿求你,这场胜利我们不要了好不好?不要再让六哥去冒险了,只剩下半柱香了,六哥的身子无论如何也是承受不了的,来日方长,更何况下面的比试还有四哥呢,我们弃权吧……”她不要再去拿六哥的性命做赌注了,她无法想象,若是六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会有多悔恨和凄伤。 “好……”这一字承诺恍若重于千斤,芊凰紧抿双唇,薄唇上泛着淡淡光泽,浑身散发出极为沉闷的气息,槿月公主轻轻在背后推了东方瑾一把,这两名衣饰华丽的女子一前一后挤出了殿门,拐角处,槿月公主微微颔首,那一眼饱含深意,她明白芊凰对这场比试的看重,墨子渊常对她描述芊凰对这场比试每一方面的谨慎和细心,如今出了这样的意外,想必她心里也不好受…… 芊凰捏紧了手掌,紫色的凤眸凌厉的扫向床榻上的男子,美目中反射出凛冽如鹰的寒光,恍若天山圣洁的雪莲。“唔……”突然,床榻上的男子轻吟了两声,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空洞游离,淡淡的转到守在床榻边的女子时,一道惊人的亮光从眼底迸射出来,令人心惊,“五……五小姐……我,咳咳咳!” 芊凰赶忙将这焦虑的男子一把按住,狭眸半敛,眉头微挑,轻声道:“六少爷,切不可有太大幅度的动作,否则可能会促进毒素在体内的周转。”她明白东方焱的焦虑,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目前需要一个万全之策,既要维护月国的荣耀,又不能让云国太过猖狂,实在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五小姐,可有能让我坚持一个时辰的药?”东方焱突然异常冷静的躺好,目光淡然却又透出丝丝坚定,薄唇抿起一道弧度,令面前的女子浑身一颤,凤眸里夹杂着浓浓的震惊,她还未曾向东方焱商议,这男子就决定为月国的利益孤注一掷吗? “六少爷,你可想好了?”微微试探性的语气在耳畔回响,东方焱微微闭上眼眸深吸了一口气,薄唇恢复了些许血色,脸上扯出一抹生硬的笑容,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地说道:“五小姐,我知道,你盼着一日盼了许久,我没有理由让你多日的心血白白耗费,我并非不知此行后果,但即使如此,也无所谓。” 我并非不知此行后果,但即使如此,也无所谓。 这句话带着长长的回音在芊凰的耳畔萦绕,夹杂着一丝哀愁,是啊,他怎会不知此番举动的后果,可是……依旧义无反顾地决定用性命赌这一把,只是为了不让她的心血耗费,不知为何,心里的酸楚慢慢涌了上来,沈芊柔狰狞的面孔与面前男子坚定忧虑的面孔交叠在一起,最终在她脑海中慢慢放大。 “六少爷,你安心养好伤。”说完,芊凰毫无顾虑的转身走向敞开的殿门,脚步没有半分迟疑,纤弱的背影透着异于常人的坚韧,东方焱忍不住喊了一声:“五小姐,这是何意?”他的声音打着轻颤,旁人或许不懂,但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五小姐对这场比试的看重,怎么会因他而改变?幻境中的场景一张张浮现在眼前,带着这令人作呕的泥土般的猩苦涌上心头。 芊凰微微转过身来,柔弱的发丝拂过娇嫩的脸颊,脸上挂着坚定的神色,清晰有力道:“我会选择弃权。”语毕,这淡雅的女子迈开步子向殿外走去,留下一脸讶异的东方焱在原地呆愣。 “决定了?” 刚刚踏出宫殿,一抹墨色的衣裾映入眼帘,紧接着是一张慢慢放大的俊脸,依旧是那般的风华绝代,光彩夺目,鹰隼般的眸映衬出一阵荒凉的影子,不知为何,她那抹孤单的身影,会让他情不自禁的生出一股怜惜之感,他能感受到,她经历的苦痛,不会比他要少,从她这里,他竟是莫名的感觉到一种惺惺相惜的意味。 芊凰淡淡的闭上了眼眸,平静地说道:“一场比试而已,比不上东方焱的性命攸关,这场比试,月国——弃权吧,我相信往后的比试,月国一定会赢!”还是第一次,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张扬和自信,倾城绝代的她。张扬恣意的她。漠然疏离的她。机智聪慧的她。一颦一笑仿佛填满了他所有的思绪。 第九十三章 变故重重 “好。” 如冰丝般清透的嗓音在耳畔萦绕,带着几分慢条斯理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妖诡,夹杂着几分痛彻心扉的冰冷,嗜血且清冷。红色的眸子里闪动着冰冷的光泽,信誓旦旦道,“五小姐,你且放心,我们一定会拿下下一场的胜利。”沈芊凰智谋无双兰质蕙心,怎的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如此恶毒?为了胜利不惜用卑鄙的手段残害他人的性命,也许他不知道,对于沈芊柔来说,芸芸众生的性命,包括东方焱,不过草芥一般,挥之即来弃之即去,随意弯弯手指都能使一条性命消散,这样的她,已经忘了柔顺,她以为她坐上了尊贵的后位,就可以与司徒瑞一起俯视众生,这样的沈芊柔,终究会步了她的后尘。 害死她的不是沈芊柔的恶毒,而是司徒瑞喜新厌旧的个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同样的事总是会出奇相似地发生,当她开始骄傲自负时,就在慢慢靠近司徒瑞的底线,一旦这层薄薄的纸被捅破,沈芊柔的下场绝不会比她好。 “五小姐,五小姐?”月凌殇试探性的呼唤了好几声,对面的女子却是仿佛没听到般一动不动,璀璨的眸子迷离冰冷,一抹不甘和讥讽在眼底转瞬即逝,转而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光芒,他微微动了动身子,浑身清冷的气息席卷上来,芊凰微微颤了颤,抬头正好撞上那对探究的目光。 那双血红色的,极其诡异的眸子,被微微垂下的睫毛所覆盖,里面闪烁着冷冷的清光,仿佛一块未曾打磨的红宝石,那莹润光滑的切面即便隔着纤长的睫毛,也能清晰地倒影出她的面孔,似乎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 视线的对视只是很短暂的一刻,芊凰急忙移开目光,没有意识到这俊美绝伦的男子血红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轻柔的笑意。“我相信你们能做到。”她的语气无比笃定,月凌殇的心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触动了,顿时有些心慌意乱,不敢去探究那种触动是什么,因此刻意转移了话题。 “那柱香应该快要烧完了,我们必须赶在那以前赶过去说明情况。”芊凰有些尴尬的撇开视线,幽幽道:“额,我的轻功只怕是……”她自小轻功就算不上上乘,只能算是说得过去,因此她才以学习其他的技能来充实自己,然而她脸上微妙的表情,并没有逃过月凌殇的眼睛,眼底飘上几分揶揄,原来这看似无所不能的女子也有这个时候。 “我带你去,对了。”他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递给芊凰,“这个给你防身,这把匕首是用冰魄和天山墨玉精心炼制而成的,削铁如泥,并且藏在身上没有杀气,但刀尖淬有奇毒,只要被这把匕首所伤,伤口要七七四十九天才会彻底痊愈,没有解药。”月凌殇说得头头是道,诚挚的态度让芊凰无法拒绝,另一方面则是鉴于这是个宝贝,确实可以防身,她整日处于明争暗斗之中,这种防身的武器自然不嫌多,越是珍贵越对她的情势有利。 想到这里,她倒也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拱手作揖道:“那就多谢月少爷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训练场吧。” 东方焱斜倚在床榻前,注视着窗外女子那张恬静娴美的面孔,内心没来由的一阵酸涩,五小姐她……什么时候和殇这么熟了?“你不过是一个卑劣的替代品!父母对你的关心不过因为看你是个听话的玩偶!”卑劣的替代品?是不是……当他彻底超越四哥,成为这东方家族最受宠的继承人,五小姐的目光就能够更多的投在他身上? 一抹坚毅的光芒在墨色的凤眸中熠熠生辉,恍若澄澈的宝石在明媚的阳光下折射出的七彩斑斓,令人目眩神迷。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熟悉的清香,眼前似乎飘过一片娇艳的衣角和那张娇俏的脸庞,心里微微一动,瑾儿她……已经来过了么?呵,他还在奢望什么?瑾儿那般心高气傲,又怎愿来探视他呢,现在不知和哪名公主在一起聊家常吧。 不知不觉间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个幻影的话已经深深刻进了心底,埋下了深深的芥蒂,使他与东方瑾之间隔了一道薄薄的窗户纸,明明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捅破,他们却都选择了漠视,谁也没有伸手,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很快生根发芽,东方瑾和东方焱都是骄傲的,他们不会去解释,这层芥蒂,也将越来越厚,直到——将二人完全阻开…… 此刻,皇家训练场内,人声鼎沸,场中央的香火已经燃了大半,眼看周围堆积的香灰越来越高,众人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月皇和墨子渊紧紧握着手中的茶盏,强装镇定地放在唇下轻抿一口,额间却是渗出了丝丝汗珠,眼神中透出几分焦虑,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墨子渊的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该不会……出了什么变故吧…… 突然两道身影闯入了众人的直线,赤红如殷,水墨如雾,使原本嘈杂纷乱的场合变得突然安静下来,直直的注视着这边的动静,她的身影,纤细,却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高贵,娴雅,自信。仿佛突然之间闯入了墨子渊的视线中,一如初见那般令人惊艳。 月凌殇微微瞥了一眼将要燃尽的香火,一抹肃杀在眼底暴露出来,周围的气氛骤然降低,衣袖之中,手掌已经不经意间攥成拳状,看来果真没错,他们再来晚一步,月国就会被人扣上不敢应战、懦夫的名号,连同两大家族也会受到牵连,司徒瑞果真好手段,难怪当年绾绾会一心扶佐他,可惜是个狼心狗肺的伪君子,甚至自己也曾被他蒙蔽,以为他会真心待绾绾,可惜烟花易冷,纵然繁华落尽,终是物尽人空。 芊凰步调从容地走到墨子渊身前见了一礼:“臣女见过八王爷,有要事向王爷商议。”她的面色带着难得的凝重,墨子渊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即收起了一副浅笑盈盈的模样,眉心微蹙,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直线,竖耳倾听。 “东方焱中毒,比试弃权。” 清冷的语调传入耳中,简简单单九个字,却是仿若云中闪电般直接劈中了墨子渊的意识,内心大惊,在心底泛起了阵阵波浪,表面上却是很巧妙地将惊异的神色敛入眼底,旁人根本看不出半分差池,更不知这深藏不露的定国公五小姐传达了什么要紧的事,能比这眼下的两国比试更重要。 恍惚之间锦袍在空中翻拂,再转眼间这俊美的男子已驻足在香火之前,众人只来得及捕捉到他锦靴落地时微微的磕碰声,墨君凌的眉心紧皱,手中的大力将茶盏捏出了裂纹,墨子渊何时有了这般高超的轻功,为何他的探报无一禀报?看来已经被墨子渊暗暗铲除掉了,可恶,眼看朝中势力已经分为两党,六部尚书支持墨子渊的人就占有四部,而支持他的势力仅仅有一部,剩余一部则是父皇留给槿月的兵部尚书,一名女子竟然能掌控朝中尚书,足以见月皇对其的宠溺,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还敢与他争权?槿月与墨子渊交好,这兵部尚书的势力,一定不能交给墨子渊! 兵部尚书容源,一向是个软硬不吃的麻烦人物,在朝中从不争权夺势拉帮结派,深得父皇信任,若是能将他的势力收为己用,自己距离那至尊的皇位就更近了一步。但高官厚禄根本打不动容源,如果想将兵部势力收为己用,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政治婚姻,据说容源膝下无子,尚有三女,其中次女容槿华最得其宠爱,若是能掳获这容二小姐的芳心,还怕容源与他敌对不成? “三王爷!”身边的宫女一时惊呼出声,墨君凌的思绪这才被拉了回来,顿感手腕上一阵灼热的刺痛,转眸只见滚烫的茶水不知何时从茶盏中悉数溢出,顿叫不好,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墨汁,该死,贵宾在席,他竟如此失礼……“你这贱奴为何不提醒本王!”他压低声音怒喝道,那宫女浑身打了个颤,赶紧叫人将现场收拾一下,低眉顺眼道:“是奴婢的过错,请王爷随奴婢来换一身衣裳吧。” 当着贵宾的面墨君凌自然不好发作,只得拱拱手示意她引路,自己则跟了过去,未曾留意到,转身间,那名宫女露出的一抹诡异的笑容。 …… “我国选手身体抱恙,此轮比试,我国弃权。”墨子渊清晰有力的语气传入贵宾席中掀起了轩然大波,顿时间众说纷纭,惊呼声此起彼伏,反观云国的观众席则是一片喜色,对于他们而言月国弃权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一个个笑逐颜开,这一幕看在墨子渊眼中是无比扎眼。 “王爷,男子的目光应当长远放在朝局之上,而不是让这些小事绊住你的脚步。”芊凰微微凝重的语气从侧面传来,墨子渊微微一僵,脑海中灵光一闪,很快明白了对方的含义,了然一笑,五小姐竟然能猜透他内心所想并出言化解,这到是远远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第九十四章 双人擂台 墨子渊的脸上扬起一抹淡淡儒雅的笑容,谪仙如玉,许久才轻声道:“多谢五小姐。”他的语气很淡,却透着几分欣喜,这一幕落在楚芊华眼里却是掀起了大浪,想到墨子渊待她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甚至对她的接连示好都无动于衷,这股气就不打一出来,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贱人!别看平时里一副多清高的模样,骨子里还不是跟你那死鬼的贱娘一样卑微下贱!” 当年她的娘亲让母亲痛苦了半生,原以为死了一了百了,谁知还留下了楚芊凰这么个祸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看属于自己的一切被一点点抢走,这种痛入骨髓的恨意又有谁能够理解?楚芊凰……我一定要杀了你,哪怕要付出一切! 楚芊华怒目圆瞪,只觉得脑内晕乎乎地一片,眼前只有那相视而笑的一双璧人,袖中的粉拳死死攥起,眼神几乎没有了焦距,将手中的帕子绞来绞去,明媚的小脸看起来十分狰狞,这一幕正好落在了侧眸的岚妃眼中,一双美目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那一对并肩而立的璧人,心中了然。 看来这楚小姐十分不喜五小姐,不过看子渊的样子似是对五小姐十分钟意,自己对那兰质蕙心的五小姐也颇有好感,不如顺水推舟。手中的茶盏微微捏紧,那楚小姐的一副嘴脸果真令人无法恭维,昔日里在人前彬彬有礼,原来都是面具而已,真实的气质简直是粗鄙不堪,这样的女子居然也敢肖想她的皇儿,简直是被那荣华富贵迷了双眼,这样利欲熏心的女子要来何用? 想到这里,岚妃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撇开视线不再看那面色扭曲的女子,将柔和的目光投向训练场中央那丰神俊朗的男子,眼底染上柔光,那是她最引以为傲的皇儿,她一定要给他最好的,哪怕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也情愿! “八王爷这是何意?”司徒瑞眼底带着目空一切的高傲,嘴角有些满意地扬起,“这难不成是在戏耍我云国?!”沈芊柔总算办了一件令他满意的事,看来这个女人也不是那般没用,她对他的感情就是他控制她最好的筹码,两年前那名女子如此,她亦是如此,不知不觉间他心中的骄傲开始不断膨胀,自认为没有任何女子能逃脱自己的魅力,可偏偏…… 目光下意识的投向不远处那名笑容如梨花般优雅的女子,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从何时起,他这般没有魅力了?竟然连一个小丫头都敢轻视自己,他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能耐。 对于对方带着质问的语气墨子渊毫不畏惧,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淡笑,周遭的气势反倒更加凌厉,当他对上芊凰那双能够将他整个人都映在眼底的透彻眸子,忽的不知该如何说这些反唇相讥的话了,目光烁烁地望向司徒瑞,眼底已经有了恼意,当即朗声道:“方才本王的话说的很清楚,我国选手身子抱恙,而父皇一向礼贤臣子,本王注重兄弟情分自是不会让他冒这个险,瑞皇还有何要说的吗?” 轻轻巧巧两句话将司徒瑞接下来要说的话全堵在了咽喉里,到了这个地步,若是他再开口质疑,难免落人话柄,罢了罢了,只是这么好的机会,没能挫一挫月国的锐气实属可惜,来日方长,接下来还有两场比试,他就不信月国经济大国会胜过他们拥有“武将之国”之称的云国。 双方就这样僵持,谁也不肯先出声,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月皇轻咳一声,试图打破这种僵持的局面:“既然如此,朕提议,这场比试就算云国胜,抓紧时间准备下场比试才是要紧,子渊!”话到最后不忘轻喝一声提醒墨子渊这是在什么场合,两人都一样年轻气盛,若是在这里僵持不下,难免让双方都下不来台,先化解这种尴尬的局面再议事不迟。 月皇后冷冷的看着墨子渊,眼中皆是怒火,在对方从她身边走过时,小声怒道:“小杂种,莫要以为你赢了,只是一场小小的比试而已,本宫告诉你,你不过是陛下的一枚棋子,有本宫在,你这颗废棋永远别想坐拥储君之位!” 墨子渊心中一冷,虽说不知道她这话所谓何意,可他自然听出了其中挑拨离间的意味,当下便止了步伐,侧头看着她,眼底流露出几分轻蔑:“皇后,在人前本王尊称你一句‘母后’,可你别忘了,当年是谁处心积虑陷害母妃被打入冷宫险些一尸两命!在那时你可有一丝一毫的心软?你最好适可而止,否则本王自有办法毁掉你们母子拥有的一切,包括你现在的后位!” 呵,这小杂种竟然敢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讲话?真是无法无天了!月皇后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当年?当年墨子渊不过七岁幼童,这些往事他是如何得知?难不成是岚妃那个贱人…… 当初岚妃宠冠六宫,又诞下了墨子渊这个皇子,在宫中地位不知有多显赫,陛下也经常许诺要给予他们母子特殊的待遇,当年岚妃恰好有了身孕,她设计利用年幼的墨子渊给岚妃下了一个局,最终如愿以偿地使陛下将岚妃母子打入了冷宫,而岚妃的那一胎也殒命冷宫之中,后来真相浮现,陛下为了抚慰他们母子,甚至给了岚妃协理六宫之权,致使她有权力同她分庭抗争,没想到居然被墨子渊通晓了经过,只怕是个祸害…… 月皇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平日里墨子渊再不喜她也不会摆到脸上,她越发的不明白墨子渊的意思,可偏偏那张俊美的脸虽挂着淡淡笑容,眼神却十分的冷厉,足以见其十分不悦的模样,难道……月皇后顿时听出事情的不对,正要开口质问,就见到墨子渊眼中那一抹浓浓的冷淡,心里咯噔一跳,糟了…… “皇上,臣妾觉得不妥,这下场比试……”月皇后咬紧嘴唇拉了拉月皇的衣袖,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对方一口打断:“皇后,赛事已定,你不用多言了!”月皇的语气不予置否,一锤定音,纵使月皇后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咽进肚子里。 “臣妾明白……” “端正好你的仪容,莫要让贵宾看了笑话去。”月皇撂下这么一句冰冷的话语就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轻嗅着茶香的岚妃,眼底的冰冷当即被柔情代替,“岚儿,半个时辰后你就坐在朕的身侧。” “一切凭陛下吩咐。”岚妃端庄大方的模样使月皇很是满意,目光别有深意地瞥了月皇后一眼,那目光中透着说不出的厌恶和恼恨,让月皇后心中的不安慢慢扩大。 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连陛下也会用这种目光看着她,不知为何,心中涌上一股强烈的慌乱和不安,这宫里,只怕又要不太平了…… 留意着月皇后的神色,芊凰在心底轻轻叹息,到头来也不知究竟是谁负了谁,谁欠了谁,或者说身为皇帝,总要冷血无情才能将这个位置坐稳,但每每看到岚妃脸上出现那种寂落,她心里总是有些说不清的情绪,说不上讽刺,但也不能说是怜惜,只是阴差阳错,她才入了这宫闱深宫之中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半个时辰后,芊凰百无聊赖地品着手中的清茶,目光时不时的留意着司徒瑞那边的动静,眼底染上一抹深色。 “五小姐!”突然心头狠狠一跳,芊凰微诧着回过头去,只见东方曜浅笑盈盈地向她打着招呼,此时他已换上了一袭深紫色的骑马装,紫衣潋滟,衣裾翻飞。而他身侧的月凌殇也收起了平日里的冷淡,一袭赤红色的戎衣为他增添了几分妖娆的气质,俊美绝伦,绝代风情,那张令女子都自惭形秽的面孔使周围的闺阁小姐纷纷羞涩的撇开视线,暗暗娇呼。 芊凰只是微微点点头示意,声音如环佩叮当,动听婉转:“四少爷,月少爷好。”该有的礼仪还是不能忘的,不知是不是她的话提醒了原本一脸倾慕的众家小姐,几人当即盈盈下拜,白皙的脸上带着出奇一致的娇羞,声音故意拿捏的很软:“臣女见过四少爷,月少爷。”她们跟东方曜和月凌殇并不熟,不知道二人的性格,殊不知自己的举动已经使二人心底平生了不少厌恶。 庸脂俗粉。月凌殇在心底微微说了这四个字,目光幽深的对上了芊凰的眸子,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在眼底划过。 “预备!” 主事官的嗓音在高台上响起,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默契的施展轻功朝擂台飞跃过去,众人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光影。 “双方准备就绪!”主事官高喊一声,“请双方切记,不可蓄意伤人,不可动用武器,以一炷香为限,明白了吗?”云国的两名选手闻言冷冷一笑,不动用武器?真是可笑,赤手空拳他们怎么会是两大家族的对手,临行前皇后已经给了他们毒针和暗器,关键时刻定能派上用场。 第九十五章 占据上风 “明白。” “明白。” 台下骤然转静,一旦双方答应了比试规则,旁人则无法左右,直到分出胜负为止,脑内划过主事官宣读的规则,台下众人暗暗为擂台上的四人捏了一把汗,明明是夏日却仿佛冷风在心间拂过,令人忍不住因这森寒的气氛打了个寒颤。 楚芊兰换上了一袭桃粉色纱裙翩然落座,只见她的面容精致姣好,乌发如檀、肤白如雪,丰润的唇瓣是樱花一般的淡粉色,气质柔美,最动人的却是那双闪烁着樱华的瞳眸,仿佛有似水光波流转一般,只是一眼就能令人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她的一颦一笑都凸显出其良好的教养和出众的气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被她衬托得赏心悦目,一些富家公子饶有兴趣地将目光投向这边,心里暗暗泛起了波痕。 没想到这定国公嫡小姐气质粗鄙行为不检点,底下的庶妹却是一个比一个水灵,一个比一个柔美,那四小姐他们见过几面,虽不如这眼前的三小姐知书达理,却也生得貌美如花,再加上那一舞倾国倾城的五小姐,定国公果真有福,这几名女儿单凭才貌就能看出定是非富即贵,只是可惜了这身份,顶着庶女的位分,再出众也不会有大户人家肯聘她们做正室夫人,尽管如此,那些家境稍微破落些的官家少爷还是动了些心思。 她的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那名俊美绝伦的男子,墨色长发如瀑般倾泻而下,仅用一根赤红色的发带随意束在脑后,殷红如血的眸中反射出凛洌如鹰般的光芒,寸步不让,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薄唇轻勾出一抹凉薄的笑意,一袭赤红色的戎衣将他原本就称得上妖孽般的容貌映衬得更加妖娆,脱离了往日的冷漠,平添了几分摄人心魄的魅力,那双眸中蔓延着冷光,犹如汪洋深海,深邃如墨,仿佛雾霭茫茫,看不清所向,亦看不清归途。 楚芊兰的眼神高深莫测,没人看懂她到底在想什么,这位气质称得上超凡脱俗的貌美女子,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抹高深的笑意,笑容如夏花般绚烂动人。 月少爷……他与楚芊凰究竟是何关系? 台上的气氛已是剑拔弩张,月凌殇微微动了动身子,声音冷冽如冰,慢条斯理道:“两位报上名来吧。”按常理说擂台之争,生死不论,更没有人会在赛前询问自己的对手姓甚名谁,在他们眼中,对手只是将死之人,对将死之人无需多言,速战速决。 既然对方已经开口了,他们再自恃清高难免会得罪面前这位尊贵的少爷,此人他们还是有所耳闻,月氏一族的独子,也是月氏庞大家产的唯一继承人,与东方家族的嫡子更是关系熟络,他们也不好搏了对方的面子,罢了,过会儿还是收下留点情面吧,得罪了两大家族,对云国可是极为不利。 想到这里,站在东方曜对面的男子拱手施了一礼,语气还算客气道:“在下宇泓,是云国的都城少将,这是在下此番的搭档袁毅,现已官拜四品都尉,掌管京城的大小事务,能见到两位少爷的尊容,实属宇某荣幸。”语气虽然客气,但眼底流露出的不屑还是不加掩饰地落入二人眼中,不由得嗤笑一声,月凌殇傲慢且冷酷地仰起头,他并未展现出丝毫的愠怒,只是嗜血且孤傲的睨向宇泓。 “到底谁是绣花枕头一包草,稍后便可知晓,阁下何必在这擂台上逞那一时的口舌之快,反倒让人觉得二位只是凭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坐上如今的官位呢。”他刻意慢条斯理地抚了抚随意散落的发丝,眼底扬起一抹似真似幻的笑意,却是透出几分嗜血的寒光。 此话一出,对面两人顿时白了脸色,袁毅不如宇泓那般会忍让,当即上前大跨两步,双手抱胸,气哼哼道:“别以为有雄厚的家世就代表武功也好,月国八王爷很小便上战场磨砺,这才练就一身绝世武功,你们两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他突然一顿,眼底带着轻蔑的讥讽,不善的打量了几眼面前的少年,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不过长得好俊美点而已,跟个娘们似的,月国是没人了?竟然找你们这样空有外表的人来参加如此神圣的比试,看来还真是没将我云国放在眼里!” 东方曜荣辱不惊的脸上微微扬起一抹礼貌的笑容,却没有人察觉他笑容下隐藏的肃杀,一双剪水般的清瞳中掠过几分淡漠疏离冷冽刺骨的幽光,世人皆知东方四少爷温文尔雅,又有几人知他面具下暗藏的真实面孔和情绪? “究竟谁才是弱者,稍后见分晓,阁下何必妄下猜断坏了两国的邦交?”东方曜俊美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优雅的弧度,俊眸里却是夹杂着不悦。眉若远黛,眼若桃花,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眼底隐隐闪出黑曜石般澄澈的光芒,透出傲然绝世的锋芒。 芊凰摸了摸光洁的下巴,绽开一抹清华潋滟般的笑容,东方曜此人,绝非表面这般简单,偏生连她也无法窥探他心中所想,东方曜是如此,月凌殇亦是如此,这两名风姿卓越的少年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背景故事,甚至连自己都无法窥透。 “你……强词夺理!”袁毅咒骂一声,扭头对身边的搭档说:“还跟他们废话什么?速战速决,一定要把胜利献给陛下!”不知是不是被他的冲劲感染,宇泓抿了抿唇,拱手道:“得罪了!” 言语间,袁毅已经猛地出招,一拳朝月凌殇打过去,对方则巧妙一闪,与此同时,推出右掌,一掌对上袁毅的拳头,紧紧攥住,使对方动弹不得,接着,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冰冷的眼神闪出一丝诡异的神色,看得那男子瞳孔骤然一缩,一瞬间差点被面前的美少年给迷惑,暗自咒骂:该死的!让这个臭小子占了便宜! 月凌殇右膝又是轻轻一勾,右足重重踢到袁毅的腿上,只是这两招,男子已经半跪到地上,原先还春风得意的神色,立即变得一脸通红,没想到眼前着纤瘦的少年有这样大的力道,比起那常年行军练武的人也是毫不逊色。 袁毅这才意识到自己轻敌了,抬眸间,他甚至都没看清楚他出的招数,只觉得这个少年表面淡漠,那气势却有着十足的王者风范,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畏意,浑身胆寒,他暗自在心里咒骂,这一分神,对面面色冰冷的少年已经握拳朝他挥了过来,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就凭你,也敢如此大言不惭?” 袁毅下意识的挥臂抵挡,没想到对面的少年攻势不减,笑容却是愈发诡异,原本即将打在胸前的拳头不知为何移到了腰间,男子还未反应过来就感到腰间一阵剧痛,接着似乎听到了关节“嘎嘣”一声,当即吃痛的弯下腰来,另一只腿微微拱起。 “如果不能赢,就提头来见!”临行前司徒瑞冰冷无情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袁毅不知从哪里窜上来一股蛮力,硬是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原本微微弯下去的膝盖硬是撑直起来,双目迸发出坚毅的狠光。不行,他不能在这里认输,他还有家中老小,一旦输了,迎接他和亲人的就是诛九族的死刑!他要撑下去! 月凌殇眉梢一挑,这云国选的人也不是一无是处,这种精神也是有那么一点值得敬佩,不过……擂台上,从来没有情感!想到这里,这俊美的少年冷凝着脸色挥拳毫不留情地打了过去,眸子噙着无比锋利的寒光,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他绝不会再把到手的东西谦让出去! “你,你这人怎么……”袁毅的话噎在喉咙里含糊不清,而月凌殇听后则十分淡定的垂下眼帘,乌黑的睫毛印着一汪青红的影子,气质高雅冷淡,眉梢微挑,怎么?问他为何没有一丝的怜悯和同情? “若是现在倒在这里的是我,你会不会手下留情?” 当然不会!袁毅在心中做出了抉择,表面上自是没有什么争辩,用尽全力借助这股力道反跃出去,在外人看来这是死里逃生,只有他知道,这一招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只得向身旁的宇泓求助:“宇将军,这……”“败类!”宇泓低声咒骂一声,“真是给云国丢尽了脸面!”他云国怎么会出这么个废物!真是侮辱了“武将之国”的声誉! 东方焱微微眯起眼睛,下眸微沉,头上精致的紫玉冠衬得他高贵优雅,那双凤眸半敛半睁,深沉得好似湛蓝的海水,乌黑的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手腕上的宝石镯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墨发时而被风扬起飞舞,简直是风华绝代。 “来吧。”东方曜微微勾了勾手指,深墨色的眸子里闪动着妖诡的光泽。 挑衅!好嚣张的小子!袁毅怒骂一声,若不是他方才耗的力气太多,怎么会让眼前这个少年这般猖狂!可恶的月国人! 第九十六章 神秘黑影 月国人真是嚣张,今天他就要好好挫挫他的锐气,让眼前这名清高的男子见识一下,他云国“武将之国”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 宇泓彻底撕破了客套的一面,正欲进攻,却发现东方曜已经猛地劈出一掌,掌风凌厉,带着呼啸的风声从耳边掠过,背后传来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啊!”宇泓闻声浑身一颤,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仿佛浑身的温度都被摄去一般,冷流一阵一阵在心间涌过,东方曜微微上前一步,冰冷的寒光漫上眼底。 此时,宇泓已经愤怒地回眸,大掌攸地正面袭向东方曜,疾风捎带着鬓边的细发微微拂动,身上的锦袍在空中上下翩浮,精致的花纹晃得人眼花缭乱,正要出手,东方曜已经抬起眼眸,猛地伸出右掌,面色淡定的迎上了宇泓运满内力的一拳,两人双掌相接,东方曜的凤眸突然半阖,眼底似乎有深蓝色在聚集。 “这就是阁下的能耐?”他冷嗤一声,不屑的语气让宇泓怒火中烧,脊背已经湿透,一下子乱了方寸,攻击也失去了规律,很快被受过训练的东方曜抓住了破绽,左拳稳准狠地朝对方失去防守的胸口猛击过去。 糟了!宇泓咬紧牙关想将右拳抽回来却发现对方的身形虽瘦弱,力道却不小,别说从束缚下脱身,就连抽出拳头都极为困难,不经意间冷汗已经打湿了衣衫,额间渗出了汗珠,只等着那一拳打到身上。 台下的司徒瑞见状,目光犀利的看向东方曜,如今他能信赖的人太少,外戚的势力越来越大,他得多给自己纳点帮手,这个宇泓便是个很好利用的人,另外,这场比试,云国也一定不能输! 想到这里,他微眯起鹰眸,袖子下的左手无声无息的轻轻捻起一枚嫩叶,此时,一道小小的金光已经飞射向东方曜的手腕,而远处的芊凰见状,早已料到如此的她右手一扬,一根银针也瞬间朝那金光飞了过去。 只听轻微”砰“的一声,那金光唰地被那根同样力道强劲的银针撞飞落地,没有人注意到台下的一来二去,纷纷凝神关注地注意着台上的动静,才让司徒瑞有了可趁之机,一招未得手,他自然恼火,用余光微微扫视着四周,装模作样地端起茶杯,手上却是用了七分的力道,茶杯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啊——”没有了暗器的袭击,东方曜这一拳自然是准狠地打到了宇泓的胸前,右掌顺势一松,这俊朗的男子顿觉胸口气血翻涌,紧接着身子就腾空而出,一阵一阵的闷痛自胸前传来,一口腥甜涌上咽喉,重重的摔在了袁毅身边,一行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了下来,足可见东方曜这一拳是毫不留情,与昔日里温文尔雅的形象大相径庭,多了几分狠厉,少了几分儒雅,此刻的他将雅致与冷峻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令人移不开视线。 袁毅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开场他们就被人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方才他那一眼瞥过去,陛下的脸色已经极其阴沉了,眼底闪烁着危险的狠光,似乎在警告他们,一旦比试输了,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怎样的结局。想到这里,袁毅不由得有几分后怕,赶忙上前将搭档拖了起来,毫不顾念对方的伤势。 事到如今还在乎什么伤势严重不严重,若是比试输了,他们的九族都会受到牵连,辛辛苦苦谋来的官位钱财也会成了打水漂,忽然他的脑内灵光一闪,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该死,怎么把皇后娘娘给的暗器忘了? 他仿佛重新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嘴角扬起一道狠辣的笑容,目光驻足在手指套的扳指上,这是皇后娘娘最新炼制而成的暗器,银针上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并且没有解药!他的目光微微移向对面两名风华绝代的少年,嫉恨和怨毒一起从眼底迸发出来,别怪他用这种办法取胜,要怪,就怪你月国没有像柔皇后这样的人才! 一抹狠绝在眼底掠过,他轻轻按下扳指上的宝石装饰,一根银针以肉眼无法看清的破空之势朝那抹赤红色的身影飞射而去,“嗖”一声轻响,月凌殇一双明亮得像曜石般的眼眸,突然变得深邃不见底,高深莫测起来,浑身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强势和傲气,已是面色森寒。 月凌殇眼底蕴满了千年寒冰,冰冷刺骨的光芒在眼底微微轮转,唇角上扬出一抹毫无温度,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眉峰中带着肃杀,冰丝般清透的声音轻如丝絮在袁毅耳畔萦绕:“暗器伤人,贵国的涵养真是高啊。” 他的周身怒意暴涨,宛如修罗鬼神一般令人惊骇,深邃的眼眸紧紧盯住宇泓,滔天的寒意吓得袁毅忍不住往后边退了一步,满目惊骇,嘴唇微微颤抖,怎么回事?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吗?皇后娘娘的毒药绝对是见血封喉,难道……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频频打量着面前毫发无伤的少年,心中的不安慢慢放大,仿佛一个无形的黑洞,将他完全吞没进去,脸色白了又紫,而坐在下台面色柔美的沈芊柔在听到袁毅的密语传音时,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赤金流苏下的秀眉紧蹙,她看了一眼坐在身侧贵宾席上的司徒瑞,他面目阴沉的如同有墨汁要滴出来,全身散发着森冷的气息,将手中的茶盏往面前一掷,茶盏掉落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惊得沈芊柔心弦哐当一跳,扑通扑通的直往下坠。 司徒瑞语若钟撞,带着压抑的滔天怒气,一字一句的问道:“皇后,朕需要一个解释,你悉心配制的毒药,效果就是如此令朕失望吗?!”看来他真是太纵容她了,竟然连自己的圣威都敢冒犯,真当他拿她没有办法不成! 芊凰眼眸一冷,带着讥诮的寒光,全身散发出一种极致的冰寒之气,时隔两年,司徒瑞倒是一点没变,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就在众席位的最后,一个身披蓝色披风的男子拉低帽檐,朝这边扫了一眼,目光掠过高台上那目光寒冷的少年,眼中满是仇恨和不甘,不过碍于地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在心中任仇恨的枝丫疯狂增长,众人的赞叹如同紧箍咒一般在他耳边嗡嗡嗡作响,心中黑色的毒液翻腾,将一双明眸染得漆黑无比。 轩辕殇……他的双目散发着幽寒的光芒,果然,这名少年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他,自小就一直掩盖在他的光芒之下,有他在,根本无人会留意自己散发的光芒,此次离国本是想舒缓心情,听闻云国与月国有一场声势浩大的比试顺带来凑凑热闹,未曾想,他也在这里,享受着众人仰慕赞许的目光,而他,却沦落到被父皇放逐一年的命运! 可恶!这笔账,他迟早要从他身上千倍的讨还回来! 男子身边散发出浓浓的戾气,眼中大放冷芒,压低帽檐匆匆离开了训练场,如果再在这里呆上一秒,只怕他会被自己的仇恨湮没,这里毕竟不比本国,若是他被蒙蔽了双眼冒然出手伤了月凌殇,只怕自己的身份暴露不说,还有性命危险。 芊凰只觉得远处有一阵冰寒之气一晃而过,抬眸恍惚间只隐隐看到一个诡异的身影,黑色的长袍挡住了脸,只隐隐露出几分白皙的皮肤,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从身形不难看出是一名男子,看样子不像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他是何人? 一团疑云从心底涌了上来,芊凰加快脚步跟了上去,那一抹黑色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时,芊凰左右扫视确定无人后才谨慎的跟了上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荡的场景,甚至没有一丝尘土,仿佛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芊凰自己的幻觉。 那名男子呢?一眨眼就没有了身影,这个人的轻功只怕比起月凌殇不逊色多少,自己应该是被发现了,不过她如今的身份只是一名庶女,想必他也不会留意。一道暗芒在芊凰眼底悄然划过,美目中多了几分英气和锐利。 一直注视着前方的芊凰并没有留意到,背后传来的一抹凌厉的目光,那身形诡异的男子盘坐在屋檐上,脸上没有冷漠,没有笑容,只有平淡,仿佛将世事看透,已生无可恋的平淡,比起芊凰眼底时而夹杂的不甘,这名男子明显添了几分绝望和哀叹。 她是谁?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擂台上,她居然能留意到他的出现,真是令人意外。轩辕玦微微抿了抿嘴唇,扬起一抹凉薄的弧度,薄唇薄情,看她的衣着,戎衣……她也是参赛人选之一吗?一股疑惑从眼底慢慢流露出来,如果她是大家族的女儿,为何他从未见过? 乌眸深沉,深不见底的瞳眸中带着看不清的愁绪,面无表情的不开口,那漫天的星光如同乌云遮蔽般惶然褪去,只留一片漆黑的深沉。 黑影一闪,树枝上一片空荡,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此时此刻,训练场内的擂台上。宇泓和袁毅已经毫无抵挡之力,节节败退,眼看月国胜局已定,月皇紧绷的脸上总算绽开了一抹笑容,不过顾虑到两国的交邦,他还是压了压心中的喜悦,客套道:“这场比试果真精彩,不知瑞皇感觉如何?” 司徒瑞的眼底爆发出阴郁的冷光,此时已经面色严寒的睨向微微转头的月皇,一双锐利的眼睛在他身上随意扫射,眼里带着怀疑的神色,冷声道:“确实是精彩啊,朕真是大饱眼福。”他的眼底闪过讳莫如深的光芒,一抹嗜杀在眼底闪过,目光如刀,无论结果如何,这二人给他丢尽了颜面,是绝对没有机会回国见他们的亲人了。 至于他们的亲人……他一定会好好对待的……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冷血的笑容,重复地咬紧了那几个字——好好对待,似乎周围的空气都骤然冰冷下来,沈芊柔浑身打了个寒颤,慌乱的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司徒瑞的瞳眸,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触到了他的底线,得到和姐姐一样的结局。 台上,东方曜的声音在月凌殇耳边猛然响起,后者打了个机灵,眼底染上一抹笑意:“殇,我亲眼看到那枚毒针射到了你的肩膀上,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肩膀为何毫发无伤?”五小姐研制的手镯最新的作用只有他知道,就是解毒,方才他故意让毒针射中,然后对准另一只手腕发射了一根解毒针,麻痛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五小姐对云国的毒药十分了解,甚至谈得上是精通。 东方曜睨视着面前毫无战力的两名男子,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寒冷如冰的声音从红唇边吐出,清晰有力:“殇,他们两个,怎么处置?”他的下巴高傲的扬起,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那双昔日温润如玉的眸子里满是阴冷的寒光,触目惊心的血色在眼底晕染开来。 “以其人之道——”月凌殇拂了拂衣袖,微微撩开了遮盖住绝世面容的碎发,许久后才面色沉稳的开口,“还治其人之身。”血色的眸中赤光一片,他的眼底风华逼人的同时,又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绝世锋芒,足以睥睨天下,举手投足间强势霸道,气势逼人,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 东方曜眸中一热,总觉得无话可说,只是绽开了一个温暖的笑容,夹杂着几分促狭之色,没有赞许却也没有反对。月凌殇亮出皓腕上的宝石镯,将一枚米粒大的珍珠轻轻按下,在众人看来,他不过是在打量镯子上的装饰,无人知那挥袖之间,两枚银针已经飞速射出,毫无破空之声,对面二人则毫无防备,各自握紧了腰间的匕首打算拼死一搏。 妄做困兽之斗?月凌殇眼底浸起一缕寒光,面上则并未恼怒,眼神则一片阴睨的望向二人,一头乌黑的发垂顺飘逸,用一根丝滑的红绸随意挽起,细腻如美瓷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 “嘶——”宇泓二人突然感到脖颈处一阵麻痛,却也没有太在意,谁知这麻痛慢慢向四肢百骸扩散,二人这才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只可惜已经晚了。 只见两人大眼瞪小眼,仿佛醉酒般跌跌撞撞地向后仰了过去,扑通一声就摔下了擂台,在众人面前昏死过去。 观众席上保持了三秒钟的沉默,紧接着震天般的笑声变打破了宁静,有些人更是捧腹大笑:“这是什么武将之国啊?真是太好笑了!” “这种天赋还算翘楚?云国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就是,看他们在我国选手手上半招优势都占不上。” 众人的讥讽和嘲笑纷纷落入最前方的帝王耳中,这俊朗的男子顿觉胸口气血翻涌,脑内神经似乎在一根根崩断,奇耻大辱!自从他登基以来何曾受过这般羞辱!一个经济大国竟然能在武术上上了他们有着“武将之国”之称的国家,只怕第二天云国就会成为大街小巷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吧。 沈芊柔浑身打了个微颤,微微捏住了司徒瑞的手指,柔声道:“皇上,下场比试还有臣妾呢,那丫头的马已经中了毒,还有什么好怕的?臣妾一定会给皇上一雪前耻,让月国尝点苦头!”她自动忽视了那一瞬间司徒瑞眼底闪过的厌恶,心中却是咯噔一声,只觉得透心的凉意直袭胸口,整颗心都像是坠到了冰窖里面。 第九十七章 隐瞒伤势 “这样的保证,朕实在听腻了,若是再敢让朕失望,就算你是皇后,朕也绝不会手下留情!”司徒瑞冷冷的撂下一句后转身离席,观众席上月国的官员大臣纷纷安静下来,瑞皇明黄色的背影给人一种发自内心的不安和胆寒,传闻瑞皇喜怒无常,这次居然对柔皇后撂了脸色,看来确实是怒到了极致,这对他们月国而言,究竟是好是坏还未可知。 不仅仅是朝廷官员,就连月皇的一颗心也悬到了嗓子眼,虽同为帝王,云国的实力胜过月国几倍,他在瑞皇面前自然要软上几分,可偏偏比试的结果屡屡给人惊喜,他对云国的俱意也慢慢磨平,不过是空有其名的国家罢了,所谓翘楚在月国的选手手下根本毫无招架之力,至于结盟的事,既然月国已经开了口,自然是不好出尔反尔,否则对月国的名声也有影响。 见对方当众下了她的面子,沈芊柔难以置信地紧盯着司徒瑞毫不留恋的背影,脸色愈发阴沉,虽然她面容精致绝美,面色却清冷如莲,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下猛地站起身来,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要冷上三分。呵呵,她沈芊柔何时需要这些闲杂人等来怜悯了?与司徒瑞之间的芥蒂本就是沈芊柔心中一根埋藏最深的尖刺,如今被司徒瑞这般大庭广众之下**裸地点出来,简直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一颗心仿佛坠入了冰窖。 见到这气氛凝重的一幕,芊凰却是莞尔一笑,云鬓微动,轻发如烟,整个人看起来清冷绝美如天上的仙子,缓缓一笑更显美丽。一直若有若无地注视着这个方向的墨子渊微微垂眸,纤长的手指几乎要把锦袍绸缎掐出水来,那本应是属于他的笑容…… 芊凰……一遍遍在心中默念的名字,话到嘴边却碍于礼数唤成了生疏的“五小姐”,他恨过月国乃至整片大陆的嫡庶之别,这也是他与芊凰之间最深的鸿沟,永远无法跨越的沟壑,尽管母妃很中意她,可皇室对血脉的要求甚是严格,不是母妃一句准许就能够奏效的,皇后和墨君凌的虎视眈眈,太后和皇上的血脉要求,只有他一一除去了障碍,才有资格去定国公府上门向她提亲,许她万里河山! 乌云散尽,阳光丝丝缕缕渗透出来,映衬在少年光洁白皙的脸颊上,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折射出一道令人目眩的光芒,像海水一样清润,却又有着水滴石穿的坚韧,在这层雾霭迷茫的背后,隐藏着一片诚挚的烟云,兴许只是过眼而忘,抑或是……“晚晚……”这道嗓音不似往日的清朗,宛如千年寒玉,又似清泉细流,咬得格外清晰有力,却只是深埋在心底。 比试结束,月凌殇和东方曜迎着一片欢呼雀跃走下台来,身子何等潇洒,看得刚刚苏醒的宇泓二人牙齿都快咬酸了,眼底折射出无边的恨意,他们知道,这场比试的落败意味着什么,看瑞皇方才的举动已经是怒到了极致,他们不可能再有生还云国的可能了……明明离开故土的时候还是雄心壮志,誓要为云国夺下胜利,可谁知最后得到的却是诛连九族的厄运。 沈芊柔身侧的手应经抑制不住握成拳微微颤抖,显而易见,她也已经怒到了极致。被一个经济之国打败,是云国的耻辱!身为云国的皇后,这耻辱自然也有她的一份,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来。一双美眸转过阴鸷恶毒地盯紧芊凰,犹如一条伺机在旁随时噬咬的毒蛇,不过是一个只懂些舞蹈歌曲的毛丫头罢了,和她比试是对自己的侮辱!月国也太不把比试这种神圣的事放在眼里了,既然如此,她就用这场比试彻底洗刷掉云国遭受的耻辱! 眼看着东方曜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沈芊柔也不好太多停留,只是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便扭头顺着司徒瑞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东方曜若有所思的凝望着那抹越来越远的身影,将目光投向了眼前这张绝美的容颜上,温润一笑:“五小姐,我听殇说了六弟的事,可否请你和我们同去?” 他的声音如同天音妙语,一字一句宛如珠玑直入人心田,沁人心脾,芊凰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她本来也在担心东方焱的伤势是否有所好转,这正好是一个合适的理由,否则她一个人出入东方焱养伤用的宫殿,难免落人话柄,陪同对方兄长一同去探视,这个理由就要富丽堂皇的多。 芊凰紧跟了几步,走到两人的身后,细细的打量着面前两名在京城齐名的绝世少年,心中顿发感慨,重活一世,她也随之明白了,再好的容貌不过一副皮囊,而这副皮囊遮盖的往往是最丑恶的嘴脸,看司徒瑞就不难明白,可偏偏今生就是因为这两名少年,让她的认解稍有了改观,他们一样令她看不透彻,同样是火焰,却不会如同司徒瑞那般不会温暖,只会灼伤的黑色火焰,他们可以给她带来少许的温暖,虽然只是一时。 如果说月凌殇是一头高贵的狼,那东方曜便是圣洁的雪莲,两人一柔一刚,均是那般的风华绝代,光彩夺目。可惜她复仇大业还未完成,四周还有那么多的明争暗斗,如今哪有心思再去理会儿女情长,她要先解决掉那些曾经伤害她的人,至于其他的,她已没有心情理会,这颗被司徒瑞伤得千疮百孔的心灵,已经不会再被除了复仇以外的任何事情占据了…… 偌大的宫殿空无一人,甚至连一个打扫的宫女小厮都不见踪影,这也是芊凰所吩咐的,东方焱养伤的宫殿,任何人都不得入内,以免有人移花接木潜进宫来给东方焱的伤势带来更加无可挽回的损伤,更令芊凰在意的是,迷尘醉影是沈家禁术,沈芊柔能如此明目张胆的炼制,是否代表……整个沈家已经落入了她和司徒瑞的掌控之中?父亲那般耿直之人,若是明白了真相定不会让她无辜枉死,如今沈家依旧太平,只能说明,沈芊柔将父亲瞒得很紧,两年来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泄露。 芊凰低低地沉思着,不知不觉间脚步已经随着东方曜迈进了大殿,内殿中床榻上躺着一名病怏怏的男子,脸色依旧苍白如纸,薄唇毫无血色,凤眸紧闭,身子也斜斜地躺在一侧,看上去虚弱不堪,除了那极其微弱的呼吸再也感受不到一丝生气,弱的像风中的小草,轻易就能被微风折断。 饶是一向伪装很好的东方曜此刻看到从小玩到大的爱弟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眼底也不禁浮上了几抹雾气,眼中满是眼前男子苍白的脸庞,仿佛整个世界都压满了那个空洞的眼神,一时间胸口闷痛,连呼吸也有几分急促。 “四少爷,六少爷这是中了迷尘醉影,我已经给他服用了解药,想必再过上半个时辰就能有所好转。”芊凰轻言细语地安慰着面前满脸沉痛的男子,目光中夹杂了几分温暖。 东方曜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伸手将东方焱挣开的锦被重新拉紧,眼底浮上几分沉痛,语气也有几分沙哑:“五小姐,六弟这伤可严重?”否则怎么会半个时辰才有所好转? “迷尘醉影是一种可以令人产生幻觉的药物,六少爷一定是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内心一直无法面对的阴暗,内伤才会如此严重。” “五小姐的意思是……六弟不愿醒过来?”东方曜飞快的捕捉到只字片语,追问道,对面的女子果然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将脸扭了过去:“是。” 轻轻巧巧一个字,却是如同五雷轰顶劈在了东方曜的头顶,脑内一下子炸开了,却是又以异于常人的冷静恢复了简单的思考能力,伏在锦被上的手指忍不住攥紧,色泽光鲜,质地柔软的锦被在他的大力揉攥下顿时线条杂乱,皱巴起来,和他往日里平静的模样有了几分偏差,不过对于这样的情况来看,他的状况确实是胜于常人许多。 也更加令人猜不透彻……芊凰突然感觉胳膊上一阵酥麻,抬眸正对上月凌殇凝重的神色,心里咯噔一声,该不会……让他发现了什么吧。芊凰的心里很是不安,她根本就看不透月凌殇的心思,如今反被束缚也没有做出下意识的挣扎,因为他们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有可能打扰到东方焱的休息和东方曜的专注。 跟我出来。 月凌殇用口型表达着这个意思,却没有发出声音,手上加大了几分力道,芊凰微微蹙了蹙眉,顺着他走了出去。 “月少爷,有何事在这里说吧。”一出殿门,芊凰就冷冷的甩开了月凌殇的手掌,语气如同千年冰玉般清冷疏离,面色清丽如莲带透着淡淡的冰冷,看得月凌殇心中微微一痛。 “芊凰,你能否告诉我实话,焱的伤势,是否果真如我们所看到的这般严重?”月凌殇也不拐弯抹角,直来直去道,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正敲在芊凰心间,微诧着眯起凤眸,嘴角的笑容慢慢放大。 “不是。” 她的声音冷冽如冰,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面无表情,只有那嘴角的冷笑在慢慢扩大,眼底的寒意更沉,不知为何,无论何时,这名少年都能够看清她的心思,而她,却永远读不懂他一个举动的含义,这种感觉令她非常不悦,经历了前世的事,她很不喜被人从头到脚看得极其透彻的感觉,这令她有一种扮演小丑供人玩乐的无趣感。 第九十八章 暗中较量 月凌殇的凤眸像海水一样表面平静安详,暗藏的却是波涛汹涌,面容上的肌肤细如美瓷,仿若世外桃源中的谪仙,可远观而不可亵读,薄唇微微抖动,吐出几个清晰的字眼:“能不能告诉我原因。”他的语调优美动听,却是冰冷刺骨, 略带沙哑的声音,有着不同于往常的冷冽沉重,好似地狱的恶魔,令人情不自禁地堕落。 “月少爷天资聪颖,想必早就料到了吧。”芊凰弯起嘴唇轻笑,笑容却是透着丝丝冷冽的寒意,“六少爷的病情是我故意用药加重的,为的就是让他与外界的联系切断。”她早就料到此事瞒不过月凌殇,如今被他提出,自己何不顺水推舟地按照他的思路说下去。 “可你给他服用的是噬心蛊!”月凌殇攥紧拳头,语气冰冷地补充道,“就算要切断他与外界的联系安心养伤,为何要给他服用剧毒?噬心蛊发作中毒者九死一生,武功皆废,哪怕勉强渡劫也会形同废人……”“月少爷了解得很详细。”芊凰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却是有莹莹星光在眼眶中滑落,似有若无地碰了碰心中的伤痂,仿佛有着钻心的疼痛感。 对面的少年依旧是一脸凝重,芊凰勉强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语气清冷,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可惜了解的只是表面,六少爷的伤势都集中在五脏六腑的内伤,想要医好需要大把的时间,深宫险恶的道理不用我说月少爷自然清楚。六少爷每耽搁一分钟危险就要多一分,从这一角度来讲,我们大可兵行险招以毒攻毒,迷尘醉影不是一般的幻毒,能与它的毒性相匹敌的唯有噬心蛊这一样,话已至此,想必月少爷也有了决定吧。” 月凌殇是聪明人,懂得权衡利弊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决策,刚才他是被从小的感情冲昏了头脑,才会本能的从东方焱的身体状况考虑,一旦他冷静下来就会明白,深宫险恶,无时无刻都有人在打着东方焱的注意,待在这里养伤才最危险,他们要做长远打算才是。 月凌殇微微抿了抿唇,将周遭的杀气稍加收敛,微微点了点头朝一个偏僻小殿走去,殿门被屏风隔断,他不由得扬起了嘴角,语气稍微多了几分柔和:“这里是比试开始前更换骑马装的地方,你穿的虽是标准款式的戎衣,样式却太过简单,心璃已经给你准备了三套色泽不同的骑马装,你且去试试看。” 他的一席话说得芊凰心头一暖,月心璃欢快的笑颜映入眼帘,不论何时,这名看似天真的少女都会为她细心准备好一切,没有前世的阿谀奉承,没有生于显贵人家的高人一等,她能交到这样的朋友,何尝不是一大幸事?不过同时月凌殇的话也点醒了她,低眸微微扫视了片刻身上穿着的赤红色的戎衣,内心不安的沉了一下,月凌殇不是只注重着装之人,既然他说了,那这件戎衣就一定有些问题! 每到重要场合,子女的着装都会由主母负责。孟氏?芊凰突然回过神来,双手绞紧了衣裾,独自思忖着,孟氏一向与她不和,怎么会好心好意送给她如此鲜艳的衣裳?按照孟氏的想法,就应该让她穿最不起眼的服饰来衬托楚芊华的高贵典雅。 当一个坏人开始做好事的时候,就说明他有更坏的事情要做了。这句话不无道理,只是这一件小小的戎衣,又会翻出什么大浪来?不过谨慎起见,她不能有半分差池,孟氏母女在国宴前探视过祥嫔,她可不相信三人只是单纯的叙旧,想必又有一场暗斗要开始了。 “多谢月少爷。”芊凰还是礼貌的对月凌殇吐露出这样客套的言词,月凌殇的眼神略显冰冷,然后似乎又比往常多了些许的温存。 芊凰看了看一态反常的他,似乎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走进了这所偏僻的小宫殿,眼前的视线顿时被一盏屏风隔断。 吹来的清风变得有些微凉,空气中开始慢慢搀合着少许清雅的芬芳,整个世界仿佛散发着粉橘色的柔光,百鸟争鸣,气味比清晨掺杂了些许清冷的凉意。 片刻后,她走了出来,月凌殇微微转眼望向她,眼底划过一抹狐狸般狡黠的笑意,果然跟他料想的一样,她一定会选择这件冰蓝色的戎衣,倾国绝色的面孔非常适合这件冰丝制成的戎衣,仿佛身裹着一朵怒放恰好的雪莲花,清丽,雅致,绝美,又不失曼妙妩媚的迷人气息。 “看来心璃的眼光还不错。”月凌殇兀自自若地嘀咕了一句,芊凰微微垂眸打量着自己身着的戎衣,殿内光线较暗,她只是挑了一件颜色稍为清雅些的戎衣便换上了,如今看来,无数繁复的花纹交织成精美的锦纹图案,样式采用的是最流行的滚边锦纹和裹胸长带,外加脚踩着轻快的鹿皮小靴,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气质,看来在装扮这方面月心璃确实费了不少心思,也难得她这般用心。 重生一世,也让她体会到了许多前世未曾有过的情感,比如这挚诚的友情和不掺杂利用的关切,一片雾气在眼底氤氲开来,散发出莹润的光泽,浅紫色的瞳眸妖异无比,仿佛三月春风般翩然舞动,又仿佛初春浅樱般清雅炫目。 “柔皇后也懂毒术,你的腕镯可能会暴露,把这个系在手腕上吧。”月凌殇不由她反抗,从怀中掏出一条冰蓝色的蕾丝缎带,小心翼翼的系在她的手腕上,芊凰一垂眸,才发现这光润的丝带已经分毫不差地挡住了皓腕上的宝石手镯,不禁有些愕然,微微抬眸才发现那风华绝代的少年正目光柔和地凝视着她,一时间怔了怔,很快后退了几步。 “咔崩!”就在二人陷入尴尬的气氛中时,不远的拐角处突然发出一声脆响,二人同时一怔,芊凰下意识的扣住手腕,绸带丝薄,并不阻碍暗器的发射和瞄准,一旦有人探出身子来,她就有机会见识到此人的真面目,胆敢在皇宫大内养伤的宫殿乱跑,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楚芊兰艰难的闭上眼睛,身子越缩越小,这种压抑的感觉几乎让她不能呼吸,不行,不能让他们看到她,绝对不能让月少爷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 想到这里,楚芊兰眼底一再掠过月凌殇温柔的神情,大大抽了一口气,然后紧紧踉跄地后退了两步,转身提起裙摆朝着皇家训练场的方向飞奔过去,长裙磕磕绊绊,头上的发髻也松散开了,脸上沾着些许泪痕。 第一次在府中前厅见到他时,她就情不自禁的沉沦于那英俊的侧脸和迷人的轮廓,曾为那冷漠的神情皱眉千度,暗暗思忖着这样完美的侧脸展颜一笑该是多么摄人心魄,可是这个笑容却偏偏给了她最仇视的人!楚芊凰……楚芊凰! 楚芊兰双目赤红,满眼怒火喷薄而出,当她还未及笄时,城内文人雅士就用千般语言对月凌殇的容貌进行描绘,她当初还是满不在意,心想不过是一些卖弄笔墨的人故弄玄虚罢了,知道那日亲眼见到他的风采,才明白,那些修饰的语句在他眼前是那般的苍白无力,单单是举手投足间,就足以令江山为之失色。 她紧紧攥住衣袖,眼底狠光满面:“胸无点墨,无才无德,好一个弃子之称的楚芊凰啊!亏我从小工于心计,识遍人心,居然没有看破你的伪装!哪怕是这样,你也要和我抢吗!”眼泪已经蔓延成洪水般停息不住,无法遏止。 跌跌撞撞抽泣着跑进了一个小巷,楚芊兰早已泪流满面,黝黑的瞳孔里满是不甘,犹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喷射着毒液,她做了那么多努力,为的就是摆脱庶女这个身份的卑微,眼看着孟氏一房日益渐衰,本以为有了机会,凭着她的才智让父亲把娘亲扶正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一旦成功,她就会是这定国公府的嫡女,就可以嫁给自己的意中人……可偏偏在楚芊凰的介入下,情况一步步偏离计划越行越远,等她留意时已经木已成舟…… “哈哈哈哈哈哈——”她仰天发出凄厉的笑声,“楚芊凰啊楚芊凰,这么多年,我竟是小瞧了你!早知如此,当初孟氏想要斩草除根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你扼杀在懵懂之中!”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木已成舟,想后悔也已晚矣。 方才她本想单独给月凌殇道喜,听宫人说他来这里看望手上的六少爷便匆匆赶来,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这样扎眼的一幕,少女恍若遗世独立,清绝孤傲;少年破颜微笑,温柔的笑意已瞬间飞入了他的眸底,无数火星飞溅而出,眸光璀璨,恍若一对绝世璧人,明明是如此和谐唯美的画面,她的心却如同刀绞般剧痛难耐,她就站在那最边缘处,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人,心里飞快的掠过一抹强烈的痛楚,并且慢慢扩大。 “小姐!小姐!” 熟悉的呼唤声从远处慢慢逼近,楚芊兰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身体,脑海中很快清醒过来,声音嘶哑地喊了一声,打着轻颤:“明珍,我在这儿……”脑海中仿佛映射出月凌殇嗜血般阴冷的眼神,浑身不住地打着微颤。 明珍顺着声音跌跌撞撞地跑进小巷里,大大的吃了一惊,无论何时都知书达理柔和待人的小姐如今竟是发髻凌乱,裙摆上沾着泥垢,若不是仔细打量后发现对方衣衫齐整,她差点以为小姐路遇了歹人。 “小姐,你怎么样?快把这件披风披上。”明珍赶紧将抱着的披风展开系到楚芊兰纤细的脖颈上,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小姐,你告诉奴婢,到底是谁把你逼到这里来了?老爷派奴婢找了许久,恰巧路遇了五小姐,是她提醒奴婢小姐你往这边来了,奴婢这才寻了过来……” 后面的话楚芊兰一句都没有听清,只有那一句在她耳边不住的回荡,大脑一片空白。 奴婢恰好路遇了五小姐……五小姐……楚芊凰?难道她知道是她发出的声响了……楚芊兰不敢再往下想,扬手就想给明珍一个耳光,骂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可转念一想事已至此,打骂明珍也改变不了什么,眼底迸出一抹阴冷的狠光,扬起的纤手慢慢垂下去,被对面泪花点点的丫鬟一把拉住衣袖,秀眉微蹙起来。 “小姐,你这样只怕不能直接到训练场了,奴婢路过时知道一处宫殿没有人,不如小姐先随着奴婢去换身衣裙?”明珍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楚芊兰的想法,动作也十分拘谨。 “……走吧。”她这个形象确实无法出现在人前,否则淑女的名声不就毁了吗?顾及着名声,楚芊兰微微点了点头,挣开明珍的手走了出去。 …… 通往皇家训练场的小道上,两道人影并肩而行,沿路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时间仿佛恰到好处,草丛间朵朵花苞依次绽放,顷刻间,这片绿色中盛放出大片的乳白色花群,空气清幽,冷香阵阵。 “哎,比试要开始了,咱们快点去看看吧,第一场可是云国柔皇后的,肯定精彩!” “唉,我听说咱们月国参赛的只是一名小姑娘,怎么比得过大名鼎鼎的柔皇后啊……” “我看也是,那小姑娘容貌和才艺倒是不错,这骑射……只怕皇室也只有八王爷能拿的出手,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庶女……” “我倒是希望那五小姐赢,可惜对方是柔皇后,将门出身,希望简直渺茫啊。” 几名马夫说笑着走了过来,芊凰二人身形一闪,朝着另一个近路绕开几名马夫出去了。 赛场原本就是一片露天的宽阔场地,两边有观众的看台,此时早就人山人海坐满了人,赛场前方有一个箭靶,跑道上有各种障碍物,都是为了考验马术的。 最后一场比赛已经快开始了,只见沈芊柔在一群戎装的中央学院女性高手的簇拥下昂首挺胸走了过来,她穿着金色戎装,头发挽成一个不易松散的发髻,手中握着一条赤金色的马鞭,更显得英姿飒爽。 虽说她在在座贵族小姐中算不上容貌最美的,不过那端庄大气的模样和尊贵的身份,却是任何人都比拟不了的。 她的身影一出现,云国观众席上就有不少人在喝彩呐喊,沈芊柔抬头张扬一笑,目光正好看见从对面在月凌殇身边闲散走过来的芊凰,心中有一种无名的怒火想要宣泄。 芊凰穿着一身冰蓝色的戎衣,以天水蓝和锦边为主,依稀如同月色倒映在一池碧水之中,波光粼粼,比这满园花锦还要动人,独于繁复华美中更见一分清冷孤傲,面上疏离的神情仿佛隔离于这喧嚣盛宴之外。 这种表情是何等的熟悉,那个人每每在参加盛宴时,在众人的注目之下,都会有这样的神情,她从怨恨过她的做作,明明坐上了最尊贵的椅子,何必再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直到后来她才明白,一把凤椅,只是一个名头而已,那个人之所以毫不顾忌,是因为有瑞在她身边,而如今…… 沈芊柔冷笑出声:“五小姐怎么和月少爷在一起?这若是传出去只怕不太好听啊。” “皇后娘娘误会了,臣女只是和月少爷一同去探望一个朋友而已,何来传言之说?”芊凰无所谓地开口道,眼底却是掠过一抹寒光。 沈芊柔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是个只懂些诗书才艺的大家闺秀,也配做她的对手?这只怕是月国皇帝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今天来的可是有很多月国的皇族贵胄和大陆上的富贾名流,大家明眼可都看着呢,五小姐好好发挥吧,别让本宫太失望了。”沈芊柔高傲的仰起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芊凰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地说:“彼此彼此。”她说完便直接走向训练场中央,沈芊柔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冷笑,她就不信一名庶女会骑射的本事,一会儿有她的苦头吃的! 而此时马夫已经将马匹拉出来,沈芊柔和芊凰的马并排在前面,芊凰牵起了那匹枣红色骏马的缰绳,沈芊柔微微递了一个眼神给牵马的马夫,对方朝她微微颔首示意,她的眼底飘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胜负已经毫无悬念了。她自负地昂起下巴,随手牵过另一匹马的缰绳,嘴角的笑容毫不掩饰的映入芊凰眼底,在心中掀起了一阵波澜。 第九十九章 马场惊情 “晚晚,你要小心啊,这柔皇后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不要逞强,明白吗?”月心璃走到芊凰面前关切地说道,眸光微微扫了一眼满脸轻蔑的沈芊柔,内心有几分不满。 这瑞皇是靠杀父弑兄得来的皇位,甚至连自己的原配皇后都被牵连死于一场大火,对于这种心狠手辣的男人,月心璃一向是冷冷淡淡的,对这瑞皇名正言顺的皇后,她显然也没什么好印象。 听传言不难知道,这沈芊柔出自武将世家,骑射武功一向都是翘楚,晚晚未曾习武和她比试,恐怕要吃亏了。不过好在是于皇家训练场比试,众目睽睽之下,这沈芊柔要是用什么卑鄙的手段伤了晚晚,非只是她,月国一定也不会轻易罢休。 芊凰微微点点头:“多谢心璃关心了,放心。”抛下这样一句话后,她翻身跃上马背,勒着缰绳淡淡扫了一眼旁边的看台,那一眼凝聚着无尽风华和千世浮沉,浅笑盈盈,眸光璀璨,令人忍不住惊叹,国宴之上没能看清楚容貌,原来这楚家五小姐不仅才艺双绝,更是生了一张称得上妖孽的容颜,贵宾席上,墨子渊紧紧抿着唇撇开视线,眼眸一暗,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月凌殇冷酷的俊脸上,破天荒的露出一抹带着回忆的柔软笑容,仿佛一抹月华如纱般倾洒在细如美瓷的肌肤上,如同月彼岸的曼珠沙华,优雅高贵而又摄人心魄,他眼底璀璨的光滑忽的寂灭了,赤红一片,看不出情绪。 另一边沈芊柔恨恨地看着司徒瑞的目光停留在芊凰身上久久不肯离去,一颗心飞快的跳动,顿时感到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险些从马上摔下来,被身侧一名侍女眼疾手快的扶住才勉强稳住身形。 “娘娘千万不能自乱阵脚啊,别能让那野丫头捡了便宜去!”沈芊柔那张貌美如花,素来温柔隐忍的面孔,此刻有种说不出的冷冽和阴冷,眼眸萦绕着一丝冷酷的笑意:“本宫,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真是放肆!皇上也是她这样低贱的人能够肖想的?以为自己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就能得到皇上青睐?简直是痴人说梦! 就站在芊凰身后不远处的月凌殇忽然抬起阴沉的眸光,牢牢盯着沈芊柔那张狰狞的面孔,那样的眼神,就如同地狱修罗一般阴冷诡异,他可没有忘记,就是这个绾绾最信任的妹妹,害她坠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五小姐,哼,这次可是有不少权贵都来了,本宫就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芊凰扫了一眼看台,皇族中,三王爷,八王爷,还有几位年幼的皇子公主都来了。 众位异姓王也在场中,似乎一直在看着这边的动静,芊凰淡淡扫了一眼,不予理会,继续扫过观众席,定国侯府也在其中,那老侯爷挤在一张椅子里,一脸横肉看着她,孟芷菡则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 定国公府的人在另外一侧,孟氏居然一脸病色,正脸色铁青地盯着她看,芊凰不想多管,索性移开目光,拿起手中青色的弓箭仔细看了看,检查了一下弓弦和长箭。沈芊柔也翻身上了马,拉着缰绳,不经意间看了她一眼,眼底尽是轻蔑,这比试用的弓箭可不是玩耍用的的小弓小箭,而是实实在在的上战场用的弓箭,她就不信一个闺阁庶女能拉得开,到时候只怕要丢尽脸面了! 月皇一个眼神递过去,主事官在两匹马前面拿着一面铜锣,连敲了三下,顿时闹哄哄的训练场都安静下来,主事官抬起手来,在夺目的光线之下,那面铜锣反射出更加刺目耀眼的光辉,在这种场合有种说不出的**神圣。 “咚”一声锣响,主事官的声音几乎是一同响起:“开始!” 与此同时,两匹马几乎是同时飞奔出去,墨发飞扬,同样的速度,同样的身姿,各不相让,两到色彩鲜明的身影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一开场就让看台上的齐齐惊呼了一声,这庶女骑马的技术,看上去倒是有模有样的,那身姿何等灵活,可是不在沈芊柔之下!定国公果真教出了一个好女儿! 定国公府这边的席位上,定国公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连带着楚云浩也十分高兴,那那份欣喜中也同时夹杂着几分震惊,半响才回过神来,有几分迷糊,总觉得这个姐姐,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楚芊凰在被大哥找上门时只会哭,在自己帮她时会露出感激的笑容。而现在,明明是同一张脸,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现在的她不会再任人欺辱,清傲绝色,一笑倾城,没有往日的怯懦,多了几分高贵和张扬,令人离不开视线。 训练场上,沈芊柔和芊凰的马同时越过了了第一个栅栏,绚烂的阳光之下,两匹马并行,那那马鬃微微随风扬起的一瞬间,光彩万千,光晕一瞬,沈芊柔眼前黑影一晃,背着夺目的光芒刺得有些眼花,感觉芊凰那匹“中毒”的马,比她还要快! 这怎么可能?!她从小就是天才,除了那个人在云国没有人能比得上她,这小丫头骑着一匹中毒的马怎么可能比她还快?按理来说,芊凰的马现在就应该体力透支慢慢停下啊,怎么会反倒比她还快了?她就不信这个邪!那枣红色的马匹一落地就稳稳超了沈芊柔一个马头,芊凰前世的骑术可是大陆上的翘楚,加上这匹马已经解毒,想甩下沈芊柔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沈芊柔的马术是和她一起学的,她了解沈芊柔每一个动作的破绽并趁机反超! 过了第二个障碍物就可以弯弓射箭,沈芊柔在马一落地的瞬间就拿起了弓箭,渐渐稳住马速,然后拉弓搭箭瞄准箭靶,她当然不甘示弱,她的马是云国精挑细选出来参赛的,她的鞭子抽在马背上,那马就嘶鸣一声撒开蹄子拼命往前跑,很快就反超过了芊凰的马。 出乎人意料的是,芊凰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而是慢慢的弯弓搭箭,动作轻缓,好似在用手比作轻缓的舞蹈,丝毫不像在拉弓搭箭,给人一种别致的美感。沈芊柔将弓拉了一个满月弧,目光瞄准,一箭就冲着箭靶“咻”一声射了出去。 她的箭术可是数一数二的,这一名小小的庶女怎么可能跟她相比,这一箭一定能洗刷云国所受的耻辱! 沈芊柔自负地扬了扬唇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意,可那唇边的笑意还没有来得及展开就僵在了脸上,一阵破空声在耳边炸开,抬眸间只见她稳稳射出去的箭已经被另一支箭生生地从空中折成了两半,“咔崩”一起掉到地上,有几分可怜。 沈芊柔目瞪口呆,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这……怎么可能…… 看台上更是半晌才回过神来,纷纷大声呐喊起来: “太厉害了!太棒了!” “当真是我月国的奇才啊!太准了!” 惊叹声此起彼伏,不只是沈芊柔一个人没有回过神来,那些与芊凰日夜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人,哪一个不是一脸惊讶震撼的表情?可怜楚芊兰刚随着明珍换了一身鲜艳的衣裙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一张明媚的小脸上满是震惊,含着浓浓的酸意,楚芊凰……她居然还懂得骑射?她到底还有多少本事在瞒着她们? “这丫头真是奇才啊。”月皇带着一丝赞赏的语气,墨子渊这才从芊凰潇洒灵活的身影中勉强抽回目光,带着一丝维护的口气说道:“五小姐确实是个人才,如果能加以培养,一定能成为我月国的栋梁之才!” 此话一出,月皇的目光忽然深邃起来,带着几分似有似无的笑意,与岚妃对视一眼,两人眼底尽是默契,这孩子,也太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了,这般直白的维护……唉。 看台上到现在多半还都是诧异和难以置信的目光和窃窃私语的议论,看到芊凰那凌厉又充满力道的一箭时,安静这个词已经被彻底打破了。东方曜的手指微微点着下巴,笑道:“我敢肯定,现在很多人都是觉得五小姐这一箭是凭着运气。” “我看也是如此,五小姐的能力,却是同其他闺阁小姐大不相同,只怕有些人该悔恨了。”月凌殇漫不经心的接着话,目光却是一动不动地跟随着训练场上那个潇洒如风却凌厉如剑的冰蓝色身影,眼底染上一抹深深的笑意。 训练场中,看着自己满怀信心射出的一箭居然被对手如此轻松地拦截,沈芊柔无论都不敢相信,过了好久才缓缓回过神来,而在这段时间芊凰已经策马超出她很长一段距离了。 “该死的臭丫头!本宫还真是小看你了!”沈芊柔愤恨地咒骂一声,“别以为你还会有这一次的好运气,不会再有下次了!” 她疯狂似的抽着马鞭追上去,沈芊柔到底也不是吃素的,她的骑射的功夫果真是一流,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再次拉满了弓弦。就在这时,她余光一瞟,却看见芊凰已经弯弓搭箭,那一箭已经以凌厉之势当先射了出去,箭头泛着冷光。 沈芊柔突然内心无比慌乱,不行,不能让这一箭射中箭靶,不能让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功亏一篑!想到这里,利欲驱使着她鬼使神差般地把箭锋对准了芊凰的后心,嘴角漫上一抹冷笑,就算自己射中了她,也可以说成是一时失手,毕竟马背颠簸,至于不小心射中了她,她贵为一国皇后,难不成月国还要以这样的罪名追究她么? 第一百章 瑞皇之心 毕竟马背上颠簸,她的准头只是稍稍的有些偏离准心,量谁也看不来她到底瞄准的是谁,就算到时候真的射中了芊凰,也可以推脱是马上颠簸以致自己失了准头,谁也抓不住她的错处,还能为云国洗刷耻辱,何乐而不为呢? 恍惚只是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沈芊柔已经松开手指,只见那利箭破空而去,“嗖”的一声,宛如布帛撕裂,压抑的氛围仿佛都被这肃杀之气刺破了。 而芊凰刚好一箭射出,浅紫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嘴角扬起冷漠的笑意,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灵动的眼眸恍若星辰,明亮而清澈,透出几分晦暗的神色,让人有一瞬间的愣神,她正出神地看着那箭飞出去的角度,凭她这么久的经验,这一箭,一定能中! 那枣红色的骏马在她的利箭射出之后忽的扬起前蹄,似乎有些兴奋地长嘶一声,璀璨的阳光下,一人一马仿佛被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光辉普照,目眩神迷,让人不敢直视的高贵肃杀,宛如九天神祗。 月凌殇在众人眼中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任何情绪都不会表现在脸上,此番却是微微扬起淡粉色的唇角,恍若惊鸿般触人心弦,赤红色的眸中没有冰冷的嗜血,有的只是一片冰雪融化后的初春曦光,凤眸璀璨,眉梢眼角之间满是潋滟,如同湖面的水波。 “月少爷……”楚芊兰心里闪过一抹尖锐的痛楚,不,不是的!月少爷不是为了楚芊凰!他只是觉得楚芊凰的才艺新奇而已!她拼命安慰着自己,可这拙劣的谎言再也无法隐瞒内心真实的情感。 贵宾席上,司徒瑞微微一怔,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黑眸微沉,不可思议地看着芊凰。而芊凰此刻也恰好抬起头,梦幻迷蒙的眸子,闪现出一丝丝微冷的寒意。 余光一瞥看着自己的箭已经射向靶心,刚刚扬起唇角,忽然身后传来破空之声,仿佛撕裂了空气,呼啸的气流直直朝着她的后背袭来,在前世,经历了多少次生死,她对危险的感知和反应速度已经完全超乎了常人的地步。 在这种避无可避,又不能落地的情况之下,她身形一转,猛地伸出手,用自己的手生硬地抓住了那只利箭。 骑射比试中,从马背上落地的一方算输,她已经射了箭,而那靶心还离着沈芊柔很远,而她和沈芊柔,说再远也不过咫尺之遥,自然是先把她射下马来得快了。等她落了马,就算箭射中靶心,那也是在她落马之后,输的人仍然是芊凰自己,这赛场之中,比试的不仅仅是实力,还有机智。 沈芊柔已经算好了一切,包括自己的说辞,正得意洋洋却在看见芊凰硬生生地抓住了她全力射出的一箭时,惊得目瞪口呆,痴痴的愣在了那里。 芊凰淡漠疏离地看着她,嘴角微勾。沈芊柔,一向被捧上云霄,站在云端的你,一向视我如蝼蚁的你,又岂会料到这一点?被自己最蔑视的人打败,才是给她最大的打击。 然而,那只箭虽然被她堪堪抓住没有射进她的后心,却是将她的掌心摩擦得一片血肉模糊,箭头甚至稍微刺入她肩膀,冷冽的目光抬起,沈芊柔浑身一抖,在呆滞中突然胯下的马开始剧烈颠簸,顿时惨叫一声,堪堪抓住马缰想要稳住身形,周围顿时响起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从沈芊柔射箭袭击芊凰到马发疯不过几秒,而当众人缓过神时,芊凰那一箭正好射在箭靶中心,箭羽还在打着颤。而沈芊柔的箭却是射向了芊凰,这一局,无论从哪方面,不言而喻,都是月国,不,不应说是芊凰赢了。 整个赛场看台上的人,只见沈芊柔的身体像虾一样弓起来,拼命想稳住马身,突然一口鲜血从红唇中喷出,在璀璨的阳光下,黄色的身影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便落马倒在地上,好久才在众人耻笑的眼神中狼狈地爬起身来,凌乱的碎发遮盖了面容,衣衫上满是脏污,狼狈不堪。 芊凰从马背上跳下来,这个动作带动了肩膀上的伤口,同时带出了不少血,而她只是微微蹙了蹙眉,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脸上肃杀的冷酷还没有完全褪去,眼神阴冷地望了一眼地上的沈芊柔。 若不是她先动了不好的念头,她也不会对这个昔日的妹妹下这么重的手,重生一世,对于这些辜负过她,害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眼中神采显动,光芒初绽,夺目的光华使人离不开视线,霎时间容颜若琉华璀璨。 赤袍周围,隐隐流动的黑色雾气翻涌,将那身影包裹在一片深沉朦胧之中,看不清楚情绪的波动,只是那偶尔渗透下来的阳光照进他诡异的暗红色眼睛里。血色双瞳,半是柔和,半是阴狠,月凌殇一双眸子异常清亮,嘴角含着清冷的笑意,和周围热闹的场面无法融合在一起,看上去仿若遗世独立一般,那笑意却在达到眼底时,彻底湮灭了。 “一定有诈!皇后娘娘骑射高超,怎么会轻易坠马,你这丫头定是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和不入流的伎俩!”突然一声暴喝在看台上炸开,正是同墨子渊比试的萧络,他原以为柔皇后能够为云国争上一口气,说不定瑞皇心情一好就免了他的罪责呢?那不是皆大欢喜吗?可偏偏就是眼前这个丫头,坏了他的好事不说,更是将云国的脸面彻底践踏在了地上,可恶! 看柔皇后落马受伤,再看那楚芊凰一脸阴冷的神色,他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一定是这个阴险的丫头把皇后娘娘算计了,否则以皇后娘娘的能力,怎么可能会输?他本想着众目睽睽之下,这丫头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耍诈,这么看来,倒是自己小瞧她了! 情况再明显不过了,皇后娘娘的骑射在云国乃至大陆都是算得上名次的,居然会败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女手上,这种结果除了楚芊凰耍诈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解释吗? 想到这里,萧络只觉得顿时气血上涌,蹭的抽出剑,威胁似的指向芊凰:“你用卑鄙手段赢了皇后娘娘,我云国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萧络,退下!”司徒瑞怒喝一声,眼神中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本想再给萧络一条活路,毕竟人才难得,可这萧络的脑袋一点都不知道灵活,这样的人就算鼎力培养只怕也难成大器…… 而萧络根本不予理会,好不容易有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怎会轻易放手?一心维护沈芊柔的他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对面司徒瑞眼中越来越甚的冷戾,更不知道他唯一的生路就这样被他自己亲手断送! “住口!” 萧络回过头,只见墨子渊一脸阴沉地走了过来,心中顿时一沉,这楚芊凰再怎么说也是月国的人,无论发生了什么,墨子渊自然会一心偏帮着她,萧络再毛躁也不是笨蛋,还是能分得清孰轻孰重,恨恨的准备收起自己的剑,而这时,一道冷漠的视线从另一个方向斜睨过来。 “你,说我耍诈?”冰冷的嗓音,清冷的眸子,绝色的容颜,肃杀的气质,尤其是 那一双眼眸,清澈却透着丝丝冷然,蕴含着淡淡的怒气,竟让人心底生出阵阵寒意和畏意,这样的她身上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威严,令人忍不住俯身臣服,忏悔自己的罪责。 萧络的心里不由地一阵发虚,不过他也明白,在这个时候服软将会给自己乃至云国带来怎样的后果,顾及这些,他在心底为自己壮了壮胆,为了掩饰这种心虚,他还是逞强大声地喊道:“难道不是吗?皇后娘娘骑射技术高超,怎会被你打败?”他绝不相信,这丫头能赢过皇后娘娘。 芊凰微微皱了一下眉,目光冷淡无比,透着嗜血的寒冷,口气也十分冷淡:“萧络,虽然你是云国的选手和人才,但这里是我月国的地界,在我月国的地界上还敢如此放肆,看来贵国的教养也不怎么样吧。”她优雅从容的声音一响,四周看台上顿时一片附和声,这些月国官员早就对云国的嚣张狂妄看不顺眼了,如今被芊凰毫不留情地提出来,他们自然也不必掩饰,一些性情豪爽的少爷顿时跟着喊起来: “楚五小姐说得没错!云国的人来我月国放肆,真是无视皇权!” “柔皇后是自己落马,与五小姐何干?怕是这云国输不起,要找个替罪羔羊吧!” “两国的皇上还坐在这儿,这萧络就敢如此无礼的呵责五小姐,云国人的教养果真不怎么样。” 诸如此类,等等,场上的气氛顿时反转,呵责声一片,纷纷指责云国人的教养素质低下,武将之国不过如此之类,司徒瑞的脸色随着这些言论愈加阴沉,一抹狠光在眼底划过,已然动了杀意! “萧络,你倒是给本宫和父皇一个证据啊,胡乱诽谤我月国选手,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你!”贵宾席上实在忍不下去的槿月公主声音清脆地开了口,眸光如同星辰一样闪闪发光,她转头看了一眼芊凰,对她微微地笑了笑。 她最在乎的,就是皇室的尊严,楚芊凰拿下了比试的胜利,就是维护了月国皇室的尊严,就是她的朋友,而萧络简直是嫌活的时间太久了,居然敢来挑衅皇族的尊严,就别怪她不顾全大局了,大不了事后禁足两三天,反正岚娘娘和八皇兄也会去看望她,还能趁机蹭上不少八皇兄从宫外带来的稀奇玩意儿,她也不反感被禁足了。 萧络心里一阵慌乱,怎么还扯上了月国公主?一名庶女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后台……这下可难办了,他只是凭着直觉猜测,手头上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月国公主的狠话已经放到了前头,他若是再没什么表示,只怕就要血染赛场了…… “我……”“你给朕住嘴!”司徒瑞一声大喝打断了萧络的下文,紧接着众人眼前一花,眼前的景象让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周遭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这…… 第一百零一章 尘埃落定 司徒瑞一席锦袍站定在萧络身前,金玉冠下墨发如瀑,冷峻的面容此刻噙着一抹薄情的笑容,在他的身前,萧络健壮的身躯竟是硬生生被雄厚的内力砸入后方的看台边沿上,砸出的凹陷足以看出下手之人的出手的狠辣,锋利的刀刃将他的胸口彻底贯穿,鲜血如注,嘀嗒嘀嗒如雨点般不停歇地打落在地面上。 四周顿时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众人纷纷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望着那抹冷酷的身影,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极为激烈,谁能想到,那恍若谪仙的男子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害本国选手,出手是毫不留情的狠辣! 月凌殇瞳孔骤然一缩,这个男人,与两年前一样,冷酷无情,顺己者昌逆己者亡!下手狠辣无情,好歹……那也是云国的栋梁之才,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司徒瑞居然毫不犹豫地处置了最忠于他的下属,手段实在令旁人畏而远之。 “瑞皇这是……”月皇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虽说萧络主动挑衅皇室威严论罪当诛,可瑞皇出手的狠辣决绝实在令人心生畏意,心有余悸,说话的语气也小心了不少,连带着众人看司徒瑞的目光也夹杂了几分胆怯,生怕自己会成为第二个萧络,这瑞皇杀人可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们这样的官员贵族只怕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吧。 司徒瑞怕了拍手臂上的灰尘,面色冷淡:“月皇不必忧心,朕只是处置一条不听话的狗而已,此场比试,是月国赢了。”他冰冷的眼底满是肃杀的寒意,面色危险冷冽,仿佛萧络的命在他眼里,不过连一条牲畜都不如。 说完,他重新坐回贵宾席,慵懒地倚在椅背上,鹰眸半眯,眼底闪过危险的寒光,已经有侍卫将沈芊柔带到后台歇息了,没用的女人!她的骑射比起那人真是差了一半不止!似乎就是这几天,他每时每刻都有几分后悔,若是那名天资卓越的女子在,这场比试的胜利该是多么的唾手可得…… 可恶,他怎么又在想那个女人!司徒瑞的脸色极其阴沉,哪怕是看到萧络为云国丢脸时,他的脸色都未如此铁青,而如今想到那个死在自己手下的女人,他的胸口居然会阵阵发闷,近乎透不过气来。 明明是自己的选择,明明是那个女人太过张狂自负,太过优秀的女人定然活不长久,天妒红颜,与其说是苍天,不如说是人心难测,昔日的枕边人,将来很可能就会是害自己最多的人,他就是要向天下证明,他可以成就这个女人登上至尊的后位,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打入深渊永不翻身! “陛下,皇后娘娘……要见您……”一名宫女走上前来,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小心,司徒瑞闻言眉心紧紧一蹙,薄唇上扬出一抹凉薄的弧度,漂亮的唇线轻轻抖动,吐出几个冷酷的字眼:“朕还有事,让她养好伤直接回驿馆歇息,不必来见朕了。” 司徒瑞冷嗤一声甩袖离席,败兵之将还有何用?这种无能的女人,也配让他去探视不成,没有能力取得胜利的人,根本没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他的光芒绝不容人掩盖,他的名声也绝不容人败坏,若不是为了稳住沈家,他怎会让一个不懂收敛的蠢女人占这个位置如此之久?后宫佳丽三千,他身为帝王,又怎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之? 在云国皇宫,沈芊柔毒害宠妃残害皇嗣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作不见,但众目睽睽之下,她居然输给一名别国庶女,传出去不仅有人会说他云国徒有虚名,连云国皇室的名声也一并败坏,他不杀她已是格外开恩,她居然还敢奢望自己去探视她,真是不自量力! 一双似水清眸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芊凰眼底漾开一抹凉薄的笑意,带着几分嘲讽,如果她是沈芊柔,定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举动,司徒瑞最在乎的无非是名誉,沈芊柔此时就应该收敛锋芒伏低做小,好让司徒瑞的疑心和厌恶一点点打消,可她偏偏不懂揣测这位高贵帝王的心思,如此只会自取其辱罢了。 看着司徒瑞甩袖离席的冷漠背影,芊凰眼底夹杂着无法忽略的冰冷,无论是两年前还是现在,这名尊贵的男子还是一样的冷酷无情,顺己者昌逆己者亡,哪怕是温情似水的枕边人,在他眼里连利益的一角都比不上,而自己却被他的谎言欺瞒了一次又一次,最后落了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何其可笑! 就在她出神的望着那抹冷漠的身影时,一个颀长的身形卖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过来:“五小姐打算直接回府吗?”东方曜口气轻柔,轻颦浅笑,“五小姐刚刚比试完兴许有些劳累,午膳时辰已过,不如我请五小姐吃顿便饭吧,不知五小姐肯不肯赏这个脸?”对方话已至此,芊凰若是拒绝只怕是伤了对方的热情,只得轻轻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东方曜闻言微微笑了起来,眉梢眼角之间满是水波潋滟,如同湖面上的波澜,慢慢的一点一滴逐渐扩散至整张俊美的容颜,甚至……蔓延至眼底。 芊凰淡定地站在训练场中央,徐徐轻风吹起她如墨般发丝,裙裾飞扬,似乎全身都凝聚着夺目的光芒,给人一种气质超凡的感觉。那双如水般清澈的深眸此刻闪烁着精光,犹如汪洋大海,浩瀚深渊,深邃如墨,亦是高深莫测。 忽的背后冷风阵阵,芊凰回过头去,只见月凌殇不知何时不见了身影,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没必要使用轻功离席,加上方才身后那道冰冷的寒风,芊凰微微垂眸,一抹精光在眼底划过,月凌殇虽是冰雪聪明,但即使聪明如他,也无法窥透,她身上隐藏的秘密,转世还魂,这样离奇的事放在以往连她都绝不会轻信,更何况是更加理智的他呢?前世的混沌错过了与他的缘分,今生,亦同样如此。 他们,终究有缘无分。 东方曜失神地望着芊凰微微垂眸的模样,方才他就站在芊凰对面,将月凌殇的表情一览无遗,那种悲伤失措又夹杂着不甘的神情,在昔日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脸上,纵然是他,此时心底也不免有了猜测,殇他……如果是想到了那人,为何会对五小姐露出这样的神情? “姐姐!”一声爽朗的呼唤声从两人背后传来,打断了思绪飘飞的二人,芊凰回过头只见楚云浩一脸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朝她挥着手,身侧则跟着掩盖不住喜色的定国公,心头不由得一暖,也冲他们扬了扬手,不论府内的水多么混浊,这两名亲人对自己都是一番真切的亲情,加上楚云浩方才的呼唤。 姐姐……没有官方的客套,只是单纯的弟弟对姐姐的依赖,却让她感到那般陌生,记忆中楚云浩对楚芊华都是官方的“二姐”称呼,对她却是用了如此亲昵的称呼,让一向谨慎的她不由得提起几分防备。 转眼间,这俊朗的少年就站在了芊凰面前,亲昵地拍了拍芊凰的肩膀,毫无男女八岁不同席的拘谨,颇有几分弟弟对姐姐的依赖之情,这一幕看得孟氏母女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自己的儿子(弟弟)居然去亲近自己最憎恶的人,这无疑是在二人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 果真,楚云浩的举动令许多大家族的正室夫人和嫡小姐将鄙弃的目光投向了孟氏,连自己的嫡子都亲近一名庶女,看来这定国公夫人在府上真是半点地位也无,正室夫人做到这个地步,真是让人同情不起来。 而这一边的楚云浩丝毫没有留意到这点,依旧一脸洋溢着阳光的笑容,身侧的定国公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他不在乎孟氏在外受到怎样的非议,自己的嫡长子不争气,好歹这个嫡子没有让自己失望,没有受孟氏的蛊惑,既然他和晚晚亲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品质多多少少也会受到影响,兴许定国公这个爵位,可以世袭到他的身上。 芊凰留意到定国公投到楚云浩身上的目光,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楚云浩与楚云逸和楚芊华不同,他为人正直阳光,也不屑耍孟氏那样的小计俩,这样的人,将来世袭定国公的爵位,至少不会使这个家族慢慢没落。 “姐姐,你的骑射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我怎么不知道?”楚云浩一脸欢快地扬起嘴角,语气轻快。定国公和东方曜闻言纷纷侧目,楚云浩问的这个问题,恰好也是他们所疑惑的,尤其是定国公,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儿的一切他都一点也不了解,第一次对自己做父亲的态度有了怀疑和愧疚。 身为芊凰的父亲,他却对这个女儿一无所知,看来以往对她投入的耐心和栽培,真的太少了。 第一百零二章 含冤女子 不过好在她年龄尚小,自己还有机会弥补往年留下的遗憾,不管是因为自己身为父亲的职责,还是因为那个人的嘱托……定国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声音细不可闻。 “娘亲在世的时候经常带我去骑马,致使我有一些功底,这些日子在东方少爷的帮助下得到了一些巩固,才会有今日的局面。”芊凰的目光似有似无的飘过东方曜有些不自然的脸庞,微微扬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这次可要好好感谢东方少爷了。” 定国公很快从芊凰的话中回过神来,欣慰的捋了捋胡须,面带笑意地颔首:“是极,东方少爷,本公就替小女向你道声谢了,往后若是有什么用得到本公的地方千万不用客气,本公一定会尽力协助东方少爷。”话已至此,东方曜原本要谦虚的话都堵在了嗓子里,脸上有几分不自然的神色。 他什么也没做就被戴上了这样一顶高帽子,放谁也会不大自然,好在东方曜很快回过神来,将右手放在唇下轻咳一声,恢复了平日里翩翩君子的风范,谦声道:“国公过谦了,在下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五小姐天资聪颖,自然无需多言就能自解,时辰不早了,想必国公府上还有事,在下就不多做打扰了,只是此番想请五小姐吃顿便饭,不知国公可愿一同前往?” 定国公自然听得出对方话中的含义,当即豪爽地挥挥手,朗声道:“本公此番回京也未能好好料理府上杂事,晚晚自去便是,就不扰东方少爷的兴致了。”说完他扯了扯楚云浩的衣袖,这一脸愉悦的少年丝毫没有意识到父亲眼底的急促,仍旧拍了拍芊凰的肩膀,润声道: “那就不打扰姐姐了,姐姐改天可一定要教教我哦。”毫无恶意的言语似乎带着小孩子气,却无疑是最诚挚的关切和期盼,在国公府这一潭深水中仍旧保持着如此欢快的心灵,已经实属难得,毕竟在这府中哪怕是最小年纪的楚芊雨,心底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污染,不再具备小孩子那般天真纯洁的心灵,而楚云浩身为孟氏的嫡子,居然对她如此亲昵……这倒是始料未及。 芊凰对着楚云浩离开的背影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东方曜凝视着她嘴角噙着的那抹柔和的弧度,竟是有了短暂的失神,她的美,就像是是花香浓郁的牡丹,雍容华贵;又像是雪山巅峰独自盛放的雪莲,纤尘不染;还像是人迹罕至的深谷幽然独放的轻兰,娴静高雅。此时此刻仿佛看她静静绽放,虽只是轻颦浅笑,可那无可挑剔的五官中,却有种隐隐的冷傲之气。 “五小姐,马车已经等在宫外了,我们走吧。”最后还是东方曜出言打破了这份略为沉静的气氛,芊凰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表示可以,前者眼底霎时间漫上一波璀璨的光华,清浅的笑容直达眼底。 只见他颀长玉立的身子微微弯下,伸手掸了掸锦袍,一系列的动作做起来仿佛行云流水,透出几分说不出的清雅高贵,氤氲着雾气的眸子渐渐转清,唇角漾开淡淡的笑意,显得温润尔雅,声音如同环佩叮当,清澈动听,透着几分戏谑:“五小姐请——” 芊凰的眸中掠过一抹笑意和轻柔,望向东方曜的目光多了几分打量和探究,唇角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紫色的眸子里波澜不惊,没有半分风吹草动:“四少爷何必如此客套,时日尚早,不妨先在集市上逛逛。”她还有些事需要办。 东方曜漂亮的眸子淡淡地望向芊凰,随着芊凰的话,他的眸子越来越亮,眼底的那一层雾气也渐渐云散,冷冽的黑色眼眸直直地望着芊凰,闪过一丝莫名的情愫,语气温和地应道:“自然是好。” 突然一声不客气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玩笑似的对话。“五妹,你们如此打哑谜,嫡姐我倒是有点听不明白了。”楚芊华将二人的话听在耳中,不免有些嫉妒地看了芊凰一眼,讽刺道,“五妹还是闺阁女子,尚未出阁怎么能跟男子单独逛集市,传出去岂不是让旁人说我定国公府家教不严,教出来的庶女举止轻浮?你把定国公府的颜面放在何处!” 芊凰淡淡扫了楚芊华一眼,看起来她和楚芊华的仇怨是很早就结下了,以致对方不分场合如此冷言讥讽,她本无意与楚芊华结仇,但楚芊华屡屡使计暗算,延误她复仇的脚步,既是不可避免,她也断不会让着楚芊华! “嫡姐想必是误会了,庶妹此番得胜多亏东方少爷的教导协助,吃一顿便饭又有何不可?月国国风开放,虽有男女七岁不同席之说,但并未有条律规定不允许朋友之间逛逛集市吃顿便饭吧,嫡姐何必墨守成规,若是嫡姐想一同前往,直说便是。”芊凰唇角漾着得体的笑意,却是透着丝丝寒意。 这一席话像是一道惊雷劈在楚芊华头顶,将她弄得有些发懵,当即慌乱地摆手道:“你胡说什么?!我哪有这个意思!”这丫头到底是什么妖精变的?怎么她的任何心思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一旁准备看戏的孟氏此刻见情况反转,赶紧上前一手揽住楚芊华,先看了一眼楚芊华不甘恼恨的神情,又看了一眼东方曜有几分不耐烦的神色,心里咯噔一声,赶紧赔着笑脸:“芊凰,东方少爷,这次是芊华这丫头太鲁莽了,东方少爷千万别见怪,是我教导无方,就不打扰你们的兴致了,先告辞了。”芊华也不看看对方是什么身份,东方家族是那么好惹的吗?到头来讥讽楚芊凰反把自己给绕进去了,还要她来给她收拾烂摊子! 语毕两人几乎是逃一般的速度离开了原地,芊凰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让四少爷见笑了,走吧。”东方曜微笑以应,两人同行,郎才女貌,一路上羡煞无数女子。 鸿宾楼二楼雅间。 芊凰温婉地坐在靠椅上,似乎无意起身,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紫玉茶盏,浅紫色的眸子沉寂的望着前方,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想要向司徒瑞和沈芊柔复仇是难上加难,必须选一个强大的合作对象,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和磨合,墨子渊、月凌殇和东方曜是最强大的合作对象,只是这三人中两人的心思都如大海般深沉,且不说提出这个要求有多困难,与他们合作只怕也不是容易的事。 正在芊凰出神之际,东方曜唇边扬起一抹促狭的笑意,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微微调笑道:“五小姐这是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芊凰这才收回了思绪,抬眸望向在面前放大的俊脸,东方曜俊美的容貌在绚烂的阳光下越发的耀眼,上一世她的哥哥也是这样的温暖又耀眼,却是因为她不得不踏上战场,最后落了个马革裹尸的下场!这一世她必须慢慢强大起来,无论以什么方法,什么代价,都要一步步向那两个人复仇,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没什么。”芊凰微微抿了一口茶,耳边突然传来阵阵小声的抽泣声,眉心微微一蹙,“何人在哭?湘儿,你去看看。” 站在芊凰身后的湘儿乖巧地点点头,向雅间外走了出去,芊凰神色凝重的放下茶盏,在这鸿宾楼里的都是权贵,在这里哭泣之人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既然碰上了,不妨管管吧。 不倒半盏茶的工夫,湘儿就领着一名身穿红袄薄裙,年岁大约二十五左右的女子走了过来,那女子身后跟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那小男孩头上缠着块薄纱,身上穿着一袭不合身的短衫,看上去还十分陈旧。 一走到芊凰面前,女子就偷偷瞄了对方一眼,她也是女子,只消一眼就不难看出芊凰是个美人,忙慌乱道:“这位小姐,奴家实在是有冤难诉,这鸿宾楼的老板发善心收留了我们母子,这才忍不住悲戚,有惊扰小姐之处还请小姐见谅!”女子边说边叩头,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说完,女子起身领着那小男孩就要离开,芊凰见状忙让湘儿拉住她,暗想着这女子的日子定是不好过,虽是夏天却和孩子穿的如此破旧单薄,也是可怜人。想到这里,她便从头上轻轻取下一根凤钗,让湘儿递给女子:“你过得也不容易吧,这根钗子拿去当了,天气慢慢也要冷了,换些钱来给孩子做件新衣保暖吧。” 那女子一听,眼底兴起的兴奋突然暗了下来,有些失落地笑了笑,摆手道:“不必了,丽娘多谢小姐好意了,只是小姐护得了丽娘一时,护不了丽娘一世,这钗子这么漂亮,给了丽娘岂不是白白糟蹋了,小姐还是自己收好吧。” 芊凰一眼就看得出,这个丽娘是有故事的人,只见她生得眉清目秀,又懂礼数,一看就是书香世家出身,可又怎会沦落到这般地步……“丽娘,既然我们能相识,也算是一种缘分吧,这钗子你放心收下,再者说,这孩子这么瘦,你若是不给他添点吃的喝的,如何撑得过去。” 丽娘一听到“孩子”二字,眼泪突然就止不住的留下来,不再言语,那小男孩却摇着丽娘的手,跪到芊凰面前,脸上已经全是斑斑泪痕,哽声道:“大姐姐,是这样的,我爹爹是寒门书生,可是自从中举做官后就不理我娘了,他抛弃了我娘,娶了漂亮的陌生姐姐,还装作不认识我们,过会儿就是爹爹和漂亮姐姐的大婚,娘说了,到时候要去拦喜轿,要向爹问个明白。” 第一百零三章 变故突生 丽娘闻言眼泪不住的滚落,听到这小男孩的话语,芊凰心里满是震惊,这丽娘的经历,与她前世的例子竟是有那么几分相似。京都之城,天子脚下,居然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那男人果真是负心汉,穷困潦倒时靠丽娘养活,一中举做官就翻脸不认人了,还要抛下丽娘母子迎娶美娇娘。 芊凰阴沉的表情分毫不差地映到边上的东方曜眼底,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怎么一听到丽娘这样的遭遇,一向冷静的芊凰的表情就那么的义愤填膺,好像是切实发生在她身上一样,明明小小年纪的她,连闺阁都难出一步,怎么会平白给人一种怨念丛生生无可恋的感觉…… 丽娘凄然一笑,面色落寞道:“可惜我们只是平民百姓,这低贱的身份哪能有机会见得着圣上,再说,他田书诚如今做了六品的官员,娶的又是京城官员的女儿,势力那么大,就算奴家想去官府告状,只怕人还没走到官府,就得让他雇的人给打得生死不明了。不瞒小姐说,其实奴家也是湘江一带好人家的女儿,只是当年一意孤行跟这田书诚在一起,母亲死得早,父亲死活不同意,硬是和奴家断绝了父女关系,于是奴家这才跟他来到京城考举,本以为我们能够做一对和和美美的夫妻白头偕老,未曾想这世事难料……” 芊凰心里微微一痛,田书诚,他的行为怎当得起“诚”这一字?她一抬眸便看到丽娘因常年做针线而扎得满是血眼老茧的手指,还有饱经风霜并透着阵阵凄伤的脸庞,而这时丽娘已经朝芊凰和东方曜施了一礼,带着小男孩率先离开了雅间,那根凤钗则搁到了身侧的木桌上,轮转着赤金色的光泽。 芊凰的眼神立刻变得阴鸷起来,捏着茶盏的指尖有些泛白,东方曜微微抿了抿唇,这些是在他看来实属正常,为何五小姐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想到这里,他轻声唤了唤:“五小姐可是要帮这丽娘?” “先看看再说吧。”芊凰将茶盏轻轻放到桌上,她也不是冲动之人,因两国比试的缘故,街巷里人群来来往往,甚是热闹,还没弄明白事情走向自是不能贸然行事,先观察观察情况再说吧。 这时,下面一阵唢呐锣鼓的声响从远到近,这敲锣打鼓声十分喜庆,隐隐还夹杂着许多人的谈笑声和私语声,芊凰见状起身掀开窗帘,只见鸿宾楼下一大队迎亲的喜仗队正缓缓行进着,在那喜仗队伍的最前方,一名约摸二十七八的年轻公子正穿着新郎喜袍,昂首骑马走在街道中央,行人纷纷让步。 而那位公子身后有一顶八抬的大红喜轿,喜轿通体呈火红色,颜色装饰十分喜庆,芊凰有几分愕然,这个时候有人成亲,难不成就是…… “难道他就是……”东方曜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芊凰身侧,也蹙着眉心望着楼下的迎亲队伍,眼底有一抹冰冷的神色悄然滑过。 正在这时,队伍最后边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锣鼓声戛然而止,紧接着还有一阵稚嫩的悲泣声,芊凰赶紧循着声音望过去,果然看见不远处丽娘牵着小男孩正朝队伍最前边奋力地追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相公!等一等!” 丽娘很快就咬牙追到那喜轿最前边,小男孩也跟着抹眼泪,可怜兮兮地望着那穿戴整齐的新郎官,衣着形成鲜明的对比。而原本正春风得意的公子在看到丽娘时,脸色立即阴沉下来,下马一脚踢在丽娘腹部,厉声喝道:“你这个贱人,本公子分明不认识你,你竟想在这大喜之日讹本公子的钱,真是不识抬举!还不快滚!” 丽娘看着这冷血无情的男子,满脸惊愕地摇了摇头,抹着眼泪低声哀求道:“相公,丽娘求求你了,求求你不要娶那官家小姐,你回来吧,只要你能回来,我们一家三口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幸福,没有官职算什么,你还有我们,我和孩子都很想你啊。” 田书诚满脸阴鸷,放弃?怎么可能?!他寒门读书十载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如今好不容易搭上了线做了官,又怎会因为一个寒妻放弃锦绣前程? 而那小男孩此刻也瞪着无辜的眼睛,跟着丽娘咚的一个头磕在冰冷的地上,朝男人哭喊道:“爹爹,求求你不要抛弃娘亲和离儿,离儿很想你……” 芊凰的手掌紧紧攥起,听到这里只觉得心头蹿起一股怒火,这孩子,让她不由得想起前世的澈儿,如果澈儿能够长大,估计也像这个孩子一样既懂事又可爱,只是,这男人和司徒瑞一样冷血,甚至,更加无耻! 一听到两人一哭一闹威胁自己,田书诚已经鼓起眼睛,冷声喝道:“本公子根本不认识你们娘俩,今天可是本公子的大喜的日子,你们若是再胡闹,可别怪本公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来人,把这两个不知趣的人拉下去报官!” “报官?田书诚,你怎么如此狠心?我丽娘供你读书考举,你六年前就和我拜过堂成过亲,如今竟翻脸不认人要娶那管家小姐,甚至连离儿都不认了?我呸,你比那陈世美还不如,你根本是这天底下最忘恩负义的男人!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撞死在这喜轿前,让你这喜事变丧事!你不是要报官吗?去报啊!我倒要看看我们谁先进去,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丽娘恨得牙痒痒,朝围观的老百姓大声吼了起来,周围顿时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难道这丽娘说的是真的?” “八成是,看来这田书诚真不是东西,居然抛弃妻儿谋财求贵!” “是啊,这要是传到圣上耳中……” 这时,田书诚有些忌惮的看了丽娘一眼,生怕她把事情闹大了闹到御史那儿去,他明日早朝一定会被御史参上一本,官位只怕不保啊。想到这里,他一脸阴沉地瞪向身后的人,厉声道:“你们这些废物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拦路的贱人拖开!竟然讹到本公子的大喜之日来了,再敢反抗就堵上嘴拖走!” 然而他的反应却让围观的人直接理解为心虚,不然好端端地为何要命人堵上丽娘的嘴呢?田书诚可不想让今天的好日子被丽娘破坏,立即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这时,已经有几名彪形大汉上前将丽娘架住,一边捂上她的嘴就要把她往后边拖。 谁知丽娘性子刚烈,一口就咬住大汉的手,疼得那大汉迅速松手,而她目光无比森寒地盯着田书诚,用无比凄厉的声音喊道:“苍天啊,你究竟有没有眼睛,竟让这负心汉过得如此逍遥惬意,而我们娘儿俩却要遭受命运的如此不公!我丽娘这就以死明志,田书诚,田书诚!你会遭报应的——” 丽娘喊完,一个咬牙转身,脑袋朝喜轿狠狠撞下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喜轿抖了几下,丽娘已经重重撞到那火红色喜轿上,登时,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秒,随即不少人吓得尖叫起来,就连那轿子里的新娘子,也在丫鬟的搀扶下慌慌张张窜下轿子,红唇微抖,余惊未消。 此时,丽娘则已经头破血流的顺着轿沿滑了下来,鲜血顺着轿壁汩汩流下,丽娘眼睛一翻,便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鲜血在地上绽开朵朵红莲。 这时候,田书诚已经冷下一张脸,语气冷厉道:“还不快把尸体收拾了拖下去!”大喜之日见血是极其不吉利的事,这丽娘,竟然用生命来控诉他,实在是不自量力!她一介草民的死算得了什么?仍然无法撼动他的地位,至于在场的这些人,只要发点银子,事情自然能瞒得住,就差…… 他的目光溜溜的转向一边余惊未消的新娘子,上前揽住对方的腰肢,柔声抚慰道:“影儿,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让你受惊了,这女人竟然用这种方法来勒索我实在是卑鄙无耻,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会处理妥当的,老丈人那边我也会登门致歉。” “都停下!” 就在几名大汉要上前拖动丽娘的身体时,一声冷喝突然响起,众人下意识的挪了挪身子,给声音的主人腾出一条道来。 只见一名女子身着浅蓝色对称式收腰托底罗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的开满双袖,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随意的戴上绘银挽带,腰间松松的绑着墨色宫涤,斜斜插着一只简单的飞蝶搂银碎花,浅色的流苏随意的落下,在风中漾起一丝丝涟漪,眉心照旧是一点朱砂,绰约的身姿娉婷,身上更是夹杂着怡人的清香,看得众人微微一愣,纷纷看向这名婉约的女子,暗暗惊叹。 女子莲步轻移,面色却是无比凝重,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与婉约的容貌的不相符的怒气,冷声道,“都给本小姐停下!丽娘的死,田公子必须要给个说法,否则岂不是让人说我月国民间没有王法,天子脚下一名小小的六品官员也敢为虎作伥!” 田书诚被对方的气势震了一震,浑身有些发抖,丝毫没有了方才的春风得意,颤声道:“你……你是何人?”看那气势一定是显贵人家的小姐,这下可麻烦了…… 这清雅的女子闻言昂起头来,目光森冷地盯着这浑身打颤的男子,眼底掠过一丝不屑的神色,语气清冷:“容槿华。” 第一百零四章 救治丽娘 女子气质如兰,生得明眸皓齿,好似人迹罕至的空谷幽然绽放的兰花,神秘高雅,轻颦浅笑之间虽没有绝世之容,却有着倾城之貌,所过之处一片清浅的素香,使人烦躁的性情恍若微风拂过,慢慢的平静下来。 “原来是容二小姐,难怪生得如此美貌。” “兵部尚书在朝中的势力不小,这次这田书诚的官途只怕是要走尽了。” “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了,丢了官活该!说不定还会被下狱呢。” “是啊……” 众说纷纭,不约而同地将田书诚摆到了一个不仁不义的地位,而那位身穿喜红色嫁衣的新娘此时也觉得脸上无光,心里衡量了利弊,逃一般的离开了田书诚的臂膀,朝百姓的方向靠近了几步。 她父亲只是五品的小官,在兵部尚书面前自然就算个芝麻大点的官位,如今大喜的日子若是得罪了容二小姐,父亲日后的官途只怕是不好走了,更何况今日田书诚在众人眼底的形象尽数恶化,她又何必搭上自己的一生去陪这样的一个人遭受唾骂? 想到这里,那戴着红巾的新娘子已经脸色一沉,冷冰冰地瞪着田书诚,涂着豆蔻的指甲指着他大声喊道:“田书诚,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是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欺骗了我这么久,早知道我绝不会嫁给你这种人!来人,立刻回府让父亲参他一本,这次一定要将这个负心汉抓去见官,还死去的丽娘一个公道!” 芊凰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容,眼底闪过一抹薄雾般轻柔的光泽,一阵轻柔的暖风拂过,纱帘翻动,冰蓝色的衣裾微微起伏,一头秀发散发着丝质般的光泽,拂过明月般的脸庞,恍若轻纱一样垂在肩上。 “她倒是会逢场作戏。”东方曜嘲讽道,既然有这等决心,为何不早识清楚那田书诚的真面目?直到容槿华出面的时候才说明要帮丽娘讨公道,丽娘撞在喜轿上的时候,她可是一直依偎在田书诚的怀里,即使看到这血腥的一幕依旧没有对田书诚有所嫌弃和怀疑,甚至被对方三言两语就哄过去了,如今之所以做出一副明事理的样子,无非就是为了不得罪这位容二小姐,看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比不上权力分量重。 然而围在周围的百姓却没有考虑这么多,顿时被这女子的三言两语哄骗:“看来这新娘子也是个明事理的。” “是啊,之前被那样哄骗,也是个可怜的,多亏那丽娘拦得及时,不然岂不是又要害了一名良家女子,” 那田书诚听周围的私语声越来越大,丝毫不避讳被他听到一般,其中不乏愤怒的咒骂和指责声,理智顿时被冲到一边,气血上涌急红了双眼,冲着女子离开的背影不管不顾地喊道:“影儿,我对你是真心相待,刚才那是只是个误会,你怎能这般对我?” 那小姐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伏在丽娘身上痛哭的小男孩,轻叹了一口气,示意丫鬟将一包银子扔在丽娘身上,轻声吩咐道:“翠儿,你派几个人把她好生葬了,孩子安顿好再回府吧。” 说完,那小姐拉上精致的车帘,狠狠瞪了一眼愣在原地脸色苍白的田书诚,喝令下人打马绝尘而去。 马车刚刚离开不久,小男孩的哭声在众人的注视下突然戛然而止,声音透着几分惊喜,三下两下擦干脸上的泪花,跌跌撞撞地向前跑了几步对着容槿华喊道:“大姐姐,我娘还有气,她还活着呢!” 一语恍若惊雷砸到众人的头顶,大脑纷纷停顿了一秒,似乎有些搞不懂小孩子无厘头的话,容槿华最先反应过来,急声道:“翡翠,你快过去看看,人还有救吗?” 那被唤作翡翠的丫鬟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跑道丽娘身侧,俯下身去把手指放在那脸蛋毫无血色的女子鼻下探了探,随即惊喜地站起身来喊道:“小姐,还有救!”虽然气息微弱,但只要有好的大夫,一定有救,这丽娘命真大,也许是命不该绝吧。 太好了!容槿华的眼底浮上一抹喜色,向前迈了几步抓紧袖口,催促道:“这儿离最近的医馆不远,你们快去请大夫来。”丽娘的伤势肯定是不能挪身子,好在这里是闹市,离医馆还不算远,应该还来得及…… “从这里到最近的医馆往返至少要半盏茶的工夫,丽娘的伤势拖不了这么久了,必须马上救治,否则每时每刻都会有生命危险!” 这……众人惊了惊,都屏住呼吸,那声婉转的嗓音宛如千年冰玉,又似天音妙语,一字一句宛如珠玑般直入心田,使人如沐春风。 只见几道身影从另一个方向走来,冰丝蓝的戎衣掩映着玉人,每走一步,那如水波荡漾般的衣裾都轻轻摆动,宛若暖风拂过结霜的湖面,眸光璀璨,浅笑盈盈。让人忍不住失了神轻声赞叹,好一个秋水为眸,琼花作骨的绝世美人。 那小男孩眼尖一下子认出了芊凰就是想要帮助娘亲的那位善良姐姐,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大姐姐,大姐姐,你快救救我娘亲,她还能活……” 这话一出,在场的百姓都微微摇头叹息,一个个脸上皆是同情。这孩子真是可怜,他娘伤得那么重,只怕华佗转世,也救不了了,那姑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懂医呢?这丽娘也是命不好,偏生遇到了这么个负心汉,毁了自己的一生,还留下来这么个可怜的孩子…… 容槿华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很是眼熟,但人命关天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握住芊凰的手,眼底流露出几分急切和期待,声音中夹杂着几分焦急:“妹妹既然明白这个道理,那有没有办法救救丽娘?” 芊凰微微蹙眉,怔怔地看着容槿华握住她的手,心里有几分疑惑,她与这容二小姐并无交集,对方对她和必抱如此大的期待?再者,丽娘与她更是非亲非故,她又为何对丽娘的事如此上心?两世之间她实在看多了人情冷漠,无论是田书诚还是刚才那名小姐,都是在权力面前选择放弃了感情,难道真的还会有人愿意,如此尽心尽力地帮助一名素不相识的人吗? 那小男孩脑门都起了一个包,他紧紧地搂住丽娘慢慢冷去的身子,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落:“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娘亲吧,大姐姐,离儿求求你了,我娘亲她快要死了,呜呜呜呜……” 芊凰轻声叹了口气,丽娘又何必如此跟自己过不去,既然田书诚要娶别人就娶他的,她只要好好将离儿抚养长大就好,若是以后离儿真能成才,她也好歹有了后半生的依靠安慰,男人根本算不了什么,就算她今天得到了他的悔恨,明天他一样要纳妾,她何必为了他不顾惜自己的性命。 好在……只要有一口气,就有救:“有。”对上芊凰坚定的目光,容槿华慢慢松开了手,咬了咬下唇道:“那就麻烦妹妹了。”芊凰身上有种独特的安全感,使人能够去全身心的信赖,听到她的回答,容槿华只觉得特别心安,仿佛又有了希望,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看见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流逝。 芊凰上前微微俯下身子,手指探上了丽娘的手腕,又翻了翻她的眼皮,目光攸地一寒,丽娘的身体已经在慢慢冰冷了,脉搏也很是微弱无力,已经命不久矣了,她也只能暂时缓解一下伤势,尽她最大的努力,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丽娘的造化了。 “大姐姐,怎么样?我娘她……”离儿到底是小孩子,沉不住气,向前小跑两步就要抓住芊凰的衣摆,被一只白嫩的手轻轻按住了,扭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同样清丽的脸蛋,“……” “离儿,大姐姐在给你娘亲治疗伤势,你要乖乖的,不要给大姐姐捣乱,明白吗?”容槿华的声音变得很轻很柔,衬得本就美貌的容颜更加瑰丽,离儿乖巧的点点头,将抬起的小手落了下去,满脸期待。 容槿华拉住离儿的手走到一边,步子尽量放得很轻,不给那专注的女子一丝一毫的打扰,目光慢慢变得柔和起来,夹杂着几分钦佩,这位姑娘虽是女子,但手法娴熟,比起那宫中的御医也不差到哪去,年纪轻轻医术就如此了得,实在是月国的栋梁之才。 芊凰从怀中掏出一小盒药粉,悉数洒到丽娘鲜血淋淋的头上,那些污血尽数散开,但对皮肤的腐蚀也很严重,那层头皮顿时松落下来,乌黑的秀发一缕一缕的脱落,那脸色煞白的女子表情也慢慢扭曲。 “娘亲!”这一次离儿理智地没有上前,只是焦急的呼唤了一声,心里痛如刀绞。为了不让他乱动打扰到芊凰,容槿华按住他的手慢慢加上了几分力道,脸上也露出几分担忧。 那清丽的女子旁若无人地将另外一盒药粉洒到那层松落的皮肤上,尽力减少药粉的腐蚀性,此时东方曜正默默地站在不远处,出身的盯着那名手法娴熟但汗珠一滴滴顺着下巴滴落的女子,如果可以,他真想上前为她擦一把汗……那种药粉她曾给重伤的殇用过,腐蚀性他是很清楚的,接触到一点都会刀绞般疼痛,而她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是否不经意间也沾染了药粉…… 第一百零五章 遭遇杀手 汗水顺着女子白皙的肌肤一滴滴滴落下来,认真的模样令在场的人纷纷静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这清雅的女子,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若是他们此时此刻一定吓得腿都软了,而这名年轻的姑娘脸色没有丝毫转变,手法娴熟,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哪怕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如此赏心悦目,她就竟是何人?难不成家族的地位比起容二小姐还要高? 东方曜见着丽娘有救了,便朝身侧的灵犀使了个眼色,灵犀本来就很是机灵,在接收到眼色之后,从东方曜手里接过一包银子,快步走到那些百姓面前,将手中的银子分发给几位高壮的男人,脆声道:“各位大哥,我实在看不过去这田书诚的行为,但我一介女流也做不了什么,就劳烦你们拿着这些银子,把这负心汉送去官府,让官老爷治他个欺君之罪。” 几名大汉当即上前将想要逃离的田书诚狠狠按在地上,其中一个身材高壮的冲着灵犀便道:“这位姑娘,你放心,就是不给我们银子,也照要送他去官府,且不说蓄意杀人要偿命,这妇人就算还有口气,也不能枉受了这苦,不过既然你给了银子,我这就干得更卖力些,兄弟几个,咱们走,把这狼心狗肺的家伙送官去!” 这大汉说完,率先押起田书诚便走,此时的田书诚毫无得意之色,一张脸毫无血色,他远远地看了看地上慢慢有了反应的丽娘,满脸的恨意,都是这贱女人把他的官途毁了!就算她要死也别拉上他啊,他本来前程似锦的,如今却在人前丢尽脸面,马上就要丢掉好不容易考上的官职,说不定还有进大狱的危险,早知如此他当初就应该彻底狠下心来杀掉他们母子俩,这样他就永无后顾之忧了,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真是悔啊…… 地上奄奄一息的丽娘在芊凰细心的用药下这才悠悠转醒,此时田书诚的身影已经成为了远处的一抹黑点,慢且缓地朝官府移动,丽娘尝试着歪了歪脑袋,头部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轻呼一声:“嘶……” “娘!”一旁的小离儿看到娘亲醒了过来,突然甩开了容槿华的手,不管不顾地扑到丽娘身旁,伏在对方的身上痛哭,听得在场不少心软的女子都落了泪。 丽娘心疼的望着小离儿,艰难的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顶,脸上扬起一抹轻缓的笑容:“离儿,别哭了,娘没事了。”她硬是让自己表现得轻松一些,为的就是不让离儿担忧,她自己的状况,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小离儿泪眼婆娑地看向芊凰,哽咽道:“大姐姐,我娘她……怎么样了?” 芊凰轻轻用衣袖擦了一把汗,起身柔声道:“你娘已经没事了,只要日后好生调养着就好,放心吧。”说话间她的目光夹杂着几分深意看向丽娘,对方也抬起头来给她投来了感激的目光,若不是这位姑娘,她可能连现在都活不到,她也算想通了,一个田书诚算不了什么,她还有离儿,只要离儿将来能够成才,她就有了依靠和希望,何愁生活的接济呢? 容槿华上前几步,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礼貌道:“这位姑娘,我总觉得你很眼熟,请问你是哪家的小姐?”不会错了,刚才那轻柔的模样更加眼熟,她们一定在哪里见过,不过见面应该很少,留下的印象却很深。 大概是在国宴上吧。芊凰脸上挂着优雅的笑容:“楚芊凰。”这名女子虽是出来打抱不平但言辞举止之间不乏高雅的涵养,一看便是大家闺秀,她自然也不能像在瑾儿身边那样随便,礼数自然是不能落的。 楚芊凰?难道是……容槿华的脸色一变,喜色难掩,伸出手去亲切的拉住了芊凰沾满汗水的手掌,脸上没有丝毫不正常的神色,洋溢着几分欣喜和崇拜:“原来你就是芊凰妹妹啊,你在国宴上和比试中的表现真是令人钦佩,没想到医术也这么好……”她的语气中透着钦佩之意,哪像她,除了能歌善舞旁的什么都不会,且不说芊凰的歌舞胜过她多少倍,单单是医术这一项她就被人家甩了几条街,看来日后要勤加努力了。 芊凰笑而不语,这种话她前世听到的够多了,早已没有了往昔的欣喜,只剩下那一缕平淡,既然人生的风向已经变了,那就再也回不去了。 少女身边似乎环绕着清冷的气息,容槿华原本热情的神情仿佛被浇了一桶冷水,微微露出几分失望,紧握着的手也慢慢地松了几分,芊凰顺势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脸上虽挂着笑容,却没有半点暖意,那看似亲切的笑容不曾达到眼底,明明是如此完美的容颜,却有着生人勿近的清冷…… 东方曜见这边的气氛太过尴尬,便上前几步用身体将两个人拉开了距离,客气道:“容二小姐此番出府想必也要回去了,我们就不打扰了。”他当然看得出芊凰的变化,原本和谐的气氛突然转变得如此尴尬,连他也不得而知。 “也好……”容槿华知道对方的性子清冷,倒也没有什么表情上的变化,依旧是一脸淡然优雅的笑容,清澈的眸子闪烁着光彩。 芊凰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兴许是她自己太过敏感了,看容槿华的举动并不是她想象的那种人,但却又不得不提醒自己谨慎对待,现在的局势来看,任何接近她的人都有可能遭到危险,她不能随便拿旁人的性命开玩笑,尽量,暂时和那些友好的人拉开些距离吧。 正想着,那边突然有人喊道:“糟了!那边有人过来了!好像是杀手……” “啊啊啊啊啊!”众人纷纷推搡着,尖叫着,一下子把出路都堵死了。 杀手?容槿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动作仍旧僵在原地,好在芊凰反应灵敏,一把将仍在发愣的她从原地拉开,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躲到了喜轿后面,背后不断有“砰砰啪啪”的声音,可以听出一直有弓箭射在她们背后的喜轿上。 “呼,好险……”容槿华余惊未消地拍着胸口顺气,另一只手紧张地攥住芊凰的衣袖,掌心渗出丝丝汗珠。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湘儿和灵犀以及容槿华身边的丫鬟彩绣不顾箭雨从另一边冲过来,所幸的是那些杀手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喜轿上,没有留意到这三抹纤细的身影冲了过来,才有了缓冲之机。 似乎所有的杀手都在朝着喜轿靠拢,灵犀连忙护在芊凰身前,急声道:“小姐,你别担心,有东方少爷在,他一定会保护你们的!”小姐不会武术,在这些杀手面前一定会吃亏的,东方曜在她心中,此刻就是无所不能的神,唯一的救命稻草。 唰——突然挡在她们面前的喜帘被人一把扯开,彩绣顿时吓得尖叫起来,容槿华的脸色也突然变得煞白,唯有芊凰冷静地盯着露出面孔的人,稀世俊美的容颜,不同往日的冷淡神情,是东方曜。 “你们躲在这里不要出来!”东方曜毫不犹豫地说道,语气中透着几分命令的意思,说到这里,似乎就不肯继续往下说了,俊脸冷沉,双拳紧握,守在她的身旁,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他们不是普通的杀手,这次,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芊凰微微挑了挑眉,眼中有一抹微不可查的光芒一闪而过,她早已料到不会是普通的杀手,但是……再?受伤?不知为何,东方曜这几句话让她十分不安,看向那个俊美少年坚毅的背影,芊凰抱着手臂,微微蹙紧眉尖。 背后马蹄声纷沓至来,街道乱哄哄的吵闹着,夹杂着妇女的尖叫声和哭号声,就差没有倒地装死了,不少无辜的行人在乱箭中被射死射伤,那几人大概是发觉在做无用功,为首的一人在马背上扬了下手,所有人齐刷刷的放下弓箭,静待指令。 为首之人率先下马,右手扣住腰间的刀剑,步步逼近喜轿,周围蔓延着森森杀气,剩余几人见状纷纷效仿,气息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大街上静得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容槿华将身子微微蜷起,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害怕的模样给面前的人增添麻烦,一张动人的脸蛋变得惨白,一只手紧紧攥住胸口的衣衫,另一只手则不受控制地拽住了芊凰的衣袖,似乎这样才能给她安全感。 芊凰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内心鲜少地对面前这羸弱的女子有了几分改观,明明很害怕,却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若不是一张脸色惨白,只怕无人能看出她的紧张吧,也许她真的和瑾儿心璃一样,是一个可交的朋友,毕竟久居深闺,遇到这种情况还能有如此胆量,已属难得了。 容槿华眼底有些疑惑,总觉得五小姐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是什么呢?不过现在顾不了这些了,能不能脱离危险还是个未知数,一旦有危险,东方少爷顾及的,一定会是五小姐,从他刚才的举动不难看出这点…… 她还是第一次,从那个传言中荣辱不惊温雅如玉的东方少爷脸上,看到了担忧的神色…… 芊凰微微探出头去看了一眼,这次的杀手数目不少,而且个个兵强马壮,凶悍无比,东方曜有不少自己的属下,双方交锋,很明显那些杀手落了下风,顿时间尘土飞扬,几乎要看不清眼前的战局。 第一百零六章 突发险情 灰尘中,似乎有一抹幽暗的蓝光掠过,速度快到难以用肉眼捕捉,但是却没有逃过芊凰的眼睛,她内心咯噔一声,用力甩开容槿华的手直接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周围的人没有预料到她会如此冒险,连容槿华都没来得及拦住她。 “小姐!快拦住小姐啊!”灵犀反应过来惊呼的时候,芊凰早已经从喜轿前的护卫之间的间隙处走了出去。好在东方曜反应极快,一闪身就拦在了芊凰面前,脸色凝重。 “五小姐,这种时候不是闹着玩的,你快回去!”少年没来得及收回脸上的冷酷,直接对她低吼,眉心都蹙到了一起,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如此严厉地说话,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扣紧腰间的剑,挡在她面前。 他知道她武功也许不亚于他,但现在是非常关头,他不能让她有一点危险,上次有殇陪护在她身边,这次,只有他能保护她! “现在情况紧急,你先和容二小姐在一起躲躲,等杀手退了再说。”东方曜仍旧好言劝着,这次的杀手不同往日,很明显是有权高位重之人雇佣而来,个个武艺高强,他的人打斗了如此之久才勉强占了上风。 “我好像看到了一位故人,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芊凰看了他一眼,抿抿唇道,一抹冷光在眼底划过,如果这群杀手的身份确定了,那以往发生的一切就足以得到解释。 东方曜紧紧扣着手中的剑,似乎有些犹豫,就在这一愣神之间,忽然一支流箭从烟尘混战中飞了出来,直射芊凰。 嗖嗖—— 这冷箭的破空之声太过明显,凭芊凰的武功轻而易举就能闪开,根本不足为虑,东方曜也没有拔剑拦截,他相信芊凰的实力,在她的能力能施展开的时候,他没有必要插手。 但就在那一瞬间,一个纤细的身影忽然从芊凰身后扑了过来,挡在身前,嗤啦一声,仿佛有血肉被撕裂开—— “啊!”咚! 纤细的身影发出一声惨叫,重重地摔在地上,微微抽搐了两下,殷红的鲜血从口中喷涌出来,立刻染红了那张脏兮兮的脸蛋。 芊凰完全没料到会有人斜刺里替她挡了这一箭,她原本完全可以凭着自己避开的!“小心!”东方曜刷的抽出剑,将芊凰护在身后,冷声道“你快回去,这里危险!”这个时候,人命如草芥,何况是这场刺杀中无处躲藏的无辜百姓,死死伤伤,充当了战争的祭品, 芊凰微微蹲下去,动作轻柔地将那满是尘土的脸上那杂乱的头发撩开,露出一张风尘也无法掩盖的美艳面孔,只是平生了几分脏乱:“是你。”芊凰的声音有几分颤抖,是伤势刚刚好转的丽娘……到头来,没想到却是自己害了她…… “贵小姐……是你……救了我……和离儿……”丽娘张着嘴巴,每说一个字就要喘一大口气,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来,“该我我报答你……” “丽娘……你……”芊凰愧疚地垂下脑袋,眼帘微微合上,她根本没必要这样做,她可以闪开的…… 丽娘颤抖着抓住她伏在地面上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低声恳求道:“求求你……救救……救救离儿,可以吗?”她若是就这样走了,离儿该怎么办?离儿,是娘对不起你,你要好好,听贵小姐的话……不要步了娘的后尘…… 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噎在喉咙里,不甘的眼泪哗哗流下,那双布满绝望的眼睛,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般,渐渐没有了焦距,光芒渐渐灰暗了下去。 芊凰点点头,坚定道:“好,我答应你。” 丽娘眼底的光芒彻底暗了下去,头微微向下一偏,握住芊凰的手垂落下来,慢慢闭上了眼睛,嘴角边上挂着一丝安然的笑意。 芊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喜轿前,那个骨瘦如柴的小男孩,正瘫坐在地上,双目盈满了泪水,眼眶通红地看着她,理智的没有扑上前来。 “跟我来吧。”芊凰嘴巴里有些发苦,上前拉起离儿的手,两人快步走回喜轿后面,让绷着神经的东方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重新派人投入战斗。 “小姐,你没事吧?吓死奴婢了。”灵犀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小姐只是个普通人啊,刚才那一箭,若没有那个丽娘挡住,恐怕小姐就凶多吉少了!真是好险…… 芊凰淡笑着摇摇头,手掌撑着额头,微微低下头去,眼底看不清神色,微微瞥了一眼离儿发红的眼眶:“我以后,不会在拿别人的命开玩笑了。”她前世一个人行动实在是习惯了,从来不需要别人的保护,自己一向可以掌控外界所有的情况,从来不会出意外。但在这里,终究是她算漏了一步,才害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芊凰妹妹,你不用太难过了,这事,我们谁也没有想到的……”容槿华一手拉过离儿轻轻拍了他的脑袋安慰着,一边抬起头来看着芊凰,见她的情绪很是低落,内心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低声劝慰道。 “她以前的日子过得太凄苦了,带着一个孩子总归过不上好日子,这也许是她最好的归宿吧。”东方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语气柔和地劝慰道,仿佛刚才那个令人战栗的人又消失不见一般,眼前的少年令人目眩神迷。看她的样子,是在难过吗?他的心里也涌上一股酸楚,忍不住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微微抿唇。 “也许吧。”芊凰抬起头,慢慢走出去,看见那伙杀手被斩杀了不少,其余的,也在东方曜属下的绞杀下朝着不同的方向纷纷逃离,不到片刻便退得一干二净。最好的归宿?若是在以前,她也会这样觉得,但如今……人一死就会失去一切,包括爱的权利,恨的权力,看着最恨的人逍遥自在,面对着最舍不得放手的人撒手人寰,亲者痛仇者快,这种痛苦,又怎么会是最好的归宿呢…… 倒是这些杀手,如此训练有素,撤退的阵型,如此眼熟,和东方曜所说一致,绝不是普通杀手所为。 背后一人长发如瀑,恍若修罗场里的君王,他快步走到芊凰身旁,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急喘:“五小姐无恙吧?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只是一句话,却充满安定人心的力量,芊凰杂乱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难道果真如同灵犀所说,有他在,一切都很妥当,不会有任何危险吗?不知为何,东方曜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令人摸不透他的心思,这种熟悉的即时感,似乎在哪里见过。 芊凰回过头看向东方曜,唇角不由自主地轻轻扬起:“多谢东方少爷了,无恙。” 东方曜微微怔了一下,方才在混战中溅了几点鲜血的俊脸忽然变得十分柔和,浅笑着的眸子微微眯起,仿佛方才的杀戮在他而言不过是一路观花。 他的笑容,令人觉得无比安心。容槿华这样想着,忍不住轻轻一笑,将小离儿往前轻轻推了一下,让他闯进二人的视线,淡淡笑道:“五小姐,东方少爷,这个孩子你们带走只怕不合适,如果信得过我,就把他交给我吧,我府上的陈管家膝下无子无女,想着有个孩子来打发日后的生活,人也很好,这孩子跟着他,不会吃苦的。将来他若是有才,就让父亲买个官职给他做,也好衣食无忧,做最坏的打算,就算他学无所成,就让父亲把他打发去庄子里寻个活计,也算有了着落。你们看如何?” 一席话说得诚诚恳恳又有理有据,芊凰微微笑着,柔声道:“那就拜托容二小姐了。” “不必这么客气,我痴长你几岁,你以后可以唤我槿华姐姐。”容槿华笑起来恍若三月春风,柔美动人,又没有做作,虽不是绝世之貌,却也是曼曼天姿,性情也是如此平易近人,这个朋友,也许真的可交。 芊凰笑着点点头,顺势摸了摸离儿的脑袋:“好。” 东方曜看了一眼二人的模样,若有所思,却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立刻吩咐下去,即刻让暗卫离开,片刻都不耽搁!他的暗卫如此大庭广之下出现已是破例,断不可再让有心之人抓到机会。 他跨上马背,微微弯下身,说道:“五小姐抱歉了,我还有事,要先一步离开了。”就算经过了惊心动魄的激烈厮杀,他也不会算漏任何事情,总是这么有条不紊地做好一切,不给任何人可趁之机。 芊凰带着赞赏地点点头:“辛苦东方少爷了。” ———————————————— “五小姐回来了?”老管家精神矍铄,双目精锐,见了芊凰就微微躬身施礼,“老夫人和老爷已经在前厅了,请五小姐直接移步寿康苑。” 寿康苑?芊凰不露痕迹的蹙了蹙眉,又出了何事?“有劳顾伯了,我这就去。” 第一百零七章 决定反击 这顾伯是当年四姨娘也就是雪英带进府的仆从,后来雪英逝世,定国公念及旧情,鉴于这顾伯本就做事细心为人老实,直接从小厮提升为了府中的大管家,如今不论哪个奴仆丫鬟都要对他毕恭毕敬,而他自然也没有忘记是谁让他有了如今衣食不愁的生活,心里对雪英很是感激,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很是照顾,算是在这府中为数不多的真心待她好的人之一吧。 想到这里,芊凰不免微微一笑,那恍若晴空的笑容照入这年老的顾伯心里,激起阵阵涟漪,顿时眼底蒙上一层薄泪,喃喃道:“英小姐……”尽管他的声音很低很轻,但仍是一字一句清晰的落入芊凰耳中,在耳畔久久回荡。 英小姐……这是当年他们对四姨娘的称呼,看来她的容貌,已经越来越酷似这具身体的生母了,这本是常情,为何她的心里会有一种清浅的酸意…… 这是否也代表着,她离昔年的自己……又远了一步呢?是否再也回不去了……一抹不甘和哀伤在眼底转瞬即逝,芊凰用力攥了攥手掌,指尖深深扣进了掌心里。 “有劳顾伯了,小姐,我们走吧。”湘儿见状懂事地上前来扶住芊凰,和灵犀一左一右扶着芊凰朝寿康苑走去,一路上安静得令人心生不安,哪怕是偶然遇上几名扫地的丫鬟,对方也是畏畏缩缩地朝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几乎是逃似的离开。 灵犀本就是直爽的性格,见状顿时心里不爽,当即上前拦住一名看到她们就要离开的丫鬟,语气倒是还算客气地问道:“这位姐姐,可是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们会如此惧怕?”她差点没说“你们这是撞了鬼的表情吗”,但转念一想小姐还在这儿,也就作罢了。 那小丫鬟怯生生地抬眸扫了一眼灵犀白皙的脸颊,仿佛触电般飞速低下头,双手绞着裙摆,微微咬紧下唇,眼神躲闪游离。这副模样更加深了芊凰三人的疑惑,灵犀忍不住追问下去,那丫鬟轻轻抖了抖双肩,呜呜地哭了出来。 这……“那个……你,你别哭啊,我,我……”这下子灵犀也有点懵了,一张利嘴这时候半点用都使不上,只顾着手忙脚乱地安慰着这名轻声抽泣的丫鬟,“这位姐姐,你先说话好不好?也好让我们小姐知道发生了何事啊……” 这小丫鬟闻言这才慢慢止住了哭声,稍稍大起胆子将脑袋抬起来,一张清秀的小脸展现在三人面前,只是那眼中游离的恐惧还是令人无法忽视,嘴唇似乎有些发白,半晌才嘴唇轻抖,颤抖着见礼道:“奴婢见过五小姐,方才是奴婢失礼了,还请五小姐见谅。” 芊凰微微上前几步,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起来吧,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们都惊慌到这般地步?” 那小丫鬟闻言咬了咬下唇,轻叹了一口气,带着哭腔道:“奴婢也不向五小姐隐瞒了,其实奴婢是夫人院中的二等丫鬟童蓝。”孟氏?芊凰不露痕迹的蹙了蹙眉尖。 再看眼前这打着轻颤的小丫鬟,一句话说完,童蓝抽了两口气,继续说道,“今日轮到水烟阁的二等丫鬟清扫后宅,可不知怎的,午膳时分夫人和二小姐的情绪很是激动,打碎了屋子里许多价值昂贵的瓷瓶瓦罐,后来奴婢和其余几名姐妹进去打扫,二小姐就让奴婢几人站成一排,奴婢不明白何意,只是听从吩咐站好,谁知二小姐用鞭子抽打奴婢几人,甚至口中叫喊着五小姐的名字,还……还口出秽语辱骂五小姐……” 说到这里,童蓝抽泣着撸起广袖,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映入眼帘,三人纷纷一惊,芊凰微微蹙起眉心,反复打量着那肿起来的伤痕,和不知多久前她刚来到这个国家,看到的灵犀的伤痕甚至自己身上的伤痕一模一样,而灵犀的伤口已经痊愈,自己身上的疤痕在这些日子的调养下也慢慢恢复了正常,只是眼前这小丫鬟的处境,只怕就不容乐观了。 说起来,也算是自己间接害了她吧,不过凭着楚芊华的性子,就算没有她在,一旦不顺心的事,还是照样会拿手下的丫鬟出气,这样的人,又怎能将荣华长久拥有下去,被动出手难免会受其影响,现在,也该是自己反击的时候了…… “灵犀,给童蓝一些银子,让她出府买些伤药回来,这伤势不能耽搁。”芊凰言语间一抹暗光在眸中划过,她并不是一时怜悯就不计后果之人,若是轻率就给了童蓝一包自制的药粉,万一童蓝或是孟氏另有企图,她岂不是将把把柄主动往对方手心里送?别怪她疑心太重,如今生活在这个一滩浑水的国公府,时时都要小心,步步都要为营,一不留神,很有可能就会留下致命的破绽! 灵犀心领神会,从怀里掏出一包细碎银两递过去,面露礼貌的微笑。“多谢五小姐,多谢五小姐!”童蓝连连道谢,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包银子,五小姐果真是心地善良,居然会可怜她这样身份卑微的二等丫鬟,平时在府中论姿色她只算中等,论讨喜她比起同院的彩凤还差了一大截,从未想过还会如此被人重视。 “对了,童蓝姐姐方才可有路过寿康苑?”湘儿见状小心翼翼地趁机问了一句,只见童蓝脸色顿时一变,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将那包银子装进荷包里扣好,面露谨慎之色,压低声音道: “五小姐,奴婢方才打扫时确有路过寿康苑,见院子里及其热闹就大着胆子朝守在门外的刘嬷嬷打听了打听,倒是问出了点消息。” 三人凝神屏气,静静的等待着童蓝的下文,手指不由自主地攥到了一起。童蓝谨慎的朝四周扫了几眼,用更细小的声音继续说道:“刘嬷嬷说国公爷和老夫人很担心五小姐的安危,连午膳都没用一直等着,夫人也陪着老夫人在前厅,脸色很是难看呢,五小姐一会儿去了只怕难免要受夫人的打压了……” 芊凰微微松了一口气,以现在的局面来看,局势明显是倒向她这一边的,孟氏想要公然打压她,还要看看老夫人和定国公的态度,只是人前不敢作对而已,以孟氏母女的性子,一定会想方设法在公共场合甚至背后给她使计陷害,若是不主动出击,迟早有一天有防不胜防的时候,只好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先下手为强了…… 寿康苑前厅内,老夫人和定国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虽说芊凰身边有东方曜保护,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只怕东方曜也护不了芊凰,一听到芊凰平安归来,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孟氏则是一脸虚伪地假笑着,手中攥紧了帕子,这次真是让这小贱人出尽了风头! 老夫人的的确确是为芊凰焦急,眼神始终晦暗不明,一脸阴沉的坐在紫檀木中央宝座上,正思忖着,门口的竹帘已经被安嬷嬷打开,身着冰蓝色戎衣的芊凰已经面色柔和地走了进来。 一看到芊凰,定国公和老夫人眼底皆是欣慰,想着芊凰在皇宫大出风头名声远扬的模样,定国公就忍不住眉开眼笑一反常态,老夫人也是露出个亲切和蔼的笑容,目光探究地扫向芊凰,以前并未听说过晚晚会射箭,府里也从没给她请过这方面的教习先生,她究竟是如何学会的?难道真的是雪英将自己毕生的心血都传授给了她吗? 还有那惊鸿舞,听到自家儿子绘声绘色眉飞色舞的描绘,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这是昔日里那个谨言慎行木讷呆板的孙女所为,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变的好啊。 “祖母,父亲,晚晚让你们久等了。”芊凰忙上前朝两人盈盈下拜,定国公见状,忙亲自上前将芊凰扶起身,一脸的意气风发。 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和蔼地笑道:“晚晚今日能在皇宫出彩,真是我国公府的一大幸事啊,我国公府在这京城崛起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出过像晚晚这么伶俐的女儿,真是便是我侯府的骄傲,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芊凰浅笑着如梨花般优雅,柔声道:“祖母谬赞了。” 坐在右边的孟氏眼里嵌着阵阵冷冽的寒光,一脸晦暗不明的神色,脸盘因为嫉妒有些扭曲,不就是在皇宫争了点脸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夫人真是小题大做,还让大家不吃午膳就等着她,若是平时,她早就和芊华一起吃得香了,今日却要陪着老夫人等这小贱人,芊华一个人在水烟阁还不知道又要怎么体罚下人,有什么好嚣张的,来日方长,有你好看的! 芊凰留意到孟氏冷厉的眼神,毫不客气地回了过去,满脸的冰冷,冷声道:“已经过了午后了,还让父亲祖母在这等着晚晚,晚晚也是不孝,不过看样子母亲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了,不如就先让母亲回去休息吧,也好看看嫡姐,切莫为了晚晚苦了自己的身子。” 什么?!她倒学会先发制人了,果真是出了点风头就胆子变大了,居然敢当众对她冷嘲热讽,无法无天了!孟氏的脸色当即垮了下来:“我倒是还撑得住,倒是芊凰,不过是去茶楼用膳,怎么用了这么久,是不是路上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零八章 旁系进府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晚晚模样好好的,怎么会出事?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国公府荣华败落?!”老夫人当即目光冰冷地怒瞪着孟氏,眼里对她已是满满的厌恶和排斥。 孟氏闻言这才住了嘴不再多话,脸色却是当即沉了下来,心里迸出的片片刀光,恨不得把芊凰千刀万剐,在心里犹豫千百回后,她这才目光悠悠的转向定国公,眼里噙着委屈无比的泪。 “老爷,妾身只是在替芊凰担心,不曾想却被母亲如此误会,请老爷给妾身一个公道啊,一个闺阁小姐未婚同男子共用一餐本就不合规矩,更何况迟迟未归,将妾身乃至整个国公府的颜面放在何处?岂不是让外界说我国公府教女无方,不懂规矩……” 芊凰的眸光一寒,心里扬起一丝冷笑,孟氏故意扭曲事实,不就是不想承认她的地位吗?故意在名节上将事实夸大扭曲,好在这前厅里没有几个伺候的丫鬟,不然若是被长嘴的奴才听了去,只怕她就会成为这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笑料了,笑话,都到了如此地步,她怎会任她随意诽谤扭曲? 定国公当即把眼睛冷漠地移开,看都不看孟氏一眼,气得孟氏牙痒痒,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揪住芊凰的领口骂一声小贱人! 芊凰冷冷凝眉,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嘲讽:“母亲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晚晚只是同东方少爷一起吃一顿便饭,同为选手之间有什么大碍?外界都无人议论,倒是母亲对晚晚的事无比上心,真令晚晚感动呢,至于为何晚晚迟迟未归,想必母亲放在晚晚身后的人已经悉数禀告了吧,何必再明知故问?” 孟氏心里一紧,脸上冒出虚汗,难掩慌乱:“芊凰这是说哪里话?根本就是无中生有……”“是不是无中生有母亲最清楚,不过想来母亲定是为了晚晚的安全着想,晚晚尚且不在意,母亲又何必自乱阵脚?”芊凰不由得满目讥讽,在心里冷哼一声。 “血口喷人!小小年纪就如此不知教养……”孟氏激动地站起身来指着芊凰的胸口就要反驳,老夫人脸色登时一沉,黑的要滴出墨汁来,直接把手中的茶杯扔了出去,手掌一拍站起身来,“啪嚓”一身脆响,孟氏的声音一顿,心中一紧。 “够了!孟瑞云,这里是我国公府,不是你那定国侯府!国公爷和我这老婆子尚且站在这里,就还轮不得你放肆!”孟氏正愣神间,老夫人冷如雷霆的怒声已经从背后传来,丝丝凉意从背后渗出,孟氏登时柳眉微蹙,小心翼翼地转身跪到地上给老夫人磕了个头,这才面带柔弱道:“母亲息怒,方才是媳妇太急躁了,是媳妇的不对。” 此时孟氏的心都揪成了一团,看着芊凰风轻云淡的模样,她的心底就腾地升起一团怒火,刚要继续出言讽刺,眼前这淡雅的女子却是径直走到自己身侧跪了下来,满目深意。 “祖母,是晚晚不孝,让祖母和父亲连午膳都未用等着晚晚回府,晚晚此番迟迟未归也是有不好说的原因,母亲心有不满是自然的,晚晚不该同母亲顶撞,晚晚给母亲赔不是。” 她一脸真诚的模样让老夫人的脸色很快缓和了下来,赶紧上前来亲自将芊凰拉了起来,温声道:“好孩子,祖母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快起来。”真是个好孩子,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帮孟氏说好话,这样的人哪里值得这么好的孩子来替她开脱? 定国公极快的从芊凰话里捕捉到破碎的信息,棱角分明的脸上一片阴翳,将目光转向孟氏,似乎要将眼前的妇人盯出个窟窿来,一字一句问道:“晚晚所说,可属实?” 孟氏脸色骤然一变,藏在衣袖里的手掌一紧一松,气得怒火上膛,不过对着定国公也不能来硬的,只是冷冷扬唇道:“老爷已经猜到了吧,属实。”他不就是想从自己口中讨得一个准确的答案吗?给他便是,自己这些年来握在他们母子手心里的把柄还算少吗?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吧。 定国公冷嗤一声,威严尽显,厉声道:“孟瑞云,你还真把自己当做这后宅的主人了不成?且不说府上中馈之权还掌握在母亲手上,就算轮下来也不可能轮到你,定国候生性寡淡不可能给你指派专属的暗卫,你派去跟踪晚晚的人是从哪里来的,你派人跟踪她又有何目的,这些问题本公并不关心。 但是孟瑞云你最好记住了,这是本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故技重施,你想都不要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会在那之前滚出我国公府的大门!” 一语毕,前厅内的气氛凝重无比,似乎每呼吸一口气都极为困难,一种沉重的压抑由心而出,芊凰的心里更是没来由的一阵抽痛,孟氏以袖遮面悲悲戚戚地哭了起来,模样悲惨无比,可惜定国公一点都不为其所动,冷冷地一扬袖坐到下首处,目光久久在上空徘徊。 雪英,你放心好了,我没有保护好你,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好你的女儿,算是留住了我们最后的回忆…… “安嬷嬷,你和刘嬷嬷把人送回水烟阁,没什么事就别出来闹心了。”老夫人厌恶的挥了挥手,守在门外的安嬷嬷和刘嬷嬷并排走了进来,伸手要去扶跪坐在地上满目泪水的孟氏,哪知这妇人力气倍增,一股大力将二人撞开,勉强从地上站起来,膝盖一阵麻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妾身先告退了。” 老夫人并未理会,只是亲热地拉着芊凰朝另一边的座位走过去,孟氏咬了咬下唇,和安嬷嬷一同走出了大门,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既然他把她的感情践踏的一无是处,她自然会将这笔账千倍百倍地还到楚芊凰身上,他不是一心想守住这最后一份回忆吗?她就让他们彻底了却了这份情意,连这唯一的枢纽都根除彻底! 老夫人一手亲热地拉着芊凰站在她身边,看着那张波澜不惊的小脸叹了一口气,悠悠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也是够多的,这转眼间宫宴就在七日之后了,晚晚在国宴上争了脸,这次是一定不能缺席的,我琢磨着,让你们此行也带上二房三房的芊芊和璟儿,他们年纪也不小了,就当是去宫里见见世面,有晚晚这个姐姐带着他们,想必也能挣个好点的前程。 这样吧,明日我就命人把芊芊和璟儿接过来,让他们在府上学习学习宫廷的礼仪,璟儿这孩子一向用功,能跟云浩学点本事也好,不知国公爷可有意见?“ 定国公闻言不易察觉的蹙了蹙眉,他们三房兄弟实则并不亲近,尤其是老二急功近利的性子他是尤其不喜,朝堂上也只是帮着性子刚直的三弟说上两句,如今二弟只是个商贾,在京城里也没多少权势,三弟倒是节节高升,如今已经靠自己在朝堂上打拼出一份五品都尉的官职,也算是很不错的了,连带着璟儿这孩子也有种不服输的性子,自己倒是很喜欢,只怕近日里后宅不太平,他们在这儿难免有些非议…… 不过都是一家人,他也不好推辞,至少老夫人的本意是好的,索性轻轻点点头:“也好,就让他们来府上小住几日,也好常走动走动。” 老夫人脸上浮现出难掩的喜色,轻轻拍了拍芊凰的手,满脸慈爱:“璟儿这孩子率真,肯定能和晚晚合得来,晚晚可要好好照拂照拂他。” “好。”被老夫人说得也有了几分期待,记忆里对这两位表兄妹毫无印象,不过看定国公的表情和老夫人宠溺的语气,这后宅又要不安生了…… 第二天一早,老夫人就派人将楚芊芊和楚玄璟接进了府,登时,整个后宅显得更加热闹了,这楚芊芊一迈进国公府的大门就东看看西摸摸,仿佛对所有的东西都感兴趣,每样宝贝她都爱不释手,眼里是无限的欢喜和贪欲。 楚玄璟瞥了她一眼,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嘴角讥讽地冷勾:“虚伪。”说完楚玄璟就跟着来迎接的丫鬟朝栖月苑走了过去,剩下一脸愤怒的楚芊芊站在原地恨得磨牙,忍不住冲着他没有走远的身影吼了一声:“楚玄璟,你说什么?!” 楚玄璟面露讥讽地回过头来,精致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冰冷:“我说什么你难道听不见?那只能说明你的耳朵该叫大夫了。”他本来就看不怪这个表姐,到了别人家里都不知收敛,跟她走在一起简直让人看不惯。 想到这里,这年龄尚小的少年加快了脚上的速度,眼看着就要看不清背影了,楚芊芊这才缓过神来喊了一声:“楚玄璟!祖母的寿康苑不在那边啊,你去的那是……” 栖月苑? 第一百零九章 玄璟闯祸 想到出府前母亲再三的叮嘱,楚芊芊只觉得一股寒流在心间一阵一阵的涌过,樱唇微张,仔细看还轻轻打着颤,手里紧抱着的玉器都没来得及放下,一动不动地盯着楚玄璟离开的方向,母亲凝重的声音在耳畔不断回响。 “芊芊,听母亲一言,母亲知道你心高气傲,但这国公府到底是主家,在京城也有上百年的基业,根基比咱们小小的商贾之家稳固了不知多少倍。 虽说孟氏是这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但你祖母才是真正掌管府上中馈的人,若想在皇宫里飞黄腾达,最快的方法就是投其所好,让你祖母在你大伯面前多替你说好话,你将来的前程也有了担保。 虽说这些年来我们二房与主家并无多少明里暗里的联系牵扯,但母亲或多或少的也知晓一些,你祖母据说现在非常疼爱一个叫楚芊凰的丫头,她虽是庶出身份但在名义上也算是你的堂姐,此番进府千万记住要先去跟她套上关系,让她在你祖母面前为你多多进言,明白吗?“ 青铜看着楚芊芊慢慢蹙紧的眉峰,心里咯噔一跳,小心翼翼道:“小姐,咱们要不要也去栖月苑看看?”出府前夫人特意叮嘱过她,一定要让小姐顾全大局,国公老夫人不急着探望,这楚五小姐是一定要给足面子的,可她毕竟是楚芊芊的贴身丫鬟,主子的意思她也没有权利反驳…… “不去!去寿康苑!”楚芊芊突然声调扬高,尖利的嗓音似乎要将人的耳膜震裂,脸色骤变,眼底一片漆黑,煽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嫉妒的火焰在心间熊熊燃烧,愤愤道,“不过就是一个卑贱的庶女,得宠又怎样?将来为这主府争光的还是名正言顺的嫡女,楚玄璟是蒙了心智了,竟然死皮赖脸的去讨好一个庶女!” 青铜见状赶忙上前一步拦住楚芊芊,面露惊恐道:“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出府前夫人再三叮嘱过奴婢的,一定要让小姐和楚五小姐打好关系。如今楚五小姐在京城里很有名气,小姐断不可意气用事啊!”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是让楚芊芊心生不满,理智全部让嫉妒的火焰遮盖,忍不住冷嗤一声:“是啊,年纪轻轻就被称为月国双姝,她可不是有能耐么!”不过在国宴上出了点风头,谁知一下国宴皇上就给楚芊凰和月心璃封了个月国双姝的名号,一个庶女能有什么能耐,竟让皇上如此器重! “芊芊妹妹说的是啊,这楚芊凰何德何能受此殊宠。” 正在楚芊芊不满地念叨时,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两人心里一紧,赶紧转过身去,只见楚芊华身着一身水绿色的印花锦缎华裙,围着红狐披风,脚上蹬着同色的皮靴,头上挽了个复杂的发髻,簪着八宝翡翠钗,犹如朵浮云冉冉飘现。 楚芊芊一下子慌了,寒意如同冰流一般在心间涌动,手心密密的满是薄汗,额前整齐的刘海也被汗水打湿了一大截,整个人看起来毫无方才的张扬自满,红唇微咬,吐字较为清晰地吐露出几个字眼,身子随着打颤:“芊芊见过华姐姐,刚才是芊芊一时口快,失礼之处还望华姐姐见谅。” 糟了,怎么偏偏让楚芊华给撞上了,万一她捅到祖母那儿去,不论祖母宠爱楚芊凰是不是传言,自己免不了一顿责罚,偏生这个姐姐还是个不好打发的主,若是让母亲得知自己刚进府就生出这样的变故,一定会责怪她的,这可如何是好…… 谁知面前这妆容明艳的女子轻轻一笑,面色温和地上前拉住楚芊芊的手,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芊芊妹妹这是说哪里的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况且这楚芊凰为人处世姐姐也早就看不顺眼了,今日正好借妹妹的口说了出来,姐姐又怎会怪妹妹心直口快呢?” 楚芊芊闻言面色一凝,稍加犹豫后微微一叹,俏丽的脸上蒙上几分怨念:“华姐姐,你说这楚芊凰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祖母那般疼惜她就罢了,连我母亲也让我想方设法接近她……” 楚芊华闻言嘴角轻勾,露出几分冷意,幽幽道:“可不是吗,芊芊妹妹恐怕还不知道,现在这丫头能耐可大了,这不,就在你来之前,那东方家族的独女又去了栖月苑,现如今我和母亲在这府上一句话都说不上,看来着偌大的国公府日后的中馈祖母是要交到她手上了,姐姐我就算不甘心又能如何……” 一府嫡女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楚芊芊惋惜地叹了一声,温声安慰道:“华姐姐也别太伤心了,多少祖母还是记挂着你和大伯母的苦劳的。”看来这楚芊凰确实有些手段,楚芊华身为嫡女竟然落败到如此地步,自己日后只怕要谨慎行事了。 楚芊华装模作样地拉了拉楚芊芊的玉手,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姿色平平的脸上薄施粉黛尽显柔美:“好了好了,今天是你进府的好日子,理应好好庆祝才是,谈这些扫兴的做什么,走,咱们一道去给祖母请安吧。” “好,华姐姐,你放心,日后若有芊芊能帮得上忙的,芊芊一定尽力!” “那就多谢芊芊妹妹了。” 另一边楚玄璟也跟着来迎接的丫鬟走到了栖月苑前,看着那朱红色微敞开的大门,丫鬟露出了一个很是轻松的笑容,这栖月苑一直是她们这些杂事丫鬟有事没事最想来的地方,且不说五小姐待人和善,她手下的那些丫鬟也是待人亲热,一走到这门前就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楚玄璟整了整衣摆刚要迈进去,就听到里面传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忍不住收回了迈出去的腿,从缝隙朝里看去。那丫鬟见这小少爷兴致尚浓,也不好出言打扰,只是捂住嘴轻笑两声便离开了原地。 “凰姐姐,这可是醉仙楼刚做出来的桃酥芙蓉糕,瑾儿晓得你爱吃,方才可是专程找尚兰去买来送给你的。”东方瑾一张俏脸笑盈盈的,献宝似的端起一盘做工精致的糕点,轻手轻脚地放到芊凰跟前,眼巴巴地看着她放在唇边吃了一小块,闻着那香甜的味道忍不住直咽口水。 “噗嗤!”芊凰不禁被东方瑾那可爱的模样逗乐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恬静淡雅如那空谷幽兰一般,气质高贵却又透着丝丝神秘,让人试图接近却又不忍亵渎其风华,一颦一笑都带着一股独特的尊贵傲然,东方瑾和门外的楚玄璟不由得看呆了。 “凰姐姐,你好美啊!”东方瑾咽了口口水,笑得透出几分傻气,却又无损她的天真活波。 芊凰翻了翻眼皮,把桌上剩下的一碟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柔声道,“瞧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夸我,早就知道你嘴馋,喏,快多吃几块堵堵你这张嘴。” “真哒?那可不成,这可是我四哥一早派人买的……”东方瑾刚说了一句便自知漏嘴,赶紧顺手捻了块糕点往嘴里塞,一连塞了两三块,腮帮子鼓得像只癞蛤蟆似的,逗得芊凰和两个小丫鬟都笑个不停。 “水,给我水……咳咳咳……” 最后还是芊凰实在看不下去了,亲自倒了杯茶水给她,才免了她被噎到的命运。 东方瑾端起茶杯往嘴里灌了满满两大杯茶水,总算缓过气了,抬眸看见芊凰那张笑盈盈的脸,她小嘴一撅,幽怨的眼神紧紧盯着她,嘟囔道:“凰姐姐坏,欺负瑾儿。” 芊凰见此脸上笑意越加浓了几分,毫无平时冰山美人的冷艳。 楚玄璟此刻脸上也扬起一副可爱欢快的笑容,笑颜如花的跑进了芊凰的院子。 “五姐姐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那么开心,璟儿大老远的就听见姐姐的笑声了!”楚玄璟那巴掌大的小脸露出几分懵懂天真,嘟起粉色的樱唇走到芊凰身旁,上前主动挽上芊凰的胳膊跟她撒起娇来,东方瑾的脸一秒就沉了下来。 哪里来的臭小子?居然跟她抢凰姐姐?! 芊凰只是稍稍愣了愣神,随即神色温柔地帮楚玄璟捋了捋额前因跑得急微微凌乱的发丝,声音清脆柔和:“你就是璟儿?”看来昨日老夫人说的三房嫡子就是他了,原来也是个跟瑾儿一样纯良无害的孩童,这乖巧的模样真让人一看便喜。 “五姐姐连璟儿都不认识吗?”楚玄璟不满的嘟起小嘴嚷嚷道,但转念一想自己以往进府很少看到这位五姐姐,心里的最后一点不满也就打消了,重新抬起头来打量着面前这位温和的女子。 五姐姐生得好漂亮,和楚芊芊那个疯子简直没法比……想到这里楚玄璟突然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他这是在想什么?这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啊,真该让楚芊芊来看看五姐姐的姿色,看她还能不能嚣张得起来。 东方瑾也听出了所以然,原来这小子是凰姐姐的远房堂弟啊,不管是谁,都不能跟她抢凰姐姐!想到这儿这正在气头上的小女子使劲一拽,楚玄璟没有防备间被拉出了芊凰身边,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哎呦!你干什么!”楚玄璟痛呼一声,一手揉了揉摔痛的屁股,一手指着东方瑾责问道。这是哪里来的刁蛮小姐?还讲不讲道理了! 东方瑾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一手打在楚玄璟的胳膊上,疼得他嗷嗷乱叫:“你敢指着本小姐?!就打你了怎么样!” “东方小姐,东方小姐息怒……”灵犀和湘儿赶忙上前来劝,谁知两人都在气头上,竟是一前一后追了出去,眨眼间这两道身影就没了踪迹。 灵犀急得直跺脚:“小姐,这可怎么办啊!”东方小姐这不是胡闹么,若是不小心撞到了别人可怎么好?! “站住!” “站住让你打?我傻啊!” “本小姐让你站住!” “本少爷就不站住!” 这两人一前一后在各个角落里来回穿梭,必须大声喊着才能让对方听见,东方瑾只觉得自己气得肺都快炸了,从没见过这么无礼的人!然而此时此刻楚玄璟心里想的跟她差不了多少。 这是哪家的刁蛮千金啊,这么能打能跑,他是惹到大佛了…… “喂!小心前面啊!要撞到人了!”楚玄璟前面出现了两道身影,东方瑾赶紧停下来大声提醒道。 楚玄璟冲她做了个鬼脸,完全不当回事:“你当我傻啊?用这种……哎呦!”谁知话没说完就撞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楚玄璟勉强爬起身来揉了揉发懵的脑袋,嘟囔:“真倒霉……” 然而被他撞到的那位登时冷着一张脸,怒声喝道:“楚玄璟!你没长眼睛吗!” 楚玄璟满脸的笑意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顿时全部收敛,周遭的气势陡然一变,一字一句透着厌恶的语气:“楚芊芊?真是抱歉哈” 第一百一十章 风雨欲来 什么?!楚芊芊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双拳握得死死的,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双眸深处迸射出极其憎恶的寒光,贝齿紧咬,一字一句道:“楚玄璟,是你不长眼睛撞了本小姐,就这个态度吗!” 楚玄璟丝毫不受其威胁,佯装无事地捋了捋鬓边跑乱的发丝,面不改色道:“你想让我有什么态度?楚芊芊,我已经给你道过歉了,这里可不是你那小小的府邸,这么一点小事就不依不饶的,二婶是怎么教你的?”虽说楚芊芊是他名义上的姐姐,但楚玄璟发自内心的不想承认这个姐姐,这样的女子只会给府上蒙羞罢了! “楚玄璟!”楚芊芊恨得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吐露出这三个字眼,脑子几乎都被气懵了,眼底的恨意无法掩藏,肆无忌惮地迸射出来,“你太过分了!” 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楚芊华微微蹙了蹙眉峰,目光忽的掠过那一抹淡蓝色的身影,暗自叫苦:楚芊芊这个丫头一点都不知道隐藏克制,自己现在和她站在一起,任谁都会以为是她故意挑唆楚芊芊借机生事的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楚芊华深吸了一口气,脸上虽是笑着,眼底却是有着掩藏不住的恨意,笑道:“这是怎么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为这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呢?芊芊,玄璟此举也并非有意,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这一页就算过去了。” 温柔典雅尽显慈姐的模样,楚玄璟冷嗤一声,索性也不再与楚芊芊纠缠,主动回退几步亲昵地拉住芊凰的手,脸上扬起一抹可爱的笑容:“五姐姐,我们不理她,时辰还早呢,方才璟儿看到姐姐院里的点心很是眼馋,不知姐姐可愿让璟儿也尝尝鲜?” “不行!”东方瑾抢先一步拉住了楚玄璟的广袖,“那可是本小姐专门带给凰姐姐品尝的,你别出来添堵!”这个臭小子,得寸进尺了,本来看他刚才惹得楚芊华不快对他有了几分好感,如今连这点好感也没了,谁也不能和她抢凰姐姐! 楚芊芊正在气头上,听到楚玄璟的话冷哼一声,不由得在心里冷笑,慢慢把头抬起来。一名庶女而已,能有什么姿色?楚芊华尚且如此,这楚芊凰的姿容又能好到哪去? 然而当她抬起瞳眸时,瞳孔骤然一缩,眼睛死死地盯着芊凰那张貌美绝伦的容颜,忍不住有些痴了,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好美的女子……难怪一向腹黑的楚玄璟会对她有如此好感……不知为何,一团无名的火焰在心底油然而生,芊凰的美貌如同一把尖刀割在她的心坎上,将这些年来积累的骄傲粉碎得一干二净。 嫉妒,不甘……一刹那间击退了她的所有理智,双拳握得紧紧的,楚芊芊的眼底迸射出憎恨的光芒,正在这时,肩上一沉,她心里一紧,回头只见楚芊华一脸关切的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楚芊凰,你的容貌就是我控制楚芊芊这枚棋子的最好筹码,计划能够进展得如此顺利,还真是要谢谢你呢。她无可否认,芊凰的容颜就是最好的毒药,能够在霎时间摧毁楚芊芊的所有理智,让她为自己办事。 “芊芊,不要想这个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快去给祖母请安吧。”楚芊华温声劝道。 楚芊芊此刻表现的十分乖巧:“好。”低头的瞬间一抹幽光在眼底闪过。 另一边的小路上,楚玄璟手上拿着两块桃酥芙蓉糕往嘴里塞,把双颊撑得鼓鼓的,一旁的东方瑾见状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谁让凰姐姐太善良,这臭小子一撒娇就把好几块芙蓉糕给了他,看得她可是心疼,这可是她朝四哥要了半天才拿到一盘的点心啊,这臭小子,一点都不给她留! “喂!你吃慢点啊,要是噎到了可没水给你顺气!”气归气,东方瑾还是有些紧张的提醒了一直狼吞虎咽的楚玄璟一句,语气不由自主的放缓了些。 楚玄璟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没有从她的转变中反应过来,这一走神,刚刚没咽下去的芙蓉糕一下子堵在了嗓子里,楚玄璟的瞳孔一缩,双手赶紧掐住脖子咳嗽,一张脸憋得通红,有些喘不上气来。 东方瑾见状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替他拍背顺气,大概是因为心里不高兴,手上的力道也大了点,边拍边嘟囔:“叫你吃慢点不听,噎到了吧,活该!” 芊凰见状浅笑着摇头叹了口气,上前替楚玄璟把腰弯下来,一边替他拍背,一边冲击他的腹部,这满脸通红的少年不住的咳嗽,半晌才把堵在嗓子里的那口点心咽了下去,脱离危险的他一点礼仪都不顾地瘫坐到地上,拍着胸口顺气,口中喃喃道:“好险,好险……” “真是笨死了,吃个东西都能噎到!”东方瑾收起眼底的担心,换上那一副气不死人的表情,双手叉腰讥讽道。 楚玄璟差点气得喘不上起来,腾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指着东方瑾嚷道:“要不是你突然吓我,我怎么会噎到!” “喂,本小姐那是好心好意提醒你!” “提醒也要不着你来提醒!” “你这臭小子能不能积点口德?!噎死你是活该啊!”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尚兰湘儿和灵犀一脸焦急地看着两人,无奈的摊了摊手,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芊凰:“小姐,这可怎么办啊?”这东方小姐和璟少爷简直像一对欢喜冤家,让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如何是好? 芊凰的脸上也露出几分无奈的笑容,唇角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伸手将两个人隔开,右手抵在下巴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人,笑眯眯道:“你们两个可以继续吵,但这里离寿康苑不远了,若是让嫡姐或者是祖母听到,可就不好了……” 楚玄璟身子一僵,赶紧接了下文:“收到命令!这就离开!” “……”这回轮到东方瑾无语了,无奈芊凰发了话,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乖乖住了嘴,两人一前一后跟着芊凰走到了寿康苑。 刚到寿康苑,里面已经传来楚芊芊撒娇的声音,安嬷嬷看见芊凰后赶紧迎了出来,在给芊凰解下肩上的披风后,小心翼翼地将斗篷挂在青玉方架上。 一看到芊凰进来,正笑着撒娇的楚芊芊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有些不悦地看了她一眼,那眼底尽是憎恶,随即换了副虚伪的笑脸,老夫人清晰的将她的情绪波动看在眼里,眼皮微微一抬,看向楚芊芊神情也变得有些恹恹的。 芊凰微微一笑,拉着楚玄璟上前行礼问安,眼底嵌着阵阵暗芒,面上则温婉如水,站在她身边的楚玄璟乖巧地行了个礼,没有冒然上前,这个简单的细节让老夫人和芊凰眼底都划过一抹赞赏的光芒。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把目光移向一旁淡然如水的女子,微微一笑。她本就希望楚玄璟能多与芊凰交好,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是常与楚芊华这样的人为伍,只怕明珠也要蒙尘,好在这个嫡子没有让她失望。 “好孩子,起来吧。安嬷嬷,你去命人传膳,芊芊和璟儿来府上小住几日,这入住的地方也不能寒酸了,我瞅着栖月苑附近的清水阁景致不错,你派几个人把那儿收拾出来给璟儿住。还有那水烟阁附近的清竹园,也收拾出来给芊芊住吧。” 安嬷嬷领命去了,楚芊芊却是气了个够呛,心想祖母也是偏宠楚玄璟,谁不知道老夫人宠爱楚芊凰,栖月苑是离寿康苑最近的住处,景致也是极其优美,而老夫人最不待见孟氏母女,那水烟阁也是比较偏远的地带,这高下立显,明显就是不待见她! 楚玄璟却是打心里高兴,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他已经离不开这位五姐姐了,听到这样的安排自然对老夫人很是感激,连忙行了一个大礼:“璟儿多谢祖母!” “好孩子快起来,午膳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就跟我这老婆子一起用膳吧。”老夫人顿时眉开眼笑,和芊凰的目光在空气里有了一个短暂的接触,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和轻松。 “是。” 几人纷纷落座,有老夫人在此,楚芊华和楚芊芊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先咽下去,一顿饭倒也相安无事。 饭后,安嬷嬷扶着老夫人坐到榻上,刘嬷嬷便掀开珠帘进来了,恭声道:“老夫人,宫里派人把请帖送来了。” 老夫人面不改色地命人将请帖呈上来,心里却是暗道奇怪,明明还有七日才是宫廷夜宴,请帖为何早早送到?然而当掀开请帖,老夫人的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原来宫宴提前了,就安排在三日后的晚上,所有五品以上的大员均可携家眷前往。 “祖母可是有什么喜事吗?说来也让芊芊笑笑吧!”楚芊芊偏偏很没脑子的在这个时候插了嘴,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立刻凝了起来,眉间微蹙,眼底有几分不悦。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得知真相 “祖母,芊芊妹妹初来乍到不懂府上的规矩,请祖母见谅。”楚芊华见状赶忙偷偷在下面拉了拉楚芊芊的衣裙,佯装关切道,“芊芊,还不快给祖母赔罪?!” 啊?!楚芊芊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但转眼一看楚玄璟幸灾乐祸的模样和楚芊华一脸惊恐担忧的神情,心里骤然一紧,顺势跪到地上不明不白地磕了一个头,满脸愧疚:“祖母,芊芊失言,还望祖母见谅。” 她做错什么了?这国公府的规矩好生奇怪,不过看老夫人一脸阴沉的模样,听华姐姐的赔礼总没有错吧? 老夫人斜睨了她一眼,将手上的请帖转交到安嬷嬷手中,手指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壁,似乎在感受着纱质的质感和清香的韵味,直到地上的女子浑身打了个寒颤,冷汗涔涔,唇瓣这才轻轻开合,笑容里透着几分冷意:“起来吧,往后多跟着你的姐姐学些礼仪,别进宫以后在皇家面前丢了我楚家的脸!” “是,芊芊明白……”楚芊芊浑身打着轻颤,牙齿颤抖着应了一声,这才被身后的刘嬷嬷搀起来,一张明媚的小脸吓得毫无血色,身子软软的站都站不稳,额间手心里满是冷汗,看样子受了不小的惊吓。 老夫人见状也不好继续为难,毕竟楚芊芊是初来乍到,第一天就给她难堪难免会把大房二房的关系推向更加水深火热的境地,想到这里,她轻叹了一口气,命安嬷嬷把请帖上的内容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楚芊芊原本毫无血色的脸蛋一下子恢复了神采,漆黑的瞳眸里神采奕奕,双拳不由自主的握在了一起。这对她来说是一个何等重要的机会,一旦能在这场宫宴上入了皇室中人的眼,意味着她楚芊芊就能够飞黄腾达,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活,她一定要牢牢抓住这次机会! 有着同样的想法的还有一直注视着请帖的楚芊华,阳光在她的眼底折射出无尽的怨恨和报复的暗芒,脸上的神色明明灭灭,隐约能看出其眸底的寒光。与其一味地讨得旁人欢心,何不如借此机会,一举让楚芊凰再也翻不过身来! 东方瑾微微蹙起眉尖,子渊哥哥这是在搞什么名堂?提前宫宴?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啊,岂不是显得月国太过心急想与云国交好么?她都明白的道理,墨子渊没有理由理解不到,这次宫宴只怕又要横生波折了…… “凰姐姐……”她伸手拉了拉芊凰的裙摆,想要把自己的理解告诉她,却恰好从这淡雅的女子眼中读出了一丝了然,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失落。凰姐姐如此玲珑的心思,怎么会理解不到这层方面呢,看来是她多虑了…… 就算如此,她也不能放松警惕,以往总是子渊哥哥护着她,这次,也该轮到她为子渊哥哥做点什么了! 看似无言的外表下暗潮汹涌,当蛊惑人心的糖衣一层层的剥开,露出的究竟是希望,抑或是……更深的灾难和绝望? 转眼间已到了午夜时分,定国公府已是一片静谧,芊凰屋里依旧点着极其微弱的烛光,精致的容貌在烛火的照耀下明明灭灭,能够隐约看见其眸中时而泛起的寒光,唇角不经意间微微勾起。 算了算时日,距离得知静鸥死亡真相的日子已经有三日了,当初月凌殇亲口承诺三日后会给自己一个答案,不知是出于对真相的期盼还是对回忆的不甘,芊凰早已屏退了丫鬟,独自坐在烛台前端详着明灭的烛焰,有那么一瞬间,烛焰几乎被微风拂灭,然而幻象一般的存在并未就此消失。 “晚晚还没有睡吗?”清透冰凉的声音,带着三分认真七分宠溺。 芊凰抬眸便看见了那坐在窗框上的少年,依旧是一身沉默浓重的墨衣,唇角的笑意仿佛带着致命的诱惑,他的身形随意地靠在窗户上,将血色的眸子斜斜地转向芊凰。若不是亲眼所见,本着前世的记忆和今世的相处,芊凰如何也不会相信眼前这名面色宠溺、笑容令人迷醉的少年会是那名无论何时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月家少爷。 不过这样的他,也许会更好接近吧。 芊凰脸上的表情不经意间变得柔和起来,仿佛乌云密布的天气突然出现了阳光一般,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至月凌殇面前,浅笑道,“我在想,月少爷连着消失了三天,也不知答应我的事还记不记得。” “我答应过的事,自然不会忘。”不知是不是刻意,在她面前,他并没有自称“本座”,月凌殇动作优雅地从窗框上一跃而下,墨色的衣袂在风中微微纷扬,与夜色融为一体,柔似三月樱花的唇瓣轻轻开和,笑道,“这次真是也不枉我费了这么大力,不仅找到了当年的线索,还听到了一个重要的——阴谋。” 芊凰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敛,正色道:“先说正事吧,当年的事你查出了什么线索?”月凌殇的势力果然超乎了她的想象,短短三日就把那场兵变查了个水落石出。 “你猜的没错,当年的云苍事变乃至定王谋反都是一个精心谋划的——骗局。”月凌殇赤红色的瞳孔中透露出几分暗芒,月光铺洒下,少年绝美的容颜宛如神邸。 “当年瑞皇瞒着沈皇后给远在边境羽翼尚未丰满的定王写了一封密信,声称定王的生母定妃身中剧毒,身为人子,定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在其属下的掩护和瑞皇假意的配合下秘密回京,在得知真相后被瑞皇使计扣押在密宫,并捏造了定王试图刺杀圣上的罪名。 远在边关的定王军得知瑞皇派人送来的‘真相’后在五皇子的带领下起兵谋反,五皇子与定王交好,在双方交战中冒死潜入皇宫刺探定王被关押的宫殿。恰好当日沈皇后秘密前往定王府执行圣旨,密宫看守较松,五皇子带定王一路逃至云苍。 岂料瑞皇早已在云苍设下重重埋伏,最终‘叛军’全军覆没,五皇子也被瑞皇亲手斩杀,定王据说身负重伤跳下绝壁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包括瑞皇的原配的皇后也死在了这场兵变中。” 提及沈芊凰,便有一种无形的帝王霸气萦绕在月凌殇的周身,芊凰眸中划过一抹惊讶乃至是震撼的神色,原来这才是云苍事变的真相……传言中的“双王兵变”,原来也是司徒瑞一手谋划出来的骗局,不仅是天下众生,就连自己,也被蒙在了鼓里。 当真是好心机啊! 看到芊凰眸中一闪而过的惊愕,月凌殇却是依旧镇定自若,只是怔了一怔,一派随意的模样,血色的眸子半眯起来,勾着摄人心魄的笑意,笑道:“我倒是不知,晚晚知道这些做什么?” 像,这认真的模样,与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几乎是完全重合,包括那轻抿的嘴角,眼底孤高的芳华,一个表情,一个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俨然是那个集万宠于一身的沈家嫡女! 月凌殇的眼底掀起一阵波澜,依旧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芊凰渐变的表情,唇角扬起一抹轻柔的笑意,绾绾,若真的是你,我一定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芊凰毕竟受过良好的教养,很快从方才的惊愕中缓过神来,抬眸正对上月凌殇那双带着探究意味的血眸,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被他发现了什么吧…… “为了……”芊凰勾唇应道,先随便找一个理由先搪塞过去吧,“我的一位朋友需要这条线索,想让我帮忙搜集……” “是吗?”月凌殇的眼眸直直望着芊凰,眸中尽是柔和之情,每每一提到这个话题,她就会想方设法岔开,看来与自己料想的无误,她,真的是绾绾,至于绾绾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他无需知道,只要她还活着,他还有机会偿还自己的过失,就足够了。 “好了,你不愿说就罢了,我途经皇宫时,倒是听到一个有趣的消息。”虽说到有趣二字,他的脸上却无半点笑意,难得正色道。 芊凰心里一紧,他的实力原来如此之强,进出皇宫仿佛自己家的城堡一般自如。想到这里,袖中的手掌忍不住紧了一紧,悠悠问道:“什么消息?” 闻言,月凌殇的瞳眸中透射出运筹帷幄的慧芒,墨色的衣袍无风自鼓,芊凰就站在离月凌殇不过咫尺的距离,抬眸望着月凌殇,她自是相信他的话,能让他如此严肃的消息,想必一定牵扯到了皇族内争吧。 听芊凰如此问,月凌殇却是不答,只是步态悠然地走到了贵妃榻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端起放在桌面上的茶,姿态优雅地轻啜了一口,微微笑道:“我路过祥嫔的宫殿时,偶然发现墨君凌也在那里,祥嫔则给了他一个包装严实的包裹,至于包裹里面的东西么,则是可以轻易要了子渊性命的东西。” 什么?!芊凰的眸中极快的划过一抹惊愕,墨子渊为人一向小心谨慎,天赋异禀且有治国治世之才,又有皇上的宠爱和太后的庇护,包裹里究竟是何物,竟然能随随便便要了他的性命?! 月凌殇继续悠然自得地品了一口茶,抬眸看向芊凰,笑道:“晚晚可想知道这包裹中是何物件?” “你若当真想与我说,自然不必我去问。”芊凰镇定自若地勾唇应道。她自然想知道,只是,若是月凌殇真的愿意说,即使她不问,他也会主动说出来;若是他本不愿意说,她又何苦去问,就算她问了也不会有结果。 月凌殇怔怔的看着她,半晌才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有时候,女子太聪明了并不是什么好事。”他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好,注视着芊凰一字一句道。 “那包裹里,放着龙袍。” 第一百一十二章 狠毒心机 “私藏龙袍。”芊凰也悠悠吐出了这四个字,脸上的神色在烛焰的映衬下明明灭灭。祥嫔果然心狠手辣,这私藏龙袍可是死罪,这样一来可不止是扳倒了墨子渊,更是可能会直接要了墨子渊和岚妃的命!哪怕皇帝对墨子渊再宠爱,也不会容忍自己的儿子肖想自己的皇位,所谓斩草除根,大抵也就是如此吧。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墨君凌也会参与这场纷争。看来一国之君的诱惑,确实不小。 “当真是心狠手辣。”芊凰心里咯噔一声,却也是悠悠地应了一句,许多零碎的讯息一点点拼凑起来。按道理说宫里的婢女做事更应该小心谨慎,可比试上那名宫女却把目睹着墨君凌将茶水晃出而不予理会,直到墨君凌回过神来才提出要带他去更衣,而为何墨君凌此去就再未露面?祥嫔既是皇上的嫔妃,理应谨守本分,事事自然不便亲力亲为,需要一枚棋子来协助,而墨君凌有权有势,对墨子渊也是恨之入骨,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只是墨子渊虽然和墨君凌不是一母同胞,但毕竟还是手足兄弟,为了争夺皇位,设计陷害自己的兄弟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害死他的性命,这种不见血的斗争她前世见得够多了,这是一个没有硝烟,却更为残酷的战场,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司徒定和五皇子便是如此,一时不慎,被感情所绊,才落了个被诛杀的下场。 他又何错之有?而偏偏错就错在重情重义,这才入了司徒瑞精心设下的骗局! “狠毒?”月凌殇却是显得有些不以为意,微微笑道,“晚晚还是有些太善良了,皇后比起岚妃的宠爱自是不如,现在不过是借着娘家的微末优势助墨君凌上位。如此便是了,墨子渊若是不死,难保日后不会借着皇上太后的宠爱和实力东山再起。野火烧不尽,墨君凌如何能够容得下一个祸患?” 他慢条斯理地分析道,周身的气势陡然变得凌厉,赤红色的眸子里仿佛溢满了无边的帝王贵气,语调霸道而冷硬,一字一句说道,“若我是墨君凌,也会要他死。” 芊凰闻言眸光微闪,眼底继而浮现出一抹悲凉的笑意。帝王之家,本就无情,可叹她两世为人,玲珑通透的心思,竟还看不透其中玄机。 究竟是看不透,还是不忍看透…… 这帝王之位的争夺,无比残酷,哪里还存在什么兄弟情义?手足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点迟疑和心软。哪怕今日你念着手足之情放过他,那么来日,他便可能杀了你,重新夺回你坐下的皇位。这帝位看似风光,而在这帝王宝座之下,埋藏的又何止万骨?! “可若是没有牺牲,届时必将天下大乱,恐怕受难的,就是天下百姓了。”月凌殇血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看不清的神色,语气比任何时候都冷,却透出几分悲悯。 芊凰凝视着月凌殇,抿抿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他的侧脸在烛火的摇曳下忽明忽暗,半边红得夺目,半边又黑得阴沉。时而翩翩公子,时而冰冷无情,时而杀伐决断,时而柔情款款,究竟何种才是他真正的面目,她至今不得而知。 芊凰扶着窗棂的手指尖微微泛白,心仿佛落入了一个无底黑洞中,无尽地下沉,脑海中一度闪过墨子渊阳光般的笑容,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慢慢成形…… “好了,天色不早了,晚晚还是早些休息吧,宫宴实则是皇后的生辰,早些准备些生辰贺礼。”月凌殇唇角漾开一抹宠溺的笑容,看似无意的提醒了一句,伸手准备摸摸芊凰柔顺乌黑的秀发,却被对方下意识地闪开,一抹失落的神色在眼底划过。 “月少爷路上当心。”芊凰小心地叮嘱了一句。 月凌殇闻言凤眸里溢满了笑意,如同盛开得漫山遍野的雨樱花一般,绚丽夺目。 忽的眼前墨光一闪,再睁眼间那名俊美绝伦的男子已没有了踪影。芊凰压下内心一点一点涌上来的失落,坐到烛台边开始思索月凌殇的话。 以皇上对岚妃的宠爱加上槿月公主和东方家族的维护,纵然私藏龙袍试图谋反是死罪,也未必就没有转机,墨君凌和祥嫔究竟还打着什么主意? “宫宴实则是皇后的生辰,早些准备些生辰贺礼。” 月凌殇的话在耳畔久久回荡,既是皇后生辰,他何必亲自提醒?除非另有玄机。芊凰轻轻吹灭了烛焰,黑暗中的一切似乎都非常明了,一条条丝质的线索串联起来,零碎的讯息慢慢拼合到一起…… 云国来使,私藏龙袍,谋反,生辰,贺礼……一件件本来无关的细节串联到一起,真相似乎慢慢披露出来,半晌,芊凰的唇角微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带着几分凉薄的讽刺。 一箭双雕呢,祥嫔不愧是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的嫔妃,心机手段样样不差,只是她以为她是好拿捏的吗?只怕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既然对方把脸送上来,何不顺水推舟,新账旧账来个了断? 这一夜,注定无眠。 此后两日的生活倒也还算平静,楚玄璟有事没事总爱往栖月苑跑,两人的关系愈加密切,楚芊芊借口一个人住在院子里孤单,索性直接搬到了水烟阁与楚芊华同住,二人形影不离。 只是每日请安时楚芊华高深的眼神也告诉芊凰,实质并不似表面这般风平浪静,只怕这层薄薄的窗户纸,很快就会被捅破了。 三日后的清晨,芊凰一早便起床梳洗,换上了上次老夫人命人用霓裳仙裙的布料所制的华裙,一身艳丽的紫罗兰色,穿在芊凰身上却丝毫不显庸俗,反倒多了几分张扬和贵气。 “小姐真漂亮,这样去宫宴一定会把那些皇子少爷都迷住的!”湘儿和芊凰相处久了,活泼的性子也慢慢显露出来,看着镜子里宛若天仙的容颜,忍不住出言打趣道,用手帕捂着小嘴偷笑。 “瞧你说的,小姐是天生丽质,还用得着打扮?”灵犀假意轻拍了湘儿一下,偷眼望了一眼芊凰的表情,见对方并无生气的迹象,索性也戏谑地笑道。 “五姐姐这里好生热闹!” 正在二人嬉笑间,一个极不协调的声音带着酸意传来进来,两人脸上的笑容一滞,飞快地敛了回去,恭敬地站到芊凰身后。 只见楚芊芊身着一袭大红色华裙,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迎了进来,芊凰也不好驳对方的面子,况且人都到了门口,不接也不好,只好笑着起身客套道:“好久不见妹妹了,在府上可还习惯?” “有华姐姐照拂着,府上倒也没人敢给妹妹脸色看,对了,听华姐姐说姐姐好像很是喜爱紫色?”楚芊芊脸上虽是笑着,可是眼底却有着掩盖不住的恨意和妒意,“妹妹看姐姐身上的这身衣裳,样式比华姐姐的还要繁复呢。” 这就是在警告她,一名庶女,穿的自是不能比嫡女光鲜,否则就是不懂规矩,丢了府上的脸。 芊凰装作没有看到楚芊芊眼底无法掩藏的恨意,笑道:“这也是祖母赏赐给我的,倒是妹妹,似乎很喜欢大红色,衣裙的样式也很新款呢。” 楚芊芊听不出其弦外之音,唇角漾开一抹得意的笑容,羞怯道,“没有的事,姐姐别打趣芊芊了,芊芊不过想着今日皇后娘娘的生辰,便穿得喜庆些,也好讨得皇后娘娘欢喜罢了,哪里比得上姐姐天生丽质。” 话是这么说,可是芊凰的眼神却是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楚芊芊紧紧攥在手里面的东西,浅紫色的瞳眸轻轻一转,心中暗自思索道,楚芊芊手里拿着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生辰贺礼,而这礼物的包装,竟然和她的礼物包装得很是相像,都使用了粉红色和金黄色,这其中必有玄机。 她选的礼物是一支通体碧绿的琉璃心簪,而那包装都是精心挑选,而那之后记得楚芊芊院中的可儿专门问了句,湘儿不疑有他也就如实相告了,如今出现了如此相像的包装,她不得不留一个心眼。 楚芊芊眼底挤满了泪水,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伸手拉住了芊凰的衣袖,低声恳求道:“芊芊身为商贾之女身份微末,自是没有机会向皇后娘娘献礼,芊芊希望,五姐姐能够垂怜芊芊,把芊芊的礼物一并带入宫中……” 芊凰唇角漾开一抹高深的笑意,眸中含着些许关切:“罢了罢了,你好好照顾自己便是,礼物五姐姐就帮你带进去吧。” 楚芊芊听芊凰如此说,又仔细地观察芊凰的神色,看不出半分破绽和可疑,芊凰对她似乎很好,可是她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华姐姐不是说她心机很重吗,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应下来,难不成有诈? 顾虑此处,楚芊芊忍不住微微俯下身来,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姐姐此话可当真?” 芊凰唇角扬起一抹了然的笑容:“当然当真,妹妹不相信我吗?”果然有问题,不然楚芊芊不可能会多此一举,如果她没猜错,这次和楚芊华脱不了干系! 楚芊芊闻言面色有些慌乱,勉强掩盖下自己的慌张,扯出一个很是虚伪的笑容:“姐姐这是哪里的话?芊芊只是……有些不放心,如果这样那真是太好了,芊芊多谢姐姐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偷天换日 芊凰低眸看了一眼楚芊芊的礼盒,故作惊讶道:“哎呀,这么巧,芊芊的包装竟和姐姐的如此相像,简直是一模一样啊,而且还是一般大小,这要是放在了一起,只怕连姐姐都认不得哪个是谁的了。” 楚芊芊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怨毒的光芒在眼底闪烁,楚芊凰,我和华姐姐要的便是你分不清楚,你分不清楚无碍,华姐姐却是一早就算计好了,到时候一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即使心中怨毒,楚芊芊脸上的表情也依旧温和如初,这是华姐姐再三嘱咐过的,这楚芊凰机灵得很,一定不能让她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想到这里她微微笑道:“无妨,只要姐姐分开放好便是,再说了,即便是搞乱了也无妨,都是一府的姐妹,皇后娘娘的礼物谁送不是一样呢?” 话虽如此,但芊凰听她如此说来,心中已经全部明白了,楚芊芊手里的这份礼物只怕不是什么简单的贺礼,应该是一份既能够触怒皇后娘娘,又能够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东西吧。 方才楚芊芊提醒她记住贺礼的位置,想必是早就已经在想办法暗中悄悄调换贺礼的位置。而她毫不知情,必然会将楚芊芊的礼物当做是她自己的献给皇后娘娘,然后将自己的礼物当做是楚芊芊的。 想到这里,芊凰眼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如同浸透着万年寒冰的暗刃,她不动声色地接过了礼盒,温婉笑道:“妹妹说的也是,是姐姐多虑了。” 楚芊芊顺势把礼盒递上去,眼神中似有几分惊恐,好像礼物盒子里面装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芊凰装作没有注意到楚芊芊神情的古怪,目光斜睨向不远处的树丛,一抹不知名的神色在眼底划过。 看着芊凰果真伸手接过礼物,藏在不远处的楚芊华眼底闪过一抹怨毒和不屑。 心思玲珑?也不尽然吧,如此单纯的心机也配和我争宠?楚芊凰,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心思狠毒。你现在的地位如此光鲜,我若是再不出手除掉你,只怕你就会夺走本属于我的一切了! 原先我以为你只是一个无才无德的卑贱庶女,对我构不成威胁,谁知你不但引得众位皇子王爷的青睐,还赢走了墨子渊的心。八王爷是我的,八王妃的位置也是我的,我是断断不会让别人抢走他的!任何阻止我和他在一起的人,我都绝不会放过,不论是谁!就算是祖母,也一样不行! 芊凰故意装作没有看到楚芊芊脸上一闪而过的狰狞和远处那抹艳丽的衣裾,温柔地笑道:“那我便替妹妹将礼物带给皇后娘娘好了,哦对了,最近嫡姐的身子可好些了?” “华姐姐?”楚芊芊没有想到芊凰会突然提及到楚芊华,当即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目光下意识的投向不远处,挠了挠头说道,“还,还好啊。” 笨蛋!楚芊华捏紧了拳头,尖利的指甲刺入掌心,动不动就往这边看,这不是告诉楚芊凰自己在这边吗!真是小家小户出来的,没什么教养和心机! 芊凰何其敏锐的直觉,看到楚芊芊那一瞬间的不自然,心中掀起一丝波澜,却未曾多说什么,微微笑道:“嗯,那就好,晚上便是宫宴了,让嫡姐小心身体。” 楚芊芊不疑有他,笑着应下,便转身离开了。 “灵犀,把楚芊芊的贺礼放在我的贺礼下面吧,切记别放错了,不然真要搞混了。”芊凰知道楚芊芊和楚芊华就在不远处,故意抬高了声音,作出一副懒懒的模样,暗暗给灵犀使了个眼色。 灵犀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拿着礼盒离开。 “华姐姐,这样真的可以吗?”树丛中,楚芊芊压低声音问道,有些嫌恶地看了看被泥土弄脏的衣裾,“那楚芊凰真的会彻底消失吗?” “当然。”楚芊华唇角扬起一抹很是得意和怨毒的笑容,“谋害皇后,饶是她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得不伏诛!”楚芊凰,这一次,你的好运彻底到头了! “还是华姐姐聪明。” “呵呵。” 正午,艳阳高照,一个身影四处张望,确定没人后偷偷潜进了栖月苑,身影没入一片花丛中,白皙的面庞被黑巾罩住,一袭素雅的衣饰可以猜测出其地位身份,偌大的院中空无一人,女子微微咧开一个得意的笑容。 暗自思索间,可儿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朝偏房走去,小姐和她说了,那礼物就放在偏房,只要自己按照指定的做,就能得到一大笔银子,后生无忧。 而她一心想着自己日后的风光,未曾注意到身后跟上了一个人,芊凰武功高超,虽然轻功比起月凌殇东方曜逊色不少,但可儿没有习过武,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跟上她,自然是不在话下。 只见可儿鬼鬼祟祟地潜进了偏房,芊凰小心翼翼的闪到一侧,隔着窗纸往里看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可儿拿起桌上的笔,在下面那个贺礼底部写了一行字,接着又把上面的放回原处。 她躲在窗户旁,等可儿办完事走远了才慢慢走进房间,将下面的贺礼倒过来,只见底部工工整整地写了一行字“楚芊凰祝皇后娘娘永享安康,万寿无疆。” 好一招偷天换日。她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好在她早有准备,故意让灵犀暗自将两个贺礼调换了位置,而那行字迹和灵犀的极为相似,只怕可儿是早有准备,提前模仿了灵犀的字迹,想要让自己背上谋害皇后的罪名,又因着这行小字,只怕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芊凰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将手轻轻放在盒子上。现在可以确定了,这盒子里面装着的应该是什么活的东西,方才她就听到了盒子里面细弱的声响,如今听来应该是蛇吐芯的细微声音,以可儿和楚芊芊的惊惧来看,这蛇想必还有着不小的毒性吧。 皇后娘娘的生辰宫宴上,众目睽睽之下,将毒蛇放在贺礼中意图谋害娘娘,这样的罪名,就算有墨子渊和月凌殇等人的维护,她也绝对不可能无恙地躲过这一劫,搞不好整个国公府都会被牵连,楚芊华当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她可不相信楚芊芊能有如此心机,这之后必定是楚芊华在谋划算计,楚芊芊只是个傀儡,若是此计失败,承受圣怒的也会是楚芊芊,她就会被撇的干干净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既然她想来这招偷天换日,自然不能独善其身! 楚芊华,你玩弄心机屡次三番想置我于死地,你可知你此次是自掘坟墓?既然这贺礼本就是你所赠,会有怎么样的后果,自然也是由你一人承担,怨不得别人!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正在芊凰暗自思索时,月凌殇却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大概是想到偏房无人,直接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芊凰眼底滑过一抹诡异的冷光,重新拿起楚芊芊的贺礼,挑了挑眉应道:“对付这种狠毒的人,自然要用狠毒的办法。” “晚晚所言之人……是楚芊芊?”月凌殇随意扫了一眼芊凰手中两个堪称一模一样的贺礼,大概猜到了几分,试探着问道。 芊凰手腕一翻,将那份精致的礼盒扣在上面,眸光骤然一寒,冷声道:“她还没有这个心机。” “晚晚是说另有其人?”月凌殇血色的眸中闪过一抹思虑的神色,脑海中闪过一抹艳丽的身影,继而重新扬起笑容,带着肯定的意味,“是……楚芊华。” 芊凰没有应声,只是淡淡的抬起眸子,浅紫色的眸中波光粼粼,好似最澄澈的曜石般闪闪发亮,一片深不见底的幽邃。 “这次宫宴你最好准备一下,我知道你不爱出风头,但这次宫宴可有不少人等着看你出丑,那些贵女们的手段也许伤不到你,但还是小心应付为妙。”月凌殇心里有些担心,最终还是关切的提醒道。 芊凰如画的眉目中闪过一抹温柔的笑意,淡淡应道:“谢谢你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机行事吧。” 芊凰的话已出口,两人同时抬眸对视一眼,又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深意。 这一次,她没有再客套地称他为“月少爷”,月凌殇俊美绝伦的脸上扬起一抹摄人心魄的笑意,洋溢着淡淡的温柔。沈芊凰也好,楚芊凰也罢,他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向着那炽热的光芒扑去,只要能够靠近一点,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 夜幕沉沉,初秋时节的夜晚最是清凉,宫中灯火通明,尤其是轩霞殿,映衬的恍若白昼一般,而这些光鲜亮丽的下面,究竟还掩藏着多少阴暗而不为人知的一面?往往越是瑰丽光鲜,掩藏的就越是肮脏阴暗。 宫闱深深锁清秋,佳人零落伴红尘。 亲情和友情,便是这深宫中,最不可信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往昔清浅 芊凰身着紫罗兰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金橙色的芙蓉淡淡地开满双袖,三千青丝绾起一个典雅的发髻,随意的戴上绘银挽带,腰间松松地绑着墨色宫涤,斜斜插着一只简单的飞蝶搂银碎花发簪,浅色的流苏随意落下,在风中漾起一丝丝波澜,眉心照旧是一点朱砂,绰约的身姿娉婷,漫步来到轩霞殿。 当芊凰迈着优雅自若的步子进入轩霞殿时,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放下茶盏,被她牵引了目光,定国公府五小姐,乃是月国双姝之一,谁人不知?楚五小姐才貌无双,不仅能歌善舞,而且技艺高超,谁人不晓? 可是纵然以往她在众人眼中完美无比,恍若神妃仙子,却也没有哪一刻似如今这般迷人过。从前的楚芊凰好似蒙着面纱翩翩起舞的仙子,貌美无双,却又隐隐约约令人看不真切,神秘高贵,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而今日的她,却如同那璀璨的星辰一般,绽放着属于她的光辉,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有着说不出的风华绝代,如同水墨画中走出的月中嫦娥般优雅迷人,眉目如画,却又平添了几分光彩。 芊凰轻轻落座,轻拈起茶盏,眸光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深意,一一扫过在场的诸位达官显贵。 坐在月皇下首的便是司徒瑞,鹰眸中蕴藏着锐利,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高贵却又盛气凌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着斜睨天下的桀骜不驯。 明明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容颜,在芊凰看来却是无比的烦躁,只要一看到这双眼睛,她的脑海里就会闪现出他那一日的绝情和冷漠,司徒定,沈静鸥,定妃,先皇,乃至自己,一步一步,都被他算计了进去,到头来终是一空,他与心爱之人双栖双宿,成一对倩影。 她却落破到如此地步!幸得上天怜悯,给了她一次机会,她势必毁去他们司徒氏的江山,让所有欠她的,负她的人身败名裂! 脑海中突然划过月凌殇所说的话,目光下意识地移向墨子渊,漆黑如墨的双眸,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如樱花般鲜艳的朱唇,看上去俊美华朗。 在离他不远处的墨君凌却是镇定自若的喝着茶,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得意,眉宇之间也是一副目中无人得意洋洋的模样,看起来对于扳倒墨子渊的事情已经胸有成竹了。 坐在妃嫔席位上的祥嫔则是优雅自如的与身旁的嫔妃交谈,柔和的五官在灯光的映衬显得越发美貌,她的眸中含着点点笑意,时不时的瞥一眼墨君凌那边的动静,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似乎对于自己渔翁得利的计策很是满意。 芊凰唇角一扬,这场宴会只怕会万分精彩呢,有人被设计陷害却不知道,有人自以为计策天衣无缝,却不知道黄雀在后,还有人自以为自己是黄雀,却不知到头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芊凰妹妹?好久不见了。”正在芊凰反复思索之时,一个清澈的嗓音从身侧传来,她微微侧首,只见容槿华正一脸亲切地微笑着,一如既往的优雅清丽,容貌昳丽,虽称不上国色天香,却给人以一种亲切的感觉。 想到这里,芊凰微微笑笑,眸子里依旧淡淡的,氤氲着水雾般的光芒,浅笑道:“槿华姐姐,哪有好久之说,不是前几日才见过吗?”兴许是官职地位接近,两府的席位被安排在了一起,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感觉到无聊了。 容槿华的眸中清波流盼,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一把拉住芊凰的玉手,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神色:“芊凰妹妹,离宴会开始还早,我们去御花园看看吧,听闻柔皇后从云国带来不少木芙蓉的种子,这种花在月国可是很少见呢,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去一饱眼福!” 云国的木芙蓉?芊凰的眸中暗芒一闪,蒙着一层雾气,恍若无悲无喜,一瞬间眸中的浅紫仿佛凝结一般,夹杂着森森寒气,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在王府里的点点滴滴,他们月下品茶交谈,她月下起舞引得彩蝶双栖,后来才从旁人口中得知那日的彩蝶是他故意命人放出来的。 是从何时开始的,他对她的情意开始一点点淡漠?是从何时开始的,他开始把她算入了这场骗局?感情,真的是世上最脆弱的东西吗?真的是一种牵绊么?可若是无情无义,就算整片天空都属于她又如何?一个人孤独地翱翔,又能够坚持多久? “好。” 墨君凌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容槿华,那点点眸光中带着占有的**,唇角慢慢上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透过容槿华他看到的是无边的权势和地位,那些所谓的权利恍若毒蛇一般噬咬着他的内心,纤长的手指下,掩藏着一抹怨毒的笑意。 来日方长,只要扳倒了墨子渊,他有的是机会去一步步占据父皇心里最高的地位,也有的是时间去赢得容槿华的芳心,到那时,六部尚书的势力都握在手里,他离皇位就会更进一步! 帝王之家的婚姻,其实能由爱情二字决定的?墨子渊未免太过可笑,居然为了一名庶女自露马脚,有了感情的羁绊,他就会多一点破绽,自己扳倒他的信心就会多上一分,帝王之家无情,既然参与了这场夺嫡的浑水,就要做好斩断一切的觉悟。 在皇位面前,亲情,爱情,友情,统统都要让步,这些东西加起来还不及那至尊皇位的一边一角! 敛去眸底无尽的野心,墨君凌将玩味的眸光投向不远处那名阳光般耀眼的少年,此刻的墨子渊丝毫没有注意到墨君凌眼中的怨毒和不屑,他的目光紧紧跟着那抹艳丽的身影,脑海中被那一抹浅紫色完全充斥。高深的眼神化作十二分的柔情直直望向她。 似乎是注意到他在看她,芊凰的步子一顿,微微侧首看过来,墨子渊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慌乱,迅速的将眼神移向了别处。芊凰也将视线慢慢移开,就在对视的那一瞬间,她似乎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什么,却固执的不愿去想。 华灯初上,万千灯火。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御花园,因为已是初秋时节,加上天色已晚,大多花卉都已经凋零了,好在容槿华很热情,一路上倒不算无聊,四周冷清,偌大的御花园似乎没有一点动静。 “芊凰妹妹,这里……好像没有人。”容槿华的声音微微有些轻颤,奇怪,就算再晚,也不应该连值夜的宫女太监都没有啊,实在是令人生疑。 芊凰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这个容二小姐看似优雅强势,实则也是个和心璃一样可爱的人呢,她拉住了容槿华的手,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双手的冰凉,一阵一阵的温暖传递过去,容槿华只觉得心头一暖,脸上的疑虑慢慢退去。 “既然来了也不好就这么走了,槿华姐姐不是渴望着能一饱眼福吗?” “话是如此……”但这气氛未免太过诡异……容槿华捏了捏手掌,犹豫道,“我们出来这么久,宴会也该开始了,不如……” “既然来了,哪有就这么回去的道理?”芊凰直接打断了容槿华的劝阻,不论如何,她也想去看看,云国的木芙蓉,开的可是与往常无二的绚烂?脑海中掠过在水墨山庄的一幕,芙蓉树上芙蓉开,莹润剔透暗香袭来,还有……那段无二的记忆。 “好吧……”到底还是说不过她,容槿华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和芊凰一同并肩走了过去。 越往前走,气氛越是诡异,隐隐约约能够听到花开放的悉索声,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一片开阔,一棵挺拔的芙蓉树映入眼帘,一阵微风拂过,粉润如玉的芙蓉花瓣轻盈飘落,晶莹如雪,细细碎碎。 四周冷清,只有一抹高挑修长的影子,站在芙蓉树前。 周围飘荡着朦胧的烟云,把他的影子熏照的恍若水雾,轻袅徘徊的雾气,氤氲着的凄清一片的上弦月,他就这样孤独地站在原地。 树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影寂然。 两人远远地望着他,一阵冷风吹过,容槿华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扭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芊凰无比认真的目光,心里一紧。 芊凰此刻并没有留意到容槿华的不自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孤寂的心声。这种感觉是何等的熟悉,就仿佛原本璀璨的星辰突然跌入了冰冷的溪水中,无助的碎成裂片。 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月光下孤独的少年,背影被渲染成了一种花开的润色,如同水墨画中走出的人物,被月光渲染得极其不真实。 “他是?”容槿华低声试探着问了一句,芊凰这才回过神来,心里没来由的一阵伤感,木芙蓉……又是木芙蓉吗?为什么,不论是在水墨山庄,还是如今在御花园,木芙蓉的树下,都会有这个身影? 明明她害死了他唯一的姐姐,明明往昔一切如空,为何他还是不肯放下,如此执着于一个念想?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变故重重 容槿华见状一股凉意油然而生,忍不住轻呼道:“芊凰妹妹?芊凰妹妹?”声音虽小,但月凌殇本就是习武之人,自然听到了动静,心跳当即漏了半拍。 她……怎么来了? 身姿清淡如云,潇洒似风,那唇边淡淡的笑容,令人心旷神怡,他的瞳眸里闪烁着琉璃般的光泽,唇角的笑容犹如暮春绽放的雪樱花挂在枝头,宛若花蕊中的细雪,莹润闪亮。 容槿华“啊”的一声惊呼出来,这也不能怪她,毕竟月凌殇的容貌甚至在东方曜之上,而他很少出席宴会,容槿华见他的次数是少之又少,难怪会忍不住吓了一跳。 月光下,一道血红色的光芒闪过,赤色的眸中暗芒一片,心思翩跹,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按理说一个月国人不会对木芙蓉有太多的情愫,而不论是在水墨山庄还是御花园,这名女子的反应都太过奇怪,与木芙蓉有如此渊源之人,只怕也只有她吧。 楚芊凰,沈芊凰,晚晚,绾绾……她们是一个人! “他是……月家少爷?”想到关于月凌殇的传言,容槿华捏紧了袖口的布料,一股冷汗从脊背上渗出,和传言……仿佛不太相似呢,那种温柔…… “晚晚,容二小姐,宴会快开始了,我们不要在这里耽搁了,还是快去轩霞殿吧。”不等芊凰作出回答,月凌殇抢先一步说道,赤色的眸中一片柔情,翩然若水。 “好吧……” 容槿华轻声应道,转身间,一股湖面结冰的莲香从鼻尖传来,芊凰心里咯噔一下,瞳孔骤然一缩,抬头间险些撞上月凌殇的胸口,心里涟漪瞬起。 不同于往日的野姜花香,而是换上了这种前世极其熟悉的莲香,她心里微微一动,是被他发现了什么吗? 一路上,三个人心思各异,一路无言。 “呦,五小姐,容二小姐,月少爷,你们再来晚点可能就赶不上了,快进去吧。”刚到殿门前,一名太监就笑脸盈盈地迎了上来,容槿华巧笑着点了点头,一手拉住芊凰往里走,心里却掀起阵阵波澜。 原来他真的是月少爷,芊凰妹妹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谜团?总觉得东方少爷和月少爷对她的态度都很不一般,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吧。 “今日本宫寿宴,各位爱卿和列国使臣能够出席,本宫深感欣慰。”刚刚落座,月皇后端庄大方的声音便响起来,芊凰心思微微一动。 好戏,要开始了。 芊凰的目光淡淡扫向坐在宴席中间的月皇后上官鸾,生的还算清秀,虽然算不上倾城极美,可是却有一种大家闺秀的端庄高贵之气,为人表面温柔善良,也无怪乎能够得封皇后。不过这皇后之位,又有帝王的几分真心,几分算计呢? 月皇坐在月皇后的身侧,精明的眼眸虽然是看着她的,但芊凰分明感觉到,他根本没有将月皇后的姿色容颜看在眼里。而月皇望着岚妃的时候,眼中的柔情盈盈若水,如此看来,岚妃已经很幸运了。 至少,她可以看得到月皇的柔情,那份独一无二的温柔。 而对一个人的情深,便是对一群人的凉薄,月皇对岚妃感情如斯,两情相悦,终究是辜负了这后宫中的女子。 岚妃又何尝不是因此陷入危险之中,后宫佳丽三千,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又有哪一人的荣宠能够持久下去?比如心机深沉的皇后,再比如千方百计算计的祥嫔,这圣宠又何尝不是致命的毒药,人人都想取而代之。 月皇明明深爱着一名女子,却偏偏因为这皇位虚设后宫,将如此多的女子困在身边,因此埋葬了她们的一生。 “妹妹祝姐姐福寿安康。”正在这时,坐在司徒瑞身边的沈芊柔礼貌地笑了笑,亲手将精心包装好的礼盒放到托盘上,由贴身侍女送了上去,一双美目盈盈若水,红唇上扬出一个很是优雅的弧度。 芊凰眉间不由得闪过一丝忧虑,谁知沈芊柔突然抬眸将目光转向这边,那漆黑的眼眸里暗光一片,深处都是满满的妒意,尖利的指甲忍不住扣进掌心里,一条上好的丝帕被她搅得乱七八糟,好在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那件贺礼上,没有过多的注意她。 上次骑射比试的事被月国人传得沸沸扬扬,回驿馆后陛下冷落了她好几天,好你个楚芊凰,既然你让我再云月两国人面前丢脸,我便让你在全天下人的面前丢脸! 她正瞪视着芊凰,忽然觉得前方有一道刀刃般的目光在注视着她,一转头,正好迎上一双殷红如血的眼眸,眸底满是冷酷的杀意,那凌厉的气息惊得她心中咯噔一下,心跳当即漏了半拍,赶忙慌乱的低下头盯着手中的手帕,迫切掩饰着心中的慌张,后背泛起一股慑人的寒意,手指紧紧握着桌上的茶盏。 这是怎么了,月少爷为何会用那种眼神看着她?那样嗜杀凌厉,好似要将她千刀万剐一般。 她尚且来月国不久,何时得罪他了? 两大家族的势力不可小觑,此次宴会安排的位置也仅次于皇族,甚至在他们这些列国使臣之前,陛下也再三计划过将两大家族的势力收为己用,自己又怎会往刀口上撞? “皇后娘娘,不知是何稀世珍宝?”一些好奇的大臣官员忍不住开口试探道。 月皇后深深地看了沈芊柔一眼,小心翼翼地揭开上面的包装,打开礼盒,露出一尊乳白色的佛像,通体莹润闪亮,纯净剔透,一看便知是上等的好玉精心雕刻而成。 “妹妹真是客气了,人到本宫已经很满意了,何必带上这么贵重的礼物。佟珠,好生收好,这可是妹妹的一片心意。”月皇后看上去很高兴的模样,笑容也诚挚了不少。 沈芊柔脸上笑容不减,多了几分从容自信:“这不过是妹妹的心意,我云国物广地博,奇珍异宝无数,只要诚心寻找,相信也不难找到这种银灵佛像,姐姐说呢?” 话虽如此,但话中难免流露出几分强势和骄傲,月皇后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尴尬的陪笑道:“妹妹所言极是。” 沈芊柔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云国不缺这种珍宝,月皇后却露出如此欣喜的模样,明里暗里贬低了月国的地位,也讽刺了月皇后的见识小。 沈芊柔的目光似不经意间从她脸上划过,嘴角的笑容更浓,仿佛方才那令人尴尬的话不是她说出来的一般。 只听场外一声尖利的嗓音高喊道:“飞羽国使臣到!” 飞羽国?!全场的气氛一下子回归原点,司徒瑞和芊凰眼底同时闪过一抹暗芒,果然来了! 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大步走进场内,身着一袭墨绿色官服,一双鹰眸中带着阴沉的气息,一看便知是常年征战沙场之人,浑身的戾气并非旁人可比。 “飞羽国大将南宫御今日奉我羽皇之命,于月国皇后生辰之日,送上我飞羽国精心准备的贺礼,聊表两国之间的深厚情谊。”他的话语声铿锵有力,如同石凿一般干脆硬朗。 一语毕,全场鸦雀无声,芊凰等人各怀心思地注视着他手中的礼盒,羽皇眼底精光一闪,嘴角噙着一抹略带深意的笑容,说道:“那朕在这里多谢羽皇了,还望南宫将军代转朕的意思。” “末将明白。”南宫御大手一挥,跟在身后的两名宫女将他手中的礼盒呈了上去,南宫御见状弯腰行礼道,“望月皇后能够喜欢这件礼物。” 月皇后亲手接过礼盒,将盒子打开,万丈耀眼的光芒从盒子中射出,光芒璀璨,引得众人的目光都微微眯了起来,心里更是疑虑增生,这盒中放的究竟是什么宝贝? 只见她带着惊愕的目光缓缓从盒子中捧出贺礼,方才在盒子中的光芒一下子溢满了殿堂,众人只觉面前一片光华璀璨,所有的一切光芒都被掩盖了去,只剩下那一片璀璨。 天哪,这是…… 众位小姐纷纷瞪大了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月皇后手上的光华,光芒一寸寸的退去,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一件用金银双线交织而成的凤袍。 而这件凤袍,虽然是由最普遍的金丝银线做成,不足为奇,但那金银丝线似乎用什么材质特殊处理过,上面泛着一层水晶琉璃般莹润的光泽,放在灯光下,一道道的朦胧的光影折射出夺目的光华,轻灵中带着典雅,尊贵中又含着仙气,全套上下没有丝毫交接的痕迹,像是直接用金银丝线织就而成,而非拼接。 凤袍背后绣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赤红色凤凰,墨蓝色玛瑙为睛,彩色宝石琉璃点缀在一根根栩栩如生的凤羽上,逶迤拖地的裙摆看似凤凰的尾翼,广袖则是凤凰丰满的羽翼,整件凤袍简直就是一只惟妙惟肖的凤凰图案。 连芊凰都忍不住暗暗惊叹,这的确是一件珍品,若是穿在身上,那背后的凤凰就如同展翅欲飞一般,宝石熠熠生辉,凤凰栩栩如生,整套凤袍华丽无双,背后的凤凰摇曳生姿。 月皇后的面上忍不住露出惊艳的笑容,点点头道:“这件贺礼本宫很是喜欢,望将军替本宫向羽皇表达谢意。” 南宫御微微一笑,还算恭敬地回道:“那是自然。” “来人,将贺礼拿下去吧。”月皇吩咐了一声,旁边的宫女立即上前来将贺礼接过小心翼翼地拿下去。 虽然沈芊柔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其在强颜欢笑。敛去眼底的一丝叹息,芊凰饶有兴致地看着一个个大臣皇子给月皇后献上贺礼,望着月皇后脸上得意的笑颜,心里微微有些不悦。 这场宫宴上必定变故重重,既然如此,她此番便借着楚芊华的手,给面前这位尊贵的皇后娘娘献上一份大礼吧。 “臣女芊凰,祝皇后娘娘福寿无疆。”芊凰捧着两个礼物上前,先是递上了她自己的礼物,微微勾唇浅笑,将礼物呈给月皇后身边的宫女。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宴会突变 南宫御闻言微微侧目,心里忽的一紧,明明在眼前咫尺之遥,却透出些许清冷疏离的气息,依稀如同月色倒映在一池碧水当中,波光潋滟,比之满殿中那些庸脂俗粉,仿佛独于繁复华美中更见的一份清冷自矜,恍若隔离于这喧嚣盛宴之外。 想到近日里在驿馆听到的传言,南宫御越发笃定,眼前这名给皇后献贺礼的女子就是传言中那名打败了柔皇后的奇女子,只是他怎不知,这月国何时有了如此人才? 此时坐在席位上的楚芊华和楚芊芊同时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双眼紧紧盯着那个礼盒,楚芊华心里直叫嚣道:快打开!只要这个盒子打开,楚芊凰就永无翻身之日了,且不说定国公府会放弃这个烫手山芋,只要自己在祥嫔姨母那里添油加醋地说几句,凭定国侯府的权势和姨母在宫里的位分,一定让她万劫不复! 月皇后微微一笑,在众人炽热的目光下轻轻打开了礼盒,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琉璃心簪,通体碧绿轻灵,莹润闪亮,簪子的尾部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雕刻得栩栩如生,更显高贵优雅。 月皇后见状心中十分欢喜,当即欣喜地拿起琉璃心簪,高声称赞道:“五小姐尽心了,难怪定国公如此喜欢你,这簪子,本宫很喜欢。” 芊凰浅紫色的眸中滑过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唇角微微上扬,浅笑着说道:“皇后娘娘能够喜欢是臣女的荣幸,盼望娘娘能够如同这只凤凰一般,展翅天空永远高贵。” “瞧这小嘴,真会说话。”月皇后用手帕遮住嘴轻笑道,仔细端详着琉璃心簪,果然是上品的碧玉琉璃,竟然毫无瑕疵,更甚的是通体竟然隐隐藏着香气,果真是难得一见的珍宝。她心中欢喜,连带着看芊凰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楚芊华和楚芊芊脸上的表情仿佛是被人扇了好几个耳光一样,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惊恐惧怕。楚芊芊忍不住轻呼一声,见周围人的目光都夹杂着不明意味朝她看了过来,忙惊恐地捂住小嘴,一张精致的脸蛋吓得煞白,嘴唇毫无半点血色,直到现在都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芊华表现出的难以置信丝毫不少于楚芊芊,她的心忽的一紧,胸口传来一阵闷痛,脸上毫无血色,眸底死灰一片,毫无生气,唇角微微勾起。 没事的,没事的,这个计划从头到尾都是楚芊芊在出头,她根本没有露面,无论如何都不会牵连到她,不会有事的……她还有祥嫔姨母和定国侯府的庇护,哪怕皇上也要给上几分薄面的…… 话虽如此,但心底的酸涩还是丝毫未减,楚芊华不甘心的攥紧手中的锦帕,原本精致的锦帕被她攥得皱皱巴巴,图案也模糊一片,双眸中迸射出毒蛇般怨毒的光芒。楚芊凰,为何你如此命大?为何无论我怎样努力,到头来都会沦落到那般的境地?凭什么,凭什么?苍天你不公! 楚芊凰……我一定要杀了你,哪怕要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这样精致用心的礼物,本宫定然日日带着!”月皇后看样子心中万分喜欢这只琉璃心簪,当下便把琉璃心簪插在了发髻一侧,巧笑着转头看向月皇,轻声问道,“皇上,这簪子臣妾带着可好看?” “嗯。”月皇淡淡地应了一声,眼神却是有些飘忽,脑海中幻化出另一幅模样,目光下意识地飘向坐在皇后下首的岚妃,迷离的目光顿时充满柔情,若是岚儿带着,应当比皇后更好看。不,以岚儿那般仙姿出尘的容貌,何须带这些俗物来衬托呢?反而遮盖了原本清丽的气质。 月皇后见状面色有些尴尬,但依然维持着基本的优雅得体,心里却是将岚妃咒骂了个遍,十指扣得紧紧的,双眸迸射出不甘的狠光。又是这个贱人,无论何时,皇上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个狐狸精!她到底有什么好?没有显赫的家世,全凭着一张狐媚子的脸迷惑皇上! 不过好在上天是公平的,今日过后,岚妃母子就会彻底消失在皇族史册中,自己也能彻底根除这根眼中钉! 别怪本宫心狠,谁让你太过优秀,这宫里的女子,越聪慧死得就越快,获得的宠爱越多,离死亡的深渊就会更近一步,宋槿岚,你霸占的皇恩圣眷实在太多了,从今往后,如果你识相,就乖乖进冷宫了断余生,如果不识相……本宫有无数的手段让你痛不欲生! 芊凰听了月皇后的话,目光暗暗扫视了一眼席位上脸色骤变的楚芊华和楚芊芊,唇角漾开一抹冷酷的笑意,如同隐藏着刀刃的锋利匕首一般渗人心魄。 楚芊华,这只是个开始,你不是想要独善其身吗?我又怎能让你从这场棋局中全身而退,自己种下的果,还是自己来品尝的好,我会将你的希望一点一点粉碎,让你品尝一下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 眸中的冷光一点一点的收敛下去,芊凰唇角漾开一抹温柔的笑容,柔声道,“禀娘娘,臣女还有一事,臣女的堂妹芊芊因为身份微末无法亲手向娘娘呈上贺礼,可她心中万分思念娘娘,千叮万嘱,定要臣女转交她精心准备的礼物。娘娘请看。” 语毕,芊凰恭敬地将礼盒呈了上去,楚芊华的唇角微微扬起一抹阴冷的笑容。殊不知这一幕被月凌殇尽收眼底,俊眉微蹙,血色的眸中透着几分令人退却的嗜杀之气,楚芊华顿觉有一股犀利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转过头来正对上月凌殇那毫无温度的目光。 仿佛周围有中令人恐惧的气息在逐渐升腾,刺骨般的寒冷涌上来,像是有一双恶魔般的手在使劲儿地抓着她,像是要把她拖进地狱中。现在的他,像所有光芒都在黑暗中,充满了诡异恐怖的气息,让人拼命想逃离,不敢靠近他。 楚芊华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静下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胸口一阵阵的闷痛,不敢抬起眼眸,方才她从那双无情的眸子里看到的不仅是冰冷,还有凌厉的杀意。 没错,是杀意,可月凌殇为何要杀她?脑海中一度闪过月凌殇对芊凰的维护,楚芊华这才惊恐的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巴,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生怕自己一松手就会发出一声尖利的惊呼。难道,是因为楚芊凰……这怎么可能…… 听到芊凰说到如此地步,月皇后的脸上极快的闪过一丝不屑和嘲讽,目光居高临下地朝楚芊芊看过去,眼底的不屑更甚,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女而已,有什么资格思念她?看那张小脸惨白的,一看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 她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岂会在乎商贾之家的女儿?不过,既然芊凰把礼物都呈了上来,她自然要收下,而且要高高兴兴地收下,否则就会坏了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贤淑形象。 她能与岚妃分庭抗争,一方面也是因为在众人眼里品行无瑕,让皇上没有理由废除她的皇后之位。再者看芊凰送的礼物如此高雅,也许这楚芊芊身份虽微末,但送的礼物也不错呢? 如是想着,月皇后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得体的笑容,她极为优雅地说道:“嗯,她也是有心了,佟珠,打开吧。” 乖巧站在月皇后身边的佟珠依照她的吩咐,小心翼翼地将礼盒打开,月皇后也有些好奇的偏过头去—— “啊啊啊啊啊啊——”一向在外人面前端庄无比的月皇后突然发出一阵尖利的喊叫,脸色煞白地躲进月皇怀里,拿着盒子的佟珠也是面无血色,直接将盒子摔到了地上,一瞬间身子瘫软在地上,手臂打着颤,喃喃自语地喊道:“毒蛇……有毒蛇啊!” 这四个字如同一把烈火,霎时间点燃了整个宫宴现场。 月皇后脸色惨白地从月皇怀里探起头来,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妆容也花了,一脸的狼狈,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端庄高雅?月皇看着突然扑过来的月皇后,眸中闪过一丝厌烦,等看清楚那礼盒中装着的吐着蛇芯的毒蛇时,一瞬间脸色也变得乌青,颤声高喊道:“来人!快护驾!” “护驾!保护陛下和娘娘!”侍卫们一个个都举着刀剑将月皇和月皇后护在身后,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制服这条毒蛇。因为他们不懂这条蛇的毒性,生怕一不小心伤到自己赔上性命。 另一边也有暗卫将司徒瑞和沈芊柔保护了起来,在场的众人都是脸色大变,一些胆小的富家千金甚至躲在丫鬟身后哭了起来,更别提上前了,就连墨君凌和墨子渊在那一瞬间,脸色也是大变,不敢贸然上前。 芊凰的唇角当即勾起一抹略带讽刺和嘲弄的弧度,浅紫色的眸子里面尽是嘲讽,毫无往日的温和。精通医理的她如何不知,原本以为不过是一条普通的毒蛇而已,哪曾想竟是银环毒蛇,楚芊华为了害她,可真是舍得下赌注呢。 银环,乃是毒蛇之中最为致命的神经毒素蛇,被咬伤后会麻痹神经导致呼吸麻痹死亡,是特别危险的毒蛇。而银环动作极快,一旦确定攻击目标,必然迅速攻击,一击毙命,就算是武功高手,也不敢贸然与它进行正面交锋。 一时之间,宫殿中乱作一团,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惧的望着在翻倒的礼盒上段游走、吐着芯子的毒蛇,现场静得连呼吸声都可以听到,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而银环蛇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一般,仍旧趾高气昂地吐着芯子在原地游走,仿佛在挑选下手的对象。 芊凰面无表情地望着惊慌失措的众人,脸上闪过一丝讥讽,这就是所谓的朝中栋梁和天之骄子吗?!不过就是一条毒蛇,竟然把他们吓成这副模样?!还有那些所谓誓死奉献忠诚的侍卫,他们就是这样奉献自己的忠诚的?! 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冷笑,芊凰慢慢站直身子,眉峰微微蹙着,浅紫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凝重的神色。银环蛇的移动速度极快,加上毒性极强,她虽然轻功不错,可是到底没有十足把握,最重要的是,以她的内力武功,也不知能否一击毙命…… 第一百一十七章 供出芊华 如果不能一击杀死银环,到那时候,可就麻烦了。 见芊凰慢慢走上前去,众人的目光不由全部聚集到了她的身上,一时间屏息凝神,谁也不敢妄动一步,女子的身影极其纤弱,可是那一身高贵优雅的紫色,又彰显出了她一身的风华绝代。 她的眼眸深邃冷冽,唇角紧紧抿着,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银环蛇走去,一袭风华绝代的紫纱在地上一寸寸地滑过,一步一步,女子的步伐恍若踏在了所有人的心坎上。她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的纤弱无力,可是她走的每一步却都那么坚定而充满力量。 随着她一步步走近银环毒蛇,凤眸中迸射出了森寒的杀机。 “晚晚!” “五小姐!” “芊凰!” 这时三声呼唤不约而同地在空中炸开。正当芊凰劈手准备对付银环毒蛇之时,却听到三声焦急万分的呼唤,动作微微一顿。 也正是她不经意间一个走神,银环毒蛇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了危机,主动朝着芊凰攻击起来,芊凰没有料到银环毒蛇的反应竟然如此灵敏,一个仓皇闪身躲开了银环毒蛇的攻击,衣袖之下暗暗握住了一根银针。 忽然身体落入了一个带着墨兰清香的怀抱,心里微微一紧,紧接着那人带着她微微一旋躲开了银环接下来的的攻击。而抬眸间正前方,墨色深沉,一身衣袍在殿中呼呼作响,无风自鼓,黑发如墨,赤眸殷红如血,周遭的气氛骤然转变。 月凌殇的唇角勾着如同地狱之王般冷冽嗜血的笑容,赤红的眸子里面迸射出骇人的杀机和寒意,而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已经快准狠地掐住了银环毒蛇的七寸处,还未待众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那剧毒无比的银环毒蛇已经在他的手里化为了灰烬。 芊凰就这么望着月凌殇,一瞬间的眸光极为复杂,说不出是感慨还是愧疚。他还是因为她出手了,原本她根本不想拖累他,不想他过早的暴露实力,不想他将自己完整无疑的展现在有心人面前,所以想要自己直接解决这条毒蛇,却没有想到,一直在众人面前隐忍了这么久的他,还是出手了。 他变了,若说从前的月凌殇是一轮血色的孤月,让人不敢靠近,忍不住想要逃离,那现在的他就是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于夜空熠熠生辉,虽可望而不可即,但总是让人心生向往,想到他身边去。 “姐姐,你没事吧?”楚云浩惊慌失措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芊凰看着楚云浩一脸焦急担忧的模样,心里微微一暖,到底这个弟弟,还是关心着她的,“姐姐,你怎么这么冲动,这毒蛇这么厉害,若不是东方少爷及时救了你,你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她从来没有见过楚云浩如此慌乱的模样,尤其是那满眼的惊慌几乎掩饰不住,这时候方才接住芊凰的东方曜才轻轻松开她,语气带着几分歉意地对楚云浩道:“楚少爷言重了,方才及时赶到推开五小姐的,不是在下,是凌殇。” 拥有诅咒之身,不祥之称的月凌殇? 楚云浩的眸中闪过了一丝惊愕,方才看到芊凰向银环毒蛇的方向走去,他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而月凌殇,东方曜和墨子渊他们三人几乎是同时出声制止,唯恐芊凰出了什么意外,然而墨子渊还是慢了他们一步,月凌殇和东方曜几乎同时出手,他们的动作都快的出奇,连他才勉强看到东方曜接住了芊凰,而月凌殇杀了银环毒蛇。 而东方曜此刻只觉得怀中的温热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着他的心里也感觉到空空如也,莫名的失落,唇角淡淡溢开一抹凄苦的笑意,可是他又能如何? 他身上背负着不为人知的使命,没有办法给她幸福和宠溺,别说是基本的幸福,恐怕就连一分纯粹的爱,他都给不起。那么终有一日,他对她的爱里面会掺杂太多的杂质 墨子渊望着四人的身影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墨黑色的眸中充满了深意,方才竭尽全力,他还是慢了月凌殇和东方曜一步,这是否就如同这一场感情呢?即使他竭尽全力去争取,也已经迟了。 “来人!快把楚芊凰给本宫抓起来!” 月皇后惊魂未定,早已不复平日里的端庄优雅,目光恼恨地盯着芊凰。而此刻其他大臣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同时将目光集中到芊凰身上。 方才可真是叫他们大开眼界,没想到一向名声不祥的月凌殇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竟然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生生将银环毒蛇化为了灰烬,而那一向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东方曜,竟然也有那么快的身法?! 更令人叫绝的是,他们两人竟是比武功卓绝的八王爷墨子渊还要早一步上前,真是不可思议。 然而随着月皇后的一声怒喝,所有人都回过神来,同时将目光集中到了芊凰的身上,意图谋害皇上皇后和在座贵客,这可是死罪! 然而芊凰却是镇定自若地走到前面跪下,面不改色道:“不劳各位动手了,芊凰自知有罪。” 岚妃有些偏爱芊凰,连忙佯装一份柔柔弱弱的样子,温声道:“芊凰,这礼物乃是你堂妹所送,就算追究起来也是你堂妹的罪过,你又何罪之有?”说罢将目光投向一脸犹豫的月皇,继续说道,“皇上,方才若不是芊凰及时出手,臣妾和众位姐妹说不定就被这毒蛇咬伤了。” 月皇闻言满意地点点头,望向芊凰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柔和。 “回皇上,是芊凰不明真相,险些就伤了皇后娘娘尊贵凤体,自是有罪的。”芊凰的眸子不卑不亢地望着月皇,余光注意到岚妃眼底的担忧,心中闪过一丝暖意。 话音刚落,众人眼中都掠过一丝赞赏之色,如此说来,芊凰看样子是在认罪,其实却是撇清了关系。这个礼物乃是楚芊芊所送,她不过是带人转交而已,况且她在那样万般危急的情况下,也是她以女子之身上前对付银环毒蛇,险些受害,确实不能怪罪于她。 “臣妾认为,不知者不怪,皇上觉得呢?”月皇听岚妃如此维护她,神色立刻变得柔和起来,温和地应道:“那是自然。” 月皇后闻言反倒不罢休了,狠狠的瞪了芊凰一眼,语调尖利:“带毒蛇上殿献礼,险些伤了本宫倒是事小,可是若是伤了皇上的龙体,可就罪名不轻了!你可知罪!”好一个臭丫头,竟然能让岚妃出言相护,想必本事不小,她怎能轻易罢休?! “母后此言差矣。”墨子渊神色漠然地望着月皇后,一抹讥讽在眼底划过,又冷冷地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周,语气淡淡带着维护道,“方才银环毒蛇险些伤到母后和父皇,如此多侍卫大臣,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斩杀,唯一上前意图斩杀毒蛇的可是芊凰,母后难道连这些没有看到么?如此处理,难免让人心凉,认为我月国皇室是非不分,母后可承担得起这责任?!” 一番话下来,众人的脸色齐齐一变,看向芊凰的神色多了几分敬佩,她一个弱女子,在危急关头想到的不是保护自己,而是去斩杀银环毒蛇,岂不是叫他们这些所谓的国家忠臣人汗颜?况且方才岚妃和八王爷都极力维护她,可见其背后的势力不小,一名女子能有如此实力,实在令人钦佩。 “子渊说的没错,五小姐虽然有小过,可是却有大功,皇后也不必追究了,只是这送上毒蛇的女子,断断不能轻饶!”月皇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语气凝重道。 楚芊芊脸色顿时一变,更加惨白,谋害皇后的罪名,一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这可如何是好?!她的目光不由得转向楚芊华,带着几分祈求,语气恳求道:“华姐姐,你救救芊芊啊,救救我……” 楚芊华此刻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哪里还顾得上楚芊芊,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语气冷然道:“姐姐帮不了你,皇上震怒了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什么?!不,不行……“华姐姐,求求你,求求你了,你帮帮我……”楚芊芊此刻哪里还顾得什么骄傲,低声恳求,拉住楚芊华的手微微打着颤。 “礼物是芊芊亲手交给我的,不过兴许她也不知道礼物被人动了什么手脚吧。”芊凰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眸中闪过一抹寒光,柔声道,“芊芊此刻也在场,不如让她上前来问个清楚。” 月皇眸中闪过了一丝冷戾,当即将目光转向楚芊芊,冷声道,“楚芊芊,谋害皇后你可知罪?!还不跪下!” 楚芊芊浑身一颤,柔柔弱弱地跪在了殿前,虚弱道:“这,这毒蛇不是臣女送的,臣女不知道啊……臣女……” 语无伦次,众人心中顿时明了,这毒蛇,就是眼前这名柔弱的女子送的,当下众人看向她的目光顿时转为鄙弃,看上去挺柔弱的女子,竟然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真是令人不齿! “够了!语无伦次,还敢说不是你送的?!”月皇冷冷盯着楚芊芊,声音高高在上传了过来,有一股属于帝王的威严。 “禀皇上,芊芊妹妹性情柔弱,想来这礼物并非她所赠。”就在楚芊芊遭众人唾弃之时,芊凰突然开口替她分辩,不只是在座众人大吃一惊,就连楚芊芊眼底也闪过一丝惊愕。 楚芊凰为什么要帮她?她不应该在这时候落井下石吗?反倒是华姐姐,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她却一言不发,恐怕正想着怎么除掉自己杀人灭口吧…… 心里一衡量,高下立显,心里也暗暗有了打算。 芊凰见时机成熟,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继续劝慰道:“芊芊妹妹,你不必害怕,这礼物究竟是何人所赠,想必你早已知晓,欺君可是重罪,对你将来的前途也有影响,你好好想清楚了,把事实都禀告给皇上,也许还能摆脱罪名。” 可恶的贱人!楚芊华脸色骤然一变,恨恨的咬紧牙关,她这是在诱导楚芊芊把自己供出来!好一个狡猾的贱人,知道抓住楚芊芊的弱点加以利用,好把事情反栽到她头上!可恶! 楚芊芊闻言浑身一颤,嘴唇微微张开,这个小小的举动看得楚芊华心惊肉跳,一记威胁的眼神看过去,然而对方并未留意到她警告的眼神,楚芊芊打定了决心,既然楚芊华放弃了她,她不如顺水推舟将一切都说出来,还能免了罪过! “是……是楚芊华指使臣女谋害皇后娘娘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波未平 一语惊四座,众人纷纷讶异的瞪大双眼,现场顿时静得离奇,一切发生和发展的如此令人意外,仿佛头顶炸开了一声响雷,在座的大臣使臣都像半截木头一样愣在了那里。 什么?难道这楚芊芊真的是受人指使才会带毒蛇上殿意图谋害皇室?可是这楚芊华也是大家闺秀的嫡女,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都是一府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这样做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实在是令人想不通。 可恶,可恶,楚芊芊,你这个没心机的蠢丫头!竟然听从了楚芊凰这个小贱人的蛊惑供出了本小姐!哼,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了吗?还差得远呢!楚芊芊,等这件事过去之后,本小姐再跟你秋后算账!你当真以为楚芊凰能护得了你?!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楚芊华银牙咬得咯咯直响,小手狠狠绞着手中的丝帕,精致的丝帕都被她绞变了形。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惨白,装作身体不适的模样,当即模样柔弱地跪在了大殿中央,虚弱地说道,“臣女芊华参见皇后娘娘,陛下。” 没有等皇上发威,而是主动上前,温柔有礼,虚弱的模样,让在座大臣使臣的眼中不由滑过一丝怀疑,这样一个柔弱知礼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有胆量谋害娘娘和陛下呢?况且楚芊华一个国公嫡女,也完全犯不着设计谋害皇后娘娘啊。 “楚芊华,罪证在此,你可知罪?!”月皇冷冷地望着楚芊华,声音居高临下的传了过来,眼底一闪而过的迷惑被很好的掩盖过去,言辞之间有一股帝王的威严。 楚芊华的眼中流露出了几分迷惘和不解,仿佛对这些事情并不知晓,并且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跪在不远处瑟瑟发抖的楚芊芊一眼,开口问道,“芊芊,我平日里待你也不薄,你为何要如此陷害我呢?” 芊凰闻言冷冷一笑,唇角微微勾起,她早就料到楚芊华不会轻易就范,楚芊芊性格怯懦,能供认出楚芊华想必已经很是惊恐了,要想让楚芊华一步步招认自己的行为,还需要她来添上几笔…… 想到这里,芊凰上前笔直地跪在楚芊华的身边,脊背挺得直直的,即便是跪着,也丝毫不影响她高贵优雅的气质,此刻她佯装一副十分忧虑的模样,轻声说道:“嫡姐,你怎么会将毒蛇装在礼物里面假借芊芊之手献给皇后娘娘呢?这可是死罪啊。” 言辞之间满是惋惜的意味,也让众人不禁对这名貌美绝伦的女子生出了敬佩之心,在这种情况下,她想到的不是独善其身,而是出言劝解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这副高贵无双的气质也让在座不少夫人动了心意。 “五妹,你这是在说什么?”楚芊华故意提高了嗓音,声音听起来虽然依旧柔弱无力,但音量却足以让大殿内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众人纷纷握紧了手掌,静待着她的下文。 楚芊华面色无辜地望着芊凰,继续开口说道,“我让芊芊送给娘娘的明明是一根簪子啊,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这银环毒蛇呢?” 这不大不小的声音恰好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声音里面透着浓浓的怀疑之意,仿佛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一般,却也在不经意间这盆脏水推向了芊凰。 紧接着楚芊华握紧衣袖,跪着向前进了几步,恭敬地叩了一个头,面露无辜之色地望着月皇和月皇后:“还望娘娘陛下明鉴,臣女自知身体不好,因平日里偶与五妹有过过节,故而让芊芊将我的贺礼代转给五妹呈上,可不知臣女精心挑选的簪子为何变成了这银环毒蛇……还望娘娘陛下明察,还臣女和芊芊一个清白!”语毕,楚芊华眼底掠过一抹狠光,在地板上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 听到楚芊华的话,众人的脸色齐齐一变,眼底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若是按照楚芊华如此说来,要谋害陛下和娘娘的人……岂不是楚芊凰?! “楚芊凰,你告诉本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她说她送给本宫的贺礼才是那根簪子?!说!”月皇后听楚芊华如此说来,心中窃喜,便又将目光投向了芊凰,那目光带着高高在上的压迫力,似乎是想要看看,楚芊凰还能如何分辨。 岚妃母子维护的人,就是她要打压的人! 东方曜此刻已经重新坐回了东方家族席间的席位上,氤氲着薄薄雾气的墨眸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担忧,很快便隐没其中,旁人根本看不出端倪,唇角微微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也许是他自己多虑了,芊凰心智的聪慧玲珑,何须他来做这不必要的担心。 想比东方曜表面平静,心底波涛澎湃,墨子渊却是显得更加忧心忡忡,他听到楚芊华的话,恨不得立刻走了出来替她分辩,芊凰不可能是那种人,楚芊华不知又在耍什么诡计!可他心里也明白,此时若是冲出去不但无法替芊凰挽回清白,还有可能让情势进一步恶化,他必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出手相助…… 所以现在,必须安下心来等待…… 可这一分一秒是如此漫长,他恨不得上前去替她挡下所有恶意的目光,可他必须压下那种冲动的**,他不能让这道光芒再一次在指尖流失! 而楚玄璟便没有他们二人这样的耐性,他当即上前指着楚芊华说道:“芊华姐姐,你怎可如此胡言乱语!那簪子分明就是芊凰精心选好送来的,我之前还亲眼见过这簪子呢!” 芊凰听他如此说,心里微微升上一股暖意,冲着楚玄璟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那簪子璟儿哪里看见过,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保护她,不让楚芊华伤害她罢了,真是个傻孩子,她既然出此一举,就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不过这份心意还是令人心头一暖。 “璟儿,你这是血口喷人!”楚芊华自然猜到楚玄璟在替芊凰撒谎,当即有些委屈柔弱地看着楚玄璟,佯装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知道五妹和你的关系好,你是个好孩子,自然不希望她有事,可是我也是你的堂姐啊,你怎么可以为了维护五妹而如此冤枉我?!陛下和娘娘都在这里,你怎可如此感情用事!” 南宫御坐在对面使臣的位置上,手指紧紧地攥着茶盏,眸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如同浸润着千年寒气的匕首出鞘,他冷冷地望着楚芊华,暗道:这女人好深的心机,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一种直觉告诉他,那名美貌绝伦的女子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一个人的眼睛不会骗人,他从芊凰的眼中看出了无尽的清冷和高贵,而眼前这名女子眼中只有怨恨和算计。但他一介武夫尚且还是飞羽国此番的使臣,此乃月国家事自然不便插手,只得在此旁观,真是令人憋火! “嫡姐……” 然而此时众人都被楚芊华精湛的演技骗了过去,开始在心里同情这名姿色平平的女子,就在这时,一声呼唤如同环佩叮当般悦耳清透,似乎隐隐夹杂着几分惋惜和无奈,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芊凰满脸都是失望的神色,她淡淡地看着楚芊华,低声说道,“嫡姐,我自认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的你的事,这点你可承认?”一个目光,一个神情,让原本准备看好戏的司徒瑞和沈芊柔浑身一颤,一个不可能的念头油然而生。 这个表情,这种眼神,和那一日沈芊凰看向他们的情况一模一样,带着难以置信和悲切,甚至是惋惜无奈的神情,这……怎么可能…… 沈芊柔面色极其阴沉,双掌用力过猛险些将茶盏碾碎,双眸中迸射出利剑一般的寒光。除掉了一个沈芊凰,本以为可以在皇后之位上高枕无忧,毕竟在云国没有任何一名女子能在才艺上超越她,可此番来月国频频受困,多半是因为眼前这名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言辞神色都酷似沈芊凰的女子。 不论她是沈芊凰,还是单纯的和沈芊凰酷似,这名玲珑心思的女子,都留不得!否则将来一定会是心腹大患! “确实如此。”楚芊华看了看芊凰,眼中也充满了惋惜,她微微笑着说道,“可即使如此,也不能让嫡姐替你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啊,这可是大罪!” 芊凰冷目幽转,直直的盯着楚芊华,唇角扬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一瞬间竟让楚芊华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仿佛眼前这名巧笑的女子早已掌控了一切,她的身子不由地轻晃了一下,竟是不敢再与她对视。 众人虽是看得明明白白,但是心底却充满了困惑,楚芊凰的为人他们都见识过,心里自然是对其极为钦慕。可是楚芊华也说的如此合情合理,似乎也不像是瞎编的,一时之间,他们竟然也不知道究竟该相信哪一位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波又起 “楚芊华,本王问你,既然你说你送的才是那根簪子,你可有什么证据?若是没有,还是不要嘴硬狡辩了!”墨子渊站起身来冷冷地望着楚芊华,语气严厉道。 在他的心里,自然是万万不会相信芊凰要谋害月皇后,当下就把怀疑的对象指向了楚芊华。 楚芊华听了墨子渊的话,眼中滑过一丝冰冷的笑意,墨子渊这分明就是在偏袒楚芊凰!她拿不出证据就算有罪,那楚芊凰呢?为什么她照样拿不出证据就什么事都没有?!可恶! 然而这只是一瞬的心理活动,楚芊华清了清嗓子,继续柔弱地回道:“回八王爷,臣女想,五妹送礼物的时候,应该在礼物的背面写了名字吧,王爷可以看看。”话语间,她的目光屡次晲向芊凰,美目中杀机毕露,带着怨毒和得意。 事到如今,结果很快就要揭晓了,她已经没有必要再和楚芊凰惺惺作态了,这次,是她赢了!楚芊凰,就算墨子渊偏袒你又如何,事实摆在面前,就算是王爷也保不住你,你就自认倒霉吧!放心,在你被处以极刑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真相的,会让你做一个明白鬼。 然而芊凰的面色仍旧淡然自若,没有掀起丝毫波澜,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楚芊华的话,也仿佛没有看到楚芊华得意而怨毒的眼神,她的唇角漾开一抹妖诡的笑意:“嫡姐猜得很对呢,我确实在礼物上写了名字。” 装簪子的盒子已经被佟珠放到一边收了起来,月皇闻言立刻挥手示意大太监将礼盒呈上来,只见礼物盒子下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一行清秀的小字:“楚芊凰祝皇后娘娘永享安康,万寿无疆。” 岚妃和墨子渊眸中同时闪过一抹欣喜的神色,月皇则是面色阴沉地将盒子直接砸到了楚芊华面前的地板上,怒喝道,“大胆楚芊华,竟敢欺君罔上,你自己好好看清楚,这盒子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楚芊华无法掩饰眼底的慌乱,赶忙拿起盒子来看,在目光触及那行字的一瞬间,脸色骤变,目光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似笑非笑的芊凰。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嘱咐可儿在装着毒蛇的盒子上写上楚芊凰的名字,可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是楚芊凰一早算计好的,想用只字片语误导她,让她自食恶果?!越想越有可能,楚芊华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恼怒的恨意,这个贱丫头,居然屡次三番使计逃脱,她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芊凰唇角微微一勾,扬起一抹不算太深但很是讥讽的笑意。 楚芊华咬了咬牙,脑袋一抬,语气生硬道:“就算盒子上面写的是楚芊凰的名字又如何?可谁又能拿出证据证明,那剧毒无比的银环毒蛇是我送的?!说不定是楚芊凰故意调换了我们的礼物!”楚芊华一手拿着盒子,强装镇定地看着月皇,振振有词。 闻言众位大臣脸上顿时露出了难色,的确没有人能证明这贺礼是楚芊华送的,说不准也有可能是楚芊华送的簪子却被楚芊凰调换了,这事他们也说不准啊。 “放肆!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敢狡辩!你的意思莫不是五小姐故意陷害你?!”月皇颇为恼怒的瞪着楚芊华,厉声呵斥道。虽然不知岚儿和子渊为何无缘无故袒护楚芊凰,但此事他心里也有了思绪,断断不能再容忍下去了! 楚芊华忍不住嗤笑一声:“臣女知道,皇上更加偏袒五妹,臣女自知无力与五妹抗争,皇上要杀便杀,只是臣女不服!臣女是清白的!”她跪得笔直,振振有词,俨然一副被冤枉的模样。 “你……”竟敢藐视天威,真是反了!月皇虽恼怒却是许久说不出话来。 众人此刻都有几分左右为难,有些尴尬的看着月皇,谁也不说话,若是此刻判了楚芊华谋害皇室的罪名,只怕真的要让外人觉得这是徇私,可是要想公平公正,这事情又要去哪里找证据?!真是让人犯难。 然而正在这时,芊凰却是婉转地笑了起来,她的声音空灵清透,如同清流冲荡山间的声响,美妙动听,梦幻朦胧的眸子里含着淡淡的嘲讽,凤眸半眯,美得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她的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盯着楚芊华,看的后者有些发毛,这才微微笑道,“证据?嫡姐方才已经亲口承认了,还需要什么证据?” 楚芊华刚刚悬上去的心一下子落回原地,忍不住冷冷嗤笑道,“五妹莫不是给吓傻了?我何时承认过?!”真是好笑,还以为楚芊凰又有什么算计,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句话,真当她是傻的不成?! 芊凰面色不变,冷声道:“方才大家都听到了,嫡姐自芊芊说完便口口声声说是银环毒蛇,甚至还点出这银环毒蛇剧毒无比,可是据我所知嫡姐并未习过医,而在座诸位也无一人提及这是银环毒蛇,试问,若不是嫡姐做了手脚,是如何得知那毒蛇是银环?又是如何得知它剧毒无比?!” 她深邃的眸子恍若一个无底的黑洞,夹杂着毁灭一般的力量,直勾勾地盯着楚芊华,清清楚楚注意到后者的脸色骤变。 楚芊华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芊凰,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面前这名女子一般,她是如此耀眼……可笑她还以为自己计谋无双,此番天衣无缝,还想着设计陷害芊凰让她永不可翻身,却没想到,最后落得了如此下场! 谋害皇室,这罪名不说她也知道有多严重,只怕就算定国公府和定国侯府同时出面,再加上姨母说情,也不可能把她保下来了…… 这次,她是彻彻底底的输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果真是她自己挖好了陷阱,自己往里跳啊。楚芊凰当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众人闻言这才回过神来,纷纷点头称是,看着芊凰的目光不由的更加倾慕,在那样的处境之下还能够如此淡定自若,拆穿楚芊华露出的破绽,其谋略果真是过人啊。 “来人!把楚芊华给朕打入死牢,明日午时处决!”月皇无比憎恶地扫了楚芊华一眼,吩咐下去。 孟氏的脸色立刻吓得惨白,赶忙跪下道,“皇上恕罪,是臣妇教女无方,还请皇上恕罪啊!” 定国公蹙了蹙眉,他对这个女儿本就没多少感情,但事已至此,毕竟是他的血脉,也不好太冷漠。想到这里,他也上前跪在孟氏声侧,面不改色道:“皇上,小女此举是臣教导无方,小女年龄尚小,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这时,定国侯府的席位上也掠过一阵微风,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上前跪下,恭声道,“定国公所言极是,还望皇上,皇后娘娘免了芊华的死罪。” “这……”月皇也有几分为难,毕竟二人都是朝中重臣,也堪称他的左膀右臂,又都和楚芊华有所牵连,只怕是…… “皇上。”正在月皇左右为难之际,一个动听的嗓音传来,众人齐齐一惊,同时将目光集中到大殿中央那名惊才绝艳的女子身上。芊凰抿了抿唇,神态自若道,“还望皇上,娘娘免除嫡姐的死罪。” 短短十三个字,却是带给在座众人极大的震撼,眼底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四下一片连呼吸声都能听清的安静,纷纷露出不解的神色。这楚芊华要害她,她为何还要帮楚芊华求情?! “同为国公府出来的小姐,差别为何如此之大……”月皇看了芊凰一眼,又看了楚芊华一眼,轻叹了一口气道,“你们都起来吧,今日是皇后寿辰,朕不想再追究了,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罚六十大板稍作惩戒吧。” “谢皇上——” 孟氏此刻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六十大板,也不知道芊华能不能受得住,但好歹命是保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风头过去了,再算这一笔总账! 孟氏等人立刻俯身谢恩,回到席位上,定国公连看都不曾看楚芊华一眼,仿佛这个女儿根本就不存在一般,面不改色,面色冰冷如霜。 芊凰则是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楚芊华,款步走至楚芊华身边,用只有她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嫡姐,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心狠手辣!” 楚芊华恨恨地等着芊凰,原来,她早就知道她要害她,可是却装出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来蒙蔽她,引她一步步落入自己挖好的陷阱,好重的心机和手段!她输得不甘心,不甘心啊! 为什么每每她机关算尽,最后还是会输给楚芊凰?!这次还差点丢了性命,若不是定国公府和定国侯府竭尽全力保她,她已经被判处死刑了吧…… 她的目光悠悠转向一心贴在芊凰身上的墨子渊身上,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其实……她以此方法来陷害楚芊凰,一方面是想要借此杀了楚芊凰永绝后患,而另一方面也是要一箭双雕,杀了月皇后替墨子渊夺位争取更多的筹码,只要墨子渊明白了她的苦心,她离那至尊的王妃之位就更近了一步。 可是…… 她一心相待的八王爷,却是中意于自己最恨的人,还不惜为了楚芊凰出言袒护…… 这一场局,她输了个彻底,不仅输了名誉,输了地位,还输了感情。 楚芊凰…… 楚芊华已经被人拖了下去,大殿上又恢复了歌舞升平的场面,然而这时—— “父皇!”墨君凌看着现场的情形,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只见他上前一步,表情似乎是有些犹豫不决,“儿臣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月皇极其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当讲不当讲?!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件事,正心烦着呢,又能整出什么事来! 墨君凌抿了抿唇,目光不善地射向墨子渊,墨子渊此刻已经收回了视线,自然留意到墨君凌的不自然,暗自留了个神,只听墨君凌一字一字,语气冰冷地说道:“禀父皇,儿臣听闻,八皇弟私藏龙袍!” 第一百二十章 环环相扣 啊?!众人这次是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一句话的压力不啻惊雷。 这私藏龙袍可是试图谋反篡位的大罪,即便是最受宠的王爷,这一个罪名也足够定下死罪了,三王爷在皇后寿辰上说出八王爷私藏龙袍,其意图也显而易见了,那可不是就想要了八王爷的性命么吗?! 墨子渊只觉得全身都已经冰凉透彻,唯有一双墨色的眸子还是清明的,他眉宇一蹙,一抹洞悉一切的寒光在眼底稍纵即逝,当下出言辩解道:“儿臣并无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还请父王明鉴。” 祥嫔冷冷地看着墨子渊,一脸准备看好戏的模样。岚妃听到这话,脸色刹那间就白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刚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众人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墨君凌却在这个时候直指子渊私藏龙袍,分明就是提早算计好的。 看祥嫔那一副得逞的模样,想必此事与她不无关联! “君凌,你所言可属实?!”月皇闻言脸色当即就变了,他下意识地想维护岚妃母子,可任何一个帝王对于这样的事情都是极为忌讳的,更何况月皇偏宠墨子渊的事早就在朝堂上引起不满,看来是有心人抓住了这个空当,试图一举扳倒墨子渊的势力。 “回父皇,儿臣不敢有半句虚言!”墨君凌振振有词,信誓旦旦地说道,一抹凛冽的冷光在眼底划过。 芊凰闻言只是极淡地瞟了墨君凌一眼,不得不说,祥嫔和墨君凌设计得当真是滴水不漏,还恰好选在了这个关头,月皇心思正烦闷,如此一来,只怕墨子渊是百口莫辩了,非但保不住王爷的位置和争夺储君的权力,只怕连性命都难保。 祥嫔微微挑了挑眉毛,望着墨君凌,似乎是在等待墨子渊被处死,再来揭穿墨君凌,假意替墨子渊翻案,让墨君凌同样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到时候,岚妃痛失爱子,一定悲痛欲绝吧,自己在顺势做做好人,送她们母子团聚。而她的手上还攥着皇后的把柄,岚妃死后,这协理六宫之权,就是她的了。 月皇听了墨君凌的话虽是震怒,但还是存有一丝怀疑,毕竟那是他亲手养大的皇儿,他的品性他多少还是清楚的,谋权试图篡位,这不是墨子渊可能做的事情,想到这里,月皇稳了稳心神,立刻派人去搜八王爷府邸。 殿中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地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皇后娘娘的寿辰,本是无比欢庆的日子,谁知竟然接二连三的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人不敢多言,战战兢兢,唯恐一松懈就会有祸事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墨子渊和岚妃脸色凝重,一抹冷光同时在眼底划过,他们知道,墨君凌做就一定会做全套,他们想要在其中找到破绽翻局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可也总比坐以待毙强! 而墨君凌和祥嫔脸上却带着难掩的喜色,他们早就派人把龙袍偷偷放到了八王府,只要被人搜出来,无论这对母子再伶牙俐齿还是有贵人相助,都无济于事,试图谋权篡位,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名,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这次,岚妃母子的好运到头了! 墨子渊攥紧双拳,眸中迸射出惊人的杀机,他步步忍让,就是为了不破坏这份兄弟情谊,可对方却是丝毫不把这份情谊当作一回事,屡屡使计迫害!墨君凌,若是我墨子渊此番能化解你的毒计带来的危机,定要加倍偿还! 芊凰冷目微转,见状微微蹙了蹙眉,樱唇微启却未曾流露出声音,墨子渊太急躁了,这样非但救不了他自己,还会顺了对手的心意…… 墨子渊何其敏锐的直觉,又怎会无法留意到这抹意味独特的目光。他微微抬眸,映入眼帘的是斜对面那名貌美绝伦的女子,和那双饱含深意的眼神,心里咯噔一跳,心跳当即漏了半拍。芊凰,她…… 一股暖意在心底油然而生,他不仅从那双眼睛里读出了深意,还有,信任。没错,信任,只要她还肯相信他,就足够了,她就像暗夜里唯一的奇迹之光,只要这光束不灭,他一定不会丧失勇气,更不会让这束光在指尖白白流失! 她淡淡的笑容,让人安心舒怡,墨子渊的眼睛里闪烁着莹润剔透的光泽,他的笑容微微扬起,犹如阳光般绚烂夺目,俊美如天神的容颜愈发柔和,看得在座众多千金小姐倾心不已,八王爷无论何时,都是如此的耀眼夺目。 被派去搜查八王府的人很快便回复命。 墨子渊和墨君凌已经在大殿上跪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对于他们来说如同凌迟一般难熬难耐。墨子渊虽然没有私藏龙袍,但是既然墨君凌如此大胆地提出来了,必然不可能是空穴来风,若是真的在八王府搜到了龙袍,那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回皇上,这是属下在八王府搜到的龙袍。”一名侍卫手里捧着一件明黄色的龙袍,恭敬地跪到大殿中央禀报道。 众人闻言登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尤其是墨子渊一党的大臣,脸色闻言大变,一脸错愕与担忧,一颗心都悬到了半空。 岚妃更是错愕不已,纤细的身子在空中摇晃了一下,险些就要昏厥过去。她亲手养大的皇儿,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子渊从不贪图皇位,一心充实自己,怎么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可偏偏证据摆在这里,再伶牙俐齿也百口莫辩了……祥嫔,墨君凌,好毒的心思! 墨君凌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笑容,事情发展果真是按照计划推进,墨子渊,这父皇的宠爱你已经霸占的太久了,就乖乖把它让出来吧,说不定,本王还会一时心软赏你个全尸! 看到龙袍,墨子渊和月皇立刻脸色骤变,墨子渊强压下冲动,后背挺得直直的,眼底光芒不减,语气坚定道:“父王明鉴,此事儿臣并不知情。” “皇弟。”墨君凌出言打断,唇角一勾,“这铁证如山摆在面前,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亏得父皇待你如此之好,你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墨子渊冷冷一笑,他就料到墨君凌会火上浇油,唇角微扬起一抹冰冷的笑容:“本王倒不知,皇兄的消息是从何而来?” 这……墨君凌的眼神有些躲闪,不知为何,一对上墨子渊那双闪烁的眼眸,他就有一种一切罪恶都无处遁藏的压抑感,慌乱道:“本王如何得知就不劳皇弟费心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如此处置皇弟的事!” “要处置本王也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既然皇兄说本王私藏龙袍,可在座如此多的大臣使臣都未得风声,皇兄是从何得知?若是皇兄不先解释这个问题,只怕难以服众!”墨子渊也不甘示弱,当即回了这么一席话。 在座众人纷纷对视点头,是啊,他们都没有得到一点风声,三王爷是从何得知的?而且为何偏生要在这个时候揭露?难不成其中有何猫腻? 月皇自然也留意到了这个问题,脸色顿时一敛,言辞间流露出几分帝王的威严,几乎是怒喝而出:“好,君凌,你倒是说说,就连朕的暗卫都没有得到线索,这私藏龙袍之事你是从何得知?!” 墨子渊眼底极快的漾开一抹色彩,唇角轻勾,这个插曲还不足以粉碎墨君凌的计划,他必须步步紧逼,不能留给墨君凌反击的机会! 而此刻墨君凌脖后已经渗出了丝丝冷汗,眼底满满的全是慌乱,许久才吐出几个字眼:“回父皇,此事……儿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月皇再也没有什么耐心了,直接怒吼道。又是这句,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之说! 墨君凌擦了擦额角的汗,偷眼看了墨子渊一眼,见对方的脸色毫无变化,不禁狠狠咬了咬牙。墨子渊,都到了这个地步,我就不信,你还能如此从容!你不是心仪那定国公府五小姐吗?只怕你现在失了势,她躲你还来不及吧,你错就错在不该,也不配有那么多的念想,否则也不会露出如此大的破绽让我趁虚而入! “回父皇,昨日儿臣闲来无事想与皇弟一谈今日寿辰上的事项,便亲自去八王府探望皇弟,谁知儿臣到达府邸时被侍卫告知皇弟刚刚出府,不知去了何处。 儿臣起疑之际也猜测皇弟也许在东宫,谁知儿臣屏退侍卫进入东宫时,却听到……皇弟在与岚妃娘娘合谋篡位之事……”墨君凌说到这里自动停了下来,唇角扬起一抹甚是得意的笑容,大脑飞速转动,十指伏地,清晰感觉到来自琉璃地板的冰冷。这皇宫的生活又何尝不是如此令人心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单纯之人只会沦为旁人的垫脚石,永不翻身! “胡言乱语!”岚妃一拍座位猛地站起身来,纤细的身子仿佛稍不留神就会被风折断,美目中迸射出凌厉的寒光,“墨君凌!你这是血口喷人!本宫从未做这样的事,更未与子渊合谋过这些!” 这样的岚妃是月皇从未见过的,平日里的她都是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惹人疼爱。月皇心里一种难言的苦涩油然而生,这次,他一定要查个明明白白,不能让几年前的误会重演,更不会再让岚儿受不白之冤!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步步紧逼 “禀父皇。”墨君凌双手抱拳,低头间一抹狠戾的寒光在眼底闪过,“儿臣有证据证明儿臣所言句句属实!” 全场哗然,这话在众人听来又有了另一番感觉,三王爷如此笃定八王爷要谋权篡位,一定是有了确切的证据。听他如此说来,众人都觉得墨子渊以往种种优秀的表现都是在变相的讨好和拉拢势力。 一瞬间,四面八方的视线都集中过来,再没有了敬佩,有的只有蔑视和怨恨。月皇则是平静的坐在席位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桌面,看到事态发展至此,对于墨君凌所谓的证词月皇和岚妃是一点都没有相信,墨子渊的为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而那些大臣竟然如此轻易就相信了这片面之词,真是愚蠢至极!朝廷用俸禄养了他们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养这种见风使舵的小人! 四周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似乎有一根琴弦紧紧地绷在众人心中,不知何时就会崩断。 过了许久,这沉默半晌的皇帝终于开了口,透着几分玩味:“既然如此,君凌,把你的证人叫上殿来。” 墨君凌听他如此说,心里悬的石头直接落了下来,唇角一勾,扬起一抹不算太深但很是得意的笑容。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只要证人一上殿,他就有十足的把握让岚妃母子垮台! “谢父皇。传梧桐姑娘上殿!” 这话一出,不单单岚妃心头一惊,连墨子渊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的气势陡然一变,正由于这该怎么处理此事,就见一名身着宫服打扮素雅的宫女被太监带上殿来,心里咯噔一跳,一种前所未有的棘手感油然而生。 似有一股独特的熏香扑面而来,转眼间那名宫女已站到大殿中央,四周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奴婢梧桐,参见陛下,皇后娘娘。”那宫女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紧抿着嘴唇,偷眼望向脸色愈发阴沉,目光如炬的岚妃母子,脑内有些慌乱,被这个场面吓得有些手足无措。 “梧桐姑娘,昨日,你可在东宫?”墨君凌在心底暗骂了一句没用的蠢货,这点阵仗就吓成这副样子,还要他来一点一点给她理清思绪,免得坏了自己的全盘计划。前几日祥嫔特地嘱咐过,这丫头,可是这盘棋局中最关键的一枚棋子,千万不能浪费了。 梧桐这才一点一点稳了稳心神,不再去看岚妃,生怕自己新生动摇坏了三王爷的计谋,低低的应道:“回三王爷,梧桐昨日确在东宫。”岚妃娘娘,不要怪梧桐,我家人的生死都掌握祥嫔娘娘手上,我若是不背叛您,我家人的脑袋明日就会送到面前啊。 梧桐对不起您,您的大恩大德,梧桐只能下辈子偿还了…… 她紧紧闭了闭眼睛,将视线撇开,语气中也添了不少底气,看样子像是占了理儿振振有词:“禀陛下,梧桐可证,三王爷所言……句句属实。” 一语如惊雷,全场在一片安静后彻底乱了起来,看来这局势是怎样也无可挽回了。见四周人开始窃窃私语,梧桐心底的慌乱也慢慢剔除,腰板慢慢直了起来,清秀的小脸上挂着紧张的神色,看上去很是为难。 “咦?她不是岚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吗?” 正在这时,席位上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全场一静,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纷纷露出了震惊无比的模样,有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纷纷打量着梧桐的面孔,这句话的真实性慢慢得到了证实。 “没错,就是岚妃娘娘身边的梧桐姑娘,上次我进宫的时候,就是这位梧桐姑娘为我端的茶水。” “是啊,上次在御花园,我也见过这位梧桐姐姐,说是为岚妃娘娘采些花枝过去。” 四下议论纷纷,岚妃手心里渗出了薄汗,额间密密麻麻的汗珠打湿了碎发,绝美的面孔有些阴沉,半晌伸出手轻轻理了理鬓边的发丝,小心的挂到耳后,还是那副温柔娴淑的模样,仿佛此事与她无关,置身事外一般。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闭上眼睛,不去看地上那名熟悉到令人扼腕的宫女,轻声道:“梧桐,本宫问你,自你进宫以来,本宫一向待你很好,从未亏待过你,这点,你可承认?” “娘娘待梧桐确实极好。”梧桐鼓起勇气抬眼看了看岚妃,眼中充满了悲切,她强压下悔意,带着哭腔说道,“娘娘对梧桐的好,梧桐无以为报,梧桐甚至可以替娘娘去死,可……可此时当真是娘娘所为,梧桐亲眼为见,又怎能知而不报呢……” 岚妃缓缓睁开眼睛,幽黑的眸子直直盯着梧桐惨白的小脸,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她清晰地看出了梧桐眼中的犹豫,这样就好,至少,在梧桐拿剑指向她的一刻,还会念及着她的好,还会有那么一丝的犹豫,这就够了,她还能奢求什么呢? 梧桐是有苦衷的,她不怪她,可是,她死不足惜,为什么要连累皇儿…… 月皇仿佛想起了一些往事,一时间眼神有些复杂,看了看梧桐,厉声道:“你既然说可以证明岚儿和子渊密谋,你倒是说说,你到底如何证明?!” 这男子身边萦绕的帝王霸气让梧桐浑身上下涌上一股寒流,感受到那种刻骨的寒意,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晃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回陛下,昨日午后岚妃娘娘说要出宫,让奴婢屏退众人,奴婢心生疑虑,便按照娘娘的吩咐做了。刚屏退众人,娘娘就命奴婢和她一同前往东宫,奴婢当时以为王爷在东宫出了什么事不便被人知晓行踪,便也不疑有他。 可一到东宫,娘娘就命奴婢守在门外,一旦有人接近就立刻禀报,而娘娘进殿不久后,奴婢在原地发现了娘娘的贴身玉佩,觉得万一被有心人拿到会给娘娘带来不必要的灾祸,就想着把玉佩还给娘娘。谁知一到门口,就听到娘娘和王爷在商议着什么,奴婢一时好奇,就把耳朵贴在门外听了听,就听到……” 梧桐顿了顿,偷偷看了一眼岚妃,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补充道,“听到娘娘在和王爷商定谋权篡位之事!奴婢一时吓坏了,这才发现三王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奴婢身后……” 后面的事情不说众人也心知肚明,气氛顿时异常起来,墨君凌此刻也插了一句,面色不变:“正是那时儿臣发现了梧桐姑娘,便请她出殿作证,之后便有了众位所看到的事。” 众人听得分明,却又充满了疑惑,纷纷将目光投向梧桐手中拿出的玉佩上,一时间众说纷纭。 “你说梧桐姑娘说的是不是真的啊?岚妃娘娘真的与八王爷一同密谋篡位?” “我看有可能。” “可岚妃娘娘这么好的人,八王爷也待人亲厚,实在不像是那种乱臣贼子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吧。” 诸如此类,等等。 芊凰的眸光愈加犀利,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宠辱不惊的模样,恍若局外人一般旁观着整个局面,试图从其中寻找突破点一举拆散整个棋局。 岚妃仍旧不紧不慢,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唇角一勾:“陛下,就算这玉佩当真是臣妾的云槿佩,也不能够说明什么,梧桐是臣妾的贴身宫女,也是臣妾最信任的人,她能拿到臣妾的贴身玉佩,也不足为奇吧。” 众人听到岚妃这么说,心底也平生了几分疑惑,难道岚妃真的是清白的,是墨君凌有意陷害不成?胆敢陷害皇上最宠爱的嫔妃和皇子,残害手足,单单是这个罪名,就足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好在事情还没有结果,局势如此复杂,想要处理好此事并非易事。 “爱妃所言极是,君凌,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儿臣……”墨君凌低垂着头,嘴角扬起一抹带着讽刺的笑容,都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他们有天大的能耐,也没有用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如请皇弟先解释一下,龙袍为何会在八王府吧。” 月皇剑眉一挑,眉心一蹙,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手指依旧扣着桌面,眼底闪过一抹旁人看不清的光泽。 芊凰唇角一扬,浅紫色的眸中星光一片,等着这么久,终于找到转折点了,不过,还需要墨子渊周旋一段时间,也好在这个时候,试试他的能力。她选择的合作者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选中的,这段时间的相处,墨子渊虽然正义感很强,但为人还有些冲动,这个机会,正好可以磨一磨他的锐气,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正在这时,墨子渊轻笑了一声,可是却让墨君凌感觉到那种彻骨的寒意和从未有过的压抑,在这个关键时候上显得非常突兀。只见墨子渊微微挑了挑眉,朱唇轻启。 “三皇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第一百二十二章 步步反击 “皇弟。”墨君凌嗤笑一声,“罪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算是栽赃,那也要有赃才能栽啊。” 可恶……墨子渊攥紧了拳头,眼底一阵恼恨,笑带薄讽,眸光半眯,语气遽沉道:“看样子皇兄是笃定了这龙袍是本王私藏,就算是在本王的府邸被搜出又如何,一样不排除有人故意陷害本王的因素!” 墨君凌唇角一勾,凉薄冷漠:“就算有,皇弟也没有证据,难不成任何一名奸臣被搜出罪证时只要高呼一声冤枉就能得到幸免?现在龙袍确确实实地摆在面前,罪证在此,群众可见,只怕要先将皇弟拿下才能服众了!” 侍卫闻言立刻用手扣住了腰间的长剑,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墨君凌唇角的笑容愈发得意,双眸闪着精光,似乎距离自己预料的结局已经不远了。 “慢着,本少倒发现一些疑点。” 正在这时,席位上的东方曜面色不变,温和的眸子里精光一闪,转瞬即逝,他扫了一眼僵持住的二人,微微皱眉,看似疑惑道:“本少倒看着奇怪,密谋一事尚未说清,三王爷为何一直刻意将重点引向龙袍一事?” 一语令人心头一震,众人诧异转头,只见那双原本温和的双眸似是化作了两柄森冷的利剑,令人不敢直视,这是除了皇室中人之外,他们从未自旁人身上感受过的无上威严。但转念一想他所说得也很在理,密谋的事情分明是墨君凌提出,且专程找了证人作证,为何又突然偏转话题引回了龙袍一事?莫不是有何阴谋? 见墨君凌面色慢慢阴沉下来,东方曜浅笑着收敛了目光,回复了平日里温润清和之感,他微笑着上前走了几步,说道:“三王爷要子渊解释龙袍为何会出现在王府,恐怕不妥!虽说三王爷贵为皇子,又有亲王封号,但子渊也身为亲王,且在军中尚有威信,倘若今日无凭无据便随意处置,那子渊今后还有何威信号令三军? 况且,同为王爷,皇上尚未下令,侍卫中却有人先一步有了动作,难不成在他们心里,三王爷的地位超过了皇上?”他语句铿锵,不软不硬,话到最后甚至添了几分凌厉,让人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 众人相视几眼,纷纷陷入了沉默,四少爷所言极是啊,这些侍卫都是皇上的贴身暗卫,如今却如此听命于三王爷,难不成是三王爷一早安插在侍卫中的人?若果真如此,那对皇位有企图之人,可就不是八王爷了……那今日这场变故,也是因三王爷而起了? 月凌殇伸手捋了捋发丝,眸光幽深如潭,勾唇似笑非笑道:“本少原以为三王爷久安府邸,只有时间参研如何充实自己提高能力,却不想王爷对这朝中规矩局势早已了然在胸,这环环相扣,想必王爷为此也是费尽了心思吧?” 芊凰微微勾了勾唇角,眼底一抹柔光闪过,他们之间所说的每一句话看似平常,实则却暗藏玄机,明里暗里把局势的发展推向墨君凌根本没有预料到的地方,应对的也恰到好处,滴水不漏,为她的应对减少了不少步骤。 月皇望了眼暗下来的天色,心中已有不耐,一手抵住眉心,沉声道:“既然你们僵持不下,子渊,你先把这龙袍为何会出现在王府解释清楚,朕知道王府守卫极其森严,旁人又是如何平安无事地将这龙袍放入你的府邸的?!” 墨子渊显然没料到月皇会一开始就将矛头指向他,微微愣了愣,继而做出一副温顺的模样,笑道:“儿臣认为,既然那人有能力在这大殿之上指认儿臣,自然有能力避人耳目将龙袍放至王府,再者,梧桐每隔一段日子会替母妃到王府探望儿臣,送些物件,想必她也是有机会的。”说完便望着两侧的几名蓄势待发的侍卫,背着双手,颇有王者风范,继续问道: “方才曜所言极是,你们身为父皇的暗卫,却对皇兄的只字片语唯命是从,甚至在未得到父皇命令的情况之下试图抓捕本王,这种情势,皇兄是否该给父皇一个解释?” 墨君凌愣了愣,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面露嘲讽之色的墨子渊,暗暗稳了稳心神,说道:“想必是他们急于替父皇校正视听,抓捕逆贼吧,皇弟何必如此急于一个解释。” “皇兄方才难道不是如此吗?” 墨君凌一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心中不由打了个颤,但表面仍装作若无其事,他一国王爷,自然不能在这众多大臣使臣面前失了颜面。 “事因皇弟而起,皇弟自然要给在座众位大臣一个解释的。” 墨子渊眸光一变,斜睨着他,嗤笑一声,冷声道:“此事因何人而起,想必皇兄心中比谁都清楚!” 墨君凌身子一颤,难不成要失败了?不行,他怎能这样甘心!墨子渊只是在虚张声势,他没有证据,无论如何都是自己占了优势,断断不能这个时候退缩!就算东方家族和月氏一族的嫡子都维护他又如何?他们一样拿不出证据证明他是清白的,胜算还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心里的!“皇弟何必在此打哑谜,万事都要有个证据,还请皇弟拿出证据来!” “你……”墨子渊猛地一抬头,眸光锋利如匕首,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退却三尺的寒气,这是众人从未见过的一面,所有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暗暗替他捏了一把汗。他死死盯着墨君凌,后者身子一僵,面色苍白。 他不屑的睨了墨君凌一眼,冷言道,“证据?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是计谋就会留下破绽,我给你留了手足之情的颜面,可你,最好也别逼我!” 墨君凌浑身一颤,一时间嗓子一堵,什么话都说不出,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而尴尬,所有人都抖了一抖,先是八王爷和三王爷的对峙争斗,现在却嫁了一个东方曜和月凌殇,整个都城,除了月皇外,四个最有权势的人都在这里开口了,实在令人不得不提心吊胆,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形势逆转 在听到墨子渊的话时,芊凰纯净如琉璃的眼睛中,深邃沉静的瞳孔深处,仿佛隐忍着不为人探究的情绪,这一幕落在月凌殇眼中,掀起了阵阵波澜,那一抹淡淡的笑容,让人感受到那股无边的不甘和寒意,他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不忍,终究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知道,那种痛彻心扉的恨意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够缓解的,她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来忘却,相信时间会慢慢抚慰她心中的伤痛,而他,会一直陪同在她身边,永远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三王爷需要证据?”芊凰勾唇浅笑,口气轻柔,轻颦浅笑如梨花般优雅,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那道轻柔地嗓音宛如千年冰玉,又似妙语天音,一字一句宛如珠玑直入心田。 墨君凌显然没有料到芊凰会插手此事,一时间心神有些慌乱,那双犀利的眼眸看得他心中竟生出几分胆寒,这样一名超凡脱俗的绝美女子,怎么会有如此令人惊惧的眼神……虽然是极为优雅的浅笑,但那精致的五官中,却掩藏着隐然的傲气。 祥嫔一双美眸阴鸷恶毒地瞪着芊凰,犹如一条伺机在旁试图发起攻击的毒蛇,她身侧的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显而易见,她已经怒到了极致。就是这个楚芊凰,害的芊华落到了那样一个下场,她还没找她好好算上一账,她竟然敢上前搅局,真是不自量力! 自作聪明必定会自作自受!等扳倒了岚妃母子,楚芊凰,你就会背扣上一顶包庇罪臣的罪名,不死也要陨半条命! 墨君凌挺直了腰板,目光极其不屑的瞟了芊凰一眼,冷嗤一声:“是又如何?莫非五小姐有办法找到证据证明这龙袍并非皇弟所藏?!”这楚芊凰真是不自量力,居然在这个时候试图替墨子渊开脱,当时把龙袍放到王府的梧桐已经被他收买,所有与此事相关的宫女太监都被偷偷处理掉了,任她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找到证据替墨子渊扳回这一局! 芊华冷目幽转,浅笑:“自是有的。”她淡漠疏离地看着墨君凌,嘴角轻勾,面色依旧从容淡定,仿佛方才那个气势凌人的女子不是她。 一语惊四座,众人纷纷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芊凰,似乎在等待着她的下文,这种局势就连皇上都无法轻易裁断,随意一句话都有可能被判为偏袒,一名庶女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东方曜漆黑的凤眸中一片迷离晕染,仿佛天山圣洁的雪莲,优雅高贵,眸光紧紧跟随着那抹优雅的身影,想伸出手去,却没有勇气触碰。 在每个人的生命中,总会有太多无法触及的人和物,有时即使只是一个擦肩而过,也终究只是两条平行线的偶然交集,有时即使只是偶然交集,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使命和理由被身不由己地隔开。就像是现在一样,不过是咫尺之遥,她就在他的眼前,却永远无法触碰,咫尺,已然天涯。 芊凰,我背负的命运是如此不公,在我人生的棋盘中,只会失去,永远不会得到什么。这样的我,根本没有资格站在你身边,就让我默默地守护你吧,哪怕只是一个旁观者也好,我不求其他,只求假如有一天你的剑刺向我时,能有那么一丝的犹豫,就足够了…… “啪嗒。” 心灵的深处,一滴灼泪缓缓流下,遥远的往昔,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以为他再也不会为谁伤心流泪,他的存在只是因为一个计划,可偏偏她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中,她是那样的优雅迷人,不知从何时开始,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一度闪过她的倩影,久久不能忘怀。 芊凰,是我错过你太多了,假如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为你放弃家仇国恨,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哪怕遗忘了一切的一切,再看到你时,我也一样不会放开你的手。 不过低眉回首的瞬间,她的眼中,从来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东方焱的伤势未好,此刻坐在东方曜身边的月凌殇清晰地感受到挚友情绪的起伏,他微微转眸,心里微微一紧。东方曜和他自己一样,从不会将自己的另一面展现给别人,他留给外人的印象永远只有一个——翩翩公子。可今日他的情绪却无时无刻没有影响着他的神色目光,那抹阴冷令人惊惧,那抹不甘令人心惊,也让月凌殇第一次体会到,身边这个好友,是如此的陌生。 也许他们都带上了一个面具,将真实的自己挡在了里面,可无论何时,面具总有摘下来的时候,东方曜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相信不久,他会将其揭露出来,只是当面具摘下时,他真的有勇气去看吗…… 两人同时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然而这时芊凰并没有停下动作,她巧笑嫣然,容光绝代,肌肤胜雪,剪水双眸恍若一池静潭令人沉溺其中,众人纷纷屏神凝气,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名绝美的女子,甚至忘却了自己的处境。 芊凰款步上前,唇角挂着得体的笑容,在经过梧桐时,那股独特的熏香萦绕在鼻端,眼底闪过一抹了然的神色。 祥嫔看到对方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一时间心跳漏了几拍,眼底流露出几分惊惧,尖利的指甲不由自主的扣进掌心里,贝齿紧咬,芊凰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里,每一分一秒就如同凌迟般令人难以忍受,连墨君凌和墨子渊都同时露出了惊愕的目光。 “五……五小姐找本宫何事?”祥嫔稳了稳心神,有些艰难的抬起眼睛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强忍住心底别样的情绪,嘴唇打着轻颤。 芊凰莞尔一笑,礼貌地问道:“不知祥嫔娘娘可否将随身携带的香囊让臣女一看?” 什么?这……祥嫔惊了一跳,心里忍不住慌乱起来,不知为何,只要一对上那双镇定的眸子,她的心里就会忍不住感到一种惊恐,仿佛被人看透了全盘的计划。“当然……可以,黛儿。”可此时此刻月皇和月皇后乃至全殿的贵客都在往这边看,她若是不答应岂不是说明心中有鬼?不过一个香囊罢了,她能看出什么端倪?! 只见那名叫黛儿的宫女小心翼翼地解下祥嫔腰间的香囊,面露不屑之色地递了过去,语气高傲:“这香囊可是娘娘精心制作了许久的,后宫中独独这一份,五小姐可好生拿着点。”一名卑贱的庶女而已,哪有资格碰娘娘的香囊?! 芊凰唇角一扬,仿佛没听到黛儿的警告,直接伸手接过来,熟悉的熏香丝丝缕缕在鼻端萦绕,和梧桐身上的香气重合在一起。 “可否请娘娘和梧桐姑娘解释一下,为何娘娘的贴身熏香,会在梧桐姑娘身上闻到?”芊凰身上的气势陡然一转,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拿不解的目光看向芊凰,这是何意?祥嫔娘娘特制的熏香……和梧桐姑娘的熏香一样?! 这香囊可是娘娘精心制作了许久的,后宫中独独这一份…… 黛儿的话一字一句在众人耳畔回荡,后宫中独独一份,那梧桐姑娘身上怎么会有同样的气息?难道……梧桐姑娘真的是受人指使,而这场闹剧实则是祥嫔娘娘和三王爷一心谋划出来的? 祥嫔和墨君凌的面色齐齐一变,大脑顿时一片空白,眼底满是惊愕的神色,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说出一句话都极为困难。 黛儿也是懊悔不已,她一来是想杀杀这个庶女的威风,二来是想当着岚妃和皇后显显自家主子独一无二的地位,谁知……却生出了这样的变故! “你……你,胡言乱语!”祥嫔慌乱之中用手指着芊凰,语无伦次道,心底的惊恐慢慢放大,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计谋,居然会因为一缕熏香功亏一篑,不行,她不能就这样罢休! 想到这里,祥嫔愤恨地将头转向月皇,挤出几滴泪花,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看上去好生委屈:“皇上,这五小姐简直莫名其妙,先是来要臣妾的香囊,却又说臣妾与梧桐姑娘有背地里的牵连,简直是胡说八道!皇上要帮臣妾做主啊!五小姐就算想帮八王爷开脱,也不能如此诬赖臣妾啊。” 月皇只是淡漠的瞥了她一眼,并未开口,在目光触及岚妃的一瞬间,万千焦急化作一阵柔风,心里的烦躁被一点点去除。岚儿永远都是这般风华绝代,不需要那些女人刻意的讨好和装模作样,比起这个做作的女人好了不知多少倍。 想到这里,月皇厌烦的挥了挥手,示意祥嫔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将目光转向芊凰,带着一丝威严道:“芊凰,你确定这两种香气一模一样?” “臣女从小对香气比较敏感,可以断定!”芊凰面露坚定之色,语气铿锵有力,将略带深意的目光投向一旁面露不甘的祥嫔,嗤笑道,“若是陛下和娘娘不相信臣女的判断,大可请宫中掌管香料之人来鉴定。”雪玉般的脸庞在绚丽的灯光下映出几分迷离彩光,美得令人感觉不大真切,脸上尽是张扬的傲然和自信,令人移不开视线。 月皇面色大喜,赶忙挥手示意:“来人,去把掌管香料的宫人找来!” “嗻——”大太监自知此事耽误不得,赶忙领命而去,大殿中暂时陷入了一片平静。 墨君凌面色由铁青升华为了锅底灰,拳头死死攥起,原以为此番必胜无疑,储君之位必定非他莫属,可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扰乱了他的全盘计划不说,还把情势引向了一个根本没有料到的局面,反倒让他们陷入了被动! 墨子渊尽管极力隐忍,但眼底还是有着掩盖不住的喜色,在灯光的映衬下恍若澄澈的宝石般熠熠生辉,目光如同汩汩清泉,夹杂着柔和的光芒。实则他说抓到了墨君凌的把柄只是一时的缓兵之计,没想到原本对他们不利的尴尬局面却因芊凰一句话反转了过来,反倒是他们占据了上风,真是奇迹。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嬷嬷在大太监的引领下迈进了大殿,全场一下子静了下来,齐齐将目光投向这位老嬷嬷,然而她一看便知是经验丰富,面对众多视线没有丝毫惊慌和胆怯,反倒一步比一步稳,疾步走到中央,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老奴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起来吧。”月皇随意挥了挥手,“你去看看,祥嫔身上的熏香和这位梧桐姑娘的是否相同。” “老奴遵命。”老嬷嬷三步并作两步麻利的走到芊凰面前,行了一个简单的礼,眼神中没有蔑视和讨好,只是一波平静,“还请这位小姐把香囊给老奴看看。” “嬷嬷请。”芊凰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香囊递了过去,此人不像利欲熏心之人,想必定会公平判断这种香气。 这老嬷嬷倒也不客气,直接拿过香囊,无需刻意的细闻,这股独特的熏香绝对是万里挑一,只见她轻轻嗅了嗅,然后缓步走到梧桐面前,无需俯身,只是轻轻站到她面前,嗅觉灵敏之人也能闻到其身上浓郁的熏香,老嬷嬷面色一敛,转身恭敬地将香囊朝月皇递了上去,一字一句清晰道: “禀陛下,皇后娘娘,老奴仔细辨认过,这两种熏香,一模一样!因祥嫔娘娘配置的熏香香气馥郁,一旦有人近日里进出娘娘宫殿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沾上香气且短日里不会消散,而这梧桐姑娘身上的香味如此之浓,想必近日里曾多次进出过娘娘的宫殿且是近身靠近娘娘!” 一字一句说的很是清楚,梧桐闻言身子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面露惊恐之色,这副模样更让在座之人起了疑心,这梧桐姑娘若非做了亏心事,何必怕成这副模样? 月皇攥紧了她递上来的香囊,丝丝缕缕浓郁的香气直入鼻端,他面色一敛,周遭的气势陡然一变,厉喝道:“大胆刁奴!竟然欺君罔上!说,此时是不是你们一早串谋好的?!” 帝王之怒,在座之人何时见过月皇如此震怒的模样,一个个都赶忙俯下身来跪倒,齐声道:“陛下息怒!” 且不说早已瘫倒在地上只字都说不吃的梧桐,连祥嫔也是眼睛睁大,却没有半句辩解,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失去了色彩似得,浑身黯淡了下来,哪里还有先前的气势?她明白,自己已经输了,原以为可以独善其身的,未曾想墨君凌尚未出事,幕后的自己却被揪了出来,楚芊凰真是好心机,好手段啊! 先是按兵不动,让墨子渊自己应付,让他们自己露出破绽,然后故意让东方曜和月凌殇扰乱他们的视线,好给她自己攒下足够的时间,一步一步,连她都算计进去了!好一个楚芊凰,难怪连妹妹和芊华都不是她的对手,是她疏忽了,她没有料到楚芊凰会参与进来,早知道就应该在她羽翼未丰之时扼杀住她! 自作聪明果真是自作自受!她在后宫中苦斗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却败在了一个小丫头手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杀人灭口 然而当众人以为一切都到此为止的时候,芊凰的面色似是有些无奈,淡淡地望了墨子渊一眼,淡定自若的走至龙袍前俯身将其拿起,纤纤玉手轻轻抚摸过龙袍的每一个部位,唇角一勾:“禀皇上,臣女还有一事要说。” 月皇双手一撑,几乎就要从席位上站起,脸色一喜:“何事?五小姐快讲。”他本想要借此惩治皇后一党,给他们一点教训,但此事虽然拿出了证据,但证据毕竟不足,龙袍还放在这里,子渊的处境仍旧危急,不论芊凰帮子渊是何目的,他都不会排斥,他的心里,已经下意识地对面前这名清雅无双的女子产生了信任。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名面无表情的女子身上,芊凰清雅无双的开口道:“臣女还请皇上明鉴,这并不是龙袍。” 什么?!“怎么可能?!你胡说八道!”芊凰话音刚落,在座之人都没反应过来,墨君凌就直接开口低吼道。他笃定了是芊凰使的把戏,他命梧桐送进去的龙袍,怎么可能不对,一定是她故弄玄虚! 嗯?芊凰缓缓的转过头去,目光高深莫测地望着墨君凌,淡雅一笑,低声问道:“奇怪,三王爷为何就如此肯定,这是龙袍呢?莫不是这衣袍是三王爷故意放到王府的?” 掷地有声的质问,不仅惊得墨君凌脸色大变,在座众人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定国侯府的席位上,孟芷菡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和怨恨,这楚芊凰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好深的心机! 芊凰假装没有看到那道怨毒的目光,缓缓转过身来,将龙袍恭敬地递给月皇,语气温柔的说道:“皇上请细看,五爪为龙,四爪为蟒,这衣袍上的图案分明就是四爪,而并非五爪,这分明是蟒袍而不是龙袍,想必是众位太心急了,才错把蟒袍认作龙袍。” “是,是,臣等知罪!”在座大臣闻言赶忙俯下身来请罪,他们心知肚明芊凰这是在给他们台阶下,此番形势看来,三王爷不可能翻盘了,一旦事情有了结论,他们对八王爷的怀疑必定会使皇上和王爷心生芥蒂,对前途也有一定影响,而这话他们来说又不合时宜,如今借五小姐的口说出来,皇上无论如何也要给些薄面。 月皇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有些厌烦的抬了抬手:“好了,都起来吧。”幸好芊凰及时出手相助,否则子渊只怕是大难临头了,连自己都无法在这个时候袒护他。虽然不知道芊凰用了什么妙招,能把龙袍变成蟒袍,但是他可以肯定的,这件一定是有人为了陷害子渊而专门准备的龙袍。 照如此局势看来,最有可能之人就是墨君凌! “对了,芊凰还有一事不明。”她浅紫的眸中闪过一抹思虑,淡然开口道,“三王爷与八王爷好歹是手足,哪里有兄弟相残的道理?莫不是有人在幕后致使诱导三王爷……” 芊凰话音刚落,就引起了众人的怀疑,是啊,再如何也是手足情深,一个宫中长大怎样也是有些感情的,这计划一招比一招狠,环环相扣,实在不像是三王爷所谋,此事,实在蹊跷。 此刻岚妃的眼中也闪过一抹了然的精光。这件事情一定是墨君凌和祥嫔合谋所为,当真是好精密的计划,连她都没有留意出来,若不是芊凰关键时刻出手相助,只怕墨君凌已经得逞了,迎接他们母子的又会是何命运?! 芊凰抿了抿唇,眼底有些闪烁,其实她看似在帮墨子渊,也不尽然。她这样的其实是有着私心地帮助他,着实有愧于墨子渊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因此,她有些不敢直视墨子渊那双璀璨的眼眸,唯有避开他炽热的目光。 墨子渊见芊凰直接避开了他的目光,也抿了抿唇角,将目光从她脸上缓缓移开,墨黑如玉的眸子直直的射向墨君凌,语气中无端透露出一股森寒的杀意:“不知皇兄,对此事可有解释?” 墨君凌被墨子渊紧紧地盯着,心里多少有些打颤,只觉得那一双墨黑的眸子犹如一个无底的黑洞,闪烁着阴暗般无尽的森寒。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上座上的祥嫔。 祥嫔原本就心急如焚,如今看到墨君凌的目光闪过来,几乎吓得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心里咯噔了几声,大脑一片空白,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她原本是想借墨君凌之手除掉墨子渊的,却没想到,居然被楚芊凰给破坏了,先不说这龙袍为何无缘无故变成蟒袍,在墨子渊的逼视下墨君凌竟然看着她,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是她指使他的吗! 陷害皇子,试图扰乱皇室安宁,这可是个不小的罪名,轻则贬为庶人,重则人头不保啊!她可没有墨君凌那样强势的后台,一旦被揪出来,迎接她的就会是午后的铡刀啊! 话说墨君凌望向祥嫔的目光不过一瞬而已,在座之人根本没来得及捕捉,可这一瞬间对墨子渊和芊凰却也是足够的,墨子渊黑白分明的眸子直接一沉,他的目光慢慢变得锐利,出口的语气也不再温和知礼:“嗯?皇兄看祥嫔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祥嫔指使皇兄暗算本王,试图将私藏龙袍的罪名栽赃给本王?!” 掷地有声的质问传入所有人耳中,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已经把事情看明白了,只不过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不过这也不妨事。 墨君凌听到墨子渊的质问,整个人向后仰了一下,险些栽倒,脸色瞬时大变,慌忙的矢口否认道:“胡言乱语!你不要血口喷人!你能拿出什么证据?!”他紧紧抿着唇角,神色如临大敌,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慌张和惊恐,月凌殇坐在东方曜的身侧,余光带着几许嘲讽地看着墨君凌。 月凌殇一袭墨衣翩跹,修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神色却不似旁人那般凝重,他的唇角依旧勾着毫无温度的笑容,狭长的凤眸中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仿佛所有的情势,都逃不过他的算计。 除了原本就知情的月凌殇,在座所有人中,也唯有东方曜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迷惑,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地望着芊凰绝美的侧颜,唇角慢慢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如果有一日他们为敌,她还是愿意帮他,是不是就代表着,他在她的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位置的? 只要有一点点的位置,就足够了,他不必奢求太多,芊凰,今生今世,或许我们注定会刀剑相向,但我只求,当我们站在对立面的时候,你会有一丝一毫的不忍或犹豫,就足够了。 “三王爷想要证据,问问这位梧桐姑娘不就好了?”芊凰唇角一勾,看似无意地提醒了一句。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重新聚焦到梧桐身上,此刻的梧桐脸上再无血色,目光直直的看向岚妃,无数的情绪在眼眸间流转。 懊悔,愧疚,无奈…… “墨君凌,你还执迷不悟吗?!”月皇冷冷扫了墨君凌一眼,目光如炬的看向梧桐,厉声问道,“梧桐,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若是再不从实招来,朕定对你严惩不贷!”他的脸色无比阴沉,这原本是一场好端端的寿宴,却是叫这在座之人看尽了笑话,列国使臣都在此处,算是丢尽了他月国皇家的颜面,如今真相即将拖出,他如何能够开心的起来?! 梧桐舍不得将目光离开岚妃一寸,最后慢慢地闭上眼睛,遮住那眼底无尽的懊悔。岚妃娘娘,对不起,我知道,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了,哪怕仅仅是一个婢女的资格都没有。是我将你推入了这样尴尬的境地,是我导致形势直转急下,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对不起。 泪水忽然从她的眼眶中跌落下来,半晌,梧桐睁开眼睛,抬起手指着祥嫔,艰难地从口中吐出三个字。 “其实是……”梧桐最后看了岚妃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和痛悔,她正要开口说下去,离她最近的墨君凌却是一掌袭来,将梧桐击毙于掌下。闻风准备救下梧桐的芊凰和墨子渊都没来得及出手就眼睁睁地看着梧桐倒在了血泊中。 梧桐的眼中闪过一抹怨恨,唇角漾开一抹凄绝的笑容,鲜血不断的从嘴里喷出,她只是最后再凄楚的望了一眼岚妃,这才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梧桐!”岚妃慌忙站起身来,脸上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心中划过一丝凄楚,方才梧桐望向她时决绝痛悔的眼神,她看得分明,她知道,梧桐一定是身不由己,她还未来得及跟自己道歉,所以她死前才会如此的不甘,才会笑得那么凄苦。 梧桐……脑海中一度闪过那张欢悦的脸庞,和那声脆生生的“岚妃娘娘”。 岚妃的粉拳死死攥起来,双眸中迸射出愤恨的神色,美目如电,直直地瞪向墨君凌。在心里一字一句咬着牙,墨君凌,本宫一定要你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芊凰的眼中也是一片迷离,心底划过一抹痛楚,方才梧桐倒下去的时候,脑袋是对着她的,也许是身上的力气已经耗尽,她只是对着自己动了动嘴唇,可那肆意流淌的泪水和血水交流在一起,夹杂着那句没有发出声音的话—— 谢谢你…… “这欺主的奴才实在可恶,儿臣一时恼怒,请父皇宽恕。”墨君凌看着梧桐断气身亡,冷峻的脸上只有厌恶和不屑,没有丝毫愧疚。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太后驾到 芊凰的拳头松了松,幽深眼眸直直的看向墨君凌,嘴角不受控制地扯开一抹极为冷冽的笑意:“三王爷以为亲手杀了梧桐,便死无对证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冰凉,就像这冰冷月色下的一弯水,沁人心扉。墨君凌一愣,张口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薄情如斯,墨君凌这样的人,无情无义,他死不足惜! 墨君凌望着芊凰,只见她眉目之间充满了自信和运筹帷幄,但那双冰冷的眼眸中分明透出了杀意!他望着芊凰,稳了稳心神,之前楚芊华是因为慌乱自乱阵脚才会被她套出话来,如今他也处于这样的境地,千万要镇定淡然,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只要他们没有证据,就算知道他是杀人灭口又如何?!没有证据,还是不能够把他处置掉! 想到这里,墨君凌在心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脸还是微微变了色。怪了,楚芊凰明明只是一个外貌柔美的女子,却偏偏有着一股冰冷的气势,那深邃的眸子竟然有着一种莫名的力量,连他都不由自主的觉得惊惧,不敢与之对视。 “芊凰小姐这是在说什么?本王倒不明白,本王不过是一时气愤看不过,才会出手杀了她而已,如此,也算得上证据?”墨君凌的手紧紧攥住,手骨都有几分发白,他勉强抬起头来与芊凰对视着,冷汗直冒。 芊凰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深邃的眸子闪烁着光芒,如同锋利的匕首泛起寒光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是吗?” 忽然传来一个清透的声音,同时夹带着一股湖面结冰的莲香,随着月凌殇风速一般的介入,整个大堂的气温瞬间降至了冰点。墨发飞扬,俊美绝伦的脸庞似笑非笑,如地狱之王般冷冽慑人,他单单那么放眼一扫,目光所及之处,无人不胆颤心惊。 这可是月氏一族的诅咒之子,生下来就有一双地狱一般的血眸,怎能让心不心生畏惧? 在座之人中,也唯有楚芊兰痴痴的望着月凌殇那张似笑非笑地俊美容颜,她的心狠狠一痛,如同被重锤抨击,心里瞬间多了一个血淋淋的伤洞。 “梧桐姑娘是死了,可是方才去搜王府的侍卫,包括这大殿中方才听从三王爷所动的侍卫,可都还没有死,相信王爷也杀不完,他们难道不是三王爷的人吗?”月凌殇收敛了一下眼底的光芒,唇角扬起一抹冷笑。 这席话如同一枚定时炸弹,瞬时间在殿内炸开,众人纷纷惊愕,面面相觑。什么?!难道这试图谋权篡位之人,当真是三王爷?!当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杀人灭口不说,手段还如此毒辣,此刻殿内所有三王一党的大臣都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开口。 墨君凌脸上飞快掠过一抹惊恐的神色,眼底闪过了一丝不自然。芊凰一步一步走到墨君凌面前,她足足矮了他大半个头,可是气势上却丝毫不输,芊凰微微笑道,“三王爷大抵是怕普通侍卫不能搜到你让梧桐藏得非常隐秘的龙袍,故而命令了自己一早安插在暗卫中的眼线,臣女说的对不对?” 月皇闻言猛的抄起手中茶盏,劈头就向墨君凌身上砸去,伸手指着他怒声道:“孽子!你……你亲口给朕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墨君凌连躲都没来得及躲,一盏茶泼面而来,瞬时间就洒遍了全身,玉盏迸裂一地,在这一片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醒目,连身边的墨子渊和芊凰也被茶水溅了衣角。 月皇见墨君凌闭口不答,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心里已明白了大概,一腔怒气瞬间转至侍卫统领黄玉成处,低吼道:“黄玉成你好大的胆子!这内廷侍卫是要造反吗?朕将这数百精兵暗卫交于你,那朕岂不是要命悬他人之手?!” 这几句话说的黄玉成顿时惊出一身的冷汗,当即磕头如捣蒜,颤声道:“陛下,臣知罪,臣自知罪责难恕。可这些内廷侍卫素来受陛下调遣,想必也是一时心急,请皇上看在他们忠心护主的份上,饶恕……” 话音未落,芊凰和月凌殇齐齐皱了皱眉头,果不其然,月皇厉声打断:“混账东西!究竟谁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是不是要跟着这孽障一同反了?!” 黄玉成直接一愣,然而错口已出,即使懊悔也没办法,张口哆嗦道:“臣失言……皇上恕罪……” 月皇冷哼一声,表面没太追究,而是将目光转向墨君凌:“朕苦心栽培你这么多年,竟换来你在朕身边安插眼线、试图篡位的结果!” 墨君凌闭目不言,心里何等不甘和怨恨,一时竟连话也不能回,脸色惨白,早已不复镇定,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他的神态举动无异于是火上浇油,只听月皇顿时以手击案,怒吼道:“你眼中哪还有我这个父皇!如今到了如此地步仍不悔改,朕留你何用?!”说罢心中怒极,竟反手抽出殿前的九龙鎏金宝剑,作势就要劈去。 众人顿时大惊,月皇后更是大惊失色,刚忙抢上前去,伸手抱住月皇,呜咽道:“皇上,皇上息怒啊,保重身子,君凌他,他并非有意气你啊!” 月皇胸口不断起伏,显然气得够呛,众人皆不敢妄言,只能从旁相劝,忽然,一直死寂的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门:“太后驾到!” 啊?!众人又是一惊,太后从不出席这些宴会,这次怎么闻风就来了? 只见太后在一名宫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踏入殿中,脸色一沉:“到底出了何事?谁若是想动子渊半分,先问问哀家。” 太后往殿前看去,只见青石板上,墨君凌、墨子渊都一身狼狈跪在月皇面前,月皇后也是发髻凌乱,月皇手中明晃晃的剑刃指着墨君凌,素来沉稳的面孔此时满是怒容,看起来甚至苍老了许多。 而众人四周则是碎瓷遍地,众人也是乱作一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穷途末路 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太后神情肃穆,带着深深的怒气,老迈的眼中透出一丝与年龄不相符的寒光。 月皇见此事惊动了太后,看了看墨君凌,更是恼意丛生:“母后,夜深天寒,此事惊动了您是朕不对,可您又何苦过来?” 太后面不改色地看了看墨子渊,脸上闪过一丝柔和,道:“哀家若是不来,皇上岂不要白白害了子渊的命?” 月皇闻言自知定是母亲又误会了什么,怕是那些传言已经传到了母亲耳中,以母亲对子渊的偏爱,想必才不顾风寒亲自前来,忙道:“母后怕是误会了,子渊之事在芊凰的协助下已经澄清了,现在朕在处置这个扰乱皇室安宁的孽障!” 哦?太后深深地看了月皇一眼,在看到那一份诚挚时,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子渊是她最疼爱的皇孙,可不能中了那些奸贼的计谋,皇上身份特殊,在这种关头也护不了子渊多少,自己这才赶着夜深天寒的时候过来了。 此时此刻,太后已经意识到月皇话里的不对,她用力地甩开宫女的手往前快进了两步,看着芊凰,心中有些复杂:“你就是定国公府五小姐?” 芊凰面不改色地上前福了福身,恭敬道:“正是臣女,臣女参见太后娘娘。” “嗯,好孩子,起来吧。”太后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眼中放着光亮,笑容带着几分赞赏之意,凤眸一瞥,眼底光芒更甚。这丫头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绝对是倾国倾城闭月羞花,虽然她不常出宫,但也早就听说过这位五小姐的事迹。国宴上一舞倾城绝美,赛场上一举战败柔皇后,如今还替子渊解除了尴尬危险的局势,确实是个玲珑心窍的女子。 子渊也快要选妃了,近日里朝堂动荡,才一日一日的拖了下去,自己早就想着这定国公五小姐不错,这仔细一看,和子渊还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呢。 至于那庶女的身份也不打紧,听闻那定国公夫人德行败坏教女无方,那定国公嫡女又是个心肠恶毒的主,只要她一出面,把这五小姐记到孟氏名下,做个名副其实的嫡女也是不错。 在座众位千金心中的压抑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不少人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安,其中不少小姐的眼中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嫉妒和怨恨,这定国公五小姐到底是什么妖精变的?怎么所有好事都往她身上赶?!先是东方小姐和月小姐也就罢了,就连岚妃和太后都对她另眼相看,一个身份卑贱的庶女,有何资格享受如此殊荣?! 太后假装没有留意到四周投过来的夹杂着各种意味的目光,抬眼见这绝美的女子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然,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教养,再配上那副闭月羞花的相貌,这才是真正王妃乃至未来皇后的姿容仪表!荣辱不惊,才貌双绝,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她那天资卓越的孙儿。好,好啊! “不错,真是不错。”太后说的这几个字咬得紧紧的,好似带着无尽的深意,声音虽轻,却字字入耳,在众人心间掀起了惊涛骇浪。岚妃和月皇相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欣喜和满意。 “此番你帮了子渊,这赏赐自然也是不能少的,但哀家此番赶来得急,也未准备什么贵重的物件。”太后不加犹豫地接着说道,“紫月,你把哀家带来的白玉响铃簪拿来。” “是。”紫月福了福身,将怀中抱着的木盒恭敬地呈了上去。 太后眼中满是赞许,亲自用衣袖擦拭了一下木盒,眼露笑意的递给芊凰。此举看得众人心头一惊,只见那紫红色雕刻的木盒呈现在芊凰眼前,上面精致的雕工和细致的图纹让所有人眼前一亮,看着这无比华贵的盒子,让人有些期待,太后亲手擦拭的木盒里,究竟放着怎样令人惊艳的首饰珠宝? “五小姐真是有福了,这白玉响铃簪,整个月国独独一份的。”紫月礼貌地笑着,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木盒,清脆的声响在死寂一片的大殿内掀起了无数人的遐思,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闪动着鲜艳光泽的红色丝绸。 紧接着,一支通体洁白,雕工复杂精致的白玉簪便赫然跳入视线之内,只见那做工精致的簪子上并列整齐的镶嵌着三颗纯色水晶,在灯光的折射下尽显高贵,两个小铃铛用碧玉雕刻而成,叮铃铃的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莹润光洁又不失小巧可爱,一边一个点缀的恰到好处。随着步伐的摇动就会在清脆铃声的同时散发出淡雅的清香,果真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就在众人痴迷之际,芊凰的眼中却是一片清明,除了那抹一闪过而过的惊艳之外便是无边无际的清冷平静,仿佛连这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都无法在她眼中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静如子夜。 太后似乎很满意她的这番反应,那些庸俗贪心的女子一抓一大把,实在挑不出什么独特之处,这位五小姐倒是没有那些闺阁女子的矫揉做作,大大方方的模样让人一看便喜。 “这白玉响铃簪,是哀家几年前特地命人打造的,今日一见和你的气质很是相符,怎么样,可喜欢?” 芊凰面不改色地跪下来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微微笑道:“多谢太后赏赐,只是臣女无功受禄,实在是当之有愧。” “怎么会是无功受禄呢?你帮了子渊,拆穿了那些心思不正之人的阴谋,哀家自是要赏你的,这白玉响铃簪只是一个见面礼,日后还有呢。”太后乐呵呵地看着芊凰那张雪白的小脸,心里是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忘掉了方才的不愉快,“哀家很是喜欢你这孩子的机灵,以后时不时的,就来哀家宫里走动走动,哀家一个人也孤单,有你这孩子,也能多点乐趣。” 芊凰见状也不再推辞,脸上扬起几分优雅的笑容,更显高贵动人:“臣女遵命。”这太后看上去倒也好相处,不论如何,这确实是一个好兆头。 “好。”太后笑着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墨君凌,浑身的气势一变,面如深湖,让人看不出她眼底的神色,声音中透着几分失望和怒气:“命虽是天定,却亦由人,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声音虽淡,却掷地有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墨君凌苦笑一声,却也不得不俯身:“谢皇祖母。”如今是天还是命都无所谓了,他已经败了,一败涂地。怪他有眼不识明珠,否则在墨子渊之前去接近芊凰,说不定情势就不会变成这样。 “但是有些人,还是要罚的。”太后的眼中毫无温度,直直的看向祥嫔,“祥嫔,你还有何话要说!” 祥嫔双腿一软,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身边的黛儿强忍着心中的惊惧,上前跪倒,声音打着颤:“太后娘娘,您,您可千万不能只听一家之言啊,这些只是他们的片面之词,娘娘,娘娘她是无辜的啊!” 黛儿刚一开口,太后眼底的最后一抹光亮也消失了,眼神一冷,立刻有两个身高力壮的嬷嬷把黛儿架了起来。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我可是祥嫔娘娘身边的人!” “祥嫔身边?呵呵,哀家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连个狗奴才都能够置喙哀家的决定了?祥嫔,你可真是有能耐啊!”太后眼神冰冷,看得祥嫔直接瘫倒在地上,“你们给我掌嘴!” “遵命!” 紧接着,两个嬷嬷立刻抄起袖子,直接就对着黛儿雪白的脸蛋抽了过去,响亮的巴掌声传来,黛儿何时吃过这种亏,脸颊眨眼间就高肿起来,一行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痛苦的闭着眼睛,一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哗哗的往下淌。 祥嫔的脸上毫无血色,蒙上了一层灰暗,她第一次,明白了这种惊惧的滋味,好像那一个个巴掌是打在自己脸上一般。 她知道,即使自己今天成为众矢之的,也阻止不了其他人的前仆后继,从她进宫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只有两条路,好则上青云,差则委芳尘,人若如那四月柳絮该多好,至少自由自在,无须为那虚无的名利和皇家荣宠所束缚,她耗费了这一生的幸福,想换来定国候一族在京城的崛起,可是值得? 她当初的选择,是否错了…… 可即便知道错了,她也无法回头,只能一错再错下去! 月皇早已失去了耐心,拍案而起,低吼道:“来人!把祥嫔给朕拖出去!明日午时,处斩!” “不,不!皇上!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错了!求皇上看在臣妾母家的份上,饶恕臣妾这一次吧!皇上——” 听月皇说要将她拉出去明日处斩,祥嫔不由连连磕头求饶,她可不想死啊!她还没有将岚妃扳倒,她还没有协理后宫,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为何宋槿岚无论何时都能得到圣眷,为何她苦心经营却换不来皇上一丝一毫的同情和怜悯,为什么,为什么?!她不甘心!论母族的权势,岚妃根本无法与她相比;论才貌,她未必就输给岚妃太多。可为什么,皇上眼中永远只有宋槿岚,为什么…… 泪水从眼眶中不可遏制地涌出,祥嫔眼中满是怨毒的光芒,触目惊心。 不,就算是死,她也要拉上宋槿岚!她怎能看着她死后宋槿岚逍遥自在?! “放开本宫!放开!”侍卫们没有防备,冷不防的便被祥嫔挣脱出来,她一个箭步冲到岚妃面前,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地朝岚妃脖颈刺了过去,声音如同地狱的魔女般阴森,“宋槿岚!我就是死,也要拉上你!” 看到这一幕变故,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在座之人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口,瞪大了眼睛盯着那根簪子一寸一寸接近岚妃雪白的肌肤,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册封太子 沈芊柔和司徒瑞眼中同时掠过一抹诡异的光弧,恨不得再上去添一把力,搅得月国大乱才好,这样他们云国才能够趁火打劫,彻底整垮整个月国的经济势力! 南宫御眼神阴冷,此刻他出手相助实则并不难,祥嫔一看便是未曾习过武,想让他出手救下岚妃只是举手之劳,可这毕竟是月国的家事,他一个外国使臣无权插手,再者,他也想看看,这月国究竟有几分能耐。凡是高官大臣都在此处,若是任由祥嫔杀害了岚妃,只能说明月国人才济济之说名不副实,毕竟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祥嫔淹死。 众目睽睽之下一国宠妃被杀害,传出去月国的名声受损不说,与月国交邦联合的飞羽国也会遭受世人的怀疑,不如就让他来提早观察一下,这泱泱大国究竟有几分本事。 芊凰眼神一冷,明澈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薄冰,她扬手拔下头上的玉簪,瀑布般的长发流泻而下,又肆意地在身后飞扬,雪玉般的脸上尽是张扬的傲气和自信,本是温柔娇弱的美人,此刻却散发出一种璀璨夺目的光芒,比东海明珠更耀眼,比清辉冷月更高雅。 沈芊柔还在这里,她的医术丝毫不逊于她,如果在这里使用银针和暗器,只能是更快的在敌人面前暴露自己。 她挥手将玉簪掷了出去,眸光一敛,快、准、狠。犹如一道流光,只让人来得及捕捉到灯光映衬下的那一抹肉眼看不清的虚影。 此刻祥嫔眼中满是血红,血丝遍布了整个眼眶,面部极度扭曲,一头乱发肆意披散,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打得糟乱不堪,脑子里不断的回响着一句话:杀了她,杀了宋槿岚! 这个念头占据了所有意识,所有看到她这副模样的宫人无一不瞪大了双眼惊恐出声。昔日的祥嫔娘娘是何等的耀眼,即使没有岚妃娘娘的美貌,举止投足间还是有着大家闺秀的教养。可此时此刻的祥嫔娘娘,脸上花一片绿一片,根本看不出本来的容貌,加上这副做派,简直如同地狱前来索命的厉鬼,令人忘却止步。 “啊!” “咔哒!” 刹那之间,祥嫔的动作一顿,手臂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几乎撕裂了整片肌肤,她的面容极度扭曲过来,由铁青转变成惨白,手上使不上半分力气,簪子直接脱手落到地上,清脆的声响仿佛昭告着这场闹剧的结束。 所有的事情几乎就发生在这一瞬间,众人还来不及惊叹,甚至有些人还未来得及回过神来,祥嫔已经面色痛苦地捂着手臂,一根锋利的玉簪插进雪白的肌肤里,汩汩鲜血不可遏止的从伤口处涌出,伤口附近的皮肤毫无半点血色,一片惨白,玉簪尾部的吊饰一摇一摆,更加剧了祥嫔的疼痛,一时间痛得连呼吸快要停止了。 “你……是你……”祥嫔急喘了几口气,紧咬住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滚落下来,虚弱的抬起头望向芊凰,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吼道,“你还会武功?!” “是又如何?”芊凰挑了挑眉,头上的青丝由于动作过猛而散落下来,披散在肩上,墨黑色的长发缠绕着紫罗兰色的衣裙,勾勒出十二分的优雅妖娆,将她衬托的如同天仙下凡,眼波轮转间有说不出的绝色倾城,道不尽的光辉四射。 在场所有人都诧异地望着芊凰,几乎所有人都为之倾倒,这样的风华,月国乃至整片大陆,有何人能企及万分之一?哪怕是称之为第一美人都不足为过! 祥嫔愣了愣,直接松开了手上的力道,一副绝望的模样,忽然间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笑声极其凄凉,无数的泪水从遍布血丝的眼眶中涌出,狼狈不堪。 不过现在也无人再去细细品味其中的含义,月皇厌恶的挥了挥手,立刻有侍卫重新上前紧紧扣住了祥嫔,以防刚才的变故再度发生。而祥嫔也不再挣扎,任由这些人将她拖下殿去,只是笑声不曾间断,在众人耳畔不断回荡,带着令人胆寒的悲惨绝望。 大殿之上,芊凰目光所及之处,一片冰寒。 月皇挥手示意侍卫将墨君凌拉下去,剑眉紧蹙,目露寒光:“把这个孽障给朕拉出去!即日起,三王府内任何人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随意进出!至于这个孽子……”他微微顿了顿,扫了一眼墨君凌那张极其不甘的面孔,怒道,“就软禁在三王府,非诏不得外出!” 墨君凌听言,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战战兢兢的接了旨。然后即刻便有侍卫上前将他拉了下去,不过他并不似祥嫔那般反应激烈,反而面无表情地任由侍卫拉着自己下了大殿,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是嘲讽讥笑。 所幸的是,罪不至死,有皇祖母在,再加上今日是母后的生辰,父皇多少是要给些薄面,只是软禁,不过当着列国使臣,他这个王爷的颜面是丢尽了。 墨君凌终于被拖了下去,众人齐齐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大殿之上又恢复了一派歌舞升平的场面,轻纱水袖的舞女随着乐曲轻舞而入。可大家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毕竟是寿辰宴,可先是银环毒蛇,又是私藏龙袍,再到现在的妃嫔皇子合谋意图不轨,大起大落实在太快,快到众人都没有防备。 在场之人个个都提心吊胆,生怕下一场变故牵扯到自己。 月皇拉住岚妃的手,眼底柔情脉脉,语气不由得放缓了下来:“岚儿,她方才可有伤到你?” 岚妃淡淡一笑,如梨花般优雅,眉眼弯弯的看着月皇担忧的神色,心头一暖,慢慢把头低下来:“多谢皇上挂心,臣妾并无大碍,这次可要多谢五小姐了,若不是她出手相助,臣妾只怕已经……” 月皇后死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眸中闪过如同毒蛇般恶毒的光芒,一时间竟是在想方才祥嫔的簪子怎么没有杀死岚妃。 过了许久,月皇才放心的松开岚妃的手,将目光重新转向墨子渊,看着这名出众的皇儿,心里百感交集,当即挥袖坐回席位之间,接过方才就让太监准备好递过来的圣旨,摊开在眼前,唇角一勾,提起笔来在明黄色圣旨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行字。 大殿中顿时死寂一片,明眼人都猜出了月皇的意图,这是要…… 忽而,月皇将笔一掷,收袖负手而立。 赫然落地的圣旨上,书写着几行清晰的大字。 “这圣旨,朕早该写下,也正是朕的犹豫不决,才有了今日这场闹剧!朕即日昭告天下,册封子渊为太子,立为储君!朝中大小事务一并交与太子代理!” 就此,内乱暂时平息,墨子渊立为太子,无大臣有异议,三王一党的人纷纷不甘心的垂下脑袋,满殿大臣都跪了下来,齐声道: “皇上英明!” 太后满意的看了看圣旨,命大太监将圣旨收好,握住月皇的手,神色不明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寿辰宴就到这儿吧,其他人都出去,哀家和皇上有话说。” 众人虽得了太后的吩咐,可月皇此刻也在盛怒之际,好不容易有了缓和,他们也不敢随便动。 月皇见状无法违拗于母亲,只得挥挥手对跪了一地的人道:“都给朕出去吧!今晚之事谁敢传出去半分,朕定不轻饶他!” 说罢他转身亲自到列国使臣面前,略表歉意的笑笑,“让各位见笑了,都是我月国的家事,还望各位海涵。” 司徒瑞慵懒的倚在座位上,鹰眸半眯,意味不明道:“月皇实在客气,此乃月国家事,朕自不会多言,再者,此番倒也不虚此行。”话语间,那种深邃的目光转向芊凰,夹杂着几分莫名的兴奋,看得芊凰微微一惊。 看来司徒瑞已经发现了什么,她必须要加快动作了…… 南宫御也点头表态,月皇这才塌下心来,可司徒瑞的话却给了他一种莫名的寒意,这个年轻的云国皇帝,似乎对月国有一种势在必得的傲气和自信,让人不得不防啊。 大殿之中,人已是三三两两散尽,太后看了看一脸阴郁的月皇,轻叹了一口气:“皇上,该来的总会来,你也不要为此太过光火。” “儿臣明白。”月皇的神色也有几分肃穆,“不知母后怎么看待?” “哀家倒觉得,那定国公五小姐身上确实有特别之处。”想到芊凰那张荣辱不惊的脸,太后勾了勾唇角,“子渊选妃也将近了,哀家看这五小姐就很不错,尤其是今日多亏了她,此事才能如此轻易地化解。” “那母后的意思是?” “自是要赏的。”太后微微沉思后,沉吟道,“庶女的身份到底是让人看不起的,那定国公夫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如……” “儿臣明白。”月皇脸上难得的掠过一抹笑意,岚儿也没少提过这定国公五小姐,今日一见也的确不错,“儿臣也正有此意。” 母子俩对视一眼,同时勾了勾唇角,沉默。 第一百二十八章 姨娘有喜 另一边,当芊凰回到栖月苑外的时候,就看到了门外正在左右张望的湘儿,望眼欲穿。 乍一看到芊凰的身影出现在自己正在张望的小路上,湘儿被冻得通红的小脸上,立时浮上一抹明显的喜色。她赶忙用力地挥了挥手,飞快朝着芊凰迎了过来。 空荡荡的小径上,响起了她清脆悦耳的嗓音,轻快欣喜:“灵犀!小姐回来了!” “湘儿,小姐回来就回来呗,你这般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若有旁人在,岂不是让人白白看了笑话去?” 随着声音忽现,灵犀窈窕的身影也出现在院门外,她先是假意瞪了湘儿一眼,然后朝芊凰见礼:“小姐回来啦。” 湘儿被灵犀这么一瞪,再加上灵犀说的话,这才知道自己又唐突了,她摸了摸后脑勺,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乖乖地进了院子。 芊凰看了看灵犀同样有些闪烁着喜色的眼神,面色淡淡地问了一句:“灵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的眼神仿佛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仅仅这一眼过去,灵犀心里的忐忑不安,竟然奇迹般地淡了下去。 灵犀谨慎地看了看四周,靠近芊凰低声说道:“小姐,二姨娘来了。”小姐和二姨娘交好的事只有她和湘儿知道,就连一直在二姨娘身边伺候的明柳姑娘都蒙在鼓里,此时自然是要小心为上。 芊凰立刻顿住了脚,微微蹙了蹙眉,轻声道:“她来多久了?” 灵犀虽然性子活跃,不如孟氏院子里的彩凤机警,但也是个谨慎的人,若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客人来访,灵犀是绝对不会让湘儿专门到院门外来迎自己的。看来,就在她离开的这几个时辰里,这院子里,同样也发生了一些事情。 灵犀本就留意着时辰,听她如此问,当即答道:“小姐,约莫有一个时辰了。” “走吧,去看看。” 二姨娘自从重新承宠的那日起,便再没有出现过了,今日她突然来访,却不知究竟所为何事呢? 当芊凰一进屋的时候,早已经在屋内急得团团转的二姨娘一看清来人,就急忙上前去握住芊凰冰凉的小手:“五小姐,姨娘可是许久不曾来过了,不知为何,明柳这些日子总是接着去给我买点心的借口出府去,好在老爷新安排了几个丫鬟到我院中,她即便想做什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姨娘此番前来……”芊凰微微蹙眉,问了一句。 二姨娘脸色一变,深吸了一口气,身子跪了下来:“不瞒五小姐说,姨娘此番……确实有一件事想求五小姐帮忙,这府中,也只有你能帮我……” 芊凰秀丽的眉当即紧紧蹙在一次,眸子里闪烁着不易察觉的暗光。果然,她预料中的事情发生了,只是,来的比想象中的要晚了许多。 她刚忙上前把二姨娘扶起来,轻飘飘的撂下一句:“姨娘有话直说便是,何必行此大礼,晚晚担当不起。” 芊凰朝灵犀使了个眼色,灵犀会意的点头:“姨娘,小姐是最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的,姨娘有什么事尽管直说。” 二姨娘咬了咬牙,轻轻皱了皱眉,然后小心地坐在凳子的一边上,轻轻地看了灵犀一眼。 芊凰淡淡地吩咐道:“灵犀,你先出去,我和姨娘有话要说,记住,今日之事,不可泄露半分。” “奴婢明白。”灵犀福了福身后乖巧的退了出去,走之前把门也带上,“咯噔”一声,前厅中便只剩下芊凰和二姨娘两人。 “五小姐,这几日,姨娘的身子总有些不大舒服,这种感觉和当年……” 二姨娘也没有心思绕弯子,忽然脱口说出这句话来,然后,辛辛苦苦聚集起来的勇气仿佛一下子消散开来,她坐在那里重重地喘着粗气,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茶杯,不再说话。 芊凰的眸子微微一转,拿出了一个绣花软枕,放到二姨娘面前。 “……”二姨娘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要给自己重新打些勇气,便将手腕轻轻放了上去。她应该相信五小姐的,这些日子,五小姐帮了她多少,才能让她暂且从那些往昔中抽出身来,和老爷恢复成现在的情意,这件事,一定也难不倒五小姐的…… 不一会儿,芊凰收回了手指,白皙的小脸上露出了盈盈笑意:“恭喜姨娘,你有喜了!” 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从二姨娘的角度,刚好触及到她完美的侧颜,以及那淡如兰花的气质,这样一个貌美的女子,无论是身处何地都会令人想起幽谷中的轻兰。 二姨娘脸上极快的掠过一抹喜色,但很快又重新被担忧代替:“可是……夫人她……”孟氏那般仇视自己,又怎会让这个孩子降生呢? 芊凰听了微微一笑,孟氏的事,迟早会成为全城人茶余饭后的笑料,那些贵太太们,可不是好打发的主啊,传播消息的速度不可小觑:“姨娘多虑了,爹爹总是说府上子嗣单薄,这下又要新添一员,他定然喜欢都来不及呢,自然不会让母亲有机会伤害姨娘,姨娘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二姨娘一听芊凰的话,吓得连担忧都忘记了,蓦地睁大眼睛,语气无比惊恐地问道:“五小姐的意思是……将姨娘有喜的事,告诉给老爷?” 芊凰虽然疑惑,但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二姨娘连忙站起身来,连连后退,边退边摆手:“不,五小姐,绝对不能告诉老爷……绝对不能!” 二姨娘的心里充满了凄楚和悲伤,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平坦的小腹,心里飘荡的,却是数年前,被无辜流掉的那个小胎儿。 当时,那个孩子,也是这样在自己的肚子里,那时候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在动。可是,她终究还是没有保住他。而是任由自己最信任的人,将她的孩子害死了。有了再一次做母亲的机会,她原本也是喜出望外的,可是随着这喜悦而来的,却是数年前的悲剧是否重演的忐忑和惊恐。 芊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淡淡望着二姨娘的眼睛,用劝慰的语气轻声说道:“可姨娘想过没有,这个孩子,再怎么样,终究还是父亲的子嗣,姨娘故意瞒着,不让他和祖母知道,旁人会怎么想?” 二姨娘听了芊凰的话,脸色不由地变了一变,手掌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眼神有些动摇。 芊凰也朝着她的肚子瞟了一眼,继续淡淡地说道:“再说,这孩子终是在一天又一天地长大,到时终会有一天,你的隐瞒会被人识破,事情也会传到父亲耳中,到时,即便姨娘想瞒,也瞒不住啊,还会使父亲与姨娘心生隔阂,这又是何苦?” 虽然芊凰的话说得隐晦,可二姨娘闻言还是有些震惊,一句话也说不口。 是啊,即便自己想苦心地隐瞒,又真的能瞒多久呢? 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根本保不住这个孩子,所以这一次,她才打定主意,找这样一个最可靠的,最信任的人,来孤注一掷一次,保住自己的孩子! 哪怕是孩子长大以后为奴为婢也好,碌碌无为一生也罢,她隐忍了数年,现在,她也只想留住自己的孩子,哪怕付出极大的代价! 芊凰静静地望着二姨娘,清晰地看到她眸子里流转着的种种光芒,取舍,悲凉,无奈、甚至是绝望的灰色。 这种感觉她又何尝不懂,当初被沈芊柔灌下毒药,扬言要杀害澈儿时,她也是如此的绝望凄楚,哪怕是用自己的命来换澈儿一个活着的机会也好,哪怕是一生碌碌无为,或是抛开富贵,贫贱一生也好,只要能活下去,能活着就好! 可她到底是低估了沈芊柔的狠辣,只要澈儿还活着,司徒瑞看到他时久一定会想到自己,而沈芊柔那般骄傲,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夫君心心念念一个早就死去的女人呢?到底是她太天真了,在战场上谋略无双的沈芊凰,终究是在感情上输了个一败涂地。 芊凰原本还浮在眸子里的浅笑,终于全部消失了,她静静地垂下眼睑,微微叹了口气:“还有一件事,不知姨娘你想过没有?若是这个孩子得不到父亲和定国公府的庇佑,即便他能出生,等待着他的,也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对你或者陷害,或者暗算,使出各种手段逼迫你,到时,你苦心的隐瞒,很可能会变成她们口中成心的欺骗,连父亲都会对你心生猜忌,难道这就是姨娘想要的结果么?” 二姨娘脸色陡然一变,半晌后,她的身体蓦地一动,猛地用手捂住了脸,再抬头时,早已是泪流满面。 “五小姐……” “若是姨娘还在担心母亲,那大可不必,很快,母亲就会无法再成为姨娘安心生活的障碍了。”忽然,芊凰冒出来这样一句话,二姨娘一惊,连眼泪都没来得及擦。 “五小姐,是不是宫宴上,发生了什么……”“明日姨娘自会明白,晚晚所说的这些,也请姨娘好生考虑一下。” “好……”毕竟那件事,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她至今还认为,身边的服侍的人都不怀好意,都如明柳那般藏得极深。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纸休书 次日清晨,芊凰披上一件大氅走进院子里,抬头望着骤变的天色,一抹忧伤划过眼帘。 慢慢进入秋季了,那一日,也是这样一个天气,天色变得厉害,她从一国皇后,跌落到了如今地步。每一个细节,都还记忆犹新,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如今,在这个国家,已经生活了半年有余。 “变天了……”这是否预示着,国公府,也要变天了呢…… 寒冷的风,吹动了芊凰的鬓发,吹着她苍白到没有半分血色的脸蛋。她身着一身轻便的衣衫,静静地伫立在这寒风之中,恍然间,似乎有一种即将乘风归去的微妙感觉。寒风直接打透了这件大氅,可她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单薄的身子在冷风中晃动,仿佛不经意间就会倒下。 在她看不见的位置,月凌殇一袭黑衣,静静地看着她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孔,即使没有血色,也掩饰不住那抹令人惊艳的绝色。 正是清晨的时光,天色却阴沉的恍若仍沉浸于黑夜,两边的青砖黛瓦,仿佛是这个世界的全部内容。芊凰的衣衫,被风吹拂到空中,冷风瑟瑟地打在她的肌肤上,犹如一把把尖刀在无情的割据着她早已冰凉的内心,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半毫的反应,就仿佛一具没有生命气息的绝美木偶,散发着令人迷醉的光华和难以接近的空洞。 墨色的衣袍飞舞,同时也遮住了他同样苍白的脸上一闪而过的阴戾和悲痛。月凌殇试图转了转视线,就站在那墙角和房檐的阴影里,用阴冷无比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那个已然在风中失去了常态的女子。 人的记忆和过往,或许是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却又或许是一场不堪回首的噩梦。然而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会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褪去原有的色泽,而逐渐被另外的记忆所取代。他现在所能做的,不是怎样让她忘却那段令她痛苦的记忆,而是将更多的,美好的记忆填进她的脑海里,让那些原本痛苦的记忆,逐渐地被冲淡,直至慢慢消失。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来这里,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她也好…… “小姐!”湘儿的声音由远及近,仔细听还夹杂着几分欣喜和难得的欢悦。 一个娇俏的身影从门口奔了进来,乍一看清眼前之人,湘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明显的喜色,她用力地挥着手,使劲朝着芊凰这边跑过来。空荡的院子中,响起了她无比清脆的声音:“小姐!出事了!” 出事?芊凰挑了挑眉,湘儿也不是不稳重之人,情绪如此失控,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不过看她的表情,对自己应该是有利的。 再转眼,这气喘吁吁的丫头已经停在了芊凰面前,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看得出来是跑了好远一段距离,但原本粉红的俏脸更显红润,眼底的喜色掩都掩不住,激动得简直要盈眶而出。 “湘儿,出了何事?”芊凰微微挑了挑眉,心里也猜出了个大概,想必,和孟氏有关吧。 果然,湘儿一手抚着不断起伏的胸口,一手激动地指着门外,一顿一顿的说道:“小,小姐,奴婢听说就在刚才,老爷去了水烟阁,有别的院的姐姐看到,老爷手上还拿了一张纸,好像是要休了夫人呢!” 真是苍天开眼啊,夫人在这府上为虎作伥这么多年,小姐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如今终于要遭报应了!不过湘儿脑子还是很灵活的,一想便知定是昨日的宫宴上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以老爷的冷静不可能一纸休书就要将夫人休出府。毕竟夫人背后,还有定国侯府的势力呢,究竟是什么事,能让老爷连定国侯府的颜面都不顾了,执意要休弃夫人呢? 算了。湘儿甩了甩脑袋,心里有些埋怨自己。这是件好事啊,她怎么愁起来了?可不能坏了小姐的心情。 “休书?”芊凰蹙了蹙眉,“有人看清楚了?”定国公比她想象的还要决断,孟氏和定国公虽是政治联姻,可孟氏对他也并不是不无感情,否则也不会一直隐忍,心爱的人在自己最尴尬的时候写下休书,只怕这才是对孟氏最大的打击。 要知道,人的贪欲,就像是魔鬼的佳肴,你吃的越多,想得到的就越多,为此做下的孽也会越多,那么离你的死期,便也就越来越近了。 芊凰握紧了手掌,视线遥遥望向苍天的那一端,阴霾铺满天际,乌云腾腾翻滚,没有一丝初升的曙光,就仿佛意味着,这小小的国公府,也要变天了。 此时此刻,水烟阁内,就在孟氏打开窗户的一瞬间,一股冷风扑面扑来,从衣襟钻了进去,让她不由得感到肌肤一寒,脑袋昏昏沉沉的。突然瞳孔一缩,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咣”一声撂上了窗户,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上妆的脸蛋显得人老珠黄,毫无生气的眸子里弥漫着惊恐的神色,身子死死的抵住窗户,口中还呢喃着什么。 “不,不,老爷……”孟氏惊惧的捂住脑袋,尖利的发出一声刺耳的喊叫,“啊啊啊啊——” 不,她是带着定国侯府的荣耀嫁进定国公府的,哪怕犯了再大的错误,老爷都是要看在她娘家的脸面上宽恕她的,更何况芊华也是老爷的亲骨肉啊…… 尽管没有看清楚那张纸上写着什么,但孟氏已经料到了,脑海中一片黑暗,手指胡乱摸索到门的位置,眼前这才清明几分,脑子里满是恐惧,拼命捶打着紧闭的房门:“你们把门打开!来人!来人啊!我要见芊华!” “夫人,奴婢劝你省点力气吧,老夫人已经下过指令了,二小姐现在应该已经被送出府了吧……”一个熟悉的嗓音从门外忽断忽连的传进来,孟氏动作一顿,连捶门都忘记了,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嘴唇打着轻颤,吐露出一个最不可能的名字:“彩……彩凤?” 彩凤不用开门就知道孟氏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是精彩,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声音冰冷得令人打颤:“正是奴婢,看来夫人还没有忘记奴婢,奴婢真是荣幸之至啊。” 愤怒,不解,恼恨一时间充斥了孟氏的整片大脑,让原本杂乱的一片的思绪突然畅通无阻了,为何每每她的计划都能被芊凰恰巧躲过?原来,楚芊凰早就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难怪有恃无恐……想到这里,孟氏歇斯底里的撞门吼了起来,哪里还有一分贤德的模样,与那些市井泼妇无异。 “彩凤!你扪心自问,我哪里待你不好?你我有何恩怨?!你为何要吃里扒外帮着那小贱人?!”她嗓子嘶哑的喊出这句话来,却换来了门外的一声轻笑,带着无尽的讥讽,无尽的恐惧涌上心头,底气也有几分不足,“你……” “恩怨?夫人,在奴婢心里,你对奴婢没有恩,只有怨吧……”彩凤的声音幽冷,听得孟氏心头一颤,“好在,恶人自有恶报,夫人,这是奴婢最后一次称您为夫人了,老爷已经进来了呢,夫人您也该……为当年犯下的罪过,赎罪了吧。” 孟氏眼眸闪了闪,惊惧占据了所有的思路,口齿也不再流利:“你……你胡说什么……”这虚张声势的声音很快就被门外请安的声响盖过。 “见过老爷——”门外齐齐响起了请安的声音,孟氏心头一紧,下意识的退后几步,天色阴暗,窗户也被她掩紧,光亮几乎照不进这间暗黑的小屋,终于,这黑暗中透出一抹璀璨的亮光,一双锦靴映入眼帘,几乎是同时,孟氏看清了他的面容,双唇轻颤。 “老爷……” 男子俊朗的容颜和挺直的腰板显得英气十足,双鬓夹杂着几丝灰白,一身朝服显得稳重干练,眉宇间透着几分戾气,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疏离。 仿佛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带给她的就只有这种疏离之感了吧……孟氏自嘲的冷笑一声,声音透着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出的颤抖:“老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么着急要休弃妾身吗?” 定国公冷冷地睨了她一眼,眼底带着说不尽的厌恶:“你都知道了。” 想起彩凤说过的话,孟氏不由得身子一僵,也顾不了什么避讳,扑上去抓住定国公的衣角,口中嘶喊着:“老爷,你把芊华送到哪儿去了?!”她没想到定国公会如此决绝,会如此不顾夫妻情分,先一步将芊华送离了她身边……不愧是在朝堂混迹多年的老臣,时时刻刻都是以利益为先…… “送到她该去的地方。”定国公面无表情地答道,眼底燃着深深的怒气。 “该去的地方……”孟氏声音颤抖着重复了一遍,浑身都在颤动,慢慢送开了紧拉着定国公衣角的手掌,“你把她……送去定国侯府了……”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定国公蹙了蹙眉,并没有出口否认。 第一百三十章 恩断情绝 定国公厌恶的瞥了她一眼:“云浩是本公的儿子,为何要让你带去那定国侯府?再者,有晚晚替他求情,想必他也不会跟你走。” 楚芊凰?又是她……孟氏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害了芊华不算,还要将她的儿子和她生生剥离,好一个楚芊凰啊! “这个,都当是本公给你,最后的东西。”定国公面不改色地丢过去一张纸,纸张轻飘飘的落在孟氏面前。 她一手扶墙,费劲的站好,一手将折叠的纸张慢慢展开,会不会,有什么转机呢?她毕竟,还是孟家的嫡女…… 只见上好的宣纸上书写着两个大字,笔锋顺畅,正如它的主人写时的心情一般。 孟氏一字一字的往下看,待看到末尾的提名时,手剧烈的一抖,未抹妆容的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一股凉意从她的手上的纸张升起,直达脑中。 宣纸慢慢的从手指间划落,飘飘荡荡载着她摇曳的命运。 到底,是她太低估眼前这名男子了,他的冷戾,宫宴这件事岂能作罢? 天色似乎更加暗沉,一只黑色的飞鸟从僻静的小院中央上空掠过,呱呱乱叫,哀鸣阵阵,让人压抑的难以呼吸。 栖月苑内,芊凰注视着上空掠过的乌鸦,眼眸一凝。这天突然变得很厉害,不知为何,心头总有一股压抑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休书……呵呵呵,呵呵呵呵。”孟氏的笑声极其凄凉,滑落到地上的纸张上方赫然写着两个大字:休书! 内容明明白白,清楚将孟氏的罪行一带而过。 过门之后,孟氏瑞云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还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休书是实! 一行字粉碎了孟氏全部的希望,定国公眼角的余光犹如刀刃一般割在她脸上,她的眼前只有那轻轻启开的双唇,双唇不断开合,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仿佛什么都听不进去。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你收拾一下行囊,回定国侯府吧,本公已经告知过定国候了,你此去,不必再回来了!” 这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轻蔑,那声音犹如魔音灌耳,震得孟氏脑袋嗡嗡一片,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她努力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然而眼中遍布的血丝已经出卖了真实的内心。对面男子一声轻蔑的冷哼,都足以让她崩溃。 他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徘徊,也是第一次让孟氏尝到了被遗弃的滋味,那般的痛苦冰凉。是啊,这有什么错呢?定国公向来就是这般无情之人,他的柔情,只会对那两名女子展露,顾雪英已经死了,可傅云依这根心间刺还没有拔出,她怎么甘心离开?!自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又如何,其实自己在他的心里,都只是一颗棋子罢了,这场婚姻,只是一场失败了的政治联姻,错就错在,她不该把自己的感情赔进去,到头来,输了个彻头彻尾。 他的一生军功赫赫,朝廷上威信也很高,又怎么能允许她这个可有可无的夫人在他的丰功伟业上留下半点污渍? 是她太傻了…… 定国公没有心情看孟氏颓废的神情,直接转身就要离开。突然脚下一沉,孟氏的手不知何时拉住了他的锦靴,这魁梧的男子眼底满是厌恶,正要踹开她,只听那弱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动作微微一迟疑。 “老爷,就当是看在这些年夫妻情分的份上,让我见芊华一面,过后,我会亲自带着她……”孟氏咬咬牙狠心的闭了闭眼,“离开这里,不再碍老爷的眼!” 定国公抿了抿唇,迟疑着点了点头,正要挥手命人把楚芊华从府门口带进来,却发现自己放在府门的侍卫慌张地跑进屋来,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出了何事如此惊慌?” “国公爷,不……不好了,二小姐她……她跑了!说是去找五小姐算账!”侍卫大口大口喘着气,“已经派人去追了,可是,可是栖月苑太远了,二小姐也不知是从哪条小道绕过去的……” “废物!”定国公雷霆般的怒吼在两人头顶炸开。真是一群废物,楚芊华那般痛恨晚晚,此行能有什么好处?必定是去找晚晚报复的! 侍卫赶忙跪下战战兢兢地请罪:“属下无能,请国公爷责罚!” 孟氏的战栗不比侍卫小,大脑一片混乱。芊华也太冲动了,找楚芊凰算账?只怕凭着楚芊凰的本事,芊华也动不了她分毫啊!这下是彻底激怒老爷了,楚芊凰……是老爷最后一道底线啊…… 此时的栖月苑内也并不太平,大门被一道艳丽的身影一脚踹开,楚芊华待看清眼前之人,脸上的表情如同厉鬼一般,一只手伸过去要拉扯芊凰的头发,另一只手用力一压,就要将芊凰的头狠狠往墙上撞。 芊凰显然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变故,一时间的愣神让楚芊华有机可趁,加上楚芊华疯了一般的力气,芊凰一时间竟是被她拉扯住了发丝,发簪从头上脱落下来,玉制的碧簪滑落到地上当即从中折断。 “小姐……小姐!” “二小姐你住手啊!” 湘儿和灵犀赶忙丢上手上的活计拼命往这边跑,可惜距离楚芊华终究是远了点,两人只得大声呼喊,试图将路过的人吸引过来。 “贱人!贱人!我看你还能怎么嚣张!”楚芊华美目中满是狠毒,用力扬手就要一巴掌扇在少女脸上,夹杂着无比的怒气,将刚才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凶猛地打了出来。 芊凰眼神一冷,正欲还手,突然耳边传来了细微的风声,动作微微一迟疑,美目幽转,正欲扬起的手压了下去。 眼看着那一掌就要扇在芊凰脸上,斜刺里冲出一道黑影,还没等那一掌落在芊凰脸上,那个黑影就一脚重重的踢在了楚芊华的肩膀上,原本毒辣的美目光芒一散,意识瞬时间被剧烈的痛楚代替,楚芊华痛呼一声身子斜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她半眯起眸子,强忍住即将盈眶而出的泪水,眼睛变得一片死灰,怨毒的眼神被寂灭所代替。 墨色的瞳孔渐渐变得灰蒙,脸色苍白如纸,芊凰心里顿时生出极大的不安,伸手探了探楚芊华的脉搏,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冒出来的少年,迷离的眸中柔光一片,蒙着一层水雾的氤氲,远远望去像一汪看不到底的泉水。 月凌殇出手可是绝不会手下留情,刚才那一脚幸好是没有踢在要害,否则以那种力道,楚芊华只怕已经魂归地府了。 “你怎么来了?”芊凰面色平静地问道,为什么每次一到她有危险,月凌殇总会那么巧合的出现? “晚晚,这种天色,和两年前的那天,很相似吧。”月凌殇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巧的反问了一句,视线牢牢的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闪过的任何一抹情绪。 “……”芊凰抿了抿唇,心中跟明镜似的,他那般聪明,一定已经猜到了当年的大概吧,只是她现在,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承认,她就是那个被世人钦慕,早已死去两年的沈皇后。 “月少爷,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我父亲只怕很快就到,你在这里,多有不妥。”芊凰出言提醒道,这里毕竟是后宅,传出去对他和他的名声终究是不好的。 月凌殇捋了捋鬓边的碎发,一笑倾城,浑身的寒气尽数敛去,满目柔情:“好,明日午时,我在鸿宾楼三楼雅间等你。” 语毕,他双手轻弹,芊凰只觉得眼前墨光一闪,前者身形已在数丈开外。 “湘儿,灵犀。”见月凌殇的身影消失不见,芊凰收起心底的那一丝不安,伸手唤着她们的名字。 二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灵犀一早就跟着芊凰见过东方曜,原以为东方少爷已经够俊美倾城了,未曾想方才那名男子的容貌更胜一筹,与小姐的关系也极为熟捻,这未尝不是好事。 “小姐,二小姐她……”湘儿到底比较胆小,上前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楚芊华痛苦的神色,轻声问了一句。 芊凰半眯着眸子,上前蹲下身子伸手碰了碰楚芊华的脸颊,黏黏的汗珠沾在了手指上,没有让她的表情有一丝的不自然。 “楚芊凰……咳咳!”楚芊华刚要开口,胸口就一阵闷痛,肩膀也是无比刺痛,她闭了闭眼,勉强咬着牙关继续说道,“我真是小看你了,刚才那位,是月少爷吧?你们居然……咳咳咳咳……” “庶妹的小事,就不劳嫡姐费心了。”芊凰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只怕这是最后一次称呼你为‘嫡姐’了,等你回到定国侯府,你的姓氏也会被剥夺,无名无分的弃女,还会惦念着八王爷吗?”她能准确的找到楚芊华最痛的地方加以下手,原本明澈的眸子寒光一片,凛冽森寒。 楚芊华正要发飙,突然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透着威严:“你们,去把二小姐拉出来!” 来,来抓她的?楚芊华一下子慌了,伸手想要拉住面前的芊凰,可却是一伸手抓了个空,原本还在眼前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到了离自己一米开外的位置,心更凉了几分。 也许,若不是她刚才趁人之危,以她那微末的本事,根本伤不到楚芊凰…… 定国公一声令下,立刻有几名干练的侍卫上前来拉住楚芊华的胳膊往上拽,大幅度的动作扯动了原本就疼痛的筋骨,让她疼痛难忍,忍不住叫出声来,却没有迎来父亲的一丝目光,连轻蔑都没有,在这个父亲眼中,她根本就没有价值了吧…… “晚晚,她有没有伤到你?”关爱的目光。 芊凰蹙了蹙眉,轻轻摇了摇头。 定国公似乎松了一口气,随意挥了挥手:“把二小姐送到水烟阁和孟氏团聚,明日一早,就把她们送回定国侯府!” “是。”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宫中圣旨 “母亲……” 水烟阁内,楚芊华被那些身强力壮的侍卫一把推进了屋内,红木门在身后重重拉上,被咔噔一声锁死,除了窗户,这个房中没有一丝光线可以透入,天色本就阴暗,这屋中的光线更加昏暗。待看清眼前那失魂落魄的面孔,楚芊华的眼中满是震惊,“母亲?你怎么……”难道,楚芊凰说的是真的? 此时此刻的孟氏就犹如一个破败的木偶娃娃,变得无比安静,不吵不闹,蹲在床榻前抱着自己的双臂,双目空洞无神,光芒一点点黯淡下来,脸色惨白如纸。 “母亲?母亲!你别吓我,别吓我啊!”楚芊华再也忍不住心头的酸楚,泪水夺眶而出,肆意的在脸颊上横流,一个箭步上前去握住孟氏的双肩,失控的力道让那昏昏沉沉的妇人有了一丝反应,“母亲,你倒是说句话啊!外面传的,是真的吗?父亲真的那般不顾情面吗……母亲……” 外面的谣言传的有模有样,虽然理智上已经认同了,可她的感情上依旧无法妥协。就算他从未关心过她,就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征求他的赞许,可那毕竟是她的父亲,又怎会那般决绝。 沉默不语。 楚芊华的眼中蒙上了巨大的心痛,手上的力道微微一松,那木偶般的妇人重新跌了回去,瘦弱的身子撞到墙角上却是毫无生气,连基本的反应都没有:“母亲,我不问了,你开口说说话好吗?母亲……”早知如此,她就不串通楚芊芊一同陷害楚芊凰了,到头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最起码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她也未曾料到,母亲对父亲的情意,竟然如此之深…… “……芊、芊华……你怎么哭了?” 虚弱的声音恍若隔世,楚芊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带着一丝希冀将头凑了过去,果真见孟氏双唇抖动,只是勉强发出了声音。 “母亲……” 楚芊华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抖着伸出手去捋了捋孟氏脸上凌乱的发丝,挂到耳后:“母亲,你终于开口了……”太好了…… 孟氏的嘴唇青紫干裂,清瘦虚脱的仿佛换了一个人,每说一个字都要喘一大口气,紧闭的双眼十分痛苦:“芊华……给,给我……倒杯水来……” 水?楚芊华刚忙颤着手倒了一杯茶水过来,紧抿着嘴唇放到孟氏耳边,倾斜着茶杯:“母亲,茶水在这儿,快喝吧。” 孟氏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楚芊华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喝水,每咽一口,都是那般的吃力,楚芊华不忍直视,狠狠心将头侧过去,看了看被喝空了的茶杯,眼泪不经意间打湿了脸庞。 “咳,咳咳咳咳!”突然,孟氏开始抚着胸口剧烈咳嗽,表情愈发狰狞可怖。 “母亲……”楚芊华帮她拍背顺气,只见两行浊泪顺着孟氏的脸颊滑了下来,滴在领口上和花色融为一体:“芊华……我好恨,你说,为何他要如此对我?” “母亲……” “那傅云依,对他当真那般重要?”重要到,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不顾……孟氏在心里补着后半句,声音嘶哑,眼睛早已红肿,看上去像是一只无措的野兽,只顾着发泄。 只是这淡淡的一句,立刻让楚芊华脸色大变:“母亲,这么说,外面的传言都……都是真的?!” 孟氏幽幽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怨念,余光慢慢挪向窗户所在的地方:“不怪他,要怪就怪,我自己把唯一的光芒,都堵住了。” “芊华,是母亲拖累你了。”轻轻一声叹,融合了多少怨念和悔恨。 楚芊华脸上泪水纵横,无可遏制的流了下来:“不,母亲……”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就应该,应该早些斩草除根!”孟氏不甘心的捶着墙壁,表情狰狞,眼神带着无尽的悔恨和憎恶。 楚芊华深吸了一口气,顾不得擦脸上的泪水:“母亲,你放心,出府又如何?女儿一定会把这笔账连本带利的讨回来!”楚芊凰,她一定要她生不如死! “母亲,你坚持下去,外祖母很疼我,一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明天,过了明天,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一早,孟氏和楚芊华准备好了要去给老夫人最后一次请安的时候,寿康苑却是提前来人说,老夫人今天不舒服,各院的人都不必去请安了。听到这样的消息,楚芊华耸了耸肩,没有任何表示,祖母想必是因为自己的事情,现在心里正不舒服吧。 而各院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是在大家都知道孟氏被休之后,生怕触了定国公的霉头成为第二个孟氏,一时之间,国公府迎来了一个难得平静的清晨。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平静,却也随着一个人的到来而被打破了。 “……”安嬷嬷奉老夫人的命令来到孟氏面前,正要开口叫“夫人”却又突然意识到面前之人身份的变化,一时间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称呼面前这位毫无表情的妇人。 “安嬷嬷?祖母还有何吩咐么?”楚芊华上前来挡在孟氏前面,语气带着讥讽,嘴角微微上扬,“怎还劳烦您来告知?” “老奴……”安嬷嬷看了看面前之人,再如何,血缘关系摆在这里,楚芊华都是这定国公府的二小姐,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的事实。想到这里,她似乎松了一口气,恭敬道,“二小姐,老夫人让你和……一同去寿康苑,有贵客。” 贵客?二人不露痕迹的蹙了蹙眉,楚芊华随意挥了挥手,将脸上的情绪掩藏得很好:“知道了,你去回祖母,我们马上就到。” “是。” “芊华。”孟氏自知事情来得蹊跷,不由得多了一个心眼,“你说这个时候,能有什么贵客?”偏偏挑在这个时候,竟然连老夫人都惊动了,除非……是宫里来的贵客…… “女儿不知,不过既然祖母来请母亲,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楚芊华眼中闪着希冀的光芒,她仍抱有一丝微弱的希望能够留在府上,毕竟这才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在这里,她有属于嫡女的一切荣华风光,而不是回到那拜高踩低的定国侯府埋没自己的才华! 孟氏看着女儿眼底不加掩饰的希望,暗自叹了一口气:“芊华,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芊华还是太天真了些,休书已拟,无论如何都无法收回了,“打扮艳丽些,走吧。” 前厅内,老夫人、定国公、以及府上女眷都在。大太监就站在大厅内,他身旁一个小太监手上正捧着一个精致的托盘,里面是一道明晃晃的圣旨,面对这样的贵客,老夫人的心里却是一点喜意都没有,自家媳妇孙女丢颜面丢到了皇家,她这张老脸上也无光啊。她近日身子本就虚弱,如今受了这等打击,眼眶深陷下去,整个人的精神都垮了下来,彻夜的无眠。 定国公的心情也所差无几,在他下了早朝之后,大太监就来到了这里,还带着圣旨,并且言明了需要府上女眷全部到场,他也差不多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本想着楚芊华虽性子鲁莽,但好歹是一府嫡女,将来给她找一户高门,到时候对自己的仕途也是会大有帮助的,未曾想,会变成这般模样。 五姨娘和楚芊颜的心情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她们一扫之前的不悦和晦气,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还专门精心打扮了一番,看着那明晃晃的圣旨,她们就仿佛看到了这府中无上的地位和权势。 就在众人心情各异的时候,芊凰和二姨娘一同来到了前厅。 芊凰身着了一件深兰色织锦的华衣,外披乳白色纱衣,衣衫上绣着点点白梅,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细腰束住。一头乌黑的秀发绾成蝴蝶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更显清新优雅,突出出幽兰般高雅脱俗的气质,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走在她身侧的二姨娘一身水绿色的印花锦缎旗袍,围着红狐围脖,脚上蹬着同色的皮靴,外罩件银白色的兔毛风衣,头上简单的挽了个发髻,簪着支八宝翡翠菊钗,犹如朵浮云冉冉飘现。 定国公的眼睛一亮,身子缓缓直了起来,捏住茶盏的手指用上了几分力道,脸上挂上几丝少有的柔和。连带着老夫人整个人的精神也好了些,眸中闪着精光,满意地看着芊凰,时不时的点点头,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庶孙女的欣赏之色。 “五小姐。”大太监主动上前和芊凰打了个招呼,语气中充满了恭敬之意,别人或许还蒙在鼓里,但他的心里还是很清楚的,这个可是未来的八王妃啊,皇上和岚妃娘娘非常器重的人,其实自己可以轻易得罪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册封郡主 芊凰微微点了点头,回应道:“公公。”看到大太监,她心里大概也猜到了几分,这个是皇上身边的得力太监,还是带着圣旨前来,不用想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看着人渐渐到齐,大太监扫视着四周,不悦的蹙了蹙眉,将头转向定国公,带着几分恭敬的语气:“国公爷,不知国公夫人可在?” “让公公久等了。” 还不等定国公开口,门口就传来一个平静的嗓音,孟氏和楚芊华并排着走了进来,挑衅似的看了看芊凰。 楚芊华精心打扮了一番,浅淡的橙红颜色长袭纱裙纬地,外套玫红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兔子绒毛,一条橙红色段带围在腰间,一头锦缎般的长发用一支红玉珊瑚簪子挽成了坠月簪,在发髻下插着一排挂坠琉璃帘,将原本姿色平平的面孔衬得平添了几分妧媚雍容。 看得众人纷纷一惊,没想到已经是下堂妇的孟氏居然会打扮得如此艳丽,还有楚芊华方才的表情,分明就是在挑衅楚芊凰,这对母女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当着贵客的面如此无礼! 看着人已经到齐,大太监不露痕迹的蹙了蹙眉,但也不敢耽误,马上就要宣读圣旨,众人见状顾不得孟氏母女的异样即刻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国公五女楚芊凰,聪慧灵敏,端庄贤淑,德行娴静,谨慎不亏。朕深感欣慰,特此封为明曦郡主,钦此——” “五小姐,请接旨吧!”大太监满面笑意的递了上去,芊凰伸手接过,对于这一道圣旨,远远在她的意料之外,但却也在情理之中,郡主之位相当于正二品官员,对她日后的道路还是有益的。 至于在场的其他人此时心中都是大感意外,本来他们以为会接到圣上对楚芊华行为的惩治,可是没想到却是一道册封的圣旨。没有参加宫宴的人都一头雾水,为何好端端的皇上会突然想要册封楚芊凰为郡主? 楚芊华则是用嫉恨的眼神看着芊凰,她的心中很是不甘,她实在不明白,自己无论哪个方面都比楚芊凰要强得多,为何被册封的是楚芊凰,而不是她呢?只要有这样一个头衔在,就不会有人敢在背后奚落她,可这样的机会,为何偏偏落到了楚芊凰的头上! 明曦郡主…… 如此动听吉利的封号,竟然,是皇上封给楚芊凰的?!凭什么……为何连她一心算计的毒计都奈何不了她?为何她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救驾,明明是一府生活的姐妹,为何楚芊凰这般……令人陌生? 孟氏的脸色更是阴鸷到了极点,如今那贱丫头有了官职在身,日后的地位可就不再是个小小的庶女了,这般的话,她们以往步步为营精心设计的岂不是都化为了泡影?!更何况,还是她们,亲手为这个贱丫头做了嫁衣! 明曦郡主?哼,她倒要看看,在定国侯府的施压下,这贱丫头能当多久的明曦郡主! “五小姐,啊不,明曦郡主,待会儿宫里头还会有册封的赏赐下来,岚妃娘娘还专程为您准备了赏赐,奴才还有些事,就先回宫了。”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大太监也要告辞了。 “公公慢走。”芊凰礼貌地点了点头。 “有劳公公了。”老夫人首先反应过来,连忙掏出一叠银票,塞到了大太监的手里,“这些钱就给公公买酒喝了。” 大太监倒也没有推辞,这种宣旨的事情,不管是去哪一家,都会有这样的茶水费,早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了。而且,愿意收下,对于主人来说也是一种肯定,他没有理由不要。 收下了银票以后,大太监很快就告辞了。老夫人命人一直把他送到门口,才再次回到大厅。 而此时此刻的大厅内,一片死寂,孟氏和楚芊华心中充满了嫉恨和恼怒,一直以来她们都没有把楚芊凰放在眼里,可是没想到,她居然被册封为了明曦郡主,地位同等于二品官员,这不是明摆着打她们的脸吗?她现在已是被休的下堂妇,而楚芊凰的地位却是水涨船高,来日方长……她还有几个来日可待?! 尤其是楚芊兰,看向芊凰的眼中充满了浓烈的恨意,楚芊凰,她还真是小瞧她了,一名庶女,竟然能得到皇上亲封的圣旨,连王府的嫡女都不一定有此殊荣,楚芊凰她凭什么…… 直到安嬷嬷重新回到前厅,其他人这才回过神来。 “晚晚,今后你就是圣上亲封的郡主,身份可是同以往大不相同了。”老夫人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气色也好了不少。 “芊凰还真是厉害啊。”孟氏不阴不阳的开了口,语气不善,“没想到,你就这不声不响的,居然就被册封成郡主了,还真是有本事啊,是不是以后我见了你,也要行礼了?!” 孟氏心里本就憋着一股气,本以为即便她走了楚芊凰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可谁知现在形势来了一个大逆转,这个楚芊凰还未及笄,就已是郡主之尊,而她的女儿呢?!芊华却要跟着她一同回娘家自此埋没才华寄人篱下!这让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老夫人和定国公对她的话很是不满,芊凰能有如此显赫的身份,对国公府来说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再者,她孟氏早已与国公府断了个干干净净,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谴责芊凰?! “孟瑞云,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我定国公府的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你还分不清楚吗?!”老夫人凌厉的扫了孟氏一眼,“现在你已不是当家主母,连个妾室都算不上,与我定国公府断得干干净净,哪里轮得到你说这样的话?!” 这样毫不留情的打脸,让孟氏面子上很过不去,心里更是痛如刀绞,她冷着一张脸,却不敢开口反驳,老夫人说得对,她已经与定国公府断的干干净净,现在没有了夫家撑腰,娘家也靠不上,更不可轻易去冒犯老夫人了。 定国公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眼底的兴奋却是遮掩不住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这个女儿居然会这样有出息,看来以往是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竟然让如此明珠蒙了尘,也是,雪英的女儿,自然不会差到哪去,这下,他也可以放心了。 孟氏和楚芊华明显就没有来时的好心情了,根本不敢随意插话,生怕遭来厌弃。 在说了很长时间的话以后,老夫人也累了,终于挥手把众人放了回去。 楚芊华和孟氏一道回了水烟阁。 一进房间孟氏就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火气,拿起桌子上的茶壶茶杯,瓷器瓦罐,就往地上狠狠摔去。 “夫人,你冷静一点。”丫鬟马上上前劝解,“夫人,你这个时候发难,要是被老夫人和老爷知道的话,他们心里只怕对你会心生隔阂的。” 她也知道孟氏现在心情不好,但是也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发泄,楚芊凰才刚刚拿到圣旨册封,夫人就不高兴,那不是明摆着对圣旨内容不满吗?!这说小了是不满楚芊凰,说大了,那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啊! “没错,玉儿说得对。”楚芊华也赶忙开口劝慰,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也不是那个鲁莽冲动的小丫头了,“母亲,现在不是发泄的时候,事情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们不可能挽回局势了。” 孟氏心里也明白,只能强压住火气,勉强坐稳:“其实你们说的我都懂,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顾雪英那个践人,死了都不让人安生!那楚芊凰居然会被册封为明曦郡主,还真的是没有天理了!” “母亲,你没听到刚才公公说吗?岚妃娘娘专门给楚芊凰准备了赏赐,以往岚妃娘娘可是没有对任何一个千金小姐有过这种举动,难不成是……”想想墨子渊对芊凰态度的特别,楚芊华更加认定自己猜想的可靠性。 “难道就让我一直看着这个小践人这样耀武扬威?!”孟氏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顾雪英这个践人当初害得我主母地位不稳,现在她女儿居然被册封了郡主,甚至要当上王妃了,就凭她一个庶女,也配吗!” “母亲,她已经不是庶女了。”楚芊华一反常态,冷静的提醒道,“你忘了吗?皇上下的圣旨就是赐封她为郡主了,现在她已经是尊贵的明曦郡主,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要向她行礼呢。” 说到行礼二字的时候,楚芊华眸光一寒。 “就凭那个小践人,也配?”孟氏不屑一顾,撇了撇嘴,“不过就是一个半路册封的郡主而已,还想要让我给她行礼,做梦去吧。就算她是郡主,是未来的王妃,那又怎么样?!不是还没赐婚呢吗?将来还是个未知数呢!” “孟氏,我们现在已经落在下风了,绝对不能再轻举妄动。”楚芊华开口劝道,“现在楚芊凰才刚刚被册封,要是马上就出事的话,祖母父亲、乃至皇上,都会认为是我们动手的,损人不利己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差别待遇 “放心,母亲若是动手的话,绝对不会留下一丝痕迹。”尽管事已至此,孟氏对于自己的能力仍然很自信,眼底闪着精光,“他们绝对查不出来。” “不要。”楚芊华闻言脸上非但没有欣喜,反而阴郁地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光芒,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母亲,现在还不能动她。” “为何?芊华,你是不是有了什么盘算了?”虽然楚芊华近日性子大变,但孟氏对于自己的女儿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知道女儿这般说定是有了什么盘算,楚芊华对楚芊凰的恨意,远远超出了她。 楚芊华微微点了点头,犹豫后开口道,“母亲,这说不定这还是一个好机会呢?你是知道的,我中意的是八王爷,如今三王爷败落了,八王爷也册封为了太子,我想要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可是我现在却不过就是一个弃女而已,当日的情况你是明白的,皇上对我厌恶至极,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见到太子殿下,唯有……” “芊华,你是想要利用楚芊凰?”孟氏马上就明白了女儿的意图。 “没错。”楚芊华毫不避讳的直接承认,“现在楚芊凰已经是明曦郡主了,她的身份与从前大不相同,往好处想,却可以给我们带来更多的便利,对于我的前途也是极有好处的。” “可是芊华,就算没有楚芊凰,你背后还是有定国侯府的啊!”孟氏不愿承认,索性开口道,“你外祖母疼你,绝对不会放任你不管的。” “母亲,你到底还是太天真了。”楚芊华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真的如你所想,我大可不必如此为自己盘算,可事实偏偏不是如此,在定国侯府里,不只是我,孟芷菡也想做太子妃。母亲你自己说,若是真的比起来,定国侯府究竟是会选择帮我,还是帮她孟芷菡呢?毕竟亲疏有别,直系旁系总归是不同的,我不过就是个外孙女而已,如今还成了弃女,可孟芷菡却是孙女,你说到时候,外祖母会让外公在朝堂上站在哪一边呢?!” 孟氏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听女儿如此说来,也有几分道理,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就算母亲再疼她,疼芊华,也不会为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弃女而放弃孙女的前程,如此说来,这楚芊凰怕是动不得了。 “母亲,楚芊凰和太子关系不错,她要是能帮忙的话,那就真的是事半功倍了。”楚芊华阴测测地笑了笑,继续开口道,“再加上女儿和东方少爷有些过节,太子是绝对不会轻易接受女儿的,现在唯一的途径,就只剩下楚芊凰了。” 孟氏沉吟了片刻,不置可否:“那你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找机会,和楚芊凰修复一下关系,以前我总是害她,现在也只能一步一步来,先修复好彼此的关系再说吧!”这样说着,楚芊华心里有点懊恼和尴尬,她平日里对楚芊凰没少出口讽刺和栽赃陷害,现在想来还真的是太冲动了些。要是自己能早点想到有这一天的结果和太子这一层的关系,事情也不会发展的如此难以收拾。 芊凰被册封为明曦郡主的消息,很快就在整个国公府里传开了。这一边水烟阁里面在盘算,另一边的紫菱阁里也并不平静。 “娘亲,你说,这是真的吗?”楚芊颜根本就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她是那般骄傲,曾经芊凰不受宠时,这样的殊宠都是降临在她头上的,怎么会……“不会的,你们都在骗我,对不对?” 虽然知道这都是真的,但她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宣读圣旨时,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神经一根根崩断的声音,脑海里只有一个名字,楚芊凰……为何她能得到这么多?圣宠,太子的另眼相看,父亲祖母的疼爱……她得到了自己拼尽全力才勉强争取到半分的一切!至于圣宠和皇室的青睐,她以前是做梦也不敢想的,可楚芊凰竟然在宫宴上易如反掌地夺得圣眷…… 她虽然没有资格进宫宴,可宫宴第二天大街小巷就传遍了定国公府五小姐是何等的心思玲珑,才貌双绝,而她,曾经也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人认知的美女,在楚芊凰面前俨然失了色彩,就像破败的木偶娃娃,只剩下空虚的美貌。 “芊颜,这都是真的。”五姨娘艰难的开口回道,目光闪烁,不敢直视楚芊颜的眼睛,生怕从女儿眼里看到那破碎的光晕。 刚刚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也不敢相信,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她们无论如何也只有接受的命。她知道芊颜的心里视楚芊凰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这个消息对于她的打击也许会很大,但是楚芊凰已经今非昔比了,贸然行事受害的只会是芊颜,她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巴结好楚芊凰,也许把她拉拢过来,对芊颜的婚事也是极有好处的。 只是她也没有想到的是,楚芊颜的反应会这样大,大到,令人心痛。 “娘亲,不会的,这个楚芊凰她有什么,无才无德,没有地位,皇上怎么会欣赏她,册封她呢?”楚芊颜捂住自己的耳朵,似乎这样就可以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了,太子选妃宴越来越近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册封楚芊凰为郡主,意图不是显而易见了吗?!“她的身份地位,没有任何的优势,太子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呢!皇上一定不会看上她做太子妃的,娘亲,对不对?对不对啊!” 楚芊颜拼命地吼着,这样掩耳盗铃的样子,让五姨娘心都快碎了,她摇了摇头,狠下心来,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就开口提醒她:“芊颜,听娘亲一句劝告吧,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是我的亲生女儿,要是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要你如此伤心,我也会拼尽全力阻止圣旨的宣告,但是这已经是事实了,你就一定要接受,不管多残忍,你都不能再逃避了。” “娘亲!”楚芊颜扑倒五姨娘的怀里,开始哇哇大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故,楚芊凰她除了一张狐媚子的脸,有哪一点比得上我,为什么她就可以册封为郡主,可以被皇上看中?!凭什么!” 楚芊颜哭得这样撕心裂肺的样子,五姨娘看了,心里也是很是心疼难过,却只能开口安慰道,“好了,芊颜,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想了,那是皇上的圣旨,不管是谁,都不能违抗!以后见了楚芊凰,你要毕恭毕敬地给她行礼,这礼数断不可忘了!” “娘亲,凭什么?我为何要给她行礼?!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楚芊颜不甘地哭喊着,“她什么也没做,凭什么能得此殊荣,我做了这么多努力,为何连丁点果实都没有?!这公平吗?公平吗?!” 哭了很长时间以后,楚芊颜才慢慢的平静下来,从五姨娘的怀里慢慢抬起头。她双眼红彤彤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水,看起来我见犹怜。五姨娘心疼不已,拿起手帕,轻轻地为她擦拭着脸上未干的泪痕:“好了,颜儿,别哭了,娘亲先出去看看,你先冷静会儿,啊。” 楚芊颜艰难的点点头,五姨娘这才放下心来,一个人走了出去。 “七小姐!七小姐奴婢在这儿呢!” 院外的景象与院内截然不同,一切沉重的气氛似乎烟消云散,院外一片欢笑,鲜艳的衣裳在空中浮动,晃得五姨娘一片眼花,怒火从心间冒出,压都压不住。 只见楚芊雨被一条手帕蒙住了眼睛,正在胡乱在空中摸索着,在她面前不远处,几个小丫鬟欢笑着避开她的胳膊,不住的出言打趣道,看样子相处的很是和谐。 这一幕非但没有让五姨娘的怒火降下来,反倒如同添了一桶油,火势更旺了。 几个小丫鬟看到五姨娘,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脸上的欢乐尽数退去,换上了无边的惶恐,慌乱地“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这些日子太过劳累,本想陪着七小姐玩会儿,也算放松一下,谁知正好让姨娘撞上了,这下她们可要吃不饱兜着走了…… “哈哈哈,我抓到你喽!”这一脸欢快的小女子还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变化,一头撞上了满面阴沉五姨娘,高兴的环住了五姨娘的腰肢,咯咯的笑道,“被我抓到了吧!” “芊雨!”五姨娘终于忍无可忍地扇了楚芊雨一个耳光,身上拽下了蒙在她眼睛上的手帕,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楚芊雨一时间有些不适应,眼睛涌出了泪水,然而最初映入眼帘的,就是五姨娘那张怒不可遏的容颜,心里一阵惊惧,连脸上的麻痛都感受不到了。 娘亲…… “娘亲……”“别叫我娘亲!”五姨娘一脸凶恶地打断了楚芊雨的话,满脸憎恶,一手对着楚芊雨指指点点,“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吗?整日里不是疯就是玩,主仆不分,和丫鬟动不动打成一片,还有半点主子小姐的架势吗?!” 楚芊雨垂下脑袋,不吱声,只是静静地忍受着五姨娘一阵劈头盖脸的辱骂和羞辱。这样的羞辱,她已经习以为常了,娘亲眼中只有四姐,从来没有她的影子,在这偌大的府里,只有五姐姐是真心待她了。 想到芊凰,这小女子脸上扬起一抹轻柔的笑意,过大的笑容扯动了脸上的红肿,她轻嘶了一声,捂着脸颊不再言语。 第一百三十四章 芊雨求救 “你还有脸笑?!”五姨娘想到楚芊颜的悲伤和楚芊雨此刻的欢快形成的极大对比,不由得怒火中烧。楚芊雨无邪的笑容就仿佛一面无瑕的镜子,将她们虚伪势力的一面衬托的淋漓尽致,也是这样,她才会逐渐厌恶楚芊雨,“你四姐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你还能笑得出来?!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货?!” 楚芊雨狠狠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手指尖泛着青白,心仿如落入一个无底黑洞,无尽地下沉。她低头望着脚下灰白色的地砖,有一团雾气在疯狂地涌上眼眶,急欲宣泄而出,她连忙仰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五姨娘那幅狰狞的面孔,映在她眼中染上了苍凉的表情。 娘亲心里,当真只有四姐……又何尝会在意她的死活…… 楚芊雨高昂着头,朝着五姨娘用最快的步子走过去,那步子看似平稳,却莫名的给人一种艰涩之感,毫无血色的唇干裂开,轻轻抖动:“娘亲,你的行为,何尝承认过雨儿是你的女儿……”这院里的丫鬟,她从不把她们看作奴隶,欢欢笑笑,不是很好吗?果然四姐的一切都是牢牢牵动娘亲情绪的。娘亲高兴,她就能自由几天,娘亲生气,她就与那粗使丫鬟无异。 一母同胞,为何她与四姐的待遇差别如此之大……楚芊雨低头看了看自己粗肿的手指,自嘲的笑了笑,这种笑容浮现在一个小丫头身上,令人不寒而栗,连五姨娘都忍不住惊了一跳,到嘴边的谩骂全都噎了回去。 楚芊雨……以往她拿她泄气的时候,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在外人面前也不敢与芊颜争宠,外府之人都不知定国公府还有一个七小姐。也正是她平日里温顺乖巧,今日的反应,才会令人如此惊惧,令人忘却了她还是一个小女孩。 “雨儿?”五姨娘止住了咒骂,试探的唤了一声,对面的小女子一抬眼睛,眼底满是冰凉如水的寒光:“娘亲还是去看看四姐吧,别把时间没必要地浪费在雨儿身上。” 五姨娘抿了抿嘴,没来由的心底一阵厌恶,目光扫过楚芊雨身边几名战战兢兢的小丫鬟,眼中冷光一闪,转头对明露狠狠下令:“明露,这些奴婢每人掌嘴二十,逐出院去!” “不要!”楚芊雨上前拦住明露,但单薄瘦小的她怎么比得上明露的力气,几秒钟就被对方甩开,发髻松散开。 “芊雨!记住,你是小姐,是主!她们是你的奴婢,是奴!主奴不分,真是愚不可及!”五姨娘尖利的指甲戳着楚芊雨光洁的额头,恶狠狠地训斥道。 楚芊雨也不反驳,静静的蹲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右侧的脸颊高肿,嘴角没有半点血色,笑容慢慢浮上她的唇角,自嘲而悲痛,丝毫不像一个小女孩该有的情绪。 五姨娘恶狠狠地瞪了楚芊雨一眼,吩咐道:“明芸!你把七小姐带回院里,要看好她,今天的事,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是。”明芸福了福身,面无表情地走到楚芊雨面前,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七小姐,请吧,别让奴婢为难。” 楚芊雨咬了咬唇,侧了侧身子将脖子够到贴身丫鬟明梦耳边,低声吩咐道:“你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五姐姐,只有五姐姐能帮我了。”在这个关头,她能想到的,能信任的只有芊凰,亲身母亲尚且如此,只沾些血缘的庶姐,真的会不择余力地帮她吗?她也只能赌这一把了,赌上自己的自由,和信任! “小姐放心,奴婢明白,奴婢一定把你的意思带到,五小姐心善,相信一定会帮你的。”明梦眼中蒙着泪水,同是一母同胞,五姨娘眼中只有四小姐,根本看不到七小姐的光芒,还总是拿她泄愤,她看在眼里,也痛在心里。七小姐待丫鬟极好,如同亲姐妹一般,她们自然也喜欢在她身边伺候,可这些一旦被姨娘看到,就会发生刚才那般的事例。 姨娘是怕小姐翅膀硬起来,脱离她的控制,说到底,还是一个自私! 明梦愤恨地捏了捏拳头,见五姨娘进了门,转身朝院门走了出去。在这偌大的府里,也只有五小姐一人能帮她们摆脱这样的境地了。 栖月苑门口处,湘儿正拿着扫把清扫着台阶,一手撑着额头,一手用力地挥动扫帚,看上去很吃力,但脸上的笑容不减,青石灰的台阶面被扫得干干净净,她一脸愉悦的擦了一把汗,顺势就要迈进去—— “湘儿姐姐!”一脸焦急的明梦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双环髻早已松散开,虽是秋季,一路跑来身上也沾满了汗水,清秀的小脸上细汗密集,表情十分焦急。 “明梦妹妹?!”湘儿见到明梦如此架势也十分惊愕,忙将扫帚靠在一边迎了过去,双手扶着明梦出言问道,“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快跟我进去换一身衣裳!”明梦是楚芊雨的贴身丫鬟,性格也极好,背地里她们几个丫鬟也都是极好的姐妹,如今见明梦如此着急,湘儿也不敢耽误,忙把明梦拉进院里。 明梦哪里还顾得着换衣裳,她连汗都来不及擦,一手紧紧拉住湘儿,急喘了好几口气,才气喘吁吁地反问一句:“湘儿姐姐……五小姐……五小姐在可在院里?” “小姐在的。”湘儿知道事情不可耽误,便先带着明梦朝前厅走了过去,脸色十分着急。 “五小姐,事情就是这样的。”明梦跪在地上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包括楚芊颜的表现和楚芊雨最后对她说的话。 一语毕,前厅立刻陷入一片死寂,芊凰用力捏了捏手掌,眼光微沉,手心越攥越紧,极力控制住欲浮上眼眶的担忧,仰起脸庞,牵唇笑着打破沉默的气氛:“雨儿是想让我出面,说服五姨娘还她自由?” 明梦为难的咬了咬嘴,急忙摆手:“不是,不是的!五小姐您现在是明曦郡主了,身份今非昔比,小姐的意思是想让您出面让老夫人给小姐重新分一个院子,这偌大的国公府,给小姐找一个院子还是可以的,只要可以离紫菱阁远一些,小姐就算是脱离姨娘的控制了,求您帮帮小姐这个忙吧。” 话到最后,明梦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芊凰一个眼神过去,湘儿赶忙上前去把她扶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拉着明梦的手安慰道:“明梦妹妹,你放心,我们小姐和七小姐关系好,如果能帮的上忙自然会尽力帮的,你不必行此大礼。” “这五姨娘实在是太过分了。”灵犀愤愤不平道,“四小姐和七小姐是同胞姐妹,理应共同栽培,可她却丝毫不顾及七小姐,对那个虚伪的四小姐倒是偏爱的很。” “灵犀。”芊凰出声制止道,灵犀撇了撇嘴,一脸的愤怒掩都掩不住。 芊凰眼神一暗,不知为何,楚芊颜和楚芊雨的经历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的她和沈芊柔,当初母亲也是一味的偏袒她而不顾及沈芊柔的感受,祖母和父亲也都自然的忽视了沈芊柔的存在,除了家宴宫宴时露个脸,其他时间都让沈芊柔乖乖待在院子里,才久而久之养就成了如今这般阴狠毒辣的性格。 她不希望看到,楚芊雨步了沈芊柔的后尘。 “这事我会找机会和祖母商议的,湘儿,你先带着明梦姑娘去偏房换身衣裳。” “是。”“多谢五小姐。”两人齐齐福了福身,离开了原地。 “小姐,五姨娘为何要处处压制七小姐呢?”灵犀很是不解地开口问道。 “因为怕自己反被压制吧。”芊凰淡淡的说了句,灵犀怔了一怔,有些不理解其中的含义,“雨儿虽小,天赋极高,也尚有孩童的天真,大概就是因为这份天真,让五姨娘和楚芊颜觉得羞愧吧,和雨儿比起来,她们的虚伪贪婪展现的淋漓尽致,才会想要去压制她,至于五姨娘……”她微微摇了摇头,“我也无法理解。” 万物难为有,无常似尾花,这世间,最善变的就是人心。你真心相待的人,很可能下一秒就会咬你一口,让你万劫不复。 “对了,小姐。”灵犀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道,“昨日月少爷好像约小姐今日午时相见的,还有一个时辰,小姐可要去赴约吗?”她对芊凰和月凌殇之间的关系一点也不了解,所以这个时候只能先试探芊凰的意思,小姐的心意就是她的立场。 ……这个……芊凰锐利的眸光一闪,忽觉心中烦乱莫名,她紧皱眉头,眯起凤眸。在遇刺误入山洞的那一次时,她的那一边记忆就重新苏醒了过来。可即使如此,她也依旧无法释然,母亲说过,揭开记忆需要机缘,可明显月凌殇已经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甚至笃定了她就是亡后沈芊凰,她又要如何去面对他? (抱歉说到的没有实现,只更了一章,月月明天要开学,实在没有时间了,以后会慢慢把缺的补上来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鸿宾赴邀 再者,他的姐姐,他的母亲,都是她间接害死的,她又要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他?亲人的早逝,真的能让他如此轻易的释怀吗?她努力牵起一边唇角,试图不去想,可脑海中那张绝美的容颜却是愈发清晰,森森白骨那般的可怖,她见过多少战场的厮杀,却没有一刻有那一刻的惊恐。若是如此,她宁愿一直蒙在鼓里不去回忆那段记忆,是不是就能够从其中脱离出来了? 从未有过的慌乱涌上心头,此刻她出奇的安静,尽量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心里却是百感交集,心脏的跳动有片刻的停顿。她不懂得自己心中的空落从何而来,若是她这次真的放了手,带给她的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小姐?”灵犀将芊凰的反应收入眼底,轻轻叹了一口气,试探性的唤了一声,芊凰这才回过神来,“若是你很为难的话,大可不去,相信月少爷也不会怎样的。” ……是、这样吗?芊凰怔了怔,咬了咬嘴唇,一字一句缓缓吐露出两个字眼:“我去。”既然已经被他发现了,何必撒这种容易被揭穿的谎言,坦白去谈好了,月凌殇不会伤害她。 “那小姐……需要准备什么衣饰吗?” “……把那身淡黄色的华裙拿来,披风就准备深紫色的,饰品……以水铃兰为主,从简就好。”芊凰轻声吩咐完这句话后,灵犀乖巧地福身离开了前厅。 她这是在还原他们初遇的场景吗?芊凰扶了扶额,同样的事总是会如此惊人的发生,令人猝不及防…… 想要做到对往事毫不在意,似乎……芊凰微垂眼帘,在瞳孔中折出一道忽明忽暗的阴影。 当初谁说情深不悔,谁说生死与共,谁说三生得此一人,必珍之如宝? 原来这万紫千红开遍,戎马倥偬一生,到如今都化作那宫墙的断壁残垣。 月凌殇…… 若说他们有缘,为何她会失去那段最宝贵的记忆,若说无缘,为何在此,还会遇到揭穿了自己身份的他? 如果当初她没有失去记忆,是否结局就不会如此了? 少女一如既往的浅笑嫣然,眼神却再也不复往昔的澄澈明晰,犹如暗夜里深不见底的古井,静谧而森寒,透着凛冽的寒光。好似秋雨过后,溪水涨了几层;又似早凋的芙蓉,早已飞尽了翠叶…… 一个时辰后,鸿宾楼三楼雅间。 一袭墨衣的少年正面对着她,阴沉的光线透过落地窗投射进来,给月凌殇俊美绝伦的脸庞涂上了一层阴暗的极淡光芒,地上投影着他轩昂的身姿。他优雅地晃动着手中醇香的美酒说,澄色的酒盏,在灯光的反衬下透着莹润的水绿色,倒映在在他俊美的脸上,像水纹层层流动。 阴沉,黯淡,不安。忽变的天色牢牢牵动着芊凰的思绪,寒冷的风渗透进来,吹动着芊凰微乱的鬓发,吹得她苍白的脸上血色一层层的退去。 “来了?”他的嗓音依旧清透冰凉,眼底闪过一丝宠溺,“过来吧。” 芊凰微微挑了挑眉,抬步走上前去,每一步都像是在试探着他的反应,眼眸仔细的留意着他的神色,不放过他眼底闪过的任何一抹情绪。这个少年的深沉和心机,连她都看不透,哪怕是到了如今地步,她也无法对他敞开真心相待,这样……也许就很好。 她身上特别的气势让月凌殇不安的心渐渐悬了起来,不知为何,对方是她,他都无法硬下心来训斥和漠视,只得先好言聊了几句不沾边的事,试图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若是残月和残影在此,只怕会笑得连口中的水都喷出来,他们心中无所不能的阁主,不近女色、冷酷无情可是出了名的,现在居然对一名女子紧张到这步田地,真是……与平日里的形象大相径庭。这样的他,也许只有芊凰能看得见吧。 “月少爷特地约我来,就是为了聊些家常?”芊凰听着那些无管紧要的小事,刚开始还有些耐心,后来就渐渐感觉到了异常,索性挑了挑眉,直接把话挑明了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月凌殇张了张嘴,欲语还休,他的眼神此刻一片清澈,纯净的血红色眼眸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嗜血,对往事的回忆占据了他的脑海:“是从你那次遇刺开始,还是在更早以前,已经记不清了,也许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开始怀疑了。”芊凰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不置可否。 “若说一个人的外貌可以复制和神似,那一个人的眼神和细节,是无法隐藏的线索。”月凌殇凝视着芊凰的眼眸,眼底满是深情,“我一直不相信你死了,哪怕亲眼看着火苗吞噬了那间小屋,我也相信你逃出来了,果然……”他的手指轻轻触摸着芊凰的脸颊,唇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芊凰蹙了蹙眉,不易察觉的避开了他的手指,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光芒:“月少爷,你错了,那场火焚尽了一切,包括我中毒已寒的尸骨。” “那你……”月凌殇眼底闪过破碎的光芒,难以置信的追问道。若是她已经死了,那站在他面前的又是…… 芊凰轻笑一声:“你相信借尸还魂吗?” 借尸还魂?月凌殇迟疑了片刻,对面的女子发出一声不只是自嘲还是悲痛的苦笑:“没有人会相信如此荒谬的说法吧,这具身体的原主死在了湖中,而我,却借着她的身体活了下来,这对我是一次全新的机会,可对她来说……是不公平的。”是啊,这是不公平的,楚芊凰死了,她只是一缕来自别国的亡魂,有什么资格借助她的身体如此潇洒的活着? 月凌殇怔了一怔,睁着空洞的双眼目无焦距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这一年,他以为悲痛绝望的,是只剩他一个人,殊不知,她其实就在他身边……有人得到,就会有人失去,又有哪件事是公平的?对他来说,只要她能回来,不论是何身份,都是上天予以他最公平的待遇。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将窗子吹开一条缝隙,冷风灌入,窗帘轻摆,灯光欲灭不灭。 月凌殇嘴角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他的手触摸着她苍白的脸庞,肌肤依旧细腻光滑,只是不再有任何温度。他欠了她太多,内心里的所有苦痛无处宣泄,尽管他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但他企图用这种方式寻找到一丝一毫的慰藉,以支撑他疲惫无力的灵魂。深隧的眼眸,带着哀伤,凝视着对面的女子。 芊凰神色一变,眼神有一时的恍惚,但也下意识的没有避开,她张了张口,目光垂下,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已经体验过真相揭开的残酷,那种痛彻心骨的痛,足以让人的冷静在顷刻间崩溃。而她还是幸运的,至少还有所谓的信念在支撑着她活下去,可月凌殇有什么?如果一定说他还拥有着什么,那大概就只剩下那冰冷的回忆。 四周安静得让人窒息,芊凰似乎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月少爷,我……” “不习惯的话,叫我凌殇也可以。”月凌殇忽然出言打断了她的话,眼底带着执着的神色。 芊凰张了张口,忽然触感一空,眼前的少年不知何时脸色大变,目光牢牢锁住了窗外,眼底夹杂着所熟悉的感伤,一字一句咬得极为清晰,“又下雪了……” ?!芊凰讶异的转过头去,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她凝望着飞花破碎般的细雪,心中一片纷乱。 “那日你的肉身死后,云国飘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暴雪,像是在为你申冤一般。”月凌殇自说自话般的低语解说着,也不考虑芊凰是否听得到。 “……”有这样的事? “晚晚,你此番参加比试和宫宴,都是为了向司徒瑞复仇?”月凌殇迟疑地问道。 芊凰咬了咬下唇,站在原地不动,水晶般通透的瞳眸里闪过一丝复杂:“……是。”但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后半句话堵在嗓子里,芊凰迟疑了片刻,还是很难说出口。 “现在,还那么执着?”月凌殇温和地看了她一眼,眼底闪着几分促狭的笑意,低低的说了一声,“既然你想选择合作的对象,就嫁给我如何?” 芊凰怔了一怔,两人静默着对望,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看着芊凰的表情,月凌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眼睛直视芊凰,眼底闪着陌生的温柔爱恋,认真的说道:“晚晚很聪明,大概已经猜到我的权势和能力吧?我有这个能力帮你。” “那么,你要什么。”芊凰很快反应过来,既然月凌殇自愿选择与她合作,那么她就顺着这个选择继续下去吧。其实听到月凌殇的话的时候,她除了惊讶,竟也有那么一种释然的感觉。 (这章月月写的不大好,明天可能会删改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雪落樱抄 “我说过了,我要你做我的皇后。”月凌殇一字一句,注视着芊凰认真地说道。 芊凰闻言一时间脑子一白,愣愣的看着月凌殇,有些反应不过来。皇后?月凌殇并非皇族血脉,何来登基一谈?她的心中回响着月凌殇的话,似乎也不抗拒,可是脑海中却莫名的闪过擂台比武时台下那抹神秘的黑影和那种凌人的气势,交错出现在她眼前。 “我的真实身份,是飞羽国的七皇子轩辕殇。”月凌殇凝视着芊凰浅紫色的瞳眸,直接忽视了后者眼中的惊异,眼神赤诚地坦言道,“不过事关皇族秘事和内族纠纷,恕我不能多言,我有这个绝对的能力辅助你。” 飞羽国皇子,轩辕殇。这八个字在芊凰脑海中久久徘徊不散,心底倒是慢慢静了下来,脑海中恢复了清明,她无需担忧,因为月凌殇绝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这个身份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请容我再想想吧。”除了这句话,芊凰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她抬起眼眸,慢条斯理的说道。 “好,我给你时间考虑。”月凌殇温柔地点了点头,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 “我想,我该离开了。”芊凰发现今天说的任何话都是这般的困难迟疑。 月凌殇离开原地眼中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转而又立即恢复了那副惯有的笑容:“陪我看完这场雪再走,可以吗?” 什么?芊凰不解的望了他一眼,他忽然笑了起来,眼波流转的一瞬间,眉眼间氤氲着雾霭茫茫,烟霞璀璨,恰似一场樱花落雨,倾城之美,却又夹杂着伤感悲离。 “……好。” 他向她伸出了手:“来。”他的声音好似冰雪般冰凉清透,眼波轮转间透着慑人心魄的魅力。 芊凰微笑着点了点头,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将窗户打开,瑟瑟冷风从衣袖间钻了进去,吹得肌肤冰寒刺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吗?”他握紧了她的手,雪花的荧光应在他俊美的面容上,更衬得他眼中温情轮转,风光旖旎。 芊凰深吸了一口凉气,淡淡摇了摇头,他的手很温暖,冰凉的体温似乎在被一丝丝的退去,这种被温暖所包围的感觉,却偏偏让人有种想哭的冲动,一幕幕的过往在眼前涌现,鼻头微微一酸,眼中雾气模糊了视线。 “那天,我去晚了。”他凝望着漫天的飞雪,语气愧疚的说道。 “没关系,就算你及时去了,也不一定能救出我,还会暴露自己的势力,得不偿失。”她刚说完,就感觉他的手又收紧了一分,暖流一阵阵从手心涌向心间。 漫天飞雪,飘飘洒洒,不时地有雪花飞进了房中,落在二人的脸上,立刻化为了斑斑水珠,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那雪花飞舞。她侧头看向月凌殇,只见他神色强装着淡定,嘴角微微抿起,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永远都触摸不到,好似那天边的浮云,月夜的清风,谁又能真正触碰到这片虚无缥缈的温情。 想到这里,一种失落油然而生,她缓缓扬起脸,任更多的风雪打在脸上,不让泪水流下。 雪,渐渐下小了,似乎就快要结束了,从未如此期盼过这场雪能下的更久一些,也是,幻境也好,梦境也罢,终会有结束的时候。 “凌殇。”她忍不住打破了这份沉默,“不论你是少爷还是皇子,对你而言最重要的都是前途,以你的实力,将来一定会成为呼风唤雨的人,一切都会握在手里。” “呼风唤雨?握在手里?”他低低的重复着她的话,苦笑一声,神色落寞,“如果可以,我只希望,我能让这场雪一直下,你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就好。” 那种酸意,又萦绕上了她的鼻头,芊凰握紧了他的手,紧得每个指节都隐隐作痛。 几片细雪飞了进来,正好落在了她的脸颊和眼眶边上,融化的水珠混合着无可遏止的泪水一起流了下来,心中密密麻麻的疼痛,就好似熏香一般在浑身蔓延,火焰一般在焚烧那不知何时起的情,生的意。 “晚晚?”他怔了怔,低声唤了她一声。 芊凰胡乱擦了擦脸颊,浅笑着:“雪花飘到我脸上了。” 他笑了笑,慢慢松开了紧握的手掌,伸手替她擦拭去了脸上挂着的水珠,声音细不可闻:“傻瓜。”他的眼神清澈得恍若冰花在雾气中缓缓绽放,只留一片怅然。 “晚晚,你要当心墨君凌。”月凌殇面色凝重,低声说道,“我的人来报,他已经把主意打到定国公府了,想必与你有关。” “好。”芊凰礼貌地笑笑,墨君凌已经降为了普通皇子,恢复地位最好的方法就是联姻……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也许,她可以将计就计,排除掉一些隐患…… “走吧。”雪慢慢小了下来,他轻轻推了她一把,芊凰此刻再也笑不出来了,也许,笑着离开也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 她闭了闭眼,转身离开了原地,她怕再停留,就真的会舍不得离开…… “晚晚……”依稀间仿佛听到了月凌殇失落的嗓音,她好似听到了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叹。 对不起…… 芊凰的脚步没有一丝的停滞,毫不留恋的迈出了雅间,留下那一脸怅然忧伤的少年独自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转弯处才慢慢挪回了视线,重新投向窗外。 走到鸿宾楼外,芊凰鬼使神差般地仰首朝三楼望去,依稀看到那立于细雪纷飞之中的少年,似是被交织包裹在了雪花凝成的细网中,任那雪花飘落在脸颊,衣袖,笑容早已在脸上退去,只留一脸迷茫和惆怅。 雪花,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犹如断翼的蝴蝶,飘散的花瓣,冰冷的触感粉碎一切的情念和过往。 两人视线有那一瞬的交集,不约而同的张了张唇,却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原来笑着斩断过去的交集,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 月凌殇亲眼看着那抹淡黄色的身影一点点从视线中消失,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伸手拉上了敞开的窗户,用身子抵住,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窗外,雪花纷纷扬扬,这漫长的轮回终是不经意间掩埋了过去,谁也无法预知自己在其中的命运…… 定国公府门外,孟氏和楚芊华身边跟着仅有的几名定国侯府派来的侍卫,脸色惆怅愤恨地瞪着那慢慢合上的大门,自始至终,那里面都没有走出任何一个她们熟悉的身影,哪怕是看门的顾伯,都只是机械般的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面露不屑的令人合上了府门,眼神从未落到过二人身上,仿佛这两人自始至终都不曾存在一般。 楚芊华狠狠地捏住了拳头,尖利的指甲抠进掌心里,眸中逐渐扩散的阴暗似乎要掩埋一切的希望,红唇早已被咬得毫无血色,那一身的粉红,仿佛成了她身为嫡女的阶段,最后的一抹色彩。 荣华富贵,地位权势。在府门合上的那一刹那间,连同这二人心中残留的希望,一起粉碎在了空中,散发着猩苦的气息。 “母亲,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真是一群势利眼的贱奴!”楚芊华恶狠狠的吼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喊给谁听。 孟氏听她这样说,脸上露出几分悲凉,苦笑一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芊华,你就是再怎么发泄,也不会改变他们奴性的一分一毫,只要这种奴性还在,定国公府,永不会有我们母女二人的容身之处。” “母亲说得对,等女儿飞黄腾达的那一天,一定让他们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尤其是那个害她至此的楚芊凰,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楚芊华牙齿都快咬酸了,发出咯咯的声响。 背后的侍卫纷纷露出了不屑和嘲讽的神情,却碍于身份不敢嗤笑。他们是定国候老夫人派来特地接孟氏回府的,老夫人好面子,这孟氏失德被休的消息早已流传到了大街小巷,连带着楚芊华在宫宴上大逆不道的行为也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一个是定国候老夫人精心栽培的女儿,一个是老夫人最宠爱的外孙女,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不管,却也是在老夫人脸上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几人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异想天开的嗤笑。这楚芊华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身份显赫的嫡女了,且不说定国公府有了个明曦郡主,就算她到了定国侯府避开锋芒,也还有个大小姐呢,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出色的更是无可挑剔,一个弃女,还妄想着飞黄腾达?真是最可笑的痴心妄想! “夫人,小姐。”一名侍卫很好的敛去了眼底的不屑,上前恭敬地抱拳行礼,“时辰不早了,老夫人想必已经等急了,请二位莫在此耽搁太久了,是时候走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孟氏离府 可是……楚芊华依依不舍地看了匾额一眼,眼底流露出几分忧虑,毕竟,这还是生她养她的地方,里面有她最纯真的那段回忆,此番离开,这门后的世界就与她再无瓜葛了,想要踏进一步,只怕也是难上加难…… “芊华,走吧。以后还有机会的。”孟氏忍不住轻声劝道,话虽如此,可谁都知道,离开了这扇门,定国侯府与定国公府就是井水不犯河水,此生都不可能再踏进一步了,哪怕,只是以客人的身份…… 也难了。 楚芊华艰难的挪开目光,手心不知何处渗出了丝丝冷汗,鼻腔内一阵酸楚,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有强压着不肯落下:“好。”短短一个字,却仿佛耗尽了她全部的勇气,将她心底最后一丝逞强的力气也抽空了,眼泪,肆意的在脸庞流淌,打湿了领口,腥咸的泪水与领口的暗纹交织融合在一起,显得更加迷蒙温润。 孟氏心疼的一把揽过她的身子,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的怀里,轻轻闭上眼睛:“芊华,哭出来就好了。” 是她不中用,还连累了芊华小小年纪就落了个如此命运,她的前程本应似锦的,却一寸寸地毁在了自己手里。无尽的悔恨和心酸涌上眼眶,她阖上眼帘不让泪水流下,睫毛上沾满了泪滴,好似断翼的蝴蝶落在水中不停地扑扇着翅膀,每动一分,就无力一分,离绝望,就更近一分。 “母亲……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这儿……”楚芊华在孟氏怀里不住的呜咽着,她此时此刻才知道,原来辛辛苦苦积攒的勇气,真的有可能顷刻崩溃,她本是展翅飞翔的凤凰,此刻却要拔下最美丽的羽翼,落入泥尘。从此与自己原本幻想的前程背道而驰,她如何能泰然处之? 孟氏微微睁开眼睛,几乎细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上了楚芊华的脑袋,想将仅存的温暖传递给她。眼中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深沉,两行清泪从眼角划落。 这个傻丫头,不久前还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就算成了弃女也不会放弃飞黄腾达的梦想,还安慰她不要伤心,可现在…… 到底还是个孩子,让她独自承受两个人的苦痛,难为她了…… 一片片雪花像烟一样轻,玉一样纯,银一样白,飘飘洒洒,纷纷扬扬,从天而降,落在这二人身上,宛如一只只白色的蝴蝶画着翩翩的白花,肆意绽放。 芊凰从鸿宾楼离开,驻足在了不远处,抬眸看着这一幕,面不改色地扯了扯嘴角。对于这种自作自受的人,她从不会付出可笑的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她们能安安分分地在后宅做好本分的事,不去主动招惹陷害她,就不会一步步走进自己挖好的坑里,更不会让事情发展到如此无可挽回的地步。 这一切,都是她们自己造成的,自己埋下的种子结出的果哪怕再苦,也只能她们自己吞下,落到了这步田地,怨不得别人心狠手辣,只能怨她们自己先有了害人之心! 想到这里,芊凰加快了脚上的速度,浑身的气势一下子凌厉起来,凤眸半眯,如樱花般的嘴唇勾起一记诡异的笑容,轻轻启开:“孟氏,孟小姐,时辰已过,你们该走了。”洁白晶莹的雪花争先恐后的落在芊凰脸上,冰冷的寒意再一次席卷了全身。 楚芊华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神凌厉,触目间一片雪白,那抹淡黄色的身影如梦似幻,那样的清新,有一种纯净自然的美感,刺激着她大脑的每一根神经。是她……是她,把她害到如此地步,她竟然还有脸出现在她面前说这种话!“楚芊凰,你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凭着一张狐媚子的脸吗?如今我落到了如今这步田地,你高兴了、你满意了?!” 楚芊华声嘶力竭的吼着,若不是孟氏拼命拦着她,她可能真的会扑上去和芊凰拼命。芊凰听着她的辱骂,非但没有一丝生气的迹象,绝美的脸蛋上反而漾开一抹轻柔的笑意,像层层水波漾动,却莫名地给人一种凛冽的寒意,樱唇轻轻启开:“孟小姐莫不是搞错了什么?这一切,都是你亲手算计的,你自己挖的坑,自然要自己去跳,这一切,不过是你咎由自取,自作自受罢了!” 楚芊华的身子狠狠一颤,刻骨的恨意涌上心头,又强压下去,这里是定国公府门口,真和楚芊凰争起来对她没有好处,更何况外祖母派来的人还在这里,她要维护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 孟小姐?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被这样称呼,是啊,一纸休书,恩断义绝,她楚芊华,也会被从族谱上除名,与定国公楚家断个干干净净! “你倒真清闲,这么大的雪还出门,莫不是去会哪个情郎?”楚芊华嗤笑一声,冷冷的看着她,每一个字都夹杂了刻骨铭心的痛恨,目光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撕个粉碎。 芊凰唇边的笑容不减,眼底寒光更甚:“这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孟小姐忧心了,孟小姐还是管好自己吧。” “你……”“二姐!”楚芊华正要说什么,突然被一声急呼打断,三人齐齐转过头去,直接府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名紫色华衣的少年,精致的容貌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漠。 “云浩?!”孟氏惊呼一声,连忙松开拉着楚芊华的手,急切地迎过去,担忧地拉住楚云浩冰凉的手,放在手里捂着,满目关切,“云浩,你是来送母亲的吗?你这两天在府里过得还好吗?有没有人给你脸色看?吃穿都怎么样?”她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急喘着粗气。 楚云浩敛起眼底的失望,冷冰冰地丢开孟氏的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厌恶孟氏的每一个接触了,这个母亲,还有姐姐,早已让他失望透顶了,这一切看似是五姐心狠,可她们又何尝无辜?她们先动了害人的念头,若是五姐不还手,岂不是白白被害了性命?这点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云浩……”孟氏怔怔的看着眼前神色陌生的少年,一时间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了,“你……” 楚云浩闭了闭眼,冷漠地开口:“不劳母亲挂怀了,云浩近日过得很好,父亲待云浩的态度从未变过,祖母也很是关心,有五姐的帮忙,府上也无人敢给云浩的脸色看,云浩这几日的吃穿祖母也从未苛待过,五姐对云浩也很是照顾,有什么新鲜的吃食也会先拿给云浩品尝。” 一口一个五姐,一口一个关心照顾,孟氏和楚芊华的脸色由铁青升华为了锅底灰,孟氏一把扣住楚云浩的手腕,大声喊着:“云浩!是她害得我们到如此地步,你怎么还拿她当姐姐?!”本想着云浩一定不会放过楚芊凰,她们此番离开也不算全无希望,可谁知…… 孟氏恶狠狠的瞪向芊凰,牙齿咬得咯咯响。这个有心机的丫头,竟然让云浩如此护着她,真是个祸患! “母亲!”楚云浩一把拉开孟氏的手,他常年军中历练,力道自然比旁人要大得多,孟氏一个不留神被甩出去几步,满脸的难以置信:“云浩,你……”“母亲,你口口声声说是五姐害的你们,可若是五姐不反击,那她面临的处境会比你们现在更苦!这两天若不是五姐在父亲和祖母面前为我求情,只怕我连家族继承权都会彻底失去,若是你们的地位调转,你们可会去怜悯她?!” 当然不会!二人飞快地在心里作出了应答,垂下头不再言语,四周的气氛仿佛凝固了。 半晌,孟氏抬眸看着楚云浩,尽量维持着自己最后一丝温情和自尊:“云浩,你这次来,就是来谴责母亲的吗?” “……”楚云浩张了张嘴,脸上还是一副失望的神情,但握紧的双手却泄露了他的紧张和犹豫,似乎是挣扎了半天,才从嘴里迸出一句,“你们保重吧,路上小心。” 孟氏先是一愣,接着,眼中的欣喜就像是流水一般溢了出来,她知道云浩是个明事理的孩子,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出言告别,她已经知足了……“云浩……”孟氏的声音带了几分哽咽,“你也要好好保重,多听你父亲的话……” “嗯……”楚云浩低低的应了一声,此后一直保持着十分疏离的态度,直到孟氏和楚芊华迈进马车的时候,他也是只是礼节性的行了礼,就找了个借口回去了。 芊凰扫了孟氏一眼,紧跟着走了进去,望着楚云浩失望惆怅的神色,她的心里也有些不忍,可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毕竟,此事和她有直接的原因。正在有些不安的时候,忽然楚云浩的脚步停在了她的面前,抬起头来,印入她眼帘的是一副纯净的笑容。 “姐姐,你不用想着安慰我,我不怪你,再说了,若不是你,我可能早就被逐出府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风雨欲来 “姐姐,你不用想着安慰我,我不怪你,再说了,若不是你,我可能早就被逐出府了。”他的笑容终究还是夹杂着几分勉强,“听说大哥要回来了,父亲也不好给他太严厉的处罚,大哥脾气不好,也比较鲁莽,若是有冲撞了姐姐的地方,姐姐多包涵吧,这府里……” “也只有这一个和我一母同胞的兄弟了。” 芊凰怔了一怔,捏紧了拳头:“我答应你,当然前提是他不来主动害我。” “这是自然。”楚云浩苦涩地笑了笑,眼神盯着芊凰一动不动,“若是大哥回来了,请姐姐千万小心,大哥给的东西……最好不要碰。” “……”芊凰低低地应了一声,眼神中夹杂着几分惊异,她没想到,楚云浩居然会提醒她提防他一母同胞的哥哥,这份情谊,她记下了。 “云浩,你就不怕,大哥回来会……” “姐姐说的我都明白。”楚云浩脸色微微一凝,笑容牵强,“可毕竟手足情深,母亲已经离开了,这继承权,对我也无用了,大哥若是想要,拿去又如何?” 以他的能力,想要靠能力从楚云逸手上夺得继承权再加上芊凰的帮助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可母亲已经与国公府再无瓜葛,他即便是夺了这继承权,又有何用呢?让给大哥,又有何妨? 芊凰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躁动,一寸寸侵袭着她的冷静:“云浩,难道你忘了,他从前是如何取笑你的吗?” 从前的楚云逸并不是什么好苗子,恃强凌弱不说,也常常有意无意地欺负楚云浩,说他像个女人没有半点男子气概,整天和木头待在一起连说话都不会,天真的像个傻子。这样的话让年幼的楚云浩下定决心去军营历练,这才练就今日的成就,而像楚云浩此时的善良谦让其实是完全不需要的。 前世争权夺位不说,杀父弑兄更是难免的,她看惯了生杀予夺,对鲜血和嗜杀早已麻木了。可自重生以来,她仿佛……在潜意识里改变了,面对生命的即将陨落不再顾及自己的利益,而是以他人的生命为第一位,以往那个冷血的沈芊凰,似乎已经死在那场大火里了。现在的她,只是楚芊凰,会疼会痛,有感有心,这样的她,才是完整的个体。 “从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吧,他毕竟是我的大哥。”他的眼中闪着真诚和善良,让芊凰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欣慰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不知何时,这个弟弟已经比她还要高一点点了呢,这个动作都比较吃力了。 “云浩长大了,我会让祖母给你另分配一个院子的,争取不给你心理上造成压力。” “嗯,谢谢姐姐。”楚云浩纯真地笑着,一脸天真善良。 另一边,凉夕阁内,定国公命人端上几盘点心,一手撑着下巴细心地打量着二姨娘,对面这美艳的妇人却是迟迟不肯下手,定国公这才意识到不自然,出言询问道:“依儿,可是出了何事?你最近的胃口都欠佳,是不是不合你胃口了?” “没有……”二姨娘轻轻摇了摇头,想着芊凰的告诫,鼓了鼓勇气抬眸看着定国公鬓角那慢慢苍白的发丝,轻轻叹了口气,雾气蒙上了眼眶。 “依儿,到底出了何事?”定国公再一次问道,语气俨然多了几分忧虑,逼近了几分。 二姨娘不自然地挪了挪,红唇微抖:“老爷,妾身……” 第二天一大早,二姨娘有喜的消息,犹如春天里的第一场风暴一般,只用了半天不到的功夫,就席卷了整个国公府。 二姨娘居然有喜了?!而且还是恰好是在孟氏被休之后?这是何等的巧合,又是何其令人无奈的事情? 府上无主母,二姨娘这时候被查出有了身孕,凭着老爷对她的宠爱,岂不是要顶替了孟氏在国公府当家做主了?!这定国公府,是否要再一次改天换日? 更有大多数人在猜测着,那个府中的宠儿,五小姐楚芊凰,是否能够容得下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 “什么?!傅云依有喜了?!这怎么可能!”她明明,明明让明柳一直在给她下药,怎么可能会……三姨娘听到消息直接跳脚了,直气把手里的帕子撕了个稀巴烂,又嫌不解气地踢翻了桌椅,这才气喘吁吁地唤来翠云,细细的询问。 “姨娘,这都是真的,奴婢亲耳听到的,王大夫亲自诊断过了,不会有误的。”翠云战战兢兢地避开地上凌乱的桌椅走上前去,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真切,却字字句句落入了三姨娘耳中,脸色愈发铁青。 “滚!都滚出去!”三姨娘发疯一般的把全部的瓷器都狠狠地扫到地上,噼里啪啦一阵脆响,碎片飞溅,茶水清水,瓷器瓦罐,在地上摔得乱七八糟,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 翠云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浑身打着颤,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翠云?”刚转过身来,一张清丽的脸蛋映入眼帘,翠云一时间仿佛找到救星一般,赶忙俯身施礼:“三小姐,你可来了。” “娘亲呢?”楚芊兰蹙了蹙眉,消息她已经听说了,就是因为放心不下娘亲才特意赶过来了,没想到赶对时候了,听里面的声音,娘亲正在暴怒呢,也只有她能劝得了她了。 “三小姐,姨娘在里面摔东西呢,连奴婢都被赶出来了,你快去劝劝吧。”翠云低声下气地恳求道,主子一生气,连带着她们做下人的也没好果子吃。 楚芊兰头疼的扶了扶额,挥手示意她离开:“好了我知道了,你先走吧,记住,不准任何人靠近,我和姨娘有话要说。” “是。” “贱人!贱人!傅云依——”三姨娘毫无形象的怒吼着,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却发现大脑内一片混乱,只能靠发泄来稳定情绪,愤怒的喊声夹杂着瓷器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令人情不自禁的胆寒。 “娘亲——”楚芊兰低低的唤了一声,尽量避开地上错杂的碎片走到三姨娘面前,伸手拉住了她举起瓷器的手腕,用了几分力道,“娘亲,你消停一会儿吧,再怎么样,也已成事实了,你打砸东西是没有用的,若是传到父亲耳中,还会平生了对你的不满,何苦呢?” “兰儿……”听了楚芊兰的话,三姨娘这才后悔,自己确实太过冲动了,她努力平复心情,将举着瓷器的手缓缓垂了下去,将殷切的目光投向楚芊兰,“兰儿,你是不是有了什么主意?” “主意倒是有,不过要把握好时机……”楚芊兰凑到三姨娘的耳边低语一阵,这满脸怒容的妇人脸上的怒意一分分的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深沉的笑意:“好。” 这一段时间,三姨娘的人似乎消沉了不少。她整日里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几乎半步都不迈出院门,除了楚芊兰任何人不得入内,连贴身丫鬟翠云都被拒在了门外,而楚芊兰,似乎也开始变得更加沉稳了,轻易窥探不出其心思,最起码,在二姨娘有喜的消息风一般传开来的时候,她理智地保持了沉默的同时,竟然也适时地制止了三姨娘不合规矩的冒失。 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非常正常,没有一点不妥和不自然,可是,总有那些敏感的人,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就连一向冷静聪明的芊凰也变得沉寂起来,每天里,不是呆在院子里不出读读医术,就是抽空配药,有时会亲自去药铺挑选药材。这一切的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可是,众人的心里都非常明白,这平静之下,藏着那说不出的暗涌,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猝不及防间再一次涌现出来,将整个国公府的一趟浑水,都给搅得天翻地覆。 这一段时间,从秋季正转到了十月初旬,府里也迎着说不出的喜庆,眼看着再过两个来月的时日,一年的新春就要来临了。而二姨娘偏生怀了国公府的子嗣,一时间风头无两,定国公也与老夫人商议着将她扶正的事。 这一天,东方家族送来了邀请信,楚芊凰和楚玄璟都在东方家族的邀请之列,然而偏偏就在这一天,国公府,出事了。 这一天,天色阴沉,仿佛要滴出墨水来,芊凰在走出府门的时候,抬眼看着阴沉的天空,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守院的湘儿,说若是出了何事,定要在第一时间派人去东方家族的庄园找她。 这只是一句漫不经心的吩咐罢了,却是一语成谶。这一个早上,芊凰都过得浑浑噩噩,一旦有人不再同她说话,她就会不由自主的陷入一片恍惚之中,眼神不再清澈明净,而是透着一股隐隐的迷蒙,给这抹淡雅清理的紫色平添了几分空洞无神,活脱脱像一个绝美的木偶,无论如何都凝不下心来,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就要发生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东方寻曜 “凰姐姐,凰姐姐?”东方瑾正兴致勃勃地和楚玄璟打打闹闹,突然留意到这边神色恍惚的女子,一时间有些错愕,拉着楚玄璟走到芊凰面前,将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不确定的唤了两声,“凰姐姐?” 嗯?!芊凰灰蒙的眼前突然有一抹雪白闪过,训练有素的直觉迫使她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大脑还未做出判断,动作却先行一步,牢牢捏住了东方瑾的手腕。 “啊——痛!”东方瑾痛呼了一声,这才把芊凰的心神拉了回来,她看了看被自己牢牢捏住了小手颜色慢慢转青,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愧疚,手劲一松,那软绵绵的小手就滑了下去。 东方瑾揉着自己被大力捏出一道红印的手腕,睁开星眸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芊凰,关切道:“凰姐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芊凰只觉得神思恍惚,连一分一秒的神都注意不起来,听东方瑾这么一说,头确实沉呼呼的,想抬起手却下意识地又眼前一阵迷蒙,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几个画面,画面中二姨娘一身凌乱的衣裳,在喊冤枉,而老夫人一挥手,便有人把她拖了下去,最后一副画面,就是二姨娘关在漆黑的柴房中,喝了一碗汤药,紧接着殷红的鲜血从下面缓缓流了出来…… 啊?! 突然她的眼皮一沉,紧接着一股清雅的兰香争先恐后的涌入鼻端,耳畔回响起那道优雅轻柔的声线:“别怕,闭上眼,很快就好了。”这个声音仿佛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让她下意识的放松了全身的戒备,眼皮一热,仿佛又一股热流被注入体内,冰冷的脸颊慢慢有了几分温度,芊凰的脸上下意识的扬起一抹轻柔的微笑。 二姨娘的事……也许是她最近太累了,想太多了吧,不过倒也不得不防。 不知何时,眼上覆着的那片温暖慢慢移开,芊凰缓缓睁开眼帘,一张放大的俊脸映入眼帘,俊美无双的脸庞上带着招牌式的温柔笑意,双眸中蕴含的轻柔仿佛能滴出水来,恍若最澄澈的黑曜石般闪闪发亮,这样绝世的美貌,每见一次,都会惊一次,这张脸,每次都会给她带来不同的感受。直觉告诉她东方曜的身份也不似表面这般简单,月凌殇是隐藏极深的飞羽国皇子,那与他交好的东方曜呢? 当真只是东方家族这一代最优秀的继承人这么简单吗? “多谢四少爷。”芊凰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样的举动让东方曜眼里浮现出一抹失落,但很快被复杂的神色所掩盖,他温柔的扯动嘴角,勾出一个同往日无两的笑容:“客气了。” “凰姐姐!凰姐姐!”东方瑾一个箭步扑到芊凰身上,挤出一个小脑袋,嘴角咧得大大的,“刚才你不知怎么的往前栽了过去,我和玄璟这么小,肯定接不住你,这次可是多亏了四哥啊。” “举手之劳而已。”不等芊凰开口,东方曜就笑着添了一句,眼神中的异色更甚,“瑾儿,你先和玄璟少爷去那边玩吧。” “好!”东方瑾很有眼色地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楚玄璟跑了过去,还不忘丢给芊凰一个莫名兴奋的眼神。 等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东方曜才转过头来,双眸凝视着芊凰的面孔:“五小姐是因为休眠时间不足,过度劳累才会产生神思恍惚的,若不是我输送内力给你滋补,你可能已经疲乏过度撑不住了,你身为医者,怎么如此不注意爱护自己的身体?” 他语气中的担忧之意不加掩饰,芊凰有些尴尬的错开视线,心底也有一丝暖意缓缓上升,语气不经意间和缓了许多,生硬的话语到嘴边转换成了对东方曜的感激:“多谢四少爷关心了,医者不能自医,晚晚会记着少爷的嘱咐的。” 东方曜听她如此说,脸上非但没有笑意,面色反倒更加凝重:“芊凰,你我之间,一定要这般生分吗?”他抿了抿薄唇,凉薄的笑意缓缓勾起,与眸中的冷月清辉交织融合,给人一种彻骨的寒意。 芊凰怔了一怔,面色微微一变,福身道:“晚晚不知少爷在说什么,你我身份悬殊,本就应该以礼相称……” “我知道你不是那般拘泥于繁文缛节的人,就不能……”东方曜犹豫了片刻,眼神中幽光一闪,继续说道,“就不能,把我当成朋友么?” “四少爷想必是误会了什么,晚晚一直把少爷当做朋友相待。”芊凰不紧不慢地回道,眼神有过一瞬的淡漠,但很快被其中的复杂冲淡。他的眼神何其炽热犀利,仿佛要将她从内到外看得透彻,先是月凌殇,现在又是东方曜…… “若当真是以知心朋友相待,你为何要那般拘谨地唤我少爷?你知道我从不在乎身份的高低贵贱。”想到前些日子会面时芊凰对月凌殇并不算亲昵但特别的称呼,东方曜心里有一股淡淡的苦涩和酸意,也不知在和什么较劲,每每想起她对他的淡漠礼貌,他的心就痛如刀绞,而现在挑明了,他反倒轻松了不少,仿佛这些日子的负担全部卸了下来,不论她应与不应,至少他不会后悔,就足够了。 芊凰抿了抿唇,面对这俊美男子的质问竟是无法出言反驳,重生一世,她不想给身边的人带来任何麻烦,所以从不将自己的感情强加给别人,哪怕是在简单的称谓上,也不给任何人留下诟病的机会,可她没有想到,也正是这个觉悟,伤了那些一心对她好的人。 “算了。”看到她纠结的神情,东方曜满腹的苦涩漫漫沉积起来,薄唇上扬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你若是为难的话,大可不必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就当……只是做了个梦吧,醒了,一切还像往常一样。” 幻梦一场?他的笑容像水面上突然绽放的红莲般炽热,撕裂般的苦痛,却又妖魅得令人窒息,另一层含义却又意味着苦涩与残酷,致命的孤独,让她感到一种心疼,像一丝心底永远化不开的痛,恍若一只无形的大手,深深地勒紧了她的脖颈,窒息到令人心痛。 许多人害怕做梦,因为在梦中会展现出另一面的自己,平日里不敢说的话,不敢展露的表情,不敢表露的心声,都会在梦里展放的淋漓尽致,可实则梦醒才是最令人窒息的疼痛,一场最美妙的梦境化作记忆中一抹淡淡的沙尘,随着风蚀慢慢褪去,掩埋在记忆的尽头,兴许永远不会再被打开,兴许很快就会被人遗忘。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那让这场梦圆满些又如何? 芊凰微微笑了笑,她前世性子并不似现在这般拘谨,战功赫赫与谋略无双让她在女子中格外亮眼,风华无限,她的才华,在男子中间方才能更好地显现出来,她与军营里的将领都十分熟稔,互以姓名相称的交情也不在少数,若是有机会,她倒想去看看这些昔日的友人。 “东方曜。”芊凰顿了顿,那转身离开的男子明显身子一僵,她又继续说了下去,“你若把我当朋友,也不必那般客气,反倒是我要如何称呼你?” 东方曜眼中的喜色毫无掩饰的溢了出来,如同一汪清潭波光粼粼,柔情仿佛要溢出眼眶,连这阴暗的天色似乎也慢慢有了几分光彩,他一字一字咬得极为清晰:“寻曜。” 寻曜?芊凰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东方曜的名字里并没有寻这个字,难道这个名字才是他真正的身份?看来改日要让月凌殇好好调查一下这个名字,她隐隐能猜到,东方曜不想瞒她,却碍于某些原因也不能对她和盘托出,只得通过某种方式一点一点对她敞开心扉,这也是一个好的开始。 想到这里,芊凰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脑海中闪过一道疑光,忍不住出口试探道:“四少……寻曜,你可知三皇子近日里有何动静?”话到嘴边的称呼被她及时地纠正过来,东方曜的脸色倒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底闪过一抹看不清的精光。 “听说三皇子要与达官显贵家族联姻。”东方曜抛下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目光慢慢冷凝下来。出身显贵,在月皇太后面前能说得上话的,身份高贵的人,整个京城只怕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而芊凰则是这个最佳人选,“芊凰,这个三皇子恐怕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了,皇室中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一定要小心提防。” 他俊美如冠玉的容颜夹杂着几分担忧,稠密如羽扇的睫毛轻轻的颤动,像午夜里舞动的小精灵,在森林深处迷失了回家的方向。 “嗯。”芊凰点头应了一声,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目光被不远处脚步匆匆的男子吸引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章 意外捉|奸 此人,正是定国公身边的贴身侍卫,秦峰。 秦峰乍一看到芊凰,也顾不得擦满额的汗水,毕竟是常年在军旅之中的人,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极力稳住神色的异样,试图不让芊凰发现端倪:“属下见过明曦郡主,不知国公爷在何处?” 他细微的表情和一闪而过的异样自然瞒不过芊凰灵敏的观察力,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挥手指了一个地方:“父亲正在与东方族长交谈,你现在去,只怕不是时候。” “属下自然是明白的,可情况实在特殊,耽误不得啊。”秦峰难得的一脸焦急,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到定国公身边,可又不得不拉下面子跟芊凰周旋,他知道这个郡主玲珑聪敏,可此事涉及到了府中子嗣,还是先不宜告诉她。 芊凰眼底闪过一丝微光,手指摸了摸下巴,遮住嘴角莫名的笑意:“有什么要紧的事,不妨先和本郡主说吧,本郡主自会转告父亲。” “这……”秦峰为难地踱着步,满脸汗水直往下淌,犹豫了半晌才断断续续地开了口,“郡主,府上,出事了……二姨娘被人发现……”后面的话秦峰再难说出口了,毕竟明曦郡主再聪敏也还是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这些话,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然而这短短几个字已经向芊凰透露了大概的情况,眸光一寒。她和父亲才出府,府里就出了事,看来是有人专门找准了时机对二姨娘腹中的胎儿下手…… “跟我来吧。”芊凰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和东方曜一同带着秦峰走进了城堡。 秦峰乍一看到定国公,虽然有些紧张,还是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仔仔细细的在定国公耳边讲了一遍。 原本满面笑容的定国公顿时脸色大变,笑容当即从脸上敛去,拳头握的咯咯响,朝坐在对面的东方族长抱拳施了一礼:“族长,本公有些家事要料理,先告辞了。” “定国公哪里话,恕我不能相送。”东方族长哈哈笑着,可以看出这段时间二人聊得很投缘。 楚玄璟还一脸的莫名其妙,就被定国公和芊凰匆忙的叫了回去,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他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可定国公和芊凰都始终阴沉着脸,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他也只能自己嘟着嘴,暗暗猜想着。 马车刚刚停在府外,定国公就命人把芊凰和楚玄璟带去栖月苑,无论发生什么事,听到什么风声,都不准出来。 芊凰执意要和楚玄璟跟着定国公去祠堂。 定国公第一次严厉的拒绝了芊凰的话,面色凝重:“晚晚,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你还只是个孩子,尚未及笄,有些事不适合你出面,乖,带着璟儿先去栖月苑待着。” 芊凰听着定国公的语气,心蓦地沉到了海底,她知道,若是她不去,二姨娘只怕很难……想到这儿,芊凰在楚玄璟背后暗暗掐了一下,楚玄璟顿时心领神会,拉住定国公的衣袖苦苦恳求道:“大伯父,大伯父你就让我们去吧,璟儿保证不耽误大伯父的事,好不好嘛——” 定国公看着楚玄璟牢牢攥紧的小手,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那便去吧,只怕你们去了也没什么用。”他知道,芊凰是个有主意,聪明伶俐的好孩子,既然现在一句话不说选择让楚玄璟出头,一定是猜出了事情的大概,不过这种事情,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实在是不合适掺和…… 算了,去便去吧,或许,真能带来些转机呢。 芊凰就站在寒风四起的府门边上,静静地看着定国公愈加阴沉的脸色,紧紧地抿着樱唇,却什么话都没有说。该来的终归会来,她一直没找到机会拆穿三姨娘,既然她主动送上门来了,这次,她一定要她万劫不复! 这次表面是针对二姨娘,实则却是在针对二姨娘背后的她,想给她个下马威,若是她置之不理,下一个落到这步田地的,就会是她! 这次,要彻底绝了后患!三姨娘,这是你自找的! 寒风四起,吹动着芊凰的衣裾,在这冬日的寒风中,有一种被人一吹即散的飘离,更有一种冷酷到眼底没有半分温度的肃杀和疏离。寒风一点一点吹到芊凰的身上,那刺骨的冰凉,像极了一个受伤的灵魂,冷得透骨冰凉,却暖人心窝,令人欣慰。 她迎着寒风,忽然冷冷的动了动唇角—— 想看好戏,她就给她演一出好戏看! ————祠堂内———— 二姨娘被几个家丁用力按着控制住行动,跪倒在祠堂冰凉的地板上,她的发髻散乱,衣衫的领口也是敞开来的,她的神情十分狼狈,脸上还带着一点花掉的淡妆,眼底弥漫着死灰一般的绝望和愤怒。 原本那个脸色红润巧笑嫣然的美艳妇人,此刻变得苍白无色,她整个人跪在那里,仿佛随时随地就会被冷风吹倒,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透骨的冰冷,透心的冰凉。 二姨娘的心几乎结成了坚冰,可是她却接力忍受着寒冷的侵袭,勉强腾出一只手护着自己的肚子,不让那些举止粗|鲁的人碰到她的孩子,这个孩子可是她的全部希望,她宁愿什么都不要,也要留住这个孩子,保下她(他)! 而二姨娘的身边,同样并排着跪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只见他长着一副清秀的五官,皮相声的很好。此刻他正不停地对着老夫人磕头替二姨娘求着情:“老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们,放过依儿和我的孩子!” 这男子的话分明就是在火上浇油,老夫人的脸色简直阴沉到了极点,而一侧的二姨娘根本不说话,更不为自己辩解,只是神情麻木地盯着青砖,似乎痴傻了一般,一个字都不说,似乎在无声的抗议。 现在,她已百口莫辩,哪怕老爷回来了,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吗? 祠堂外面围满了下人,每个人都那幸灾乐祸的眼神望着那一对跪在一起的男女,眼底没有丝毫的同情怜悯,只有浓浓的嘲弄和讽刺。 祠堂一侧的板凳上,作者一脸阴郁的老夫人。此刻的她面色苍白,神情憔悴,一双眸子里闪着气愤的光芒,还未开口,三姨娘已经先一步纷纷地指责道:“二姐姐,你比妹妹进府的时日要多,妹妹一直把你当做可以倾诉的姐姐看待,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的无耻下|流!竟敢对外人宣称怀了老爷的孩子,可暗地里,却……却还在做这些龌龊的事情……你,你可对得起老爷么?!” 似乎因为太过气愤了,三姨娘的话只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出口,紧接着她捂住胸口,发出一阵接连的咳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眸光如刀瞪着二姨娘惨白的脸颊,恨不得上前去扯住她的领口质问,但碍于老夫人的面子还是忍了下去。 一侧的翠云连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帮三姨娘捶着背,搀着她坐下,声音不大不小地劝阻道:“姨娘啊,这二姨娘不守妇道,老爷来了自然会惩治于她,还有老夫人在此呢,姨娘可不要因为这些人伤了身体啊……” 三姨娘的神情佯装非常气愤,犹带着几分愤恨的无奈。她双眸含泪,用手颤巍巍地指着二姨娘,可以清晰地看出,连她的指尖都在颤抖:“老夫人,你是知道的,妾身这身子不争气,没能再怀上老爷的骨肉,得知二姨娘有了喜,妾身是半喜半忧,可是没有想到,这二姨娘竟然以这种手段来骗老爷的……” 话未说完,三姨娘又弓起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她一边用手捂着嘴咳嗽,一边用力捶着自己的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我只是替老爷感到不公啊……” 话说到这里,三姨娘的声音戛然而止。祠堂门外,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只有那阴沉灰蒙的天空,冷冷清清地照着眼前的一幕,一片死寂。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低沉满是戾气的声音:“不公?本公倒是不知,你如何替本公不公?” 随着声音,祠堂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仿佛还带着外面寒凉无比的冰寒。众人转头一看,正是去了东方家族应邀刚刚归来的定国公。 他大踏地迈了进去,望着祠堂内的情形,眸中冷光更甚,冷声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身后,跟着那体态窈窕的少女和一脸懵懂的少年,芊凰和楚玄璟刚一出现在众人眼中,就迎来了窃窃私语。 “这不是郡主大人吗?她怎么来了?” “八成是老爷带来的,这明曦郡主尚未及笄,是不是……” “罢了罢了,你没看到三小姐还坐在那里么?三小姐尚能例外,郡主又为何不能破例?” “可毕竟……”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三姨娘心里一惊,连忙从凳子上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然而只是一晃神的工夫,定国公已经大踏步到了二姨娘身侧。定国公冷着一张脸,朝四周扫视了一眼——被按着强行跪在地上的二姨娘,以及二姨娘的身边,那个被吓得毫无血色的青年男子,还有凳子上面色苍白,正剧烈地咳嗽着给老夫人诉苦的三姨娘! 第一百四十一章 众矢之的 三姨娘心里一惊,连忙从凳子上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然而只是一晃神的工夫,定国公已经大踏步到了二姨娘身侧。定国公冷着一张脸,朝四周扫视了一眼——被按着强行跪在地上的二姨娘,以及二姨娘的身边,那个被吓得毫无血色的青年男子,还有凳子上面色苍白,正剧烈地咳嗽着给老夫人诉苦的三姨娘! 定国公的眸光一冷,那几个正按着二姨娘的下人只觉得头上一阵冷风飞过,连忙松开了二姨娘的身体,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几步,一脸惶恐不安。虽然,这二姨娘被怀疑与外人通|奸。可在这没有定罪之前,还是这国公府最风光的姨娘啊,严格来说,也是未来主子的娘亲,若真是得罪了她的话,说不定这以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二姨娘感觉身上的压力一轻,终于向前倒了过去,只感觉自己连哭都哭不出声音。好在芊凰来了,这孩子,算是保住了,只要能保住,就好了…… 芊凰和定国公的视线,齐齐落在三姨娘的身上,后者似乎被某种穿透性力量看穿了,她陡然一惊,以手遮面,朝着定国公悲切道:“老爷啊,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府上可出了大事了……” 定国公淡淡地瞟了三姨娘一眼,他一转身,伸出手臂,就将正在用力喘着粗气的二姨娘一把扶了起来,温声的责备令二姨娘霎时间泪流满面。 “这么冷的天的,跪在这里做什么?万一孩子有个闪失怎么办?” 二姨娘原本就红肿的眼睛,再也忍不住泪水的侵袭,潸然泪下:“老爷,你总算回来了。”说完,二姨娘便挣扎着起来见礼,然而,因为跪得时间实在太久的缘故,膝盖已经麻木了,才刚刚站起身的她,一个踉跄差点儿重新倒在地上。 定国公连忙大臂一挥,扶住了她,让二姨娘倒在自己的臂弯里,温声细语问道:“云依,没事吧?” 二姨娘含泪点了点头,紧紧地握住定国公的手臂,浑身都在颤抖,危机似乎已经过去了,可是并没有人知道,在方才的那一瞬间,她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度秒如年。 定国公的举动,令在场所有人包括三姨娘在内都结结实实吃了一惊,大家面面相觑,都很难相信,二姨娘背着老爷做了如此龌龊之事,却还能得到定国公的怜惜和疼爱。 定国公扶着二姨娘走到一边,下人立即拿上来两个凳子,他先是目光威严地看了三姨娘一眼,冷声问道:“说吧,究竟发生了何事?如此急急忙忙的吧本公叫回来。” 三姨娘早料到定国公会这般问,她在老夫人的点头默许下,款款走上前去,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然后,痛心疾首地指了指双目通红的二姨娘,愤恨地说道:“妾身回老爷的话,二姨娘她……她……她竟然……” 似乎二姨娘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三姨娘“她她”了半天,愣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定国公望着三姨娘心急如焚恨不得将事情和盘托出的样子,嘴角一勾:“本公记得,平日里,你并没有如此拙舌。”否则也不会生出楚芊兰那般心思缜密的女儿。 三姨娘闻言脸色顿时一白,有些木讷地望着定国公,在触及到对方一片冷戾的眸子时,下意识的垂下头,犹豫了半晌才低声说道:“老爷,您恐怕是不知道啊,二姨娘她,她居然趁着老爷和郡主不在,和她的一个远房表哥……行那苟且之事!” 哪知定国公面色分毫未变,只是淡淡地朝三姨娘失色的脸颊望了一眼:“本公已经回来了,这事自然该明明白白查清楚,你若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免得坏了身子。” 听了定国公的话,三姨娘真的是愣住了,有些哑然了,变得笨嘴拙舌,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楚芊兰上前一步拉过她,一手指着地上跪着的男子,正色道:“父亲,女儿虽未出阁,但已及笄,女儿斗胆说上一句,为何父亲不听听这位的辩解呢?” 她万万没有想到,精心设计好的一切,定国公才一回来,连解释都不听,直接就要让她们离开?!八成是楚芊凰又说了些什么,才会让定国公面对此事如此镇定不乱。 听了楚芊兰的话,原本跪在二姨娘身边的男子连忙转过头来,对着定国公不断磕头:“国公爷,依儿前些时候被国公爷冷落,闺房清寂,才叫小人来陪她共度良宵,而现在,她已经有了小人的孩儿,孩子是无辜的,还望国公爷能够宽宏大量,放任我们夫妻二人离开吧!” 芊凰不着痕迹地蹙紧眉尖,此人的话,虽然表面上似乎在帮二姨娘辩解,可是却字字句句将二姨娘和他的奸情作实,也是字字句句都将二姨娘推入那万劫不复之地。 定国公闻言只觉得怒火丛生,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泛着锅底灰,额上的青筋一根根不停地颤动,相信这天下,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放过和他人私通的妾室吧?可是,这个男子的话未免太诡异,故意帮二姨娘求情,他这究竟是在有预谋地落井下石,还是真的想求自己放过他们二人呢? 定国公并不理那男子,而是淡淡地转过头去,低头望着身侧的二姨娘,语气淡然地问道:“云依,你来说,他说的可是真的?” 二姨娘的泪水无可遏制地流了下来。 她是冤枉的,她怎么会背叛老爷…… 二姨娘的浑身都在颤抖,她抬起头来不停地摇头,低声抽泣道:“老爷啊……妾身发誓,若真有背叛老爷的行为,宁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一声冷笑:“嗤——二姨娘,难不成这个野男人是从旁人的闺房里走出去的?” 二姨娘闻言顿时脸色一片灰白,眼底晦暗毫无色彩,再也说不出话来。 说话的正是三姨娘,她冷冷地望着二姨娘并不明显的肚子,字字见血地说道:“怎么,二姨娘现在还想蒙骗老爷么?不知刚才是谁口口声声说,你肚子里怀的就是他的孩子呢?” 仿佛为了顺应三姨娘的话,那低头伏在地上的男子,猛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二姨娘,与三姨娘一唱一和道:“国公爷,依儿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小人的,还望国公爷成全!” 二姨娘被气得浑身发抖,她美目含泪,直直地朝着那个男子望去,言语间带着说不出的悲痛和愤恨:“表哥,我究竟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挡了你的路?为何你要如此帮别人陷害我,为何你非要将我置于那万劫不复的境地!” 那男子缓缓抬起头来,望着二姨娘的肚子,眼底竟是有一种极致的痛楚,他张口道:“依儿,就算你无情,我也不能够无义。前段时间,你特邀我来府上做客,那时候你告诉我,说你在这国公府过得非常痛苦,并且你从未忘过旧情,希望能和我破镜重圆,还与我……怎么,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二姨娘听了脸色骤变,猛地起身不顾形象地朝男子怒斥道:“表哥你胡说什么呢?!我从未请你来过府上,况且,你我本无前缘,何来破镜重圆之说?!” 那男子紧紧地盯着二姨娘,眼中似乎闪过一抹失望,脸色悲凉地说道:“依儿,那些所谓的荣华富贵,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么?当日里,你和我共度**的时候,就同我说过,这国公府白白埋没了你的青春年华,你不服气这样微末的身份,所以一定要想方设法接近国公爷,也算为我们的孩子谋个好的前程……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做了,还,还为了了这些权益不肯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 二姨娘被这男子气得胸口不停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怒声喝道:“表哥,你……你为何要如此诬我清白?!” 男子冷笑一声,毫不示弱地说道:“依儿,我哪里是诬你的清白,我这不是为了你好么?我知道,你嫌弃我无权无势,不能给你想要的生活,可是,这别人的荣华,终究是别人的啊,哪里是你想得到就能得来的?!罢了罢了,你还是快到我身边来,咱们一起求得国公爷原谅,若是国公爷宽宏大量,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好好地过咱们平凡的日子吧。” 二姨娘原本就不是那等牙尖嘴利之人,这男子也是抓住了她这个弱点,被男子如此反驳,她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定国公始终冷着脸,不言语,一个字都不说,但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乱了,乱了,果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自然是信云依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形势竟然会急转而下,那男子竟然将事情说得如此逼真,甚至,让二姨娘无言反驳。 看到定国公额头的青筋,正在一根一根地跳动,三姨娘知道,定国公的忍耐度已经到了极限。 此时那个男子却在另一边叫道:“依儿,事到临头,你还想着你的那些荣华富贵么?既然如此,你就别怪我无情无义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扑朔迷离 说完,那男子朝着定国公磕头道:“国公爷,小人是偷偷从侧门溜进来的,根本没有什么通传的,是依儿偷偷派身边的明柳姑娘送了信给小人啊,不然小人哪敢有如此的胆子,若是国公爷不信,大可以找明柳姑娘来问一问啊!” 芊凰和二姨娘同时蹙紧眉头,眼中迸出冷光,原来,三姨娘把明柳安插在院中的目的,还有这么一层,确实是高明。一环扣一环,让人根本没有丝毫辩解的机会,只能越解释越乱,这样的计谋,不可能是三姨娘能够想出来的,在这府上,心机够深,能够把戏导演到这个地步的,只有楚芊兰了…… 等处理完这件事情,就该和楚芊兰算算总账了,也许,还可以借助一些旁的因素。 定国公冷冷地闭了闭眸子,令人叫来了明柳,明柳俯身叩首,眼神一丝一毫都没有施舍给二姨娘:“老爷,奴婢一直跟随在姨娘身边,可证此人言论皆属实!” “明柳,你!”二姨娘愤恨的指着明柳,后者则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奴婢自知姨娘待奴婢极好,但奴婢也不可知情不报隐瞒老爷啊,姨娘你还是快点招了吧,说不定老爷宽宏大量,能给你一个好去处呢?”说到这里,明柳轻嗤一声,通奸的姨娘能有什么好下场?不是羞愤自尽就是青灯古佛相伴一生,她没有一点愧疚,在她眼里,凉夕阁里的一切不过是逢场做戏罢了,就算二姨娘因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那也是各自的命。 听到这些证词,二姨娘终于彻彻底底的相信,自己输了,输了个彻彻底底! 究竟,她是低估了三姨娘,还是高估了芊凰呢?这个时候,芊凰没有为她说上一句话,哪怕二姨娘再信任这个盟友,此刻,也不得不心灰意冷,毕竟这种事,人人都避之不及吧,不怪她,不怪她…… 越是这么念着,心里就越是酸楚,想着自己步步为营苦苦经营下来的生活,就这样毁于一旦,而最信任的人,却恍若置身事外,眼神冷漠,丝毫没有为她说一句话。她知道,只要芊凰能替她解释一句,或是说上两句好话,她也算不后悔相信过她,可如今…… 看到二姨娘紧紧闭上眼睛,三姨娘的眸子里泛过一抹精光:“老爷,此事,您看该如何是好?” 定国公的骨节握得咔咔响,眸子里的怒火,早已将所有的平静全部都烧毁。 而二姨娘一转头,正好将三姨娘和楚芊兰眼底极力掩饰的得意收入眼底。她痛苦地闭了闭眼,原来,这一切都是早谋划好的,就是准备要让自己死的不清不白?好一个狠毒的三姨娘,小心会得报应的! 三姨娘在定国公和老夫人看不到的时候,眼里浮动着得意的光芒。这个孩子,只要定国公和老夫人不在意,那么,她就有一千个机会让他死去。二姨娘竟然跟她争宠?更是有一万个必死的机会,傅云依,看来,这黄泉路上,还真有个作伴的呢,算你走运了! “来人!”“父亲且慢。”定国公正高声唤下人前来,突然被一声清透的嗓音打断,在这一片死寂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却没有一点慌意。 “晚晚?”定国公愣了愣,也许事情,还有转机……“你可有话要说?” 芊凰微微一笑,环视一周,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温声道:“父亲,既然要审,不如,就让女儿来审吧。” 什么?!众人包括定国公在内顿时被吓了一跳,他们万万没想到,芊凰会有如此大胆的提议,她还未出阁,处理这种事,就不怕对名声有损吗? “五小姐,这不是胡闹么?你还是未婚女子,怎好……”三姨娘极力劝阻,她知道,若是芊凰真的参与进来,她的胜算就会大打折扣,她绝不能给自己的前程蒙上半点灰尘。 “也不尽然。”芊凰昂了昂下巴,眼底满是清傲,衣衫无风自鼓,四周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三姨娘,你是觉得,本郡主的职位不比你高,还是另有原因?” “这……这……”三姨娘要说的话一下子被噎在了嗓子里,是啊,她怎么给忘了,这个小贱人已经今非昔比了,所做的决定不是她一个妾室能够置喙的。三姨娘委屈的咬了咬嘴唇,上前施了一礼,“妾身……并无怨言……” 她我见犹怜的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守在门外的下人听到里面的动静纷纷交头接耳。 “你看这明曦郡主是不是太仗势欺人了。” “是啊,你看三姨娘好心好意顾着她的名声,她倒是……” “够了!都住嘴!”老夫人怒叱一声,众人顿时惊了一跳,纷纷规矩的退到一边不再言语,“我怎么不知道,这后宅是三姨娘管事了?!你置喙晚晚的事,传出去外人只会说我定国公府尊卑不分,连一个小小的贱妾也有资格忤逆亲封郡主了!” “妾身惶恐……”三姨娘低低的应了一句,灰溜溜的退回自己的座位,半晌不敢抬起头来。 “明曦郡主,你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楚芊兰捏紧拳头,落落大方地上前跪下,腰板挺的直直的,振振有词道,“我娘亲是好心好意提醒你,娘亲再怎么不济,也是你的长辈,你这般对长辈说话,就不怕传到皇上或是太子耳中,对你的名声不利么?!”楚芊凰出此言行必定早有准备,决不能让她参与此事,否则,谁胜谁负就不好说了。 不得不说,她对楚芊凰,还是十分忌惮的,毕竟这是在府里,唯一一个能称得上她对手的人,能避免与她正面交锋,就要尽量避免,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欺人太甚?”芊凰冷嗤一声,对方送上脸来让她打,何乐而不为呢?“三姐莫不是搞错了什么?三姨娘一介妾室,身份微末,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入定国公府的祠堂,而我现在是皇上亲封的二品郡主,何来长辈之谈?更何况她随意质疑我的决定,尊卑不分,光是这个罪名,就足以治她一个重罪了!” 楚芊兰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双拳攥得紧紧的,美目中迸射出惊人的恨意和怒意,楚芊凰,你欺人太甚! “芊兰,够了!回你自己的座位去!”老夫人本就在气头上,语气也是极其生硬,楚芊兰倒也识时务,简单福了福身就坐了回去,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令她不愉快的事情。 楚芊兰,果真不好对付…… 那个男子慢慢抬起头来,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绝色女子的他,只看了一眼容姿绝美的芊凰,就再也转不开眼神了,仿佛被吸住一般,就差没流口水了。 老夫人望着那男子好色的眼神,又转头看了一眼脸色淡然的芊凰,不由地怒从心起:“来人,先把这个登徒子的眼睛给我挖出来!” 什么?登徒子?还要挖了他的眼睛?! 那男子听了,一下子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想到,这定国公老夫人如此心狠,他只不过多看了这女子两眼,居然要挖了他的眼睛?! 可是那名女子是那样的高贵美丽,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却宛若云中缥缈的仙子,清丽脱俗,美得不可方物。难道,这就是传闻中那位明曦郡主? 站在定国公身边的秦峰也被老夫人的话给吓了一跳,迟迟未动,但转念一想就是这个人让定国公蒙了羞,还敢偷人偷到了他们国公府的头上,在老夫人面前敢如此对郡主不敬,他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他轻轻一挥手,吩咐门口的下人一手将那男子从地上拎了起来,另一手倒提匕首,作势就要挖下那男子的双眼。 那人一看,老夫人竟然是下令动了真格,早被吓瘫了,任那些人怎么拽都不起来,连滚带爬地伏地求饶道:“求老夫人饶命啊,仙子……啊不,郡主饶命啊……” 那人忽然明白了,老夫人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想挖了他的眼睛。他只是想赚些钱,可不想丢了自己的眼睛啊,他连忙用手捂住双眼,大声喊叫道:“救命,饶命啊,不要挖我的眼睛,饶命啊!” 一侧的定国公看了,蹙眉朝老夫人说道:“母亲,事情还未调查清楚,万不可如此恐吓他,放了那人,让晚晚好好问话吧。” 芊凰闻言笑道:“那就依了父亲吧,祖母,如何?” 老夫人一听,叹了一口气,挥手让秦峰住了手,看到那男子再一次瘫软在地,被人拖着拉着拽了回来,芊凰冷冷一笑,语气森寒:“知道怕了?说吧,为何来定国公府胡说八道?污蔑好人?” 那男子一听,顿时一慌,出言辩解道:“郡主,小人没有胡说八道,这都是事实!” 芊凰继而冷笑道:“怎么,你是不是想说,你与二姨娘本就两情相悦,如今重见,暗结珠胎,有了这个孩子,你原本想劝二姨娘和你一起过平凡人的日子,可是,二姨娘贪图荣华富贵,不愿同你走,你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希望父亲宽宏大量,成全了你们。嗯?” 第一百四十三章 露出马脚 这一番话说完,那男子顿时一愣,怔了一怔,下意识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怪事,她怎么知道他要说的话? 芊凰幽幽道:“我编的。” 那男子又是一怔:“你编的?”怎么可能呢? 芊凰不理会他,只是柳眉一竖,将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明柳,厉声喝问道:“明柳,你说二姨娘派你送信,书信在哪里?可是姨娘亲笔所写?” 明柳一听,轻蔑一笑,立即接道:“书信已被姨娘烧毁了,如此明显的证据,姨娘怎会留下?” 芊凰仔细看着明柳的表情,这些说辞,必定是她们早就商议好的,所以说起来,才会朗朗上口,不假思索的。 只是可惜了,明柳即便再狡猾,也年岁不大,隐藏不深,她的马脚,早就露出来了。 芊凰忽然朝明柳阴冷地笑了一下,继续问道:“明柳,那我问你,二姨娘和他幽会之前,你在哪里?可有贴身伺候着?” “自然!”明柳一听,理直气壮道。她原以为这明曦郡主多少有点能耐,如今一见,不过如此,这些话,早已无对证,谁能拿到她的错处?! 芊凰伸手拂了拂衣裾上原本不存在的灰尘,轻轻地喝了口茶,淡淡道:“即然这样,你说说,姨娘那日,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 “姨娘不喜艳色,穿的是水绿色衣裙!”明柳一直伺候着二姨娘,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虽然当日没有亲自在场,也能够猜出大概。 芊凰微微一笑,又问道:“那么,二姨娘可否记得,究竟是穿的水绿色,还是另有其他?” 二姨娘肯定地答道:“那日我是请表哥来询问一些娘家的事,穿的是青紫色的衣裙,那衣裙是老爷赏下来的,院里的丫鬟均可作证。” 明柳一听,这才知道自己让这个小丫头给耍了,连忙出言辩解道:“郡主,是奴婢记错了,姨娘她……确实穿的青紫色,奴婢亲眼看见的!” “哦?你确定吗?”芊凰冷笑一声,模样绝美却透着森寒之气,散发出来的气势令人不寒而栗。 明柳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连忙点头应道:“奴婢确定!” 明眼人只消一眼就能看出,明柳根本不知情,分明是在狡辩,可芊凰却偏不点破她,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嘴角一扬,有些不经意地问道:“姨娘,是这样吗?” 二姨娘嗤笑一声,语气肯定:“郡主,老爷从未赏赐过妾身什么青紫色的衣裳,妾身当时穿的,是鹅黄色的那套!” 啊?明柳一下子愣住了,芊凰似笑非笑地看过去,看似无意地勾起一抹浅笑:“明柳,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我……我记错了……”明柳战战兢兢地逞强抬起脑袋,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哦?你身为姨娘的贴身丫鬟,连姨娘当日穿的衣裳都不清楚,还振振有词地指出姨娘与外人幽会,你的证词又有几分可靠性?!” 而老夫人早就有些不耐烦了,在她看来,和这种背叛主子的人说话,简直就是降低了芊凰的身份。再者,这种龌龊的事,对于他们国公府来说,也是极其丢人的,由芊凰一个未嫁女子来提问的话,无论怎么说,都是非常丢人的,若是传了出去,对于芊凰和国公府的名声,实在是有损。 这些,就是老夫人非常不愿意看到的现象。 想到这里,她蹙了蹙眉,有些不满地望着那男子,低声试探道:“晚晚,你还要继续问下去?” “当然。”芊凰蹙了蹙眉眉,肃然道:“晚晚名声虽事大,可是国公府的声誉和子嗣之事,则更是关乎整个国公府的命运,晚晚不能置之不理!” 老夫人和定国公齐齐叹了口气,却又知道芊凰的执着和聪慧,若由她来办,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老夫人想了想,便不再说话了。 芊凰敛了敛眉,朝那男子看了一眼,忽然问了一句:“我问你,你既然和二姨娘早就相识,又曾经幽会多次,现在连子嗣都有了,应当知道她胸前有一颗朱红色的痣吧?” 那男子顿时怔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地朝着一侧的明柳望去,这一点,先前并没有人告诉过他啊。 一直跪在男子身边的明柳听了芊凰的话,顿时愣了一下,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她先前贴身伺候二姨娘,早就将二姨娘的身子看了个遍,什么地方有痣,什么地方有什么胎记她都一清二楚。而且,也早就吩咐了这个人牢记,现在倒好,没想到芊凰这突然一问,连她都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觉得,二姨娘的身上,似乎并没有这个红痣。 可是,也正是因为芊凰太聪明了,聪明得让明柳不得不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个明曦郡主又在玩什么新的花样儿捉弄那个男子? 看到那男子明显愣住,芊凰冷笑一声:“莫非之前的事情,都是你瞎编的不成?难道你和二姨娘之间清清白白?如若不然的话,如此清晰的特征,你怎么会不知道?” 那男子一听,恰巧看到明柳使劲朝着他摇头,连忙大声回道:“没有,依儿的胸前什么痣都没有!” 芊凰忽然笑了起来,如若一道寒光凛冽,她的笑里,带了些许说不出的讥诮:“哦?你确定么?” 那男子一听也有些心虚了,不由地多看了一眼,看到对方又咳嗽了一声,遂毫不犹豫地大声说道:“没错,我确定!” 芊凰话锋一转,又追问了一句:“绝不反悔?” 芊凰越是逼问,那男子心里越是没底,越是慌乱,而明柳一介身份微末的下人,苦于没有插口的机会,只得任由下去,这下,倒让那男子一时没了主张,满脸惊惧。 他从来没有看过二姨娘的身子,自然不知道二姨娘的身上是否有什么朱砂痣,再看芊凰的神情,似真似假,似笑非笑,一时,真的是难以决断!该死的,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怎么这么有心眼?这都骗不过她! 再想了想,男子终于开口了:“我确定!” 芊凰等的就是这句,她“啪”的一声,猛地一拍桌子,朝那男子怒叱道:“撒谎,你根本就没有看过二姨娘的身子!” 那男子一听顿时一抖,连忙辩解道:“我没有,我和依儿分明是两情相悦,你别胡说……” “胡说?”芊凰冷冷一笑,风轻云淡地说道:“既然两情相悦,可你却连二姨娘的胸前有一颗红痣这样明显的印记你都不知道,你让人如何相信你所言属实?” 那男子一听慌忙摇头,语气中透着迫切:“不对,依儿的胸前根本什么都没有,你若不信,就让她展示给在座的各位看看。”这个明曦郡主一定是在故弄玄虚引他上钩,他不能在这时候露了马脚。 闻言,一侧的三姨娘嗤笑起来,满脸不屑,楚芊凰,亏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伶俐呢,原来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真是我听信芊兰的话高看你了,原来只是个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没规矩的丫头,这胸前有痣如此隐秘的事情,她要怎么求证?难不成还要二姨娘脱下外衣给大家看看她的胸前到底是否有痣?真是可笑至极! 这个要求,绝不会有人答应,包括定国公在内,也是不会允许的,传出去对国公府的名誉有多大影响,可不是她一个小丫头能担当得起的。 这男子笃定芊凰无法求证,因为这一个女人胸前的朱砂痣,象征着大庭广众之下的清白,即便是一个妾室,都不可能随意给外人看,否则丢的就是本家的颜面。 一侧的二姨娘听了他的话脸色再一次变得惨白。芊凰逐步的审问,无疑是又将她逼进了一个死角,进退两难。若是她同意解开衣襟给别人求证,那么即便她没有和外人通奸,也算是失了清誉,可若是她不解开衣襟给别人看的话,那么她的嫌疑,可能永远都洗不清了…… 郡主,你这样做,究竟有何用意?你是在帮我,抑或是在害我呢……二姨娘咬了咬发白的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微微垂下了脑袋。 此时老夫人的脸也彻底冷了下来,心里就想就越生气,这些话,怎么能由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家口里说出来呢?这若是传出去的话,不管传到谁耳中,都会给人留下话柄。 芊凰的眸光一片冰凉,如同汪洋般深不可测,深邃的眸中仿佛飘落着花瓣,绚烂中透着伤感,波光璀璨的紫眸暗光一片,诱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她已经不想再给那个男子机会了,要怪,就怪她给了他机会,他自己没有抓住吧。 想到这里,她浅笑着转过头来,问站在老夫人一侧的安嬷嬷,语气平静道:“嬷嬷,请问这染指有夫之妇的男子,要如何惩治?” 安嬷嬷听了不加犹豫,肃然道:“回郡主的话,男的沉塘,女的青灯古佛相伴余生!”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三姨娘倒 “那好。”芊凰微微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一脸莫名的老夫人和定国公,高深莫测地一笑:“祖母父亲可放心让晚晚处理此事?” 这……二人为难的对视一眼,过了大概半盏茶的工夫,定国公才沉吟出声:“你大可按你想的去办,剩下的交给父亲。” 等的就是这句保证。芊凰眼底精光一现,颇有几分张扬的自信,柔和的目光骤然一寒,语气冷漠:“好,那就按老规矩来,秦峰,先把这个登徒子沉塘!” 秦峰一听,二话不说立刻上前架起那名男子,命人绑了就走,动作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三下五除二就牢牢制住了那名心怀鬼胎的男子,作势就要压出去。 那男子顿时被惊了一跳了,一下子瘫软在地,再也动不了半分,任旁人怎样拉扯也不起来。可秦峰常年生活在军营之中,力道又岂是一般人能够比得过的,只见他伸出长臂去一拉一松,那男子就摔了个仰面朝天,被人拉扯着往祠堂外走。 不……他被人找来诬陷二姨娘的时候,那人可是说好了的,对方不仅能够保他平安无事,还再给五百两银子享福的啊,可怎么这到头来,他按说好的做了,这银子非但没有到手,他的小命就要先搁在这儿了?那怎么成?! 乍一想到这里,男子立刻连滚带爬地要挣开束缚,他不想死,他不想死啊!他只是受人指使,他还不能死啊!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芊凰会想到这一招,一侧的三姨娘强忍着脸上的不自然,柔声劝道:“老爷,明曦郡主乃千金贵体,审这样不光彩的事情,可是有毁她的清誉啊……以妾身看,此事还是交予妾身来审问吧,横竖还二姨娘一个清白,严惩这登徒子,也就罢了。” 也好。定国公刚想点头准许,就听芊凰慢条斯理地说道:“父亲方才可是亲口承诺过晚晚的,君子一言,怎能轻易反悔呢?” 三姨娘一听顿时脸色惨白如纸,看来下面准备好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说下去了,否则还不知道是谁遭殃呢…… 芊凰望着拖着那男子停在门口的秦峰,再一次漫不经心地挥着手:“秦峰,还不快去?这样的人留有何用?” 秦峰听了,犹豫地朝定国公看了一眼,后者微微点了点头,秦峰最后一点为难也消除了,二话不说着人拉了那人便往远处走。 哪知刚拖到祠堂的门口,那男子便死死的趴住门框不肯松手,鬼哭狼嚎起来:“郡主大人,小人都招,小人都招!小人是冤枉的啊,小人并没有和二姨娘有染啊……” 芊凰轻轻地松了口气,目光复杂转向定国公,她看了被秦峰死死拖着,动都动不了半分的男子一眼,款款朝定国公和老夫人施了个礼:“剩下的,还请父亲和祖母来审问吧,晚晚就审到这儿了。” 定国公朝芊凰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带着楚玄璟离开,芊凰轻轻一招手,那乖乖巧巧的少年就闭紧嘴巴蹦蹦跳跳地从侧面抱住她的腰,用乖巧的眼神表达着自己的情绪,芊凰这才彻底放了心,带着楚玄璟和灵犀,就要朝着门外走去。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她和芊兰精心制定出来的计划,早就被这个贱丫头给识破了,好一招将计就计啊!三姨娘疯癫一般的狂笑着,不顾仪态地冲到芊凰身后,“明曦郡主果真是冰雪聪明啊,可既然如此聪慧,相比也早就猜到了吧,为何不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呢?告诉他们啊,是我,指使明柳在二姨娘的饭食里下毒,让她多年无所出,让她的身子骨一天天弱下去的!” “什么?!竟然是你!”老夫人和定国公同时震惊的站了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目光死死盯着这个近乎癫狂的妇人,强按捺住冲动的念头。 此刻的三姨娘已经不顾及这些异样的目光了,她累了,真的累了,斗完了顾雪英,斗走了孟氏,还要斗傅云依和顾雪英留下的女儿,她真的疲倦了,终日耍心机谋宠爱,日复一日,她的青春年华就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埋没了下来,却只留下了一个默默无闻的痕迹,她不甘心!她只是想将自己腹中的苦水全部倒一倒,畅快畅快。 隐忍了这么多年,尔虞我诈,为了争一口前程不惜费尽心机,她过够了! 定国公的眸中满是戾气,已经渐渐浮现出了星星点点的杀意,大丈夫的心思多用在朝堂之上,他一直不想过问这后宅的事情,可是这一次,三姨娘却把心思打到了他未出世的孩儿身上,包括多年前那次意外的小产和二姨娘的体弱,竟然都是这个贱人一手策划的!真是阴险歹毒之辈! “五妹妹。”三姨娘稍稍平复下来,又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置身事外的五姨娘,冷冷一笑,“你别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你以为自己很干净么?这府里的人,哪一个不是手上沾满了肮脏的鲜血?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疯了!”五姨娘脸上的平静一点点被狰狞代替,疯了,真是疯了,这个贱妇,竟然还要拉上她做垫背的!她愤愤的朝着定国公喊道,“老爷,三姨娘已经疯了,快派人把她关押起来!” “关押我?”三姨娘好似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猖狂的笑了起来,笑声极其凄厉,划过每一个人的耳膜都掀起阵阵的耳鸣,“五姨娘!你敢不敢告诉老爷,你是怎么对待七小姐的?你怕她的天真善良最终阻碍你,你竟然丧心病狂地把她关到了曾经死过人的孤院里! 你知不知道,我的人每每路过的时候,都会偷偷的看上一眼,你那七小姐可是整日整日地对着水井往里张望呢,哦,对了,听说曾经有两个丫鬟投井自杀,就是在那个井里呢,可怜那么小的孩子,活活被你给逼疯了!” 什么?!这一番话一出,包括芊凰在内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脑海里不断回响着三姨娘的声音:孤院,朝水井里张望,投井自杀,活活逼疯……这些话说的竟然是……楚芊雨?! 芊凰心中一阵酸涩,楚芊雨当时向她求救,她只当是给这个小孩子的一个小小的磨练,原以为五姨娘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亲生母亲,应当不会太苛刻,可谁知…… 从金秋到初冬,那个孩子,竟然被一个人关在孤院里活活逼疯了…… “你,你胡说八道!芊雨好好的,怎么会疯?你有什么证据!”三姨娘现在也十分慌乱,她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自从那日和楚芊雨发生争执后,她就一直没有再去看过她的现状,只听那些送饭的丫鬟说楚芊雨的精神越来越差,常常坐在井边发呆,她还以为是这孩子懂得悔改了,没想到竟然是…… 她逼疯了自己的孩子?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这个贱妇在胡说,她回去就立刻把芊雨接出来,芊雨…… “证据?证据只要去那个孤院不就知道了么?!”好狠毒的女人,竟然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也能下此狠手,难怪自己一直抓不到她的把柄,不过今日,她不吐不快!就算扳不倒五姨娘,也要让她在定国公和老夫人眼中苦苦经营多年的完美形象倒塌!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来人,立刻传令下去,把这个贱人拖出去乱棍打死!对外就说府上的三姨娘身染恶疾治疗不当不幸身亡!”定国公忍无可忍地命人将三姨娘拖了下去,不再看她那张熟悉的脸孔。 “哈哈哈哈——五姨娘,你以为我和孟氏都走了,你就高枕无忧了?做梦去吧!我今日的下场,就是你明日的下场!哈哈哈哈哈……” “疯了,疯了……”老夫人不住的摇头,在祠堂前不住转动手中的佛珠念叨着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老爷……”五姨娘“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垂下脑袋。 “虎毒不食子,你却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下此狠心,本公真是看错你了!”定国公恨恨的咬着牙,眼中厉光一片。 “父亲。”芊凰上前一步劝道,“我们先去看看雨儿吧,说不定……” “晚晚说的是,带路!” 五姨娘被迫向前快走几步,始终不敢抬起头来:“是……” 不过转眼功夫,定国公已经领着人到了孤院前,命人推门入内,众人差点没被眼前的景象给气得半死,定国公和老夫人的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芊凰的面色也是格外阴郁,眼底冷光暴涨。 只见那院子里,丫鬟奴才正坐在里边桌子上赌牌聊天,整个院子脏得不成样子,看上去整日整日地没有打扫,地上到处是碎渣和瓜子壳,在众多丫鬟中央,只见一群粗使婆子正围着赌钱,一个个毫无规矩,喊叫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乱作一团,搞得整个院里乌烟瘴气,初进来时芊凰还以为自己进了赌场。 第一百四十五章 楚芊雨疯 这成个什么样子?!这些奴才一个个要翻天了? 这一幕看得跟进来的老夫人眉头紧皱,气得双眼喷火,就差没两眼泛黑了。 灵犀见众人赌钱竟然连进来的明曦郡主和老夫人都没瞧见,当即大喊道:“大胆奴才,一个个都想上天哪,老爷老夫人和郡主来了都没看见?” 众人一听,这才发现老夫人和芊凰不知何时领着丫鬟奴才们进来了,一个个先是一惊,随即不屑的睨了芊凰一眼,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她们可是五姨娘的人,关得着明曦郡主什么事?说到底这郡主头衔不过是个虚设,有名无实,他们又何须看她的脸色,不过老夫人和老爷也来了,礼节还是不能落下的。 芊凰冷眸一闪,双拳紧攥,这些人之所以敢那么猖狂,一来因为她们是五姨娘的人,成日里不成体统惯了,眼中哪还有规矩二字。二来因为这具身体的原主懦弱胆小,这些丫鬟自然是不怕的。 灵犀和湘儿气得想冲上去撕了那些丫鬟的脸,竟敢对郡主如此不敬,这些奴才要造反吗?!芊凰朝二人使了个眼色,浅紫色的瞳孔嵌满冰冷的寒冰,不动声色的走到那紫檀木桌前微微躬身示意老夫人和定国公落座,灵犀忙跑过去给他们看茶,小心翼翼地闪到一侧。 芊凰稳稳在椅上坐定,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抬眸看向脸色阴沉到了极致的老夫人,微微拨了拨手中的茶杯盖,厉色道:“呦,本郡主倒还不知道,原来五姨娘的丫鬟个个都长了熊心豹子胆!如此的不懂规矩,把这府里闹得乌烟瘴气,甚至连祖母和父亲也不放在眼里,好,真是好得很啊!” 芊凰冷冷说完,五姨娘浑身打了个寒颤,使了个眼色过去,却没有人留意到她这边的动静,丫鬟奴才们有的睨了芊凰一眼,有的停下手中的活呆呆的望着她,有的则继续赌钱,满脸不屑,一个不受宠的小姐,郡主又怎样?早已见怪不怪,她们有五姨娘撑腰,怕什么?! 有五姨娘撑腰,谁怕这个没后台的小姑娘呢。 他们还不知道的是,他们自以为强大的后台——五姨娘,现在可是谨言慎行,生怕一个不经意的举动触了定国公的霉头,落得一个与三姨娘相同的下场。 以为她拿她们没办法?芊凰冷冷地一勾唇角:“好,本郡主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是你们自己不懂得珍惜。”她一向不是善良之辈,同样的机会,不会再给任何人第二次,“安嬷嬷,把这些人的名字都记下来,我府上可养不起这等刁奴,回头看了雨儿就找个人伢子把她们卖了,或者卖去青楼!” 安嬷嬷一得令,忙收到老夫人的眼色应了一声,唤来几个婆子开始记名。 那些听到话的丫鬟们一听,一个个突然停下手中动作,慌忙抬起头来,这才惊觉芊凰眼眸含冰,他们早已吓得扔掉手中骰子,害怕的走到芊凰面前俯首认错,这时,安嬷嬷派的人已经开始记名了,丫鬟们更是害怕,一个个战战兢兢,完了,看来明曦郡主动真格的了……他们一个个吓得赶紧站成一排,空气一下子凝重起来。 刚才藐视芊凰的丫鬟梦柳眼里闪过一丝讥讽,她挺起胸脯,一脸傲气的看向芊凰,娇声道:“明曦郡主,请恕奴婢多嘴,奴婢们是五姨娘指派来照顾七小姐的,要发配也得是五姨娘来亲自发配,况且老爷和老夫人都在这里,你没这个资格!” 她说完,高傲的扬起头颅,她可有五姨娘撑腰,五姨娘在定国公那里很是得宠,眼里自然没有芊凰这个郡主,在她眼里,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小郡主,成不了什么大器。 高傲,嚣张,放肆。 众人的脸纷纷气成了紫薯色,唯有那当事人冷冷抬眸,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碧螺春,这个梦柳,一看就不是个好的,想必没少欺负雨儿,否则雨儿那么乖巧的孩子,怎么会偏偏往井里看,还会疯?想到这里,芊凰冷冷竖眸,眼神凌厉的看向梦柳,“啪”的一掌击在桌上,声色俱厉:“好啊,你们一个个不分尊卑,这是要上天了!梦柳,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在这孤院刁奴欺主,敢与本郡主顶嘴?来人,把这贱丫头押住,鞭责五十稍做惩戒!” 什么?鞭责五十还叫稍作惩戒?!梦柳哪里吃过什么皮肉苦,这五十下岂不是要把她打开了花?! “你……你……”梦柳指着芊凰正要叫骂她没资格,就见老夫人和定国公齐齐抬起头来,眼底满是戾气和杀意,她毫不怀疑自己只要再多说一句,就会殒命于此。 芊凰说完,安嬷嬷和几个婆子就当即冲过去将梦柳压跪到地上,刘嬷嬷已经将沾了盐水的鞭子提起来,一鞭打在梦柳白皙的背上,打得梦柳啊啊的惨叫。 刘嬷嬷可不是吃素的,这下手打得真是又快又狠,打得这梦柳惨叫连连,近乎晕厥,立即爬到芊凰跟前讨饶。 “求明曦郡主饶命啊,梦柳知错了,梦柳真的知错了,梦柳……有眼不识泰山,求您,饶了梦柳这一次吧。”梦柳被打得皮开肉绽,还以为芊凰像以前一样懦弱,没想到如今的芊凰如此凌厉,她现在可真算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五姨娘在哪儿呢?现在可真是连个能替她说句话的人都没有……梦柳来回张望,忽然在众多婆子围绕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甘的神情摆在脸上,看得梦柳呼吸一滞,姨,姨娘……这究竟是怎么了? “芊雨在哪里?!”定国公劈头就问,梦柳顾不得背上的刺痛,连滚带爬地起来跪下,泪湿衣襟:“回老爷,七小姐她在内院里……” “内院?她在内院做什么?” “内院,井边……”越往下说梦柳就觉得越没底气,若不是她挑唆,楚芊雨也不会一时好奇到水井边上张望,谁知这一张望,就出了事呢…… “安嬷嬷,你去找个让人伢子,回头把这个贱婢发卖出去,我定国公府养不起这种刁奴!”定国公怒叱一声,带着众人就朝着内院走了过去,剩下梦柳一个人呆愣愣的跪在那里,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定国公话里的意思。 “走!”安嬷嬷动作粗鲁地推了她一把,这瘦弱的女子一个摇晃,竟是柔柔弱弱的昏倒在地上。 安嬷嬷只稍一瞥,随意挥了挥手命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把她从地上架起来,四人匆匆忙忙离开了孤院。 越往里走,气氛就越发诡异,甚至能令人平生一份压抑,呼吸似乎都有几分困难,定国公狠狠瞪了五姨娘一眼,如此诡异的院子,她居然把自己的女儿关了进来…… “呜呜呜呜呜……” “哈哈哈哈哈……” 一行人刚刚迈进内院,就听里面传来极其诡异的声音,时而哭号时而狂笑,阴戾的笑声和凄厉的哭声交织在众人上空,令所有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胆子小的丫鬟纷纷止步,只消一眼,就足以吓得魂飞魄散。毕竟这里曾闹过鬼,若不是七小姐关在这里,谁会踏足这样诡异的院子…… 定国公蹙了蹙眉,眼中一片冷戾,毕竟是久经沙场之人,连老夫人都有几分惊恐,他却面不改色地大步往前走着,五姨娘浑身打着冷颤,战战兢兢地跟在最后面,她原本只是想借着这个地方磨磨楚芊雨的性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啊啊啊……哈哈哈哈……”女子的狂笑声从不远处传过来,原本精神就处于高度紧张的五姨娘再也忍不住地发出一道尖利的叫声:“啊——”她受不了了,她怎么会丧心病狂地把芊雨关到这种地方?哪怕是她只怕待久了都是要疯的,更何况是心智还未成熟的芊雨,这只怕会成为她人生中最阴暗的记忆。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啊…… 众人加快了脚步,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时,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五姨娘怔了一怔,“啊”的一声,整个人向后倒了过去,好在让湘儿推了一把,险些没有摔晕过去。 只见那衣衫破烂,满脸污垢的小女子“哈哈”地大笑着,她一边笑,一边指着井里大声喊道:“娘亲!娘亲,为何你眼里只有四姐,凭什么,凭什么……我也是你的女儿,你害死了我的柳儿姐姐,雨儿不怪你,为何要害死雨儿那么多的好姐姐……”这小女子说到这里哽咽地捂脸哭着,凄厉的哭声和着上空还未消散的笑声,甚是诡异。 天色晦暗,暗沉的光芒映射到众人面前,更加加剧着了这个诡异的氛围。 听着楚芊雨的话越说越不像话,五姨娘这才铁青了脸,怒喝道:“芊雨!你胡说些什么呢?你疯了吧!” 这小女子闻言愣了愣,还未擦干脸上的泪水,就再一次狂笑起来,甚至越笑越大声,越小越可怕,也令五姨娘越发的紧张,汗毛都竖了起来。 “娘亲,你害死了柳儿姐姐,害死了芸儿姐姐,前些日子,雨儿做错了什么?你逼疯了雨儿所有的朋友,就是要把雨儿孤立是不是?你要把我也逼疯是不是?!” 五姨娘苍白着一张脸,冲上前去想捂住楚芊雨的嘴,然而楚芊雨一把拉住五姨娘的领口,眼神仿佛没了焦距,空洞无神,涣散无光,力气却大得令人吃惊,五姨娘扯了半天也无法挣脱,眼底这才有了慌乱的神色。 这小女子咯咯的乐着,伸手拉着五姨娘,让她一步步靠近井口,五姨娘望着井内那浑浊的污水,这才惊恐出声:“啊——芊雨,我是你娘亲,你不能这样……” “娘亲?”楚芊雨歪了歪脑袋,又傻傻的笑着,脸上一片狼狈,花花绿绿,黑白交错,看不清本来容貌,“娘亲,柳儿姐姐和芸儿姐姐,她们都在那里呢,你去陪陪她们吧,不然她们会很孤单的……” “不……不!”五姨娘声嘶力竭的吼着,极力要挣脱她的手,可谁又能想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居然有那般的力度,连她都越挣越觉得紧,眼前的黑暗不断放大,井内的腥臭味甚至都在鼻端环绕…… 不,不!楚芊雨疯了,疯了!要把她扔到井里,开什么玩笑?! 第一百四十六章 芊雨自杀 “芊雨!”定国公怒叱一声,实在不忍再看到楚芊雨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披头散发,花花绿绿凌乱的妆容遮盖了本来的面目,只能从其中依稀透出的几分白皙判断出她的身份,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沾满泥泞,双目中透着狂乱的光芒,近乎疯癫,连一举一动都透着股蛮力。 大概是因为常做粗活,楚芊雨的力道比同龄人大的不止一点半点,再加上五姨娘没防备,猝不及防间被拉住了衣领难免慌乱,胡乱挣扎间自然丧失了主动性,这才被楚芊雨控制住行动。 听到这个声音,楚芊雨的眼珠微微动了动,嘴角一咧,笑容透着几分傻气:“咯咯咯,柳儿姐姐,芸儿姐姐……”这眼神空洞的小女子一把丢开脸色苍白如纸的五姨娘,不管不顾地朝相反的方向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蹦跳,仿佛前方有什么惊喜的事情在等着她。 内院里满是污泥灰尘,这狂奔的小女子一个不小心栽倒了一滩泥尘里,顾不得脸上和身上斑斑点点的泥泞,傻笑着,朝那个方向奔了过去。 “芊雨——”被推向一边的五姨娘堪堪稳住身形,险些没被这股冲劲带进水井里,腥臭的气息丝丝缕缕在鼻端萦绕,这美艳的妇人再也受不了这种折磨了,看着那狂蹦乱跳满脸疯傻的小女子,眼眶一湿,忙出口唤了一声,透着无边无际的悔恨。 这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啊,如今因为她的缘故变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让她怎能不心疼悔恨? 楚芊雨满脸向往,似乎没有听到身后那急切的呼唤,朝着内院里最粗的柱子狂奔过去,脏兮兮的小脸上笑容极其呆滞,看的众人顿时一惊,纷纷盯着这小女子的举动,连呼吸都止住了,空气一下子变得凝固起来,连周围的腥臭味都仿佛荡然无存,每个人眼里只有那道机械般的身影和那愈加靠近柱身的小女子。 还不等众人做出反应,一脸痴笑的楚芊雨就狠狠地撞到柱子上,一时间鲜血飞溅,那软软的身子顺着柱子瘫了下去,汩汩殷红的鲜血从头部流了出来,染红了一片焦黑的土地,原本看不出颜色的衣衫被鲜血染红,触目惊心的红莲朵朵绽开,仿佛一道惊雷劈到众人头顶,炸开了…… 芊雨…… 还是芊凰最先反应过来,她以最快的速度上前托起楚芊雨低垂的脑袋,轻轻撩开那凌乱的刘海,简单的清理了一下面部的污秽,手指打着轻颤地移到那慢慢趋于平静的鼻下试探,随着手指一寸寸地靠近,心就一寸寸的凉了下去…… 楚芊雨此刻正处于一片黑暗混沌之间,隐隐约约听到了哭声,悲戚的哭喊声充斥了耳边,却是再也无力睁开紧闭的双眸,清透的心田间,一滴灼泪缓缓滴下—— “啪嗒。” 对不起,原谅我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其实刚才我是存有一丝清醒的意识的,不过在看到柳儿姐姐和芸儿姐姐的时候,哪怕深知那是幻影,也毫不犹豫的用生命去验证,我欠她们的太多了,娘亲还有四姐,祖母和父亲还有其他优秀的女儿,可柳儿姐姐和芸儿姐姐,只有我了…… 五姐姐,对不起。我知道你会来的,利用了你的善心,我也是迫不得已,与其这样生存与阴谋倾轧之间,不如痛痛快快的做个了断。 如果这一生是一场梦,那遇到五姐姐的那段时光,就是我最快乐的时光,竭尽全力去爱去恨,不被周边的阴毒心机所感染,这一切的一切,竟是用了我的大半生…… “芊雨,芊雨!你醒醒啊,芊雨!”熟悉的嗓音在耳边不断哭喊。娘亲……楚芊雨的意识已经慢慢开始模糊了,一滴清泪从脸颊流过,娘亲,不管你是否偏爱四姐,我都希望,你们能好好的活着。 “芊雨!你起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嗓音在耳边炸开,带着少年特有的稚嫩和急切。 楚玄璟少爷? 楚玄璟此刻用力摇动着楚芊雨慢慢趋向冰冷的身子,竭尽全力喊着,“喂,芊雨,我答应你,若是你能好好挺过来,我教你玩好多新奇的玩意儿,我把我的玩意儿都给你玩,我们一起向云浩哥哥习武,好不好,你醒醒!” 她素日里似乎与楚玄璟并无交集吧……楚芊雨心里很暖,但这股暖意很快被彻骨的疼痛所替代,够了,够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谁也阻止不了…… “芊雨,你……”“她已经没有意识了……”楚玄璟还准备说些什么,却被那道清冷的声线打断,他讶异的抬起眸子,迎上的是一双无比悲戚冰冷的紫眸,毫无温度,美得令人窒息,却令人压抑。 五姨娘闻言停止了哭喊,猛地抬起头来,直视着芊凰,迫切的拉住她的衣袖:“郡主,郡主大人,求求你,你救救芊雨,我知道你医术高超,有你出手,芊雨一定还有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救救芊雨……”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她此刻情愿楚芊雨一直天真懵懂下去,也不愿回到现实当中…… 手上还带着温度的鲜血触目惊心,地上毫无温度的小女子在芊凰轻声的安抚中慢慢停住了气息,五姨娘嗓子一噎,转而孤院上空响起一阵悲戚无比的哭啼声,五姨娘以手遮面痛哭,楚玄璟鼻头一酸,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唯有芊凰还保持着一派的冷静,熟不知心底的酸楚已激流成河…… 不少胆大的丫鬟跟来看到眼前这一幕,纷纷背过身去以袖遮面,抽抽搭搭的挤出几滴眼泪。七小姐平日里待她们都不错,谁知会落得如此结局…… 到底还是人情淡薄,看着伏在楚芊雨渐渐冰凉的身体上失声痛哭的五姨娘,众人指责的声音纷纷噎在了喉咙里,纷纷对视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五姨娘亲手将楚芊雨送到这个孤院的时候,可曾想过她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若是三姨娘死前没有揭露真相,是否楚芊雨就会这样孤独的离开?她自己犯的错,又能怪得了谁…… 芊凰沉默着拉扯开五姨娘紧攥着的衣衫,在对方讶异的注视下伸手小心翼翼的将楚芊雨毫无温度的身体扶了起来,掏出贴身的手帕精心擦拭着她脸上遍布的脏污泥尘,目光柔和似水,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眼前这毫无生气的小女子,仿佛还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开心果,精致的五官一点点显露出来,巴掌大的小脸风华初现,此刻星眸轻闭,仿佛永远都不会睁开了。 她轻轻撩开挡在楚芊雨额上已经被鲜血凝成丝缕的碎发,露出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斑斑血迹,殷红似莲,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都被芊凰细心地一一拭去。 众人都站在她身后,自觉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静静地看那清雅的女子温柔地替楚芊雨清理着脸上、身上的泥垢,心里除了苦涩,剩下便只有酸痛。 芊凰的手指似有似无地划过楚芊雨的胸口,半眯的凤眸中精光一闪,紧抿的唇角下意识的微微上扬,又不确定的重新试探了一次,这个细微的举动令众人纷纷一惊,紧接着,那一丝丝温柔的笑意漫上她的眼眶,芊凰难掩脸上的喜色,一字一句清晰道:“父亲,祖母,雨儿还有救。” 什么?!这些话如同一枚炸弹,顷刻间在人群中炸开了窝,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郡主这是何意?七小姐撞柱自杀是大家亲眼目睹的,而且心跳停止也是她自己说出来的,现在又是在唱哪出? “晚晚,你说的可是真的?”定国公急切地追问道,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些子女的关心,实在太少了,以至于楚芊雨方才撞柱的时候,他脑海中对这个女儿的记忆竟是残破不堪,可谓是一片空白。 芊凰微微一笑,清晰地感受着指尖下微弱的跳动,仿佛一道道希望的火苗,将她原本被浇灭的火焰重新点亮:“刚才我之所以没有试探出她的心跳,是因为雨儿的心脏与旁人不同,长在胸腔的右侧!”正是如此,她才会疏忽掉这个细节。 “此话当真?!”心脏长在右侧?定国公和五姨娘是又惊又喜,赶忙催促道,“来人,快把七小姐带到栖月苑。” “郡主大人……”五姨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涕泪横流,“郡主大人,求求你,一定要救活芊雨,妾身日后……一定会好好待她。”她的话半真半假,兴许是为了应付局势,抑或是出于真情,但这些并不是芊凰所关心的内容,她的眼神紧紧跟着那道渐渐消失在眼前的身形,右手下意识地捂住心口,长舒了一口气。 虽说楚芊雨的心脏长在右侧,但那心跳也是极其微弱,凭她的医术,能不能救活还是个未知数,国公府到底不是医术世家,能用的药材有限。芊凰咬了咬嘴唇,快步跟了上去…… (明天这一张会和上一张合并起来,如果月月有时间的话,一定会选择加更的,这章的情节月月犹豫了许久,也征求了一些读者盆友的意见,在这里小小的感谢一下諵寶盆友的提议,月月有选择困难症,明天还要上学,今天就少更一些吧,大家早些睡哦【摸脑勺】) 第一百四十七章 出手相助 这孤院内的空气,仿佛越来越冷了,芊凰单薄的身影,走在满地的污尘泥泞里,一步一个脚步,一步比一步更加沉重,没有了往日张扬的自信,雾气迷蒙的眸子里夹杂着无可掩饰的伤感。 一步接着一步,一步快似一步,灵犀朝前望了不远处的雅阁一眼,微微地摇了摇头,细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气,然后快步跟上芊凰单薄的身影,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倒在地上。 “小姐若不是为难,大可不必应下五姨娘,为何还要……”灵犀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她实在不明白,小姐这些时日养精蓄锐,为的就是不让自己过早的暴露在敌人面前。可现在又算是在唱哪出? 芊凰头也不回,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徐徐渐进的雅阁,唇角轻勾,反问道:“你认为我是为了五姨娘才应下要医好雨儿的?” 身为一个医者,她自是不能够见死不救,更何况每每看到楚芊雨隐忍无奈的神情,她就会想到沈芊柔小时候发生的种种,归根结底,是她这个姐姐对不住她,若是她能在沈芊柔的嫉妒之心生出一点点苗头时就毫不留情地掐断,事情也许不会发展成这副模样。 姐妹之间,剑拔弩张。 灵犀闻言脸上浮上几丝尴尬,摸了摸后脑勺道:“奴婢实在猜不透小姐的心思……”不过也是,小姐心思缜密,事事都有自己的主见,哪是她能轻易猜透的。 猜不透?芊凰的脚步似有似无地顿了一下,苦涩地笑了笑。何尝是灵犀,有时就连她自己都猜不透自己。人生的天平呈着复仇和情感,昔日在她眼中轻如鸿毛的人情,不知何时慢慢重了起来,那心之所向的天平,也不知何时,慢慢指向了另一边…… “走吧。” 芊凰有意的避开了这个话题,瑟瑟冷风从衣衫的缝隙中钻了进去,彻骨的冰寒,在这清雅的女子眼中映下一片寒光。 “……”床上的小女子仍旧毫无醒来的迹象,连脉搏和心跳都是那般的微弱,虚弱的气息打在芊凰的手指上,稠密的睫毛静静地遮住了幻光异彩的星眸,一头墨发上凝着已干的血迹,樱唇毫无血色,脸色惨白如纸,指尖冰凉,浑身上下的温度正在一丝丝的退去。 芊凰挥手将周围围观的丫鬟屏退出去,简洁大方的闺房内就只剩下她们二人。 芊凰的指尖试探性地划过方才那些丫鬟粗略为楚芊雨缠上的绷带,伸手一点点的揭开,眼睛里暗光不减反增,美目如刀,纤手轻扬,细细碎碎的粉末悉数洒到伤口周围。 这仿佛没有声息的小女子终于有了一丝反应,脸上有几分狰狞,樱唇不停地打着轻颤,四肢微微瑟缩起来。 “冷……” 干裂的双唇抖着吐出这个字,仿佛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像是为了验证她的话一般,楚芊雨的四肢慢慢瑟缩起来,口中还喃喃着什么。 “冷,好冷……” 她失血过多,加上这些年从未过过舒心的生活,整日里干着粗活,这具十一二岁的身体,只怕是撑不住了…… 芊凰眼里噙着似有似无的高光,伸着手去捞起被热水浸透的汗巾,轻轻敷在她冰凉的脸颊上,然而楚芊雨的动作丝毫未顿,汗巾上的热度很快被冰凉所代,芊凰一手紧紧攥着手中热量散尽的汗巾,一手试探着楚芊雨脸上的温度,热量停留片刻后以极快的速度消散开,这脸色惨白的小女子嘴唇颤抖,半天才勉强吐出一个字: “冷……”好冷啊…… 仿佛坠进了无尽的冰海,浑身一丁点的暖意都感觉不到,眼皮如铅重,连睁开眼睛都格外的困难,她干裂开的双唇上下开合,反反复复却只是那一个字:“冷……” 不知过了多久,芊凰的额上挤满了细汗,她的动作一直未停过,敷热、用药、控制住穴位……楚芊雨惨白的脸色慢慢多了一丝血色,也不再发出声音。 然而这对于芊凰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她蹙着眉探了探楚芊雨的脸颊和脉搏,果然,她是因为实在没有余力了才会慢慢停止了呢喃,脸上那丝红润也同时以极快的速度掠去,她已经用尽全力了,再这样下去,只怕楚芊雨永远都不会睁开眼睛了。 使即将垂死的生命渐渐恢复精力,这样的药世上也并非绝迹。据她所知,整个大陆上所有的国家所拥有的药丸加起来不过五枚。其中沈家药库曾收藏着两枚,一枚用来给沈老夫人恢复精力,一枚被锁在药库最隐秘的地方。而剩下的三枚,据说都收藏在飞羽国的国库里,非皇族无权进入,非诏不得带走一金一银,更别说这千金不换的圣心丸了。 想到这里,芊凰眼底的光芒渐渐暗了下来,脑海里那张面孔慢慢放大,摄人心魄的笑容,永远弥漫着忧伤的血眸,纤手慢慢攥紧。 如果是他的话…… “小姐,小姐!”正当芊凰思绪紊乱的时候,灵犀焦急的呼喊声从外面传进来,伴随着一声极大的推门声,那道颀长的身影就不管不顾的大步跨了进来,灵犀拼命拦在月凌殇面前,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月少爷,月少爷,这是小姐的闺房,你不能乱进啊!” 月凌殇?“灵犀,放他进来。”听到这句话,芊凰心里顿时漏了一拍,额上的细汗仿佛渗得更密了,将手中的汗巾重新丢到热水里,努力不去抬眼看那道慢慢逼近的身影,脑海中如同一片乱麻,无法再专心思考任何事情。 月凌殇听到这个清透的声音,二话不说一手拉开灵犀,眼底有几分厌恶,若不是看在灵犀对晚晚很是忠心的份上,他早就让人剁了她的手了,月家少爷冷酷无情的名号,可不是白白传开的。 谁若是碰到他,一律剁手,当然,他也有这个嚣张的资本。除了月氏一族权势滔天,飞羽国的背景也是无人能及,连有“武将之国”称谓的云国都想方设法的拉拢这个盟友,就算后者的身份除了晚晚他谁也没有坦白,但只凭着前者,就足够有这个资本和狂妄的权利。 “晚晚。”月凌殇抬眼看到那脸色疲惫的女子,心里顿时涌上几分心疼,下意识地想上前将她揽进怀里。然而双臂刚刚抬起来,就被对方装作不经意的避开。月凌殇的眼底浮上几分失落,笑容依旧那般和煦如风。 芊凰有意的隔开二人的距离,尽量把眼神放在楚芊雨身上,语气并不怎么友好:“凌殇,这是女子的闺房,你这般擅闯似乎不是什么君子作风。”简直就是胡闹,他知不知道这样的事要是被人传开了,对他们的影响有多大? 月凌殇满不在乎地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床榻上毫无声息的楚芊雨,不紧不慢道:“我这次来,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 雨儿?芊凰眼底划过一抹不明意味的光芒,态度不冷不热:“你并不懂医,能怎么帮我?”她知道月凌殇没有习过医术,他能怎么帮她? 月凌殇不置可否地笑笑,眼神仍旧带着温柔和宠溺,丝毫不顾及眼前女子刻意疏远的模样,因为这样的芊凰,反而是他从未见过的:“我是不懂,但是你懂就够了。”说罢,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锦盒递到芊凰眼前,有些孩子气地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语气轻柔,“不知道这个能不能帮到你。” 嗯?芊凰伸手就要去拿,月凌殇狡黠一笑,避开她的手,将锦盒举到一个离芊凰有一小段距离的安全位置:“晚晚可知里面是什么宝贝?”他笑眯眯的模样让芊凰没来由的一阵恼火,下意识地看着床榻上接近崩溃边缘的楚芊雨,恼怒道: “月凌殇,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这个人究竟知不知道孰轻孰重,开玩笑什么时候开不行,偏偏在这个时候,如果找不到圣心丸,雨儿就撑不下去了。 等等,圣心丸?芊凰到嘴边的话突然又咽了回去,微微怔了一怔,重新打量了一下那个看似小巧实则装饰得十分精美的锦盒,将心中的猜想脱口说了出来,“这是圣心丸?” “和晚晚开玩笑真是没意思。”月凌殇一反常态地扁了扁嘴,“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聪明,这点真是一点没变。”他也知道见好就收,将芊凰又惊又怒的神色收入眼帘后,笑眯眯地把手中的锦盒打开来。 一颗通体碧色,小巧精致的药丸此刻正安静地躺在那闪着润光的红绸上,芊凰难掩眼底的诧异,伸手小心翼翼的捏起那枚珍贵的药丸,生怕一个动作会将它挤碎。淡雅的清香争先恐后的涌入鼻端,医者独到的观察力和嗅觉让芊凰及时捕捉到了一些细微的不同之处。 在芊凰专心观察圣心丸时,月凌殇则是毫不避讳的俯身坐到床榻上,一手撑着下巴,兴致颇浓地打量着面前这名面露惊异的女子,眼底的温柔如一波春水,唇角的笑容如雾霭中绽放的冰莲,令人迷醉。 “凌殇,你怎么会……”怎么会知道她需要圣心丸?惊讶归惊讶,芊凰还是很快的反应过来,捏着药丸坐到另一边,出声询问道。 月凌殇薄唇轻启,仿佛在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我在你身边安排了暗卫保护,他们会及时向我通报你的事。” “你!”芊凰握紧拳头猛地站起身来,目光如炬。这是什么意思,他在派人监视着她吗?! 月凌殇促狭地笑笑,目光若不若无地扫了一眼床榻上的楚芊雨,唇边笑意更浓:“这个小丫头若是再不救,可就晚喽。” 芊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剜了一眼月凌殇,看着他唇边灿烂的笑容,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刺眼,让她不由自主的不敢与之对视。 芊凰甩了甩脑袋,轻轻扶起楚芊雨软绵绵的身子,一手捏着她的鼻子迫使她张开嘴巴,另一手将圣心丸喂了进去,然后抬眸接过月凌殇递过来的水杯,小心翼翼的给她灌了进去,直到看着那小女子的咽喉处一动,芊凰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伸手掏出自己的手帕,细心地为她擦拭着嘴边残余和涌出的水痕,轻轻将她放平在床榻上,眼底的担忧慢慢掠去。 “她已经没事了,只不过离药效发作还需要一小段时间。”月凌殇耸了耸肩,不紧不慢道。 (只加更了六百,大家早些睡吧,不要熬夜太晚哦【笑】) 第一百四十八章 暗卫消失 芊凰长舒了一口气,淡淡的瞥了月凌殇一眼,依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这次多谢你了,想必你还有事,就不多耽搁了,请回吧。” 无形间又拉远了二人的距离,月凌殇眼底浮上几分失落和茫然无措,像一个稚嫩的孩童,所有的冷酷嗜杀尽数敛去,满脸无辜失措,看得芊凰也不好再说什么逐客的话。 “还有事吗?”芊凰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还真是拿他没办法,若不是再三证实,她还真不愿相信眼前这个腼腆无措的少年是昔日里那个无论何时都冷如坚冰的月少爷。 月凌殇眨了眨无辜的漂亮眸子,无形间透着慑人心魄的魅力。伸手不打笑脸人,若不是本着这个念头,芊凰真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在他脸上扁上一拳。 狠狠压下这股暴动的情绪,芊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在这个少年面前,她苦苦经营的形象总会倒塌,这样的他们,就好像回到了最初那个模样,没有国仇家恨,没有生死离别。可惜这世上从没有如果二字,不然他们都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吧。 终究孰是孰非,早已不重要了,既然对弈的人已走,谁还会在意那红尘陨灭之外的一盘残棋? “晚晚,墨君凌今日一早就进宫了。”月凌殇突然说了一句,眼神有些晦暗,夹杂着几分复杂的神色。 芊凰微微一愣,转而蹙起了眉心,敛起笑容追问道:“进宫?可有皇上旨意?”月皇在当日宫宴上说的明明白白,非诏不得外出,墨君凌王爷身份已废,现在只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在这个拜高踩低的皇室之中,微末的身份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可擅自违背旨意进宫,这个罪名哪怕是皇后也不是轻易担得起的。 “听说是皇后拿到了皇上的旨意,解了墨君凌的禁足。”对于这件事,月凌殇也疑虑了很久,但始终没有一个合适的答案,他的暗卫最多只能探到一些消息,至于皇后这样做的目的,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芊凰听他如此说来,眼睛里闪过一抹亮光,恍若流星划过边际,点亮一方:“你是怎么做的?” “把消息散播出去,现在京城里的人都在议论此事。”月凌殇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回答道。 “好。”芊凰赞许地点点头,微微仰视才能看到他的表情,可即便是如此,她浑身的气势也不输于男子,娇小的身材反倒有着凌人的傲气,“她的目的经不起世人的推敲,反倒会使皇上心生疑虑,对三皇子心存戒备,无异于是玩火自|焚。” 月凌殇倒不似表面这般乐观,他沉吟了片刻,犹豫不决地说道:“可还记得我提醒你的话?”他怀疑皇后的目的与这有关。 哦?芊凰不假思索的答道:“自然。” 她可不傻,经月凌殇这么一提醒,很快联想到了另外一层。墨君凌现在已经失势,皇后空有后宫之主的头衔也干涉不了政事,现在恢复墨君凌权势的最有效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联姻。 与达官显贵之间的女儿结亲,不但能提高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稳固权利,还能获得更多的助力,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芊凰冷嗤一声:“放心,就算他亲自来提亲,我也有办法打发。”开玩笑,她复仇的任务还未完成,怎么会嫁给那样一个人?况且皇室无情,若非情非得已,她此生绝不入皇室为妃! “你的能力我当然相信,但他把主意打到了你的头上,我自然不能轻易饶过他。”他淡然的神情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小事,只有那眼底一闪而过的狠光出卖了内心的想法。敢把主意打到他心爱的女子身上,这墨君凌有胆量!不给他点小小的惩戒,怎么对得起皇后精打细算的这些小算盘? 芊凰闻言微微一怔:“你打算怎么做?”月凌殇这是要和墨君凌作对吗?再不济墨君凌也是个皇子,虽然以他的能力潜入皇子府给墨君凌一点教训易如反掌,但那样风险也是极大,以他的聪明不可能做这样的傻事,莫非…… 月凌殇莞尔一笑,摄人心魄的绝色,连女子都自惭形秽的面容扬起一抹邪魅的笑意:“明天,晚晚自会知晓。” 看着面前女子稍显疲惫的面容,月凌殇如樱花般的朱唇微微启开,浅笑道,“叨扰多时,晚晚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先告辞了。” 芊凰微微颔首,亲自送他出去,门口守着的丫鬟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一脸的难以置信,虽然她们没有听到二人在里面说了些什么,但出门时月少爷的一脸温柔她们还是看在眼里的,让她们不禁怀疑刚才一闪而过的少年究竟是不是传言中那个冷酷无情的公子,反差……实在太大了。 “小姐。” 待送走月凌殇,芊凰转过身来便看到一脸憋闷的灵犀,不由得笑了笑:“灵犀,有话就说吧。”这丫头一脸的憋屈,只怕月凌殇这次来把她吓了个够呛。 “小姐……奴婢,奴婢是不是闯祸了?”想到月凌殇看自家小姐的眼神,灵犀越发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低的都听不真切。芊凰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竟然能看到灵犀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如此手足无措的时候,还真是托了月凌殇的福啊。 灵犀歪着头迷糊的看了看芊凰忍俊不禁的模样,好半晌才醒悟过来,俏生生的脸蛋上绽开一抹无比灿烂的笑容,一副忸怩的模样,忍不住出言道:“小姐真坏,净吓唬奴婢。” 此时的芊凰还不知道,在凤霞殿里,月皇后和墨君凌,已经开始算计到了她头上。 次日清晨,接连的阴云尽数消散,久违的蓝天露出了几分明朗和煦的阳光,浅蓝色的天幕像一幅洁净的丝绒画卷,镶着金黄色的边际,晴朗湛蓝的长空万里无云,恍若碧玉一般澄澈无暇,让人的心情也仿佛开了一扇窗,顿时明朗起来。 宏伟壮观的皇宫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在这一波深水之下,已有人按捺不住开始付诸行动…… “母后,出事了!”墨君凌不顾宫殿外太监宫女的阻拦,匆匆忙忙地跑进凤霞殿,一脸的惊慌失措和恐惧,“不好了,这次可真的是出了大事了!” 看着墨君凌急急躁躁的样子,正在用茶的月皇后就忍不住蹙眉,这个孩子真是沉不住气,上次在宫宴上也是,若不是他过早的量出了底牌,也不会被那个什么楚芊凰抓住那么明显的把柄。 “君凌,你这是干什么?母后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就算没有了王爷的头衔,你现在仍然是堂堂三皇子,天之骄子,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淡然,你看看墨子渊,再者那些两大家族的继承人,哪个不是把喜怒藏得极深?你再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以后要如何拿出实力来与墨子渊竞争皇位啊?!” “母后!现在可不是说这这些的时候,你说的话儿臣都刻在心里,可这次儿臣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墨君凌的脸色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缓和,反而更加着急惊慌,月皇后说的话他半点都听不进去,“要是没有急事的话,儿臣有这么会在你面前如此失态?” 看着墨君凌急不可耐的样子,月皇后这才意识到,只怕不是出了一件小事,要不然的话,她悉心调|教的孩子怎么会如此失态?想到这里,她马上挥手令佟珠把大殿里面所有的闲人都遣了出去。 墨君凌焦急地等所有的闲杂人等都离开了的时候,才面色凝重的开口道,“母后,这次真是出大事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啊!”月皇后也跟着干着急,心也悬了起来。 墨君凌此时的脸色很是难看,甚至狠狠地跺了几下脚,恼道:“母后,儿臣暗中训练的那些暗卫,全都,全都消失了!” “什么?!”他的话不亚于一道惊雷,月皇后听了以后扔下茶杯,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脑内一片昏黑,身子打了几个晃。 天哪,这皇室中,不论哪一个皇子,都会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尤其是暗卫。这种暗卫的作用很多,可以打听到所有所需要的消息,还可以帮忙做一些私底下见不得人的事情,当然更重要的是在必要的时候,保护主子,所以,只要是有些身家地位的人,暗卫是必不可少的。 更何况暗卫的培养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要栽培出一批优秀的暗卫,就必须通过几年,甚至是十几年的培养用心,不知需要耗费多少的心血,这要是失去的话,那表示着失去了争夺皇位的一大部分助力和资本啊。 纵然是皇后,此刻也无法保持冷静了,她勉强掩饰住焦急,脸色凝重道:“君凌,你说的是真的?”她的语气透着难以置信和怀疑,“另外还有,你说的那些暗卫消失,又是怎么一回事?” “母后啊,你觉得这个时候,儿臣还有心思跟你开玩笑吗?”墨君凌此刻脸色要多黯淡有多黯然,语气中带着急切和无措,“真的是消失了,除了那几个跟在儿臣身边贴身保护的暗卫以外,其余的全部都消失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开始行动 “简直是荒谬,一大群活人,怎么会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呢?”月皇后感到十分难以置信,“是不是……被什么人给暗中除掉了?君凌,你先别急,慢慢说。” “是真的全部消失了。”墨君凌再度重申了一次,说起这件集体消失的事,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恐惧,但更多的还是无措,他这些年在皇后的羽翼庇护下成长,根本没有经历过这种突变,“今天儿臣身边的两个暗卫,在回到暗庄查看的时候,发现……里面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消失了,就连儿臣安排的那些负责煮饭收拾行头的人都不在了,一个活口都没有,也没有一丝打斗的迹象,可是偏偏人就是这样消失了……” 一想起这件事情,墨君凌的心中除了无措和恼怒外,还带着恐惧,这样大而隐秘的一个暗庄,里面的人竟然全部消失了,那些都是他精心培养的暗卫,却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可谓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让他怎能不急? “怎么会这样?”月皇后也是一脸的无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有人袭击,怎么会一点迹象都没有留下?这怎么可能?” “母后,你说的这些儿臣也早想到了。”墨君凌沉着脸,咬牙切齿道,“要是真的是遇到袭击的话,那起码还会留下一些迹象吧,可是现在呢?什么都线索都没有,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竟然有这么强的实力,让这一群活生生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到这儿,墨君凌就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升,既然如此,那个人真的有这样强的实力的话,是不是想让他直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是弯弯手指头的事? “君凌,这件事情明显就是是针对你的,你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什么人了?”月皇后询问道。 “儿臣做的事情你都知道的,除了拉拢,儿臣哪里会得罪那些权贵?”墨君凌恨恨的跺着脚,眼底闪过一丝阴狠,“要真的说起来的话。唯一想要儿臣失去势力的人,就只有墨子渊了,母后,你说这件事情会不会就是他干的?!” “应该不会的。”月皇后否定地摇了摇头,“要是他真的有这样的本事,早就出手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而且要是他真的有这样的能力,也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你,而是会给你个更大的惩戒。” 其实在心里不论是月皇后还是墨君凌,都打心眼里不愿相信那个幕后操纵的人是墨子渊,要是墨子渊真的有这样可怕的能力的话,那他们就真的是彻彻底底输了,根本不用再较量下去,他们就知道,他们没有任何的胜算。 好在,不是他。 听了月皇后慢慢冷静下来的分析,墨君凌这才是松了口气,悻悻地坐了下来,连品茶的情致都没有了,“母后,难道儿臣就这样轻易算了?这些暗卫,儿臣培养了这么多年,可是如今,所有的努力,都没有了。而且还不知道究竟是谁做的,你让儿臣这么咽得下这口气?” “你的心情母后都懂。”月皇后摇着头轻叹了一口气,“可现在,不是你斗气的时候,暗庄里面的暗卫全部消失了,由此可见,那个人的能力绝对是深不可测,要是那个人真的是想要害死你的话,你现在根本不可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和母后说话。所以,依母后看来,那个人不过就是想要给你一个警告而已。现在,你好好地想一想,最近,究竟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哪怕只是个小人物也想一想。” 墨君凌低头蹙眉,想了片刻依然没有头绪:“母后,儿臣一直谨言慎行,从未得罪过什么人啊……”真是诡异,他对待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公子一向是以礼相待,生怕得罪了某个人惹来祸端,如今却出现了这样的局面…… 他此时大脑内一片混乱,“母后,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现在儿臣已经失去了那些暗卫,势力大不如从前了。” 月皇后沉思了片刻开口道,“君凌,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按兵不动,断断不可打草惊蛇,不管这件事情是谁做的,我们都不得不防,不过看得出来,那人也不过是想要警告一下你而已。你毕竟还是皇子,那人也不敢做的太过分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君凌,都已经这么久了,你准备的也该差不多了吧,事不宜迟,这件事我们也计划许久了,那个楚芊凰,你一定要想办法虏获她的心,让她为你出谋划策。” 月皇后此刻一筹莫展,也只有拿这件事来转移话题,她有预感,楚芊凰绝不是什么小角色,从一个不得宠的庶女到定国公的心尖肉,再到如今的二品郡主,看似都是凭着运气和人脉,但实则每一步的背后,这个女子都算计得分毫不差,这样的人,不可多得。 “母后是让儿臣去讨好一个女子……”墨君凌有些难以启齿,他堂堂七尺男儿,还是个皇子,现在居然落魄到要去上求着讨好巴结一个昔日里看不上眼的女子,让他情何以堪? 月皇后叹了一口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君凌,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个楚芊凰不是一般的角色,她的谋略心机将来都是你极大的助力,更何况你也看得出来,墨子渊和岚妃都很中意她,万一你慢了一拍被他们抢了先呢?可若是你真能和她订婚,不仅皇上和太后会高看你一眼,对岚妃母子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 “母后说得对。”墨君凌点了点头,“儿臣一定不会让母后失望。”他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不过就是一介女流之辈,这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么?想到这里,他完全忘记了当时暗卫全军覆没时的恐慌和无措,一脸的不可一世。 而这边正在谋算着下一步,这场算计的主角楚芊凰,此时却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她早就收拾好仪容站在院中,无声地抚摸着坠落的每一片花瓣,幽暗的双眸淡淡的凝视着落花,仿佛有熊熊烈火在平静的双眸中炸开。 风吹碎了梦,梦灭芳香尽,灯火独留……独留一缕青烟漂散,轻解帷幔,倚楼独醉,叹红尘千落,桃红凋落终纷尽,谁人晓,无人晓,舞一曲残香断剑…… 昔日血雨腥风的守候,奋不顾身的追寻,却换来了这样的结局,人情,当真是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东西么? “唉……” 她轻轻阖上眼睑,努力不去回想,可越是如此,脑海里那血淋淋的景象就越深…… “小姐,小姐!”灵犀手里紧紧捏着一封信,忙里忙慌地从院外跑了进来,连礼都来不及行,一把将手里的信封塞到芊凰手里,好半天理清思绪,“刚才,有一个怪……怪人,把这封信交给奴婢,说要奴婢亲手拿给小姐,还说,让小姐看了以后早做准备……”这是何意?灵犀无法猜透其中的含义,只得乖乖听那人的话把信交给了小姐。 芊凰眼前一亮,微微挑了挑眉,幽怨的情绪荡然无存,嘴角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看得灵犀呆在了那里,痴痴的盯着芊凰唇边的那抹浅笑。是她的幻觉么?怎么觉得……小姐拿到这封信时,心情好了不少?她使劲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大概是她多想了吧,小姐对人一向和善的。 信笺上行云流水、飘飘洒洒的笔迹,字如其人。嗅着信笺上飘出的清浅墨香,芊凰没来由的一阵心安,反反复复的读了几遍,才十指一合,将信笺扣上,樱唇缓缓上勾,扬起一抹冷漠的笑意。 墨君凌自己送上门来挨打,反倒是她的一次机会…… “灵犀,想办法把我告诉你的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尤其是楚芊兰的迎兰苑。”芊凰眼底掠过一抹算计的精光,微微弯下身子,浅浅一笑,叮嘱道,“记住,一定要传到楚芊兰耳中。” “奴婢明白。”一股寒气从灵犀背后涌上来,这忠心的小丫鬟微微点了点头便应命离开了。 “你说什么?!”迎兰苑内,楚芊兰猛地站起来,手中的茶杯直接滑落下去,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美目逼视着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明珍,一字一句质问道,“明珍,你知道欺骗本小姐的后果!” 明珍浑身打着颤,连声音都吐不清了:“奴婢哪里敢骗小姐,这些,都是明曦郡主身边的灵犀姑娘所言啊……” 楚芊兰顿觉眼前一黑,大脑一片混乱,直直地向后仰了过去,重重的摔在椅背上自己却毫无感觉:“这怎么可能呢……” “小姐,小姐啊……”明珍顾不得跪得生疼的膝盖,硬是爬着上前去哭道,“小姐,姨娘走了,你可不能就这样倒下啊!” “娘亲走了……”楚芊兰喃喃重复道,是啊,娘亲已经走了,尸体已经带去了乱葬岗,现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没有一个人会替她撑腰做主。在这个时候传出这种消息,楚芊凰究竟想干什么…… 第一百五十章 逢场作戏 不行,她不能够坐以待毙,现在娘亲已经走了,帮不了她了,她只能靠自己……这清雅的女子暗暗捏住手掌,慢慢沉稳下来,目光如炬:“明珍,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只有交给她做,她才能放心。 明珍不敢犹豫,当即俯下身来跪倒,结结实实地叩了一个响头聊表自己的忠心:“小姐尽管吩咐,奴婢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漂亮的话谁不会说?楚芊兰挑了挑眉,自己观察着明珍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半晌才轻轻松了一口气,慢慢向前弓起身子:“我需要你,把一封信,送到月家城堡。” “什么?”明珍惊了一跳,刚才滋生的忠心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浑身打着颤,嘴巴微张,明显吓得不轻,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应道,“小姐,你在说什么?”月家城堡?一定是她听错了吧,怎么可能呢?连王府的嫡女想要送信进去都会被人赶出来,更何况小姐只是个小小的庶女,这……说难听点,就是在异想天开啊。 “怎么?我说的还不够清楚?”楚芊兰斜睨了她一眼,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没,没有,奴婢明白了。”明珍不敢直视楚芊兰那双锐利的双眸,只是身子伏在冰凉的地板上,脑袋垂得很低,答复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真切,仔细听还夹杂着颤抖和犹豫。 楚芊兰微微挑眉,扯起一边嘴角,浑身的气场陡然一变:“明白就好,你要记住,本小姐身边不留无用之人,另外,这件事若胆敢泄露出去,你知道后果。” “奴婢,奴婢明白……”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楚芊兰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好了,你先去准备一身利落的行头吧,事不宜迟,马上就出发。” 她不能再等了,哪怕这一赌会让她落得娘亲那样的结果,她也不后悔,有时候一件事,做过后失败了是一码事,没做又是另一码事了,至少,她不能把自己的命运送给他人摆布! 广袖里,粉嫩的手掌死死攥起,美目中迸射出阴鸷的狠光,楚芊兰冷冷扬起一抹唇角。 想要摆布她的命运,楚芊凰,你还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被怒火席卷的楚芊兰浑然不知已经跳进了芊凰准备的圈套内,她只顾着回想明珍所报的消息,脑海中每闪过一副画面,心中的恨就更浓一分。楚芊凰,过了明天,你就再无机会了,与其默默无闻任人摆布,她情愿用自己的手段,让身份微末的自己在那人眼中留下一席之地,哪怕只是一个浅薄的印象也足够了! “小姐果真料事如神呢,奴婢一直守在迎兰苑门外,没想到时隔了没多会儿,就看到明珍姑娘打扮成另一副模样鬼鬼祟祟的溜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包袱呢。”灵犀抿嘴偷笑,在芊凰面前毫不避讳什么。 “嗯,你做的很好。”让灵犀假装无意将虚假的消息透露给楚芊兰,引蛇出洞,好更近一步推动计划,实则这个谎言很容易被拆穿,她也是兵行险招,是楚芊兰刚经历了三姨娘的死,情绪一直不稳定,加上这一下刺激,便丢掉了平日里最引以为傲的冷静,这才轻易地入了圈套。 芊凰姿势优雅地端起茶杯放到唇边轻抿一口,看得出来心情很不错,嘴角的笑意不曾消散,美眸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三小姐这是异想天开啊,月少爷怎么会搭理她呢?” “不,他会答应,而且会亲自上门。”芊凰轻轻把茶杯搁下,“咯噔”一声轻响,那深邃的双眸再次凝起一道精光,将灵犀一脸的惊愕尽收眼底。 “小姐,你说什么?月少爷会答应?这怎么可能呢?!”灵犀一下子着急了,小姐这是在说些什么?月少爷一向洁身自好,冷酷孤傲,怎么会理会三小姐这种幼稚的把戏,不拆穿她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啊。 芊凰微微一笑:“明天,你就会知道了。”月凌殇确实会来,但是不会是因为楚芊兰。 明天……还真是令人期待呢,又会有什么有趣的事呢?也许过了明天,这国公府里就不会再有这么多的明争暗斗和纷争困扰了。 第二天清晨,芊凰刚刚起身,老夫人院里的安嬷嬷就忙里忙慌地赶来了栖月苑,一见到芊凰就赶忙福身见礼:“老奴见过明曦郡主,郡主吉祥。”现在五小姐身份今非昔比,礼节可是万万不能马虎了的。 “嬷嬷请起,可是祖母有何吩咐?”轻柔的语气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懵懂,安嬷嬷轻轻叹了一口气:“郡主收拾一下去前厅吧,府上来了一位贵客。” “小姐切忌不要打扮得太艳丽了,素淡些就好。”被灵犀送出门前,安嬷嬷还特意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声,转过身去在芊凰看不见的地方又是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叹。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明曦郡主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可偏偏这次来提亲的,是当朝皇子啊,老爷怎么能抗圣命?她也只能帮到这儿了…… “多谢嬷嬷提醒,灵犀,送嬷嬷出门吧。”安嬷嬷的意思芊凰自然明白,尤其那一个有苦难言的眼神,更给芊凰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半晌沉默。 “小姐,奴婢伺候你换衣裳……”湘儿聪明地看出了芊凰心情骤变,当即敛起笑容,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才选中了一件纯白的衣裳,小心翼翼地看向芊凰,有些胆怯的问道,“小姐,这身衣裳,是不是不大吉利?” “湘儿。”芊凰“噗嗤”一笑,“你什么时候这般拘束了,若是灵犀在,少不了打趣你。”说着还在湘儿头上轻轻一敲,“你还是啊,开心点好看,就这件吧,没有那么多讲究。” “是。”湘儿紧绷的脸上忽然咧开一抹笑容,怎么看怎么滑稽,这尴尬的气氛也缓和了几分,两个少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前厅内,定国公正同墨君凌寒暄着,目光时不时的飘向门口,一颗心都有些悬。这次三皇子来此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可这一脉中,只有芊凰能成事了,断断不可就这样嫁给一个不得宠的皇子了此一生,以芊凰的资质和才能地位,嫁给太子为正妃都是不成问题的。 “贵府小姐一个个还真是金贵得很。”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墨君凌有些讥讽的扬了扬唇角,仍是那一副放荡不羁、不可一世的模样,仿佛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俯瞰众生。 “殿下,时辰还早,不如臣陪同殿下一起等等吧。”定国公对他的反应也有几分不悦,好歹他也是朝中极有威望的官员,在这国公府里,墨君凌却随意给他撂脸色看,若他还是以往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还好,可他现在不过是个不得宠的皇子,说不定太子将来登基,第一个容不下的就是他,他怎么能把心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 “老爷,三小姐,四小姐到了。”安嬷嬷不苟言笑,上前来行了一礼,她身后跟着两名面容姣好的女子,也随着朝墨君凌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臣女见过三殿下。” “起来吧。”墨君凌随意挥了挥手,但实则也在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两名肤若凝脂的美貌女子,这定国公真是有福,女儿一个比一个水灵讨喜,不过比起明曦,还差了一截。 正在这时,这场算计的主角——芊凰也出现在了门口。 因为没有涂抹什么胭脂水粉,芊凰几乎是素面朝天,神情却是大方淡然,一袭雪白色的裙衫更衬得她肤色雪白,恍若神妃仙子,因此众人的目光不免都有些奇怪地落在她的身上。这样的好日子,明曦郡主怎么穿了一身这么素气的衣裳,完全不衬时候嘛,不过尽管是一身白裙,穿在芊凰身上也有另一番味道,令座上的墨君凌渐渐看直了眼睛。 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个明曦郡主生的这般可人?早知道就不会让墨子渊抢占先机了,不过还好,现在还不晚。先到自己今日的目的,墨君凌一阵窃喜,暗暗打起了算盘。 坐在首位,穿着淡黄色柔缎长裙,面容国色天香的楚芊兰似乎也意识到正向她走过来的女子是谁,主动将首座让了出来,满脸欢快,忙亲切地唤道:“五妹,你来了。”声音娇俏清脆,如黄莺般悦耳。 “多谢三姐关心。”这一次,芊凰没有故意揪她称呼和礼节的错,也不揭穿楚芊兰的虚情假义,轻轻一笑道:“不知三姐最近身子可好?三姨娘的事……”一笑间,眸中流光回转,耀得楚芊兰微微怔了下,滔天的恨意被很好的掩盖过去,却是接着道:“姐姐的身子早就好了,来,五妹今日可是来了贵客呢。” 说这句话的同时,楚芊兰心里也泛起了波澜,怎么,那人还没有来?难道是没有收到自己的信?抑或是…… 第一百五十一章 针锋相对 “晚晚,这位是三皇子殿下。” 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芊凰还记得上次他上次为了储君之位不顾手足之情的所作所为,如今故人相见,倒是换了一个立场:“见过三殿下。”她行了一个很标准的见面礼,面无表情。 “郡主请起吧,不必客气。”墨君凌说着伸手虚扶一把,便嗅到宽大的袖口中,缕缕清香四溢。 芊凰唇角一勾,也就起身问道:“父亲,不知今日可另有贵客?” “晚晚何出此言?”贵客?不就是三殿下么?定国公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反问了一句,大脑却同时飞速转动,猜测着所有的可能性。芊凰的话必定不是空穴来风,如此说来……还能有谁? “女儿来的路上听人说府门外停了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与皇族软轿齐放,想必是另有贵客来访。”她的语气幽幽的,不知是故意说给楚芊兰听还是另有意图。 听她如此一说,楚芊兰的脸色当即一变,又惊又喜,身子因为过分激动轻轻打着颤,眼前只觉得被一层薄薄的雾霭蒙住了,看不清四周的一切。 “三姐似乎很激动呢。”楚芊颜看着楚芊兰的表情,捂住小嘴偷笑一声,娇滴滴的说了一句,“就好像这贵客和你很熟似的。”她的语气中满是挑衅,楚芊雨至今昏迷不醒,楚芊华被逐出了府,楚芊兰又死了娘亲,现在只有她能和楚芊凰分庭抗争,这生于显贵家族,谁不是拜高踩低?有楚芊凰在的一天,就不会有她楚芊颜的容身之处! 定国公冷冷地瞥了楚芊兰一眼,眼底戾光一闪,带着几分冷意。 楚芊兰缓缓垂下头去咬紧嘴唇,双手绞着衣裙,心里把楚芊颜从头到脚咒骂了个遍,却很好的用一抹淡雅的微笑掩盖了所有的情绪。 “老爷,老夫人,贵客来了。”安嬷嬷不知何时走上厅来,站在中央对着几人见了一礼。 定国公微微一愣:“请上来吧。” “是。”安嬷嬷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 “这个时候,是谁……”还不等定国公说完,一个颀长的身影便大步走了进来,俊美绝伦的容颜,头发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血色的眸子妖诡异常,眉宇间弥漫了一层薄薄的雾霭。 芊凰微微楞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个在外人前冷酷无比的少年在人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墨君凌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凝视着那双妖诡的血眸,心里不知为何咯噔一下,心跳漏了半拍。总觉得那双诡异的眸子里对他满是敌意,甚至还有着针对的意味,这让一向自负的墨君凌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敢扪心自问从未得罪甚至对这位权势滔天的少爷没有过一丝不敬。 那这分明的敌意,又是怎么回事? 楚芊兰倒抽了一口凉气,从月凌殇跨步走进来的那一刻,她的眼神就一直跟随着他的步子,心跳也随之加快。在月凌殇经过她身边的那一刻,她的睫毛微微一颤, 柔滑的发丝似乎若有若无的拂过她的面颊,温柔的仿佛三月春风的抚摸,一阵极浅的莲花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堪称完美的侧颜,高贵的气质,时而冷酷时而温柔的性格,每一点都牢牢牵动着楚芊兰的心神,她的双颊飞上几丝少女可爱的红晕。 “月少爷?”老夫人果真是处事极深,虽然脸上有过一丝的不自然,但还是极快的反应过来,热情地请他落座,绝口不提墨君凌上门提亲一事。 若是当真有机会在二人之中做出选择,她一定会给这个最疼爱的孙女选一个真正好的归宿。 “看来本少来的不巧,贵府上还有其他客人。”月凌殇低低说了一句,唇角却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不知是讥讽还是挑衅。 墨君凌有些尴尬地笑笑,月凌殇的权势,可不是他能轻易惹得起的:“月少爷说笑了,本殿只是……顺路来看看。” “本少怎么不知,到三皇子府要途经这里了?”月凌殇一句紧跟一句的回敬道,说得墨君凌哑口无言,而他本人似乎很满意这种稍有些尴尬的氛围,伸出手去姿势优雅地抿了一口香茶,凤眼一挑,竟是透出丝丝缕缕的妖魅。 “这……”墨君凌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向芊凰,只见这清雅的女子眼中映下一片寒光,他顿时觉得芊凰看向他的目光,如秋水之静冷,甚至还有几分不屑和轻蔑,让他不由自主地紧崩了身体,一股不甘之意油然而生。 这种紧崩的感觉,是他只有在面临敌人的时候才会出现。可眼前这绝美的女子,不过是个郡主罢了,再得宠,也终究比不上他皇室身份的。他努力让自己将那种紧崩感放松,目光再一次落在月凌殇的脸上,这个月少爷似乎在处处针对他,想到昨日暗卫离奇消失的事,他不由得将猜疑放到了月凌殇身上。 也许,只是他想多了吧,一个富家少爷,就算有再大的权势,也不会主动引火烧身。墨君凌试图安慰着自己,尽量恢复那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本殿确实有话与国公爷商谈,倒是月少爷来此可有何要事?” 月凌殇不屑的笑了笑,一个假面示人的伪君子罢了,这样的人,也有资格纳芊凰为妃?上一次,他错过了芊凰,将她亲手推给了司徒瑞,才有了后来晨星陨落,凄绝而死的结局,他这一生,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松开了她的手。这一次,既然上天垂怜,他绝不会再将这份得之不易的幸福,亲手斩断。 任何肖想这份珍宝的人,不论是谁,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如无要事就不可来访?”月凌殇反唇相讥,“本少可不认为殿下能有什么要紧的朝事商谈。” 他挑准了墨君凌最脆弱的地方下手,月皇虽然解除了他的禁足,却也明言说了不准墨君凌再踏进朝堂议事,墨君凌如今损失了一大批暗卫,还没有机会去朝堂拉拢助力,如今的势力人脉一落千丈,唯有凭着结亲来提高自己的地位。 对于这种和司徒瑞一样,依靠女人走上仕途的男人,他一向都是不屑一顾的。在他们眼里没有所谓的情意,只有利用的工具,榨干对方的所有利用价值后一脚蹬开,他们以为自己傲骨铮铮骁勇善战?以为这样就能占据世人的艳羡钦慕?等到真相揭晓的那一天,他们苦心经营多年的信誉和形象就会前功尽弃,到那时,他会和她一起,去云国讨回原本属于他们的地位和荣耀。 “我们各有各的来意,还是不必相争了。”墨君凌尽量把声音低下来,克制着不与月凌殇发生冲突,“时辰还早,不如……”“老爷!”不等墨君凌把话说完,厅外就走进来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单膝跪下禀道,“禀老爷,来了一位贵客……” 又是贵客?众人微微一愣,大眼瞪小眼,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怎么大大小小的贵客都来齐了? 定国公的声音依旧一片平静:“请上来吧,不知是哪位贵客?” “是……是云国的瑞皇陛下……”男子额角渗出了薄汗,战战兢兢道。 一语激起千层浪,像是一个陨石落到水面上,连表面的平静都毁了个彻底。 什么?瑞皇陛下?!楚芊颜一下子觉得手足无措,开始在原地捋了捋鬓边稍作凌乱的发丝,整理着自己的服装穿着,暗自叫苦,早知道有这么多贵客要来,她就好好打扮一番了…… 楚芊兰的眼眸愈加深沉,一动不动的盯着月凌殇慢慢转变的脸色,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勉强保持着面部的平静。 墨君凌和定国公均是脸色大变,云国瑞皇,据说自从国宴之后就一直在驿馆里从未露过面,今天是哪阵风连他都给吹来了? 月凌殇和芊凰飞速敛去了脸上客套的笑意,两双颜色不同的瞳眸中闪烁着同样深不可测的光芒,事情的发展,似乎慢慢偏离了原本设定的轨道…… 司徒瑞……他怎么来了?芊凰狠狠捏住了手掌,任尖利的指甲扣进娇嫩的掌心里都毫无感觉,有一种转身离开的冲动被狠狠的克制了下去。只要司徒瑞在的地方,她就会下意识的排斥,想要逃离,可这次,她近乎无处可逃…… 这样的她,实在是懦弱的可笑。明明口口声声说着要复仇,却从心里惧怕一个手上沾满亲人鲜血的男人,楚芊凰,你可笑不可笑?她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强装镇定的抬起头来,望向厅外那个越来越近的黄色身影,依稀能感受到自己愈发急促的心跳声。 司徒瑞大步跨进厅内,目光开始在周围人中寻找着什么,最后停落在芊凰的脸上,这冷峻肃杀的男子脸上立即浮现出一抹饶有趣味的笑容,眼神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明曦郡主,许久不见。”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他的冲动 主动忽视了在场的其他人,转而给芊凰打招呼,这无形之中又是一种挑衅,可芊凰碍于礼数不得不朝他回了一礼,在此期间两道目光有着一瞬的交接,司徒瑞微微一愣,从对方眼中开始了无端的厌恶和冷漠,不由得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的扬起一抹促狭的笑意。真是个有意思的小丫头,还是第一次有女子在面对他的主动示好时还能保持清醒,甚至是憎恶,她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他看来,这些不过是芊凰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为了让自己的目光更多的停留在她身上,不过她确实成功了,他的目光已经被这个特别的女子给牢牢吸引住了,强烈的占有和征服欲令他不甘满足于现状,没想到的是偶然一次来拜访,定国公府竟然如此热闹。还有那坐在上座的月少爷,不就是那个他仕途上的垫脚石么? 煊赫的身份又如何?强大的势力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被自己利用着成为迈向皇位的一颗垫脚石么?此刻分外得意的司徒瑞仿佛已经忘记了,月凌殇之所以会心甘情愿的助他一臂之力,完全是因为沈芊凰的缘故。 他晦暗不明的眼神时而扫过芊凰,时而又扫过月凌殇的脸庞,唇角的笑容愈发浓艳,看来不虚此行啊,恐怕有一场好戏要看了。 “时辰还早,想必三殿下和国公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朕是第一次来贵府,不如就让明曦郡主带朕参观一下。”司徒瑞扬起唇角,目光掠过芊凰慢慢变沉的脸色。 “也好。”不等芊凰出言拒绝,定国公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望了她一眼,“晚晚,你就先带着瑞皇陛下四处转转吧。”说完又把目光转向那沉默不语的两人,略带歉意道,“抱歉未尽地主之谊,二位就先随意逛逛吧,本公还有些事要处理。” 墨君凌目不转睛的盯着芊凰,眼底露出了不甘的神色:“国公爷尽管去处理私事吧,本殿可以在贵府随意参观一下,相信有这么多人在,也不算无聊。”看着芊凰如此抢手,他心底的傲气更加被激发了出来,心中更是笃定了要把芊凰抢到手做皇妃,一举多得的买卖为何不做? 待定国公离开前厅后,老夫人也在安嬷嬷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进内院,临走前不忘叮嘱的看了芊凰一眼,满是复杂的神色,转身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瑞皇陛下,请吧。”芊凰微微躬身伸臂,眼底却是有着说不尽的厌恶,可惜司徒瑞并未留意,反倒勾唇浅笑,和她一同大步跨出前厅。 不知走了多久,蔚蓝的天空中,漂浮着几丝若无若无的白云,两人有些迷迷糊糊的走在这花园之中,秋季萧条的景色不免有几分扫兴。一直走到了湖边,冰凉的地砖铺设在四周,司徒瑞微微转眸,只见那双浅紫色的眼眸正温和的望着湖面,丝丝平静的眼神透着不甘。 真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她还是这样的平和,冷静的令人心慌。 像,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乃至一颦一笑都与那人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分明是不同的脸孔,却每一次见面都会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那人还陪伴在自己身边,也每每是这种时候,他才会有那么一丝的后悔,后悔当初的决定。 似乎察觉到了他过于制热的目光,芊凰抬头望着他一眼,一丝厌恶掠过眼底:“瑞皇陛下有事?” “怎么?无事朕就不能欣赏一下美人的姿色?”司徒瑞懒懒的声音在她右后方响起,带着几分戏谑和嘲弄,芊凰惊了一惊,刚想转头,下一秒那一道黄色的身影就飘到面前。 望着她平静的脸色,司徒瑞更觉得不可思议,从未有女子在他的面前还能保持着这般的平和,当然,除了她。 “怎么不说话?” “如果无事,请恕芊凰先走一步,我还有事。”芊凰没好气的说道,转身就要离开。 下一秒手腕一疼,司徒瑞猛然捉住了她的手:“等等!” 芊凰脸色微变,心里一寒,挥手想要甩开他那令人作呕的接触,但对方却更用上了几分力道,牢牢地扣住她的手腕,动弹不得。 “你……” “瑞皇陛下,你逾礼了!”正在这时,一道夹杂着怒气的声音从两人后方传来,紧接着一脸怒气的月凌殇出现在二人面前。 “逾礼?”司徒瑞倒是一脸的冷静,饶有趣味地看着月凌殇无法隐藏怒气的面孔,越是别人在乎的,他就越想要抢走。想到这儿,他唇角一勾,长臂一伸一拉,想将面前的女子拥入怀中。 芊凰猝不及防间堪堪退了几步,下意识的两手推了出去,司徒瑞毫无防备间双臂一空,自己也被推出了几步远,看着逃离自己怀抱的女子,他难掩脸上的讶异,狠狠的咬紧了牙关:“你!”刚上前了两步,就见月凌殇已经迅速的挡在了芊凰面前,血色的眸中闪过一丝怒意,双手一指,强大的压迫从头顶传来,连着尊贵的帝王都感觉呼吸有些困难,连一步都迈不开。 该死,这是什么奇怪的能力…… 够了,在这里伤了司徒瑞,对她没有丁点好处。芊凰用手拉了拉月凌殇的衣袖,示意他停手,她知道以他的能力想给司徒瑞一点教训易如反掌,但也是要分时机的,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司徒瑞,暂且放过他这一次。 月凌殇凝视着身后清雅的女子,低声道:“放心,我只是稍稍警告他。”他也没想要真的伤害司徒瑞。 说完他用手一划,这强大的威压突然消失,司徒瑞打了个踉跄,险些无法稳住平衡,满脸的难以置信。这世上,居然有人制住他的能力而不费吹灰之力,真是可怕的力量,如此人才,若是能拉拢到云国,那再好不过,可惜…… “瑞皇陛下,我们还有事要做,你请自便吧。”芊凰轻飘飘的丢下这句,两人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这尊贵的男子面前。 “该死!”司徒瑞一拳打向苍劲的老树,似乎想要以此发泄心中的愤恨,鹰眸中迸射出极其冷厉的光芒,“月凌殇,每次都是你,坏我的好事!”又是他,又是他! 等他们走出花园时,湘儿和灵犀已经迅速跑了出来,灵犀一跑到芊凰耳边,便偷偷看了一眼月凌殇,朝她小声道:“小姐,奴婢看到三小姐差人送了张纸条给月少爷,就擅自跑去后院了,那后院除了七小姐前些日子待的孤院以外还有座无人住的阁楼,她定是想……” 湘儿也忙担心地看着芊凰的脸庞,低声道:“还有,小姐,奴婢看到三殿下一直在咱们栖月苑附近转悠,我猜只怕与小姐有关。” 呵,楚芊兰果然开始行动了,芊凰心中早有计划,当即朝灵犀道:“你去告诉三殿下,就说我邀他一见,就在后院等着他。” 灵犀不笨,当即眼睛一亮,笑道:“还是小姐有办法,咱们给他俩正好来个调包,不过三小姐也太操之过急了,心机确实胜过三姨娘无数倍,但手段未免太蠢了,野心又太大,要不是的话,还真不好对付呢。” 芊凰浅笑着摇了摇头,这是因为她已经把楚芊兰逼到了绝路上,她只能孤注一掷选择这种办法,她给楚芊兰的消息里说定国公欲将楚芊兰嫁进皇室为妃,一向心高气傲的楚芊兰,又怎会如此埋没一生?自然会想尽办法飞黄腾达,摆脱这种被人摆布的命运,也就自然而然的走进了自己的圈套。 待灵犀和湘儿得了吩咐回到栖月苑时,芊凰仍在树下徘徊着,身后那熟悉的戏谑声响起:“这么快就把我忘了?若不是我,你可没那么好脱身。” “为什么那么冲动和司徒瑞硬碰硬?”芊凰并不回答,反问了一句,脸色凝重。 月凌殇没有情绪的声音低低传了过来:“我……下次不会了。” “算了。”看着他俊美的脸上若有若无的一丝惆怅,芊凰还是有些不忍心继续责怪,毕竟,他也是为她好,“你是怎么过来的?”他们走的明明是相反的路,月凌殇又是如何及时赶到的? 听她如此说,月凌殇大概早就察觉,伸手掏出一封信来,手指敲了敲芊凰的头:“你好好看看这封信。” 桃粉色的信封弥漫着醉人的光泽,芊凰蹙了蹙眉,只消一眼,就能猜出这是谁送的:“这是楚芊兰送来的?” “嗯。”月凌殇低低应了一声,“打开看看。” 芊凰不动声色地接过来拆开,一张同样桃粉色的信纸落入掌心,她淡淡的瞄了几眼,大致的意思便是对月凌殇一见钟情,此番再见实属缘分,邀他到后院一聚,有事相商。将目光移到落款处,她的眼底掠过一抹暗光,信的结尾明明白白的写着五个字:楚芊凰奉上。 第一百五十三章 落入圈套 原来如此,芊凰冷冷一笑,楚芊兰怕月凌殇不买账,这才会以她的名义寄出此信,将来若是被戳穿可以顺理成章地嫁祸到自己身上,而月凌殇若是不知情必定会将怒火牵连到她,她楚芊兰便可以全身而退,渔翁得利。这招棋无论是进是退,楚芊兰本人都不会吃亏。 “你这个庶姐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听到月凌殇的话,芊凰嘴角勾起冷笑,正是因为对方是楚芊兰,所以即使是逼到了尽头也不能掉以轻心,不过看来,不用她出手,楚芊兰也不会有好下场,火可不是人人都能玩的,玩不好,就是玩火**了。 月凌殇淡笑着看了芊凰一眼,伸手招来贴身暗卫残影:“残影,你命人去告诉楚芊兰,本少稍等片刻就会赶去赴邀。” 芊凰微微扫了他一眼,无奈的抿了抿唇,看来,月凌殇更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和她差不多。 “对了,下次,不要再单独和他在一起了,很危险。”待残影离开后,月凌殇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看着芊凰,凤眸半眯,透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芊凰半摇着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哪有那么简单?他现在到底还是云国的皇帝,以我的身份地位也无权忤逆他的意思,不过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刚才她疏忽了,才会被司徒瑞占了点便宜,下次可没那么容易了。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不太放心,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月凌殇的眉峰紧蹙,烦躁的闭上凤眸,还未等脑海里划过光亮,紧蹙的眉心就被一阵冰凉覆盖。他惊愕的睁开双眸,只见那清雅的女子不知何时上前来伸手按在了他的眉心上,雾霭迷蒙的紫眸中一片迷离,绚烂梦幻,仿佛将人的心神都吸入其中。 “晚晚……”“凌殇,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芊凰面色有些凝重,“你再这样下去,身子会撑不住的。”想到前日的圣心丸,她心里微微一紧,莫不是为了雨儿的圣心丸,他才会这般疲惫过度?可他又是如何预料到雨儿会撞柱自尽的?再一次,芊凰对眼前这笑如春风的少年起了一丝疑虑,除了身份,她总觉得月凌殇还有事在瞒着她,甚至……同国公府这些日子的变故有关! “你是在担心我吗?”月凌殇一把拉下芊凰的手,用力按在胸前,眼神含着她所熟悉的温柔爱恋,仿佛要滴出水来。 将他眼底那星光般璀璨的期待看在眼里,芊凰还是口不对心地客套道:“你多虑了,这只是身为一个医者的本能。”说罢她便撇开眼神,想要将手抽出来。 月凌殇察觉到她的动作,手上更加大了几分力道,将那只白皙的玉手牢牢禁锢在掌心里,冰凉柔滑的触感令他有片刻的失神,但又很快反应过来,眼神中夹杂着戏谑的笑意。 这个口是心非的丫头,就不能说上一句她是关心他的吗?不过万事不可操之过急,至少,事情是向一个好的方向发展的。 想到这里,月凌殇松了松力道,掌心里那冰凉的触感瞬间滑了下去,似乎还残留着那股微凉的温度,他缓缓扬起唇角,伸手摸了摸芊凰的脑袋,促狭地笑道:“只是开个玩笑,不必当真,离好戏还早了点,不如一起喝杯茶水?” 他指了指花园不远处的凉亭,芊凰脸颊上飞上几丝红晕,飞快地点了点头,莲步轻移过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这俊美的少年露出一抹狐狸般狡黠的笑意。 与此同时,另一边,墨君凌正在一处院落前徘徊,临行前母后就叮嘱过他,不可操之过急,如果这能和芊凰发生点什么事,那最好不过,如果不能,也不必着急,先增加他在芊凰心目中的好感,再慢慢虏获芊凰的芳心。 正待他焦急之时,灵犀已经一脸娇羞的跑了过来,简单的行了个礼,嗓门脆生生道:“三殿下,原来您在这儿,可让奴婢好找。” 看到这正是芊凰身边的贴身丫鬟,墨君凌当即信心膨胀,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毫无方才的焦急失措。看来这才到一个时辰,楚芊凰已经等不急送上门来了,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想到这里他故作冷傲的轻咳一声,随意整理了一下整齐的衣裳,淡然道:“不知灵犀姑娘找本殿所谓何事?” 灵犀故作小心地扫了扫四周,发现并没有旁人,这才忙凑近墨君凌的身前,悄声道:“殿下,郡主一直很仰慕殿下的才华,此番殿下前来,郡主想请殿下到后院一叙,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墨君凌并不知道楚芊兰的计划,更不知道后院还有一个圈套在等着自己,所以在听到灵犀的话后,险些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不过在这高兴的同时,他也冷冷挑了挑眉,心里则有些鄙夷芊凰,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怎的如此轻浮,在那般偏僻的后院约男人见面? 难不成,那表面冷艳的楚芊凰,其实私底下却举止轻浮,并不是个良配?既然这样,那他就不妨陪她玩玩,反正等他将来平步青云,登上那九五之尊,把墨子渊踩在脚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如今的楚芊凰不过就是他往上升的一块垫脚石而已,利用完了丢弃便是。 想到这里,墨君凌便佯装清高的点了下头,“那还请灵犀姑娘在前边带路吧!” 灵犀恭敬地行了一礼:“殿下请。”在转身的一刹那间,她冷冷睨了墨君凌一眼,就这样虚伪的人,殿下又如何?比起八王爷……不,现在的太子差了数十倍,更别说是东方少爷了。 一路上,墨君凌都恨不得赶紧飞到后院,虽然他有些不耻芊凰过于放浪的行为,这样勾引男人的行径让他有些鄙弃,但到底有美人在怀,而且还是地位如此高贵,外貌又绝色倾城的美人,他怎有不激动之理? 不知拐了多少个弯,灵犀才领着墨君凌停在了一处极其僻静的小院前,朝他调皮的眨了眨眼:“殿下,郡主就在里屋等你呢,你快些去吧,不过隔墙有耳,殿下还是要谨慎行事。” “灵犀姑娘放心。”墨君凌不置可否地笑笑,潇洒地拂了拂衣袍,大步朝院子里走去,径直走向灵犀指给他的房间。这个时代本就男尊女卑,虽然月国国风开放,也无法否认这一点,再加上墨君凌生性高傲,地位高贵,自认为自己将来必定扶摇直上,登上那九五殿堂,所以他根本毫无慌色,反倒细心整了整衣衫,小心地瞧见四下无人后,慢慢走到那扇红漆木门前,优雅地轻轻叩门,用极其温和的声音道:“里面可是楚小姐?” 早已重新打扮一番的楚芊兰一听到门外男子的声音,一时间没有仔细分辨,当即小脸绯红,浑身激动的颤抖着,深吸了口气,想起月凌殇那绝世的俊美容颜,尽量把语气学成芊凰那样温和知礼:“正是小女子。” 然而当墨君凌推开这扇门时,却见一名装扮清雅,花容月貌的女子正深情地看着自己,一身全新的柳绿色印花短袄,下着嫩柳色襦裙,裙裾上绣着几朵鸢尾兰,她本就肤色白皙,如今更衬得是人比花娇,眉若远黛,眼若秋水,清新素雅,明珠生晕。 这样的楚芊兰,让墨君凌不知不觉间有些心神恍惚,怔怔的愣在那里。 而楚芊兰猛然发觉眼前之人并非月凌殇,满眸的深情缥缈尽数敛去,起身就要离开小房,心里的警钟大响。糟糕,她事先在这屋里放了催|情香,谁知来人竟然是三皇子墨君凌,若不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怕事情的发展就要脱离她的掌控了! 谁知刚一起身,就见那俊朗的男子一个旋身来到了她身边,突然一阵淡淡的清香传来,闻得墨君凌心头一荡,言行都有些不受控制,伸手牢牢束缚住了她的动作。 楚芊兰的瞳孔骤然一缩,刚挣扎了几下,一阵酥麻就蔓延至了全身,双颊染上一丝可疑的红晕,浑身酥软无力,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被墨君凌顺势一把揽进怀里。 “明曦……”墨君凌看着楚芊兰的双眸逐渐变得梦幻迷蒙,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揽住楚芊兰酥软的身体,一贯温柔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情|欲,一时间没有分情怀中之人是谁。 楚芊兰想要用力挣脱开男子的怀抱,谁知双手刚刚触碰到男子的胸膛就变味了欲拒还迎的抚摸,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楚芊兰本就有些模糊的意识更加迷蒙,脸颊绯红,好似染上了一层厚厚的胭脂,显得格外甜美清丽,更加诱人。 “我,我不是明曦……”勉强说完这一句话,她就再也没有力气开口了,意识也仿佛在慢慢脱离。 该死,药效怎么……发作的这么快,墨君凌……难道她还是逃不过去么? 看着楚芊兰娇羞的模样,墨君凌顿感一阵口干舌燥,双眸更加涣散,感觉到怀中那具软绵绵身体的异常温度,更加柔情地唤道:“兰儿,兰儿……”这样唤着,看着楚芊兰粉嫩的嘴唇,墨君凌双眸染上一丝异样,身子也升起一股异样的热潮,在这股情|欲的呼唤下,他不假思索的低下头去,吻住了眼前无比诱人的樱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往事迷离 “唔!”楚芊兰美目圆瞪,不可思议的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脑内一片空白,连仅存的理智也消退的干干净净。 而趁着楚芊兰开口的这个空档,墨君凌灵巧的舌尖熟练地滑入她的口腔,紧紧缠住了她的丁香小舌。 “唔,唔!”楚芊兰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心里一股异样的**促使她伸出手去揽住墨君凌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熟练的吻慢慢下滑,越往下动,墨君凌便越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热潮越烧越旺,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容颜,心里的渴望渐渐扩大,脑海里仅剩下一片空白,他将楚芊兰横抱起来放到床榻上,双手迫不及待的来到她的腰间,熟练的扯下她的翡翠腰带。 楚芊兰体内的热潮猛然被点燃,双手不自觉地攀着墨君凌的脖子,同样热情的回应着他的吻。发簪散落,三千青丝散开,淡淡的香气在两人之间飘散开,原本应该是万物凋零之际,天气凉爽,这小房内的温度却是一升再升,两人撕扯着对方身上的衣服,想要寻找降温的东西,这体内的热潮,似乎要炸开了。 “唔!”不多时,女子的娇喘声情不自禁地从楚芊兰口中溢了出来,和男子那低沉的吼声交叠在一起,小房内,一片旖旎。 另一边—— 僻静的小路上,司徒瑞一脸阴鸷地自顾自往前走着,双眸注视者脚下向后移动的寸土,身边的景象不断变换,最后那急匆匆的脚步慢慢放缓下来,停在了了无人迹的后院前。 这冷酷的男子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断壁残恒,莫名的一阵烦躁,挥拳砸在了一块残缺的墙壁上,强劲的内力震得这本就摇摇欲坠的断壁裂开了纹路,仿佛马上就会倒下。 司徒瑞看着这慢慢裂开的纹路遍布了断壁,这才慢慢收回了拳头,嘴角扬起一抹极其诡异的笑容。表面光鲜的国公府,竟然还会有这样破的院落。脑海中一度闪过芊凰冷艳的面孔和厌恶的神色,就像毒蛇不断啃噬着内心,一寸寸地腐蚀着残留的高傲。 楚芊凰……从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女子不一般,能将他逼到这个地步,还真是不可小觑,越是这样特别的女子,越是会挑起他征服的**,换言之,能让月凌殇重新动心的女子,一定有什么独特之处,把别人逼到绝境上的那种绝望的表情,是他最想看到的,也是最大的乐趣。 他阴鸷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青墨的鹰眸微微望了一眼后院里面同样了无人迹的光景,心里一紧,直觉促使他迈开步子垮了进去。外面的景色太过光鲜亮丽,包括皇宫的富丽堂皇,分明是自己一心追求的功利,等到了手才会发现除了那无上的权力,是如此的索然无味。这断壁残垣,寥无人迹的孤院,也许能平复一下他复杂的心境吧。 这一脸沉默的男子慢慢往前走着,徐徐微风拂过脸颊,带走了一片温热,留下了一片破碎的记忆,往事如烟在脑海中划过。 “瑞,看,下雪了。” 眼前一片迷离,恍惚间手掌被一片温热代替,转眸间那个浅笑嫣然的女子还在自己身边,一脸幸福的拉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指向空中慢慢飞落的雪花,欢快的样子像个小孩子,没有丝毫战场上的杀气和冷漠。 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那么乖巧温和,不耍性子,没有杀气,但也正是这样一味顺从的她,让他慢慢产生了厌恶。 再怎样优秀的女子,看多了,都是会厌倦的。 “嗯,很好看。”他只是随意敷衍了她一下,然而这绝色的女子闻言一脸幸福欢悦,伸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雪花,视若珍宝一般举到他面前。 “瑞,你看,纯净洁白,清澈美丽,这就是雪花,永远都是这样高洁。”她一脸向往,“等我们有了孩子,就叫‘澈儿’好不好?等我们将这些做个了断,就带着孩子一起隐居起来,过幸福美满的日子好不好?” “好。”想到那时一脸向往憧憬的她,他只觉得无比讥讽和轻蔑。隐居?可笑!他一心谋取的皇位,难道就要拱手让人?生平第一次,他觉得眼前这看似无所不能的女子傻得可怜,放弃无边的利益不要,选择去荒郊野外隐居过活一生,他怎么会去做这种傻事?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对她起了杀意。 未曾想,再一次看到云国落雪,竟是在数年之后,她死去的那一日,云国下起了难得一见的暴雪,大雪洗刷了这个国家,恍若断翅的蝴蝶,不复往日的高洁,只有悲戚的怨念。 雪花应该是高洁的。这是她曾经说过的话,他从未放到过心上,三天三夜的暴雪,也洗刷了他心中的怨恨,化为了无尽的迷茫,如果当初犹豫一下下,是不是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澈儿的死,也斩断了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绊,他曾经想,这样也好,至少他就可以不再被过去的一切束缚,可是…… 这样想着,他的脚步已经不由自主的到了那个孤院前,思绪突然一断,这个院子里的气息,似乎有些不同……他暗暗沉思着什么,双腿不自然的迈了进去。 然而此刻小房内的两人已经浑然忘我,丝毫没有察觉到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司徒瑞来到小房前,从他刚走进孤院的时候便听到一阵奇怪而熟悉的声音,他的脸色骤变,这种声音,他怎会不熟悉?这分明是…… 这足以证明,里面的两个人正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会是谁呢?选在这种地方…… 他冷峻的脸上突然扬起一抹阴冷的笑容,从刚才开始他就察觉到不太对劲,他是习武之人,嗅觉比旁人要灵敏的多,这气息中,分明掺杂了催|情香,如果是一般的丫鬟小厮,是不会动用这种东西的,这就代表着,里面的人非富即贵…… 这个发现令他眼中精光一闪,嘴角轻勾,这次来果真是不虚此行啊,真是一出好戏,这次他要看看,定国公的脸面往哪儿搁。他可不曾忘记这定国公是月国大将,曾无数次在与云国的战斗中冲锋陷阵,是个人才,若不是那人巧用移形换影之计,可能这定国公真的会是战无不胜。 然而还未等他做出反应,不远处就传来了混杂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吵闹声,走在最前面的俨然是定国公和步履蹒跚的老夫人,他飞快地从人群中站到那一抹淡雅的颜色,鹰眸微微一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老爷,老夫人,奴婢亲眼看到,三小姐,就往这边来了……”一个丫鬟昂首挺胸地站出来指着这个孤院,大声喊道。 定国公双手紧握成拳,狠狠地走了进来,在看到司徒瑞的那一刻,瞳孔骤然一缩,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不自然:“瑞皇陛下,不知小女……”该死,楚芊兰怎么回来这种偏僻的地方?莫不是这瑞皇…… 司徒瑞微微一笑,笑容中满是挑衅和讥讽的意味:“不曾想朕这次来国公府,还能看到如此好戏,国公爷治家果真是严啊。”说完,他用手指了指小房紧闭的门,里面的娇喘声不减,定国公的脸色愈发阴鸷,双眸死死的盯着紧闭的小房门,恨不得生生的盯出一个窟窿来。 身后跟随的人相视一眼,不解的朝他看去,唯有月凌殇和芊凰一脸平静,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老夫人的脸色丝毫不逊色于定国公的阴鸷,虽然不明白里面的人是谁,但他们一听声音,也不难猜出里面的人在干什么龌龊的勾当。想起那个小丫头的话,楚芊兰来了这个院子,那就是说…… 两人的脸色立刻阴沉到了极点,定国公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别的了,急忙喝退丫鬟下人,想要独自推门进去,却一把被司徒瑞拦住:“瑞皇陛下……”该死,这个瑞皇想做什么?难道还要干涉他的家事么? “朕既然也在场,何不一同看看,究竟是何人胆敢如此放肆。”司徒瑞听到几人的话,心中早已猜出个大概,看着定国公的脸色一分一分地垮下来,他心里就有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可恶,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定国公捏紧了拳头,双眸中戾气更甚,眼前这尊贵的男子分明就是有意看他出丑,偏偏他迫于身份还不得失礼,再晚下去,只怕一切真的要向无可挽回的地步发展了……“瑞皇陛下,这种事怎好污了您的眼,您还是先暂且离开此处吧。” “非也,朕既然来了,国公想必也不好就这样把朕赶走吧。”司徒瑞脸上笑容更甚,“无妨,朕全当看一场笑话,不会传扬出去。” 意思就是非要留下来不可了?定国公铁青了脸色,鹰眸中冷光骤现,而面前这高傲的男子仍旧一脸含着威胁意味的笑容,他丝毫不必担心什么,定国公不可能在这里对他无礼,今天这个颜面,他定国公算是丢尽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芊兰被打 “父亲。”正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芊凰上前跨了一步插在二人中间,隔断了双方怒视着对方的眼神,浅笑道,“你大可不必担心,瑞皇陛下是正人君子,想必也不会做对我定国公府不利的事吧。”说完她没有分毫笑意的眼神就直直的看向司徒瑞,后者微微一怔,待反应过来后恨恨咬了咬牙,却也不得不颔首。 好伶俐的嘴巴,他若是不应下,岂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自己并非正人君子?不过看定国公和芊凰紧张的神情,这件事,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他的嘴角一勾,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神色,若是能够顺势威胁到她,做不做正人君子又有什么所谓呢? 唉……话虽如此……定国公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晚晚到底还是太天真了,这瑞皇怎么会拘泥于一个虚妄的称谓呢?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轻轻推开门,待进去后又很快掩上。 当定国公进门时,两人的衣衫已经褪尽,身影一上一下交叠着,楚芊兰发丝凌乱,脸颊绯红,红唇都被吻得红肿了,不断的娇喘。 而墨君凌此刻哪有半分往日的傲气,也是双眸迷离涣散,俊脸上染着一抹红潮,大手急切而熟练地在楚芊兰身上四处摸索点火。 眼前的画面简直不堪入目,而他们两人浑然忘我,连定国公进来了居然都毫无察觉,仍然激烈地做着动作。 定国公只觉得自己胸腔里有一把烈火正在熊熊燃烧,来不及细想,直接就抄起桌上的一杯凉了的茶水,朝楚芊兰的脸泼去。墨君凌再不济也还是个皇子,他不能轻易对他放肆,也没想要得罪。但是楚芊兰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女儿,背着他做这些不知廉耻的事情,别说是这一杯冷水,就是家法乱棍打死也是应该的! 冰冷的茶水泼到脸上,终于让楚芊兰从高|潮中清醒过来,下意识的扯过身边的布料遮到自己身上。然而这茶水也不小心溅到了少许在墨君凌的脸上,这一阵寒流的刺激让原本沉浸于情|欲的他理智慢慢恢复过来,神志也逐渐清晰。 “孽女,真是不知廉耻!”定国公一张脸气得通红,举起手来用了十分力气狠狠地朝着楚芊兰的脸上扇去。 “啊!”楚芊兰毫无防备,猝不及防间被这大力的一掌扇倒,整个人从床榻上摔下来跌倒在地,白皙的小脸上印出几道清晰的五指印来,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出,脸蛋一阵火辣辣的疼。 父亲……楚芊兰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定国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定国公虽然以往没有关心过她,但也从未责罚过她,更别说是动手打她了,今天他居然会亲自动手打她,为什么? “兰儿!”墨君凌脸上的红潮仍未退去,见楚芊兰被打在地上,哭得楚楚可怜,一改往日的温柔,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定国公,你这是做什么?!” 定国公脸上的怒火分毫未消,怒目直视着墨君凌,不卑不亢道:“三殿下,说到底,你是君,我是臣!臣自然不敢在你的面前放肆!但是芊兰是臣的女儿,臣还是有资本教训女儿的,而你们两人没有媒妁之言,更没有父母之命,今日却在此行这等苟且之事,请问殿下将臣的颜面置于何地?如果此事传扬出去,你让臣日后如何面对这满朝文武百官?如何面对那天下的百姓?更加如何治理这偌大的国公府?!” 定国公的一席话让浑浑噩噩的墨君凌彻底清醒过来,温和的双眸淡淡的看了看只靠一截薄薄布料蔽体的楚芊兰,然后又低头看了同样未着寸缕的自己一眼,眉头紧锁,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疑惑,但也很清醒的扯过自己的衣衫一件一件穿好。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一向认为自制力很好!为什么刚才会意乱神迷身不由己?他刚才的行为举止好像只是凭着本能去做一般,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为什么会突然失控的?他原先的计划不是这样的,更何况眼前的人,怎么会变成楚芊兰?他的目标明明是…… 墨君凌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觉得可疑,越想越觉得古怪。 “孽女,还不将衣服穿好,跟我出去!”定国公冷冷的瞥了倒在地上的楚芊兰一眼,别开眼,懒得再去看她一眼。 楚芊兰心里一惊,强忍住脸颊上传来的疼痛,从地上慢慢爬起来,转过身去一件一件的将衣服穿好,一边穿着,脸上的泪水似乎忍不住的往下淌,将喉咙都紧紧地堵住了,除了呜咽再也发不出其他声音,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仿佛要诉尽悲伤。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上天啊,你就这般残忍吗?我得不到他,你甚至让我连陪伴在他身边的资格都失去了!楚芊兰紧紧地咬住红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仿佛咽下了一把钢刀,在心中划出一道道鲜红的血痕。 她一点一点细心的遮盖住脖上胸前青紫色的痕迹,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僵硬的扯出一道笑容。即便如此,在他的面前,她还是要维护住这最后的一丝尊严和美好,哪怕……他们已成陌路。 “等等!”墨君凌怎么会让事情就这么轻易过去?他一向最注重声誉,如果今天的事不搞个清楚,若是传扬出去,对他的名声必定有损。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他绝对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三殿下还有何事?今天的事臣也不想追究,全当没有发生过!承蒙三殿下抬爱,希望三殿下以后放过我定国公府,不要再找芊兰了!芊兰这辈子没有福分,算是毁在你的手上了!”定国公冷着脸,丝毫没有顾及什么脸面,直接呵斥道。 墨君凌被他这么一训斥,顿时脸颊一红,觉得很没面子,但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此事必有蹊跷,今日的确是本殿的错,但是本殿也绝不是那种登徒子,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此事里面必有蹊跷!” 蹊跷?定国公闻言眉头皱的更紧,双眸陷入了沉思。确实,整件事仔细想来有许多令人费解的地方,墨君凌一向在朝中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著称,虽是在各方面不如墨子渊,但不管这些是假象还是真实,至少在这个风口浪尖,他是绝对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形象的事的。 更何况,他还是个皇子,虽然三皇子府内没有任何侧妃正妃,但只要有需要,自然不会没有女人。 他又何苦再冒着这样的危险和芊兰做苟且之事?如果他喜欢芊兰,大可直接找皇上赐婚,以皇后娘家在朝中的势力,皇上碍于情面也绝对不会提出反对的! 这样一番思考下来,定国公的心情渐渐的平复下来,看来此事确实不简单,墨君凌可能也是被算计进去了。 墨君凌沉默不语,低头陷入沉思,仔细的回想着刚才的情景,争取任何细节都不放过。 他记得,他进来的时候的确有那么一瞬间因为楚芊兰的姿色失神,但是他的神思还是很清晰的,可是从碰了楚芊兰以后,情况就马上发生了变化。他似乎……闻到一股很淡很香的味道,那香味很熟悉,让人闻了以后血液里好像流过一道暖流,止不住的情|欲。 他就是从那个时候,才开始彻底失去控制的! 这么说来……一定是那个香味有问题! 想到这里,墨君凌紧皱着眉头,慢慢的上前来到楚芊兰身边,从头到尾将她仔细的打量一遍,很仔细的嗅着气息。刚才那种香味果然又出现了,虽然很淡,但是他向来嗅觉比常人要灵敏的多,所以还是一下子便闻到了。 墨君凌寻着香味将视线定到楚芊兰鬓边仅剩的步摇上,眸光一沉,他伸出手,刚要碰到她,这清雅的女子却是一脸惶恐的避开他的接触,这股气息,只消一闻,就令她浑身犯恶心,正是眼前这个人,让她失了清白,永远失去了陪在月凌殇身边的资格!他还有什么资格碰她?! 似乎感受到了面前女子的抵触,墨君凌眼底极快的掠过一抹讥笑,直截了当地避开她挡在身前的手臂,取下了步摇放到鼻下很仔细的闻了一遍。刚才好不容易消失的热潮再度出现,身体也再一次升起一股异常的热流。 幸好墨君凌这次早有防备,立刻将步摇扔到床榻上,然后极快的拿起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水喝了一大口。 “这……”楚芊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定国公仿佛想到了什么,当即从床榻上拿过步摇,飞快地放到鼻下一闻,随即紧紧皱起眉头,快速的将步摇扔开,同样喝了一大口冷水。 “父亲……”怎么了?楚芊兰弱弱的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把后半句话说出口,这震怒的男子反手又是一耳光,狠狠地甩到她白皙的脸上。 安静的小房内,只听到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紧接着楚芊兰再次重重摔倒在地,这次的力道比上次更重,她另一边脸上也印出同样清晰的五指印,脸很快的高肿起,疼的她眼泪更加止不住的往下冒。 她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她?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双方挑衅 “你这个孽女,居然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定国公这次是彻底的快气晕了,对楚芊兰失望透顶。 “这步摇里面,有催情香!”既然楚芊兰不明白,那墨君凌不妨开口直接告诉她答案。 这个既然是楚芊兰的,作为贴身物件,别人不可能有机会动手脚,除非是楚芊兰自己所为,真相已经再明白不过了,楚芊兰爱慕虚荣,想飞黄腾达,为了当三皇妃不惜在步摇上下这种药,让生米煮成熟饭,等到事情成定局,他无路可退,只能选择娶她。这种事情他往常碰到的太多了,这样的女人见的更是不能再多!以前他的警觉性极高,这点伎俩根本近不了他身,可这次,却是一时不察才会中计,酿成了这种祸端! “催情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这是我前几个时辰在外面的琳琅铺买的!新买的步摇上面,怎么可能会有催情香呢?!这……这一定是人为的,有人想陷害我,一定是的!”楚芊兰不可置信的抢过地上的步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听到的。 这怎么可能?!她……她只是在房间里点了一些……步摇上根本没有动手脚啊! “哦?新买的?”墨君凌皱紧眉心,对楚芊兰这种敢做不敢当的行为很是轻蔑。她难道是把自己当傻瓜戏弄吗?琳琅铺的老板在卖的步摇上面涂催情香玩?还碰巧被她给买了?这催情香一般都是大药铺的秘制香料,价格极为昂贵!这老板是吃饱了撑的慌,还至于花重金买催情香放到步摇上面来陷害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老板脑子进了水?! 楚芊兰简直就是在侮辱他的智商!可恶的女人! 墨君凌能想到的定国公自然也是想到了,于是他俯身用力把楚芊兰拉起来:“三殿下,臣教女无方!这就带她回去好好管教一番,你先请回吧!”说着,便要拉着楚芊兰离开。 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听着,他们定国公府的颜面,算是彻底被楚芊兰给丢尽了! “等等!”墨君凌温柔的双眸陡然有一抹寒光闪过,薄唇抿了抿,不等他们离开,又开口道。 “殿下还有何吩咐?”定国公正处在气头上,自然也没什么好态度。 原来,墨君凌也是被楚芊兰给算计的,定国公府在道理上自然输了一大截。 “既然此事已经成定局,本殿会马上回宫找父皇赐婚,也好给兰儿和定国公府一个交代!至于是正妃还是侧妃,那就等父皇安排吧。”墨君凌立马恢复当往日温柔如水的模样,声音轻柔,听着就让人产生一种美妙的幻觉,好像刚才的一切的不愉快都不曾发生过。 “殿下,这怎么……”可以!定国公惊呼出声,震惊的看着墨君凌,有些难以置信,眼底的神色很清楚,墨君凌如此爱惜名誉,没想到会做到如此地步…… 若是芊兰真的嫁给了墨君凌,他定国公府岂不就是站在了三皇子一党与太子为敌?! “刚才确实是本殿冒犯了,本殿自当负责!怎么说兰儿都是未出阁的少女,如今她的清白坏在了本殿手上,为了她的名声,本殿也应该娶她!更何况,本王也很喜欢她!娶了之后一定会好好的疼她。”墨君凌昂起头颅,不可否定地说着。 “这……”定国公一时间找不出理由来反对,狠狠地瞪了楚芊兰一眼,“罢了罢了,殿下自便吧,孽女,你先随我出去!” 楚芊兰不明所以地跟在定国公身后,和墨君凌一同走了出去,夺目的阳光刺得二人眼睛有些发麻,再睁眼时周围仿佛突然多了许多人,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一致的鄙弃和讥讽…… 楚芊兰留意到人群后那抹一闪而过的血光,一阵一阵的酸楚如潮水般涌上心田,转眼间堵住了咽喉,眼前仿佛被一团雾气晕染开,迷蒙之间只能看到那抹转瞬即逝的夺目血光,连昔日里那张日思夜想的容颜都看不真切。 是他……他到底还是看到了她最狼狈的一面……楚芊兰此刻多想把自己埋进地缝里,不再面对世间百态,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她却只能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背道而驰。 为什么会这样的?明明不久前,一切还是那么好的…… 楚芊兰伸手抹开了眼角的泪花,僵硬的扯出一抹笑容,即便如此,她也要留住,在他面前的最后一丝尊严。她缓缓抬眸,朝那个方向看去,不知何时,那抹墨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她慌乱的用目光搜寻着他的下落,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好……至少,给她留一个念想…… 然而当她的目光移到人群最后时,却对上了那双深邃平静的清眸,紫色妖诡,平静如波,樱花般的唇瓣微微扬起一抹不算太深但很是愉快的笑容。楚芊兰怔了一怔,很快从迷蒙中醒悟过来—— 贱人!天知道她隐忍的多么辛苦,她多想此刻就上前去狠狠揪住芊凰的衣领怒骂,可她知道,月凌殇就在附近,对楚芊凰动手对她没有半点好处,此刻心中酸楚被一波一波的怒火掩盖掉,眼底仿佛要喷出火花。 是她,没错,那种眼神……就是她做的!这个该死的贱人!楚芊兰尖利的指尖狠狠抠进掌心里,刺得滴出几滴鲜血都毫无感觉,双眸犹如毒蛇般怨毒幽冷,牢牢地缠着芊凰。 好狠毒的心肠啊,为了独占月凌殇,竟然使出了这种伎俩!用这种手段逼她放弃,楚芊凰,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以为让她失去了陪伴在月凌殇身边的机会,她楚芊凰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做梦吧!她今日的下场,就是楚芊凰明日的前车之鉴!她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司徒瑞嘴角的笑容从楚芊兰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变得愈发浓艳,眼底闪着算计的光芒:“明曦郡主。”他凑到芊凰耳边低语道,“今日之事若是传扬出去,只怕对郡主的名声也不利吧。” 芊凰自然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威胁意味,不怒反笑:“瑞皇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这里的人都不会泄露出去的。” “你就如此肯定?”司徒瑞挑眉。 芊凰嘴角的笑意更浓:“当然不是,但这件事宣扬出去,对瑞皇陛下又有何好处呢?”司徒瑞想从中获利,门都没有! “同府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司徒瑞狐狸般眯起眼睛,声音如哈气般轻,“若是朕把此事宣扬出去,似乎会上演一出不错的好戏呢……” “朕,最喜欢看戏了。” 喜欢看戏?那她便让他看个够吧!芊凰冷冷一笑,反问道:“瑞皇陛下怎么知道,明曦就一定会受此威胁呢?”可笑,司徒瑞自认为很了解她么?她亲手策划的事,怎么会因为这点影响就前功尽弃? 不论是前世的沈芊凰,还是今世的楚芊凰,他司徒瑞,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沈芊凰是死于感情,而楚芊凰,早已舍弃了这种无用的牵绊,他这一次,不可能打得倒她! “你的意思是?”司徒瑞突然感觉到一股不安,眼前女子的眼神,让他有几分压抑。 “瑞皇陛下想宣扬,便宣扬出去好了,本少保证,到那时,晚晚的名声,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败坏。”一直沉默不语的月凌殇上前一步,插在二人中间,血色的眸中满是敌对的意味。 “哦?那朕就——拭目以待。”司徒瑞笑了笑,同样眯起眸子,看着眼前绝美的少年,两人眼中的敌意交织在一起,迸射出精彩的火花。 真正的比试,现在才开始。 与此同时,另一头,定国侯府内。 “听好了,你们几个好好教习小姐的诗书礼仪,一定要让小姐在个把月内作出几首像样的诗词来!”孟氏脸上带着病色,但仍是板着面孔严肃的看着眼前这名看上去年岁不大的女子,有几分不放心,仔仔细细的叮嘱道。 “夫人请放心。”这年轻的女子微微福了福身子,冲着楚芊华微微一笑,“有失礼之处请小姐见谅。” 看着眼前女子通情达理的模样,楚芊华没来由地想到了芊凰,一时间有些不悦,紧紧地蹙起眉头:“母亲,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了?再说了,女儿的诗书礼仪不是早已沾边了吗?还要学什么啊!”这些日子她甚至连这定国侯府的大门都不敢迈出去一步,生怕被别人看见,现在整个京都都传得沸沸扬扬,说定国公府的夫人和嫡小姐被休回了娘家。 这个节骨眼上,还学这些无用的东西做什么?一想到她在这里看人眼色,而楚芊凰正在府中作威作福,过得风生水起,她心底的怒火就忍不住喷涌而出,如何也遏制不住。 “这些你不必管,安心学好便是,太子殿下在诗词方面颇有造诣,太后也喜欢沾些书卷气的女子,你若是学好了,在太后和太子面前露上几手,到时候先别说太子妃职位是你的囊中之物,连你父亲也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孟氏狠狠捏住拳头,满目不甘。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世态炎谅 啊?怎的母亲从未与她商议过?楚芊华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心情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母亲,你说……见,见太后……”这怎么可能呢?上次的事让太后对她颇有微词,怎么会再给她机会演出呢? 孟氏冷冷挑了挑眉,上一次国宴上,风头都让楚芊凰那小贱人给出尽了,芊华毫无机会上台为太后演出,如今这次机会,无论如何都要把握好! “可是,太后对那贱丫头很是挂心,我会不会……”想到这几日太后时常唤芊凰去慈宁宫,也不知是否与她提过太子的婚事……楚芊华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放任,变得顾头顾尾,小心翼翼道。 孟氏极为不满的看了看楚芊华写满犹豫的小脸,冷嗤一声:“是又如何?芊华你只管学好这些,往后的事,就交给母亲来做,那丫头,没有这个机会跟你抢。” “母亲可是有所准备?”楚芊华闻言赶忙焦急的问道,只要一听到芊凰的名字,她就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可是外祖母那边……”话锋一转,提到定国候老夫人,楚芊华原本急切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和失望,这些日子,除了刚回府,她们再也没有见过定国候老夫人的面孔,顶多也只是打发几个人来送些补品吃食,本人却不再露面。 这定国侯府的奴才,哪个不是拜高踩低?见她们母女不得宠,连送来的饭菜大多都是冷的,月钱也被克扣了不少,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她们过不下去了!粗茶淡饭,连送来的布料都是最便宜的,听说那宫中下来的上好布料都送到了大小姐的芝兰园,看着孟芷菡日日打扮得光鲜艳丽从眼前晃来晃去,楚芊华就觉得牙根子恨得痒痒,恨不得上前扯她一个耳光。 目中无人,自恃高傲。 有什么了不起的?! “无需多问,你外祖母那边,你也不要再过问了,学好你的便是!”提到的定国候老夫人时,孟氏眼底极快的掠过一抹碎光,就轻飘飘的留下这么一句话和满脸沮丧的楚芊华,转身跨出了院门,步履匆匆。 袖中隐隐能摸到那张质地柔软的纸张,孟氏脸色十分阴鸷,想到在定国公府受到的屈辱,脑海中一度闪过芊凰那张荣辱不惊的容颜,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贱丫头,你不是洋洋得意吗?这一张纸,足以把你打入谷底! “哎?这不是姐姐吗?”这时,一阵婉转的轻笑声从一侧传来,孟氏惊了一惊,停下脚步望了过去,只见定国候夫人身边跟着一位同样衣着华丽的妇人,正慢慢走过来。 待看清看人是谁,孟氏脸色刷的一变,脸上的肌肉都僵住了。那是……兵部尚书容夫人,怎么这么巧……她怎么不知道容夫人今日要来? 孟氏当下伸手掸了掸衣裙上的尘土,随手理了理鬓边的发丝,微微一笑,本打算打个招呼就走,谁知容夫人突然出口叫住了她:“国公夫人,真是好久不见了,怎的最近也不来我这尚书府做做客呢?” 定国候夫人那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上下扫了孟氏一眼,笑道:“哎呀,姐姐你可不知道,国公夫人近些日子可忙啦,连给母亲请安都免了去了。”说罢,她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慌忙堵住自己的嘴,惊道,“哎呀,你看妹妹都忘了,姐姐已经不是国公夫人了,怪妹妹,都怪妹妹 一时口无遮拦的,连这事都给忘了,妹妹给姐姐陪个不是。” 这定国候夫人看似是不经意提起的,可是同样经历过不少算计的孟氏怎会不知,她不过是借着机会讽刺自己罢了。 “是啊,妹妹也是忘了,姐姐见谅。”容夫人提起裙摆,突然被眼前的灰尘呛得以袖掩口鼻轻咳了两声。 定国候夫人见状忙上前奉承道:“哎呀,怎么这么脏?姐姐定是让这些杂尘给呛到了,真是的,这道上日日有奴婢打扫,怎的还如此不干净,回头定要好好罚罚才是!姐姐身子骨不好,可要紧?” 说罢她的眼神往孟氏那边飘了过去,后者额头上顿时渗出了几分冷汗:“容夫人……”定国候夫人这意思很明显,分明就是说她的衣着不干净,把灰尘都带到空气里来了。她慌忙手上上前想要帮衬一把,谁知这一伸手,衣袖里的那张薄纸就顺势滑了出来,飘飘悠悠地落到地上。 “咦?这是何物?”容夫人也顾不得喉咙里阵阵发刺,弯腰捡起那张薄纸,微微蹙起了眉心,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那神色慌张的妇人一把抢过,恍惚间只看到了“命格”二字,这是何人的命格?为何孟氏的脸色会如此慌张?容夫人暗暗留了一个心眼,也不再抚胸口,而是眼神复杂地看了孟氏一眼,不再言语。 “哎呀,姐姐,你看,这府上可来了一种稀有花草,姐姐向来爱花,若是不嫌弃,就由妹妹带姐姐一同去观赏片刻可好?顺带品个茶,宫里最新下来了几种上好的茶叶,妹妹不妨品尝一下。”定国候夫人之间就领着容夫人从孟氏身旁越过,那阿谀奉承的笑容和眼底一闪而过的轻蔑深深的扎进了孟氏的心里。 果然,从她进府以来,这个弟媳的嘲笑就没断过,如今居然让她丢脸丢到容夫人身上了!当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曾经她也是如此大的排场,众星捧月一般,可现如今呢?她失了势,所有人都围在了容夫人的身边,把目光都聚集在了容夫人身上,视她如空气一般,挥之即来弃之即去! 不行,为了改变这种现状,她一定,一定要想办法让芊华做上太子妃!而楚芊凰这个障碍……就必须清除!孟氏加大力道握紧了袖中的薄纸,有几分紧张,方才不慎将纸掉了出来,加上容夫人那种奇怪的眼神,会不会……被她看出了什么? 不应该啊……那一会儿的工夫,应该看不清什么才对…… 孟氏怀着复杂的心情,继续匆匆的朝外赶去……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忧愁以……”磕磕巴巴的背诗声从院内传来,随即紧跟着一声不满的打断声:“小姐,又错了,是‘忧伤以终老’,请你塌下心来领悟诗词的造诣,领会诗词中的意境。” 看着这年轻女子的脸色骤变,楚芊华再也耐不住性子了,停住了背诵,她的耐心已经完全消耗光了,这是什么破诗啊,这么难背顺不说,还领悟什么造诣,太子怎么会喜欢这种情调的诗词,还不如去找一本古典诗词集送给太子罢了,也省的自己在这儿嗓子都快干了还被不顺溜。 “哎呀,这是妹妹院里哪个丫鬟在背诗呢?背的这是个什么腔调啊,阴阳怪气的。”院门口传来一声突兀的轻笑,楚芊华慌张的回过头去,只见孟芷菡一脸得意地注视着她手上的诗词集,巧笑嫣然,“呦,这不是最初级的诗词集吗?姐姐几年前就背完了,怎的,妹妹还不懂?不如姐姐来给你说说?” 不等楚芊华反对,这高傲的女子就一脸得意的迈进院里来,伸出纤纤玉指拿过诗词集,随便翻到最后那几页上,语气婉转道:“这诗词中的意境造诣啊,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通透理解的,所为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也要看看自己的能耐,就算没有什么才情,也不要装模作样,让人反感得很。” “这种书,你不要也罢!”她高声笑道,好似不经意间手指拂过那本诗词集,眼中淌过一抹戾光,十指一用力,当着楚芊华的面,将这本精致的书本从中间撕成两半,纤手一扬,纸片在空中如纷落的花瓣般飘动着,缓缓落到青石地板上,白纸黑字,连带着残缺的图画,被扯得粉碎。 “孟芷菡,你欺人太甚了!”楚芊华气得满脸通红,看着那纷纷扬扬的纸片,双眼气的血红,什么叫没有才情?什么叫飞上枝头变凤凰?什么叫麻雀?什么叫装模作样?!孟芷菡简直是欺人太甚了,她这些日子看她的脸色还不够多吗?若不是她私下里示意,那些卑贱的下人怎么敢克扣她们的月钱首饰?! “哎呀,你!”孟芷菡突然话锋一转,涂满豆蔻的鲜红指甲指向了另一边战战兢兢地年轻女子,尖利的笑道,“身为奴婢,在你的小姐做春秋大梦的时候也不阻止阻止,真是有违你的职责!” “奴婢……”年轻女子咬紧了嘴唇,一句话也不敢说,低低的垂下脑袋。 “孟芷菡!你……你……”楚芊华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只手捏紧了指着孟芷菡那张得意洋洋的脸蛋,恨不得上前抓破了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看她还得意不得意的起来! “我什么?”这高傲的女子昂着下巴俯视着楚芊华,秀眉一挑,讥笑道,“妹妹,姐姐奉劝你一句,别做什么白日梦了,早些退出为妙。你以往丢了定国公府的脸,现在,还要来祸害我们定国侯府吗?” 说罢,这一脸得意的女子就慢悠悠的走了出去。楚芊华看着她的背影是敢怒不敢言,她现在寄人篱下,定国侯府只有孟芷菡一个嫡女,自然要屈居人下看人脸色,等她坐上了太子妃的位置,看谁还敢瞧不起她! 孟芷菡……可恶! “小姐,你先别急,奴婢这里还有……”“够了!”楚芊华突然脸色恼怒,“你说!为什么拿初级的诗词集糊弄本小姐,你说啊!” “奴婢……奴婢……”年轻女子狠狠咬着嘴唇,楚芊华看着她低三下四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院门怒吼着:“滚!给本小姐滚出去!”没用的东西,害她在孟芷菡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面! “奴婢明白……”这年轻女子立刻一脸悲愤地冲了出去。这楚芊华未免太欺负人了,她自己的诗词底子不好,难免要从初级开始学,更何况她连初级的诗词都念不通顺,怎么能怪她呢? 罢了罢了,这活,大不了她不干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母女离心 楚芊华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满腔怒火无可遏制地想要发泄出来,但她阴鸷的眼眸一扫石桌上的茶具杯具,硬是一点一点把怒气压了下去,心中的不平之气愈加浓烈。若是在定国公府,她早就把这满桌的用具扫到地上以平心头之恨了,可恨这定国侯府,在孟芷菡的指使下处处压制她们母女,若是今日当真砸了,且不说以外祖母那般节俭的性子会动怒,这些毁掉的用具,孟芷菡也一分一毫都不会再派给她们! 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她过够了!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芊华,你做什么?”就在楚芊华想要去房内收拾行囊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院外响起,伴随着匆匆的脚步声,转眼间来到了楚芊华面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显憔悴的面容,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怒色。 “母……母亲……”看到自己的母亲忽然出现在眼前,楚芊华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目光有些躲闪,“你,你怎么来了?”母亲不是有事要办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本想着收拾些简单的行囊去定国公府一趟,好歹亲人一场,祖母怎么也不会翻脸不认人,若是真能发发善心让她住上几日,也能暂时摆脱这滩浑水,可怎么就偏偏……让母亲撞上了呢? “芊华,你这是要去哪?”孟氏淡淡扫了一眼楚芊华游离的眼神,心中了然,刚刚压制下去的怒火翻涌而出,语气中透着森寒之意,“你,这是要走?” 是……楚芊华咬着嘴唇,双手绞着衣裙垂下头去,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个字眼说出口,母亲的眼神,好可怕,她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和惊慌,只有用沉默来回答孟氏的质问。 “孽女!”孟氏伸手就给了楚芊华一个耳光,后者猝不及防间被一掌扇倒在台阶上,白皙的小脸上印出几道鲜红的巴掌印,她的眼中带着死灰一样的黯然,连基本上的反应都忘记了,满脸的难以置信,半晌才轻轻用手捂住了被扇肿的那边脸蛋,开口间,腥咸的眼泪不争气的往外涌:“母亲,你……” 母亲居然打她……居然会打她……她从小到大,不管外人怎么看,母亲对她永远都是栽培呵护,帮她出谋划策,不过就是一件小事,母亲居然会为这个打她? 越是这样想着,楚芊华越觉得委屈,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就这样狼狈的瘫坐在台阶上,粗糙布料制成的衣衫上粘得满是灰尘。孟氏看着这样柔弱的楚芊华,怒气顿时消了大半,心底涌上一股心疼和同情,伸手想要将地上狼狈的女子拉起来,后者却伸手一把挡开了她的手臂。 “芊华……”孟氏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的看着眼前全然有些陌生的女子,“你……母亲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楚芊华冷嗤一声,满是讥讽和嘲弄的眼神直直的看向孟氏,被咬得毫无血色的嘴唇轻轻抖动,“母亲,你当真是为了我好啊……芊华受不起。”伴随着她的话,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看得孟氏懊悔不已,手臂僵硬在空中,不敢上前去触碰地上那心易碎的女子,生怕一个不小心的动作又会让她彻底崩溃。 这满脸泪水的女子一把推开孟氏,拼命的朝院外跑去,身影转眼间在视野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芊华——”孟氏在后面声嘶力竭的呼喊着,也不知那满心委屈的女子是否听得到。 芊华,你为何,就不能够理解母亲呢?母亲这是为你好啊…… “你说的是真的?”芝兰园内,那高傲的女子手中端着一杯上好的茶叶,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目光如炬,红唇轻轻勾起,扬起一抹不算太深但很是得意的笑容。 下面俯身的小丫头也笑道:“奴婢怎敢欺骗小姐,奴婢亲眼瞅见的,那芊华小姐哭着就跑出去了,孟夫人在后面喊了好半天呢,小姐真是聪明,这样就让她们离了心,往后看她们还敢不敢奢望小姐这个位置!”说罢她轻轻哼了一声,满脸傲然。 呵。孟芷菡微微笑着,眼中的光芒有些冷冽,既然来了定国侯府,楚芊华就别想讨到半点好处,什么血浓于水,在利益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不把别人牢牢踩在脚下不得翻身,将来自己就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这荣华之路,一刻都不能放松,等清除了所有的障碍,就是她孟芷菡,带着孟家的荣耀,凤袍加身的一刻! “说到底,楚芊华比起孟氏来,还是差得太远了,不然我们的计划也不会如此顺利。”孟芷菡心情很好地靠到椅背上,挥手示意她离开,“好了,你去领些赏赐,记得,一定要密切关注那里的动静,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及时汇报给本小姐!” “奴婢遵命!” …… 月家城堡内,月凌殇依旧身穿一袭墨色的衣袍,坐在檀木制的桌边,姿态慵懒的趴在桌子上,手中把玩着月夫人新得的宠物红鹦鹉。那鹦鹉的脚上系了一根小铁链,爪子正牢牢抓在露天铁笼坚固的铁柱上。 “小鹦鹉……”月凌殇双眸闪着不同与往日的狡黠,伸出手去趁那鹦鹉一时没留神,狠狠地用力拔下它身上的一根羽毛。 “哇,哇……好痛,好痛!”那红鹦鹉顿时痛得上蹿下跳,模样甚是滑稽,一个劲地喊疼。 这只鹦鹉是前些时候月族长特地搜罗来送给月夫人的,由于这段时间琐事繁忙,没有时间陪他们母子,内疚之下才专门派人送了这只鹦鹉回来陪月夫人聊天解闷。 这只红鹦鹉很漂亮,额间一撮白色羽毛,双眸充满了灵动的色彩,很得月夫人欢心,还专门给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阿琳,能言会道,还会说些好话哄月夫人开心,月夫人是把阿琳当宝宠着,而月凌殇却是很讨厌它。 可碍着月夫人的面子,他不敢在母亲面前太放肆,但每次只要月夫人不在,他就喜欢偷偷的拔它身上的毛出气,看它疼的上串下跳的小模样,他心里就乐呵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恶趣味。 刚才他来找月夫人议事,结果谁料到月夫人竟然不在,他闲着无聊,又将阿琳放到桌上,开始拔毛这项工作。 见阿琳嘴里直喊着疼,他不仅没停下来,反而更迅速的拔下它的另一根羽毛。 “啊!啊!你这个坏人,坏人,坏人……我要告诉主人,你欺负我,你又欺负我……”阿琳不仅仅会学人说话,而且能言善道,就像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嗓子又尖又细,十分讨喜,对于别人来说可能非常好听,但是听在月凌殇耳朵里却是十分刺耳,恨不得就这么掐住它的脖子,让它不要再开口叫唤。 “我让你告密,让你告密!”月凌殇薄唇轻勾,眼底闪过一丝乐趣,接着左手右手一同开弓,拼命的拔着阿琳身上的羽毛。 “啊……啊……啊……”随着他拔毛的节奏增快,阿琳也很有节奏的跟着惨叫,想要脱离这个恶魔却苦于脚上的铁链束缚,真是欲哭无泪啊! “殇儿,别胡闹了!”月夫人还没迈进门便听到阿琳的惨叫,如今看到这人鹦开始大战,再看着满桌的羽毛,顿时深感无语的摇摇头,柔声开口喝住月凌殇的动作,“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清冷的模样去哪儿了?每次一看到阿琳就本性毕露,真是的…… “额,母亲……”月凌殇略显淘气的吐吐舌头,像个开朗的大男孩,毫无平日的冷漠高傲,暂时放过了可怜的阿琳。 阿琳顿时如获大赦,水灵灵的眼睛激动的看着月夫人,拼命扑扇着翅膀,恨不得把月夫人抱住好好感激一番,可惜脚上的铁链再一次束缚住了它。 “殇儿,不是母亲数落你,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还跟阿琳置气!你自己好好看看,它身上的羽毛差不多都被你给拔光了!现在可是快要临冬了啊,你难道想活活冻死它不成?”月夫人狠狠瞪了月凌殇一眼,将桌上的阿琳交到身边贴身婢女的手上,亲自给月凌殇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喏,喝点茶水。” 月凌殇摸了摸后脑勺,轻轻接过月夫人手里的茶,一口气仰首喝完,呵呵一笑,满不在乎道:“没事!母亲你担心它做什么?它别的东西倒是不多,就是这毛多,别的宠物都冻死它也冻不死!” “你这孩子,真是没个正经!”月夫人丢给他一个白眼,略显无奈的摇摇头,但还是掩不住内心的喜色。近些日子殇儿的性子是越来越好了,看来他也渐渐从那件事的阴影中摆脱出来了,果真是时间的功劳啊,消磨了伤痛和回忆……当她看到月凌殇一脸疲惫的样子时,心疼的抚上他的手背,柔声道:“殇儿,别太累了!你看看你,这些天瘦了多少!母亲看着都够心疼的,这族里的事有你父亲呢,再不济,你妹妹也大了,也该管点事了,你呀,该休息,就休息着!” 闻言,月凌殇心里一暖,一丝复杂从眼底深处稍纵即逝。不管母亲是不是他的生母,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至于那深宫之中的亲人……不过是一份血缘关系罢了,而母亲,一辈子,都会是他心中最好的母亲,这是永远不会变的事实。 “少爷,少爷!”正在这时,一声呼唤从两人背后响起,月凌殇眉心不经意间一蹙:“何事?”残影从不轻易露面,除非……她出了什么事……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木已成舟 “罢了罢了,殇儿,母亲先出去,你们说。”月夫人通情达理地笑了笑,起身离开了这里。在她转身离开的一刹那间,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空中显现出来—— “阁主,定国侯府,出了些事。”残影低垂着脑袋,看不清面容,月凌殇也不看他,只是淡淡的又给自己冲了一杯茶,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半晌才说了一句:“说吧。” 残影将自己所看所闻统统说了一遍,最后从袖中抽出一张薄纸,恭敬地递给月凌殇:“另外,这就是属下从孟氏衣袖中发现的。” “哦?你是怎么取到的?”月凌殇慢吞吞的接过来,只消一眼,就看到了顶端两个字——“命格”。 “属下在府门处使了些手段让孟氏的衣袖轻拂,趁这张纸掉落之时,用一张白纸替换掉了。” “好。”月凌殇赞许地点点头,越往下看,眸光就越凛冽,“看来,她到了定国侯府还不肯安生,有必要来一次收网了。”把所有威胁她的因素,统统清理掉! “可是……此举会不会……”会不会触怒明曦郡主……残影不敢把后半句说出来,为难地抿着嘴唇,他知道自家阁主对明曦郡主的看重,生怕此言会触怒阁主。但月凌殇似乎早已猜到他会如是说,勾唇一笑:“放心,她不会怪我,我也会同她商议。” “属下明白。”残影犹豫了片刻,欲言又止。 月凌殇淡淡瞥了他一眼,那微微发颤的脊背已经透露了一切,他轻声叹了一口气,几乎细不可闻:“还有什么事,一同说了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残影一下子卸去了周身的防备,提到自家妹妹,满脸都是无奈和担忧,“只是残月这丫头,最近快到了琉小姐的忌日,她……情绪有些失常。” 姐姐的忌日快要到了?月凌殇微微怔了一怔,沉默半晌,他这是怎么了?以往快到姐姐的忌日,他都会早早把自己关进房里,一边回忆,一边神殇,可现如今……他居然需要旁人来提醒姐姐的忌日了,是近日里烦心事太多,还是…… 罢了,不过……既然知道了楚芊凰就是晚晚,不妨,也带她去姐姐的墓前看看吧……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本座会安排的,你秘密安排几个阁内的高手在暗处保护本座和她的安全便是。”他口中的这个“她”,不用说残影也知道是谁,“还有,把残月也叫上吧。”那丫头对姐姐是一片忠心,每次到了那儿在他走后都趴在墓前哭得撕心裂肺,如此忠心的下属,实属难得了。 “属下明白,明曦郡主那边,可需属下去通传一声?” “不必,本座亲自去找她,这些事,还是要当面说个清楚的。”月凌殇眼底有一抹暗光闪过,当年姐姐永远离开的时候,只有绾绾陪在她身边,也只有她,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是否……与飞羽皇族有关…… 残影明白自家主子一旦打定了主意,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索性也不说什么,单膝跪下道声明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七日后,定国公府。 这七天里,不只是老夫人,连定国公都有几分提心吊胆,生怕突然等来了月皇的赐婚圣旨,然而提心吊胆了整整七天,圣旨终究还是到了。 当听完皇上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宣读完圣旨,老夫人顿感一阵天晕地转,一瞬间对这个孙女心灰意冷。 别说是她了,在场的除了本就知情的人外,其余的人也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好端端的,陛下怎么就突然赐婚了呢?何况芊兰只是个庶女,怎么高攀上了皇家呢?不过虽然嫁给三皇子是正妃,但怎么也比不上太子妃荣耀,更何况,三皇子早已失势,太子登基只是早晚的事,等到新皇册立,第一个容不下的,就会是这个曾经争夺皇位的对手,到时候就连定国公府说不定也会被牵累。 “楚三小姐,快些接旨谢恩吧。”见楚芊兰有些反应不过来,再加上周围略显尴尬的气氛,大太监只当他们是太震惊高兴了,所以才没有反应过来,不过还是蛮有耐心的开口,不过语气中多了几份同情,嫁给了早已失势的三皇子,这女子怕是彻底埋没了,好在只是个庶女…… “臣女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楚芊兰苦着一张脸,刚站起身,就发现膝盖不知何时已经麻木了,四肢也酥软无力,连接过圣旨的动作都是那般的困难,那明黄色的圣旨就摆在眼前,上面苍劲的笔迹无一不昭示着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尽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悲戚还是禁不住涌上心头,楚芊兰死死注视着圣旨,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大脑一片嗡乱轰鸣,彻底席卷了意识,整个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啊呀!眼看着这一脸憔悴的女子毫无征兆的倒在地上,众人只来得及捕捉到她倒地时四散的乌发,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老夫人和定国公同时转过头,瞳孔骤然一缩,再转过身果然看到了大太监脸上明显不悦的神色,皇家天威不可冒犯,楚芊兰刚刚接到圣旨就晕倒了过去,岂不是对圣旨,对皇恩的大不敬? “公公,芊兰最近没有休息好,这才一时出了些意外,您多担待着些。”老夫人脸上尴尬地陪着笑,暗暗使了个眼色,安嬷嬷会意的点点头,上前从衣袖里掏出一绽银子顺势塞到大太监手中,后者脸上的不悦尽数敛去,浮上几分笑意。 “好说,好说。”他脸上挂着略带深意的笑容,“既然圣旨到了,奴才就先回宫向皇上复命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会另择吉日作为二位贵人的大喜之日赏赐稍后就到。” “有劳公公了,安嬷嬷。”老夫人递了个眼色过去,安嬷嬷忙上前同大太监寒暄起来,两人一同离开了前厅,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尽头,老夫人才头疼的叹了一口气:“唉……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晚晚,你给她看看,可还要紧?”真是造孽啊,怎么这一代子嗣都这样一个一个的埋没了下去?她这到底是犯了什么过失得老天如此惩罚? 若说亏心事,她这辈子,也只做过那一件吧。 幽幽目光转向芊凰的后背,眼眸愈发深邃,千言万语到嘴边化为一声轻微的叹息。到底,还是她错了,若是雪英还在,国公府断断不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吧,一步棋走错了,再往后就再也挽不回了,后悔,也没有用了…… 定国公闻言脸色更加铁青,简直是难看到了极点,眉心微微跳动,额头的青筋若隐若现,似乎在强忍着怒气的翻涌。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皇上为什么会赐婚?芊兰小姐她……”五姨娘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问了一句,虽然妆容很精致,但还是掩不住她眼圈的疲惫之色,想必这些日子为楚芊雨的事操碎了心。 楚芊雨的内伤虽然一点点的痊愈了,可却是迟迟没有醒过来,更没有些微清醒的迹象,五姨娘纵然平日不关心这个女儿,看着也不免心疼,彻夜彻夜的失眠,只好暂时让楚芊雨住在栖月苑,一有时间就去看看,出了院门仿佛整个人都老了十岁,脸上疲色尽显。 这不问还好,一问反倒将定国公心底的火苗全部挑起,转头狠狠瞪着昏迷的楚芊兰,深吸了几口气,尽量用稍稍温和的语气看向芊凰问道:“晚晚,这孽女怎么样了?” “无妨,三姐她只是疲惫过度了,好生歇息着就好,晚晚回去给三姐开些药方,照药量服下状况就会有所缓解。”芊凰慢条斯理地回道,看着楚芊兰苍白的脸色,心底也有几分苦涩,她倒是未曾想到,楚芊兰会如此抗拒这场婚姻,但这又能如何?她若是不狠下心来,落到这步境地的,就会是她楚芊凰。 命运的天平中,任何人都不能退后一步,否则天平就会在不知不觉的倾向另一边,她便是如此。 老夫人从鼻孔里狠狠的哼出一口气,直接叱道:“哼,就算是,也是她自己造孽的后果!我早就警告过她,让她离皇族中人远点,她不止不听,反而背对着我去做那种不知廉耻的事!光天化日之下,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和一个陌生男子厮混!为了当皇子妃,甚至在发簪里面放催情香,想米已成炊我便无法反对了是吗!她难不成以为我事后没有到那间女饰铺子去看吗?那是再普通不过的女饰铺子!里里外外我全部都仔仔细细都检查的清清楚楚!根本没有发现异常!这足以证明一切不过是你耍的手段,逼我和三殿下就范的手段,真是不知廉耻,枉费这十几年来国公府对她的栽培!” 楚芊兰刚刚清醒过来,就听到这样一番话,顿时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差一点双眼一翻再次晕过去。 老夫人的话说完,大堂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当中,几乎能听到大家清晰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众人均不可思议的看着楚芊兰,万万不敢相信,一向清冷理智的她居然为了当皇子妃而做出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居然用催情香去勾|引男子!这若是传扬出去,单单是唾沫星子都足够将她淹死了。 第一百六十章 芊雨苏醒 芊凰目光冷漠的看着老夫人,对于她雪上加霜的行为在心底有些讥讽的冷哼一声。 原来,这就是一直疼爱孙女如珠宝的祖母!平日里对她,对楚芊华,对楚芊兰百般疼爱,百般纵容,而这一切都必须是在她们有利用价值的前提之下罢了。现如今,楚芊华和楚芊兰都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她马上弃之如敝屐,把孟氏母女扫地出门,甚至还不顾惜楚芊兰的名声,当众侮辱她。 不论几年前的真相是什么,在利益和亲情面前,老夫人依然选择着前者! 数年前对顾雪英是如此,数年后对待楚芊华楚芊兰亦是如此! “父亲!我真的是无辜的啊!那步摇,真的只是我在琳琅铺买的,我根本不知道那上面被动了什么手脚,我是被陷害的啊!为什么你们都看不出来呢?!”楚芊兰也顾不得头晕脑胀,拼命地爬起身来,急得眼泪直流。祖母和父亲平日里那般精明,怎么现在一点弯都转不过来呢?! “罢了罢了!本公不想再听你的分毫狡辩!是曲是直已经不重要了。”定国公极其不愿再看她一眼,直接对着门外刚刚回来还在守着的安嬷嬷下达命令,“将她禁足在迎兰苑,这段时间就让她好好的面壁思过!至于晚晚,你配好药方命人送过去便是,服不服用是她自己的事,就这样死了一了百了反倒更好!” “国公爷……”老夫人似乎有些犹豫和顾虑,定国公看出了这一点,双眸一沉道:“母亲不必替她求情,这是她罪有应得,儿子还知道分寸!”毕竟是将来的三皇妃,不能怠慢了,但他再不济也是楚芊兰的父亲,父亲惩罚女儿,天经地义! “不要!”楚芊兰拼命挣开安嬷嬷的束缚,跪着来到老夫人面前,死死抱住老夫人的双腿,拼命哀求,丢掉了自己所有的尊严来祈求,祈求一个机会! 芊凰就这样冷冷的看着她,眼底不夹杂任何感情,她方才距离楚芊兰何等之近,伸伸手就可以阻止她荒唐的举动,但她并没有这样做,她知道,有些人,想让老夫人和定国公彻底放弃,还需要那个人自己做一些偏激的举动来触怒他们。 而楚芊兰冲昏了理智,必定会按照她设定的一切分毫不差地去做,这次收网,的确捞到了一条大鱼。 然而楚芊兰分毫不知自己已中圈套,仍旧哭着哀求:“祖母,祖母,芊兰知错了,真的知错了!芊兰不要嫁给他,不能嫁给他!您帮帮我,帮帮我!您帮我劝劝父亲,祖母,祖母!就算芊兰求你了!求你了祖母,帮帮芊兰吧!芊兰不要嫁给他,不要……”说到最后,楚芊兰已经泣不成声。她不能嫁给墨君凌,不能…… 老夫人微微皱起眉头,嫌恶的看着楚芊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无情的挥掉了楚芊兰紧抱住自己胳膊的手,冷冷道:“国公爷说的对,也惩罚的好,既然你已经做出这种事情,就必须嫁了!你自己都不知道爱惜自己,凭什么让旁人去爱惜你!如果你不嫁,此事传扬出去,你父亲怎么面对满朝文武,天下百姓?!一个连女儿都教不会的大臣,皇上怎么敢派重大的事情给他,怎么会信任他做其他的事情?!你不要求我,求我也没用!不能因为你,毁了定国公府的前途!” 不能因为你,毁了定国公府的前途…… 不能因为你,毁了前途…… 老夫人无情伤心的话字字如针扎进楚芊兰的心里,她一下子愣住了,双手连摇动都忘记了,就这样怔怔的注视着老夫人嫌恶的表情,好半天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不!不——祖母,祖母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不管我,我是你的孙女啊!”这是唯一一点希望了,如果连老夫人都不帮她,她就非嫁不可了……不行,她怎么能嫁给一个深恶痛绝的人呢? “从今以后,你不是我孙女!我没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孙女,你就是我定国公府的耻辱!”老夫人努力的让自己不要心软,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这都是楚芊兰咎由自取,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怪不得旁人!这种心情她能理解!这朝堂争斗,后宅争斗,容不得半点差错,否则,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天的一切,都是她楚芊兰自作自受!虽然这里面有很多疑点,可是她已经不想去追究了!太累了,太累了!有楚芊兰在的一天,这府里都不会安宁了! “祖母……你……”楚芊兰不可思议的看着老夫人,万万没想到老夫人居然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同样是孙女啊,为什么她对楚芊凰那么好,对她就这么残忍?为什么?!这公平吗?她费尽心机,机关算尽到头来,就是这样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吗?她不甘心啊! 见老夫人和定国公态度决绝,安嬷嬷忙招呼过来四个身强体壮的家丁,拽住不依不饶的楚芊兰,死命的将她往外面拖。 “祖母……祖母!你不能这样,祖母!”楚芊兰撕心裂肺的呐喊着,眼底仍然带着一点点期望,拼命安慰着自己,她是老夫人的亲孙女,她不会坐视不管的,一定不会的,不会的……她只要一个机会,一个机会就好,她要去找月凌殇,她去求月凌殇帮她,哪怕是在他身边做个服侍的侍女也好,她心甘情愿! 可是老夫人却压根不看她一眼,将脸扭到另一边,无情,冰冷。渐渐的,楚芊兰放弃了所有无谓的挣扎,任由家丁将她拖出去。当她消失在门口时,双眸射出极其阴冷而狠毒的光芒,那股怨恨几乎能将眼前之人吞噬殆尽。 当看到楚芊兰眼神的那一刻,芊凰心下一紧,隐隐的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那眼中,充满了深深的仇恨,就好似一头濒临死亡边缘的野兽,放弃了困兽之斗,可即便是死了,也要拉着眼前之人一同陪葬。 难道说,楚芊兰还不肯放手,宁愿破罐子破摔,又有了什么新的打算不成? “祖母,让晚晚服你回房歇息吧。”芊凰先把这些想法甩到一边,乖巧上前扶住了老夫人的右手臂,笑道。 “嗯,果真还是晚晚最贴心,最懂我的心事,不像那些个总惹事的,送走一个又来一个,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老夫人点点头,对于芊凰的乖巧懂事很是满意,而她最后一句话是刻意说给楚芊颜听的。 眼下只剩下楚芊颜和楚芊凰楚芊雨,芊凰定是个好的,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楚芊雨在那场意外中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可能这样了此一生也说不定,而楚芊颜性子毛躁,胸大无脑,还是不得不防,以免她成为第二个楚芊兰。 而芊凰和楚芊颜相见形拙,立见分晓!表面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楚芊兰没了娘亲,到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替她说话,都是冷眼旁观,讥言讽语,果真人心是变的最快的。芊凰冷冷一笑,冰冷的笑容被掩盖在了老夫人看不到的地方。 见芊凰和老夫人离开,二姨娘上前搂住定国公的胳膊,温柔的给他顺气,还不忘好好配合芊凰:“好了,老爷快别生气了,妾身曾经提醒过你,让你不要太过信任旁人了,多留个心眼,你还不听,现在还出事了。好了,米已成炊,老爷就别再为这些已成定局的事烦恼了,妾身那里有些郡主送来的好茶,妾身给你泡点喝,看看能不能消消气。” “嗯,好。”定国公点点头,和二姨娘一起离开。 “娘亲……”待众人都离开,楚芊颜这才怯怯的开了口。 “罢了,先回院里吧,待会儿备些礼品,娘亲要去看看芊雨怎么样了。”五姨娘冷漠的打断了她,转身就走,提到楚芊雨的时候,眼底愧色难掩,看得楚芊颜肝火更盛,红唇紧抿。 该死!以往娘亲从未把楚芊雨放在眼里过,现如今却是隔三差五就往栖月苑跑,说上去是巴结巴结楚芊凰,可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娘亲不过是找个恰当的借口探望楚芊雨罢了! 敢挡她的路,哪怕是一母同胞的妹妹,她也没打算放过! 楚芊雨若是一直不醒还好,她也许会念着一母同胞的份上饶她一命,可若是她命大醒了嘛……那在清理掉楚芊凰之后,就要轮到她了…… “好。”红唇扯出一道残忍的弧度,楚芊颜快步跟了上去,脸上的怯色全部退去。 …… 闹剧收了场,芊凰在送回老夫人后,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也和灵犀一同离开。 “小姐,我们快回去吧。”见芊凰有些发呆,灵犀忙挽住她的胳膊,拉回了她的神思。 “嗯,走吧!”芊凰微微点点头,一边猜测着楚芊兰最后那个眼神所隐含的意思,一边和灵犀回到栖月苑。 然而还没到门口,远处就传来了湘儿焦急的呼唤声,似乎还夹杂着兴奋,待走近了才依稀听清她口中的话—— “小姐!七小姐醒了!” 雨儿她……终于醒了?芊凰此刻也觉得有些欣喜,脚下的步子忍不住加快,脸上露出几分期待和急切的神色,脑海里一度划过那句话—— 雨儿醒了。 在服用了圣心丸后久久没有苏醒,今日,终于醒过来了? 加上楚芊兰的事刚刚解决,再加上楚芊雨苏醒的消息,芊凰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如同云开见月明,轻柔的笑意在脸上久久不退。 第一百六十一章 探望芊兰 “怎么样了?”芊凰来到床榻前,看着那仍是没有一丝醒来迹象的小女子,不由地蹙了蹙眉,将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那冰凉的肌肤,雨儿的状况与往日无异,还是这样安详的睡着,湘儿也不是毛躁之人,为何方才会那般欣喜的告诉她雨儿醒了? “回小姐的话,七小姐方才分明醒了啊,还对着奴婢张了张嘴呢,怎么会……怎么会又变成这样了?”湘儿有些困惑地看着那张雪白的面容,有些摸不着头脑,使劲晃了晃脑袋,仿佛刚才都是自己的幻觉一般不真实。 醒过了?那可比以前的情况好多了。看着这张平静的面孔,芊凰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本以为会习以为常,可每每触碰到她的皮肤,她就会忍不住心里一颤。若是当初她救了雨儿,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灵犀,去打一盆水,湘儿,你帮我把雨儿扶起来。”芊凰轻声吩咐道,生怕吵到了那正在沉睡的小女子,每一个动作都很轻柔。两人应了一声,灵犀转身出去打水,湘儿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上前轻轻扶住了楚芊雨软绵绵的胳膊,心里七上八下。 “动作轻点儿。”芊凰小心翼翼地把楚芊雨的身子扶起来,轻轻倚好,在她的后背处垫了一个软绵绵的绣枕,生怕她被硬物硌着,这几个细心的动作看得湘儿鼻头一酸,忍不住劝道:“小姐,七小姐一定会醒过来的,你放心吧。”看着这清雅的女子脸色微微苍白,湘儿心疼不已,小姐为七小姐能够苏醒操碎了心,可七小姐却是一点点苏醒的征兆都没有…… “若是她永远都不会醒过来,倒也好了。”芊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眼神无比轻柔,恍若一阵轻风拂过树梢,带下一片花雨,纤细的玉指轻轻滑过楚芊雨冰凉的肌肤,真实的触感从她的指尖直达心底,阵阵的酸楚。 “小姐,你……”小姐不是希望七小姐早些醒过来吗? 芊凰细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把这沉睡的小女子鬓边的乱发细心地挂到耳后,目不斜视,幽幽道:“永远不用醒过来,不用再面对世间百态,不用再看尽人情冷暖,不用再经历尔虞我诈,在安详的世界里平平淡淡,幸幸福福地过上一生,又怎不是一件奢望?” “可是小姐,若真是如此,我们每个人活着的意义在于什么?”湘儿微微前倾着身子,她很不理解,小姐为何会有这种想法,每个人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七小姐这样沉浸在梦中,永远不醒来,有什么好? “意义?”芊凰喃喃着这两个字,从她重生的那一刻起,活着的意义便只剩下复仇了吧,楚芊雨是幸运的,她可以选择自己日后的道路,可以选择永远不再面对这些,而她不能,她不能坐视沈家的安危于不顾,她不能眼看着沈芊柔在自己的位置上作威作福而无动于衷,她更不能看着司徒瑞算尽天下成为那天下一统的皇帝! 这就是她活着的意义! “小姐,水打来了。”这时,灵犀掀开珠帘端着一个银盆走了进来,芊凰淡淡扫了她一眼,伸手接过来,从热水中捞起汗巾,轻轻擦拭着楚芊雨冰凉的脸颊,面无表情,除了眼底是不是流露出的心痛,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月凌殇止步于窗外,看着屋内这一幅画面,突然失去了进去的勇气,看着她内疚心疼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要将她揽进怀里。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已经到了如此陌生的地步? “拿下去吧。”芊凰重新将汗巾丢进盆里,灵犀立刻上前拉住湘儿,两人一同把周围收拾好拿了下去,手忙脚乱的端着盆拿着杂物,这个时候,谁也不想打扰芊凰,因为每每到这个时候,小姐身上散发的气势就无比森冷压抑。 突然,不等两人离开,这原本沉睡之中的小女子就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沉吟:“额……” 啊?!“雨儿?”芊凰忙一把扶住楚芊雨慢慢下滑的身子,伸手将锦被裹到她身上,另一只手细细的把着脉,清晰的跳动声一下一下,敲进了她的心里,原本一片死寂的眸中染上几分难以压抑的喜色,“灵犀,你们先出去,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奴婢明白。”灵犀二人相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喜,两人齐齐退了下去,脸上都带着安心的笑容。 七小姐终于醒了,太好了…… “娘亲,娘亲……不要抛弃雨儿,不要抛弃雨儿!”这原本安静的小女子突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身上的锦被被踹开了大半,芊凰忙一把按住她,温声细语的安抚她:“雨儿,雨儿,是五姐,别怕,别怕,五姐在这儿呢。”对眼前这名小女子,芊凰总有一种特别的温柔,在她温声的安抚下,楚芊雨慢慢平静下来,呼吸也慢慢均匀起来。 看着她慢慢转红的脸色,芊凰只觉得喜上眉梢,小心翼翼地搂住楚芊雨,带着几分姐姐特有的温柔宠溺:“雨儿不用怕。” “五姐姐……”楚芊雨眼前滑下一滴浊泪,脑海中划过几丝理智,“冷,雨儿好冷……” 芊凰的眼眶有些发酸,搂住她的手臂又用上几分力道,将她的脑袋埋进自己的怀里,温柔熟悉的熏香在楚芊雨鼻端缓缓萦绕,让这一脸伤怨的小女子慢慢平静下去,安心地享受着她怀里的温暖,身上的冰冷一分分的退去。 不知过了多久,楚芊雨才慢慢抬起头来,抬起了沉重的眼皮,熟悉的星眸一点点睁开,看着眼前有几分疲态的女子,心里有几分愧疚。 “五姐姐,这些日子,雨儿是不是麻烦你了……” 她本想要就这样做个了断,谁知还白白给五姐添了麻烦,其实她这些天都是清醒的,无奈根本睁不开眼睛,听着耳边温柔的低语和内疚的语气,她总是在心里默默流泪,如今……终于醒了,她要怎么跟五姐开口呢? 看着芊凰毫无埋怨之色,楚芊雨更觉得心中愧疚,忍不住垂下了头:“五姐姐,其实……雨儿是故意撞柱的,不曾想……” “好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好好休息,过一会儿五姨娘会来看你的。”芊凰笑着打断了她,那日的事已经过去了,她不想再追究原委,更何况,现在还有更重要的是要她去做。 嗯。楚芊雨乖巧地点了点头,身子向下一缩,重新拉好了锦被,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甜甜笑道:“等雨儿好起来了,一定会听五姐姐的话,再也不做傻事了。” “好孩子。”看着她乖巧懂事的模样,芊凰更觉得一阵心疼,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就要快点好起来,五姐还要带你去赏花游玩呢,可不能就这样躺着啊。” “那是当然啦。”楚芊雨巧笑着,转过身去不久后,就发出了均匀的鼾声。芊凰微微一笑,伸手替她掖了掖锦被,便转身掀开珠帘走了出去。 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她的心情豁然开朗,看着明朗的天色也露出了几分温柔的笑容。 “走,我们去看看楚芊兰。” 还不等灵犀反应过来,芊凰就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朝院外走去,有些事……她还是要和楚芊兰说清楚的。 “哎……小姐,等等奴婢!”待灵犀反应过来,芊凰已经走远了,她忙提起裙摆追了过去,湘儿哼着气,真是的,明知今天事情多还穿这么件繁琐的襦裙,待会儿追不上小姐才有她好受的。 小姐的步子可不是一般的快,更何况方才小姐可以说是急匆匆地就走了,只怕灵犀不跑上一截是追不上了。想到这儿,湘儿衣袖掩面偷笑了几声,俏生生的脸蛋露出几分可爱的笑容。 她院中的人,果然一个个的都很有趣。月凌殇斜倚在院门口,看着那抹渐行渐远的素色,眸光一沉,身形一闪便跟了上去。 “小姐,小姐息怒啊。”还未进迎兰苑,就听见一声声劝慰从里面传出来,芊凰和灵犀对视一眼,朝院门走了过去。 刘嬷嬷一看是她,立即换了个脸色,满面堆笑道:“呦,郡主大人怎么来了?可是来探望三小姐的?” “嗯,三姐可在?” “在在在,郡主大人真是善良啊,这个时候还来探望三小姐,真让老奴佩服,老奴这就把锁打开,郡主请稍等。”刘嬷嬷讨好地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串钥匙,三下五除二的打开了金锁,身子弯成了九十度,巴结的领着芊凰往里走。 “郡主大人,只怕三小姐心情不太好,您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别坏了您的心情。”越往里走,楚芊兰的谩骂声和明珍的劝说声就越响,看来这迎兰苑的隔音能力是不怎么样,这么远都听得见,没有一点秘密可言。 “嬷嬷先走吧,小姐与三小姐有话要说,老夫人那边,请嬷嬷多费心。”芊凰给灵犀使了个眼色,这机灵的小丫鬟立即从袖中掏出一小袋银子塞进刘嬷嬷怀里,刘嬷嬷精明的眼眸扫了一眼灵犀,立刻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笑容更甚:“那是自然,灵犀姑娘实在是客气了,这是老奴应当做的,郡主想说多久,就说多久,老夫人那边,老奴自有交代,郡主尽管放心。” 嗯。芊凰满意地点点头,见刘嬷嬷臃肿的身形消失在院外,才对着灵犀挥了挥手:“灵犀,你守在这儿,我先进去,要是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要轻举妄动。”她可不认为楚芊兰见了她还能保持冷静和理智,不发疯就不错了,她可不希望被任何人干扰她们的“交谈”。 “小姐尽管放心,奴婢明白。”灵犀退后几步,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芊凰这才放心地推开那扇房门,抬步迈了进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拿她试毒 门窗紧闭,分明是大白天,却只靠着桌角那抹微弱的烛光照明,芊凰前脚刚迈进去,就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森寒,双眼无法猛然适应的阴暗让她的眼前暂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靠着手感慢慢合上身后的房门,阻断了那渗透进来的光亮,较为宽敞的屋中在烛光的摇曳下散发出诡异的气息。 芊凰深吸了一口凉气,双眼暂时适应了黑暗,屋内的大概构造和用具慢慢呈现在眼前,却是空无一人。 她上前去轻轻碰了碰桌面上明明灭灭的烛台,心里微微一动,伸手避开蜡油将其端起,迈着碎步往里屋走,每一步都极其谨慎小心,轻微的风动让本就微弱的烛光更加摇曳,这清雅的女子微微蹙了蹙眉,手指停在已经蒙了灰尘的珠帘上,静静聆听着里面传出的动静。 半晌,恶毒的谩骂声才再度传进她的耳中:“贱人!楚芊凰,好一个心思歹毒的贱丫头!居然用这种方式逼我就范!” 楚芊兰披头散发,狼狈地坐在梳妆台前,借助着几个烛台明灭的光亮才勉强看清铜镜中的自己,原本姣好的面容早已狰狞起来,淡雅的妆容也花掉了,对于这种被禁足的情况她怎会不熟悉,可是那种冰冷的压抑却是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只能用这种打砸谩骂的方式来掩盖自己的慌张和无措。 不会就这么结束的!她相信,一定会有人来帮她的!她怎么会就这样轻易输了呢?这一件件事,她就觉得好像身处于梦境之中,只是一场一触即碎的梦境,楚芊凰,那个歹毒的贱人!竟然使出那种卑鄙下流的手段,无耻! “小姐,你冷静些。”明珍在一旁呜咽着,看着眼前这俨然已失常态的女子,心疼不已,“事已至此,你要为自己考虑啊,三殿下虽然失势,好歹也是皇族,不会辱没了小姐的……” “你懂什么……”楚芊兰慢慢安静下来,松开了揪扯头发的双手,看着那双在烛光的映衬下多了几道红痕的手,眼眶一酸,“不会辱没?墨君凌只怕是恨毒了我,我嫁过去,能有个什么好下场?”她的目光悠悠落在潮湿昏暗的地面上,暗淡的烛光下,一切都仿佛梦境般虚幻摇曳。 “小姐……”“罢了,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楚芊兰昂起脑袋,空洞的双眸注视着昏暗的墙壁,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楚芊兰心里咯噔一下,右掌一拍,猛地站起身来,恶毒的目光朝着珠帘外射去,嘴角扬起一抹阴冷的笑容,“贱人,怎么,终于舍得来看我一眼了?” 芊凰冷冷一笑,面无表情地一步步上前去:“三姐看上去好生狼狈呢。” “停!别靠近我!”这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女子再一次控制不知自己的情绪,冲着她嘶吼起来,“狼狈?楚芊凰,我狼狈都是拜你所赐啊!” 芊凰平静的脸上划过一抹讥讽,眼神之中带着几分嘲弄,倒也慢慢停下来脚步,看着这俨然失态的女子:“三姐说的话,妹妹听不懂。” “不懂?”楚芊兰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苍凉,“楚芊凰啊楚芊凰,我还以为你有多光明磊落,原来竟是敢做不敢当么?你敢说我和墨君凌的事与你无关?你敢说那封信不是你杜撰出来的?你敢说我这一切不是拜你所赐?!”话到最后已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放过我?我自认没有招惹过你吧,楚芊凰,你为何如此就容不下我好好活着?!” “容不下你?”芊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三姐这话不对吧,想必三姐比谁都清楚,有时候胜负就在于一念之差,我若是一时心软饶了你一次,下一秒,很可能就会变成你的阶下囚。若是我当真放过你,三姐就肯定,下一秒不会对我动手么?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妹妹还是懂的。” 楚芊兰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狰狞无比,眼神却有几分闪烁:“若是我,绝不会轻易饶过你!楚芊凰,你可想好了,留着我这条命,将来,倒霉的可是你自己!”她俨然失去了理智和人性,“我活着,一定会亲眼,看着你生不如死,看着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只怕要让三姐失望了,你不会等到那一天的。”芊凰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你也——不会有那样的机会。” 楚芊兰脸上癫狂的笑意一分分的收敛,语气中带着几分轻颤:“你想做什么?”话语间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提防地看着眼前风轻云淡的女子。 “怕了?妹妹还以为三姐早已不惧生死了呢。” “死?我当然不怕,我怕的是,没有机会看到你生不如死的模样!”楚芊兰仍然嘴硬着,双手却微微颤抖,她绝对不能给这丫头服软!“哼,楚芊凰,你可别以为你赢了我,我只是短暂禁足而已,等我出去了,做了皇妃,一定将这一切千倍百倍的返还给你!”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执迷不悟。”芊凰遗憾的摇了摇头,这个小小的动作看得对面的女子又露出几分惊恐的神色,后背已经地上了冰冷的墙壁,冰凉的感觉从脊背阵阵涌入心田:“你……你做什么?我,我可是未来的皇妃,你不能拿我怎么样!” “我也没有说要怎么对你啊。”芊凰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瓷瓶,楚芊兰眼中顿时一沉,想要后退却发现身体已经抵到了墙壁上,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女子,就好似来索命的鬼一般令人心颤:“你别过来!别过来!” 呵。芊凰冷笑一声,很是不屑,说到底不过是嘴硬死撑着罢了,对这样的人,不需要心慈手软,因为只要你松一口气,下一秒她就可能反咬你一口,让你万劫不复! 这时一边的明珍不要命的扑过来,死死护在楚芊兰身前,身子也打着颤:“郡主!小姐现在是圣旨赐婚的皇妃,你,你不能这样对她,这,这可是重罪!” “三——皇——妃?”芊凰一字一句地咬在口中念了一遍,抬眸间楚芊兰竟是从她的眼中看出了无边的嘲弄,这慢慢平静下来的女子暗暗捏紧了拳头,恨得牙痒痒。这个贱人,每次都能准确的找到她的软肋,明知她不情愿做这个所谓的皇妃,还故意拿这个事实来刺激她,该死! “成亲的日子……好像就在半个月后呢,怎么办呢?”芊凰把瓷瓶放在手中把玩着,看似无意地喃喃道,却是一字一句如针刺般扎进楚芊兰的心坎里,一颗心仿佛沉入了深渊。 半个月后……竟然这么快,岂不是让她连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见眼前细光一闪,芊凰手中的瓷瓶不知何时打开了瓶塞,从侧面准确无误地洒到了楚芊兰身上,从头到脚沾满了这种细碎的粉末,甚至散发着淡淡荧光,看上去极为可怖。 “啊啊啊——楚芊凰,你居然敢对我动手?!”楚芊兰拼命的喊叫起来,衣袖扫下了所有的首饰瓷器,噼里啪啦摔了一地,仍无法掩盖掉这女子惊恐的尖叫声,“贱人!贱人!你都做了什么?” 芊凰微微挑了挑眉:“三姐先别急,这药粉,暂时不会发作。” 暂时不会,那以后呢?!楚芊兰拼命用衣袖拍打着身上,可这些药粉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透过衣物钻进了皮肉里,而大部分洒在脸上的药粉也慢慢消了下去,融进肌肤之中。 楚芊兰不断尖叫着,却是一句求饶的话都不肯说:“楚芊凰,你最好马上杀了我,给我下这种慢性毒……我保证出去之后把你千刀万剐!” “谁说这是慢性毒?”芊凰却是没有理会她的尖叫威胁,反而冷冷地挑了挑眉,“三姐等着吧,这是我送给三姐的,大婚之日的大礼呢,一定会很有趣。”她的眸间冷得如同天山上的冰块一般,让人望一眼也能哆嗦好几天,楚芊兰只觉得呼吸一滞,下意识地身子一软,被明珍再次护住,浑身瑟瑟发抖。 “你……歹毒的贱人!” “姐姐过奖了,妹妹哪里即得上姐姐十分之一的狠毒呢?”芊凰眼底闪着冰光,“哦,对了,这是妹妹新调制出来的毒药,至于会不会有些副作用,还不知道呢,也许药效,比妹妹想象的还要好也说不定,就麻烦姐姐帮妹妹试试吧。” “你!你……祖母不会放过你的!父亲不会放过你的……”楚芊兰帮所有能搬的人都搬了出来,仍是没让对面的女子变一下脸色。 “那妹妹就拭目以待了。”留下这么一句话,芊凰拂袖转身,作势就要离开。 楚芊兰双手微微颤抖着,狼狈的面容渐渐变得惨白无色,口中传来凄惨恐怖的笑声:“哈哈哈哈!楚芊凰,你这是要拿我试毒?!”好狠的心肠啊,她清雅,大方,端庄的形象,根本都是装出来的! “是又如何?”冷漠的笑意扬在嘴角,红唇一勾,芊凰的声音如钉子般砸进楚芊兰的心里,“三姐,我奉劝你,不要在祖母身上动什么小心思,否则,第一个不放过你的,就会是父亲。” “你……”心底的小心思被拆穿,楚芊兰一下子卸去了所有的伪装,连惊恐都忘记了,满脸的不可思议。这贱人是什么变的?为何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算计之内? 第一百六十三章 身死之谜 “看来以往是妹妹高估三姐了。”芊凰嘲弄地扬了扬嘴角,看着楚芊兰愈发阴沉的脸色,笑道,“原以为姐姐算是妹妹的一个对手,不曾想,却是这般不堪一击,真是无聊透顶。” 什么?楚芊兰此刻恨不得用目光把芊凰凌迟处死,无奈身上有眼前之人下的毒,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握着手臂,惊声道:“楚芊凰,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屡次三番地害我,将我至于万劫不复之地,难道只是为了找一个对手吗?!”可笑至极!都到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连一句实话都得不到! 面前的少女一身素装,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肃杀之气,此刻正冷冷的看着她,一字一句质问道:“说,你是不是还有后招?” 她怎么知道的…… 楚芊兰的眼珠飞快的转动着,好在,楚芊凰还不知道她的后台,那就意味着,她还有机会!当然不能够说出来。想到这里,她立刻把头扭到一边:“……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是祖母的事,放心,我还没有到弑亲的地步。” 听着她拙劣的谎言,芊凰冷哼一声,在她面前装傻?“楚芊兰,念在姐妹一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芊凰猛然上前指尖用力一弹,只听咔擦的骨裂声,楚芊兰的食指被捏碎:“即然这样,我就给你提个醒,老实说吧,我娘亲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啊!”楚芊兰痛得仰到了椅背上,衣衫已经脏的看不出原色,左手食指已经软成一块肉皮,大声叫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娘亲的死……不是上一代人的秘事么?!” 啊——又一声痛呼划破上空,左手的无名指被捏碎,此刻芊凰脸上眼底没有一点感情和温度,像看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样盯着她,没有一点温度的声音再次响起:“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其实从很早前她就开始怀疑了,怀疑顾雪英的死不是那么简单,老夫人的逃避和自责,孟氏的怨恨和心酸,定国侯府雄厚的家世和背景,这一切都好像一个精心策划过的阴谋!血毒,何其珍贵的毒药,不是只有金钱就能够买到的,纵然定国侯府家世再显赫,家财万贯,在这医术毒术较为落后的月国,也毫无可能买到这种毒药且用在一个对他们产生不了半分威胁的姨娘身上! 那一日二姨娘拿来的点心也恰好被她验出了血毒,而当时孟氏的势头已经走入了下坡,定国侯府和孟氏本人不可能再去费尽心机用如此珍贵的毒药去害一个对自己毫无威胁的人,而下此毒的明柳,是三姨娘安插在二姨娘身边的人,这血毒……必然与三姨娘脱不了干系。身为三姨娘精心栽培的女儿,她可不信,楚芊兰一丁点都不知道! 虽然顾雪英与她毫无关系,可却是这具身体的生母,她的潜意识里,早已把这位没有见过面的妇人当做了母亲,占了楚芊凰的身体,有些事,还是要替她调查清楚的,否则她怎么有资格用这具身体如此潇洒的活着? “三姐倒是嘴硬得很啊。”芊凰微微俯下身子,看着楚芊兰满头的冷汗和死忍疼痛的表情,嗤笑道,“我也不想为难你,只要你说出来,我可以放过你这一次,可你要是不说么……”她顿了顿,嘲弄道,“不知三殿下对一个全身瘫痪的女子感不感兴趣……” “住嘴!”楚芊兰大喝一声,已经隐忍到了极致,十指连心,手掌撕裂般的痛楚一分分刺入心底,她忍受不住地瘫软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的气势,无力道,“我说。” 芊凰微微挑了挑眉,顺势坐到另一边冰冷的床榻上,看着在一边呆若木鸡的明珍,冷笑一声:“说吧。” “这毒……”楚芊兰还有些担心芊凰下在她身上的毒。 “我说过,不会太快发作。”声音依旧冰冷透骨。 楚芊兰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下断指的疼痛:“其实关于这件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娘亲生前只与我断断续续地提过几次,四姨娘的死……只是个诱饵。” “诱饵?诱引谁?”芊凰蹙了蹙眉,突然想起湘儿所说的,大概顾雪英生前也在极力促使毒素在体内扩散吧,这样她人不知鬼不觉地提前死去,那些人打的算盘也就落空了,可是……她在保护谁呢? “我也不知道,娘亲没有和我提起过这个。”楚芊兰遗憾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当年的事,定国侯府不过是娘亲的挡箭牌,真正拿出那种毒毒害四姨娘的人,是我娘。” “三姨娘是从哪里得到的那种毒药?” “我……”楚芊兰的眼珠咕噜一转,口不对心地摇着头道,“我不知道,这样的事,娘亲也不可能会告诉我。” 是吗?芊凰直起身子来,没有再去看她,她知道,这些线索已经够用了,就算她威胁楚芊兰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也不保楚芊兰会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丧失理智的事,再加上她现在还有另一层身份在,先见好就收吧,日后,一定还会有机会。 “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扔下这么一句话,芊凰就转身离开了这个阴暗的小屋,留下一脸黯然的楚芊兰和呆若木鸡的明珍在原处愣神。 “小姐……”半晌,明珍才怯生生地开口,“你真的……” “我才不会告诉她实情。”楚芊兰冷冷的扬起一边唇角,“那是我最后的底牌。” “可是小姐……姨娘她已经去世了,你……” “不必多虑,他一定会帮我,等我出去,楚芊凰一定讨不了好,她下在我身上的毒,只要一时不致命,见到了那人,就算不得什么了。到那时,我一定要她把我受的苦百倍偿还!” 阴冷的烛光摇曳,忽明忽灭烛焰映衬下,一张苍白无色的脸蛋上满是寒意和阴冷。 “楚芊凰,我不会放过你的……” 门外,灵犀不停地徘徊,低着头喃喃自语,时不时听着从门内传出来的打砸吼叫声,一个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灵犀。” 突然,熟悉的温婉声线在耳边响起,灵犀猛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安然无恙的清雅女子,鼻头一酸,身子扑了过去:“小姐,你可出来了,担心死奴婢了!” 傻丫头……芊凰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我这不是没事吗?好了,我们快回去吧,被人看见了不好。”话虽如此,可现在还有谁会来探望楚芊兰?不过是一句口头上的安慰罢了。 “嗯。”灵犀重重地点了几下头,转身间,一道黑影从墙后猛地射出,速度快的肉眼看不清楚,转眼间消失在了拐角的尽头。 “灵犀,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芊凰蹙了蹙眉,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却让人看不真切。 “奴婢没有啊,小姐,这是不是出现幻觉啦?” “也许吧。”芊凰有些怀疑的看着堆满灰尘许久未曾清扫的拐角,一抹莫名的情绪从眼底划过。 “……走吧。”莫不会……是他? 栖月苑中,木质的门被慢慢拉开,芊凰先探进身子,果真见檀木桌边坐着一个慵懒的身形,心里一紧。 “啊?”灵犀和湘儿跟着探进身子,看着眼前这一幕瞪大了眼睛,湘儿用手指着那一脸狡黠的少年,一字一句道:“小姐……那是……月少爷?”怪了,他是怎么进来的? 芊凰无奈的笑了笑,月凌殇连皇宫那样戒备森严的地方都进出自如,更何况这小小的国公府呢?自然是熟门熟路地就来了,难不成还要给湘儿说上一声?那才是怪了。 “你们先下去吧,我和月少爷有话要说。”芊凰屏退了二人,轻轻将门拉上,与迎兰苑不同,和煦的阳光洒进敞窗的小屋里,为精制的装饰平添了几分暖意。 “凌殇,又有什么事?” “为何我就不是来与你叙旧的?”月凌殇挑了挑眉,看上去心情不错,眼底掠过一抹促狭的笑意。 “别装了,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连捎信都没有,出了什么急事?”芊凰面无表情地把话接过来,双眸注视着月凌殇的面部,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不自然。 “呵呵……”月凌殇尴尬的笑了笑,又换上了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冲她微微一笑,“你可知五日后是什么日子?” “不知。”直截了当,毫无周旋的余地,干干脆脆地两个字,让月凌殇微微一怔,也不得不收起这副慵懒的模样。 “五日后,是姐姐的忌日。” 忌日二字一出,芊凰的脸色瞬时间一变,眼底掠过一抹浮光掠影般的伤痛沉重,樱唇微微抖动:“琉姐姐的……忌日?”她竟然忘了,这个因她而死的可怜女子,她本应是天之骄女的,却是在一座孤岛上了此一生,甚至连最引以为傲的皮囊都没有留下…… 森森白骨,凄绝笑容。一幕幕,倒映在芊凰脑海中,带动起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阵阵席卷心底。 “晚晚……”她沉重痛苦的模样让月凌殇心疼不已,伸手揽过她娇小的身躯,将她的脑袋按到自己的怀里,轻声安慰着,“别伤心了,我都从悲痛中走出来了,我还有你,你也还有关心你的人,放下这一切,好吗?” 放下?熟悉的莲香在鼻端萦绕,芊凰眼眶一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放下一切?仇恨,众叛亲离的痛苦,这些……都要放下?放下被欺骗的痛恨,放下亲人为自己而死的仇恨,放下被众叛亲离的痛苦?她有血有肉,又怎会对这些无动于衷? 她做不到!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兰颜合作 芊凰一把推开了月凌殇,眼底晦暗不明:“凌殇,我和你不同,我欠你的,上辈子,也许再加上这辈子,都还不清了,而司徒瑞和沈芊柔欠我的,他们也同样还不清!这条路,我是一定要走下去的,而你……你并没有必要为不值当的人放弃自己的前程。” “还债?前程?”月凌殇猝不及防间被推出去几步,听她如此说,眼底闪过几道浮光掠影般的碎光,带着几分挣扎,“我的世界里,从来只分心里和身外,你已经走进来了,为何每次都要撇得如此干净?”他的语气中夹杂着苦涩的韵味,上前一把抓住芊凰的手腕,慢慢扼紧。 “你不欠我什么,那都是我自愿的,你放不下仇恨,我可以陪你,等你,陪你到报仇雪恨的那一刻,等你回心转意!”少年的语气中透着坚定和沉重,血色的眸中一片清冷执着。 芊凰怔了一怔,正要说什么,却是被对面的少年借助手腕的力道一拉一扯,再次跌进了那个萦绕着莲香的怀抱里,令人安心的香气和温暖……芊凰没有再挣扎,慢慢阖上了眼眸。 回心转意?也许……会有那个时候吧…… 淡淡的香气在两人之间萦绕,许久,芊凰才慢慢挣开他的怀抱,美眸紧紧盯着他,果真从他眼底看到了犹豫和心痛的神色:“怎么了?可是还发生了何事?” “给你!”不知是不是不想正面面对这个话题,月凌殇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放到芊凰手中,道,“这是残影在孟氏衣袖中发现的,看来,她又把主意打到了你头上。” “哦?”孟氏?芊凰微微蹙起眉头,缓缓垂眸看了看手中的薄纸,几行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 最先看到的,就是最上方的“命格”二字,然而下面却稀稀拉拉只有几行字迹,寥寥草草却没有切入正题,芊凰不由得心生疑虑,抬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没有说到她的命格,而只是写了几行占卜的术语? 月凌殇也遗憾的摇摇头:“我也看不懂这些术语,不过可以笃定的是,这和你有莫大的关系,只怕这次太后寿辰上也是暗潮汹涌,你要当心。” 芊凰低低的应了一声,突然听出了话中不对劲的地方,猛地抬头对上了他那双躲闪的双眸,道:“你呢?你不去寿辰宴?”月氏一族是两大家族之一,皇族怎么可能没有递出邀请函?唯一的可能便是他自己回绝了邀请。 “我……放心,到了那天,你就知道了。”月凌殇狡黠的笑了笑,“好在心璃会准时到场,至少,我也能放心一点。” ……芊凰长舒了一口气,嘴角轻勾:“她……怎么样了?” 不用说,月凌殇也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只见这清冷的少年嘲弄地笑了笑,嘴角扬起一抹凉薄的笑意:“沈芊柔,只怕是彻底失宠了,云国后宫佳丽三千,她今后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了。” “司徒瑞性子高傲要强,又岂会允许自己的女人给他面子上抹黑?”芊凰冷嗤一声,“那些失败的选手,回国后只怕也没什么好下场。” “晚晚果真了解他,孟氏……你打算怎么处置?” 她?芊凰有些讶异:“我自有主张,总不能事事都倚仗你来帮我。”这份好意她心领了,但她不打算让孟氏死的太容易了,看着自己的女儿给她卑躬屈膝,看着她一点点毁了她心爱女儿的前程,才是给予孟氏精神上最大的打击,足以让她一蹶不振,到那时,替这具身体的原主讨了公道,她就彻底摆脱这个身份的束缚了。 定国公府,便也与她无关了。 “随你,七日后,我会亲自来接你。” “……好。” 这一夜,迎兰苑里依旧安静得诡异,楚芊兰就好像被人所遗忘一般,除了按时送入的饭菜和芊凰白日的折辱,竟无一人前来探望她,连楚芊雨的苏醒都不知道,那时候她只听见了各种吵闹和呼喊声,可她自己都中毒自身难保,哪里有闲心去操心外头发生了什么,自然是绞尽脑汁想如何逃出这里。 她不会武功,如此高的墙和老夫人特地安排的把守人,她是插翅难飞…… 她就这么安静的坐在床榻上,如同牵线木偶一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屋内除了明珍忙来忙去的脚步声和烛焰摇曳的光亮,便是一片死气沉沉。 这时,外面的门不知被谁推开了,嗖嗖的冷风猛然倒灌进屋内,楚芊兰本就穿得单薄,如今猛地一惊,也回过神来双目空洞地看向门口。 这么晚了……还有谁会來这里? 楚芊凰吗?她还嫌白日给自己的折辱不够多? 珠帘被一双素手幽幽掀开,在烛光忽明忽灭的映衬下,楚芊兰也瞧得不真切,只是费力的睁大眼睛,下意识地瑟缩着将自己往墙角挤了挤,想到白天发生的一切,不由得神情慌乱。 面前的人静默的将楚芊兰的反应收入眼底,立即讥讽地扬起嘴角,楚芊兰,竟落魄到如今地步了吗?然而她每走一步,都会引得角落的人一阵更为猛烈的颤动。 “三姐?” 熟悉的声音在周围的环境中显得有些突兀,楚芊兰浑身一颤,抬头看向來人的脸,这才看清楚她的模样。 竟然……是楚芊颜,她怎么会来这里? 楚芊兰在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在心底也掀起浓浓的厌恶,回想方才自己狼狈的动作和表情,想必,都让楚芊颜看了笑话去吧。 现在到了这种地步,就连楚芊颜……也特意过來看自己笑话吗?真是可笑。 想到这里,她揉了揉酸麻的腿,倔强地撑起身子将目光移开,一抹讥笑从唇边勾起:“四妹妹这么晚了来迎兰苑,不怕被旁人发现,坏了自己处心积虑经营的好名声吗?” 楚芊颜眼中沒有丝毫反应,对于那番明里暗里的讽刺亦是沒有任何反驳,就那般冰冷的看着楚芊兰,四周安静的让人顿生错觉,以为这一切不过幻境,仿佛一眨眼,这不真切的女子便会融入夜色。 又是一片死寂般的安静,楚芊兰早已熟悉了这氛围,见楚芊颜也不开口,就要出口赶人时,楚芊颜却微微伏下了身子,语气中夹杂着着丝丝透骨的悲凉:“三姐姐,你不必如此防着我,如今芊雨醒了,娘亲一颗心都贴在了她身上,这府中,也早已沒有了你我的位置,你心高气傲,难道甘心就这样作罢,看那贱丫头只手遮天,作威作福吗?” “四妹妹何意?”楚芊兰故意装傻,对于楚芊颜的卑鄙自私,她始终心存芥蒂,不过……精明的眼眸微微一转,这倒是一个机会,只要楚芊颜能想办法让她出去,她就还有机会挽回局势! 只见眼前的女子眸色暗沉,嘴角轻勾:“三姐,不论到什么地步,你我都是姐妹,都是一家人,可是你看那楚芊凰,丝毫不顾及手足之情,把嫡姐赶出了国公府,把你害到如此地步,让我和娘亲离了心,难道,我们还要继续隐忍下去吗?” 一番话,非但没有打动楚芊兰,反倒让她对楚芊颜更为轻蔑。你我都是姐妹?在楚芊华还在府上的时候,她可没有看出楚芊颜有这种良善的心思,不过处处争宠作对,给自己经营个好名声罢了,这样的人,她一向看不起,不过若想从这里出去,还要稍稍利用一下这个没什么心机的女子,收买人心……她还是很拿手的。 突然倒吸了一口气,楚芊兰眸中流淌着一道暗流,嘴角轻勾:“四妹,我们能依靠的,也只有彼此了,若非如此,这苦楚便是不想咽,也不得不咽了。四妹难道愿如此随意任人鱼肉吗?” 突然窗外一道雷光闪过,楚芊颜也在这一刻看清了楚芊兰的脸,眼中的血丝分明,脸色惨白,模样十分骇人。 看到楚芊颜被惊愕住的模样,楚芊兰冷冷一笑:“四妹,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现在我们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里,必须联手才行,否则,怎能斗得过那狡猾的楚芊凰?”说罢,她伸手亲切地拉住楚芊颜冰凉的小手,“我沒有了娘亲,而现在五姨娘眼中也没有了你,我们都是同病相怜,在这偌大的府中,勾心斗角,也只能相互扶持过活了……” 一瞬间,楚芊颜是彻底愣住了,她本是来拉拢楚芊兰的,怎么反倒……像是自己被她说服了?不过不得不说,她的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不过……”楚芊兰看出了她的犹豫,无奈地转了语调,“可惜,三姐被软禁在了这迎兰苑,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日子,也过够了,只怕,三姐也帮不了你什么了……” 楚芊颜眼底立刻扬起一抹惊涛骇浪,犹豫了半晌,终于打定了主意,低头与楚芊兰对视:“此事三姐大可放心,颜儿去求父亲,很快,祖母一定会下令把你的禁足解除!” “好。”楚芊兰满意地点点头,这无疑给她吃了一粒定心丸,楚芊颜,果然是胸大无脑,是个不错的利用对象,等她出去了,一定会好好的,好好的感谢她…… 呵呵。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别庄小住 次日,楚芊兰蜷缩在墙角里忍过了一个寒冷的夜晚,深秋的清晨格外凉爽,许久不曾打扫的屋内阴暗潮湿,不知过了多久,当一缕微弱的阳光从墙壁间的裂纹中渗透进来,这疲惫的女子才缓缓抬起了沉重的眼皮,手臂酸得抬不起来,大概是刚刚清醒的缘故,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甚至还带着重影。 “唔……”“小姐,你醒了?”她刚刚闭了闭眼睛,珠帘就被明珍掀开,而她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古怪:“明珍,你可有打听到什么?” “没有。”明珍听到她的问话,眼底的光芒一下子暗了下去,眼圈乌乌的,半晌才开了口,“刘嬷嬷她……不让奴婢出这个门,奴婢向她打听,她也闭口不言,只说七小姐醒了,让小姐少闹腾些,别给国公府添了晦气……”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楚芊兰眼眸一沉,心里涌上一股悲愤。她也是这定国公府的庶女啊,就因为失了清白,丢了颜面,就要将她置于如此地步么?曾经的慈爱关怀,不过就是建立在她有利用价值的前提之上吧! 如今她失去了价值,就落魄到了连狗都不如的地步!每天的糠菜剩饭,粗麻粗布做的衣裳,都是连最下等的奴才都不吃不用的东西! “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她粉嫩的右拳狠狠砸向桌面,忽然想起了什么,把左手慢慢伸到眼前,血丝,青丝遍布手背手心,食指和无名指的部位已化成一滩软泥,空有皮肉无骨支撑。 楚芊兰的嘴角扬起一抹冷酷的笑容。这可是拜你所赐啊,楚芊凰,我一定会把这些痛苦,加倍偿还给你! 然而正在这时,外面一阵躁动,这冷漠的女子突然面露惧色,身子下意识的又往墙角移了几分,双臂环住双腿,将脑袋完完全全的埋进去,身子发着颤。 而那些脚步仿佛只停留在院外,紧接着,一个绣花鞋踢踏的声音在耳畔回荡,听上去只有一个人,却是每一步都踏在了她的心上,每一步的靠近,都让她忍不住剧烈的颤抖,左手似乎更加隐隐作痛。 楚芊凰……她来了吗? 原以为抬眸会看到那清雅冷漠的女子,谁知这一早,竟是楚芊颜独自一人走了进来,掀开珠帘,那羞花的容颜上竟是添了几分疲惫和无奈: “三姐,走吧,我已经……和父亲祖母说好了。”见到楚芊兰,楚芊颜精致的五官勉强扯出一道温柔的笑容,试图将疲态掩去,这笑容却仍未达眼底。 楚芊兰犹豫了片刻,才恍恍惚惚的让明珍将自己搀起来,膝盖酸麻,不可思议的跟在楚芊颜身后,她倒是不曾想到,楚芊颜会如此顺利轻易的就将自己带了出来,望着久违的天高云淡,她突然有一种放松的感觉,这几日蒙受的屈辱,仿佛在这普天之下烟消云散,晴朗的阳光洒在前方,她颤抖着伸出手去,缓缓探出了屋檐。 温暖,和煦的阳光倾洒在这一双伤痕累累的手上,白皙的肤色已经被伤疤掩盖,而这些丑陋的疤痕,都是她自己打砸东西划伤或发泄时的擦伤没有药物的护理,变成了这幅模样。 望着这双遍布疤痕的手,楚芊兰嘴角浮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对于一名女子来说,除了脸蛋和身体,这双手,也起着很重要的作用,可现在……却变成了这幅模样,红紫遍布的伤痕,化脓血迹凝固的红疤,将她的眼前,映成了一片冷色。 半晌,她才慢慢收回了手臂,冲着楚芊颜微微一笑,森冷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多谢四妹帮姐姐出来,想必四妹还没有看望过芊雨吧,我们去看看如何?” 什么?楚芊颜紧紧扣住手掌,指尖泛白,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一种惶恐和不安。 “也好……”去看看吧,也好,断了她最后一丝念头…… 此时栖月苑外,楚芊兰拉着楚芊颜靠在院落外,将耳朵贴在墙面上,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三姐,这是何意?”楚芊颜抬眸看着她,一脸疑虑,“我们为何不进去?” “难道你想看到一场假象?”楚芊兰冷笑,“听着便是。” “可是……” “嘘——”楚芊兰突然将手抵在唇边,摆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楚芊颜忙住了嘴,学着她的模样将耳朵贴在墙面上,不放过里面传出的任何动静。 “听不到什么啊……”这栖月苑的隔音效果倒是不错。 “雨儿,来,娘亲给你熬了一碗补汤,专程送过来的,也不知你在郡主这儿过的习不习惯,来,娘亲喂你。”这时,里面传出了五姨娘温柔关怀的声音,也让楚芊颜心神一荡,笑容满是苦涩,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雨儿? 紧接着,楚芊雨稚嫩的笑声从里面断断续续地传出,楚芊颜狠狠地攥紧拳头,继续听着—— “娘亲,雨儿可以自己来的……” “不用。”五姨娘挡开了她的手,硬是将汤勺送到她嘴边,“让娘亲补偿补偿你,来,慢点喝。” 吞咽的声音。 “怎么样?好喝吗?“五姨娘的声音里透着期盼的意味。 楚芊雨乖巧的点点头:“好喝,谢谢娘亲。” “你是娘亲最乖的女儿,说什么谢不谢的,以往是娘亲不对。” “雨儿没有怪过娘亲,是雨儿太任性了……”看着五姨娘温柔的模样,楚芊雨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受的苦受的罪也是有了回报的,此刻的甜化尽了所有的苦痛,化为了眼角幸福的泪水。 “怎么哭了?”五姨娘忙放下瓷碗,上前用衣袖替她擦去泪水,紧张道,“可是烫着了?怪娘亲不好,娘亲应该放放再送来的。” “不,雨儿很开心,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 院落外,楚芊颜根本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知道双腿发麻,才缓缓将脑袋无力的挪开了墙壁,屋子里楚芊雨感动的笑声,五姨娘温柔的关怀,此时听上去竟是如此嘲弄刺耳! 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觅死觅活,娘亲没有管她,天天往栖月苑跑,如今楚芊雨醒了,更是一心贴在了她身上,哪里还会管她这个名义上的女儿? 她嘴角苦涩的笑意慢慢被憎恨淹没,眼眸中的悲愤也渐渐被怨毒代替,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以前自己拥有的,不过是娘亲的维护,如今楚芊雨拥有的,是娘亲真正的爱与呵护,原来……自己是如此多余,原来,在这个府里,她本就应该是孤身一人…… 这最令人崩溃的事,无异于是在认为自己得到了全世界的时候,被戳穿自己眼前拥有的一切都是假象…… 可笑啊,她这么多年的巴结讨好,竟比不上一个小丫头自尽的分量大。 许久之后,待她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楚芊兰才慢慢走到她身边,嘴角的笑容很是冷淡,她果然赌对了,这一局,楚芊颜是彻底落入了她的网中,永无翻身之日了。“四妹可明白了?这府上,本无我二人的容身之所,唯有……除掉所有的障碍!” 楚芊颜脸色一敛,转身离开院落数米,才慢慢停下来,脑袋低垂,使人看不清眼底的暗色:“三姐,你可是有什么计划?” “嗯,不过,还要四妹配合。” “如何配合?” “……附耳过来。”楚芊兰嘴角冷冷一勾,低低的说了几句,眼前的女子闻言频频点头,终于露出了几抹喜色。 “好,放心。” 正午时分,定国公坐在书桌前,一边看着手里的公文,一边思索着其中的内容。 就在他全神贯注的时候,陡然响起一阵敲门声。这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定国公很快回过神来,将公文整理好放到一边才道:“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楚芊颜难得换了一身极为素雅的白色衣衫,双手托着一个托盘,款款而入。 “颜儿?有事吗?”看见突然出现的爱女,定国公冷漠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女儿见父亲在书房呆了许久了,怕父亲累着,离午膳还有些时辰,所以特地准备了一些点心给父亲送来!这些点心可都是女儿亲手所做的,父亲可要好好试试女儿的手艺哦!”楚芊雨巧笑嫣然,乖乖巧巧的说着,一边说一边还将手里的托盘恭恭敬敬地放到定国公面前的书桌上。 “好,还是颜儿懂事。”定国公眼底染上一抹欣慰,原以为雨儿的事会让这丫头心生芥蒂,没想到她倒是毫不计较,如此甚好。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精致点心,定国公夹起一块芙蓉糕送进嘴里细细品尝。 香软可口,入口即化,吃在嘴里甜甜的,这十几年里,还是第一次有女儿亲手做点心给他吃,以前他虽说对这些女儿不算太亲,但也是养尊处优,也怕她们累着,受了什么委屈,什么时候颜儿做过这样的粗活,亲手做点心? “怎么样?”楚芊颜紧张地看着定国公,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这些点心,都是那些丫鬟帮她做的,她尝着还说得过去,但愿不会让父亲反感……不管怎样,三姐交代的事,她一定要办好! “好吃!”定国公毫不吝啬的给予夸奖,微笑的点点头。 看着定国公心满意足的样子,楚芊颜心里都乐开花了,她就知道,父亲还是疼她的!她就是要让父亲知道,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养尊处优的小姐了,如今真是不枉费当初努力一番! “父亲,其实……女儿还有一事相求……”楚芊颜贝齿紧咬下唇,头埋得低低的,双眸低着自己站立的地面,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什么事?尽管说,父亲能满足你的,一定尽力!” “谢父亲,其实……是关于三姐的。” 一听到这个名字,定国公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提她做什么?” “女儿一向和三姐关系很好,如今还有些时日三姐就要嫁到三皇子府了,想着以后都见不到面了,女儿很不舍,想,想趁这些时日……和三姐去别庄歇上些时日,也正好,给娘亲和雨儿留些增进感情的空间。”楚芊颜故意一副难为情地说道。 “没问题,去吧。”定国公想着也无大碍,不过就是去别庄小住些日子罢了,楚芊兰在府里,他也心烦,索性就送去安生些日子,他耳根子也清静些。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以身涉险 不多时,府上众人就知道了楚芊兰和楚芊颜要去庄子上小住几日的消息。 五姨娘听了赶忙赶了回来,当下便吩咐身边的丫鬟忙里忙外,给楚芊颜准备换洗的衣服和大氅御寒。 “快点快点,早些收拾出来,明露,你去买些颜儿最爱吃的芙蓉糕回来,记得,要新鲜的,再顺道带些新首饰回来!” 五姨娘正张罗着这些,楚芊颜已经站到了屋外,冷冰冰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扬起一抹凉薄的笑意,轻轻唤了一声:“娘亲。” “颜儿?颜儿啊!”五姨娘转身看楚芊颜几乎瘦了一圈,忍不住怔了一怔,竟是落了泪,她这几日光顾着照顾雨儿了,竟是把颜儿给忽略了,瞧这小脸消瘦的,怕是连膳都没有好好用,手臂更是瘦了一圈。 楚芊颜抬起头来,直直看着五姨娘眼角的泪水,竟是半点感动也无,嘴角冰冷。好一个逢场作戏啊,做出这副慈母的样子给谁看?她突然明白了楚芊兰在院落外话中的意思:四妹难道想看到假象吗?是啊,她若是真的那么冲进去,看到的也不过是虚伪的表象而已,还会继续把眼前这虚伪的女人当做自己相依为命的亲娘! “颜儿,雨儿醒了,你不去看看她再走吗?”五姨娘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巴巴的看着楚芊颜,等着她说“好”。毕竟这也是她的女儿,雨儿一母同胞的姐姐,她理应去看看。 然而半晌,这素雅的女子才轻嗤一声,不屑的扬了扬唇角。 “娘亲,有你,不就足够了吗?还要女儿去添什么麻烦?” 撂下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楚芊颜转身回房,不施舍给这满脸期盼的妇人一个正眼。 她就是如此,容不得自己珍视的人对其他人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关心,否则先前所有的温情关怀都会变为虚情假意。 楚芊颜在心里冷冷一笑,若真如此舍不得她,为何当初撇下她去照料那半死不活的楚芊雨?如今楚芊雨醒了,怎的就不见她再维护自己半分?她想过,哪怕五姨娘安慰她一句也好,哪怕只是一句,可她却只字未提。 这样的人,有何资格在这里装腔作势?! 五姨娘忙碌着收拾东西,也没有留意楚芊颜的脸色,只以为她在闹脾气,见她准备回房,忙出声叫住。 “颜儿,等等!” “娘亲还有何吩咐?”楚芊颜勾了勾唇角,连头都不回道。 “颜儿,经过雨儿这件事,娘亲也想通了,这定国公府,不是我们母女能施展开的地方,等办完了你三姐的喜事,娘亲就去和你父亲商量,求他分给我们一个小庄子,娘亲带着你和雨儿,和和美美地生活……”“够了!”楚芊颜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五姨娘脸上的笑容飞速敛去,怔怔的看着这失去常态的女子。 “颜儿,你这是……” “娘亲,你太可笑了!”楚芊颜一口银牙恨不得咬碎,狠狠道,“我们辛辛苦苦经营这么多年,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挣一个好前程吗?如今只要除掉楚芊凰,美好的前程就唾手可得了,你却要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凭什么!怕了那楚芊凰吗?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跟她那个贱娘一样,靠一张狐媚子的脸吗?!” “颜儿,这话可说不得啊!”五姨娘忙出声制止道,这素雅的女子狠狠地咬了咬牙,倒也不再言语,“颜儿,那些功名利禄,我们争来有何用?在芊雨撞柱的那一刻,娘亲是真的想明白了,要是失去了你们,娘亲要那些功名前程有什么用?颜儿,听娘一句劝吧,娘知道你心高气傲,咽不下这口气,可是……” “娘亲。”楚芊颜仰起头,看着房梁,突然有一股讽刺的感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弃?凭什么?我苦心经营自己的好名声,夜以继日的练习琴棋书画,难道就要在一个小庄子里碌碌无为地了此一生吗?!” 五姨娘听她如此说,不由得愣了愣,她没想到楚芊颜对功名前程的追求欲如此强烈,忍不住咬了咬牙。罢了,这些事,还是等颜儿再大些吧,也许等她再成熟些,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这美艳的妇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庄子离这国公府尚远,而且那里也没几个人打理,想必也是清冷,娘亲已经让人去给你重新置办些首饰衣物,过去后,你可要好好安慰一下你三姐,好好听她的话,磨磨你这心性也好,过上几日,娘亲会派人把你们送回来的。” 对于楚芊兰,五姨娘更多的是同情和怜悯,毕竟嫁与一个失势的皇子,还不如嫁给一个得势的世家公子,想必三小姐比颜儿懂是非明事理,一向精明的她此刻却是半点都没往其他方面想。 然而她说的这些话,楚芊颜一句也没有答复,一直未作声,甚至目光都从未在她身上停留。 罢了罢了,但愿此番颜儿出府,能够磨磨心性,把性子静下来吧。其他的,她也管不了了。想到这儿,五姨娘轻轻舒了一口气,继续动手收拾,而那素雅的女子则是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房门,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此时,迎兰苑内,少了刘嬷嬷的看守,明珍忙里忙外,清扫院落,领棉服棉被御寒,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楚芊兰微微勾了勾嘴角,伸手把她招呼过来:“明珍,你去准备一张羊皮纸和一条绿丝带,我要出门。” “是。”尽管疑惑,明珍也早已学会了对小姐命令的绝对服从,当即转过身去离开了院落。 不久时,一个简便的包裹就放到了楚芊兰手中,这一脸凝重的女子掂量了一下手中包裹的分量,嘴角一勾:“我会从后门出去,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 “楚芊兰出去了?”栖月苑内,芊凰慵懒的倚在椅背上,纤指绕着发丝,幽幽开口道。 “是,奴婢亲眼看到的。”灵犀笃定道。 “好,你跟上她看看,记住,要注意安全,若是一些无人的地方,记住方位便可,不必以身涉险。” “奴婢明白。” 楚芊兰身着一袭素色衣裳,怀揣着这两样物件,步履匆匆的穿过闹市,朝城外走去。在她身后数米外,灵犀灵巧地跟紧她的身形,左躲右闪,这才避开了人流和集市。 通过了城门的例查,楚芊兰小心翼翼地朝西郊树林走去,城外人烟稀少,遮蔽物也极少,若不是几块形状怪异的石头做遮掩,灵犀险些就会被时时回头的楚芊兰发现,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小姐嘱咐过,不能以身涉险,可是……她连三小姐要去的具体方位都不清楚,岂能就这样离开? 想到这里,灵犀咬了咬牙,借助着地形东躲西藏,几次差点被那警惕的女子察觉行迹,好在楚芊兰也心急如焚,没有留意后面凌乱的脚印和怪石,除了时不时回头看看外,便是一步不停地往西郊走。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才若隐若现的浮现出一片暗绿色,灵犀和楚芊兰同时睁大眼睛,脚上的力道也加了些。 寒风凛冽,楚芊兰不由得拉进了自己身上的衣衫,循着风声来了这处林子里。林中怪石嶙峋,碎石遍布,树木张牙舞爪,枝干枯焦,只零星挂着几片暗绿色的树叶,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楚芊兰小心翼翼地穿行其中,最后来到一块巨石之下,纤手不停地在上面摩挲,忽然,手下一沉,这素雅的女子眼睛一亮,手上加大了几分力道,面前的巨石突然从中裂开一个小洞,割面均匀,毫无破绽。 原来是机关…… 她从怀中掏出羊皮纸,用绿丝带一圈一圈缠好后放进小洞里,反复看了几次,才不放心的重新按下机关。 娘亲告诉她的地方,果真是这个怪异的石头。她小声嘟哝了一句,身形从巨石后闪了出来,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片怪异的林子。 待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尽头,灵犀才慢慢从一块怪石后探出脑袋来,不放心的看了看林子的尽头,心里直打鼓,惧怕之意却是转瞬即逝。 灵犀,记住,不要以身涉险…… 芊凰的话在耳边回荡,灵犀犹豫了片刻,眼睛里突然迸射出惊人的坚定,双拳握得紧紧。不行,这次她要为小姐做一次事,哪怕以身涉险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灵犀壮了壮胆,匆忙上前站到巨石下,回想着楚芊兰手指按的位置,试探性的在那四周摸索着,找到一块凹陷处顺势一按,那个小洞便再一次展现在面前—— 惊愕的光芒在眼底转瞬即逝,灵犀细心的打量起面前的东西,并没有轻举妄动。 羊皮纸,绿丝带……这是做什么的?灵犀疑惑地伸出手去想要拿过来,背后却突兀的响起一个森寒的声音,不含一丝温度: “丫头,敢动本殿的东西,不想要命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灵犀遇险 这时候,一道黑影在她身后掠过,那极为诡异的声音突然在斜后方响起,灵犀只觉得浑身一僵,瞬时间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得四肢都僵硬了起来,连回头都极为困难。 “怎么,本殿刚才,可没见你如此胆小。”那低沉的嗓音继续在身后响起,灵犀这才回过神来,缓缓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袭色调暗沉的青袍,衣袍翻飞,帽檐低低的遮住半边容颜,透过那张面纱,但依稀可见其白皙的肤色,灵犀不言语,却是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对方身份也不简单,应该不会在这里对她不利…… 本殿?是位皇子? 灵犀极力想要看清楚这男子的容貌,面纱随风飘逸,却偏偏被渔帽两边垂下的粗绳挡住,如同暗夜中深不可测的鬼魅一般,暗青色的软袍随风飘舞,更显得他阴魅冷戾,分外妖诡。 “丫头,怎么?对本殿的容貌很好奇?”这一次,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少年充满磁性的嗓音传入灵犀耳中,竟使她感觉极不真实,犹豫了片刻才稳住情绪的波动。 “这位……公子,是我家小姐……让我把这封信送来的,我只是,想查看一下是否到位。” “哦?你家小姐?”轩辕玦冷冷挑了挑眉,眼底划过几分玩味,“方晴儿的女儿?” 方晴儿?灵犀大惊,心中划过一抹狐疑,方晴儿……难道就是三姨娘的闺名?这男子竟然如此直呼三姨娘的闺名,究竟是何许人也?然而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对面的男子就冷冷的笑了一声。 “怎么,不是?” “……这,奴婢不知姨娘的闺名,请公子谅解……”灵犀故作为难道。 “不知?”轩辕玦嗤笑一声,“原来只是做了个姨娘,看来这么些年,就是养了个废物!”他似乎丝毫不避讳在灵犀面前说这些,面纱下的嘴角微微上扬,眼底的寒意森森,紧接着双眸一眯,命令道,“丫头,把东西拿过来!” 此番还在月国,这人好生嚣张!灵犀眼底划过一丝薄怒,通过刚才的话她也明白了,此人绝不是月国的哪位皇子,而是别国的殿下!这尚且还是月国的疆土,竟然如此狂妄放肆!这一刻,灵犀明白自己若是忤逆了他的意思,只怕就连回去见小姐的机会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她快速地从小洞里拿出羊皮纸,警惕的握在手心里慢慢靠近眼前这名诡异的男子。 “拿过来!”在灵犀走到他面前两三米的位置时,轩辕玦突然伸出手来,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悦,似乎对灵犀的耽误时间很是不满。 灵犀也立刻识趣的停下脚步,脸色有些难看地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然而就在对方接过去的时候,暗青色的衣袖微微上缩,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映入眼帘,虽然瘦弱却肤色白皙,然而只消一瞬间,灵犀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在那微微上滑的衣袖遮掩下,似乎隐隐透出了一个浅青色的葵花纹,遮遮掩掩,让人看不真切。 还不等灵犀做出反应,对面的男子已经一把将东西拿过去,那个花纹也顺势被衣袖彻底遮了去。 “你在看什么?”男子似乎留意到了她探究的目光,忍不住眯了眯眼,冷光暴增。 “没看什么……”灵犀立即垂下头去,低低道。 轩辕玦见她还算识趣,念在她是那人派来的人的份上,倒也没有刁难。 正在这时,他猛一抬手,只听嘶啦一声,灵犀左臂的袖子就被扯下去半截,衣料应声落地,露出了洁白的手肘,她当即警惕的后退了几步,却见那看不清容貌的男子从地上缓缓捡起了一块香料。 糟了……那是小姐的香料,当初自己瞧着新鲜,也要来了一块放在衣袖里,谁知会生出这样的变故…… “这是什么?好生熟悉的味道。”轩辕玦微微蹙起眉头,面纱下的脸色已经阴鸷到了极致,这种香气……他似乎在哪里闻到过。清新别致的味道,不同与那些千金小姐的清香…… 越是轻嗅,脑海中的情境就越是清晰。他对自己的记忆力一向很是自信,这种香气,他一定在哪里闻到过,却一时间想不起来。 “公子……这是,这是奴婢的香囊,请公子还与奴婢。” “还?这是你的香囊?”轩辕玦眼中已满是杀意,心中笃定这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个小丫头的香囊,想到她方才所言,不由得脱口而出,“难道,是方晴儿之女的随身香囊?” 见势不妙,灵犀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索性一咬牙,道:“没错,这是小姐的……” 轩辕玦眼中划过一抹狠光,手中用上几分力道:“这香气本殿觉着别致,就先留下了,想必你家小姐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异议,你先回去吧。记着,不要和别人提今日见到本殿之事!”话到最后,已然多了几分杀意。 灵犀连忙俯身:“奴婢明白,公子放心。” 那男子冷嗤一声,将东西装进怀里,一个跃身便离开了树林。 待那抹暗青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灵犀这才松了一口气,余惊未消,有些惶恐的看着眼前这块巨石,才知冷汗早已席卷后背,连衣襟都被打湿了。 好险……若不是借着三小姐的名义,也许她真的走不出去了…… 深知现在不是耽误的时候,灵犀忙转身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谁知刚迈出一小步,就感觉到天晕地转,这脸色难看的女子一个趔趄向前摔去,重重磕在了地上。 “唔……”灵犀勉强撑起身子,用手在眼前晃了晃,谁知眼前除了朦胧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她胡乱用手摸索着,一下子慌了起来,无尽的惊恐涌上心头,眼前的光芒正在一点一点散去,身上的力气也随着眼前之光慢慢消散,灵犀大脑内感到一阵晕眩,紧接着便失去知觉倒了下去—— …… “灵犀,灵犀……” 恍惚之间,似乎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着她,灵犀费力地睁开眼睛,待看清眼前之人后,迷蒙一片的眸子里突然迸射出光亮,想起方才的经历,忍不住哽咽道:“小姐,奴婢……” “傻丫头。”芊凰心疼不已的一把把她揽到怀里,“不是告诉你不要以身涉险了么?险些就回不来了……” 灵犀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香气,心里一酸:“小姐,奴婢……是怎么了?”她记得自己刚想要离开树林,身体就一阵不适地晕了过去,醒来就回到了栖月苑,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是凌殇来与我商量一些事宜,我怕你出什么意外,就让他派了几个暗影去找你,谁知他们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中毒昏死过去了,他们只说看见你倒在西郊一片树林里,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发现。”说到这件事,芊凰的脸色多了几分凝重和探究,“灵犀,你还能不能想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灵犀抵住太阳穴抿了抿嘴,这才注意到芊凰身边还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脸上有些尴尬。原来方才月少爷也在这里…… “小姐,奴婢跟着三小姐一路……”灵犀慢慢缓了过来,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话音刚落,四周一片死寂,芊凰和月凌殇的脸色都十分阴鸷,甚至还有几分……薄怒。 “你是说,那人的手腕上,有一个浅青色的图案?”月凌殇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此事疑点甚多,他只能先从中寻找突破点。 “嗯。”灵犀点了点头,回忆道,“像是一个葵花形状的图案……” “你可以确定?!”月凌殇突然睁大了眼睛,双眸中狠光一闪,声音骤然阴冷无比。是他,是他! “嗯……”灵犀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惶恐的点了两下头,不敢再去抬头看眼前这名冷戾的少年,“看他的手,似乎不像是普通世家,再加上他的自称……奴婢猜测,应该是某个国家的皇子……” “啪擦!”月凌殇伏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桌面随着他的力道微微裂开几道裂纹,最后被生生捏了下来,断面看上去令人心惊,忍不住对面前这名喜怒无常的少年心生惧意。 “凌殇,怎么了?”芊凰明白,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不然不会如此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此事她想来也有几分蹊跷。方晴儿?别国培养来的?本殿?每一个细节,都有说不清的疑点和凌乱的线索。 月凌殇的脸色已经阴鸷到了几点,甚至要滴出墨汁来,一字一句咬得极为清晰:“没想到,他跑到月国来了。”在飞羽国的仇怨,他想在月国来个了断吗?他倒是真没有料想到,楚芊兰的底牌,居然会是轩辕玦! 还是说……他已经堕落到背叛飞羽国,背叛父皇的地步了吗?! 该死! “这个人……可是飞羽国的皇子?”看月凌殇如此强烈的反应,芊凰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不由得担忧道。 “嗯……”晚晚那么聪明,自己怎么瞒得过她的慧眼。月凌殇紧张的点了点头,”你要小心些,他既然是楚芊兰的盟友,毕竟会对你不利!”轩辕玦善毒,与飞羽国的隐家更是有着明里暗里的关联,他不希望这些私人恩怨牵扯到晚晚。 芊凰微微抬起头来,心怀感激的看了看少年那满是担忧的眼眸,笑道:“不必担心我,他恐怕也是冲着你来的。”不知为何,提到这些细节,芊凰突然想到了两国比试时那一闪而过的黑影,自己追上去却并未发现异常。 难道……就是他吗? 第一百六十八章 真是有趣 “呵呵……”月凌殇眼底浮动着清浅的笑意,忽明忽暗,夹杂着朦胧的温柔。芊凰的性格他再熟悉不过了,既然能够主动提出关心他,是否代表着他在她心中已经有了一席之地呢? 这俊美无双的少年微微眯起双眸,可这毕竟是飞羽国的家事,他不想把无辜的她牵扯进来,更不想把危险强加给她…… “好了,我会派人暗中跟着楚芊兰,你这些日子好好歇息吧。”月凌殇淡淡扫了一眼芊凰略显疲惫的容颜,不由得心疼不已。 待眼前这么影子彻底消失在眼前,芊凰才慢慢坐到床榻前,看着眼前明显有几分虚弱的女子,关切道:“灵犀,可还有什么地方不适?你还记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接触过你?” “这……”灵犀撑了撑脑袋,强撑着有些沉重的眼皮,方才的一幕幕在眼前反复划过,最后定格在一副画面上—— 没错,就在她把东西递给那名男子的时候,碰到了他的手!除了那个时候,她便再也没有靠近过他! “小姐,奴婢还……”想到被男子拿走的香料,灵犀有几分愧疚,“那块香料,被他拿走了……”她会不会给小姐添了麻烦? “无碍。”人海茫茫,难不成他还能独独记住一缕馨香?芊凰无所谓的笑了笑,慢慢安抚着眼前这心绪不稳的女子的情绪,“这些日子,你尽量不要露面了,见到可疑之人,更不要轻易暴露自己,明白吗?”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到底包不住火,那名男子迟早会发现异样,到那时,灵犀难免会有危险。 “奴婢明白。”给小姐添了麻烦,灵犀不由得垂下了头,耳边珠帘掀开又合上,这虚弱的女子慢慢弓起身子,把脑袋深深埋了起来。 她真是没用…… …… 次日,一辆简朴的马车早早候在了国公府外,楚芊颜脸色很是难看,反复打量着眼前称得上简陋的装饰,拳头忍不住捏了起来。 不就是做一场戏么?三姐至于如此吗?她平日里出去都是嫡女的排场,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四妹,要把目光放得长远些,这些不是我们该操心的。”耳边想起一个没有丝毫波动的声音,楚芊颜浑身一颤,半晌才跟了上去,看着眼前一身素雅的女子,竟是把所有的牢骚都吞进了肚子里,敬畏的跟在楚芊兰身后上了马车。 “三姐……”待马车震动启程后,楚芊颜才鼓起勇气唤了一声,身边半睡半醒的女子连眼皮都不抬,就那么慵懒地倚在轿壁上,等身旁的女子彻底失去了耐心,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什么事?” 嗯?楚芊颜一下子来了精神,小心翼翼地撑着软席,朝楚芊兰缓缓挪过去一点,低声道:“三姐,你真的有办法对付那个贱丫头?” 那慵懒的女子缓缓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楚芊颜大喜,如同云开见月明,规规矩矩的坐了回去,心里也踏实了下来。 一到庄子上,楚芊颜连景色还没来得及欣赏,就命人去给她准备热水沐浴,看的一干人等有些奇怪,以为是自己伺候不周,再有就是四小姐嫌弃这庄子上的生活,忙道:“四小姐,你放心吧,这庄子上上下下,奴才们都收拾好了,连被褥什么的,都换成了新的,您无须担心。” “让你们去就去,哪有那么多废话?!”楚芊颜恼怒的喝了一声,楚芊兰见状忙上前拦住,转头嘱咐道:“管事,这只是四妹的小癖好,不必大惊小怪,还不快去准备些热水来?” “是。”三小姐都这么说了,他们还能怎么样?一干人等大眼瞪小眼,去准备沐浴的热水了。 趁着楚芊颜去沐浴的这个空档,楚芊兰一勾嘴角,屏退了伺候的众人,独自朝一个僻静的小路走去。 空气静幽,偶尔能听到清风划过的声响,越往前走,就越为僻静,寒风凛冽,这瘦弱的女子不由得拉了拉身上未遮严的披风,随后加快了步子来到一片空旷的林子里。 林中怪石嶙峋,楚芊兰惊愕之余小心翼翼地穿行其中,最后在一棵苍树下,看见了一名青袍男子。 那诡异的身形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势,身上的袍子在微风的吹拂下漂浮起来。 “你就是方晴儿的女儿?”男子慵懒的倚在树干上,转过头看了看眼前纤细的女子,竟是有几分失落。原以为会是怎样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人,未曾想竟是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真是令人失望。 轩辕玦冷嗤一声,面纱的遮掩下,薄唇扬起一抹凉薄的弧度,高傲的昂起下巴,看了看眼前微微有些惊惧的女子:“怎么不回答?” “公子,民女……确实是,只是……家母已经去世了。”提起三姨娘的死,楚芊兰有些失控地打着轻颤,心中的害怕却是转瞬即逝。 “去世?”轩辕玦心中更是不屑,轻蔑地扫了她一眼,毫不留情面,“真是个废物!” 楚芊兰咬了咬嘴唇,不敢反驳。 “你这次让本殿来找你,就是为了对付一个小丫头?” “没错!”楚芊兰一下子抬起头来,眼底迸射出惊人的恨意,“请公子给民女指一条明路,民女一定不会让公子失望!家母没有完成的使命,民女会接替她完成!” “哦?”轩辕玦显然有了兴趣,忍不住离开原地靠近几步,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眼底闪过一抹同样轻蔑的光芒,“丫头,你可知道本殿的身份?”接替方晴儿做事?她还没这个资格! “这……”一句话把楚芊兰堵得脸色通红,却也不得不低头服软,“民女愚钝,不知……” “不知?”男子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轻视,短短几个字让楚芊兰无地自容,“不知还大言不惭地扬言替本殿做事,你的智商简直比你这张脸还要差劲!” 一语不逊惊雷,楚芊兰浑身一颤,心中染上了怒色,双眸都染上了几分血红,可她也明白,眼前这名男子只是在故意激怒她,想要考验她,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纰漏! “公子教训的是。” “呵呵,有意思。”看着她平静的模样,轩辕玦顿时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许多,狂笑起来,“本殿可以帮你,但你也要帮本殿一个忙。” “公子吩咐便是。” “本殿需要你打听一个人。”轩辕玦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冷光,语气骤然下调,“一个——叫月凌殇的人!”轩辕殇,以为躲到月国他就奈何不了他?他一样有办法把他找出来! 月少爷……他找月少爷做什么?楚芊兰最会察言观色,已经将轩辕玦怨恨的情绪一览无遗,心底暗暗犯起了嘀咕。她知道,眼前之人是自己唯一的后路,可月少爷……是她唯一的信念,二者之间……她只能选择一个吗? 她要如何选择? “怎么,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月国人? “不,不……”楚芊兰慌忙摆手,“民女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轩辕玦眯起眸子,眼底染上几分薄怒,“你知道戏耍本殿的后果吗?”一个小小的庶女,也赶来挑衅他的威严?不自量力! “民女不敢!但是民女一介庶女,又怎有机会接近月少爷……”楚芊兰深知自己只有把握好这次机会,才能有未来,至于月少爷的事,她大可先透露一点点,来日方长,等她东山再起,一定会和月少爷站在一条战线上,楚芊颜,还有眼前的男子,不过是她的垫脚石! “没用的废物!”轩辕玦随手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掷出去。 楚芊兰一惊,忙伸手接了过来,险些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惊出了一身冷汗,待她再次抬头时,发现那诡异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站到了眼前。 “公子……” “别动!”轩辕玦冷冷喝住她的动作,慢慢闭上了双眸,“你身上的香料……”似乎与昨日那个小丫头带来的不大一样。 “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楚芊兰有些奇怪的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不由得起了疑。与往日并无两样啊,公子这是何意? 轩辕玦见状眼神一冷,从怀里掏出一块香料扔了过去:“你闻闻,这香料,你可认得?”看来昨日那个丫头确实不是楚芊兰的丫鬟,否则她绝不会如此惊愕,这么说,自己是被骗了…… 他的眼神阴冷无比,好似一个黑洞要把人吸进去,双眸中迸射出无边的怒火,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她的回答。 早知道就应该下些蛊毒折磨一下那个狡猾的丫头,给她个痛快真是太便宜她了! 熟悉的香气来回飘荡,楚芊兰这才嗅出几分端倪,眼前突然一亮,狠狠地咬了咬牙:“公子,这就是那个贱丫头的香料!民女记得很清楚!”楚芊凰的香料,为何会在公子身上?莫非他们已经照过面了? “你是说那个楚芊凰?” “没错!”楚芊兰点了点头,伸手把香料递了出去。 接过来,轩辕玦眼底染上几分促狭的笑意:“可是那名参加两国比试的女子?”事情的发展……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原来楚芊兰口口声声说的贱丫头,就是那名女子…… “正是,公子可是见过她?” “有过一面之缘,如此见来,倒是有趣了……” “公子……”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 轩辕玦收敛了笑容,伸手抚了抚柔软的面纱,脸上露出几分期待的神色,紧接着身影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公子!”楚芊兰匆忙小跑了几步,却是根本跟不上轩辕玦的速度,慢慢脚步越来越重,最后停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命如草芥 看着手中精致的瓷瓶,楚芊兰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脸色狰狞猖狂,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杀意和狞笑,让她纤细的身子也蒙上了一层嗜血的味道。 想着自己多年的忍气吞声处处谦让,想着自己心动的男子意属他人,还有她那惨死的娘亲,她的心里就无比压抑,恨不得全部发泄出来。 这一切,都是他们逼的!她本想一步一步扎扎实实的走上荣华之路,可他们逼死了她的娘亲,玷污了她的清白,把她逼到了如今的地步!她原本可以有很多选择的! …… 另一边,楚芊颜沐浴完,总算觉得身上干净了些,嫌弃的看着庄子里的景象,冷嗤一声。净是些没见过市面的奴才,这么破的庄子,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三姐呢?”她心情憋闷,直接从身边揪住一名丫鬟的衣领就拎到面前来,脸色十分难看地质问道。 这小丫鬟明显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看到三小姐……往,往那边过去了……”说罢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楚芊颜冷哼一声,把她扔到一边去,轻轻掸了掸衣袖上本不存在的灰尘,一副清高的模样:“去了有多久了?” “估摸着……有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她顿时愣住,心里一阵恼怒。三姐不是说要一同商议对付楚芊凰的办法么?如今又是什么意思?撇下她自己去找办法吗?她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半晌,看着那抹素雅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内,楚芊颜更觉得憋了一口气,气呼呼的跺了几下脚,有些不悦地看着楚芊兰:“三姐去哪儿了?怎的也不知会妹妹一声?” 嗯?楚芊兰走上前来,赶紧给她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又对她说:“四妹,别着急,三姐只是去熟悉一下环境罢了,没什么要紧的事。” “其实你早就决定了,是吗?”楚芊颜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气得全身都有些颤抖了,她最恨被人利用,更何况眼前之人还是她目前最信任的人!“三姐,我早就求你了,让你不要隐瞒我,可是你……如今却再三利用我,我在你眼里算得了什么?!” “荒唐!”楚芊兰见她如此不识抬举,当着这么多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当即正色道,“你是我的妹妹,我有什么事需要瞒你?再者我们姐妹一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来利用之谈?” 楚芊颜只觉得脸上一热,一股恼怒直窜上脑门,狠狠攥了攥拳,捂住脸转身回到房内放声痛哭。也不知哭了多久,只觉得肩上一沉,似乎有一双手柔柔的按着,熟悉的嗓音轻柔响起:“四妹,别任性难过了,这里不比府上,你这样没人护得了你。” “可是……”楚芊颜这才带着泪回身看着楚芊兰,泪光中只朦胧看清楚她温柔的笑容,忍不住哽咽道,“三姐……妹妹觉得一刻也等不下去了,这庄子哪里是人呆的地方,一股干腥的泥土味,四处半点金翠也无,妹妹在这儿还要看旁人的脸色……” “罢了。”看她那没出息的样子,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要不是她还有一点点利用价值,楚芊兰根本不会搭理她的死活,想到这儿,她深吸了一口气,劝道,“再忍忍吧,只要撑过这几天,就会云开见月明的。” “嗯。”楚芊颜重重的点了两下头,几把擦去眼角的泪痕,“三姐,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你无需多管,只要这些天听三姐的话,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楚芊兰伸手从袖里把那小瓷瓶掏出来,轻轻放到桌子上。 “咦?这是哪里来的瓷瓶?”楚芊颜眼前一亮,伸手就要拿过来,却被那一脸紧张的女子抢先夺了过去,“三姐,你……” “四妹,切记,不该动的东西,千万不要乱碰,否则三姐也保不了你。”公子的毒药,岂是她能随随便便亵渎的?但愿她不会错服,否则,会发生什么后果她也不清楚! 想到这里,楚芊兰不由得看向自己的手臂,心里直打鼓,方才太紧张忘记了,楚芊凰下在她身上的毒,也不知何时会发作……看来下次见公子,要讨一瓶解药了,那贱丫头的配的毒药,能好到哪儿去? “好了,四妹哭了这么久,想必也渴了,先喝杯水休息一下吧,三姐去叫人准备些点心来。”楚芊兰关切的亲手斟了一杯茶水递到楚芊颜手边,浅笑嫣然的模样让楚芊颜心里一暖。 也许,这个三姐真的是真心为她着想的…… 楚芊颜毫不犹豫的接过茶杯一仰首饮下,伸手擦了擦嘴边的茶渍:“三姐,这庄子上下想必也不安全,你若是无事的话就好好歇着,不要再像刚才那样独自行动了,万一遇到个什么情况也好有个照应。” “嗯。”楚芊兰微微笑了笑,这笑容却未曾达到眼底,“妹妹先休息一会儿,等午膳好了三姐来叫你。” “好。” …… 隔壁的小房内,楚芊兰把玩着手中的瓷瓶,手指迟迟停留在木塞上不敢拔出,心里却是另有了打算。 这毒的药效她暂且不知道,楚芊凰也懂医术,万一这种毒奈何不了她怎么办?这可是她唯一的退路,千万马虎不得! 想到这儿,这素雅的女子咬了咬下唇,眼底闪过一抹流光,看来,为保万无一失,她必须采取行动了…… 当日夜晚,小房的门被一道纤细的身影轻轻推开,楚芊兰环顾四周,确保无人后悄悄踮起脚尖溜了出去。 与此同时,正在一棵树上打瞌睡的少年双眸陡然睁开,向下微微扫了一眼,只见夜色中一道黑色的身影几乎与这天色融为一体,极难察觉,若非他听力过人,想必也发现不了这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月凌殇心里一动,等那道身影从树下离开,才施展轻功追了上去,凭他的轻功,再加上楚芊兰不懂武动,想要悄无声息的跟上她简直是轻而易举。 看着眼前这道纤细的身影,月凌殇心中莫名涌上一丝不安,他派来的暗影禀报说楚芊兰暗中见了一名男子,似乎还从对方手中得到了什么东西,他不放心才亲自赶来看看,他猜想若是轩辕玦给了她毒药,楚芊兰必定会趁着夜色实验一番,看来……他猜对了。 这与芊凰之间,是否也有什么关联呢? 楚芊兰一路无阻的来到庄子一处偏僻的水井边上,环顾四下无人,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乌云蔽月,微风习习,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料丝丝渗入肌肤,她犹豫了片刻后轻轻拔下木塞,将里面的药粉轻轻抖下去一些到水井中,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特别的气息,楚芊兰大惊之下赶忙屏住呼吸扣好木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待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尽头,月凌殇才一袭黑衣从暗处现身,紧蹙着眉靠近那口水井,并未发现有何异常,心里不由泛起了涟漪。 看来他要的答案,要等明日才能够揭晓…… 这庄子虽小,房间却是不少,他寻了一处偏僻的院落暂且下塌,这一夜……两人一夜无眠。 “不好了!不好了!” 次日清晨,外面传来数声急呼,楚芊兰面色一喜,赶忙坐起身来穿戴好衣衫推门出去,伸手拉住了那名大呼小叫的奴才:“出了何事?” “三小姐,大事不好了啊……”那奴才满头大汗地指着一个方向,急得直跺脚,“您快跟奴才来吧!” 二人左拐右拐来到了昨夜楚芊兰到的地方,只见水井边深褐色的土地已经化为了触目惊心的暗黑色,甚至泛着一股血腥的妖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腐臭的气味,楚芊兰忙用衣袖遮住口鼻,双眸紧紧盯着水井边倒下的几名小丫鬟,一抹狠光在眼底闪过。 只见那几名丫鬟满脸狰狞痛苦的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她们原本粉嫩的脸颊上透着一股青紫色,手指也染上了一层暗青,口中溢出的白沫已经凝固,双眼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却是没有了半点光亮。 “三小姐……这,这是怎么回事啊?”领路的奴才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楚芊兰当即不屑的睨了他一眼,嗤笑一声:“看来……这井水有问题。”公子给的毒药果真好用,她不过洒了小半瓶,竟有如此功效,若是全部用在楚芊凰身上,只怕那丫头是半点好处也讨不着! “三姐,这,这是怎么了?”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惶恐的声音,楚芊兰蹙了蹙眉,转过身去看着那花容失色的女子,心底忍不住泛起几分厌恶,却也不得不耐着性子上前拉住她冰凉的手,安慰道: “四妹,别怕,只是井水让人下了毒,这些人误服了罢了。”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听得一干人等恼怒不已,一些性子直爽的奴才忍不住指责道:“三小姐,这些人多少也是伺候过您的,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怎么说也是定国公府的好几条人命啊!”这个三小姐把人命当成什么?几个活生生的人被毒死在眼前,她却仍旧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性命,在她眼中不过草芥么? 第一百七十章 无计可施 哦?楚芊兰挑了挑眉,表情微微一变,语气骤然冷了下来:“怎么?主仆有别,本小姐做事,需要你们一些下人置喙吗?” 方才开口的几名奴才听她如此说,顿时面露无奈,互相对视一眼。罢了,尊卑有别,人家是千金小姐,他们不过是一介下人,本就不该插嘴:“二位小姐恕罪,只是这井水……怕是喝不得了。” “自然。”楚芊兰眉心微微一蹙,没想到那毒有这等强劲的功效,“这庄子里,可有其他的水源?” “有,二位小姐想打水可以去打庄子边的泉水,还是清澈的。” “好,也只能如此了。”楚芊兰微微颔首,转身拉过楚芊颜就要离开,这时方才开口的那名奴才突然唤住了她:“三小姐,四小姐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是惊着了?不如奴才去唤个大夫来看看吧。” 他一开口,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脸色苍白如纸的楚芊颜身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楚芊颜慢慢缓过神来,神情有几分尴尬:“不必,本小姐歇息片刻就好。”看着那焦黑的土壤,一股惶恐从心间一点一点翻涌上来,若是她不小心误服了这井水,是不是也会变成和这些人一样的下场? “三姐,你知不知道这……”“四妹,你受了惊,好好休息一下吧。”她正要问些什么,然而楚芊兰却是有意无意的打断了她的话,脸上的笑容挑不出一丝瑕疵,方才那高傲的形象仿佛不存在一般。 “可是三姐……”楚芊颜不死心的继续追问,她有一种感觉,这毒……似乎和三姐有脱不了的干系。在她们来之前,一切还好好的,怎么她们刚刚住下,就出了这等事?排除有人刻意下毒的可能,就只剩下……她和三姐……而昨日,楚芊兰恰好离开过一次,还有那个瓷瓶—— “四妹,切记,不该动的东西,千万不要乱碰,否则三姐也保不了你”。楚芊兰当初带着威胁的话在耳边不断回响,越是想要甩掉,这声音就越清晰。这脸色煞白的女子竟是不受控制地问了一句:“三姐,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楚芊兰心里咯噔一下,瞳孔骤然一缩,转眸间,无限的杀意蔓延至眼底,在空气中流露出来。她的笑容有几分僵硬,伸手扣住了楚芊颜的肩膀,暗暗使上了几分力道:“四妹在说什么胡话?三姐怎么可能知情呢?” “倒也是……”楚芊颜低吟了一声,抬起头来脸上尽是柔和的笑容,“是妹妹多虑了,三姐想必也受惊了,咱们先去休息吧,这里有管事呢,不必费心了。” “也罢,走吧。” …… 不远处,一双晶亮的眸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待两道纤细的身影慢慢消失,月凌殇才堪堪收回了视线,眼底掠过一抹浮光掠影般的流光。不会错了,那诡异的毒药,一定是轩辕玦给楚芊兰的后牌,楚芊兰想必是等不及想看看药效,才会在水井里投了毒…… 轩辕玦与飞羽国第一家族隐家有密切的联系,而隐家精通医术,轩辕玦手上的毒药必定出自隐家之手,放眼大陆各国,在先前,唯有……云国沈家才能与之匹敌,可沈家从现任家主开始主攻武道,直至稳稳坐上大将军的位置,可即便沈家医术荒废已久,也仍不容小觑,凭着那无数的秘典和精髓,以及根深蒂固的医术传承,就足以成为与隐家实力旗鼓相当的家族。 大陆上则有“北有隐家,南有沈氏”的说法,而隐家在飞羽国一直是神神秘秘,从不抛头露面,甚至连现任隐家家主和继承人都无人知晓,轩辕玦,就是唯一能联系到隐家内部的人。 楚芊兰这次一定是针对芊凰,而芊凰弃医从武多年,医术想必也不如以往精湛,看来这次……他必须找个机会告知她这里的情况。 想到这里,趁下面的人三三两两地散去,这俊美绝伦的男子纵身跃下,来到水井边,忍着腥臭的异味,用随身手帕包了一小块泥土卷好,原本明黄色的手帕霎时间被强烈的毒性染成了青紫色,月凌殇大惊之下忙用内力压制住毒性的腐蚀,将手帕收入衣袖后拂身离去。 这次,他可是真的见识到了楚芊兰的歹毒之心,不仅要害庄园里的人,这水井与方圆数十里的泉水溪流相通,若不是他早早派人封住了河道,这次被她得逞了,不知要有多少无辜的受害者丧生在这诡异的毒药之下。 另一边,楚芊兰回到厢房,没好气的走到桌边饮了一杯茶水,烦躁的跺了跺脚。 该死,楚芊颜不是个胸大无脑的蠢货吗?怎么到这个时候如此聪明了?她的行为险些就被一语道破,看来以往打算留住楚芊颜一条性命,是错误的!这样的后患,绝留不得,不如趁着这次机会,一并把楚芊颜也料理掉…… 许久之后,她从袖中掏出那个小瓷瓶,眸中闪着杀意,一抹绿色的幽光在瞳眸中划过—— 夜色如墨,夜幕深沉,这素雅的女子早已就寝,侧卧在床榻上,不知为何一阵心神不宁,好几次差点睡着又猛然惊醒。 “真见鬼……”莫不是白天真的受了惊? 就在这烦躁的女子微微坐起身时,一个黑影从窗边扔了进来,重重磕在了楚芊兰手边。 “咔哒!” “嗯?”这是何物?楚芊兰蹙着眉头打开手边的锦盒,一条绿丝带映入眼帘,上面俨然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触目惊心! 朦胧的意识被猛地唤醒,这是……血迹?! 公子…… 这素雅的女子匆匆披上了一件衣衫,打开门小跑出去,一路上不停拉动着身上未遮严的衣衫,寒风飕飕打在白皙的肌肤上,阵阵冰凉。可她此刻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心里闪着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林间穿行,最后才大喘着粗气来到了上次与轩辕玦见面的地方,果真看到了那抹青色的身影。 “公子,这么晚了,突然唤民女前来,可是有何要事相商?” 当她气喘吁吁地问完这句话,轩辕玦猛地抬起头来,幽幽地转过头去,那冰冷的眼神令人心尖一颤,忍不住熄灭了心中最后一丝温度。 “楚芊兰,你是对本殿的毒药不放心?”男子充满磁性的声音传来,楚芊兰心里一惊,急忙垂下头不敢直视眼前这名男子,只觉得自己任何小心思都暴露在此人眼前,脑海中立刻回想到娘亲生前的叮嘱,如果有一日遇到此人,千万不要质疑他的本事。 “不,公子误会了,民女并无此意,只是……”楚芊兰连忙摆手,竟是突然卡了壳,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没有此意?那你是何意?把本殿费尽心思要来的毒药洒了小半瓶在井水里,简直是大材小用!”轩辕玦冷冷一喝,楚芊兰身子剧烈一颤,竟是有几分想俯身跪下的冲动,此人散发的威严,竟如此令人压抑……“你居然敢如此对待本殿的心头至宝,真是死有余辜!” 他的周身溢满了怒意,那盛怒之气仿佛燃烧的火球,像要将人吞噬一般。天知道这毒药他朝隐家讨了多久才拿到两小瓶,如今却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怎能让他不怒? 楚芊兰心中一凉,也顾不得什么自尊,直接就跪了下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公子息怒啊,还不是因为那个楚芊凰,她在民女身上下了毒,民女怕若是此番她连这毒都能解了,那民女身上的毒,岂不是要折磨民女一生?民女正是担心药效,才会冒昧用了一下,请公子恕罪,民女绝不是有意冒犯公子的,就是借民女十个胆子,民女也不敢啊!” 轩辕玦看着这跪在地上不断求饶认错的女子,怒意一点点平息了下去,很快眸光一冷:“你说,她给你下了毒?” “没错!只是她说这几日不会发作,民女担心……” “把手伸出来!”真是啰嗦!轩辕玦一把扯过她的手腕,细细的把了一会儿脉,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不像是说谎,那兰质蕙心的女子也不应该会开如此玩笑,那…… “公子,怎么样?”楚芊兰眼中期望点点,夹杂着得意和狰狞,楚芊凰这点小毒,还能难到公子不成? “楚芊兰,你确定,她给你下了毒?” “民女确定啊。” 轩辕玦再次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脸色霎时间变得很难看,不过有面纱的遮掩,外人根本看不到。 为何……他诊断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毒,连他都能瞒过? “哦对了,公子,那贱丫头说,这毒是她新研制出来的,没有解药……” “什么?”新研制的?轩辕玦蹙了蹙眉峰,不应该啊,他的医术已是上乘,怎么会……连一个小小庶女配制的毒药都诊不出来? “公子……”楚芊兰总算看出了端倪,心一下子坠入了深渊,挣扎道,“可是……诊不住什么?”怎么可能呢?那她不是……死定了么? 轩辕玦背过身去负手而立,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挥手掷过去一颗药丸:“把这个服下,说不定……会有效果。” 只是普通的解毒丸罢了,也不知……能否有效。 究竟是什么奇才?配置的毒,连他都无计可施…… 第一百七十一章 惊为天人 他的骄傲决不允许任何人比他强,更何况只是一名女子。轩辕玦眼中冷光暴涨,面纱下薄唇一扬,看来……他要抽个功夫会会那个明曦郡主了。 “多谢公子!”楚芊兰不疑有他,小心翼翼地把药丸装进荷包里,“民女一定会尽心帮公子打探消息,太后寿宴,想必月少爷一定会到场……” “不。”轩辕玦冷冷的打断她的话,愚蠢的女人!连这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还有脸在他面前邀功?“他不会到场。” “为何……” “无需多问,天色已晚,你回去吧,有要事本殿会再找你。”飞羽国家事,岂能与一名无知庶女相谈?轩辕玦毫不掩饰口气中的轻蔑之意,嗤笑一声。 “……是。”楚芊兰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乖乖离开了林子,转身间,一抹暗光在眼底划过。 楚芊凰,她期待着再次见面的那一天…… 一定……会万分精彩。 …… 次日,临近正午,月国宫中。 那恍若众星捧月般耀眼的男子正笑着举起酒盏,对向宫殿主位上同样一脸热情洋溢的月皇,眼底幽光一转。 “朕这一杯,就敬陛下,在月国叨扰多日,着实给陛下添了不少麻烦。” “哈哈,瑞皇实在客气,月国已是尽了地主之谊罢了。”月皇爽朗地笑着,仰头饮干盏中的美酒,“云国是武将大国,如今两国结盟,倒是取其之长补己之短,如此一来,瑞皇便是再多住几日,也是无妨的。” 司徒瑞精明的眼眸一转,他怎会听不出月皇语气中的试探之意,当即微微一笑:“听闻贵国太后寿辰将至,身为盟国,朕定是要等到寿辰结束再归国的。”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是轻蔑不已,区区经济之国,软弱不堪,已经胜了几场比试,云国就会忌惮它?太天真了! “那便好了。” 司徒瑞伸手又斟了一盏美酒,微微晃了晃,看向对面笑容可掬的月国太子,心中冷笑一声。这墨子渊果真不是池中之物,他坐上了这储君之位,对云国的威胁,只怕就多了几分。 “当日还没来得及恭祝太子,不如就今日借着这美景宴席,朕敬上太子一杯。” 墨子渊闻言仍然面不改色地微微挑眉,轻轻端起酒盏拂袖,一如往常谦逊知礼:“瑞皇请。” “请。”司徒瑞当下坦然的笑了笑,仰头饮下这美酒。 “以往听说月国人杰地灵,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瑞皇过奖。”至于那人杰指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也不便挑明了说,只是墨子渊的表情微微一凝,眼底一颤。 正在这时,周遭优雅的乐曲陡然一转,只见两队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宫女袅袅上前,挥舞着手中的袖带,柔软的绸带迎风飘扬,众人立刻将目光看向那最终样的女子,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孟芷菡身着一袭芙蓉色的飘逸舞裙,生动的五官上带着迷人的笑意,婀娜的身姿随着乐曲如风中之絮般轻盈的舞动,明亮的眼睛随着舞曲呢喃着什么,粉唇如蜜,媚眼如丝,时不时朝墨子渊投去娇羞的目光。 而那俊美的太子,则是面不改色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厌恶。 一舞毕,司徒瑞轻轻的拍了两下手掌,笑赞道:“不错,这位小姐,朕似乎有些印象。” “臣女孟芷菡,参见陛下,殿下,瑞皇陛下。”孟芷菡轻轻披上一层披风,款款上前下拜,脸上带着几分娇羞的笑意,“臣女舞蹈拙劣,望陛下殿下海涵。” 看着眼前娇媚的女子,司徒瑞眼前突然晃过另外一幅画面,突然道:“朕依稀记得,上次明曦郡主一舞惊为天人,何不请她入宫一同赏景设宴呢?” “难得瑞皇有此雅兴,朕若是推脱,岂不是显得太小家子气?”月皇脸上漾开一抹热情的笑容,“朕的母后很是喜欢明曦,一大早就召进了宫中,如今离这舞仙宫倒也不远,来人,传明曦郡主。” “嗻——” 司徒瑞沉默不语,目光落在墨子渊有些失落的神情上,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抢别人喜欢的东西,是他最引以为乐的事,更何况,对方还是月国太子,挫挫这个年轻太子的锐气,倒也是一件乐事。 孟芷菡捏紧了手中的锦帕,自己尚且还在这里,瑞皇却点名要楚芊凰来此助兴,岂不是当众打她的脸?更何况太子还在此,自己的颜面算是丢尽了!该死的楚芊凰! “陛下……”“孟小姐先回府吧,本殿会派人送你出宫。”她正要说些什么来挽回名誉,就被墨子渊清冷的嗓音打断,这俊美的男子脸色有些不悦地抬了抬眼眸,薄唇薄情,凉薄的笑意在嘴边缓缓漾开。 “臣女……遵命。”再不情愿又能如何?孟芷菡狠狠地咬了咬银牙,拂袖而去。 不久后,尖细的嗓门传进宫中:“明曦郡主到——” “明曦参见陛下,殿下。”轻柔的嗓音,伴随着一缕清香扑面而来,三人齐齐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抹幽兰般清冷的月蓝色。 司徒瑞虚假的笑容突然一敛,脸上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喜色和惊艳,这副模样落在墨子渊眼中,却是心里愈发担忧起眼前的女子。 “郡主免礼。” “不知陛下唤明曦来,有何指教?”芊凰清冷的目光微微扫过司徒瑞那张熟悉的俊脸,原本清傲的神情竟是多了几分嫌弃。 司徒瑞毫不介意她这副清冷的模样,反倒是觉得眼前的女子别有一番美感,那副绝色的容颜,足以让人轻易包容她的所有小错误。“指教说不上,欣闻明曦郡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如借着这良辰美景,来表演一番如何?也好让朕再欣赏一次仙人之姿。” “陛下过奖了。”芊凰微微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厌恶,心中却是不住的冷笑,司徒瑞,你若是知道眼前之人正是你已逝两年的皇后,是否会避之而不及? 为何他会对自己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芊凰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也许就是因为,自己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前世的绾皇后,再加上自己时不时流露出的嫌弃和厌恶,他才会心生探究,如此看来,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 墨子渊仔细看着芊凰的表情,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斜倚在椅背上,眼底带着浓浓的不悦却不能发泄出来。不知道这个瑞皇在打什么主意,芊凰是他最后的底线,若是司徒瑞把她牵进危险当中来,他绝不会退让一步! “慢着。”看着那准备离开的女子,司徒瑞眼底精光一闪,出声唤住。 “陛下还有何指示?”语气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郡主的舞,朕已经见识过了,倒是这琴艺……不如,郡主就表演一段琴艺如何?” 芊凰微微垂下了头:“这是臣女的荣幸,自然不会推辞。” 得寸进尺!看着那忍气吞声的女子,墨子渊多想上前去将她揽进怀里,可恨那清醒的理智还是死死压制着他,他脸色很是难看,眉眼之间尽是担忧。 “芊凰若是不便,可以不表演。”他的声音有几分低沉,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帮帮她。 “太子此言差矣,郡主美名在外,怎会连琴艺都不懂?”司徒瑞看着他骤变的表情,顿时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许多,目光中透着几分玩味。 “殿下不必担心。”芊凰心中明了,脸上带着几分感激的笑意,墨子渊这是在帮她,不过她前世能歌善舞,又怎会惧一小小的琴艺表演?他多虑了。 “郡主,琴已经准备好了。”半晌,一名宫女上前禀道。 舞仙宫主位之上有一高台,芊凰微微一笑,在众人炙热的目光注视下缓缓上台落座,修长而优雅的双手轻轻抚过琴弦,她深吸了一口气,玉指开始在琴上滑动,动作十分流畅。伴随着袅袅琴音,婉转又有些哀愁的歌声缓缓流出。 “绿纱裙 白羽扇 珍珠帘开明月满 长驱赤火入珠帘 无穷大漠 似雾非雾 似烟非烟 静夜思 驱不散 风声细碎烛影乱 相思浓时心转淡 一天青辉 浮光照入水晶链 意绵绵 心有相思弦 指纤纤 衷曲复牵连 从来良宵短 只恨青丝长 青丝长 多牵伴 坐看月中天 ——” 高台之上飘下袅袅仙音,那样的悠扬清澈,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清逸无拘,婉转的歌喉,歌声中透着几分悲戚哀切,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引人心弦时而松弛时而紧绷。 下台顿时鸦雀无声,偌大的宫殿内,唯有这袅袅仙音余音绕梁,在众人耳畔回响,许久缓不过神来。 司徒瑞眼中晦暗不明,意绵绵,心有相思弦,指纤纤,衷曲复牵连。这两句歌,为何如此熟悉?一颗冰心,似乎都要被这歌声融成雪水,令人深陷其中无可自拔。 好一个才貌双绝的明曦郡主,好一个文武双全的天纵英才!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可愿为妃 一曲毕,墨子渊眼中带着破碎的光晕,这低吟浅唱,琴声相和,让他无端感伤,这清透婉转的声音如此悦耳,多少个午夜梦回,他却总也忘不掉她那温柔似水的眼眸。 那依照回忆画出的一纸画卷上,她一席紫衣妖娆,倚靠在那挺拔的樱树上,美轮美奂,犹如仙子一般让人流连迷醉,每一个眼神,每一个举止投足间的神情,都有着说不出的美感。他曾无数次抚着那纸画卷,低声细语:“芊凰,要到何时何日,才能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他炙热的目光仿佛缩短了彼此的距离,直直地看着那抹清雅的身影,心里浮现出一抹自嘲,好像自己突然失去了什么,却迟迟当局者迷。 “好!”死寂一片的宫殿里,突兀的响起一阵清脆的掌声,司徒瑞嘴角带着爽朗的笑意,毫不吝啬地称赞道,“月国果真是人才辈出,明曦郡主这一曲,果真是惊才绝艳!”这样的奇女子,若是能到云国,就好了…… 等等,到云国?他自己被自己的想法怔了一下,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一闪,别具深意的目光扫过芊凰慢慢下台的身影,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好感和喜色。像,果真是像极了沈芊凰! “瑞皇陛下过奖了。”芊凰不骄不躁的上前施了一礼,仍旧面不改色,“臣女献丑了。” “哈哈哈,明曦果真是才貌双绝,快落座。”这一曲让月皇在司徒瑞面前很有面子,顿时喜笑颜开,忙热情地招呼道。 “臣女岂敢。” “不说这些客套的了,父皇既然赐座,你便坐在本殿身边吧。”就在这时,墨子渊突然开了口,眼底带着几分不经意间闪过的飘忽,华衣下的拳头微微捏起,似乎有几分紧张,怕眼前的女子会拒绝他的提议。芊凰从不喜功名,不惧权势,他这样的要求,会不会有些太唐突了…… 这尊贵的太子暗暗恼恨着自己的鲁莽,刚才竟然没有顾忌到这一点,如今反倒让她为难了…… “谢殿下美意,臣女恭敬不如从命。”芊凰清晰的从司徒瑞眼中看出了毫不掩饰的好感,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和司徒瑞有过多的牵扯。想到这里,她俯身坐到墨子渊身边的席位上,眼底带着几分愧疚的歉意。 面对墨子渊善意的示好,她却总是抱着利用的心思,看着他阳光般的笑容,她总是……有几分不自然,兴许,是自己利用了他朦胧的情愫吧。 墨子渊根本没有注意到芊凰的异样,忽然眼中神色一敛,只见司徒瑞微微挥了挥手。 “朕这次前来,还给陛下,准备了些礼物。” “哦?瑞皇有心了,不知是何贵礼?”墨子渊挑了挑眉,眼中晦暗不明,目光缓缓落在不远处款款而来的四名女子身上。 只见那四名女子款款上前,身上穿着明艳的宫装,勾勒出女子窈窕的身段,犹如鲜花盛放,彩云般飘然而至,让月皇不由得顿了顿呼吸。 这瑞皇,打的是什么主意?往自己的后宫里安插眼线么? 而司徒瑞脸上仍旧带着友好的笑容,月皇固然惊讶,可也很好的掩饰住了情绪。 “这份礼物朕准备了多时,都是我云国姿色身段皆在上乘的美女,如今就特地送与陛下,还请陛下万万不要嫌弃才是。” “陛下客气,朕岂有嫌弃之理?”月皇暗自倒抽了一口凉气,却是装作一番欣喜,“不过瑞皇陛下如此热情,朕也受之有愧。” “陛下放心,这些美女都是朕经过精挑细选和教导的,相信一定会给陛下的后宫增色不少。”至于后宫会出什么乱子,可就不是他该关心的了。司徒瑞嘴角一勾,轻轻拍了拍手,那四名美女立即站成一排盈盈下拜,身上戴的宝石玛瑙在阳光的折射下透出莹润的光泽,看上去更是明艳动人。 芊凰心里顿时生出极大的不安,可转念又是一想,司徒瑞虽想早日拿下月国,也不急于一刻,如今更不可能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毕竟万一后宫出了个什么闪失,旁人都会轻而易举的怀疑到他的身上,那既然如此,这些美人……又有何用途? 她可不信司徒瑞会如此单纯的送几个美人来服侍月皇,这些美人身上,必定有些问题。 月皇脸上仍旧一副热情的微笑,心中却是暗暗敲起了警钟,这云国,又是送礼,又是送人,这来而不往非礼也,让旁人看来,岂不是月国占了他云国的便宜?倒显得自己失了礼数。 “既然瑞皇如此美意,朕也不好推辞,朕左思右想,也不知该如何回礼,不如……”月皇精明的眼眸扫了一眼瑞皇俊朗的面容,顿了顿,“不知瑞皇陛下在我月国,可有心仪的女子?” 此话一出,不单是司徒瑞,连芊凰和墨子渊都是齐齐一惊,这尊贵的太子狠狠地攥了攥拳头,父皇的意思,难不成要送个公主前去和亲? 司徒瑞只是短暂的惊了一下,很快又缓过神来,他倒没有想到月皇如此盛情,目光立刻落到那清雅的女子身上,微微一笑:“朕此番来月国,见识了那么多奇才,倒是对明曦郡主印象颇深,听闻郡主还医术高明,正巧朕的皇后也精通医术,若是可以,朕不妨就让明曦郡主去云国做做客,也好让双方好好切磋一下。正好借此机会,不如就让明曦郡主出使我云国,朕举国上下定以公主之礼相待!” 什么?让明曦郡主……做和亲公主?!这……怎么可能?瑞皇的意思,莫不是想让父皇成就这桩美事赐婚? 墨子渊心头猛地一跳,他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不论是月皇,还是他,都没有料到,瑞皇会选择芊凰。 芊凰兰质蕙心,文武双全,确实是和亲的好人选,可是这一去,回来的可能几乎为零! 不,他决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芊凰……只能留在他身边! 墨子渊立刻端起酒盏来看着月皇的脸色,好在,父皇还是顾及母妃和皇祖母的,如今也是有些犹豫。 “瑞皇陛下,明曦郡主尚未及笄,这样恐怕不太合适。”墨子渊此时已经站起身来,不容置疑道。 月皇此刻更是拿不定主意,他本想借机送几个美人过去充当眼线,如今一想,凭明曦郡主的兰质蕙心,做这个眼线,确实很合适,更何况只是个郡主,对月国的损失也不大,只是……岚儿和母后都极其在乎这个楚芊凰,连自己最心爱的太子也心仪于她,若是真的下了旨,岂不是…… 司徒瑞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化为几分嘲弄和玩味,看来这明曦郡主除了琴棋书画舞文弄墨,还有不错的能耐,这样的话,就更有趣了。 而此刻,最应该着急的人,却是一脸淡然从容,芊凰还是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去回到那个让自己爱恨交织的国家,况且,她更不愿与司徒瑞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做他后宫三千佳丽中的一员,这一生,她不愿就此埋没! 司徒瑞慵懒的依靠在椅背上,仔细观察着芊凰脸上的表情,一丝一毫的细微情绪都不放过,过了半晌,才缓缓将失落的目光移开了那绝美的脸庞,而重新看向墨子渊那张已然变了脸色的面庞。 这月国太子,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这眼神,当真是有趣极了。 他最喜欢看到旁人被自己逼入绝境流露出的绝望,更何况眼前之人,还是月国最尊贵的太子殿下,他怎会轻易放过这个玩偶? “罢了,朕想去御花园走走,明曦郡主可愿陪朕一往?” “……”芊凰沉默了片刻,答道,“瑞皇陛下请。” “请。”这年轻的帝王心情大好,大步迈了出去。 芊凰刚要跟上,手臂就被一股大力扯住,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满是担忧的俊脸:“……殿下。”墨子渊…… “芊凰,你可以不去。”她为何要如此顺从旁人,既然不愿意,拒绝不就是了?墨子渊担忧地看着她慢慢转变的脸色,若不是当着月皇的面,他恐怕已经将她揽进怀里安慰了。 他不会,让她遭受一分危险,不会! 只要有他在,瑞皇的妄想,休想得逞! “殿下不必担心。”芊凰浅笑着,一点一点,推下了墨子渊的手掌,看着那有力的手掌慢慢滑下,这绝美的女子脸上的笑容越发苦涩,“殿下,有些事,不是想不做,就可以不做的。” 还不等这年轻的太子反应过来,这么淡雅的色彩就飞快的掠出了宫殿,之留下那一脸怅然的男子痴痴地感受着手掌里残存的温度,眼底满是失落。 “子渊,不必操之过急,若非情况特殊,父皇一定不会让明曦郡主去和亲的。”看着自家儿子一脸失落的模样,月皇的犹豫顿时变成了一边倒的坚定,能让子渊如此重视,那楚芊凰,必定有利于月国的价值。 “唉……” …… 许久之后,两道身影出现在了御花园萧条的景色下,芊凰微微退了几步,拉开与司徒瑞之间的距离。 “你很讨厌朕。”肯定的语气,司徒瑞的眼眸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不自然,最后却还是一无所获。 “陛下多虑了,臣女岂敢。” “岂敢?”司徒瑞勾了勾唇角,看着眼前这绝美的女子,心中生出一种玩味,鹰眸半眯,上前几步,“明曦郡主,刚才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事?”芊凰试图蒙混过关,司徒瑞却是一眼捕捉到了她躲闪的目光,伸手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 “楚芊凰,你可愿,做朕的妃子?” 第一百七十三章 浮生若梦 “……”此话一出,芊凰顿时大脑一片空白,连下意识的挣扎都忘记了,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他的这句话。 你可愿,做朕的妃子…… 这句话,是那般熟悉,他多年之前,曾对她说过…… 犹记得,沈府后的樱花树下,春光明媚,这俊朗风流的男子亲手摘下一朵洁白的雪樱花,轻轻插在她的发上,当时的他神色温柔,许下了“若得芳心,必三生不离不弃”的诺言,然而如今,言犹在耳,可那个俊朗温柔的男子,却永远的死在了她的心中,从他联合沈芊柔羞辱她时,这些她曾经许过的诺言,就已经被撕了粉碎! “绾绾,你可愿,做我的皇妃?”那一日,他斜倚在樱花树下,深情脉脉的凝视着她的眼眸,而当初情窦初开的她,看着心上之人的面庞,羞涩的点头应下,那一生的命运,竟是在那一刻发生了惊人的转折! 她不是没有想过,当初,若是她稍稍犹豫一下,只是一点点,是否这命运就会回归正轨?是否自己就能发现一直在身边默默付出的凌殇? 疼痛,对往事的痛恨,仿佛一下子灌入了五脏六腑,她咬紧双唇,将压抑的怒气强硬的逼了回去。 “怎么,不愿?”司徒瑞玩味的眯起双眸,还是第一次,他从眼前这名清冷的女子脸上看到了除了平静以外的其他情绪,憎恨、悲痛……他被自己这个发现怔了一下,转而微微蹙起眉头。在来月国之前,他没有见过楚芊凰,又怎会和她结下如此之深的怨恨呢?这样倾城绝色的容貌,相信哪怕只是擦肩而过,也会留下很深的印象。 对于眼前这名女子,他从第一眼看见,就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可记忆中关于她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 “怎敢。”芊凰嗤笑一声,一阵冷风扫来,刮在女子白皙的脸颊上,她的心,此刻却是比腊月的寒冰还要冷上三分。 “怎么?嫔妃的名分你都看不上眼,难不成,是想要做这月国的太子妃吗?”顾念着宫殿中的种种牵扯,司徒瑞越发肯定了内心这种猜测,他看得出来,墨子渊对芊凰的感情不一般,可芊凰却一直都是模棱两可,这样不明不白的进展让他很是烦躁,有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夺走的感觉。 非常令人不爽的感觉! 他看上的女子,别人根本没有资格争抢,总有一日,他要让墨子渊,亲手把芊凰交到他手上!还有月凌殇…… 总有一日,他会像两年前一样,粉碎掉他的所有希望再狠狠打入深渊!那时惩戒对手的快感,美人在怀的优越感,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瑞皇陛下说笑了,臣女陋质,怎高攀得起太子殿下?”芊凰脸色突然平静下来,平静的让人害怕,扫了一眼眼前这个用莫名的目光看着她的男子,突然间,冷冷的笑了,“陛下,这世间百事,不是每一样都在你的算计之中,而这世间的所有女子,更不是每一个,都是你的囊中之物!” 什么?她敢如此讽刺他?!司徒瑞看到她的笑容,那一丝冷笑,越来越冷,越来越冷,这高傲的女子昂着下巴,冷冷的注视着他,气势不输给他。而这冷酷无情又极为英俊的帝王眼中毫无温度,同样冷的惊心动魄,缓缓道:“好,很好,楚芊凰,你是第一个,敢如此指责朕,讽刺朕,挑衅朕的女子!朕就让你看看,朕是如何一步步拿下这万里江山,让你国破家亡主动投怀送抱的!” “哦?”芊凰眼中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只是冷笑着,一字一句,“那臣女,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也希望,陛下能够如愿。” “你!”不识好歹!瑞皇大怒,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她竟然,真的敢说出这种话来! “楚芊凰,总有一天,朕一定会让你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扔下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司徒瑞拂袖而去,满脸怒气掩饰不住。 该死,该死!可恶的女人,简直是不识抬举,她知不知道自己能对她产生兴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竟然还如此不知好歹的拒绝他?!这月国,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而到那时,他一定会让楚芊凰后悔今日的一言一行! 他曾以为她是个识时务的女子,可是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想让她妥协,就必须是一些极端的手段!可即便如此,他却仍旧提不起心来真正厌恶憎恨她,回眸间看着那抹清雅的身影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就好像那个人一样,走出了他的生命永不回头,却给他,留下了那么多的记忆…… 他的心,仿佛在这一刻被人掏空了一般,连基本的呼吸都要忘记了。 芊凰一步一步冷冷的往前走着,心里已经滴下了鲜血,痛彻心扉。 上一世,短暂的二十多个春秋,她从来都是享尽荣华,得尽宠爱,腥风血雨,生死相随,可到最后,却是死得那般屈辱不堪,甚至连死因都不明不白! 她不甘心,从重生的那一刻起,她没有一刻是真正放下仇恨,那一日窒息的痛,已经湮没了她的全部意识和理智,她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冷风瑟瑟,将空气中残余的淡淡清香悄然带来,却无法波动这平静女子的一根心弦。 “芊凰。”不知何时,右后方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芊凰脚步一顿,转而微微敛去愁容。 “跟了多久了?”怪她一时大意了,被自己的情绪左右,竟是连有人跟随都没有察觉。 “有一会儿了。”脚步声似乎慢慢靠近,一股淡淡的兰香顺着微风缓缓飘袭,芊凰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转过身去,果真看到了那一脸温柔笑意的男子。 “寻曜。” 东方曜俊美的脸上突然漫上了一分动人心魄的笑容,原来,那日他提起的,她真的还记得……“你怎么来了宫中?可是太后传唤?” “是。”芊凰颔首,绝口不提刚才发生的事,她不知道东方曜是从什么时候跟在她的身后,更不知道刚才她和司徒瑞的对话他有没有听到,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就算被他听到了也无妨,东方曜,还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东方曜眯了眯凤眸,一身紫色锦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眸光轻柔,一头乌发在春风中轻轻飞舞,整个人好似天神下凡,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的他浑身散发着睥睨天下的王者气魄。 他本是来见墨子渊的,谁知路上恰好听说芊凰陪同司徒瑞到御花园赏花,而这一去,便听到了了不得的消息,但这些,他并不打算坦白出来,既然她绝口不提,自己就更没有必要说不出来让她尴尬,如果他的出面能让芊凰的心情稍稍缓和一点点,也不虚此行了。 “你可是来见太子殿下的?” “没错。”东方曜顿了顿,眼底晦暗不明,“太后寿辰将近了,而寿辰结束后,也就快到了子渊选妃的日子。” 虽然他说的模棱两可,但芊凰又怎会不明白其中的关联,可她身负血海深仇,又是个有目的的女子,有何资格陪同在墨子渊的身边?这个太子妃的位置,注定与她无缘。 “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东方曜上前一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锦盒,“把这个回去服用了,精神就会好许多。” 芊凰缓缓伸手接过,同时拇指一弹,深红色的锦盒“咔哒”一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颗通体莹润的药丸静静躺在光泽亮丽的红绸上,散发着盈盈微光。 “这是……”芊凰脑中灵光一闪,清心丹,世间少有的静心灵药,一颗可抵数日疲乏,连香气闻起来都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清新,没想到东方曜竟然把如此珍贵的丹药给了她…… “这清心丹,是父亲给我的,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你这些日子有些操劳过度了,医者不自医,必要的时候,还是要稍稍依靠一下别人的。”东方曜欲言又止,眼底带着几分莫名的闪烁。 芊凰禁不住噗嗤一笑,方才的阴郁一扫而空:“好。”如今这个字说出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困难了,身边有这些朋友,也许,她的生活中,不是只有复仇了…… 东方曜迷蒙的视线,一触即眼前女子疲惫的面容,就猛然上前一步,伸手一把抱住了她! 他的手臂结实有力,把她抱得紧紧的,仿佛还怕只要这么一松手,他眼前魂牵梦萦的人,就会从此消失不见。 芊凰顿时愣住,眉心一蹙,抬手就要推开他,却听他轻声问道:“听到你不想做太子妃,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我好害怕你会离开我…… 芊凰抬起的手,一下子顿在了那里,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男子的双手不断收紧,那带着兰香的气息,朝她扑面而去。 “你是不是……讨厌我?”颤抖着的声线,仿佛透露着内心深处的不安,他掩藏的那般深,可在她面前,他根本没有半点抵抗力,她的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能够轻而易举的牵动他的思绪。 芊凰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掰开了东方曜紧扣着的手指,面不改色道:“从来没有过。”是的,从来没有,东方曜一直都在帮她,都在为她着想,她怎么会讨厌他? 东方曜浑身一颤,慢慢送了紧抱着她的手掌,眸光一瞬间亮了起来。 这就足够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圣颜大怒 “哪怕……将来有一日,我们站在敌对的方向,你也会,这样想吗?”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这张绝色的小脸,东方曜忍不住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和评论,但是,唯独她…… 敌对?芊凰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眼底划过几分探究,东方曜今日,似乎有些异样,兴许……是刚才听到了什么,刺激到他了。想到这里,她礼貌地笑了笑,却是无比认真地答道:“会。” 是的,无论到什么地步,她都不会改变这种认定的想法。 “为何?”惊愕的语气,东方曜忍不住扬高了声调,他看得出来,芊凰很讨厌被人欺骗和背叛,那为何还会…… “你将来会明白的,也许我们会有敌对的一天,可即便那样,你也有自己的底线。” 东方曜陷入了沉思,半晌才恢复了那和煦的笑容:“抱歉,和你说了这么多。” “无碍。”大概是受话题的影响,芊凰的情绪也有几分低落,东方曜的意思,是他们日后必定为敌吗? “……芊凰,这次瑞皇下定了决心带你回国,如果你想要避开这个祸端,同时月国也会失去一位公主,凭云国的势力和瑞皇的态度,只怕一般身份的公主根本不可。“ 芊凰立刻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意思,微微挑了挑眉:“你是说……”皇室公主虽多,身份显贵的却寥寥无几,尤其是被皇上赐了封号又荣宠加身的公主…… 槿月?! 芊凰怔了一怔,半晌才微微抖了抖双唇:“槿月?”这…… 东方曜眼底划过几分失落,沉重的点了点头,这个动作无疑是在芊凰心里加了一块巨石,重的透不过气来。 怎么……会这样?墨子渊一心维护她,阻止司徒瑞荒谬的想法,可挽救她的唯一办法却是送槿月公主去云国和亲,槿月和墨子渊关系甚笃,岚妃待槿月更是视如己出,司徒瑞此举,分明就是在逼迫墨子渊在自己和槿月当中做出选择! 无论保全了谁,月国都不算是全身而退,将来双方开战还会留下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质在敌国,墨子渊重情重义,如果选择保全槿月,他日后一定会在愧疚和自责中度过,而若是保全自己……他一定会背负上恶名和内心的双重煎熬,司徒瑞分明就是想把月国内部的矛盾激烈化,从而由内分解月国! 此招真是不可谓不毒! “寻曜,你……” 当她转过身去,才发现那如风般的男子早已消失在视线当中,心里的烦闷更是如潮水般翻涌,眉头紧皱,双脚机械般的朝出宫的方向走。 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一道温柔的视线看着她一点点离开了原地,才慢慢阖上了双眸,遮住眼底无尽的失落,玉指捏着一片枯叶,一点一点加大力道—— 这薄叶终是承受不住男子大力的碾压,轻而易举的碎开飘了下去。 男子这才微微睁开眼睛,那双墨色的眼眸,竟是无端融入了片片幽绿!妖诡清幽,如同碧波潭边的一缕残叶,又恍如冰山上的积雪,令人不寒而栗,却又情不自禁的深陷其中。 芊凰,希望你不会后悔,今日所说的话。 驿馆内。 “娘娘这几日气色仿佛不太好,可是水土不服?”一名宫女细心地为铜镜前的女子梳理着发丝,这尊贵的女子脸上露出了几分苦笑。 水土不服?自从来了月国,她何时好生睡过一晚? “本宫无碍,云罗,最近外面可有什么消息?” 云罗注意着沈芊柔的脸色,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触怒了眼前皇后娘娘,恭敬地答道:“听闻月国太后寿辰将至,一定会邀请娘娘赴宴的。” “那个贱人也会去吗?”沈芊柔的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眼底迸射出丝丝寒光。 ……云罗顿了顿,半晌才答道:“明曦郡主……自然也是会去的。”她可没有这个胆子,在月国的土地上辱骂明曦郡主,谁人不知这明曦郡主才貌双绝,能文善武?娘娘不过是一时嫉恨罢了。 “呵。”沈芊柔不屑的嗤笑一声,这些宫女一个个束手束脚,对她的问题总是刻意敷衍了事,避重就轻的选择些让她高兴的话题来取悦她,实际上却是一个个如此胆小怕事。 “娘娘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她再好,也是不比娘娘半分的。” “哦?是吗?”沈芊柔幽幽的笑了笑,伸出手去理了理自己鬓边的发丝,目光如电般扫过云罗的全身。 这谨小慎微的宫女顿时浑身一颤,双手一抖,手中的梳子挂住了沈芊柔的一缕秀发,仍然浑然不觉地扯了扯。 “啊!你敢对本宫不敬?!”沈芊柔痛呼一声,双掌一拍,狠狠地回过身来给了云罗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在一片死寂的驿馆里显得格外突兀。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云罗顾不得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刚忙跪下来不住的磕头,口中呼喊着。 “恕罪?”看着她磕得红肿的额头,沈芊柔微微上前一步俯下身来,眼神森寒。 “娘……娘娘……”她要做什么? 谁知这尊贵的女子一把拉住了她的一缕发丝,用力扯紧,痛得她口中直叫:“娘娘饶命啊!” 沈芊柔冷哼一声,慢慢用手摸了摸她额头上渗出的鲜血,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引来这高度紧张的女子一阵惊恐的战栗。 “没用的东西!”沈芊柔捏住她的脖子,尖利的指甲狠狠陷进白皙的皮肤里—— “啊——娘娘饶命啊!” 沈芊柔的指甲上抹了剧毒,飞速的渗进肌肤中,这挣扎的女子慢慢的,停止了呼救,瞪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毫无生气的倒在了地上,嘴角缓缓溢出一行鲜血,脖颈上俨然出现了青紫色。 “本宫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这时,大门突然被一股大力踹开,沈芊柔猛地一惊,只见那怒气冲冲的男子瞬间冲到沈芊柔面前,伸手死死擒住了她的右手,“啪”的一声,一股强劲的风流扑面而来,手掌微微一松,刹那间便把沈芊柔摔了出去,重重地磕在镜面上,险些压塌了台面。 “来人!” 几名宫女应声而入,看着眼前的一切,惊得连嘴都合不拢,陛下这是……在打娘娘? “陛下,陛下息怒!”几人连忙跪了下来,眼睛不住的瞄向沈芊柔狼狈的脸庞,司徒瑞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去,把这个人抬出去,处理得干净一点!” 这气急的男子顺手抄起桌上的锦盒朝几人砸了过去,“还不快点!” “奴婢遵命!”几人战战兢兢地上前抬起云罗冰凉的尸首,顺势退了下去,心中余惊未消,陛下和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没用的东西!” “陛下,你……”沈芊柔半晌才回过神来,伸手捂着自己火辣辣高肿的脸颊,知道这一掌司徒瑞是半点情面也没有留,当即不可思议的看向这尊贵的男子,这几日,他一直都没有露过面,为何今日一出现,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她到底哪里招惹他了? “陛下何故对臣妾发这么大的火?臣妾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她昂起脑袋,直视着司徒瑞,眼中尽是倔强和委屈,是的,她没有做错什么,陛下没有理由惩治她! “没有?”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张精致的脸孔,司徒瑞脑子里就一度闪过芊凰那张绝美的容颜,当即泛起了厌恶。是啊,她做错了什么?为何自己一看到这张脸,就会情不自禁的发怒呢?可能是因为她占了这唯一的后位,可能是因为她在赛场上输给了那名女子,还可能……是自己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她? “沈芊柔,这是朕第一次直呼你的名字,朕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云国不需要毫无作为的皇后,你要记住,朕可以让你坐上后位,同样可以让你落得一个和你姐姐一样的下场!” 沈芊柔当即讽刺地扬了扬嘴角:“那是自然,陛下想做的事,不都做了吗?姐姐为陛下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不一样被抛弃了?臣妾不比姐姐聪明,自然也会有那么一天。” “你敢讽刺朕?!”司徒瑞只觉得怒火中烧,身形一晃,眨眼间出现在沈芊柔面前,伸手狠狠掐住了她的细颈。 沈芊柔顿时呼吸不畅,只觉得今日的司徒瑞这怒火来的很奇怪,甚至还有些异样,就像是想把这种情绪发泄在自己身上一般,为何? “臣妾岂敢,这世上胆敢讽刺陛下的人,想必寥寥无几。” 不,有的。这句话让司徒瑞脑海中再次划过芊凰的脸庞,和那充满厌恶的眼神,半晌才缓缓松开了手,转而用力捏住了沈芊柔的下巴。 “你心里在想什么,想做什么,朕都一清二楚,还有,你那些小心思,见不得光的小手段,都让朕觉得无比可笑!朕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的,你和你的姐姐,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你和她同在沈府,怎么就不好好向她学学?她可从来不会耍心思耍手段,只会一直默默无闻的为朕付出,帮朕扫平障碍,而不是像你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司徒瑞的话让沈芊柔的心如坠冰窖,就像咽下了一柄钢刀,在心中划出血痕,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拿自己和死去的沈芊凰对比。 第一百七十五章 悔恨当年 天知道,司徒瑞现在就多想就这样掐死她,如今他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的,是芊凰刚才看他的眼神,如此张扬。 “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是你的囊中之物!”她在轻视自己,那个轻蔑讥讽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她一辈子都不会属于他,他一辈子也得不到她的心! 这种浓浓的厌恶和排斥,他不止一次在芊凰脸上看见,自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无论何时何地,他总能在她的眼神中准确捕捉到那抹淡淡的排斥,尽管她隐藏得很好,也会在自己眼前暴露无遗,可是刚才,他第一次在那种眼神的注视下,感觉到了无措和惶恐。 任何人都可以排斥他,厌恶他,唯独她不可以! 他诛小国平叛乱,这普天之下,有多少人恨他厌他,他不在乎,也无所谓,他们若是恨,便恨吧,若是能取走他的性命,便只管来拿!总有一日他们在自己面前都会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丢弃所谓的尊严,匍匐在自己脚下祈求一线生机!可她却不行,他不能伤害她,也唯独她,他不知道自己该在她面前怎么做。 第一次感觉到了手足无措,他总是下意识的把她和那个人联系到一起,或者说……在他的眼里,她们已经是一个人。 若那个人还活着,是不是会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是不是会对自己恨之入骨?是不是也会用这种厌恶排斥的眼神看着自己?是不是也会给自己挫败无措感?不,他不想知道答案,也不想看到这种情况。 然而就在这月国,一模一样的眼神,一模一样的气质,莫不是上天对他的惩罚?而眼前这名卑躬屈膝的女子,就更仿佛是上天对他的嘲笑一般,嘲笑他的有眼无珠,把璞玉换成了眼前黯淡无光的石头,把那个一心一意为自己付出的女子换成了眼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多少个夜晚,他夜不能寐,反反复复地问自己,他后悔过吗?当年的事,是他真心想做的吗?他多想看着眼前这清秀的脸蛋告诉自己,自己不后悔,可是到底骗不过真心,自己当真如此爱眼前的沈芊柔吗? “陛下,终于肯承认了吧,你其实早就后悔了,后悔当初背叛了姐姐,更后悔和蠢笨的臣妾待在一起两年吧!”沈芊柔眼中泛着怨毒的光芒,心中的恼怒简直冲昏了理智,两年,再深的仇恨也该平复了,而再浓的爱意,也该被时间冲淡了吧,更何况,沈芊凰即便是死了,仍然处处压制着她的光芒! “那个所谓的明曦郡主楚芊凰,不过就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能为陛下做什么?陛下若是真把她接进宫里,只能是防着,而臣妾身后有沈家的支持,只要臣妾在一天,沈家永远都是陛下最大的助力!” 司徒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看着沈芊柔脸上刺眼的笑容,突然觉得十分排斥。 “你的意思是,没有了沈家,朕这个皇位,就坐不稳,没有了沈家,朕就无法完成统一天下的霸业,是吗?” “……不,臣妾……臣妾没这个意思。” “没有?沈芊柔,凭你的价值和能力,远远没有这个资格狂妄!当初,朕怎么会被你这样蠢笨的女子给蒙骗了,蒙上了真正的明珠?!”他如今终于肯承认,他后悔了,后悔当初有眼无珠,逼死了沈芊凰,扶眼前这个女子坐上了后位,才会有了今日的局面。 蒙骗?明珠蒙尘……沈芊柔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陛下当年,不是亲手挽着臣妾说,臣妾是陛下心尖的宝贝,最适合陛下的女子吗?”她尽数将所有的责任归根于司徒瑞的身上,她就是要告诉他,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他的促使下做成的!而他的举动,也不是自己逼的! 谁知眼前的男子脸上非但没有怒色,反而轻笑了一声,这刺骨的笑声仿佛渗入了沈芊柔的心里,掀起阵阵战栗。 “陛……陛下……” “沈芊柔,或许当初,是朕太年轻气盛了,你已不是当初的你,朕自然,也可以不必理会当年的话。” 什么?!沈芊柔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猛地站了起来直视着司徒瑞,难以置信道:“难不成陛下想说的是,如今陛下的心尖宝,最合适的人,是那个楚芊凰?陛下,她不过就是有和姐姐一样的名字罢了,陛下该不会是把她当做姐姐的替身了吧?” “什么?!”司徒瑞眼中扬起了惊涛骇浪,泛起了极其危险的光,替身?那名无双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是别人的替身?!她就是她,哪怕是那个人,也无法与之相比,就算气质相仿又如何?他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只有她! 谁知这样的表情落在沈芊柔眼中,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直觉,先前她以为楚芊凰身份卑微永无可能进宫,而如今她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为何她从一开始就极为排斥这个楚芊凰,就是因为她和现在的司徒瑞一样,从这名陌生女子的身上,看到了沈芊凰的影子! 女子的直觉一向最为敏锐,那个人死去两年,而这样一个与姐姐相像的人一出现,陛下就立刻动了心,起了意,这说明了什么? 她如此心细,又怎会毫无察觉? 这说明陛下对当年的事,后悔了!他对姐姐心有愧疚,才会把这份愧疚和心意,转嫁到了楚芊凰的身上!她怎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确实和姐姐很像,这点臣妾也无法否认,但恳请陛下好好想想,姐姐已经死了两年了,就算世界上有所谓的转世重生,也不过两岁而已吧,如今的楚芊凰,不过是陛下一个精神的寄托罢了!” “你住嘴!”司徒瑞就像被人戳中了心事一般,自己一直不敢直视的感情,竟然被一个不相干的人毫无顾忌的揭开,怎能让他不怒!然而这样的反应却让沈芊柔愈发愤怒,驳道:“陛下,你醒醒吧!那个楚芊凰不过就是个卑微庶女,早些斩草除根为妙!” “卑微不卑微,除不除,那是朕自己的事,沈芊柔,若是你再敢擅做主张,对她不利,就别怪朕心狠手辣了!”司徒瑞不想再看到这张令人排斥的脸孔,负手而立,“朕可以让你做上皇后,自然可以废了你!”留下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这怒极的男子便一阵风般消失在沈芊柔的视线之内。 “陛下……”如今的他,待她还不够残忍吗?她做错了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凉气,艰难地直起身子,嗓音沙哑,“云玲。” “娘娘……”云玲应声而入,方才的那一切简直令她心惊肉跳,瑞皇居然对娘娘发了这么大的火气…… “去,把方才看到的那些人……”沈芊柔声音冰冷无比,右手做了一个杀的手势,那些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自然不能留下活口! “是!”云玲深吸了口冷气,忙退了下去。 紧接着,一名暗影出现在沈芊柔面前,俯身:“娘娘有何吩咐?” “去,把云玲,也一并收拾掉,本宫不希望有一个活口,处理的干净些!”既然说了一个不留,自然不能留下这么个隐患。 “属下明白!” …… 定国公府内,一名明艳的女子在前厅内不断徘徊,嘴里嘀咕着什么,时不时的抬眼看看门口,半晌才垂下脑袋。 “容小姐,小姐只是进宫了,想必一会儿就会回来的,您先坐一会吧。”灵犀看着这焦急的女子晃来晃去,也有些不太踏实,忙上前劝道。容小姐已经来了半个时辰了,一直这样徘徊,身子哪里受得了啊。 “无碍,本小姐再等等。”容槿华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再次抬眸看了看天色,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从唇边婉转溢出,“唉,怎么还没有回来?” “槿华姐姐!”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婉转的呼唤,紧接着那清雅的女子走了进来,目光一触及到那焦躁的女子,就忍不住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姐姐这是怎么了?有要事怎么不打发下人来知会妹妹一声?” “无妨,我这也是有要紧事。”容槿华反握住她的双臂,细汗从额间一滴一滴渗出来,“芊凰妹妹,我……” “灵犀。”芊凰适时的打断了她的话,递给灵犀一个颜色,这聪明的丫鬟立刻识趣的退了下去,守在房边,“姐姐坐下说吧,到底出了何事?” 容槿华叹了一口气,眼底晦暗不明,推脱掉了递到手边的茶盏,幽幽道:“前几日我母亲去定国侯府做客,看到了那孟氏。” 孟氏?“然后呢?”芊凰微微蹙了蹙眉,有些不安。 “母亲与那孟氏和定国候夫人寒暄了一会儿,谁知发现那孟氏以袖中藏了一张薄纸。”这明艳的女子微微顿了顿,扫了一眼芊凰处变不惊的脸孔,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母亲本来拿起那张纸想要细看,谁知孟氏竟是神色慌张的抢了回去,匆忙之下,母亲只看清了上方的命格二字。” 原来如此……芊凰似有似无地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此事容夫人也知晓了,只不过容槿华晚了一步,月凌殇已经事先将经过都告诉她了,但这番心意,她还是领了。 “多谢姐姐提醒,妹妹明白了。” “妹妹可是有难处?需要姐姐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姐姐这条命是妹妹救的,如今妹妹有难,姐姐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容槿华一脸诚挚,担忧的笑容仿佛映入了芊凰的心中,涌出阵阵暖流。 第一百七十六章 执迷不悟 芊凰轻轻摇了摇头,略带歉意的笑笑:“无事,姐姐不必担心妹妹了,妹妹自有主张。”她不想把容槿华牵扯进自己和孟氏的恩怨之中,这些事,她自有决策。 “姐姐,听闻太后寿宴过后,太子的选妃宴就近了。”她知道,容尚书的嫡二女一直是太子妃的主要人选之一,想必容槿华对墨子渊也是有意,才处处都以太子妃的要求来约束自己。 容槿华闻言微微一蹙眉,眨了眨眼,避开了视线:“妹妹莫要再打趣姐姐,姐姐陋质,怎比得上妹妹倾国倾城,再者太子对妹妹也是极其维护的,想必这太子妃之位空置多年,就是为妹妹准备的。” “姐姐说笑了,妹妹并无这种心思。”芊凰笑着摆了摆手,眼底却是划过一抹默然。 容槿华见她不像说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我真是看不懂你,多少人对太子妃之位趋之若鹜,你却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芊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名利,地位,在她心里不过过眼烟云,转瞬即逝罢了,若是有机会选择,她情愿与心爱之人隐居山林,从此过与世无争的平凡生活,抛弃这些束缚自由的名和利。 “妹妹想必还有要事,姐姐也不便多做打扰了。”容槿华眉目含笑,眼若秋水,温柔的看了看芊凰处变不惊的神情,却是脸色微微一变,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将芊凰拉到一边,提醒道,“芊凰妹妹,姐姐刚才来的时候,在府门前看到一辆马车,是不是有贵客到了?” 贵客?芊凰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若是贵客,早就进府了,怎么会拖延如此之久,难不成,是楚芊兰回来了? “大概是有同府手足回来了,姐姐不必挂怀。”话虽如此,但容槿华还是及时的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丝困惑,难道……芊凰妹妹并不知道有贵客来访? “妹妹,恕姐姐直言,这不愿见的客人,便打发了去吧,既然事先未递帖子,这么久了还未进府,想必也没什么要紧事。” “姐姐放心。” “我就是怕你性子太好,让人占了便宜去。”容槿华不太放心地看了看她绝美的容貌,轻叹了一声,“妹妹要切记,万事可要千万留个心眼,不要轻信于人。” “姐姐放心,我明白。”芊凰有些忍俊不禁的样子,她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其会连这点戒心都没有?槿华姐姐是多虑了,不过这份心意还是好的。 突然,院外传来了得意的狂笑声:“哼!那贱丫头呢?还不出来?!”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嗓音,芊凰眉头一蹙,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这个声音她怎会忘了?楚云逸……他居然回来了?! 两人掀开珠帘走了出去,只见院落内站着一名的得意洋洋的男子,正风流的勾起嘴角,全然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嘴脸,一身锦衣华袍,却是掩不住其放荡不羁的个性。 这就是被赶去军营许久未归的大少爷楚云逸,没想到,他居然回来了,一时间,芊凰本就不悦的眉头蹙的更紧了些。 哦?楚云逸站在原地,忽然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两名花容月貌的女子,邪肆的眸子半眯,一眼就认出了芊凰,但似乎是在琢磨她身边那名女子是何人。生的也是倾城之貌,虽然站在芊凰面前俨然失色不少,但仍旧无法遮掩其天生丽质,纵然楚云逸阅美无数,此刻也被小小的惊艳了一把,上前拱手施礼道。 “这位小姐不知是何身份?”此刻的他一副翩翩君子的风度,俨然没有了方才放荡的形象,看得容槿华嗤之以鼻,毫不留情道:“本小姐的身份,无需楚少爷挂怀,倒是楚少爷今日的表现,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毫无嫡兄风范,气质粗鄙,有何资格在这里吵闹? 楚云逸被驳了这么一下,顿时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台,走了过去,高傲地用下巴对着芊凰:“怎么?兄长回来了,都不用行礼的吗?谁给你的家教!” 芊凰只是漠然的看了他一眼,楚云逸邪佞的表情更是嚣张,甚至多了几分怒意,这个贱丫头,居然敢当着美女的面下他的面子,当真以为自己不敢收拾她?! “大哥此言差矣。”然而就当他要发泄的时候,芊凰一记清冷的话语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满脸淡漠,“本郡主现在是皇上亲封的二品郡主,何须给大哥行礼,应当是大哥给本郡主行礼才是。” 什么?这丫头敢拿身份压他?行礼?她算个什么东西!楚云逸立刻破口大骂:“贱丫头,也不照照镜子,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对本少爷指手画脚,一个半路封的郡主罢了,也妄想本少爷给你行礼?呸!” 听着他粗鄙的谈吐,芊凰不怒反笑,阴寒的笑容让那满口脏话的男子楞了一下:“大哥继续说,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中,你我身份悬殊,以下犯上,可知是何罪名?只怕明日大哥就身首异处了!” 楚云逸见此不由得怒火中烧,军营里谁敢对他无礼?这才一回府,就被这丫头摆了一道,索性也管不得什么尊卑有别,直接上前去朝着她白皙的脸蛋就要砸去。 不曾想,随后一道劲风在耳边呼啸响起,紧接着赶到的定国公及时出手抓住了他的拳头,语气中满是不悦:“云逸,你要做什么?!” 父亲?楚云逸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了,他回府之所以先避开父亲,就是为了和这丫头算算账,谁知如今竟然被父亲撞了个正着,当下,他原本就狰狞的表情更加恐怖起来,眼底闪过一丝恨之入骨的怨恨,整张脸都扭曲了,一双眼睛死死瞪着面前绝色的女子,恨不得上前把她捏成碎片! “国公爷,按理说槿华对贵府的事不该多嘴,但贵府大少爷的做法未免太过分了,芊凰妹妹无缘无故被他辱骂就算了,还要牵扯上皇上和圣旨,这话若是传到皇上或者御史耳中……恕槿华直言,只怕贵府就要承受圣怒了!”容槿华在一旁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 这一席话说得定国公一阵恼怒,直接就给了楚云逸一个嘴巴。 “啪”一声脆响,楚云逸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满眼的难以置信:“父亲……”父亲居然因为这名女子几句话就打他?不过一些子虚乌有的威胁罢了,有何可怕的?这些话,怎么传的进圣上耳中?分明是这名女子刻意扭曲,果真是物以类聚! 等等,她刚才说什么?槿华?槿字可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字眼,眼前的女子,果真是名门闺秀。 “让容小姐见笑了,是本公治家不严,日后一定好好惩戒这个孽子!” 什么?容小姐?后面的话楚云逸都没有听清楚,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兵部尚书嫡女容槿华……他居然在她面前如此失态,难怪父亲会如此忌惮了! 这时,定国公冷嗤一声,楚云逸浑身一颤,忙将多余的情绪收起来,缓缓站直身体。 “晚晚,送容小姐出府吧。”定国公最容不下这个目中无人的儿子,如今孟氏被休,楚云逸根本算不上嫡子了。 “明白。”芊凰福了福身,又对着容槿华点了点头,领着她朝门外走去。 容槿华依旧愤愤不平,忍不住回头剜了一眼楚云逸,才转身离开了院落。 “父亲……”楚云逸在定国公面前不敢有半分不敬,忙俯身道。 定国公一脸浓浓的不悦,深吸了一口气,这些事,没必要瞒着他,索性说出来,也能让他收敛下性子!“云逸,你已经不是这府中的嫡子了!” 什么?!定国公短短几个字恍若一道惊雷砸在楚云逸头上,懵了。 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连基本的反应都忘记了。 不是嫡子了?什么意思? “父亲,这是何意……”想到来接自己回府的时候,那些奴才一个个轻蔑的眼神,他就觉得有些奇怪,没想到竟然是……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定国公冷哼一声:“你母亲孟氏,已经是下堂妇了,你二妹,也随她回了定国侯府。” “父亲,你说什么……”楚云逸一下子愣住了,两眼瞪得大大的,满脸的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休弃?父亲……把母亲休了?!“父亲,怎么会这样?是不是那个贱丫头?!”想到芊凰那张处变不惊的脸孔,楚云逸顿时对她的恨意上升到了顶点,一时间脱口而出。 “闭嘴!”定国公怒声喝道,那眼神竟是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凌厉,“这些话,可还要本公再说一遍?!”他转过身去负手而立,径直走了出去,不想再看眼前的男子。 “不……”楚云逸目送着眼前魁梧的男子阔步走了出去,心里竟是仿佛被掏空了一般。为何他去军营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天翻地覆的变化?母亲被休弃,二妹随母亲离开了府上,六弟……对!六弟呢?楚云浩呢?! 楚云逸眼前突然一亮,至少在这府里,他还有一个兄弟,就是说,他还有希望,扳倒那贱丫头!这颓废的男子仿佛又看到了希望,跌跌撞撞地跑出院落,随手抓了一名丫鬟,气都喘不匀。 “大……大少爷……”那年轻的丫鬟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话都说不流畅。 没用!“楚云浩,在哪?” 那丫鬟颤抖着,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去指了一个方向,这愤怒的男子顺势甩开她跑了过去,一栋雅阁在眼前慢慢放大,楚云逸微微停住了脚步,捋了捋额间的碎发,竟是有些难以置信,这华丽的院落,竟然是给楚云浩的…… “吱——”楚云逸缓缓上前,推开了眼前朱红色的大门。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兄弟反目 一门相隔,门内门外,竟是两个世界。楚云逸推门的手微微一顿,难以置信的透过缝隙看着院落里的一幕,怔住了。 欢声笑语,和谐美好,两个精灵般的孩子围着一脸温柔的楚云浩欢笑着,不停的拍着巴掌,少年一身衣袍华服,女孩与之年龄相仿,一脸柔弱欢快,粉红色的衣衫上沾了些泥土,却丝毫不掩盖那风华初露的姿色。 “云浩哥哥,说好了要教我们习武的!”少年嘟起嘴来,佯装生气地叉腰道,一副小大人的架势。 楚云浩忍俊不禁,笑道:“没说不教你们啊,习武可要能吃苦的。” “嗯嗯,芊雨不怕吃苦!”女孩赶忙接了一句,双掌交叉放在胸前,好像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天使,若不是亲眼见她经历过那样的事,只怕任何人都会以为这是个从生下来就无忧无虑的女孩子吧。 脑海中闪过楚芊雨撞柱的场面,楚玄璟兴致锐减,神色恹恹地看了一眼身旁活蹦乱跳的小女子,眼底闪过几分忧郁。 楚云浩细心地留意到楚玄璟的异样,还以为是楚玄璟怕吃苦,忙上前来按住他的肩膀,正色道:“璟儿,想习武,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楚玄璟讶异的抬起双眸,在抬头的一瞬间,一抹异彩在眼中划过,微微扬起唇角,“谁说璟儿吃不了苦了?云浩哥哥,你只管教就是,璟儿保证不让你失望!” “好!”楚云浩豁然开朗,看着楚玄璟略显稚嫩的小脸,这孩子,有楚家的风范,是个可造之材! 楚玄璟正转过头,眼前这英俊的男子微微勾起唇角,手腕一翻,抓住了楚玄璟的肩膀,猛地提了起来,举得高高的。 “啊……啊!”楚玄璟一不留神身子一轻,紧接着就悬到了空中,一时间吓得喊了一声,但很快捂住了嘴,看着那兴致盎然的男子,慢慢敛去了惊色。 “我也要!我也要!”楚芊雨见楚玄璟慢慢不再呼喊,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立即抬起胳膊抓住楚玄璟另一只手,使劲摇着,“云浩哥哥。” “好好。”楚云浩就像一个有求必应的大哥哥,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轻而易举的把这娇俏的小女子举了起来,举得比楚玄璟还要高。 “哇哦!好好玩!”楚芊雨一脸的欢悦,两只小手拍得通红,娇俏的小脸上满是开心的笑容,指着楚玄璟那张苦闷的脸咯咯笑,“玄璟哥哥,我比你高啦!” 楚云浩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到底是处世未深,总是这么童真可爱,不过这样的日子,也确实是他想要的,和和美美,快快乐乐,不再面对阴谋倾轧,世俗纷争,有何不好? “咣!” 突然这时,一声极大的撞门声打破了这和谐的氛围,笑声猛然一停,楚云浩脸色一凝,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男子,浑身的气势陡然一变,眼底竟是夹杂着几分冷戾。 大哥?他居然回来了? “云浩哥哥……”楚玄璟立即意识到气氛不对,挣扎着要下来,楚云浩这才回过神来,歉意的笑了笑,把两个孩子放了下来,分别拍了拍他们的脑袋,哄道:“你们先去玩吧,哥哥以后再教你们习武好吗?” “唔……”两人为难的对视了一眼,楚玄璟显然要成熟得多,一把拉过还在犹豫的楚芊雨,看了看楚云浩道,“云浩哥哥放心吧,我们这就走。”说完楚玄璟递给楚芊雨一个眼色,示意她先不要说话,这两个小小的身影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悄悄躲到了门外的一个角落里,用耳朵贴着墙壁倾听里面传出的声音。 “嘘——”楚芊雨似乎要问些什么,楚玄璟忙给她摆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能说话,随后用嘴贴到她耳边,低语道,“芊雨,切记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我们听听,看他找云浩哥哥做什么。”说罢,这略显稚嫩的脸蛋上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这突然闯进来的人他认识,就是主家的大少爷,自己名义上的堂兄。 按理说大伯母被休,此人也不算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堂兄了,可毕竟伯父还将他留在府上,想必还顾念着父子情分,他也不好当场质问什么。 院落内,楚云逸迈着阔步上前,极度自负的笑着,甚至还夹杂着几分怨恨,看着脸色慢慢冷凝下来的楚云浩,不由得怒火中烧:“许久不见,六弟倒是长志气了,教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习武?” 楚云浩微怔,脸色已有几分不悦:“大哥这是什么意思?璟儿和芊雨天资聪颖,习武本就该从小学起。” “哼。”楚云逸无所谓的冷嗤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戏耍之意,“聪颖?和那贱丫头交好,能有几个好胚子?” “大哥今日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自然不是。”楚云逸眼神一冷,“我问你,母亲被休的事,你知不知道?” “云浩就在府上,怎会不知。” “那你被禁足了?” “不曾。”楚云浩摇了摇头。 “你可有劝父亲改变主意?”追问。 “不曾。”仍然否定。 楚云逸总算理出了端倪,一时间怒火攻心,上前就给了楚云浩一个耳光。 “啪!” 楚云浩不动声色,也不去碰左侧火辣辣的脸颊,反而抬眸看着楚云逸那张极度扭曲的脸庞,冷笑道:“云浩还要告诉大哥的是,云浩非但没有阻拦,还在母亲离府的时候,送了母亲,不知那个时候,母亲可是会想念大哥?” “混账!”楚云逸一口钢牙几乎要咬碎,恨恨的喘着粗气,胸膛不断起伏,紧接着院落上空又是一声脆响,比方才还要用力。 楚云浩仍旧面不改色,只是伸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毫不在意脸颊的剧痛,直视着楚云逸,不卑不亢道:“大哥还当云浩是小时候那个任你折辱的废物吗?刚才那两个耳光,就当是这么多年陪伴,云浩还你的,若是大哥觉得还不够解恨,随意。” 楚云逸顿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辱感,还是源自这个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你真当我不敢吗?母亲和二妹背负那样的冤屈,你居然还能无动于衷?” 真是可笑,楚云逸竟然跟他提良心?楚云浩冷冷一笑,眸底凛冽如冰:“冤屈?大哥怎知是冤屈?触犯圣怒,以下犯上,也算得上冤屈?若不是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大哥认为,父亲会手下留情放母亲毫发无损地回定国侯府?” “你……放肆!”楚云逸敛去内心的慌张,怒火喷张的视线令人宛如置身炼狱,他一把拎起楚云浩的衣领,手指碰了碰那火红高肿的脸颊,竟是邪佞的勾了勾唇角,手上加大了几分力道。 “嘶——”楚云浩皱了皱眉,仍旧没有一丝反抗的举动,就任由他像摆弄一件玩偶一般戏耍。 “废物!”伴随着话语落地的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和男子重重摔到地上的声响。 楚云浩身体抵住大树,慢慢站了起来,嘴角一点一点涌出更多的血迹,半晌才痛嘶了一声,伸手摸了摸高肿一片的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冷漠的注视着眼前愤怒的男子,仍旧面不改色地直起身子来,与他对视着。 “云浩哥哥……”楚芊雨听着里面的动静,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眶含泪就要冲进去。 “芊雨。”楚玄璟一把拦住这气愤的小女子,眼底同样满是怒色,但明显冷静的多,“听我说,我们现在进去,不但起不到用处,反而会让大堂兄变本加厉,我们去找五姐姐!” “五姐姐?”楚芊雨怔了怔,忙不迭的点头,“嗯,好!” 说完,两人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朝栖月苑狂奔过去,生怕多耽误一秒楚云浩就要承受更大的痛苦。 然而此时楚云逸却将袖子高高挽起,邪肆的挑着眉,看着眼前死气沉沉的男子,口吻仿佛对待一件可有可无的玩具一般:“楚云浩,看在多年兄弟之情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选择和我一起朝那贱丫头复仇,我就饶过你这一次,否则……”他残忍地舔了舔嘴角,“否则就算你在这里重伤,父亲也不会把我怎么样,顶多禁足扣月钱,我都不在乎!” “……你随意,我不会伤害姐姐。”楚云浩看着眼前高举着手的男子,慢慢阖上了眼帘。 不识抬举的东西!楚云逸已然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狂吼道:“你住嘴!二妹才是你的姐姐,那贱丫头,她算你哪门子的姐姐,没用的废物!”他伸出脚去在那具颓废的身子上狠狠地踹了两下,啐了一口,“这么些年,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长进,还是这么没用!” 楚云浩依旧不露声色,周围的风声沙沙拂过树叶,交奏着一曲哀切的歌谣。 谁知楚云逸反而一脸不屑的走山前来,用那崭新的皮靴踩住了他的手,口中发出轻蔑的笑声。 “楚云浩,这是你自己冥顽不灵,不识抬举,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第一百七十八章 手足亲情 被楚云逸冷不防踩了一脚,楚云浩当即疼得微微皱眉,倒抽了一口凉气,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最后一次机会,你答应,还是不答应?!”楚云逸冷喝问道,满眼杀意,若是楚云浩继续不识抬举,他留着他也没有用处了,母亲是不会容忍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的,即使母亲在这里,也一定会支持他的做法的! 他没有错,是楚云浩吃里扒外! 楚云浩冷皱着眉,喘了好几口气,才艰难的抖出几个字:“不可能……啊!”话音未落,楚云逸就满脸怒气的狠踩在她手上,十指连心,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理智都开始慢慢模糊了,只有一个念头在支撑着希望——璟儿和芊雨一定去找五姐了,五姐会救他的,他要挺过去。 他知道楚云逸半点情面都没有留,但这也早在意料之中不是吗?他从未后悔过自己的决定,用尽自己的一切去保护一个从小与自己相伴,即使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仍然没有放弃自己的姐姐,这本就是他在报恩啊。 意识慢慢飘到很遥远的记忆深处,当初,自己刚被送到军营,畏手畏脚,整日里不敢与人对视,有一次敌国的刺客潜进答应,大哥为了救他,背上被狠狠刺入一剑,鲜血溅在他的脸上,带着温热的气息,他颤抖着双手,他在那一刻突然醒悟了,战场便是如此,竞争中没有人会手下留情,他不杀掉别人,别人下一秒就会来取他的性命。 也许没有料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会有那般的勇气和力道,当他伸手擦拭着剑上的鲜血时,没有往日的惊恐无助,来自血液里的兴奋感仿佛在告诉他,这才是铁血男儿应该做的事,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这条命,是大哥给的,如今,就当是他还他的吧。 楚云浩慢慢闭上眼睛,硬是没再叫一声。 “为什么不动手呢?”楚云逸忽然开口问了这样一个问题,脚上减了几分力道,楚云浩眼帘一颤,依稀看得见长长的睫毛上沾了点点泪珠,哪怕是方才残忍的对待,都没让他流一滴眼泪,如今…… 为何大哥会变成这般模样?昔日里那个以身为自己挡剑的大哥……去哪儿了? “因为这条命……是我欠大哥的……” 欠?楚云逸攸地瞪大了双眼,无尽的怨恨油然而生,双拳紧攥:“命?如果你欠我一条命,为何不保住母亲,为何要和那贱丫头交好?为何要背叛我们?!” “我……没有背叛……”他只是做了想做的事……楚云浩开口不住地咳嗽道,极其虚弱,楚云逸常年习武,里到自然不是旁人比得上的,更何况那几下,都是结结实实打在楚云浩身上的,没留半点情面,他能撑到这时候,也是仗着同样有深厚的内力。 “没有?”楚云逸嗤笑一声,微微俯身揪住楚云浩的衣领,“楚云浩,我最看不惯,你这一副忍让的样子,明明一切都让你得到了,仍旧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你实在恶心我么?” 他从没有过……楚云浩慢慢合上眼帘,等着那沉重的拳头落到身上。 “住手!”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院落外响起女子清冷的声音,紧接着,女子已经飞速冲了过来,当即一掌狠狠扇在楚云逸的脸上,这本就毫无防范的男子被扇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到墙壁上,然后慢慢滑下来。 “楚……楚芊凰……”楚云逸怔了怔,仔细看了看这力道惊人的女子,大惊失色,“你……你会武功?”能一掌把他掀飞,说明她的内力在他之上,这怎么可能? 楚云浩吃力地睁开眼睛,这绝色的女子已经俯下身子,一把拉过他,身上青蓝色的衣衫衬得她清冷高贵,此刻周身溢满怒意,仿佛要将人活活吞噬一般。 “五姐……”她果然来了。 “别说话。”芊凰见他伤势严重,忙出声制止他,伸手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他的嘴里。 体内仿佛被注入了一股神奇的力量,将所有的伤痛,都抹平了…… 芊凰冷冷的看向楚云逸,红唇微勾:“原来这手足之情,竟是凉薄到了如此程度。” 楚云逸只觉得那一掌让他的后背阵阵剧痛,勉强站直身子,冷笑着勾唇:“这是我们兄弟的事,你何必插手?” “云浩也是本郡主的弟弟。”芊凰毫不示弱。 “云浩哥哥!”院落外跑进一个小女孩,很远就开始大声喊叫,一进来就把楚云浩抱住,眼泪扑簇簇的下落,“云浩哥哥,疼不疼,都怪芊雨太慢了……” “不疼……”吃了这药,浑身好多了。楚云浩浅笑着,勉强抬起酸疼的胳膊摸了摸楚芊雨的脑袋,“芊雨要乖乖的,别靠近哥哥。”他怕自己的样子吓到楚芊雨,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他不想让她天真的性格再度蒙上阴影。 “孽子!”正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声冷厉的怒喝将气氛重新推向了压抑,那魁梧的男子满脸怒意,转头吩咐管家,“这些日子,大少爷就不必出来了,若是再敢惹事……就是和他母亲一样的下场,滚出定国公府!” 楚云逸浑身一颤,惊恐道:“云逸明白。”说完还狠狠的瞥了一眼芊凰,这个贱丫头,父亲绝对是她叫过来的!禁足而已,等解除了束缚他一样不会放过她,想独善其身?没门! 母亲因为她付出了那么惨重的代价,他一定要替母亲讨回公道! 芊凰听了立即挑眉,伸手抚了抚楚云浩的脑袋,看似无意道:“父亲,云浩伤的不轻,只怕要躺些日子了,请父亲多安排些人手在这里,晚晚不希望刚才的事情再次发生了。”云浩是这府上为数不多的对她好的手足兄弟,她一定要好好保护他,至少,护他平安。 更何况,正是因为她,云浩才会遭此无妄之灾,她怎能坐视不理? “这点你放心,就算你不说,父亲也会做的。”看着楚云浩已经被打的红肿的脸庞和浑身的青色,定国公一脸的自责,若是早些控制楚云逸的动作就好了,自己心爱的儿子也不会遭此毒手,若不是刚才晚晚及时赶到,说不定云浩就不止重伤这么简单了,他当真是一名不合格的父亲…… 原本很自责的楚芊雨听了定国公的话,立即再次抱住了楚云浩,满目欣喜的擦去眼泪:“云浩哥哥,你听到了吗?父亲要保护你呢!” “嗯……”楚云浩安然的笑了一笑,看着一眼楚云逸,闭眼间心如刀割。 芊凰冷沉着眸子,和定国公一起慢慢扶起楚云浩软绵绵的身子,掩去了眼底的异色。 “晚晚,云浩交给父亲吧,你先和芊雨回去,天气凉了,要注意身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给管家或者你祖母说就是。” “好。”芊凰做出一副温顺的样子,低眉顺目的模样令人一看便喜。 看着这清雅的女子冲她招了招手,楚芊雨会意的上前跟上芊凰的步子,半晌才试探道:“五姐姐,是伤心了吗?” “没有……”心里的抽痛一阵阵叩击心弦,芊凰微微按住心口,慢慢停下脚步,仰起头来,普天之下,她们显得如此渺小,这一生,也许不过是苍天眼下的一场好戏吧…… 楚芊雨聪明的不再开口,她暗暗观察着芊凰的神色,想帮她做些什么,可却什么也帮不了…… “五姐姐……” “走吧。”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拉开两道斜长的影子—— 几日后—— 栖月苑。 一名少女安然坐在赤红色的千年藤椅上,纤长白皙的玉手里握着一卷医书,正娴静淡雅的看着上面的内容。 少女坐在枯叶悬挂的树下,乌黑的长发透着晶莹的光泽,肌肤细致如美瓷,一阵微风拂过,几片干枯的落叶飘飘忽忽的落到书页上,这绝美的女子缓缓抬了抬眸,伸手捏起了那片落叶举到眼前,细细碎碎的光斑洒在她的身上,一身轻盈的华衣更衬得她貌美如花。 蓦地,她缓缓松开了手指,任落叶打着旋从中飘落,眼底划过一抹看不懂的落寞。 半晌,她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阳光照耀在她身上,懒洋洋的,极其浅淡,细长的手臂轻挽软纱,流云髻上斜插了一朵娇小的花瓣首饰,仪态端庄高雅,举手投足间平添了一份出尘的气质。 这宛如天仙的女子,就是休养了几日的芊凰。经过自重生起这么久的钻研,她的医术已经渐渐赶超了前世的沈芊柔,这大概,也是她这些天来唯一值得高兴的事吧。 “晚晚。”身后响起一个清透的声音,芊凰缓缓合上书页,浅笑道:“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阵了。”少年一脸宠溺地上前拉住藤椅两边的挂藤,轻轻摇晃起来。 女子随着力道的渐渐加大在空中飞舞,像一只活泼的鸟儿,更像一只美丽的蝴蝶,秋日的阳光温顺的依偎在他身上,微风拂过她的脸颊,一瞬间就像一颗金色的流星,划过蓝色的天空,美丽不可方物。 月凌殇慢慢松了力道,闪到一边欣赏着眼前唯美的画面,即使没有绚丽的背景,只要有她,纵使冰川雪地,也会恍若阳光普照。 第一百七十九章 城郊孤坟 “凌殇,有事吗?”芊凰缓缓停了下来,冲着月凌殇轻柔一笑,却掩盖不了她眼角的疲惫之色。 月凌殇自然注意到了芊凰面色疲倦,心疼不已地抓住了她的手,担忧的望了她一眼:“晚晚,不用太累了,要好好保重身体,其他的都还不重要。”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芊凰神色淡然,如同盛开的白莲花一般高雅无双,“楚芊兰那边,近日里可有动静?” 月凌殇默默地摇了摇头,怕她担心,忙道:“我在那里安插了人手,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会第一时间告知我。” “嗯。”芊凰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带着几分感激地望着月凌殇,幸好他有这个能力,帮她监视楚芊兰的一举一动,也好让她没有太多的后顾之忧,眼前这个少年,值得她全心全意地去信任。 “其实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就能让楚芊兰永远消失,为什么……” “我还应付得来,不必出动你的势力,更何况,我和她,还有一笔账要算。”芊凰唇角勾着自信的笑意,如果这样区区一个楚芊兰她都应付不来,那么她前世真是枉为一国皇后了。 月凌殇见她如此坚持,倒也没有追问什么,直接颔首答应了。 “可还记得我十日前对你说的话?” “……琉姐姐的忌日?”一提到这件事,芊凰就觉得整个人的意识飘忽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往昔的朝朝暮暮,话到嘴边化为了几乎细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就是,今天吗?”难怪从清晨醒来就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原来有这一层原因在吗? “是的……”他的声线微微低沉下来,眼底晦暗不明,浑身的气势陡然一变,竟是夹杂了几分阴沉无助,“姐姐的墓……就在城郊。” 城郊?芊凰攸地睁大了眼眸,难以置信的看着月凌殇落寞的模样,怎么会?当年月氏嫡长女,不是风光大葬么?怎么会尸埋城郊?那月氏祖坟的上等棺木之中,代替她的的又是什么? 感觉无数条透明的丝线在周围环绕,让人理不清头绪,而又能从那一闪而过的片段中,捕捉到什么…… 又一阵冷风悠悠,打在二人并不厚实的衣着上,从衣衫透了进去,打在冰凉的肌肤上,带来阵阵轻颤。芊凰微微沉着眸子,忽然肩上一沉,一个温暖厚实的物件落到了肩上,她惊愕着抬眸,只见那一脸忧郁的少年不知何时来到了眼前,将自己的大氅披到了她的身上,近在咫尺的俊容,眉眼之间似乎还有几分肖似那人…… 瑟瑟冷风打在大氅上被阻隔在外,浑身被一片温暖包裹着,不切实际的感动和滴滴冰融雪化的清泉在她心间缓缓流淌,眼波轮转之间,恍若澄澈的曜石般清亮明澈,令人身不由己的深陷其中。 “冷吗?”他捏着她冻得有些通红的玉手,露出几分自责的神色。 “没事。”她冲他嫣然一笑,故作轻松一笑,缓缓拍了拍他的肩膀,“事不宜迟,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你先行一步,我换身衣裳随后就到。” “好。”这略显邪魅的少年微微挑了挑眉,应了一句。 待这抹墨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芊凰才深吸了一口凉气,不知用何心情掀开珠帘坐到了铜镜前,打量着镜子中熟悉的模样,伸手轻触着冰凉的肌肤,竟是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琉姐姐,若是你见了如今的我,是否会认不出来?我们有着同样的命运,我如今扔借着另一具身体潇洒的活着,可你……却没有这样机会了…… 芊凰强忍着鼻端的酸楚,缓缓抬起头来直视着铜镜中这张绝色的容貌,伸手捏起一个镶着白芙蓉花式的发簪插在发髻一侧,紧接着拿出那件早已挑选好的白色华服,乳白色的衣料在她眼中却是映出一片猩红,腥红的血,猩红的眼眸,猩红的……一生。 她专门选择了和当初在水墨山庄穿得同一式样的华服,芙蓉树、芙蓉花、还有……那如芙蓉一般娇艳的人儿。如今,却是物是人非,曲终人散。 除了栖月苑坐上轿子,芊凰整个人都被厚厚的帘幕遮掩住,轿内她的睫毛微微垂落,遮掩住浅紫梦幻的眸子,脸上的表情清冷阴沉的,似乎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起轿,去城郊。” 那几名轿夫一听,不免有些不乐意了,芊凰脸上带着半截薄面纱,也未曾告知轿夫她的真实身份,只是吩咐抬到城郊附近,也难怪轿夫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这些人,那个不是拜高踩低? “我说姑娘,城郊那边可都是荒林坟墓,你一个姑娘家的,没事去那儿做什么?”一个直性子的轿夫忍不住开口抱怨道,这不是戏耍他们么?哪有一个正经姑娘家往城郊跑的? 其他的轿夫闻言也纷纷抱怨道,虽然方才被女子一身气度所惊艳,但是她还蒙着面纱,想必一定生的不怎么样,否则好端端的,为何蒙着个面纱?这些千金小姐,哪个不是抛头露面? 再者而言,这女子也只是吩咐抬到城郊附近,也未曾说具体到哪里,想必也是个小户人家的小姐,否则谁没事往城郊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跑?想到这里,这些人的怨气便更大了些。 “别废话,立刻去城郊!”芊凰清冷的嗓音从轿子里传出来,森冷无比,明明还隔着一层帘幕,却让轿夫觉得仿佛被这凌厉的目光紧紧注视着,一时间竟是不寒而栗,连说话的勇气都失去了,暗自叫苦:分明只是一个蒙着面纱的丑女人,为何会有如此的气势? 几个轿夫都愣住了,似乎连抱怨也忘记了。轿子里面,芊凰一脸的不悦,她一直以来的隐忍退让,不过是为了时局,为了以后的目的,可不代表她就是什么好欺负的主。 纤纤素手轻轻掀开了轿帘的一角,芊凰露在面纱外面的一双明眸冷冷望着面前的轿夫,冷冷开口:“我再说一次,你们去,还是不去?!” 分明是轻轻柔柔的话语,却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和森寒,站在前面的那个轿夫一看到芊凰森寒如冰的眸子,立马低声下气的应道,“去去去!小姐莫生气,只管好生坐着,小的们这就去。” 芊凰闻言这才悠悠地放下轿帘,慵懒的靠在轿子上,闭上眸子,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琉姐姐,你究竟是如何被这世态伤透了心,才要旁人为你在城郊重新立一座碑?你又究竟是如何不甘地离去,甚至在死前万般苍凉的告诉我和静鸥死前所言一样的话: 飞鸟尽,良弓藏…… 兔死狗烹历来如此,你就是太过善良,才会遭此横祸…… 轿子立即启程,向着城郊缓缓走去。 到了城郊,芊凰撂下银子便飘然远去,站在轿子前面的两个轿夫痴痴的望着芊凰罩着乳白色华服,浅蓝色披风的纤细身影,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人都走了还看?!还不快走,白跑了这大半座城才挣了这些银子,真是晦气!”站在后面的轿夫愤怒的望着还在发呆的两个轿夫,嗤笑道,“一个丑女人,还值得让你们这样?!” 两个轿夫这才缓缓收回眼神,神色有些犹豫,方才那名女子,真的是什么丑女人?能够拥有那么美丽的一双明眸的女人,真颜当真会丑么?或许是因为,生的太美了?美到寻常人看到她的容颜都是一种亵渎? 罢了罢了,这样的女子,岂是他们这样低贱的人能够肖想的? 想到这里,他们转过身去,便也抬着轿子离开了。 芊凰下了轿子便一路向着月凌殇告诉她的地方走去,谁知走了不多远,便看到了一座无字碑。 她的琉姐姐月心琉生前乃是月氏嫡长女,云国第一美人。不仅生的容颜绝代,更是深受月氏族长的喜爱,死后自然是风光大葬,可谁又知,她期望的,却是这城郊的一座无名孤坟呢? 这座碑注定不能刻上任何字迹,否则,月氏嫡女月心琉的坟竟然出现在城郊,岂不是白白惹人猜忌,这也不是月心琉真正想要的。可就算是在城郊又立了一座碑,却还是不能刻上名字,不管尸体是否真的葬在这里,又何尝有真正的自由呢?身为贵族之人,生前死后,怕是永生没有自由的吧,何其可悲? “来了?”月凌殇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不远处,看着这熟悉的色彩,苦闷的脸上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 “嗯,有一会儿了。” “姐姐,今日又到你的忌日了,凌殇带着晚晚,来看看你……”月凌殇伸出纤长的手轻轻抚过月心琉的墓碑,手指一点一点的摩挲着墓碑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纤长的睫毛遮掩了他此刻黯淡的神色。 “姐姐,我找到晚晚了,你相信吗?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司徒瑞的皇后了,她是自由的……” 第一百八十章 镜花水月 “姐姐,我找到晚晚了,你相信吗?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司徒瑞的皇后了,她是自由的……”低沉的嗓音幽幽传来,声线中透着他从未展露过的另一面,悲痛,无助,甚至是……孤独。 芊凰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他身边,目光淡然地看着眼前那俨然失去了强大气场的少年,心里竟是有几分抽痛和心疼。 在她去世的这两年里,难以想象,他是如何每晚对着明灭的烛台、望着月影相随的夜空暗自神伤;他是如何按捺着内心的悲痛、选择离开从小生活的故国,来到这陌生的国家重新开始;他又是如何在往年的忌日,杯酒入肚,望着同样迷蒙的黑夜,用尽自己所有时间去悔恨的…… 司徒瑞和沈芊柔欠她的是血债,永生也还不清,可她欠下他的却是两世的情债,同样纠缠其中,她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在前世,她对他的只有利用和遗忘;在她死去的这两年时光,她对他只有脑海中一点极其浅淡的印象;重生后第一次见到他,她对他除了刺痛的熟悉感,就只剩下茫然。 她终究是负了他太多,在这宿命轮回之中,真正沦陷的人,究竟是他,还是她自己? 看着眼前无助的身影,她觉得眼皮沉重无力,所有的心情在安静萧索中被无限放大,夹杂着对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的一丝苦涩,头有些昏昏沉沉的,突然在墓前跪了下来,伸手抱住月凌殇冰冷的身子,试图将自身的温暖传递给他。 这原本沉浸于悲痛的少年感觉到身上突然一热,熟悉的清香丝丝缕缕在鼻间萦绕,他惊愕的转过头去只见心心念念的女子正同样一脸悲痛的抱住了自己,温暖、希望,通过那具娇小的身体,传递到体内。 月凌殇催动内力极力使全身变得更暖和些,将怀中纤细的女子伸手紧紧抱住,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轻轻蹭着女子的发丝,心下慢慢软了下来。两年前的那场噩梦后,他曾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准任何人来找他,在这样令人绝望的地方,他终将自己的心磨炼得彻底无情。可为何在他决意替她手刃仇人的时候,上天要让这绝望之巅,开出这么美的希望之花…… 她还活着,他的绾绾,一直都在。仿佛冰冷的心间被照进了一道和煦的阳光,心灵世界的梦之光,也在那一刻,被悄然点亮,春风、夏雨、彩虹、晴空……太阳将在这虚幻的心灵世界重新升起,照耀大地。 “凌殇,两年前发生的悲剧,不会再重演了。”因为我会陪着你……芊凰轻轻启口,却是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四周寂静无声,她忽觉心中一阵发紧,是不是……她说错了什么? 过了许久,少年才低低的应了一声:“嗯。”这个声音,奇迹般的令她的心定了下来。 她慢慢松开了手,收敛过多的情绪,看着他慢慢趋于冷静的面孔,平静道:“让我和琉姐姐说些话,好吗?” “嗯。”仍旧是低沉的回应,听不出任何情绪,可她分明感受到一种无奈而悲凉的心境,忍不住劝道:“逝者已矣,我想,琉姐姐之所以想在这里下葬,就是想永远远离世俗纷争,斩断干扰牵连。” “这世间七情六欲,岂是那般轻易能够斩断的?”月凌殇淡嘲一笑,轻轻叹了一口气,“姐姐生前曾对我说,她不喜欢此生被束缚的命运,要我为她在成交重新立一座碑,将尸首埋在这里,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可身为权贵之女,生前得不到的自由,死后,又怎能如此轻易得到?姐姐到底,还是被世俗倾轧伤透了心。” “……”久久的沉默。 秋风已经沾染上了刺骨的凉意,轻轻吹过二人的衣袂,白色的衣袍在风中飞扬,芊凰的手轻轻抚摸着墓碑上凹凸不平的纹路,纤瘦的背影在这荒凉的城郊显得格外落寞消瘦。 “琉姐姐,晚晚许久没有看过你了,你可知道,晚晚已经死过一次了么?”芊凰清亮的嗓音低低地叙述着,眼底支离破碎的光芒愈发闪烁,“姐姐总是教导晚晚,女子在战场上,要有巾帼不让须眉之风,而在相处中,要学会隐忍,以一颗通透之心看待百态,可是晚晚隐忍了一辈子,光明磊落,却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夫君的背叛,亲妹的毒害,众叛亲离的下场!所谓玲珑通透的心窍,原来还比不上一个女人阴毒狠辣的心肠啊,姐姐,你若是亲眼目睹这一切,可会心痛?我纵容沈芊柔,却是被她利用着亲手害死了静鸥!我信任司徒瑞,却是被他只言片语蛊惑使计剿灭了定王和五皇子!可这样为他们掏心掏肺到最后呢?被榨干了利用价值,我一样被遗弃在了世人记忆的角落里。 看着仇人两两双栖,占据着我亲手打下来的江山,到了这个时候,我还能坐视不理吗?”芊凰的情绪微微有了些起伏,猛然支起身子,浅紫色的眸子里迸射出万丈光芒,慢慢收回了抚摸墓碑的手,一字一句,坚定不移道,“不论姐姐黄泉之下如何想,晚晚这次,也不想再忍了,从今以后,我不再是沈家嫡女,只是楚氏芊凰,自当恣意而活,为自己而活! 所有伤害过我、背叛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会一点点亲手夺走他们最重要的东西,再把他们打入深渊永不翻身!连带着姐姐和静鸥的这份仇,我会一并报了!” 深深看了一眼月心琉的墓碑,芊凰转过身去,轻轻闭上了眼,今日她来,也是和曾经那个被情牵绊的自己,做一个彻底的决裂。 “晚晚……”月凌殇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了起来,默然上前几步一把扣住她的双肩,注视着她微微泛红的双眸,“我会陪着你,不只是你的仇,姐姐之死的真正幕后黑手,我也一定会找出来!” “好。”芊凰抬起眸子对上他一双漂亮的眸子,平静的吐出这一个字。一字承诺往往重于千斤,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东方曜的脸庞一度在脑海中划过,挥之不去。 ……芊凰,如果将来我们站在敌对的一面,你也会这样想吗…… 清透悲凉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开,耳畔不断回响着这句话,甩不去的情绪直入心底。芊凰有了片刻的怔愣,就在这一刻,似乎有什么在悄悄改变了,如果他们当真有敌对的那么一日,她真的会释然吗?她真的……还能容忍又一次的背叛吗?已经碎过一次的心,真的还经得起再一次的碾压吗? 他感觉到身前的女子身躯一震,半晌无声,心中渐升不安,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晚晚?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没有……”芊凰苦笑一声,也许,她宁愿再一次被天下人利用,也不愿,再被自己信任的人利用和欺骗吧,可这一句话,她终究深埋在了心底,以至于当那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是那般的无措彷徨,当然,这些已是后话。 月凌殇看到她的模样,不由地蹙了蹙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能让她变了脸色?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直线,心中空茫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开口问道:“晚晚,你对我,究竟心存几分真心?” 芊凰闻言诧异地抬起头来,月凌殇这般骄傲的人,竟然会问这种问题?她慢慢垂下头,并没有回应他,无论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无论是否镜花水月,到最后,都只会成为彼此的负担和痛苦罢了。 可还是忍不住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这一眼,便看到了一抹苦涩的笑容挂上嘴角,看上去格外悲凉,猛然刺痛了她的心,一寸一寸,腐蚀着残余的理智。她多想告诉他,她可以用余生去补偿他,陪伴他,可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她紧紧咬着下唇,苦苦挣扎着答案,似乎有什么在心里一点点苏醒,又被她强行压了回去。 “一分……都没有?”他的声音带着颤抖,眼底的光芒竟是一分分黯淡下来,脸上的血色一并退去,她的心仿佛被猛扎了一下,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不……” 月凌殇眼眸顿亮,竟是带着几分小孩子般的欢喜和满足,展露了笑容。 “我们走吧。” “……好。”芊凰刚迈出一步,仿佛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伸手从荷包里掏出一小包药草,再度望向墓前,“凌殇,我……想送给琉姐姐一个东西。” “好……”她的话,他从不会质疑,这一身墨衣的少年自觉地站到了远处,远远地看着这边。 一袭素衣的女子慢慢拂身蹲下,拨开一捧泥土,欲将药草放进去:“琉姐姐,几年前探讨的那种药草,你还记得吗?你一直苦于药草在月国无缘见到,晚晚今天,给你带来了。”她慢慢将药草按了进去,却是突然碰到了一处硬物,眉心一蹙,这土下……难不成有什么东西?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容颜酷似 这清雅的女子心生疑虑,小心翼翼的将药草拿出来放到一边的空地上,玉指伸进土里,冰凉的触感愈发明晰,她心里一动,麻利的抓住一端向上一拉,暖橙色的阳光折射在物件光洁的表面上,化作数丈光束,莹润剔透的光泽将眼底映衬出一片朦胧。 这是…… 芊凰定睛一看,一个小巧莹润的白玉指环正安然的挂在指尖,指环上方雕刻的立体兰花栩栩如生,上面沾染着些新土,看得出来是刚刚被人埋下,而且……那人是抢在他们之前。 究竟是谁?此碑没有冠名,谁会千方百计的寻找一块无名碑来祭奠这碑下的亡魂?能得知月心琉真正下葬之地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甚至……连心璃都不知道。而那人专程埋了这样一个类似信物的指环于此,又意在何为? 芊凰只是这样定定的站着,平静淡定的目光恍若被闲云遮蔽,朦胧模糊,恍惚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指环上立体的兰花图案,她惊愕的瞪大瞳孔,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幽兰……为什么,她会突然想到那个人…… 罢了,也许只是她多心了吧。 她神色不明地握住指环放进荷包里,亲手将地填好,把那捆药草放了进去,最后对着无名碑深鞠一躬,便转身离去。 琉姐姐,你现在见到的我,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我了,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坦诚相见,以后,想必便没有机会了。 你我一生被权力所负,最后落了个凄凉下场,为了达成复仇的目的,我甘愿燃烧自己的全部,乃至生命! “好了?”月凌殇一直站的很远,依稀只见她俯身埋了什么东西,并没有看到指环,而芊凰也不想将此事说出去平添他的负担,索性就瞒在了心里。 “嗯,回城吧。” “好。”月凌殇清朗一笑,“那边有暗影来报,说楚芊兰已经回城,而且……” 他语气一顿,突然蹙起了眉梢,眼底闪过一丝沉郁,“她和轩辕玦并未照面,想必对到手的毒药很自信,五日之后就是她大婚的日子,她若是想出手,定会选在这几日下手,你要当心。” “放心,凭她还无法拿我怎样。”芊凰自信的笑着,她已经知道,轩辕玦和隐家有关,而沈家的医术和隐家的毒术本就是相生相克,她自认为医术不逊色于隐家的毒术,想要在短时间内配出解药应该不在话下,更何况她前些日子就已经开始依照样本进行配置,想必明日就能大功告成了,到时候楚芊兰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话虽如此,可若是她此番失败,做了三皇妃仍旧不会放过你,到时候局势就不容掌控了。”月凌殇疼惜的看着她,轻声叹道,“若不然,就趁着这个机会,永绝后患。”他总不能派人去监视一名皇妃,否则被人发现就百口莫辩了,对晚晚也是极其不利的。 “不可。”芊凰神色严肃的拒绝道,“楚芊兰的事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若是我们这个时候下手,不仅会全部牵连进来,甚至还会牵连到国公府的利益,若是皇后和墨君凌集体发挥,对任何人都是不利的。” “……是我考虑的不周了。”月凌殇歉意的笑了笑。 芊凰有几分感动地笑道:“你的顾虑我明白,可未来之事难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至少凌殇是真心为她着想的,一心想着除掉楚芊兰为她永绝后患,这份心是好的,只是楚芊兰还有价值,除掉她,百害而无一利,说不定还会被皇后母子借机牵连到子渊。 “不管未来之事怎么样,眼前才是最重要的,孟氏母女离了心,她的计划早已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楚芊兰的毒药你也早有防备,最近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风大浪。”月凌殇浅笑道,“先回城吧,心璃那丫头最近可是很想念你,有时间去城堡里看看她吧。” “自然是好,只是最近国公府有些事要处理。” “楚云逸的事你不必担心,定国公不会容忍他为非作歹的,你的身份,多少他也有些顾虑。” “嗯。”她也正是明白这点,才会对楚云逸毫无顾虑的出手教训。 月凌殇没有再说话,唇角扬起几分淡淡的笑意。 —————————— 街道上,一顶略显简朴的轿子慢速行驶着,人来人往,吆喝声,议论声交汇在一起,并没有人去留意。 轿内,一副淡妆的楚芊颜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一旁假寐的楚芊兰,模样安然,娴静端庄,若不是见识过她的另一面,只怕任何人都会以为这是一名温柔喜静的乖巧女子吧。 “三姐,到京城了。”闻言楚芊兰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黝黑的瞳眸慢慢挣开,声音有些低哑:“快到府上了?” “嗯,可能还需要一些时候。”都这个时候了,三姐怎么还睡得着。楚芊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三姐只字未提怎样对付楚芊凰,难道这次只是无功而返吗? “四妹,稍安勿躁,到了府上,会有好戏看的。” “……”楚芊颜还想说些什么,对面的女子却是慢慢的靠了回去,慵懒的闭上双眸,不再言语。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楚芊颜透着帘缝朝外看了过去,只见一座奢华的酒楼前,一名衣着褴褛的女子正在不顾人群的阻碍朝这边跑来,边上则是一群看好戏的女子。 “三姐,好像是……”青楼女子。但这话从她一个闺阁女子口中怎么说得出来,楚芊颜有些为难地摇了摇楚芊兰的胳膊,掀开帘子朝外看去。 逼良为娼?楚芊兰似乎有了几分兴致,抬眸看了过去,只听楚芊颜刚说完,那娇小的女子便重重撞到了轿子上,围观之人的目光立即集中到这顶轿子上,那几名女子见状拉了拉暴露的衣装,也向这边走了过来,只是暂时停在了几米开外,不敢继续上前。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那小蹄子给老娘抓回来!一个小乞丐,老娘能看上她让她接客,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还敢不从?真是不知好歹!”这时,一名画着浓妆,三十左右的女子用涂满豆蔻的红指甲指着轿门前的女子,一脸得意的晃动着手中的丝帕。 “你们别过来!我是良家女子,行乞是迫不得已,我根本不愿接客!”女子害怕的抱紧双臂朝轿子边挪动了几分,眼底满是抗拒的意味。 “呦,还敢顶嘴?姑娘们,都给我上!”随着老鸨一声吩咐,几名青楼女子姿态妖娆的上前朝女子一涌而来。 “慢着!”眼看着几人快靠近轿子,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冷喝,几人顿时一怔,脚步顿在原地不敢上前。 霎时,在围观众人略显惊奇的目光中,珠帘被一双素手轻撩开,紧接着,一名衣着素雅的女子优雅的迈下轿子,不管众人探究的目光,淡然扫了一眼围上前的几名女子,冷然开口:“让你的人离本小姐的轿子远些,不要挡了本小姐的路!” 老鸨见状震了震,暗想着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姿色上乘不说,这气质也是优雅出尘,看样子有些后台。 “那是自然,这位小姐尽管放心。”得了她的吩咐,几名女子咬了咬牙,后退了几步,目光不善地打量着楚芊兰,似乎在怪她多管闲事。 本来楚芊兰也不想掺和这些杂事,但不知为何,听着刚才这名女子的声音,她总觉得有几分耳熟…… 这素雅的女子莲步轻移,来到轿边的女子面前,慢慢俯下身去,撩开她额前遮挡容颜的乱发,待那张沾些污泥的小脸彻底展现在面前时,楚芊兰陡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张清秀的面孔,眼底淡定的目光恍若被碎石击中,彻底碎开。 这怎么可能……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吗?让她在这里……遇到这个女子……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纵然见到轩辕玦,她也不会如此失控,可现在…… 世上竟然会有这么凑巧的事,真是上天注定了的! “这丫头我喜欢,就将她买下了,你可有异议?”好不容易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楚芊兰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将乱发拨了回去,遮住那张熟悉的脸孔,这张脸,让其他人看到可就坏事了。 “这……”老鸨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她刚才正是看到这行乞的小乞丐有些姿色,将来若是好好培养定能给自己赚大把的银子,可谁知就招惹上了这位小姐呢…… 如今人家开了口,她能怎么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自然是没有的,小姐喜欢,便买去吧。”小蹄子,便宜你了!老鸨恨恨的咬了咬牙,伸手接过一名奴才递上来的银子,掂量了掂量,这才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 “起轿!”楚芊兰拉着她重新坐回轿中,放下珠帘,才轻声吩咐道。 嗯?楚芊颜眼前微微一沉,有些嫌恶地看了看,脱口道:“三姐,你这是做什么?这小乞丐……捡她回来有何用? 这娇小的女子闻言瑟缩了一阵,这才慢慢的抬起头来,接过楚芊兰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污泥,将乱发撩开,一张称得上倾城的脸蛋展露在二人眼前。 “啊!”楚芊颜指着她惊呼一声,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你……楚芊凰?!” 第一百八十二章 计划实施 “啊!”楚芊颜指着她惊呼一声,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你……楚芊凰?!”怎么可能?三姐救下的小乞丐,居然有着和楚芊凰一模一样的脸孔?世上还能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 楚芊兰满意地看着这张面孔,又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景象,嘴角勾起一丝冷冷的笑意。 真是意外之得呢,这张脸,一定会很好的助她一臂之力。 “我会把你送去一个小宅子,记得好好保养打扮一下,成天怯手怯脚的像个什么样子。”楚芊兰冷嗤了一声,轻轻瞥了瞥那张七成相似的容貌,生不出半分好感。容颜虽然酷似,但这气质却是天壤之别,很容易被人发现破绽。 身旁的女子微微点点头,不敢违抗。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可有来头?” 女子半晌才点头应是,慢慢垂下眼帘,娓娓道来:“小姐,民女冉清风,原是边城县官手下的一名官家之女,可谁知近日县官大人被查入狱,家父和民女受到牵连,前些日子家父含冤死在牢狱之中,而民女被送了出来,却被奸人骗取了银两,迫不得已才在城中行乞,之后,便有了小姐看到的那一幕。” 原来如此……楚芊兰慢慢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暗色:“我问你,你可懂医术?” “民女略知一二。”冉清风想了想,慢慢抬头答道,“家父曾教习过民女一点皮毛。” “足够了。”毕竟要找到一个医术高明的女子实属不易,能够找到这样一个与她容颜相似的女子,已经是天降之喜了,她自然懂得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 “老夫人,三小姐和四小姐回府了。” “嗯,好,让她们过来吧。”老夫人有些不耐烦的招了招手,她不太愿意看到楚芊兰的脸孔。 “是。” 安嬷嬷应声退下,没多久后,两名衣着素雅的女子便跨进厅来,楚芊兰一改往日的愁眉苦脸,脸上一副乖巧的模样,让老夫人眼前一亮,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看着楚芊兰谦逊的模样,她倒不好多说什么了,看来这次去庄子上修养,楚芊兰的性子确实变了不少,也算是件好事。 “祖母,兰儿(颜儿)回府了。” 两名女子齐齐跪了下来,都是一副谦逊的模样,老夫人这才缓过神来,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回来就好。”楚芊兰五日后就要出嫁了,她理应对她好些,毕竟,也是这国公府的小姐。 一向谨慎的老夫人此刻不得不放心所有的戒备之心,毕竟都是一府姐妹,谁没有犯个错的时候,楚芊兰也为此付出了代价,过去的,就过去了吧,说不定,她已经想通了呢?这门婚事,对国公府也不是全无好处。 三人聊谈这庄子里的大小事务,而另一边。 栖月苑内,湘儿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扔下了手上的活计,焦急的跑了进来:“小姐,糟了!” 而高大的枯树旁,一抹乳白色的身影如梦似幻,纤纤素手轻抚着藤椅,精致的面孔恍若珍珠般完美无瑕,似水深眸中的一抹暗色,很好的隐藏在幻梦之中,声音如叮咚清泉,悦耳动听:“楚芊兰回来了?” “没错,三小姐今日就回来了。”湘儿满脸的苦闷,怎么不多呆些日子,她们好不容易过几天清静日子,这些可好,哼,那阴险的三小姐还不知道要给小姐使什么绊子呢。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躲也躲不过去呀,还不如来个了结。芊凰淡淡的笑了笑,哪有那么多安逸的日子,躲在别人的庇护下,总归不是办法,“这些日子多加防备着些就是了。” 此时此刻,五姨娘院中。 “哎呀,芊颜,这几日不见怎么消瘦了这么多?肯定没照顾好自己,快,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明梦,去膳房那几样上好的点心来。”五姨娘几日不见楚芊颜,顿时觉得想念的紧,忙上前亲热地拉住她的手,触着冰凉的温度,暗暗一惊,不免有些心疼。 “可怜的孩子,手怎么这么凉?肯定是冻坏了,娘亲给你做的衣裳呢?怎么也没穿上?” 然而身侧的女子只是这般任由她折腾,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时不时冷冷的瞥上一眼,眼神满是冷漠。 看着自己的女儿如此冷淡的反应,五姨娘心中好像被刀割了一般难受,想必芊颜对自己仍是心存芥蒂吧,确实,这段日子以來因为雨儿的事忽略了她,可是…… 她也是没办法啊,都是她的骨肉,芊颜应该理解她啊,难道她不希望雨儿恢复吗? 五姨娘当然不知道,在楚芊颜心里,恨不得楚芊雨马上去死才能一泄心头之恨,又怎么会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这几日來五姨娘也自我反省了不少,都是自己的女儿,怪只怪在自己沒有好好的教导她,或许就是因为自己从小就太宠溺她了,她才会变得如此娇蛮,一点委屈都受不了,不过相信只要自己心平气和地和她说,她一定会想通的。这些权势,不过过眼云烟,抓不完的,平平安安的一生,才是最重要的。 “姨娘,奴婢拿来了点心,让四小姐吃些吧。” 精致的点心摆上台面,楚芊颜站起身子拿了一块就走出去,不再看身后的妇人,连一眼都未曾在她身上停留。 “芊颜——”这焦急的妇人出声喊了一声,楚芊颜脚步一顿,但还是径直走了出去,不再做停留。 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她的一片苦心呢?!五姨娘一脸的无奈,身子慢慢跌回了床榻上。 唉…… —————————————— 连续两天府内风平浪静,可明眼人都明白,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罢了。 随着时间的流失,楚芊兰的阴谋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悄悄的进行中。眼看离她的婚期越来越近,楚芊兰心里仇恨的火苗也就越来越旺盛。 这天刚刚将近午膳,府里开始忙碌起来。 老夫人今日相与各院小姐一聚,共同用膳,因为老夫人吃斋念佛的关系,所以这一餐都是有专门的厨子特意准备素菜和膳后点心。 从小厨房到寿康苑必须经过东面的一个小花园,楚芊兰很早便坐在小花园的凉亭里静待时机。 等了接近半个时辰,她终于看到一直伺候在老夫人身边的安嬷嬷端着一个精致托盘走来。 楚芊兰朝明珍使个眼色,明珍心领神会,忙上前几步低下头,做出一副焦急的模样:“哎呀,东西哪去了?怎么找不到了?这下可坏事了!”明珍一边朝安嬷嬷靠近,一边继续假装在地上找东西。 安嬷嬷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根本不予理会,朝旁边闪身躲了躲,便视若不见地继续朝前面走去。 见安嬷嬷根本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明珍焦急的问道:“安嬷嬷,你路过这里,有看到三小姐的玉佩吗?刚才我们正准备去陪老夫人用膳,可谁知走到这里玉佩就不见了!那可是三小姐最为喜欢的玉佩,若是找不到,三小姐一定会迁怒我的!” 被这烦人的丫头挡住去路,无奈之下安嬷嬷只能停下身来,很不耐烦的看着明珍,面不改色道:“明珍,我赶着给老夫人和众小姐送膳后准备的甜食,所以根本没看到,如果没有别的事,麻烦让开,老夫人怪罪下来,我可担不起!” 丝毫不把明珍看在眼里。 如果是在以前,她也许还会给几分薄面,可是现在,楚芊兰在府里已经彻底失势,即将嫁给一个最没有地位的皇子,昔日风光的三小姐已经没有任何前途可言了!她们这些下人眼睛最亮,三小姐不中用了,自然是不需要再讨好她,应付过去就是。 别说她这个老夫人身边的红人了,现在府里任何一个下人,看到她恐怕也都是避之不及,何必给自己找惹事端呢? 安嬷嬷的态度让明珍气红了一张小脸,却不得不强压下心底的怒火,几乎以命令的口吻道:“三小姐的玉佩掉了,你先帮忙找一下吧!如果老夫人急着用甜点,就让我帮你把甜点送进去不就得了!” 安嬷嬷将明珍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冷冷一笑,丝毫情面也不留:“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给老夫人端甜点?这个忙,老奴无能为力!” “你!”欺人太甚!明珍的小脸青一阵白一阵,气得说不出话来。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姑娘慢慢找。”安嬷嬷索性不再看她,绕过她继续朝前面走。 楚芊兰恶狠狠的瞪着安嬷嬷离开的背影,用眼神威胁着明珍,后者勉强扬起一丝笑容,又跑到安嬷嬷的前面拦住她的去路,趁她没反应过来,挽住她的胳膊讨好道:“安嬷嬷,你就帮帮忙吧!那玉佩价值连城,如果找不到,三小姐会打死我的……”说着,握住安嬷嬷枯瘦的手,取下手腕上色泽光鲜的玉镯直接带了上去,讨好意味十足。 第一百八十三章 诡异的毒 安嬷嬷低下头,像是在思考,但目光还是有意无意的瞥了手腕上的玉镯一眼,不着痕迹地掂了掂分量,脸上立刻扬起一个礼貌的笑容,语气也瞬间变的温和了几分:“看你也是迫不得已,我便帮你找找!反正那边才刚刚开始用膳,耽误一会儿不碍事!”说着,她转过身,就准备帮明珍找玉佩。 “哎呀,安嬷嬷,你手里端着东西怎么好找?何况万一糕点掉了就不好了,还是先放在这里吧,丢不了的!”说着,明珍不着痕迹的夺过安嬷嬷手里的托盘,谈笑客套间,已经将托盘放到离凉亭不远的走廊上。 安嬷嬷不疑有他,只是淡淡看了糕点一眼,确定无碍后就随着明珍一同来到小花园中,在地上寻找着玉佩的踪迹。 早在二人周旋之际,楚芊兰便偷偷的躲了过去,见两人一同朝小花园走去,这才放下心来,悄悄的来到走廊糕点旁边上。 不远处,明珍抬起头见楚芊兰已经到了走廊,立即巧妙的来到安嬷嬷身后,分散她的注意力,顺便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 趁此机会,楚芊兰急忙取出怀里早就准备好的瓷瓶,将一小部分药粉零零散散的洒到糕点上。 药粉很快便和糕点融为一体,看不出迹象。 等这一系列的事情做好,楚芊兰小心翼翼的朝周围大概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又朝明珍的方向看去一眼,见安嬷嬷依然不疑有他地跟着明珍蹲下身在找玉佩,在才满意的扬起嘴角,把步子放轻,悄悄的离开了走廊。 明珍虽然表面上在找玉佩,实则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眼角时不时地朝楚芊兰瞥去,见自家小姐终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药下到膳后糕点上,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一直悬挂的心终于得以放下。 既然小姐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她也不想多做停留了,索性直接朝前面的地方摸去,随即故意做出一副惊喜状:“哎呀!瞧我这记性,玉佩不是就在那里吗?!瞧我这眼神,还连累了嬷嬷!” 安嬷嬷惊了惊,顺着明珍的手指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石缝下面果然躺着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不仔细看确实很难看到,也难怪她找不到了。 “既然碧玉钗找到了,那么我先走了!老夫人那儿还等着糕点呢!”安嬷嬷客气的微微一笑,直起身子来,对着明珍点点头,然后回到走廊端起托盘,直接朝着寿康苑走去,并未留意托盘被动了手脚。 “多谢嬷嬷,实在是麻烦你了。”当安嬷嬷转身欲离开时,为了不引起怀疑,明珍还不忘记按照商议好的对着安嬷嬷的背影出口道谢。 当安嬷嬷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转角处,楚芊兰才慢慢从后面走了出来,冷冷看着安嬷嬷刚才消失的地方,眼底闪过一丝浓浓的阴冷和得意。 狗仗人势的贱婢,居然敢对她如此无礼!她很快就会让她明白得罪她的下场! 这糕点中下了公子给的剧毒,只要她们尝一点点,就会毒发身亡,到时候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安嬷嬷,这样既能除掉心腹大患,又能嫁祸给安嬷嬷,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呢? 思及此,紧抿的红唇不自觉的扬起一个甚是得意的弧度。 父亲不爱吃甜食,到时候中毒的,只会是…… “明珍,我们回迎兰苑吧!”她回身甩了甩衣袖,带着明珍离开。 另一边,芊凰带着灵犀来到寿康苑,经过通报后,两人跟随刘嬷嬷一起走进前厅。 “晚晚给祖母请安!”芊凰微微福身,很是恭敬的给老夫人请安问好。 “晚晚啊!可是来了,快别多礼了!起来,午膳快上齐了,就等你了!”老夫人面露慈祥,朝芊凰亲切地招招手,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凳子,示意她坐过来。 “是!”芊凰乖巧点点头,正要去坐下,却被楚芊颜一手拦住,姿容不错的笑脸上笑容莫测:“五妹,跟四姐坐在一起吧,我们好久没见面了,四姐可是好生想念你呢。” “也好,你们好生叙叙。”老夫人见状也不好强求,只得作罢。楚芊颜看上去老实了许多,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一边的安嬷嬷急忙给芊凰添了一副碗筷,然后又上了一碟新的糕点。 他们作为下人眼头最亮,虽然老爷是一家之主,可是实际上却是老夫人当家,老夫人喜欢谁他们自然明白!现在,明曦郡主就是老夫人的心头肉,他们是丝毫不能得罪!讨好了二小姐就相当于讨好了老夫人,他们自然乐于去奉承巴结。 “多谢。”芊凰从未把她当作低贱的下人,还是很有礼貌的道了句谢。 “伺候主子是应该的,老奴怎当得起郡主的道谢?!”安嬷嬷受宠若惊,忙识趣地退后几步,恭敬地候在一边。 一顿饭吃的倒也相安无事,只是楚芊颜时不时飘来的阴冷目光让芊凰有些谨慎,也暗暗留了个心眼,每一道到嘴边的菜都要细细嗅一嗅,既然是隐家的毒药,自然不同凡响,她必须多加留意。 “晚晚,这糕点可是厨子特地做的!刚才我也尝了一块,味道倒是不错,你们也快点尝尝!”老夫人笑眯眯地夹起面前的一块糕点放到芊凰面前。 二位姨娘和众小姐纷纷品尝了一小口,唯有芊凰面不改色的夹起糕点放到唇边,正准备放入口中,当闻到糕点上面的味道后微微皱起眉头,不确定的又仔细的闻了闻。果然,楚芊兰把毒下在了糕点里,甜味和本就无色的毒药交融在一起,很难被人察觉,胜算确实大幅度增长了。 “怎么?这糕点有什么问题吗?”芊凰的模样成功的吸引了老夫人的注意和众人的疑虑,老夫人也夹起一块糕点放到鼻下仔细的闻了闻。 没有什么异样之处啊,还是普普通通的糕点。 “问题?”定国公蹙紧眉心,捏起一块糕点放在鼻下,同样没有嗅出什么所以然来,不由得疑云大起,“晚晚,你说说看,这糕点里,有什么问题?”他知道芊凰不会空口无凭地捏造,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连他也未曾察觉的问题。 “是……”芊凰正欲开口,外面突然风云大起,一片乌云在天空中扩散开来,遮挡住了那轮耀眼的太阳。 这天色…… “啊!”就在这时,楚玄璟一声痛呼,捂住腹部开始微微抽搐,“我,我……”他白皙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青紫,楚芊雨吓了一跳,忙惊愕道:“玄璟哥哥,你怎么了?!啊!”她正想站起身来,突然腹部一痛,一阵一阵剧痛如潮水般朝四肢百骸蔓延,这娇俏的小女子紫了一张小脸,迅速把身体弓了下去。 “啊——”她的脸狰狞起来,四肢不断抽搐,指尖变得青紫,一口白沫从嘴边缓缓溢出,“五……五姐姐……救救,救救……” 紧接着,定国公身边的二姨娘脸色刷的变得惨白,也慢慢躬下腰去,定国公立刻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一手揽过,关切道:“云依,怎么了?” “老爷,妾身……” 话音刚落,方桌上的众人纷纷变了脸色,老夫人也慢慢抽搐了两下,趴到桌子上,极其痛苦的捂住腹部,除了没有服用糕点的芊凰和定国公,楚芊兰,所有人都倒在方桌上。 “三姐……”楚芊颜挣扎着身子,朝一脸冷漠的楚芊兰伸出手去,“救救我……”她还不想死啊,她们是合作关系,三姐应该顾及她的死活的…… “蠢货!”楚芊兰嗤笑一声,瞥了一眼定国公和芊凰谨慎的脸庞,一抹得意的笑容漫上了嘴角,“贱人,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呢,这毒,是可以通过嗅觉,进入你体内的哦……” 什么?糟糕,大意了!芊凰大惊失色地推开面前的糕点,可已经来不及了,四肢开始渐渐麻木起来,她试探着握了握手掌,却是使不上半分力道,手指尖慢慢浮现出一抹青色。她中毒了! “父亲,还在死撑吗?”楚芊兰面无表情的看着脸色慢慢发紫的定国公,残酷的笑道,“没用的,你们坚持不了多久了,这毒,顶多能让你们坚持两盏茶的功夫罢了。” “你……”定国公难以置信的指着眼前笑容冷淡的女子,魁梧的身躯渐渐向前倒过去,无力的瘫在桌角上,“该死!”他居然被自己的女儿算计了! “贱丫头,今天,该做了结了吧。”楚芊兰慢慢上前去,看着这张绝美动人的小脸慢慢变成青紫色,心情格外愉悦,“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月少爷若是见了,可还会动心?只怕躲还来不及吧!” 这冰冷的嗓音仿佛从地狱传来,带着令人战栗的阴森。 饶是体质较好的定国公,也耐不住毒性瘫在桌上,浑身使不上力气,其他体质稍差些的,像楚玄璟楚芊雨,已经昏死了过去,剩下的人也同样好不到哪儿去,脸色青紫,嘴角带着污血白沫,双眼泛着幽光。 “楚芊兰,你……” “没想到吧。”楚芊兰诡异的扬起一边唇角,“这毒性,可不是你们能够抗拒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凌殇赶到 “没想到吧。”楚芊兰诡异的扬起一边唇角,“这毒性,可不是你们能够抗拒的。”公子拿得出手的毒药,怎会是凡品?纵使这贱丫头本事再大,也要乖乖就范!原本对她还有几分忌惮,毕竟是楚芊凰亲手调制的毒药,不可小觑,不过在公子面前,只是小事一桩而已,她已经服下了解药,那毒对她已经毫无功效,她也没必要再留着这贱丫头的性命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贱丫头的命如此顽强,不斩草除根,难保日后不会是个隐患。她已经错失了一次良机,不会再错失第二次了,楚芊凰,一定要死! “祖母,父亲,你们没有想到吧,我会在这个日子,给你们所有人下毒。” “孽女,啊……”老夫人强撑着一口气,声音细若游丝,腹中的麻痛愈发剧烈,四肢使不上半分力气。 定国公惊愕之余也尝试着用内力驱除毒素,可无奈这毒太过霸道,祛除了一点,却有源源不断的痛苦如潮水般涌上四肢百骸。这是什么诡异的毒?连内力都无法撼动其毒源…… 定国公府这次,算是栽在自家人手上了!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三姐,真没想到,你居然……对祖母和父亲下毒手。”芊凰强忍着剧痛开口,声音虚弱,带着轻微的颤抖,一丝污血慢慢从嘴角边溢了出来。 “你还配跟我提养育之恩?他们是怎样待我和我娘亲的?娘亲到最后一刻都不愿相信父亲会对她下如此狠手,可父亲呢?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娘亲,他们把所谓的骨肉亲情置到了何处?! 我不过……是清理了一群无情无义之徒罢了!以祭我娘亲九泉之下的亡魂,父亲,你就去陪陪她吧,娘亲,会原谅你的。”话到最后,尖锐的语调慢慢和缓下来,脸上挂着诡异的冷笑,“你们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我就会是唯一的幸存者,只要在皇上面前提提恩情,就不用再嫁给那个没用的皇子!我还可以回归起点!” 可笑……芊凰在心里冷嗤一声,无奈大脑越来越昏沉,嘴角生疼,吐露一个字都极其困难:“呵……” “贱人,你笑什么?!”楚芊兰大步上前来揪住芊凰的满头青丝,脸色狰狞可怖,厉声质问道。 “我笑……”芊凰舔了舔嘴角猩苦的污血,慢慢合上双眸,毫无血色的双唇抖了两下,才发出几个清晰的字眼,“你以为,会有这么轻易摆脱束缚吗?我的毒,你以为他能解吗?不过是敷衍而已,三姐,我说过,你的新婚,我会送上大礼,这份大礼,谁也无法破坏。”言语间,她的眸中仍然闪着自信张扬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 该死!楚芊兰怔了怔,继而一手狠狠按住了她的脑袋,突然狂笑起来,猖狂放肆的笑声穿透了屋顶和墙壁,无比刺耳。半晌,这近似疯癫的女子才得意的仰起了头:“楚芊凰,不肯承认自己输了吗?你的毒,公子早就替我解掉了!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班门弄斧罢了!” 班门弄斧?芊凰冷笑一声,不知是谁班门弄斧呢,隐家的毒术,和沈家的医术相生相克,以医化毒,再强劲的毒术,沈家也会有应对的医术,但她精心调配的毒药,只怕轩辕玦一个外行人,是根本拿不出解药的。 楚芊兰真是天真,以为一瓶解毒丸,就能化解了毒素?以为毒害了全府,就能摆脱被人掌控的命运了?痴心妄想! 定国公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愤怒,他……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恶毒的蛇蝎女子?!原来她最近的乖巧不过是装出来的,原来她这些日子的安分守己体贴照料都是面具,为的就是在此时此刻,借着用膳的日子,毒死全府的人! “放心吧,我只下了很少的分量,这毒暂且不会要了你们的命,楚芊凰,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么轻松的,你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一定双倍加注在你身上,让你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看着自己软绵绵的手指,楚芊兰心中的痛恨抑制不住的发泄出来,从怀中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一步步靠近过来—— 然而,自己预料之中的恐惧惊慌并没有在这张绝美的脸上浮现,楚芊兰看着芊凰平静如常的脸,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要故作镇定,以为这样,自己就会放过她? “很好,不愧是我的对手,这个时候仍然面不改色,我倒要看看,这刀子割在你脸上的时候,你是不是还能如此冷静,看看等你毁容之后,月少爷还会不会对你倾心如故!” 她的脸上浮上一抹恶毒的笑容,握着匕首的手青筋暴起,想着这些自己自己的隐忍和屈辱,想着这些来的退让和酝酿付诸东流,想到心仪的男子意属他人,她就恨得发狂,这几笔账,统统都要在这个贱丫头身上讨回来! 不就是借着一张狐媚子的脸吗?今天她就把这张脸毁了,看看她还有何骄傲的资本?! “芊兰,住手吧……”定国公试图伸过手去,无奈离芊凰实在太远,只能这样看着,心里仿佛有滴血的声音。 “闭嘴!”他居然还能出口自如,不愧是征战多年的将领!楚芊兰恶狠狠地瞪了过去,“识相点,就别说话,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们个痛快的死法!” 定国公对她的话无动于衷,阴沉着脸,他知道,楚芊兰已经疯了,已经失去了理智:“你娘亲栽培你这么多年,原来只是养出了个疯子。” “疯子?”听着他虚弱的声音,楚芊兰莫名地感到快感,一滴清泪不偏不倚的淌进微张的红唇中,腥咸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 “父亲,你眼中的疯子是什么样子的?是非不分?颠倒黑白?”楚芊兰讽刺的笑着,“若是比这两样,又有谁能比得上父亲无情无义呢?” 这笑容在众人眼里是如此扎眼,五姨娘眼中满是愧意,她看出来了,芊颜只怕早已和三小姐合作了,那么这场无妄之灾……也与她有关了?她不能,看着郡主被伤害……她奋力地支起软绵绵的身子,咬紧牙关,靠着最后一丝力气朝楚芊兰扑了过去,却被这恶毒的女子转身闪了过去。 看着脚边瘫软的妇人,楚芊兰没有一丝怜悯,转而瞥了一眼早已昏死的楚芊雨,微微扬起一边唇角。真是讽刺啊,五姨娘,居然会为了这个贱丫头以身涉险,不自量力! “三姐……放过我娘亲吧……”楚芊颜慢慢挪过身子,拉了拉楚芊兰低垂的衣角,没有了往日的半分尊严,乞求道,“放过她吧,她……”“蠢货!”楚芊兰毫不掩饰心中的鄙夷,伸手捏住楚芊颜的下巴,冷嘲热讽道,“四妹,你真是傻得天真啊,我不过是利用你逃出束缚罢了,这以后的事,你就无权多问了吧。” 什么……“不是这样的,三姐,你明明说过……”楚芊颜愕然地瞪大双眸,难以置信。 楚芊兰冷嗤一声,挥手甩开了这张脸,重新握紧了手里的匕首,一步步逼了过去。 不……五姨娘伸手拉住楚芊兰的衣角,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保护芊凰,却被这已近似失去理智的女子一脚踹开,身子重重撞在了墙壁上。 楚芊兰目不斜视,看都没看一眼,伸手拉过芊凰的衣领,手中的匕首已经慢慢移了过去,在她失色的小脸上来回比划着:“你说……先划哪里呢?” 眼前的景象何其眼熟!芊凰半眯起凤眸,和那日一样,那一日,沈芊柔也是这样笑着,说着“不会再有比我更美的女人”的话,毁掉了她的容貌,如今重生一世,相同的事,总是会惊人相似的发生呢。 可笑…… 她还在期盼着什么?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从来不会有人施以援手,前世为一国皇后如此,今生为国公庶女亦是如此……漂亮的凤眸缓缓合上,芊凰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言语。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的了,命已至此…… 突然,楚芊兰表情一变,手中泛着森冷光泽的匕首应声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是…… 芊凰竭力看了过去,清晰地看到那白皙的脖颈上,插着一根银针!同样泛着森冷的光泽。 众人纷纷讶异的瞪大双眼,只见她一手捂着脖颈,一手撑着桌面,尽力不让自己倒下,阵阵绞痛涌上五脏六腑:“这……怎么回事……”一抹黑血从红唇边慢慢溢出。 怎么会这样?她并没有服用糕点,更没有去碰,怎么会……是谁来了? 她竭力想转过头去,却是被脖颈上的刺痛抑制了行动,直到……一股莲香从身边传来…… 月少爷……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那脸色阴鸷的少年慢慢走到她面前,伸手扶起了芊凰软绵绵的身子,轻轻揽住了她的细腰,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那般虚弱发青,月凌殇只觉得怒火中烧,狠狠的瞪了一眼楚芊兰,虽然只是一瞬,后者却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无尽的憎恶……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他的温柔 是的,憎恶,月少爷……开始讨厌她了?楚芊兰一颗心如坠冰窖,痛得难以自拔,仿佛生生咽下了一柄钢刀,在心中亲手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她可以不在乎世人对她的讥讽嘲弄;可以不在乎父亲祖母对她的无视冷淡;也可以不在乎嗜杀亲人的恶名,但唯独……不能不在乎,他的看法……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她仿佛明白了为什么这么些年久居深闺对那些世家公子少爷提不起半分兴趣;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永远走进了她的心里,融化了冰雪皑皑。 可偏偏事与愿违,阴差阳错之间,却是她亲手将自己……推入了深渊,原本只是卑微地祈求他的爱,她也心甘情愿,可现如今,她连陪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可害她至此的人依旧活得风生水起,为何?不是说上天有眼识善恶吗?为何就不收去了楚芊凰这个妖孽呢?!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她就可以永远除去这个祸患了,可是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中断了她的计划! 这就是天命吗?撑在桌子的胳膊打着轻颤,身子终于软软的滑了下去,眼睁睁地看着那可望而不可即的少年一脸柔情担忧地望着眼前脸色青紫的女子,眼前突然一黑,脑袋昏昏沉沉地搭了下去,碰在桌角上。 芊凰费力地睁开漂亮的眸子,连抬起手的动作都显得那般吃力,她神态安然的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浑身的警惕一卸,像是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一般,如木偶般无力的躺在他的怀里,脑袋碰着少年结实的胸膛,独有的莲香丝丝缕缕涌入鼻端,慢慢安抚着急躁的心境。 “晚晚!”月凌殇笨拙的用手擦拭着她嘴角的污血,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助的神色,怎么办?有什么解药可以救她? “荷包……”短短两个字,仿佛耗尽了芊凰全身仅存的力气,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听不出平日里的清脆婉转,低沉沙哑,胸口不断起伏,嘴角的污血好像永远也抹不去一般,瞳孔慢慢空洞游离,干裂无色的嘴唇被污血染成暗红色。诡异的毒药之下,往日生机勃勃的定国公府,寿康苑内,竟是呈现出一片死寂,恍若玫瑰凋零后的凄绝残败,徒有了往日的艳丽的回忆。 荷包……荷包!月凌殇手忙脚乱地一手揽住她慢慢冷下来的躯体,一手拉下她腰间的荷包,果然从里面掏出一个小锦囊。 仿佛看到了希望的光芒,月凌殇眼中的黯然慢慢亮了起来,眸中璀璨的星光连成一片静寂的夜空,血色的眸中散发着惊人的光亮,灼灼其华。 “刺啦——”不知是不是动作过于着急,小小的锦囊终究禁不住大力的拉扯被撕裂开,几粒药丸滚到掌心里,慢慢停了下来…… 这莫非是……月凌殇看了一眼芊凰愈加发青的脸色,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捏起一粒药丸,送到那虚弱的女子嘴边,语气宠溺:“张嘴。” 芊凰微微颤抖着,浑身僵硬起来,一动也动不了,好强劲的毒素,若不是她一直用内力护着心脉,恐怕这毒早就侵入五脏六腑了……可现在别说张嘴吃药,连眨眼都变成困难的事了。 她已经连吃药的力气都没有了……月凌殇慢慢垂下眼帘遮住刚刚亮起来的眼眸,声音低沉,他也有些束手无策了,如今也只有…… 他缓缓低下头,像个情窦初开的男孩,看着芊凰清澈的眸子,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一只手抬起来……盖住了她的眼睛。 这是……芊凰怔了一怔,本能的没有去反抗,再者,她也没有这个余力了。 下一秒,嘴唇上感觉到一阵柔软的触碰,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感觉从口中流进体内,刹那之间,体内的冰冷仿佛被温暖滋润了,身子一点一点变得暖和起来,脸色也渐渐褪去了青色,开始慢慢红润起来。 芊凰紧绷的心弦慢慢松懈下来,靠在那个结实的肩膀上,呼吸慢慢平稳了,浑身慢慢恢复了力气。 她这样静静的靠着他,渐渐的,他身上清冷的气息侵袭过来,芊凰忽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语的苦涩,不由自主的抓住他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缓缓移开。 他似乎反抗了一下,可最终还是任由她做了。 就在移开手的那一瞬间,她看清了他的眼睛,和眼底的情绪。 那双血红的眸子被微微垂下的睫毛所覆盖,里面柔柔的清光恍若一块打磨精致的红宝石,那光滑如镜的切面,即便隔着细长浓密的睫毛,也能清晰地倒映出她的容颜。 芊凰怔了一下,这双眼睛,为何一看进去 ,就仿佛被那股情绪影响了呢?那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两年了,或者说,从她失忆开始,十几年了,当他再次站在她面前时,却是换了一个身份。 不再以守护为名义了,这一次,他是以陪伴为目的的……和她一起渡过难关。 值得吗?凌殇,为何要变成这样?如果这些记忆给你带来的只有悲伤和为难,为何不忘掉?为何要……如此执着于一个念想? 然而当她提出这个问题时,一向清冷的少年露出一抹令人安心的微笑,璨若流光,嗓音清透:“这些回忆,带给我的,不只有悲伤绝望,还有希望……”看着那相似的眼神,月凌殇半眯起凤眸,又道,“如果我忘了和你的过去,又怎会在你的转世,认出你呢?” 他感觉到她身躯一震,半响无声。过了良久,心里渐生不安:“晚晚?”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和她说这些,都怪他,太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月凌殇捧着那张日思梦萦的绝美容颜,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一般,眼底露出的宠溺和温柔,仿佛要溢出水来。 “好了。”芊凰无奈的拍开他的手,伸手拿过剩下的药丸,活动了一下恢复知觉的手脚,朝瘫倒在桌上的众人走了过去,一一借着茶水喂下解药,最后径直来到了五姨娘面前,脚步微微一顿。 她俯下身子抚了抚那身沾满鞋印的衣裙,真没想到,在那紧要关头,试图保护她的,竟然是一向工于心计的五姨娘……若不是她拖延时间,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咳咳咳!”服下解药后,这脸色憔悴的妇人剧烈的咳了几声,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精致的面容映入眼帘,眼眶竟是微微一酸,“郡主……”好在,三小姐没有得逞,否则,她一定不会轻易原谅自己的。 “这……”众人包括楚芊雨在内,都缓缓恢复了意识,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一边淡若清风的少年。 “月少爷……”定国公微微挑眉,慢慢直起身来,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只是对眼前的局势,还有几分迷糊,“这是怎么一回事?”月少爷怎么来了? “国公爷,本少只是恰巧路过贵府,出手相助而已。” 虽然他这么说,可谁会相信有这么巧的路过?不过月凌殇确实救了全府的人,但是这个恩情,就是定国公府还不清的。 “可是……三姐她……”楚芊颜对楚芊兰的心狠手辣仍然心有余悸,试探性的插嘴道。 “她?”定国公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此等孽障,理应乱棍打死!” “不,父亲。”芊凰忙道,“三姐还有婚约在身,不可鲁莽。” “晚晚,你就是太心善了,什么婚约?她都对自家亲人下毒手了,日后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老夫人恨得直跺脚,她一把老骨头了,竟然还要遭此横祸,真是造孽啊!国公府怎么养出这么个孽障?! “母亲说的是,这孽女,断断不可轻饶!” 芊凰脸上笑意更深,幽幽道:“现在对三姐不利,被宫中有心人得知,只怕会牵连到国公府,不如三日后让三姐光明正大的嫁过去,日后犯了什么事,也牵连不到府上利益。” 她的一席话点醒了定国公和老夫人,两人相视一眼,暗自称是,虽然芊凰没有明提,但他们也听出来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不了日后犯了事就从族谱上将其剔名,既牵连不到国公府的利益,也不会搏了皇族的恩宠,嗯,好。 “还是晚晚考虑周全,只是……”定国公冷淡的瞅了一眼昏厥过去的楚芊兰,抬了抬下巴。 “不碍事。”芊凰凤眸半眯,嘴角扬起一抹极浅的笑容,装作无意的碰了下戒指,一根银针准确地射到楚芊兰渐渐发青的脖颈上,刺目的青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那昏厥的女子也轻轻低吟了一声,抬手揉了揉昏沉的脑袋,艰难的睁开双眼。 发生了……什么? 她嘤咛一声,慢慢转过头来,这一眼,惊得她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连话都咬不清楚:“你……你们……”公子的毒……竟然解了?这怎么可能呢?! “孽女!”定国公上前就给了她一巴掌,楚芊兰纤细的身子撞到桌角上,头脑一下子清醒了,以出乎意料的速度爬起来,冲到月凌殇面前,眼眶一酸,竟是落下一滴灼泪。 “月少爷……”他当真,这般狠心吗?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婚风云 “月少爷……”他当真,这般狠心吗? 楚芊兰垂着眸子,丝丝痛意都被强行按捺在心底,不能露出半点痕迹。她勾唇苦笑,原来在他心里,她连一席之地都没有…… 月凌殇突然抬眸从桌上拿过茶壶,睨了一眼身前虚弱的女子,冷嘲一笑,抬手,缓缓往她身侧的满水之杯中注入茶水,血色的眸子暗光涌现。 楚芊兰愣了一愣,茶水满溢而出,顺着桌子流淌下来,险些滴上她的衣裙,她忙闪身躲过,那浅褐色的茶水,便顺着地砖的缝隙,一直流淌开来。 然而,他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楚芊兰顿时手足无措,见他面色阴沉,也不敢言声,周围也因为月凌殇这一奇怪举动重新陷入一片死寂,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这么做有什么用意。 “月少爷……茶水,已经满了……”楚芊兰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忍不住提醒道,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这虚弱的女子话音未落,月凌殇手中的茶壶便狠狠摔在地上,声音极其响亮,仿佛震到在场所有人的心坎里。 他的动作这般突然,连久经沙场的定国公都惊了一颤,更别提其他人了,除了芊凰还保持的原有的平静,剩下的人无一不脸色惨白,直勾勾地盯着那喜怒不明的少年:“月少爷,你这是……” 昏暗的阳光轻洒在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映出几分邪魅和诱惑,他慵懒的抬了抬眼皮,入地狱阎罗般的冷眸微微一扫,众人皆是一惊,心也高高提起,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也是在这么一瞬间,众人才发觉,这尊贵的少年,竟然有着如此凌厉的气势,恍若九天之上的神祗,高贵不可亵渎,茶壶不知碎了多少片,那些碎裂的青花瓷片四下弹开,砸在桌子或是地上,叮叮作响。 月凌殇凤眸半眯,眼光冷戾无比:“你看看,这满地的茶水,可还有收回的可能?” 等了许久,却是等来了这样一句话。楚芊兰面色惨白,如木偶一般呆呆的蹲坐在原地,仿佛失去了意识和知觉,痴痴的看着他冷酷的脸庞,慢慢睁大了瞳孔,露出几分惊惧,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如此无情。拥有这样一张纯净完美面孔的人,原来……也如此残忍。 明明知道事情不尽人意,为何她还要放下尊严去乞求?一滴灼泪划过眼角,如果乞求可以挽回他,那么不用犹豫,她愿意放下一切尊严来求他,可是…… “覆水难收……”是啊,她自己把自己从他身边推开,她自己将自己抛进了深渊,还有何资格怪他无情无义? 他慢慢俯下了身子,那样冷冽如寒冰的气息令楚芊兰双唇发抖,脸色惨白如纸,十指绞在一块,低着头,哪还敢说一个字。 “好了,安嬷嬷,找几个人,把三小姐关回去吧,三日后,就是大婚之日了,千万不能出什么差池。” “老奴遵命。”安嬷嬷目光冷淡如冰,自知是被眼前这虚弱的女子使计利用了,这样心思歹毒的女子,失了势,她更没必要客气了。 几个粗使婆子一拥而上,死死束缚住她的动作和肢体,不可违抗地押了出去。 “月少爷……”楚芊兰死死扳住门框,眼泪夺眶而出,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心如刀绞,嘶喊道,“为什么?!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这般对她,为什么如此无情,为什么他的眼中装不下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可最终,他还是没有施舍给她一个眼神,这不依不饶的女子,在大力的压迫下,手指慢慢松开,身子被扯出了前厅—— “啊——”她奋力的嘶吼着,可没有人再去理会,任由她被拖拽过去,直到最后一声回音也慢慢消失在耳畔。 “造孽啊……” …… 次日,定国公府,迎兰苑内,楚芊兰的琴声一遍一遍,怎么都停不下来,一旁的明珍眼见着自家小姐这样,心里又急又挠,却也帮不上手。 琴声刚开始还是忽快忽慢,到后来却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得连明珍的脑子都开始发晕,紧接着,她才暗道一声:“不好!”小姐…… 楚芊兰捂着胸口一痛,接着便听到琴断的声音,而后嘴角流出一丝血迹。 “小姐,你这是何苦呢?” 楚芊兰怔怔的看着那断了弦的琴,冷冷地笑着:“是啊,我这是何苦?我这是何苦呢……” 自家小姐什么性子,明珍的心里比谁都明白,从来都是不甘失败和落于她人之下。可是这一切,楚芊凰的崛起,让自家小姐整个人生都颠覆了,她视为生命的东西被别人夺了去,她怎么受得了? “小姐,奴婢求您,换一种方式去想吧,不管如何变化,您都是未来的三皇子妃啊,那月少爷,他毕竟只是贵族之子……”下面的话,明珍咬着牙没有说出口,“您将来飞黄腾达,还怕一个郡主吗?” 这一点,她懂,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这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命运,不是这样的…… 剩余的两天转眼间过去了,这一日,定国公府内到处飘着红色的彩球和喜带。这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来添妆的人络绎不绝,不过相比起预料中的状况,楚芊兰的院子里要稍微冷清些。 楚芊兰这桩婚事,处处透着破落冷清,待发嫁时,嫁妆匆忙中还透着敷衍。 梳妆时,全福人拿着梳子为楚芊兰梳头,笑靥盈盈着念叨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这第三梳刚一插进头发里,正准备往下梳时,发现梳子竟然“咔崩”一声,断了。 众人看着这一幕,眼里全是惶恐,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吭声。按照习俗,这意味着婚后幸福的礼节,居然在此刻断了,那就说明这桩婚事怕是个不如意的,这新嫁娘,只怕日后有得是苦头吃。 楚芊兰霎时间白了一张脸,嘴里低声的嘀咕着:“怎么会这样……”难道,这也是楚芊凰算计的? 全福人的脸色很是难看,当了这么多年的全福人,梳了那么多千金小姐的头,却从不曾想遭遇这种事,这不仅是新娘寓意不详,连全福人都觉得自己沾了晦气,她这些年积累的好名声,怕是全毁在这上面了。 她对自己当初的行径很是懊恼,原想着定国公府出了一位明曦郡主,底下的小姐也是好的,谁知出了这么个不吉利的事…… 屋子里人都牵强着笑脸,陪衬着,笑容僵硬不已。 很快,门口便来了迎亲的人,墨君凌一身大红的喜服,骑在白马上显得风流倜傥,尊贵高傲,只是他的脸上,比起以往倒显得清瘦了些,精神上也不如以往那样足,看上去对这桩婚事也很是不满,只是不敢表露出情绪。 “来了,来了!迎亲的来了……” 热热闹闹的声音,在一声一声的催促声,这位新娘子辞别自己的家人,装模作样哭哭啼啼的上了花轿。 芊凰只是象征性的去那里站了一站,没有说话,目送着楚芊兰的背影上了花轿,她的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楚芊兰,但愿你会喜欢我这个礼物。 一向热闹的月国京都,今日尤甚,百姓路人纷纷围上来凑热闹,想一睹皇室风采。 三皇子府派往定国公府的迎亲队伍,绵延数十里,如此奢华的仪仗,一路喜乐震天,将整座京都染上一片大红的喜气。 看来皇后为了给足自家儿子面子,是费了不少心思。 楚芊兰安静地坐在奢华的迎亲花轿之中,双手紧攒,指尖微微见汗,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也会这么紧张,这么想要逃避,从今日之后,她就是另一个男人名义上的妻子了,再也没有资格,在他身边了…… 楚芊凰给她下的毒,似乎一直没有发作……楚芊兰握了握掌心,兴许只是虚张声势吧,也是,公子怎么会连这种毒都解不了,是她多虑了。 忽然,宽阔的大道上,远远奔来十来匹黑色战马,恍若离弦之箭,原来排列十分整齐的迎亲队伍,此刻如红色的潮水纷纷向道路两侧涌退下去,面露惧色。 汗血宝马低声嘶鸣,稳稳停在墨君凌面前。 看着来人,原本一脸喜色的墨君凌面色微微发沉,不由自主地策马退后一步。 马上的人一身墨色锦袍,金冠束发,更衬得他面如冠玉一头乌发在春风中轻轻地飞舞,浑身散发着俾睨天下的王者气势!他手臂轻抬,无声的指令,紧随其后的黑色骑兵迅速下马,分列两行,整齐肃静。 四下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光,都牢牢定在了他的身上,仿佛在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墨子渊浅笑利落地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墨君凌面前,拱手道:“三皇兄今日大喜,本殿外出办事,恭贺来迟,还望三皇兄莫怪。” 原来是太子殿下…… 第一百八十七章 是谁入局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楚芊兰心头一跳,心底蓦然升起一种很是奇怪的感觉,墨子渊贵为太子,为何会公然拦喜轿? 墨君凌的眼神微微一沉,一旁的司礼官见他面色不善,想起皇后娘娘的嘱咐,赶忙凑到他耳旁提醒道:“三殿下,还是先接楚三小姐拜堂,再耽搁恐怕就要误了吉时了。” 墨君凌闻言斜睨了墨子渊一眼,冷笑道:“本殿承蒙父皇母后恩典,与心仪之人结为百年之好,八皇弟若是真心来贺,就进去一醉方休吧!”说罢,他快步到花轿前,向座上蒙着红盖头的女子伸出手。 心仪之人?若非情势所逼,他怎会说出这般连自己都觉得违心的话? 帷幕掀起,只见精致奢华的喜轿之内,楚芊兰端坐其中,身着大红色彩凤华服,长裙拽地,细腰不盈一握,她微微垂头,迟疑了片刻后缓缓将手放入他宽实的掌心,同时,也将自己的未来,一并托付给眼前这位皇子。 这明艳的女子冷冷一笑,这桩婚事,又有谁过问过她的意思?不过是情势所迫,郎无情妾无意,又谈何自愿心仪? 不知是不是错觉,就在他挽上她的手的一刹那间,楚芊兰感觉脸色丝丝麻痒,也没有在意,更没有用手去触碰。她知道现在自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任何一个失礼的举动丢的都是皇家的颜面,兴许这只是她情绪过激产生的幻觉吧。 墨子渊眼中暗光一闪,手里捏紧了袖中的锦盒,勾唇浅笑:“本殿今日偶得一玲珑宝玉,三皇兄今日大婚,不如就以此物为贺礼,恭祝皇兄、皇嫂,白头到老。” 楚芊兰心里一颤,微微抬眼,那银盒恰巧呈现在自己眼前。纯金装饰,雕工精细,盒盖上的明月图案,耀眼夺目,栩栩如生。她心头暗暗诧异,一个盒子都可以如此精致,不知里头的贺礼,又该是多么惊艳。太子究竟有多雄厚的后台,才能得此珍宝? 还未等她有所表示,身边的墨君凌却低声冷哼,笑道:“皇弟有心了,不过本殿与定国公府联姻,乃是父皇赐婚,赏下来不少的金银宝玉,只怕是用不上了。”笑话,墨子渊这是在当着众人的面落他的面子吗?痴心妄想! 墨子渊笑而不答,眸光微沉,就在那雕琢精细的明月图案中央轻轻一按,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那盖子自动弹开来。 耀眼的碧光倏然从盒内绽放而出,瞬间带来一片春光般的惊艳,众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是什么宝贝? 锦缎潋滟之上,一块碧波荡漾的美玉在耀眼的阳光之下,光泽迷人,玲珑剔透,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周围围观的人皆是眼前一亮,随即埋下头窃窃私语。 墨君凌更是面色一怔,立刻伸手拿了出来,迎光而照,只见那碧玉之中,隐隐有荧光渗出。 好一块宝玉…… “皇弟出手果然阔绰,贺礼果然不同凡品。兰儿,你也来看看。”墨君凌眼神一动,不由分说地拉过楚芊兰的手,将那碧玉塞进她的手心里。 楚芊兰心里一紧,来不及反应,碧玉已然握在手中,索性借着这个机会细细打量。手中的碧玉,碧波流转,她微微蹙眉,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挥之不去,怎么回事?怎么隐隐觉得,脸上的瘙痒更加剧了?甚至,开始蔓延了…… 墨子渊眼中暗光一闪,勾唇浅笑:“皇兄言重了!时辰不早,皇兄还是快快与皇嫂进府拜堂行礼吧,别误了吉时。” “对对对,太子殿下说的对,误了吉时,就不吉利了!”司礼官连声附和。 礼炮噼啪作响,声声不断,炮屑在烟雾之中飞扬四溅,司礼官高声唱喝,喜乐齐鸣。 墨君凌牵着楚芊兰的手,一副柔情款款的模样,缓缓迈过了皇子府的大门。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墨子渊微微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清冷的笑意不曾达到眼底。芊凰,我能帮你的,已经做到了。 昨日槿月专程来找了他,并给了他一包药粉,嘱咐说是芊凰亲手交给他的,让他务必让楚芊兰在大婚之日触碰到此物,父皇赏下来的奇珍异宝无数,方才那块碧玉,不过是前些日子偶然得来,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皇子府时,里边早已摆满珍馐佳肴,玉酒名花,已经有些夫人小姐坐在里边,而那上首的两张华丽鎏金的椅子上,坐着皇后和月皇,芊凰象征性的落座后听身边的人小声议论,皇上本是不情愿来的,无奈碍着皇后的面子,才来撑个场子。 礼场左边是女宾席,右边是男宾席,芊凰坐定之后,就看到对面一袭紫袍的东方曜和一袭墨袍的月凌殇,前者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与芊凰一对视,便朝她微微眨了眨眼睛,嘴角漫上几分温柔的笑意。 而今日月夫人也难得出席,一看到芊凰,便猜到了这名女子就是自家儿子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一双漂亮的眸子笑眯眯地看过去,左看右看了一阵后,朝身边沉默不语的少年笑道:“殇儿,这就是那位明曦郡主吧,别死沉着脸,一会儿去给人家打个招呼。” 不知为何,她一看到这名女子,就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这……”月凌殇差点笑场,一双狭长的凤眸也朝芊凰扫了过去,眼里透着浮光掠影般的光彩。母亲还是这般替自己着想,只要自己认定了的,她就从不会反对。 而东方曜和月凌殇的眼里,始终带着能窥透人心的笑容,好像整个场面都由他们掌握一般的轻松随意,性子一个温雅如玉,一个孤傲不羁,那同样镇定自若的神态,看得众小姐们芳心大乱,一个个都拿眼朝这两名绝世男子偷瞄,可惜,他们连看都不看人家一眼,同样的尊贵无双。 不一会儿,在大家坐定之后,外面敲起爆竹锣鼓的声音,十分热闹,芊凰抬眸看过去,只见一袭正红新郎服的墨君凌牵着一名头顶红盖头的新娘子走进来,新娘子穿的还是刚才的正红色华裙,自然是楚芊兰。 芊凰冷冷的勾起唇角,楚芊兰,你才刚刚入了这个局,接下来一步一步,都是由我亲手算好了的,但愿你不会使我感到无趣。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是夫妻对拜,这三拜之后,楚芊兰就是真正的三皇子妃!然而就在这三拜之中,楚芊兰感到一阵眩晕,险些一头栽在地上,幸好及时被墨君凌扶了一把。 “本殿警告你,把台面撑好,否则,有你好受的!”墨君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警告道,楚芊兰浑身一颤,强忍着不适,缓缓直起身来,深吸了口气,沉闷地应了一声。 这时,那司礼官立即走上前来:“礼成,请三皇子入席,来人,上歌舞。” 说完,便有侍女扶着楚芊兰进了洞房,墨君凌则是入了正席应酬贵客,待大家都开始喝茶饮酒时,对面男席上的公子哥们纷纷开始偷瞄左边的女儿家,看看能不能看上自己心仪之人,然而还是有更多的目光飘到了芊凰身上。这个才貌双绝的郡主,美的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谁见了不动心? 这时,只听座上的墨君凌端起酒杯,朝众人温和的笑道:“本殿今日大喜,敬大家一杯。” “殿下客气了。”贵客们都端起酒来,与墨君凌互相敬茶。 敬完众人后,墨君凌便站起身,满脸带笑的走到下来,朝芊凰走去。 芊凰见墨君凌朝自己走过来,便淡淡抬眸,这时,却看到上座的皇后正微眯着眼睛,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 “明曦郡主,兰儿屡次嘱咐本殿,要让本殿趁这个场合替她感谢你,请允许我替她敬你一杯。”说完,墨君凌端着酒杯,不容推辞的看向芊凰。 芊凰坐正身子,脸上微微带笑,如煦和风一般让人放松,这时,丫鬟已经倒好一杯酒,恭敬的递到芊凰面前。 芊凰接过那酒,只消轻轻一闻,便觉得这酒中有异样,这酒中渗了毁人容貌最阴毒的毒药,人只要服下这毒药,脸上便会长满一块块黑色的斑块,时间久了一张脸都是丑陋不堪的黑疤,最后,会因为毒素入体,全身溃烂而死。她早料到楚芊兰会借墨君凌之手害自己,却没想到,她竟这么狠,弄来了这种无色无味的奇毒,只怕连许多名医都不知道。 那轩辕玦,还真有几分能耐,不容小觑啊。 芊凰浅笑着端紧手中的酒,与墨君凌微微对视一眼,笑道:“殿下客气了,该是明曦敬你才是。” 她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饮完之后赶紧拿起帕子,装作不适的样子擦了擦嘴角,却趁机将口中的酒吐在帕子上裹好,再假装一脸难受的吐了吐舌头,俏皮的笑道:“这酒太辣了,我还真是喝不习惯。” “哈哈……”看着芊凰像小猫一样难得可爱的样子,座上的墨子渊突然饶有兴味的轻笑了起来,其他人也是被她偶显俏皮的动作吸引住。 等墨君凌回到席位上时,芊凰才发现,对面的月凌殇正十分冰冷的盯着他,那眼神带着凌厉的肃杀,好像要将墨君凌当场击杀似的。 难道,他也发现有什么不妥?应该不会,他离自己那么远,又不通医术,肯定不知道异样。 第一百八十八章 毒发毁容 正在这时,月凌殇已经淡淡站起身来,他身后的斩波抱来一只带有奇香的白猫,一双深邃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向墨君凌,冷笑道:“听说三皇妃闺中酷爱养猫,本少上次离京时,偶在林间遇到这只灵巧的白猫,它听得懂人话,也很有灵气,身上还带有一种奇香,本少今天带来,也算是送给三皇妃做礼物。” 说完,斩波已经将那只猫抱到大殿中间,洞房与前厅之间只隔一道珠帘,楚芊兰本就凝神倾听,如今一听月凌殇提到自己的礼物,早已激动得浑身颤抖,双颊羞得通红,忙打发明珍过去,并嘱咐了几句。现在这个场合,她出面不合适,只有娘家带来的明珍还信得过了。 明珍急匆匆的掀帘出来,在看到那只通体雪白的猫时,眼中流露出几分惊艳,立即跑过去抱过那只机灵的小猫,朝月凌殇恭敬的道:“多谢月少爷,皇妃说很喜欢这猫,很合皇妃心意,还说既然这猫没有名字,就给她另取个名,叫铭昔吧。” “铭记此时此刻,是个好名字。”墨君凌立刻点头对妻子的主意表示肯定,未曾细想。 “铭昔?那不是与晚晚重名了?”女席座上月心璃率先表示不满,当即朝明珍反对道,嘴上毫不留情面,“一个皇妃,三殿下宠你也许能炫耀一阵,要是一失宠,她算个什么东西?这京城里皇妃可多了去了,还敢把这一只畜生叫铭稀?简直是对晚晚的侮辱!这封号可是皇上圣旨封的,她敢逾礼不成?” 且不说楚芊兰现在不承宠,就算承宠,在她面前也得收敛着点,竟然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她要是再坐视不理,岂不是显得她太好说话了?! 芊凰仍旧满脸浅笑,让人看不出她脸上有任何不满的痕迹,而对面的月凌殇双眸却十分阴冷的射向明珍,嘴角冷勾,并没有阻止自己的妹妹口无遮拦,还是月夫人听不下去出手制止了她,慈眉善目道:“心璃,母亲教过你多少次,别在外面使性子,你怎么听不进去呢?”看殇儿眼里射出的寒光足以将明珍冰封,这衣着华丽的妇人微微叹了口气。 儿女长大了,慢慢脱离了自己的怀抱,自己还要处处为他们着想,尤其是心璃这丫头,火爆的性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所收敛。 听月心璃这么说,明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到底没办法做小姐的主,骑虎难下。 半晌,喜房里又走出一个清秀的丫鬟,微微福了福身子,对芊凰抱歉一笑:“明曦郡主,奴婢乐雪,皇妃也是一时间忘了你的封号,原本是给它起铭记昔日的铭昔,没想到竟然重名了,既然这样,皇妃重取了一个,就叫它雪灵吧。” “皇妃言重了。”芊凰只是淡淡一笑了之,月凌殇怎么会无缘无故好心的送楚芊兰猫,这其中必定大有缘由。 这时候,大家都想看看那听得懂人话的猫,一则这是月少爷难出手的礼品,二则是想看看,这灵猫有何异于常猫之处。那丫鬟先是当着众人的面逗了它一下,轻轻叫它雪灵,它竟然还若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样子呆萌可爱,看得众人捧腹大笑,将气氛推向了温馨和乐。 后来乐雪将那猫慢慢传了过来,众人都直赞这猫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清丽脱俗,像极了仙桃的味道,清新馥郁。 等那猫传到芊凰手中时,她细细一闻,医者的敏感告诉她,这猫不简单。她仔细观察了一下手中的猫,发现这猫一双眼睛有些妖异,好像比其他的猫多了股灵气,而且,她已经闻到,在那股仙桃般的香味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麝香味! 没错,麝香!而带有麝香味的猫,难道,这是传说中稀有的麝香猫? 大家都被清新的香气给骗过去了,不会细闻这淡得几乎闻不到的麝香,这种猫身体里积累着麝香精华,看来,月凌殇是想毁了楚芊兰这一生,不过她的毒已经毁去了楚芊兰的容貌,这麝香,无疑是火上浇油,但也无妨。 东方曜深深地看了月凌殇一眼,半晌才眯了眯双眸,将审视的目光投向那只灵动的白猫,眼底划过一丝玩味的笑意:“这猫倒是只难得的灵猫,乐雪姑娘还是快拿下去吧。” “东方少爷说的是,是奴婢疏忽了。”东方家族继承人,她哪里招惹得起。乐雪差点没跪下来,强忍着压抑的恐惧,急步退了下去,最后还不忘拉一下仍在怔愣的明珍,“明珍,走了。” “哦……哦!”明珍心里一紧,忙跟了上去,心里直打鼓,该不会是她办事不力,小姐要责罚她了吧…… 珍馐佳肴,琼浆玉酒,宾客齐欢。 “殿下,殿下……” 朦胧之中,似乎有人在摇动自己的身子,墨君凌迷迷糊糊地拨开对方的手:“放肆,让本殿……睡一会……” “殿下,不能睡了啊。”那人的声音似乎有几分无奈,“殿下,宾客都离席各回各府了,今夜,是您和皇妃娘娘的新婚夜啊。” 嗯?!墨君凌好像猛地清醒了过来,皇妃?对,他成亲了,和一个……资质平平的女人…… “扶本殿……过去。” “是……让奴婢扶着您过去。”那个声音不得不放恭敬些,搀着墨君凌走进了喜房。 火一般鲜艳的喜房布置得精致奢华,墨君凌只觉得眼前一花,视线停留在床榻上那个正襟危坐的女子身上,酒醒了几分,上前轻轻揭开她的红盖头—— 原以为看到的会是一张貌美如花的容颜,谁知当那张脸彻底展露在眼前时…… “啪擦!”明珍手中茶杯滚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二人一脸惶恐地盯着楚芊兰的脸蛋,露出了惧色。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皇妃娘娘…… 楚芊兰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男子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变得惨白,这才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随即,一声尖利的叫声划过夜空—— 那明艳的女子惶恐的捂着自己的脸,茫然无措,手忙脚乱的试图用衣袖遮盖自己的脸。手感凹凸不平,火热麻痛,**难耐。 她这是怎么了?! 楚芊兰不顾一切的绕开墨君凌扑到铜镜前,身子重重撞在了桌角上也毫无知觉,这一看不要紧,却是彻底的,给她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将所有的希望,都湮灭了…… 这是她吗?臃肿的脸型,红肿的脓包,流着令人恶心的粘液,原本白皙的皮肤被遮遮掩掩,看不出原本的肤色,再看那原本修长的玉指,也长满了脓包,稍微一碰,就奇痒难耐,轻轻一抓就会流出脓水。 看着镜中恍若怪物一般的自己,楚芊兰一把拽下头上的凤冠霞披,连喜服都要扯得粉碎,口中不断发出凄厉的叫声。 “啊——啊——” “皇妃娘娘,皇妃娘娘,冷静点!”殿下还在这儿呢!明珍忙上前死死拉住楚芊兰,声泪俱下,“别做傻事啊!” 楚芊兰痴痴的瞪着镜中的自己,身子慢慢的,无力的滑了下来,瘫坐到地上。 谁来告诉她这是一场梦?只要醒来就好……这样的谎话再也无法骗到自己,两行灼泪顺着脸颊滑落,根本抑制不住的悲痛油然而生,流过臃肿的脸庞,更是阵阵瘙痒。 她明白了…… 是楚芊凰,是她那日下的毒!新婚之日的贺礼,原来……就是让她毁容么?对一个女人来说,容貌是何等的重要?好狠毒的心肠啊!楚芊兰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破碎的希望,眼底漫上死灰一般的绝望,脑袋无力地垂下来,眼底慢慢浮现出一双锦靴。 墨君凌…… “你这种女人,不配做本殿的皇妃!” 留下这么一句话,这冷酷的男子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喜房,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楚芊兰露出一抹悲凉的笑容,声泪俱下:“为什么?”为什么上天不肯公平一次,为什么要夺走她仅有的这一切……为什么…… “皇妃娘娘……”明珍与她抱头痛哭,压抑的哭声悲悲戚戚地传出喜房,到了半夜才稍有停息。 烛台已尽,火红色的纱帘随着微风轻摆,梳妆台边,两名女子半晌才睡了过去,一个脸庞臃肿狼狈不堪,一个眼眶红肿嘴角通红,乐雪看着眼前的一切,轻轻一叹,伸手拽出一边的薄被,轻轻盖在二人身上,在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张近似鬼怪的面庞时,心有余悸的缩了缩。 谁能想到,堂堂国公府三小姐,新婚之夜,竟是这般收场?! 命运没有公与不公,只看世人,如何去对待。 相信命运,总有一天会被命运玩弄;反抗命运,迟早有一天会把命运牢牢掌控在手中! 这清雅的丫鬟点燃了已灭的烛台,不露声色的找到一处角落,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在皇妃娘娘身边,又会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第一百八十九章 祸不单行 第二日,整个三皇子府都知道了,殿下并没有睡在皇妃娘娘的房内,两人似乎还发生了争吵,听说现在殿下厌烦了皇妃娘娘,下令让皇妃娘娘一醒就搬到整个府里最偏僻荒凉的梦落苑里,还专门派了几个粗使婆子守着,没有要事不得外出,每次出院落都要让人来禀报。 “你先退下吧.” 依照惯例,应该去新房取落红帕的嬷嬷带着一条干净的喜红床单回到了宫中. 关于昨日墨君凌和楚芊兰不和的事情,不单单是皇子府,整个皇宫都无人不知,太后自然也知今日嬷嬷会无功而返. “若是不喜欢那丫头,大可不必娶进来,何苦这般作践那丫头。”太后失望地摇了摇头,半晌才吐出这么一句,一旁的皇后脸色一变,忍不住辩道:“母后大概是误会了,君凌是个有分寸的人,想必是两人闹了点小矛盾,不打紧的。” “殿下,时辰到了,该去永寿宫向太后请安了。”皇上身边的大公公小心翼翼道,早已穿戴整齐的男子眉心一皱,烦闷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低沉的应了一声:“嗯,你先回去吧。” “嗻——” “殿下,皇妃娘娘她……”“还没醒?”墨君凌不耐烦地徘徊了几步,墨色的眸中流淌着一起厌恶的光芒,凌厉的目光不加掩饰的晲向下面战战兢兢的丫鬟。 “是……是。”乐雪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只道,“皇妃娘娘只是昨晚没有歇息好,奴婢这就去唤。”说罢就要起身来,这暴戾的男子却是眼光一敛,下一秒便出现在乐雪面前,着实惊了她一跳,起身的动作僵在了那里,不敢轻举妄动,“殿下……”有什么不妥的吗? “本殿和你一同前去。”留下这么一句话,墨君凌的身影已在数米之外,乐雪怔了怔,忙提起碍事的裙摆追了上去,糟糕,皇妃娘娘还…… 还未穿戴整齐啊…… 迈进宽敞的喜房内,一片杂乱,火红色的纱帘蒙上了黑灰,桌上的琼浆玉酒早已在昨晚化为了地上的碎片酒液,原本摆放的瓜果有半数落在地上,所有瓷器玉器碎了一地,而这些始作俑者—— 那满脸臃肿的女子脸上和着泪花,原本明艳的脸蛋已不成形,红肿不堪,脓包流液,黄色的黏液肆意的粘在脸蛋和被褥上,清凉的泪水打湿了被面,精致的发髻早已随着凤冠霞披的散落脱落下来,随意的散在地板上,几缕发丝遮挡住了额上的红肿,星眸不安的微闭着,睫毛打着轻颤,脖颈露出的肌肤,没有一分是完好无暇的。 原本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竟然成了这副德性! 墨君凌难掩眼底的不屑和厌恶,轻哼一声,伸出手去直接拉开了女子身上的被褥,没好气的随手撂在一边。 “殿下!”乐雪惊呼一声,来不及阻止,那大红色的锦被就朝自己扑面而来,只得伸手扯过,再抬眼时,却是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女子的身体吗? 火红色的喜服扯得七零八落,衣不蔽体,凡是暴露在外的皮肤,皆是一致的红包脓水,原本玲珑有致的身段臃肿不堪,多处甚至有被挠烂的痕迹,青紫色的抓痕、恶心的脓水红包,遍布了这具原本纤细的身体,若不是那副穿着,谁能给眼前这怪物一般的女子和昔日里貌美如花的三小姐画上等号?! 还有她身边的明珍,发丝同样凌乱不堪,昨日那双明眸已黯然无神,厚厚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似几夜无眠,而那微微发肿的眼眶,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得惊人。 “皇妃娘娘,皇妃娘娘……”顾不得明珍了,乐雪直接绕过她,惊呼着拉扯着楚芊兰,有些无措。 “别……动了。”半晌,脆弱而无力的声音才慢慢从那两片红唇中吐了出来,楚芊兰艰难的睁开双眼,“我,没事……殿下?”她微微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那双满是怒气和厌恶的眼眸,心中的苦涩一阵一阵淹过了无奈。 “收拾一下,去皇宫。”墨君凌撇开眼睛不去看她,带出一声冷哼。 “……”乐雪看着行动都十分费力的楚芊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是愣愣的看着,然后,眼泪竟然不知不觉地狂落下来,上前拉过楚芊兰的身体,先为她遮住身子,而后强忍着哭腔道,“殿下,可否先回避一下,奴婢,要为娘娘洗浴……” 墨君凌并不言语,只是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不久后,苏醒过来的明珍红着眼睛端着满满的热水进来了,见二人打好水,楚芊兰才在乐雪的帮助下,拖着这具臃肿的身体,缓缓的踏入温水中,如同一尊破碎的泥娃娃,无力而失神,空洞而游离。 如此温热的水,却是洗不去满身的苦涩和痛苦。 楚芊凰! 一想起这个名字,她的心里就忍不住的发颤。眼睛缓缓闭了起来,头也轻轻靠在桶沿,任两人轻柔细心的为她擦拭身体,身上的瘙痒,一点一点在温水的浸透下淡了去。 少了份酸楚,多了份苦涩。 “昨日……月少爷送的猫呢?”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楚芊兰缓缓睁开了双眼,嘶哑的嗓音缓缓流泻出来,乐雪忙擦着脸上的泪水,从另一边抱出一只通体洁白的灵猫,强撑出一抹笑容:“娘娘,看,这猫,多乖啊!” “是啊,真乖……”楚芊兰伸手接了过来,眼底的温柔仿佛要溢出眼眶,发肿的双手轻轻抚摸着雪灵头顶的毛,顺理着……然而这灵猫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用软软的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微红色的双眸闪着光华。 温柔的触感仿佛那个人在抚摸着脸颊,泛着血红的眸子何等的相似,楚芊兰竟是忍不住轻笑出声,手上更紧了几分,将这软绵绵的灵猫贴在自己臃肿的身体上,清凉的泪水无可遏制的滑落下来。 “雪灵,雪灵……” 女子呜咽的声音传进乐雪耳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忙制止道:“娘娘,这只是个宠物,不能过近于您的千金贵体啊……” “闭嘴!”楚芊兰脸色竟是出奇的凌厉恐怖,眼神中流露的杀意仿佛要将人所有的勇气一斩而尽,“有本宫在,谁敢动雪灵一下?!” 乐雪大概也没见过她如此强硬的模样,索性也不再坚持,慢慢低下头继续为她擦拭身体,只是有意无意的避开了与雪灵的直接接触。 “明珍,你先去找些早膳来。” 这臃肿的女子有气无力地吩咐了一句,明珍忙丢下手上的活,利落的跑了出去,娘娘的身子,一定要快些进补…… …… “娘娘,娘娘!”过了一段时辰,焦急的呼喊声在院落内响起。 看明珍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楚芊兰眉心一蹙,飞跃的目光直接望向了她空落落的双手,问道:“早膳呢?” 话音刚落,却见明珍一面为难之色,眼色闪烁,不敢正眼看她。 “怎么了?”这么问着,她心中突然一颤,似乎能明白什么,只是未料到会那么糟,只以为是王府中人见她失宠故意刁难,给了她下等的早膳,心下也不以为然,“膳食不好也没关系,我可以忍忍的。” 却见明珍又摇了摇头,而后才缓缓说道:“刚刚奴婢去见了管家,管家说,殿下发下话来,要先让娘娘搬到最偏僻的梦落苑去,还说没有殿下的吩咐,你不能擅离半步。” “什么?!”楚芊兰一听,心中一口气直冲上来,也分不得什么是尊卑了,“他墨君凌这叫什么,软禁吗?我是堂堂的皇妃啊,出入院落,难道还要他的同意不成?!” “皇妃……可是奴婢也没办法了,奴婢好话说尽,那边……就是不肯松口……”明珍突然听到皇妃娘娘的怒话,有些胆怯地垂下头,解释道。 “罢了,搬就搬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楚芊兰狠狠地咬了咬牙,避开明珍伸过来的手,谨慎的护住灵猫,一脸怒意,“你只管搬清东西便是,雪灵本宫亲自抱着!”有它在,到哪里,她都不会孤独,因为,就相当于他在身边…… “小雪灵……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女子轻柔的嗓音湮没在桄榔的声音之中,慢慢消散,一时间,心情仿佛拨开了云雾般豁然开朗,楚芊兰慢慢的勾起一面唇角,笑了起来。 “殿下,皇妃娘娘,时辰到了。”外头,公公早已等候多时,忍不住催促道。 这时,楚芊兰被乐雪搀了出来,脸上蒙了一层面纱,凤裙拖地三尺,挽臂纱逶迤三尺,袖口遮住红肿的手掌,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让公公暗暗起了疑心。 这皇妃娘娘好生奇怪,大喜的日子,穿得这么严实干嘛? 楚芊兰慢慢松开了紧攥着的手,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男子,锦袍加身,高挑的鼻梁,加上一双明亮得钻石般的眼眸,时而闪着睥睨万物的神采,眼神里透出不可一世的傲气,薄唇有些淡薄的上扬,带了点嚣张傲慢的味道,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声音低沉冰冷:“走吧。” 第一百九十章 宫廷受辱 楚芊兰微微一愣,竟是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是自己的错觉吗?方才那一瞬间,墨君凌的表情仿佛对自己动了杀意…… “怎么,还要本殿屈尊等着你?” 这衣着严实的女子慢慢平复下心中的不安和疑虑,回过神来时,墨君凌已然走在了前方,不敢多想,立刻提起繁复的衣裙小跑着跟了上去。 慈宁宫中,皇后早已经在太后身边坐定,精致奢华的凤冠锦袍,点缀着那精致的仪容,虽没有绝世之姿,却好似牡丹般雍容华贵,尽显母仪天下的风范。 而端坐在她一侧的太后脸上则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浅笑,眼神深邃,慢慢的品着手中上等的御茶,目光迟迟停留在杯中的茶叶上,沉默不语,四周几十名宫女在两旁排开,一直延伸到宫门处,场面十分隆重。看来这次,太后是给足了皇后面子。 紧跟在墨君凌身后捂得严实的楚芊兰远远便看见了这样**肃穆的一幕,她自知自己身份低微,即便如今贵为皇妃,在皇后太后面前也是要卑躬屈膝的,比起其他身世显赫的皇妃,也是要矮上一头的。顾虑至此,她不由得留了个心眼,看来这次奉茶要小心谨慎行事,不得有一点失礼之处。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迎面而來,太后终于收回了目光,眼神一转,立刻有嬷嬷会意地上前来:“娘娘,快看哪,新人來了。” 嗯……太后不露声色的打量了片刻慢慢走过来的女子,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虽说天气转凉了,但还不至于裹得如此厚实,果真是庶女出身,上不得台面的。 “皇祖母,母后万安。”墨君凌只是微微行了一礼,便站到了一旁,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楚芊兰立刻感受到了无数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有不解的,有鄙夷的,也有得意的。 好在,她在国公府就接受了很多礼仪教导,这一点小小的考验,还难不倒她,要想办法,掩过去着装上的失礼。 “臣妾给皇祖母、母后请安,皇祖母、母后万福金安。”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上前盈盈下拜,行了一礼。举止落落大方又不失谦卑恭敬,简直让人挑不出一丁点儿毛病. “免礼吧.”太后微微笑着,使了个眼色过去,那嬷嬷立刻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把准备好的热茶端到楚芊兰身前:“三皇妃,可以敬茶了。” 楚芊兰温顺的点点头,接过准备好的一杯热茶,率先走到太后面前,谦逊的跪在蒲团上,朝太后温润恭敬道:“臣妾给皇祖母敬茶,祝皇祖母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嗯。”太后沉沉的应了一声,越看越是不喜,这丫头虽懂礼,但有哪个女子在大喜之日穿成这般模样?斜眼看了眼楚芊兰,对于和子渊不和的墨君凌,她一向看不惯,便从手腕上摘下一只金镯子,咚的一声扔到了楚芊兰微抬着的盘子里,那金镯子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听得在场众人纷纷提了心,有的已经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看向楚芊兰,被太后这么冷落和羞辱,看她如何收场。 很明显,太后不想给这个三皇妃面子,看她如何下台。 见状皇后和墨君凌都沉了脸,虽说楚芊兰也不得他意,可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如今被皇祖母这般羞辱,岂不是在变相的表明,皇祖母对他不满?想到这里,他乌黑的眸子已经漫上了浓浓的肃杀。 若不是墨子渊,他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楚芊兰不愠不怒,眼底平静,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只是眼眸略有些浓黑,此时,嬷嬷已经将她慢慢扶了起来,走到皇后面前。 楚芊兰勾唇浅笑,便端着茶递给皇后,这时候的皇后娘娘,眼里隐隐噙着温热的泪,看着君凌娶妻,是她生平最大的愿望之一,虽然这个媳妇不尽人意,可毕竟懂礼。她当即掏出手腕上的一对碧玉镯子,套到了楚芊兰的手腕上:“嗯,兰儿和君凌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本宫见着真是欣慰,如今君凌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传宗接代的事,兰儿,你可要多上点儿心。” “母后放心,臣妾明白。”正当她舒了一口气的时候,一名衣着华丽的小女子从宫殿外跑了过来,一下子抱住了脸色不悦的太后,口中叫着:“皇祖母,槿月来看你了!看,槿月又给你带了好吃的!”说着,这娇俏的小女子缓缓张开紧攥的手掌,芙蓉桂花糕已经被大力捻的扁扁的,可看着槿月乖巧懂事的模样,太后紧绷的脸上慢慢漾开一抹笑容。 手掌慢慢抚上槿月圆圆的小脑袋,慈爱的笑道:“好,好孩子,皇祖母心领了。” 槿月微微撅起嘴,可怜兮兮的看着手掌里不成形的糕点,目光黯然:“都怪槿月太不小心了,糕点都扁了,皇祖母……” “这是哪里的话?”太后一把拿过槿月手中的糕点,放到嘴边吃了下去,半晌嘴角漾开一抹慈爱的笑容,“味道不错,是槿月亲手做的?” “嗯嗯!”这娇俏的小女子忙不迭的点头,星眸中闪着璀璨的光华,“槿月专门学的呢,以后槿月会天天给皇祖母做来的!” “好,好孩子。” 眼前这一幕何等温馨,竟是让众人忽略掉了今日的主角,楚芊兰有些尴尬地插上一句:“臣妾一早就给槿月准备了礼物,这是一只长命锁。”语毕,她笑眯眯的从乐雪手里接过一只金色的锁,欲亲手戴到槿月手上。 可槿月在看到这锁时,突然眉心一皱,将那锁一攥,往地上使劲一扔,眼睛当即瞪了起来,厉声道:“你当本公主是什么人?这种锁,本公主早有了!” 她就是要告诉楚芊兰,她早就有这样的锁了,看到根本就不新鲜,便开始耍脾气了,这时,皇后的脸已经是十分的难看,忙给宫女使眼色,让她们把槿月带下去。 正在这时,主位上的太后已然起身,把槿月护住,一把将她抱起,在斜睨了眼楚芊兰后,朝她哄道:“好了,槿月不要,那不要就是,那东西你宫里不多的是吗?皇祖母再给你更好的,啊?” “嗯!”槿月乖乖巧巧地点头应着。 “你这孩子,真是越发的重了,皇祖母都抱不动了。”才抱了一会儿,太后就有些力不从心到地将她放了下来,仰身坐回了主位,槿月双脚刚一着地,就眨巴着一双明眸,懂事地替太后捏起了肩,毫无平日里娇蛮的形象。 那玉手到底太过纤小,捏在肩膀上软软柔柔的毫无力道,太后欣慰的笑了笑,拉住槿月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你先回去,等明曦来了,皇祖母让她去你的宫殿寻你。” “真的?凰姐姐要来?”槿月仿佛突然来了兴致,将手从太后手掌里挣脱出来,欢呼道,“皇祖母和岚娘娘最疼槿月了!” “呵呵,就你会贫嘴,还不快去收拾收拾。” “好!”这尊贵的小女子立刻一溜烟地跑回了宫殿,连告退的话都没来得及说。皇后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模样,有些忧虑的撑住眉心:“母后,你是否太惯着这丫头了?整日里疯疯癫癫的,身为公主没有半点稳重。” “哀家最疼的孙女,将来定是要许个光明前途的,天真些怎么了?像那些个公主一样老气横秋的,有什么意思?”太后毫不留情面地驳道,丝毫不顾及楚芊兰和墨君凌还在这里。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但槿月也不小了,该习些礼仪了,免得丢了皇家颜面。”皇后似乎不愿罢休,继续劝道,“像语嫣、语伊,都很是稳重,也该让槿月和她们相处一下。”她说的,是四公主墨语嫣和六公主墨语伊,在这皇宫之中,除了槿月有封号外,其他公主都没有封地封号,只是徒有个名分。 “这些事先不急,槿月还小。”太后也没打算退步,话锋一转,“半月后哀家的寿辰,不必大办,哀家一向不喜太过热闹。” “这些臣妾都明白,已经命人在着手准备了,还给云国的瑞皇递了请帖,对了,子渊也不小了,选妃之事迫在眉睫,耽误不得,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皇后,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太后适时地打断了皇后的说辞,语气难得的冷厉,“子渊的事,有岚妃和皇上在,哀家也会留心,你不必费心了。”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让皇后掺和墨子渊的婚事。 “可是……”皇后还是不太甘心,“臣妾只是有些担忧子渊,都是皇室血脉,自然要注重出身的……”“那依你看,哪家的小姐合适呢?”太后突然插了这么一句,皇后怔了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喜道: “臣妾看那定国侯府的孟小姐孟芷菡就不错,很有太子妃的气度资质,出身也很是显赫,简直是不二人选。” 第一百九十一章 姐妹对峙 “看来皇后早就想好了。”太后嘲弄地扬起嘴角,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不二人选?哀家看也不见得,京城中她这般出身的千金不在少数,像明曦郡主、容二小姐,都是名冠京城的才女,才貌双绝,皇后怎的就选中了那定国侯府的小姐呢?” “这……”皇后一时有些语塞,这样被太后一而再,再而三地落面子,她脸上也有点挂不住,索性一语带过,“罢了,眼下要紧的还是您的寿辰大宴,太子的婚事,日后再行商议也不迟。” 太后听着她自相矛盾的话,倒也没有再驳她的面子,只是正色道:“三皇妃,君凌,这礼也拜完了,哀家有些乏了。”这就是在委婉地下达逐客令,皇后眼珠一转,忙识趣的下台福身,领着这一对新婚夫妻离开了慈宁宫。 “太后娘娘,您今日为何……” “若不再给她们些颜色看看,这皇宫大殿,岂不是尽在她们的掌控之中了。”太后冷冷挑眉,语气却是比脸色更冷几分。 “可是……”嬷嬷胆怯的抬了抬眼,“不是还有岚妃娘娘的吗?太子殿下也……”“你懂什么?”不提还好,一提墨子渊,太后就想起皇后方才的步步紧逼,顿时满心不悦,“你方才不是没听到,皇后一直想方设法在子渊的婚事上动手脚,哀家怎能如她所愿? 且不说子渊的婚事有岚妃和皇上做主,即便是哀家,也要问问子渊本人的意思,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出身贵贱说事,哀家平日里纵容着她些,可不是为了养她这种连哀家都敢忤逆的性格!” “娘娘说的是。”嬷嬷一下子明白了太后的用意,一双老眼闪着精明的笑意,“不过娘娘,老奴斗胆问上一句,娘娘可是为太子殿下选好了归宿?”不然,怎么会屡屡召见那明曦郡主进宫,一谈就是几个时辰。 “……”太后微微端起一杯茶水,用食指轻沾试了试温度,转而眉心一蹙,“凉了……” 嬷嬷惊了一跳,忙有眼力见地上前接过茶杯:“是老奴疏忽了,这就去给娘娘换一杯热茶来。”话语间,这忠心的嬷嬷已然退出大殿,上台上尊贵的娘娘浑身松了一口气,慢慢倚在席位上,闭上了眼眸。 归宿?太子不情愿,再好的归宿也不过是成就一对郎无情妾无意的怨偶罢了…… 另一边,送皇后回了凤霞殿,楚芊兰在小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墨君凌早已只身离开了皇宫,为的就是避免和她走在一起,这古怪的女子面纱下的红唇扯出一丝冷漠的笑意,眼底无比淡漠,然而这一切的平静在下一秒却被瞬间打破。 如同一块陨石砸进心中,泛起了惊涛骇浪。 楚芊兰陡然瞪大双眸,难以置信的看着朝这边靠近的清雅女子,脑海中回想起太后说的话,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淡漠,甚至是……熟悉的眼神。她最不情愿见到的人,却在这里相逢了。 她明白自己必须克制着心中翻弄起来的冲动和仇恨,现在宫廷里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自己出丑、犯错,她怎能如他们所愿?再者,现在对芊凰出手,也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稍稍冷静下来,就能想到。 “明曦郡主……”她脸上扯出一丝牵强的笑容隐在面纱之下,露出的一双明眸中尽管极力维持着平静,也难以掩饰其中的怨毒,主动上前打了个招呼,“许久不见。” “三皇妃。”芊凰并没有多少惊讶,反倒一副尽在意料之中的平静,微微福了福身子,眼眸装作不经意的扫过楚芊兰身上的着装,眼中漾起一丝飘忽的笑意,“看来三皇妃过得不错,明曦也就放心了。” 楚芊兰端庄的扫了周围的宫女一眼,淡然开口:“本宫和明曦郡主有话要说,你们先退下吧,留下乐雪便是。” “是……” 很快原地便只剩芊凰和楚芊兰,以及两人的贴身丫鬟,在众人退下去之后,芊凰微微松了口气,一汪水眸淡淡的盯着楚芊兰,她就要看看,她究竟要耍什么花招。 “五妹妹,这里没有外人,姐姐也就不避讳了。”楚芊兰突然优雅一笑,握住了芊凰的玉手,亲切地拉着,“姐姐出嫁前,专门为妹妹你做了两套披风,妹妹也快及笄了,这两套披风,将来呀,出嫁时候戴。” 等乐雪把礼物拿过来时,楚芊兰更是笑着接过礼物,朝芊凰温柔地笑道:“这可是姐姐亲手给你做的,你看,这料子多柔软,可是上等的绸缎呢。”说完,她将锦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两套一黑一白的披风,芊凰一看,眉心便皱到了一起,这两套衣裳,一件纯白如雪,一件深黑如墨,上面皆点缀着几朵素花,缀着几颗素色扣子,连口袋都是素色的,她瞳孔当即一缩,楚芊兰,这是要送寿衣给她么?! 岂有此理! 后边的灵犀一看到这一黑一白两件华丽却极不吉利衣披风,也是太沉不住气,当即气愤的挡在芊凰前面,朝楚芊兰道:“三皇妃,您做的这两件披风这么素净,分明就像寿衣,这是在诅咒我家小姐的么?!” 楚芊兰一听她的话,脸色当即下沉,如今她可是皇妃,芊凰都得给她行礼,一个无名无分的小丫头,也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她的声音当即有些冰冷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这可是本宫的一片心意,没想到竟被你曲解成这样,还真是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的人是你!”芊凰一把将灵犀拉了过来,拿眼瞄了下那两件披风,接也不接,冷声道:“皇妃的好意我受不起,要用,你留着自己用去吧,在这里,我警告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楚芊兰竟是浑身一颤,从这无论何时都宠辱不惊的女子眼中,她看到了无尽的森寒,恍若坠入无边的冰窖之中,直叫人喘不上气来。 说完,芊凰便将灵犀拉着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气得楚芊兰羞红了一张脸,对着芊凰的背影冷笑道:“不过一个快变成丑八怪的女人,你还不值得本宫上心呢!”说完,她也不管芊凰看不看得到,示威般的抱紧乐雪递到手中的灵猫,温柔地抚着猫的背,得意的笑道,“这可是月少爷送本宫的宝贝,看来,月少爷对本宫,也并非无心。” 说完,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便到沿着原来的路出宫去了。 然而灌木丛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血色的眸中一片冰凉阴沉,浑身散发的幽寒令人透不过气来,仿佛只消对视一眼,就能磨灭对方所有的勇气和胆量。 “残影。” “阁主有何吩咐?”残影凭空而出,恭敬道。 月凌殇回过头看了眼离开的楚芊兰,冷冷抬眸,用极寒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本座要你去买一口棺材,上等的材料,去送给楚芊兰,就说一件贺礼不够,这一件,算是本座补给她的!” “这……”残影有些为难,棺材……这哪里是给人做贺礼的啊?分明就是恨人不死啊…… 然而这稀世俊美的少年已然不顾他惊愕的神色,快步朝着出宫的方向走了过去。 “阁主……”不给楚小姐打个招呼吗?残影出声叫住了他,月凌殇步子微微一顿,脸上浮上几分莫名的阴鸷:“不能让她知道我进了宫,我还有事要处理,这些日子会暂时离开京都,这里的一切,包括她的安全,就暂时交给你了。” “阁主放心,属下万死不辞!” “刚才交代你的事,尽快办清。” “是!” 另一边,那古怪的女子不顾及旁人不解的目光,步履匆匆地穿过小道,准备出宫,然而正在这时,怀中本来温顺可人的灵猫突然叫了一声,伸出爪子拍了一下楚芊兰的脸颊,这一拍不要紧,却是恰好掀下了楚芊兰脸上蒙的面纱—— “啊——”门口几名清扫的宫女偶然抬眸看见那张近似鬼怪的脸孔,惊得扔掉了手中的东西,四下奔逃,边跑边没命的喊,“鬼啊!快来人啊!” 眼看着情势已经不受控制了,乐雪想要制止也来不及了,忙捡起地上的面纱收起来,重新拿了一张面纱蒙在楚芊兰脸上,遮住那渗人的红肿流脓。 楚芊兰脸色十分难看,乐雪索性顺势一把拉过灵猫的耳朵,叱道:“皇妃娘娘,都是这个小畜生害的!一定不能轻饶了它!” “住嘴!”楚芊兰回过神来,眼神凌厉,“雪灵只是无意的,宠物哪能不蹦蹦跳跳的,像它这般温顺的已经实属难得了!” “可是……”纵使乐雪想再说什么,也不得不闭上嘴,狠狠的扫了一眼懒洋洋的雪灵,从第一眼看见这只灵猫,她就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可偏偏皇妃娘娘很是喜爱它,她也不敢多嘴,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皇妃娘娘竟然还护着它…… 一只畜生而已,再稀有,也不过如此。 “乐雪,在本宫身边,就要少说话,多做事,雪灵的事,本宫不希望在你口中听到第二次。” 冷淡的声音,乐雪浑身一颤,忙应道:“奴婢明白。” 第一百九十二章 清风寻曜 冷淡的声音,乐雪浑身一颤,忙俯身应道:“奴婢明白,只是,皇妃娘娘无论何时都要留个心眼,毕竟人心难测,奴婢知道这话娘娘不爱听,但不得不妨啊。”她这一句话说得诚恳,口气里的忠心毋庸置疑,楚芊兰眉心一皱,似乎犹豫了片刻,半晌才默默地点了下头。 乐雪心中大喜,心想着皇妃娘娘终于听进了自己的劝告,便主动伸手欲夺过雪灵,却被楚芊兰一手挡开,面露惊愕:“娘娘……” “话虽如此,但本宫仍不打消主意,雪灵,还是要一直跟在本宫身边的。”楚芊兰语气冰冷,眼底好不容易漫上的暖流被冰冷瞬间击溃,面纱下的嘴角轻勾出一道弧度,伸出红肿的手指摸了摸雪灵的脑袋,这乖巧的灵猫顺势温柔的蹭了蹭她的手掌,楚芊兰眼底的所有不悦一触即溃,宠溺和温柔透过层层着装渗透出来,丝丝缕缕照耀在这雪白的灵猫身上。 “喵……” “可是饿了?咱们这就回府!”楚芊兰立刻抱紧雪灵朝宫门疾步走去,乐雪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跟了上去。罢了,她也不好强求,有些事,只能等皇妃娘娘自己明白了,否则就这样无凭无据地劝阻,任谁也不可能轻信自己的话。 她能做的,就是扮好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永远维护着皇妃娘娘,便足够了,这些皇权内斗,本就不是她这样卑贱的身份可参与的,何必引火烧身。如今身在乱世,有无数个小国征战不休,月国能够独善其身何其不易,无论何时,人总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的。 另一边,京城的一座小宅子内,一名衣着素雅的女子正温柔地摩挲着精致的墙面和壁画,清水般平静的眼波深处掀起了一阵羡慕,只是个小宅子,就装饰得如此精美,她从无缘进过京城,若不是此番父亲被牵连入狱,她怎会享受一次这样和乐的生活?说到底,她一个官员的女儿,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明珍姐姐……”她微微转过头去,清晰地捕捉到明珍眼底闪过的一丝不屑和轻蔑,心中了然,作出一副端庄优雅的模样,按照父亲平日教导自己的话行了个标准的礼,“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没有。”明珍仔细打量着面前这名清雅的女子,七分相似的容颜,九分相似的喜好和打扮,说实话,她真的有那么一刻,把眼前这名女子当成了明曦郡主。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巧的事情,“我只是来给姑娘送些服饰,姑娘今后要好好打扮自己,切忌不要太过浓艳,素雅些便是。” “素雅?这……”冉清风面露难色,素雅?那叫什么妆容?她本就天生丽质,配上精致浓艳的妆容可谓是倾城之色,再适合不过了,如今好不容易逃了虎口,怎么又提出如此奇怪的要求?素妆,那是给死人化的! “怎么,姑娘做不到?”明珍故作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到底还是差的太多……”话到最后化为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冉清风眼前一亮,所有的头绪仿佛突然被理清了,为什么小姐刚见她时那般惊愕,为什么四小姐看见她时眼底满是怨毒,为什么会给自己安排这个小宅子,原来……她只是个……替代品。 她是谁的替代品?“那个人,是谁……”她的嗓音突然有些低沉,明珍愕然抬眸,自知漏嘴,也不得不继续圆下去:“是,是……小姐的有一个故人。”不知为何,看着面前女子那双通透的明眸,明珍就有一种站在明曦郡主面前的无措感,不敢抬头与之对视。 可冉清风到底不是芊凰,没有那种浑然天成的高贵和视线的压迫感,那样无措的感觉也只是一瞬,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故人?”冉清风只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哽咽,“什么样的故人,值得小姐如此……关照清风?”她自知自己不过是楚芊兰眼中的替代品,可她连自己所替代的人都不知道,就这样接受了旁人的施舍,在这京城里苟延残喘的活着。她知道,楚芊兰这般关照她,不过因为她有利用价值,一旦她的任务完成了,迎接她的可能只有一个命运…… 在这之前,她必须弄清楚,那个人是谁,并且,想方设法彻底替代掉那个人,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无所谓,毕竟只有拥有自己的生活,她才能摆脱这种被人掌控的命运! “姑娘别想多了,静等着小姐的吩咐便是。”明珍有些不耐烦地蹙了蹙眉,这冉清风怎么这么多话,“咱们这类人,还是要少说话,多做事才是。”只是个工具罢了,利用完了,一样被小姐一脚踹开,现在,只不过是让她享受一段时间罢了。想到这里,明珍嘲弄一笑,果然是小家小户出来的姑娘,举止投足间都有股小家子气,岂能和明曦郡主相比? 人家那才叫真正的贵女呢! “可是……”冉清风咬了咬唇,“明珍姐姐,我能不能……去外面逛逛……”“不行!”话音未落,就被明珍冷冷的打断,没有半点可商量的余地,“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任务?出去抛头露面,让有心人看到,岂不是坏了小姐的全盘计划?!” “可是……”“没有可是!”明珍恨恨的咬了咬牙,看来是自己对她太宽容了,竟然动了这种心思!她想让小姐的计划功亏一篑吗?她绝不允许!“姑娘,我奉劝你一句,别不识好歹,这水再高,漫不过山去,凡事,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好!” “清风明白了……”冉清风乖巧的低下头去,看着眼前的衣角慢慢远去,眼底才划过一抹暗芒。 半个时辰后,一个娉婷的身影缓缓推开门走了出去,大概是楚芊兰对自己的计划太自信了,也没料到冉清风会擅做主张,门前并没有安排守卫,这貌美的女子只是有那么一瞬的紧张,很快便融入了外面热闹的环境中。 “这位小姐,您来看看,这香囊您佩戴上,一定非常合适!”一声尖细的吆喝声闯进了冉清风的耳边,她微微一怔,很快意识到对方这是在称呼自己,忙扬起一副笑脸,走了过去:“这香囊多少银子?” “一看小姐就是直爽人,只要三两银子。”中年妇人满脸堆笑,一面奉承道,一面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这位小姐真是生了副好相貌,在京城里也算得上上等姿色了,只是……为何有点眼熟? 冉清风鲜少逛集市,也没有讨价还价,便从荷包里掏出三两银子递了上去,另一手拿起香囊顺势挂在腰间。 “哎,好嘞,您慢走!”妇人也不再多想,忙哈着腰接过银子,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这小姐果真直爽,至于身份,有什么要紧?她只挑客户出得起的价格,不挑出身,况且那副容貌,一看便知是个身份尊贵的大家闺秀,哪是自己有缘见过的。 冉清风兴致勃勃地逛着集市,浮动的光芒像跃动的碎金,洒在她白皙的脸上,更衬得美人如画。 “芊凰!”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冉清风并没有在意,脚步没有片刻的停顿,继续往下一个摊点走,不大会儿,那个声音的主人就来到了自己面前,温柔的声线中带着几分不解,“芊凰,你怎么不理我?” “嗯?”在叫她?冉清风愕然地抬起头来,这一眼,顿时觉得天地无色,俊美绝伦的容颜,眉宇间泛起阵阵温柔的涟漪,好像一直带着笑意,像是夜空中皎洁的上弦月。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桃红色的嘴唇,俊美突出的五官,完美的脸型,好一个温雅如玉的公子。 这般打量着,冉清风慢慢红了脸,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男子,更何况,是如此俊美的公子,当然是闻所未闻。 “芊凰?”东方曜间她迟迟不肯开口,还以为是她的身体出了什么不适,忙关切道,“是不是身体不适?” “没有……”他叫她什么?芊凰?冉清风这才从欣喜中回过神来,似乎有了一丝头绪,芊凰……楚芊凰……对!楚四小姐第一眼看见她时,也是这样叫的,这样看来,自己,便是做了她的替代品! 东方曜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今天的芊凰,莫名的让他感到有些奇怪,试探道:“你今天没有进宫?” 进宫?“没有啊……” “还记得我是谁吗?”东方曜看她这般无措的模样,更加坚信了心中想法,进一步追问道,眼底已经染上了寒芒。 “这……”刚想说不记得,可抬眼一看到眼前这张俊美的脸,冉清风就觉得脸颊发烫,支支吾吾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我……公子,我……” “你不是她!”东方曜突然笃定道,脸色一沉,眼底的点点寒意仿佛要将人置入冰窖,一字一句道,“你敢冒充她?”他从不记得京城里有和芊凰容貌肖似的女子,很明显,眼前的女子一定另有目的! “不,不……我没有,我不知是怎么回事……”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底气也开始不足,冉清风绞着自己裙摆,不敢抬头。 “不知道?”东方曜半眯凤眸,语气冰冷,“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 寻曜无情 这个女子的眉眼,像极了芊凰,不过两人不过只有七成相似,这女子明显要胆小得多,若是芊凰在这里,此时此刻定是昂着头坚定的直视着他,浑身散发着傲气,他倒没有想到,世上竟有与芊凰如此相像的女子!“叫什么名字?”东方曜心中惊愕难言,这女子并没有隆重的打扮,已经与芊凰有七、八成相似,若是真的打扮起来,那岂不是一模一样了? 那清雅的女子见面前东方曜如此问自己,瞳孔微缩了一下,忙回道:“回少爷,小女子名叫冉清风,家父是边城一名县官手下的官员,因县官大人的贪污罪遭牵连,已含冤而亡,民女……民女是逃出来的……”“逃出来?大牢戒备森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东方曜微眯起凤眸,这个女子的模样,一定是有人利用了,所以他继续追问道,想得出一个确切结果。 “少爷,民女……趁着看管的人打了瞌睡,换身衣裳逃了出来,民女只是遭到株连,并非死罪,也没有人会去追究,就这样……民女身上的银两被骗去,不得已沿街行乞,遇到了……”说到这里,冉清风眼底已经溢满晶莹的泪花,无助的抖着双肩,样子看上去楚楚可怜,虽然气质远不如芊凰,不过也看得出是个倾国美人,毕竟能与楚芊凰长得相似的人,模样定是不差的。 好在她也不是全无城府,说到关键之处停了下来,没有把楚芊兰的事说出口。 此时,东方曜已经一个箭步上前,眼前寒光一闪,手中的短剑已经迅速指向女子的额心,勾起唇角,沉声道:“本少给过你机会,但不要不识好歹,只是长得相似而已,不过东施效颦罢了,差点忘了,一个冒牌货,还敢大摇大摆的出来露面,不怕你的幕后主使气歪鼻子吗?” 说完他的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容,眼中浸着冰冷的寒光,这一席话恍若钉子板牢牢敲进了冉清风的心里,好似平静的水面落入一块巨石,乱了。 看着她脸色惨白的模样,虽然东方曜知道这不是芊凰,但还是一晃神就错认了人,他无法容忍这样一个与芊凰相似的女子待在京城里,否则,将来一定是个祸患!想到这里,他纤长的五指压到她的肩上,冷声道:“你可知道,这京城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是……”冉清风鼓了鼓勇气,猛地抬起头来直视着那双冰冷的眼眸,浑身的胆怯在一瞬间退得干干净净,“是那个叫芊凰的女人吗?”看着眼前的男子脸上的血色一分分地退去,这清雅的女子眼底露出一抹怨毒的光芒,不知道那个叫芊凰的女子是个什么身份,竟然让如此俊美的少爷挂心,等等…… 他刚才说……进宫? 难不成,这个芊凰,是一位公主?冉清风暗暗犯起了嘀咕,不应该啊,小姐姓楚,这个芊凰也姓楚,她们应该有些关系,可若只是一名千金小姐,怎值得这卓越的男子如此在意? 东方曜闻言微眯起眼睛,身子一步步的离开了她的附近,冉清风在镇静下来之后,一张绝美的小脸木然的看着他,心里竟是一阵阵的抽痛,他那退后的动作,明明只是个小小的细节,为何……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在离自己远去一样…… “若是放在以前,东施效颦这个词,本少只是在书本上读过,如今看到你,本少倒是全明白了。”东方曜冷冷的转过身去,越看那张极其肖似的脸,他心里就越不安,这样的女子,没有半点美感可言,芊凰就是芊凰,没有人可以替代她,为什么要有人和她容貌相似?这简直是对她的亵渎。 冉清风早就缓过神来了,看着男子颀长的身影,眼里蕴藏着一种令人摸不透的游离:“少爷,生之发肤,受之父母,长相也是父母赐的,如果碍了少爷的眼,那民女也没什么办法了。” “顶撞本少爷?”这俊美的男子敛去了平日里温润的模样,冷漠无情的笑容微微扬起,这个女子,撵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让芊凰知道她的存在。 脑海中一度闪过那张疲倦的小脸,东方曜有些担忧的垂下眼帘,她已经很劳累了,这些小事,他替她挡了便是。 “不……民女没有这个意思……”女子着急的解释道,谁知东方曜微微转过身来,完美的侧颜映在眼前,竟是让人失去了说话的勇气,冉清风痴痴的看着这张近乎完美的容颜,仿佛陷了进去,无法自拔。 东方曜微微扫了一眼人群慢慢散去、店家开始收摊的集市,嘴角一勾,伸手指了指远处的一条小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柔一些:“清风姑娘,这里人多口杂,不如……到那里一叙吧,也好……让我了解一下你的过去。” “……好。”冉清风迟疑了一下,忙不迭的点头应道,这么好的机会,她怎能错过? 来到幽静的小巷内,冉清风察觉到自己双颊滚烫,不敢直视东方曜的脸庞,半晌才支吾道:“少爷,该怎么……称呼你呢?” “……”东方曜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你以后会有机会知道的,现在,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另外一件事?冉清风不解的抬起头来,却是从那张稀世俊美的容颜上博捉到了一抹无情的笑容:“少爷,你……”“惟妙,惟肖!”男子冷冷一喝,冉清风身后霎时间出现了两道人影,随后慢慢清晰起来。 “啊!”女子回头看见冒出两个活生生的人,吓得惊叫一声,花容失色,“少爷,这是何意?” 此时,右边的维妙一把将吓得身子颤抖的冉清风拽到身边,女子一下子慌了神,惶恐的看着眼前三人,眼里漫上一股死灰般的绝望,吓得连连惊呼:“少爷,你们要干什么?我没有得罪过你们!不过是和那个叫芊凰的女人长得像而已,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跑到很远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再来京城一日!” 然而冉清风的求饶并没有让面前脸色冷淡的男人生出丝毫的恻隐之心,他一双黑眸冰冷的看向冉清风,而左侧的维肖只觉得少爷是不是太过紧张小心了,好似生怕明曦郡主会受到伤害似的,竟然这么快就想处理掉这个冉姑娘了。 东方曜此时双眸已经恢复沉敛,冷酷无情的盯着面前的女子,一字一句道:“我绝不会让她有任何面临危险的机会,你这副模样,真的很讨人厌,将来定是祸患,我话已至此,惟妙惟肖,你们两个,把她这张脸毁掉!” “什么?!你凭什么毁了我的脸?就因为我长得和她相似吗?你们放手!” 冉清风话音未落,下巴就感到一阵冰冷疼痛,眼前男子不知何时上前死死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自己直视着他,也是在这个时候,她从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看到了无尽的冰冷无情。 “你不配,提她。”简简单单五个字,男子一把松开手指,转过身去负手而立,这时候,后边的惟妙惟肖已经神色严肃的上前来,将冉清风牢牢禁锢住,朝后巷拖去。 此时的东方曜,浑身透出来的戾气和冷酷足以毁灭周遭的一切事物,或许这样冰冷嗜血的模样,才是真正的他,他从不认为自己潜意识是什么好人,也没那个心情对人施舍善良,当然,除了她…… 突然,后巷中传来一阵刀光剑影的碰撞声,东方曜凤眸冷睨,心生不安,正欲上前,惟妙、惟肖已经迅速折回来,朝东方曜恭敬道:“少爷,不好了,有一伙武力高强的黑衣人突然出现,把冉姑娘救走了!” “什么?追!”东方曜瞳孔一缩,竟然有人前来营救,这就说明了,这个冉清风很有价值,更说明他刚才要除掉她的做法是正确的!如今她被人救走,一定是有人看中了她相貌的利用价值,看来,这是一颗值得被人利用的棋子! 该死!是他太大意了,留下这样一个祸患…… …… “贱丫头!让你好生待着,上哪儿去了?!”明珍恼怒的瞪着那花容失色的女子,“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小姐救你回来,你早就没命了?!”还是小姐想得周到,派了人去救这冉清风,否则再晚一步,她就命丧黄泉了! 至于小姐的人手从何而来,她也不得而知,自从别庄回来后,小姐就多了许多秘密,她身为下人,也不敢过问。 “我……我……”冉清风支支吾吾地说不全话,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问道,“明珍姐姐,清风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可知道,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少爷……是何人?” “什么少爷?”明珍不耐烦道,“我又没亲自去救你,怎么知道那人是谁,你该不会是在外面勾搭上了哪个公子少爷什么的吧?”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兄妹情深 看着冉清风略显羞涩的神态,明珍越发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由得怒火中烧,脱口而出:“冉姑娘,你的命是小姐救的!如今只有你能帮得了小姐,你还有闲情逸致攀龙附凤?!是不是想着找个牢实的靠山飞黄腾达跳出小姐的掌控?我告诉你,小姐待你一向极好,也极为信任你,她对你的恩情,便是你死十次也还不清的!” “我明白……”冉清风失落的垂下头,语气低沉,“我以后不会再犯,明珍姐姐,可不可以回答我,那位少爷,是谁?”她只想知道,那位俊美少爷姓甚名谁,至于明珍的羞辱,她总有一日会还回来的。 “……”明珍似乎有些拗不过她,舒了一口气,无奈道,“你简单地说一下吧。”她跟着小姐见过不少世面,有身份的少爷公子,她都有幸见过,索性,就满足了她这个要求,免得一天到晚张口闭口就是“少爷少爷”的。 脑海中浮现出东方曜俊美绝伦的容颜,她轻轻一笑,如玉的脸上蒙上一层朝霞般的粉红:“这位少爷,生得很俊美……”她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东方曜的容貌,一时间只想出了俊美这个词,却是换来了对面女子一声轻蔑的冷笑。 “冉姑娘,你是没见过少爷公子怎么的?这京城里的少爷,但凡有点权势地位的,哪个不是生得俊美?”明珍越发觉得冉清风是在给她添堵,语气也没那么客气了。 “不是的……”女子红了一张俏脸,沉思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道,“他……他,对了!他叫我‘芊凰’!” 芊凰?那不是明曦郡主的名字吗?明珍眉心紧皱,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追问道:“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京城里与明曦郡主熟识到这种地步的,恐怕只有太子殿下、月少爷和东方少爷吧?天知道她现在紧张到了什么地步,两眼死死盯着冉清风的红唇,生怕她说出那双血红色的眸子。 “是……是墨黑色的。”冉清风迟疑了片刻,笃定道。 呼……她的回答让心弦紧绷的明珍暗暗松了一口气,就差没夸张地拍拍胸脯了:“那我就不知道了……”太子殿下和东方少爷,哪个势力是她惹得起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冉清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反而一手拽住欲离开的明珍,恳求道:“明珍姐姐,求求你,告诉我吧!” “冉姑娘!”明珍一脸不悦地拉开冉清风的玉手,“我是为你好,你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这些政事,不是你能掺和进来的,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知道的越多,将来死的就越快!”这神色慌张的丫鬟一手打下了冉清风的手腕,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宅子,只留下那一脸茫然的女子呆呆的立在原地,清澈的眸子里失神空洞,相似的容颜,却是少了那份张扬的自信。 她慢慢垂下头嗅着自己袖上的香气,仿佛那里还沾着东方曜身上的余香,玉净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另一边,东方曜心思万重地回到了城堡,坐到桌前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灌入肚中,火辣辣的温度流过咽喉,却仿佛掩不去心中的愧疚,灿烂的阳光透过晶莹的窗户铺洒在大厅内,填满了每一个角落,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落。 “四少爷……”正当他准备喝第二杯的时候,一名丫鬟怯生生地走了进来,一到面前就把头埋得低低的。 “有什么事?” “九小姐她……把明曦郡主请进城堡了!”掩饰不住的激动,东方曜眼前一亮,猛地推开了面前的酒盏,直接站起身来:“可是,她今日不是应当进宫的吗?”他记得,今天是芊凰被太后召进宫中的日子,瑾儿怎么能这般胡闹! 话虽如此,可他心里还是难掩兴奋,也许,这就是天意。 “她在哪里?” “在六少爷那里。” “六弟?”转眼间,这抹素白的身影就消失在眼前,丫鬟慢慢抬起头啦,看着空荡荡的大厅,叹气收拾着桌上的酒盏酒坛,少爷一向不喜沾酒沾赌,今天这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至于借酒浇愁? “凰姐姐,你看你看,六哥现在的样子好有趣啊!”房间里传出东方瑾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动听,这温雅的男子慢慢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外,紧接着,里面又传出一声轻笑,婉转悠然,好似黄莺般美妙。 “瑾儿,别打趣他了。”芊凰似乎看不下去了,制止道。 “怕什么呀!”东方瑾倒是有恃无恐,哼了一声,“六哥还能打我怎的?” 东方焱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强行按压住身体里那股扁人的**,他倒是也想打啊,前提是这小丫头不去向母亲告状!否则,最后吃亏的还是他啊。 这兄妹俩,真是有意思。芊凰脸上洋溢着收不住的笑意,恍若一道轻柔的阳光照进东方焱的心底,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眸一暗,脸上的笑容越发苦涩。 这样明显的细节怎能瞒得过芊凰的眼睛,她凤眸半眯,留神看了看东方焱忧愁苦闷的面容,道:“六少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怎么闷闷不乐的?” “闷闷不乐?”东方瑾闻言也疑惑的上前捏了捏东方焱鼓鼓的脸颊,又咯咯的笑了起来,“凰姐姐你想多了,六哥这没心没肺的,怎么会闷闷不乐呢?快看这脸型肿的!” 东方焱哀怨的看着一眼身边笑得欢快的小丫头,就差没当场喷一口血了,这小丫头,到底是谁没心没肺啊,脸型肿?难不成她一向偏爱四哥和殇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长得美? 仿佛被自己的猜测震到了,他浑身打了个寒颤,心中的不悦慢慢被取代。 “六哥,这是秋天啊,你冷什么冷啊!”东方瑾用力戳了戳他的腰间,咧嘴笑道。 “啊,痒,痒!”东方焱猛地缩起身子,开始“抱头鼠窜”,他的后面,紧跟着那穷追不舍的小女子,“瑾儿!好女饶命啊!”这丫头专找他的弱点,真是……太狡猾了!真不愧是和他同一血脉的妹妹! “饶命?哼,看我今天把你挠的找不着东南西北!”东方瑾底气十足,在后面紧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就在宽敞的房间里你追我赶,一边旁观的芊凰看着眼前和谐的一幕,不由得忍俊不禁。这兄妹俩,瑾儿年纪小有情可原,东方焱和凌殇年岁相仿,怎的这般童心未泯? “站住!有本事别跑!” “不跑才傻呢!” “你不就是傻了吗?!” “我只是受伤了,脑袋可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两人在眼前晃来晃去,晃得芊凰有点烦躁,慢慢合上眼帘倚在墙壁上,试图清静一会儿。 “哎哎哎!”正在这时,东方焱被房间里杂乱无章的东西绊了一跤,竟是不偏不倚地朝着芊凰摔了过来,当即惊呼出声。 嗯?这清雅的女子缓缓抬起眼眸,却是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慢慢在眼前放大,一时间也有些怔楞愕然,没有回过神来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没事。” 熟悉的声线,熟悉的兰香,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寻曜。”她喃喃道,缓缓探出头来,同情的看了一点跌出去好远的东方焱,关切地走上前去拉了他一把,“六少爷,没事吧。” “没事。”东方焱握住她的手,慢慢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歪了歪脑袋,“四哥,你什么时候来的?这么及时。”差一点,就差一点,刚才四哥只是微微拂了拂衣袖,他就被摔出来几米,是因为功力因中毒倒退了,还是与四哥实力相差本就悬殊? “我……”东方曜一时竟是有些语塞,他堂堂东方少爷,招认自己在门外偷听,是不是有些不太……呃,影响不太好? 可他一脸尴尬的模样怎么瞒得过经历过无数次的东方瑾?这娇俏的小女子坏笑着扑上来,啧啧道:“哎呀,四哥也学会偷听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不过放心,瑾儿保准把你教会,以后再偷听,绝对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发觉!”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东方曜下意识的看了看芊凰同样洋溢着快乐的脸庞,满足地勾起唇角。 恍若万千春华映进他墨黑色的眼眸,浮光翩跹,璀璨夺目,没有了客套的笑容,真诚、欢快的笑容在他脸上毫无违和感,甚至更平添了几分温文尔雅的气息。 “瑾儿,你怎么这么喜欢四哥啊。”看着东方瑾这么亲近东方曜,东方焱也有些不满地嘟了嘟嘴。 “那还用问啊,因为四哥长得好看!”东方瑾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看得东方焱一怔,好吧,他竟然无言以对…… “那……殇呢?”殇的容貌和四哥可是平分秋色,看这小丫头怎么选。 果然,在东方焱狐狸般狡猾笑容下的东方瑾,一脸的为难,半晌才支吾了一句:“都差不多啦,璃姐姐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所以,殇哥哥也是我的哥哥!” 这是什么敷衍的回答啊。东方焱无奈的看着她俏皮的笑容,也只得作罢,这个话题,聊起来并不愉快啊。 “芊凰,我六弟的伤……”东方曜突然想到了东方焱的伤势,忙出口问道。 芊凰早就料到他会提到,故而自信道:“我已经在来的时候把过脉了,外伤早已痊愈,内伤也好了大半,只是内力有些损耗,不过还可以重修。” “哈哈哈!”不知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东方瑾突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手指着满地杂乱无章的东西,各种各样的都有,东方焱脸色一下子很是阴沉,哀怨的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东方瑾,真想上去给她一拳得了,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啊?他怎么看她一副恨不得全城都赶紧知道的样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 酒后真情 “瑾儿?”东方曜看了一眼同样忍俊不禁的芊凰,不由地蹙了蹙眉,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四哥,我告诉你。”东方瑾忽视了后方哀怨的眼神,径直朝东方曜跑过来,却是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下,身子向前栽去,“哎呦!” “瑾儿!”东方曜伸臂揽过这小女子娇小的身子,担忧道,“可有哪里伤到?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东方瑾尴尬的摸了摸脑袋,清纯的小脸上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容,勾住东方曜的脖子,漂亮的眸子眯到了一起,“谢谢四哥,瑾儿最喜欢四哥了!” 最喜欢四哥了!最喜欢四哥了…… 欢快的嗓音夹杂着回音在东方焱耳畔回响,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扇神秘的门,揭开了那一日的记忆,窗外阳光依旧灿烂如斯,却是融化不了他眼底一丝一毫的寒冰,这俊朗的男子眼底顿时有些阴鸷,索性也不再言语。 “六哥现在连内力也稳定不好呢,好没用啊!” 东方瑾悦耳的笑声在他听来如此刺耳,明明知道这只是一句无意的话,为何心里会止不住疯狂的去嫉妒?嫉妒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比不上四哥在她心里的地位,嫉妒无论自己怎样都比不上子渊的身份高贵,嫉妒无论自己如何完美都比不上殇的容貌才华。他到底拥有过什么?谁说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他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还不是一个笑料? 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他惨然一笑,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突兀的笑声霎时间吸引了在场三人的眼神,东方瑾脸上笑容一僵,露出一份不解的神色,喃喃道:“六哥,你……”怎么了? 东方曜也敛去笑容,打量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男子,理智地没有说话询问。 “寻曜,瑾儿,你们先出去。”半晌,这清雅的女子微微发了话,两人同时一怔,慢慢离开了房间。 “六少爷。”就只剩下两人了,芊凰环视着这宽敞奢华的房间,这又何尝不像一个金丝鸟笼,将人牢牢拴在了里面,进出不得? 东方焱懒懒的抬了抬眼,却是说了一句:“明曦郡主,会喝酒吗?” 怎么不会?芊凰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一个身影,明黄帝服,君临天下。 当时的司徒瑞,是何等的威风潇洒,占尽了天下荣光? “会。” 东方焱当即拿了两坛酒出来,封泥一打开,就飘出了一阵浓烈的酒香。阳光之下,芊凰的面孔无比醉人,他心中一动,便道:“机会难得,陪我喝几杯可好?” “你喝不过我。”芊凰很是自负道,她前世皇后,长居军营指导战局,酒量,一般的酒,号称千杯不醉。 “那可不一定呢。”东方焱换了大碗,直接为她倒满了一碗,自己也满上,“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不知为何,在她面前,他就好像一道没有上锁的门,将自己的秘密脱口而出。 “那就试试看吧。”芊凰眼底闪过一抹暗光,举碗仰头一干而尽,然而这一碗下肚,竟是有些难受。她差点忘了,这已经……不是她的身体了,这具身体从未尝过酒水,只怕,酒量好不到哪儿去,这一碗下来,就有些撑不住了。 “喝不了,可以不硬撑的。”东方焱同样仰首一干而尽。 “继续喝。”看着他那张自嘲的脸庞,芊凰知道他一定还有事隐瞒,将碗向前微微一推。 东方焱略微有些诧异,再次为各自倒满酒:“明曦郡主的爽朗,这世上又有几人能比?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明明你只是个庶女,可就像一枚璀璨夺目的明珠一般,掩不去身上的华贵之气,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移不开目光,那时候,我见过不少富绅权贵,还有那些皇子公主,可谁的气度,都比不上你。 他们有的狂妄自大,有的奴颜婢膝,有的精心算计,只有你,就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与你格格不入,遗世独立一般。” “是吗……”芊凰摸了摸酒碗,她记得她刚来这个国家的时候,是怀抱着满腹仇恨的,可现在……已经不知不觉,融入了这个国家,有了朋友,有了亲人,有了前世做梦都无法得到了一切。 “大概,也只是我心里的感觉吧。”东方焱微微笑道,“自从中毒那一次起,我就觉得,你高不可攀,甚至接近一下,都是对你的亵渎,在你身边,也很有距离感。” “我真的……很羡慕四哥。”一碗酒入肚,流过之处一片火辣,眼眶竟是微微一酸,说不出话来,朦胧的双眸看着眼前迷蒙的面孔,他的郁闷,只能和她倾诉了,芊凰毕竟对他不一样,她是他唯一最在乎的女子,在她身边,他很轻松,没有利益的牵扯,也没有复杂的纠葛。 “傻瓜。”芊凰这具身体的酒量毕竟不好,有些微醺地看着东方焱,“我把你当朋友啊看待,迷尘醉影里发生的事,都是你的幻觉,当然,烟雾之中可以把幻觉实体化,凌殇也跟我提到过你看到的一切,不要太在意了,幻境,和现实,终究是背道而驰的。” 背道而驰……吗?那是不是注定,他和她,也只能背道而驰?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让他们相遇相识?为何还要让他陷得如此之深? “可我不仅想做你的朋友……”东方焱突然低声喃喃道。 “什么?”芊凰并没有听清,只是喝了酒,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只是还保持着一丝理智。 “没什么……”东方焱仍然较为清醒,“来,再喝一碗。”他给她重新倒满酒,两人接二连三的喝酒,东方焱一句一句的给她讲自己的事和想法,竟是将一大坛酒都喝光了。 芊凰已经醉得有些迷迷糊糊的,不过好在她喝醉后不会说什么胡话,只是沉默地趴在桌子上,两眼看着空掉的酒碗,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曦郡主,醉了吗?”东方焱同样趴在桌子上,一双眼睛却异常炙热的打量着芊凰,绝美的容颜带着微醺的醉意,媚眼如丝,大概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如此大胆吧。 “郡主,等大陆统一之后,你想做什么?”芊凰的手就在眼前,他只要伸伸手就能碰到,可他并没有放肆,只是低低的问了一句。 “大陆统一……哪有这么容易?” “如果呢?你……会留在月国吗?” “我不知道。”芊凰摇了摇头,“这里……不是我的家。” “怎么会呢?”两人这样对着话,芊凰已经完全醉了,他看着她的脸,如今近在咫尺,只要触碰一下,他这一生,或许……就不会后悔了,这是那样的话,芊凰一定会生气,会恨他吧? 他不能这样,他不能自私地毁了她的一生…… 可尽管他怎样克制,眼前也开始慢慢迷蒙,只觉得心中的酸楚慢慢涌了出来,加上酒意的煎熬,简直在胃里翻江倒海,手鬼使神差般地伸了过去。 往常如果有这个时候,他一定会唤来四哥,然后自己离开,可是这次…… 那双迷蒙的眼里闪过一抹暗光。如果四哥来了,一定会送芊凰回去,他等于……又失去了一次机会,他已经没有机会可以再失去了,一点点也好,他只要一点点时间…… “难受吗?”看着芊凰这样,他心里有些不舒服,芊凰和他不一样,她从小滴酒不沾,喝得这样酩酊大醉的机会很少见,一定会很难受…… “嗯……”芊凰低低地支吾了一声,缩了缩身子。 她一直低着头,东方焱看不到她的样子,心里仍旧很难受,忙起身想拿解酒药来,却是脚下一滑,身子不受控制地滑了下去,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 “四哥,到底是怎么了?”客厅内,听到房内传出的声音,东方瑾心急如焚,看着同样一脸忧虑的东方曜道,“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东方曜实在按捺不住了,直接身形一晃,利用轻功腾空过去。脑海中牵挂的,也只有那个身影。 芊凰,别出什么事啊…… 可谁知还未到房间,浓烈的酒味就扑面而来,东方曜眉心一蹙,这酒……不是新进贡上来的千杯醉吗?只要一杯,就足以令未喝过酒的人醉倒过去,六弟这是在做什么?拉着芊凰喝酒?这不是胡闹吗?! 他不敢迟疑,忙推开了房间,眼前的一幕却是如此令人惊愕。 男子狼狈地倒在地上,女子趴在桌子上神志不清,口中还喃喃着什么,东方曜只觉得一团怒火止不住的上冒,上前就给了东方焱一拳,怒道:“六弟,你这是胡闹!” 胡闹?这一拳彻底打醒了东方焱,他惨然一笑,反问道:“四哥,什么是胡闹?我不过……做了想做的事,这叫胡闹?” “怎么不是?芊凰滴酒未沾过,你给她喝千杯醉,你可知这酒的后劲有多大?你这是在害她!”东方曜胸膛不断起伏,仿佛有一团烈火在胸间燃烧,直冲脑门,墨色的瞳孔朦上一层浅淡的幽绿色,眼底浮动着诡异的绿芒。 “……”东方焱不再言语,歪头看着桌上神智不醒的芊凰,似乎也有些自责,自己似乎……做得有些过分了…… “罢了,我先送她回去,你好自为之。” 留下这么一句话,东方曜上前抱起芊凰,大步离开了房间。 四哥……东方焱看着对方的背影,竟是说不出的羡慕,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比不上四哥,甚至在芊凰这方面,自己……也没有这种勇气…… 这俊朗的男子颓然的瘫坐在地上,双眼茫然的看着窗外渐渐下落的红日,染红了一片天色。 “凰姐姐!”那道身影刚出现,东方瑾就焦急的迎了上去,看着在东方曜怀中醉得不省人事的芊凰,一个心纠的老疼,“四哥,凰姐姐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好呛的酒气,凰姐姐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瑾儿,你现在这等着,送些解酒药上去,我把芊凰送回去。”东方瑾慌忙应下,急急地拿着解酒药跑了上去。 低头看着怀中醉醺醺的女子,东方曜一阵心疼,将对方微红的脸颊微微贴近自己,脸颊的触碰,火热的触感,丝毫不像平日里待人冰冷却很亲切的她,那优美的唇线,诱人的红唇近在咫尺。东方曜眼底一暗,带着温柔的爱怜,慢慢俯身将她放了下来,一手稳稳扶住她的身子,一手微微抵住女子的后脑勺,慢慢吻了下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谁心沦陷 昔日里日思夜想的绝美面庞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只是这般轻皱着眉头,双眸紧闭,口中轻喘着气,浓重的酒气散发出来,手中柔软的身子,掩饰不住的清香素韵,男子的眼慢慢蒙上一层水雾。 细细的轻嗅着她身上哪怕浓厚的酒气也掩不住的清香,东方曜缓缓低下头,仅差一点点,他就可以品尝到那两片诱人的红唇,可不想正在这时,怀中的女子低低的嘤咛了一声,男子心里一紧,动作微微僵住,看着怀中不省人事的女子,薄唇紧抿。 “芊凰,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回答他的是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女子的气息慢慢平稳下来,东方曜高悬着的心也得以落下,只是慢慢松了手上的力道,重新将芊凰拦腰抱起,嗅着鼻端熟悉的清香,他微微阖上了凤眸,这也许……就是上天给他的恩赐吧。 他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相信日后,总会有云开见月明的一天。 他会用尽余生,一直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下巴微微在女子头顶摩挲,细腻如珍珠般的肌肤透着醉态,白皙的脸颊上浮上几丝迷人的红晕,东方曜心里满是爱怜,此生能遇到她,也许,就是他从不相信的缘分。 “四少爷,你这是……”恰巧这时,那名小丫鬟端着热水跑进客厅,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不觉口中溢出了这句话。 东方曜目光淡泊的睨了她一眼,墨色的瞳眸如黑曜石般闪闪发亮,退去了方才的温柔爱恋,透出几分傲然的锋芒:“把水端上去,刚才看到的,不得胡说。” 小丫鬟一听,立即点头:“少爷放心,奴婢明白,天色渐沉了,少爷还是快些送明曦郡主回府歇息吧,奴婢这就通传下去,让他们备辆轿子给少爷。” “不必。”东方曜淡淡伫立在原地,吩咐小丫鬟端着热水上了阁楼,目光温柔地看着怀中沉睡过去的女子,现在的她,美丽淡雅,就像沉睡千年的睡美人一样。 不知不觉,天色渐沉。东方曜抱着芊凰走出大厅,秋风瑟瑟,城堡外落叶飞舞,仿佛飘飞着金黄色的蝴蝶,草地像铺满了一层金黄色的地毯,秋海棠如同一只只可爱的绒球缀满枝头。男子身着一袭华丽的白色软袍,扑面而来的秋风拂动起他的发丝,凤眸淡然望向怀中美若天仙的女子,伸手摘下一件披风裹到女子身上,轻轻拉了拉。 那沉睡的眉宇间,似乎永远锁着忧愁哀伤,退之不去。 傍晚,淡淡的药香溢满整个闺房,男子负手而立,一脸淡然的看着床榻上的女子。 “怎么样了?” 灵犀接过湘儿递过来的汗巾,轻轻擦拭着芊凰鬓边的冷汗:“小姐已经服用了解酒药。”好在小姐一直没有间断过泡药浴,体质一向很好,不然放在一般人身上只怕早就病倒了。 那就好……东方曜若有若无的松了口气,湘儿突然面露难色,想是想到了什么:“坏了,老夫人让小姐半个时辰后去寿康苑一同用膳,这可如何是好?”可不能让老夫人知道小姐喝醉了酒,否则可麻烦了。 “无妨。”东方曜面露浅笑,“我进府的时候没有人察觉,你们只管说芊凰在城堡用膳便是,国公老夫人不会为难你们的。” “好。”湘儿拍手应了下来,不敢耽搁,匆匆忙忙的出了房门。 “东方少爷,你不回去吗?”虽然东方少爷帮了小姐,可这里是小姐的闺房,一名男子在此到底是不太好……灵犀有些歉意地垂下脑袋,东方曜淡然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却是话锋一转:“有琴吗?” 琴?“有的……” “带我去。”东方曜微微拂了拂衣袖,一袭白色软袍,三千青丝在脑后飘逸,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只是眉眼间透着几分淡淡的冰冷疏离。 坐到琴凳上,玉手轻挑琴弦,袅袅仙音自指间流窜而出,清妙婉转,清透动听,如同高山流水般空旷,又如同潺潺流水般灵动,令人如痴如醉,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 夜色渐渐降临,灵犀微微合眼,打起了哈欠,服用解酒药这么久了,小姐怎么还没醒?思绪飘转间,目光移向窗外,那抹素白色的身影似乎还伫立其间,在茫茫夜色中尤为显眼。 东方少爷他……一直守在屋外吗? 突然,床榻上的女子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紧接着便轻轻睁开了眼眸。 “小姐,你醒了?!”灵犀的睡意一下子退去,猛地站起身来,脸上的喜色掩都掩饰不住,“太好了,可担心死奴婢了……” 懵懵懂懂之中,芊凰只觉得一阵眩晕,脑袋胀胀的,头疼的厉害,大脑一阵空白,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耳边的声音那般熟悉,过了半晌,她才慢慢睁开眼眸,讶异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待她看清楚,眼里飞速掠过一抹深沉。 她不是……在和东方焱喝酒吗?怎么回府了? 她微微转过脑袋,一眼看见了正一脸惊喜的灵犀,到嘴边的呼唤脱口而出:“灵犀?” 身上似乎有一阵淡淡的药香,微微活动活动手指,似乎有了那么一丝知觉,只是……先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有些模糊的印象。她和东方焱说了什么?眼前突然闪过的白光是谁?她又是被谁带回府的? 见芊凰不再言语,灵犀还以为小姐受了惊,立即将她扶了起来,给她披上那件白色的披风,语气关切道:“小姐,可还有哪里不适?这披风是东方少爷的,你先披上,夜里凉,别感染风寒了。” 东方少爷?芊凰慢慢拉着肩上温暖的披风,柔软的质感,熟悉的兰香,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温柔的面容:“他在哪里?”难怪这香气如此熟悉,送她回府的人……是他么? 刚才听灵犀说……夜里?难道她已经躺了好几个时辰? 见芊凰仍旧一脸疑虑,灵犀立即上前扶住了她:“小姐不知为何喝了许多酒,幸好东方少爷送小姐回了府,而且一直在院外等候小姐苏醒,恕奴婢多嘴,少爷真是心疼小姐。” 一直在等候?“外面那么冷,怎么不请他进来?”这不是胡闹吗?他体质再好,也要珍重自己的身体啊。芊凰微微皱眉:“跟我出去看看。” 灵犀看着芊凰的模样,心里有些怅然,在她眼里,小姐似乎看不到东方少爷的付出一般…… “小姐,你慢点,东方少爷就在院落里……”灵犀说完就领头朝院落里走去。 一走出屋,两人便看到了黑夜里树下弹琴的俊美男子,一袭白衣翩然,恍若九天之上的天神。 与此同时,男子也是第一时间看到了她们,玉手从琴弦上移开,琴音戛然而止。 看到身披白色披风,一脸温柔的女子,东方曜便淡然起身,眼眸里闪动着璀璨耀眼的光芒,仿佛要点燃整片黑夜。 “东方少爷,小姐醒了。” “嗯。”东方曜淡淡的点点头,眼睛却是不忍从她身上移开半分。 芊凰在看到他担忧神色的那一刻,心里顿时涌出阵阵的暖流和感动,原来他一直都在这里,这袅袅琴音,不知是因何而生,又因何而奏…… 款步走到男子面前,芊凰低声道:“寻曜,谢谢你。” 灵犀见状偷偷一笑,忙拉上房门走了进去,给他们一个独处的空间。 东方曜嘴角扬起一抹淡雅温柔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恍若那莹润的雪樱花般璀璨而又淡漠:“不必客气。”他的脸上带着那抹风轻云淡的笑容,仿佛世间一切都难以让他眼底掀起一份波澜。 “让我看看,是不是好些了。”他突然不由分说地拉过芊凰的手,细细的诊着脉,芊凰只是怔了怔,仍然笑着由他,东方曜也懂医术,没必要太过提防了。然而这俊美的男子突然脸色一变,略带惊讶的看向芊凰,笑道,“不妙,你的脉搏很弱,该不会是,这酒对你身体产生了不好的影响吧。” 芊凰一听,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不会吧,一坛酒而已,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脉搏很弱呢…… 见芊凰睁大了眼睛,东方曜忽然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芊凰已无大碍了,只是我在……逗你玩呢,歇息一会还能喝酒。” 一听这话,芊凰眼睛瞪得更大,东方曜可是难得开一次玩笑,不,应该说……他居然会开玩笑?看来她得重新认识一下这个朋友了。 不过话虽如此,她脸上也是扬起一抹动人的笑意,一颗心慢慢放了下来,原来东方曜也有这样幽默的一面,比起以前的他似乎生动多了。 “不管怎么说,这次多谢你了,以前一直没听过你的琴声,没想到……”“想听吗?”东方曜看着眼眸微动的芊凰,知道她现在心情应该不错,一双黑瞳淡然的看向芊凰,轻声询问道。 芊凰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扬起一抹风轻云淡的笑容:“可以吗?”多久没有听过琴声了……东方曜的琴音,竟然让她想到了月心琉…… 在他心里,已然扬起一抹粲然的微笑,他早已把芊凰当作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如果她愿意,他愿意永远陪在她身边,为她弹琴。平日里和她相处的一切的一切,让他这颗原本只善伪装的心慢慢重新温暖起来,只要看到她,他便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喜悦。 “是你的话,当然可以。” 第一百九十七章 隐家出席 “是你的话,当然可以。”纤丽柔软的长发随风飞扬,温柔的笑靥恍若八重樱花般清和昳丽。 婉转的琴声徐徐响起,如同潮水般四散开来,充盈着院落的每一处空间,琴声中仿佛有一个纯白色的精灵随风而舞,随波而荡;又好似一朵朵炫目的玫瑰次第盛开,飘逸出浅淡的芳香。 风的琴声,月的优雅,仿佛有絮语千言,却道不尽,说不出,那优美的琴声中,似乎埋藏了一个苦苦挣扎的灵魂,一颗孤傲的心,有一种遗世独立的高傲淡漠,纵然春花秋月,也掩不住他清雅绝世的身姿和气质。 美妙灵动的琴声自指间缓缓流泻而出,似涓涓细流淌过心间,柔美恬静,又给人以舒软安逸的享受。 芊凰顺势慢慢倚到一旁早已凋零的樱树上,安谧的合上双眸,这美妙恬静的琴音,仿佛又将她拉回了从前,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间,耳边似乎还回响着熟悉的音调。 “铮——铮铮——”同样清透婉转的仙音在耳畔回绕,女子如画的笑靥在眼前浮现,玉指轻扬,仙音流泄:“绾绾,如果有一天,姐姐不在了,要时刻记着,把眼睛擦亮些,日后的路,还要你一个人走。”琴音戛然而止,她一脸心疼地上去抓住月心琉的手:“琉姐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离开绾绾呢?” “兔死狗烹,历来如此,人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身不由己……琉姐姐有多少的无奈迷惘,而她这一番话的意思,自己又真的参悟了多少? 见芊凰的样子有些难过,东方曜立即眼眸深邃的看着她,玉手微顿,仙音般的琴声戛然而止:“芊凰,我知道,你也许经历过很多我不知道的事,但或许对你来说,这些经历就是上天最好的补偿,只要现在安然快乐,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芊凰淡淡的点头,没有否认,手指握得紧紧的,青筋都快冒了出来。补偿?或许是吧,有了这段经历,她不再迷茫,更不再天真轻信他人,不再重蹈覆辙,这或许,就是劫难后的曙光……月凌殇,东方曜,墨子渊,东方焱……形形**的人走进了她的人生,留下了色彩鲜明的一笔,这些亲情友情,不是可以湮灭的吧…… 芳华刹那,如同只开了一夜的昙花 “……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最终,还是忍不住告诉她,“我在集市上,偶然遇到了一名……和你长相极其相似的女子。” 什么?“相似?”这怎么可能?芊凰微微皱了皱眉,从未听说京城里有与她面容相似的女子,“会不会是易容?” “不像。”东方曜微微转眸,起身道,“她似乎并不自知,可惜……当我想先行除掉她的时候,她被幕后的人救走了,没有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语毕,他略带歉意的摇了摇头,“对不起。” “无妨。”他能把这个重要的消息带给她,她已经很知足了,既然那名女子的容貌是被人利用的,那幕后主使自然不会让她的安全出任何一点差错,东方曜的暗卫,不能这么早因为她而暴露。芊凰温柔地笑着,翩然如子夜的眸子里波光轮转,在暗夜中熠熠生辉,如同一道曙光照进了男子的心里,照亮了昏暗的一角。 “那人一定是针对你的,你要多做提防,我也会派惟妙惟肖多留神,如果再看见她……”男子眼底闪过一抹狠光,“一定不会再让她侥幸逃脱。”是他太大意了,原以为一名弱女子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谁知还有人暗中保护着她,一举破坏了他原本的打算。 本想悄悄处理掉冉清风,只要芊凰得不到一丁点风声,自然就不会费太多的心思去对付这个冒牌货,可谁知最后,到底事与愿违。 “寻曜,时辰不早了,你先走吧,过不了几日,还会见面的。”她指的,是太后寿辰。 东方曜淡淡的扫了一眼古琴,微微颔首,沉声道:“我改日再来看你。”说罢,他乌黑如墨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也许下次再见,他就能帮她除掉隐患,让她能够彻底安然舒适、高枕无忧地度过这几日。 “宫宴,我可能无法参加……” 芊凰笑容一僵:“什么?”月凌殇似乎……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难道…… 东方曜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得不慢慢退后几步,双眸微眯:“事关秘事,恕我不能多言了,时辰不早,你先歇息吧,不过放心,就算我本人不在,也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突然眼前白影一闪,一切恍若从未发生过的海市蜃楼,芊凰缓缓伸出手去,慢慢握紧,除了一片空气,似乎还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在悄然滋生。 一幕幕在脑海中划过,集市遇袭时人群中的一抹绿光,月心琉坟墓上的白玉指环,东方曜月凌殇的同时缺席……似乎每一件事,都牵连着什么,在慢慢浮出水面…… 这次太后寿辰,注定不会太平。 明月隐去,乌云蔽天。 …… 等再次走到皇城之下,已是数日之后,芊凰身着盛装,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环视着四周熟悉的繁华景象。 月皇治国安邦之道深得民心,司徒瑞想要独吞月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由内瓦解。芊凰眼底寒光一现,只怕,司徒瑞已经把主意打到了月皇身上,当政者一死,必定人心大乱,到那时云国的铁骑趁虚而入,月国必定毫无还手之力,内忧外患,只有被吞并的命运。 “明曦!”熟悉的呼唤声从后方响起,芊凰不得不收起心思,礼貌地转过身去对面前尊贵的男子行了一礼:“太子殿下。” “不必客气。”墨子渊虚扶一把,脸上的笑容如阳光般耀眼明朗,“我前些日子去边城视察,刚回城,不如,我们一同进去吧。” 芊凰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他的接触,微微颔首。 两人并肩来到皇城下,已经有人带着皇家卫队前来迎接,卫队的队长头戴银质头盔,身穿墨色盔甲,粗糙的大手有力的攥住腰间宝剑,时刻准备出鞘,策马到黄城门口,一见墨子渊便翻身下马,亲自躬身迎接。 “臣,特替陛下前来迎接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金安!” 光听这一句话,便知他中气十足,为人也定是爽朗大气。墨子渊只是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微微颔首,半晌才沉声道:“辛苦了。” 队长又俯身行礼:“殿下一路兼程,请随臣进宫。” “不必。”墨子渊漠然开口,“本殿有自己的打算,你们只管去复命便是。” “……臣遵命。”队长大掌一挥,后面的人齐齐一退,侧身恭敬地让出一条路来。 “明曦,走吧。” 一前一后,一个颀长一个纤细,恍若天作之合的金童玉女,浑身散发着尊贵的气息迈进宫廷,一路上迎来无数人艳羡的目光。 这定国公五小姐怎么这么好的运气,不仅被亲封郡主,还得太子殿下如此看重,这未来的太子妃,岂不是非她莫属了? “你们快看呐,这不就是那明曦郡主吗?” “是啊是啊,她居然和太子殿下走在一起,简直是不知廉耻!” “别说这么没用的了,人家把太后娘娘哄得服服帖帖的,现在竟然巴结上殿下了,真是乌鸦飞上枝头变凤凰,今非昔比了。” “什么今非昔比,八字还没一撇呢!” 议论声似乎一点也不避讳被她听到,这清冷的女子仍然面不改色,步子不紧不慢,眼底恍若一池深潭,掀不起半分涟漪。倒是身边的墨子渊脸色一沉,眼神阴鸷地转向那几个面露高傲的小姐,似乎要喷出火来,他尚且还在这里,这些人就敢如此猖狂。他从不想给明曦添任何麻烦,这些事,自然是要摆平的。 “啊……”那几名小姐一下子住了嘴,不敢抬眸对上那阴鸷凌厉的眼神,心里暗暗犯起了嘀咕。殿下凭什么对她那么看重?不就是一名郡主而已吗?这么多公主、王妃压在头顶,郡主有什么了不起的! “明曦,不必理会她们,我们走。”墨子渊见她们还算识抬举,也不想多做为难,“这次寿宴,飞羽国派来了几名贵客。” “谁?”芊凰眼前突然一亮,飞羽国,皇子,缺席,还会见面……她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难道月凌殇是想以另一重身份出现?若真是如此,东方曜又是何缘故?她微微蹙眉,但愿只是她多虑了,东方曜的身份,总会让她莫名的不安,似乎,也不是那么简单…… “听说是飞羽国最具地位的皇子和世家。” 世家?“隐家……”熟悉的字眼从口中吐露出来,如此的艰难,芊凰心里满是愕然,飞羽国怎么会,派隐家的人来?更何况隐家继承人一向以隐秘自居,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这一举,可谓是冒险将整个隐家暴露在世人面前,他究竟有何意图? “明曦也知道?”墨子渊自顾自道,“听说这次是他自己提议出使我国的,名义上是给皇祖母贺寿辰,实则的目的,没有人猜得透。” “月少爷和东方少爷确认缺席?” “没错。” 没错了……飞羽国派来的皇子,应该,就是凌殇。 第一百九十八章 姐妹反目 这边两人心思各异地来到殿前,大多席位上已经坐上了人,这一对倩影一露面,众人的目光立即如聚光灯般聚集到芊凰身上,有艳羡的,有嫉恨的,有尊敬的。然而这华贵的女子自动忽视了这些目光,仍旧步调优雅地来到定国公府席位前,不顾众人的愕然坐到嫡女席位上。 “快看,那明曦郡主竟然坐到了嫡女席位上,真是不知规矩!” “是啊,这样不懂礼数的女子怎么配做郡主呢?说不定背后用了什么不干净的手段。” 这些小姐总算是自认为抓到了芊凰礼数上的纰漏,立刻低下头去窃窃私语,还故意抬起头来扬高音调让芊凰听到,试图从这举止端庄的女子脸上看到尴尬和惊慌,却一无所获。 这衣着华贵的女子眉若远黛,眼若秋水,一张绝美的容颜始终带着一抹优雅得体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未达眼底,浅紫朦胧的眼眸一片清冷,只消一眼,就足以使人如坠冰窖。神情轻柔而平淡,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令人挪不开眼。 漂亮的凤眸微微晲向众人,随即莞尔一笑,不在意地重新端起茶杯轻抿。这副淡漠的模样也让那些爱嚼舌根的千金小姐自知没趣,纷纷端坐起身子,眼底的那一抹嫉恨却是如何也消散不去。 实则明曦郡主此举并无错处,楚芊华早已从族谱上除名,而楚芊凰是正二品的郡主,在这个时候取而代之是理所应当的,一府嫡女之位空置,把堂堂郡主搁在后面庶女的席位,也是在打皇家的脸,谁敢再多做言语。 上座上月皇和太后听到这边的动静微微侧目,在触及到那目光淡然的女子时,露出一抹心安的神色,继而放心的笑了笑,重新将目光投向身侧的贵客。 一袭华服的司徒瑞姿态慵懒地倚靠在月皇一侧的席位上,一双鹰眸中透着精明的光芒,嘴角邪肆的上扬,浑身散发出不可忽视的王者气魄,压抑、不敢直视的敬畏。 “多谢月皇陛下和太后款待了。”他端起酒杯,脸上笑意不减,“朕,先提前敬陛下和太后一杯。” “瑞皇言重了,不过哀家年岁大了,不胜酒力,你的心意,哀家领了。”太后把语气放得很平淡,听上去就与平常说话并无两样,精明的眸中却是暗敛锋芒。 月皇与太后眼神交汇,当即端起酒盏爽朗地笑道:“哈哈,瑞皇客气了,朕的母后有些不胜酒力,朕今日就陪瑞皇好生喝上几杯!”说罢手指一扬,一盏酒水下肚,眼神也多了几分幽深。实则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不过就是客套的场面话,背地里谁不是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先行除去对方。在这宫闱之中,谁不是带着一张精致的面具,遮去了所有的**和野心。 “来,喝!”司徒瑞同样不客气地仰首干下,沈芊柔见状轻轻一笑,尽显雍容华贵,巧笑若嫣然:“月皇陛下,不知皇上的提议,您考虑的怎么样了?”这话一说,台下就开始窃窃私语,芊凰神情淡漠无比,眼底暗芒暴现,两只手握得死死的,仍旧深吸了一口气,镇定的坐在席位上。沈芊柔话中的意思,她已经明白了,她是要出使云国,但绝不是以和亲公主的身份! 而月皇、太后和墨子渊闻言,脸色刷的变得苍白,很是难看。好歹这还是在宴会上,如果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提出,沈芊柔还得看他月国三分脸色,可她竟然如此毫不避讳,是要将月国皇室置于何地? 太后正要出口发难之时,沈芊柔又装作无意地巧笑一声,不好意思的笑道:“太后莫多想了,本宫只是开个玩笑罢了,这人选,谁不是一样呢。” 见沈芊柔字字句句维护着司徒瑞,针对自己,芊凰眉头紧锁,看了一眼外表雍容华贵的沈芊柔,她的妹妹,还是这般的痴心一片,只可惜也是所托非人。 “三殿下,三皇妃到——” 这尖细的嗓门顿时打破了嘈杂的气氛,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众小姐纷纷伸长脖子朝殿门望去,听说这三皇妃出嫁前只是一名小小的庶女,还是明曦郡主的姐姐,她们倒要看看,是否也如明曦郡主一般生得倾国倾城。 然而当众人探究的目光触及到墨君凌身边女子所附的面纱时,星星点点的期盼慢慢暗了下去,眼底闪过几分讥诮。这个三皇妃真是可笑,这么隆重的场合,竟然蒙着面纱,恐怕是生得极丑,怕旁人看去了自己的容貌吧?但只怕也不尽然,与明曦郡主是名义上的姐妹,明曦郡主可是称得上月国第一美人,这个姐姐容貌定是差不到哪去,可为何要蒙着一张面纱呢? 众人此刻只想用目光穿透面纱一睹女子真容,无奈没有此等能力,只得看着二人并肩坐到墨子渊下首的席位上,这才堪堪收回了视线。 见司徒瑞并未表态,沈芊柔不由得微眯凤眸,眼带惧色的扫过司徒瑞冷峻的脸庞,不知道她如此擅自作主,他会不会和她更加生疏?她不能再与他做对了,如今他的一切决定,不论她情不情愿,都要去顺从,更不能随意拂了他的意思。 芊凰也随着众人将目光投向了刚刚落座的楚芊兰,凝眸仔细打量,衣袖外裸露的肌肤并无异样,看样子楚芊兰身上的毒素已经快要退去了。想到东方曜的提醒,芊凰不由得留了个神,寻曜说的幕后操控者,会是她吗? 楚芊兰……当真有那么大的能耐?还是……轩辕玦在幕后支持? 与此同时,另一边,一名衣着华丽的女子在花园里躲躲闪闪,一双漂亮的眸子不住地打量着四周,精致的妆容,紧抿的嘴唇,正是在定国侯府屈人篱下的楚芊华。 “呼……”正当她轻轻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讥诮和嘲弄:“呦,这不是芊华妹妹吗?怎么到这儿来了?今日是太后的寿辰,你不去吗?这可是个攀龙附凤的好机会啊。” 刻薄的讥讽早已习惯了,楚芊华面不改色地支起身子,既然躲也躲不过去,那她也只好正面面对了,有外祖母在府上,孟芷菡应该不会对她怎样:“表姐这不是也没去吗?” “看来这些日子的栽培,真是让妹妹胆子大了不少呢。”孟芷菡娇嫩的红唇扬起一抹恶毒的弧度,上前毫不留情地捏住楚芊华的下巴,她比楚芊华高了半个头,这个动作是毫不费力,“连姐姐都敢忤逆了,还懂不懂尊卑贵贱?!” “我不懂?”楚芊华冷嗤一声,“表姐?你可有把我当作过你的表妹?我来府上的这些日子,心里可是跟明镜似的,你是如何克扣我的月钱,克扣外祖母派给我的首饰衣裳,如何吩咐下人不把我看在眼里,当真以为我一无所知?” “那也是你没用!”孟芷菡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脸上笑意不减,“你若是真的受宠,即便我在管家那里说你几句坏话,也影响不了你,是你自己无用,还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身为你名义上的姐姐,我怎么也要帮你灭掉这些无知的小心思吧。” “无知?”楚芊华厌恶的伸手拍开孟芷菡的玉手,不顾对方略显惊愕的表情冷笑道,“我当初贵为嫡女的时候,你是如何巴结的?如今我落魄了,你倒是说我无知了?我若是无知,当初的你,岂不是傻得可怜?!” 孟芷菡眼底掀起惊涛骇浪,脸色变得很是难看,整张脸孔开始狰狞起来,目光一扫,讥讽道:“这身衣裳,是孟氏紧凑着银两买的吧,妹妹可不要白费了她的一番好心呢。”明知楚芊华现在和孟氏起了隔阂,她就故意借题发挥,离间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自己好来个渔翁得利。 “母亲的好心,我当然明白,不需要你来插手。”提到孟氏,楚芊华心里也有几分不是滋味,想到清晨母亲那副疲惫的模样,她心里就忍不住的揪疼,却不敢表露出来,再等等,等到拨开云雾见月明的那一天,她一定将世人加诸在她们母女身上的枷锁,统统拆开! “孟氏果真教不出什么好胚子。”孟芷菡冷笑一声,忽的上前几步,“楚芊华,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动你?” “那又如何?”楚芊华下意识的后退几步,又硬撑着抬起下巴,作出一副倨傲的模样,没错,外祖母还是偏爱她的,孟芷菡根本不敢拿她怎样,只是过过嘴瘾罢了,来的这些日子,没少受她的奚落折辱,多一点又何妨? 就像孟氏所说,她要学会忍耐,总有云开见月明的一天。 “小蹄子!”孟芷菡看着一脸傲气的楚芊华,终于忍不住上前狠抽了她一个耳光,这通体华贵的女子立刻重重摔到了一边,头上的首饰七零八落掉了一地,华贵的衣衫上也沾满了泥土,此刻正一手捂着脸颊,一脸愕然地瞪着她:“孟芷菡,你竟敢……”她竟然敢出手打她?! 孟芷菡面对她的质问并不作答,而是朝后面喊了一声:“冷水准备来了吗?” 随即是一声回应:“小姐,准备来了。” “好,端过来。”孟芷菡满意地看着楚芊华笑了笑,那笑容使人不寒而栗。 “孟芷菡,你……做什么?” “做什么?”孟芷菡嗤笑着,一手接过那盛满冷水的木盆,冲着楚芊华劈头浇了下去,不给她任何缓和的余地。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二重身份 深秋季节,天寒露重,还不等那怔然的女子反应过来,一盆冷水已倾盆而落,冰冷的水一触及皮肤就带来一阵发抖的战栗,更何况是这样毫无防备之间,待楚芊华从惊愕中缓过神来,浑身已满是水渍,华丽的衣衫被水湿得贴在了皮肤上,头发垂下胸前淌水,一张妆容精致的小脸被水花打湿一片,苍白中有几分发青,冻得有些发紫的嘴唇半晌才微微张开,语气满是愕然和难以置信: “孟芷菡,你竟敢……”她竟然真的敢在定国侯府明面上给她使绊子,就不怕外祖母追究吗?! “楚芊华。”孟芷菡随意将木盆扔到一边的草丛中,对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女子露出一个甚是得意的笑容,“你不会真的天真的以为,外祖母能在这府里护你一辈子吧?我告诉你,外祖母前几日生了一场重病,已经无暇顾及你的闲事了,这府里,早就变天了!” “你胡说……胡说……”颤抖的声线,仿佛所有的寒冷顿时不存在了一般,楚芊华如同置身于云雾之中,除了肢体的冰冷,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和希望,眼中带着死灰一般的绝望。外祖母病了,为何没有一个人肯来告诉她?府上何时变天的,为何连母亲都拦着自己?让自己避开孟芷菡离府,就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了府上暗地里已经换了主子? 她也是这府上的小姐啊! 女子颓然的瘫坐在沾满水渍的地板上,似乎感觉不到彻骨的冰凉一般,湿漉漉的发丝黏在额上,垂在胸前,眼前的视线似乎微微有些模糊,看不太真切。也许她一直都处于这样一个状态下,浑浑噩噩,受人蒙蔽,识人不清,却自以为是的把自己圈在这样一个小角落里,原以为自己是全天下的核心,没想到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擦不亮双眼,注定看不到周围的阴暗,当拨开迷雾的那一刻到来,才是她,真正发现自己处境的时候。 不过是丧家之犬,任人鱼肉罢了。原来到最后,她落魄的,连最下贱的奴才都不如。 “呵。”正在孟芷菡得意的扬起红唇时,一声嗤笑从不远处传来,这明艳的女子心中猛的一紧,目光攸地一冷,凌厉的瞪了过去,她早已支开了所有的奴才,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府上违背她的命令? 然而只听“嗖嗖”几声箭响,孟芷菡左臂一抬,惊险的避过一箭,当即“啊”了一声,随即惶恐地瘫倒在地上,捂着擦破一层皮的胳膊疼得啊啊直叫:“何人在哪里?!”行刺?!没道理啊,她只是个弱女子,行刺她有什么用?那这人就是另有企图了! 孟芷菡瞪大了美眸,惊恐未定地寻找冷箭射出的方向,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颗心早已悬到了嗓子眼。一边的楚芊华见冷箭并没有射到自己这个方向,心知对方针对的是孟芷菡,身上微微一颤,寒冷似乎敛去了几分,双眸炯炯有神地同样寻找着冷箭射出的方向。到底是谁,敢对定国侯府大小姐射冷箭? 接着又是嗖嗖几箭,那些箭矢射到孟芷菡面前,吓得她爬着往后退去,此时,只见那黛瓦之上,一名脸罩面具身姿挺拔的男子正拉紧朱弓,一双鹰隼般犀利的目光冷然盯着她。 “大……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定国侯府!”孟芷菡做出一副强硬的模样,从地上爬起来,浑然不顾身上的污泥,浑身散发着威严的气势,“管家呢?怎么放这么一个人进府,岂有此理!” “说够了?”男子的嗓音透着几分低沉,姿态慵懒地放下弓箭,凤眸微抬,他本是来定国侯府查实一下楚芊华的现状,没想到比他想象的还要悲苦,不过本不想多管闲事,只是想到孟芷菡平日的嚣张放肆,才顺道救一下这落魄的女子,也算自己偶尔发发善心了。 男子抚了抚脸上精致的面具,施展轻功从屋顶一跃而下,径直朝府门走去,熟门熟路的仿佛进出自家庭院一般。孟芷菡惊愕地瞪大双眸,他究竟是何人,竟然对定国侯府的地形了解得如此清楚,莫不是父亲的亲友? “喂,本小姐叫你呢!”想到这儿,孟芷菡不由得多了点胆量,想着他不过就是父亲的朋友,在自己面前还是矮上一等的,就算再高贵,有太子殿下高贵吗?她可是未来的太子妃娘娘!“成天带什么面具示人啊?莫不是生的太丑了,不好见人?” 男子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冰冷犀利,回眸一扫,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冷冷盯着孟芷菡傲慢的神色,眼里藏着一缕不明的神色,似是讥讽,似是无视。这样一名利欲熏心的女子,还入不了他的眼,刚才,不过是稍稍惩戒她一下罢了。“趁你还没惹到本殿,滚!”男子面具下的嘴角不屑的冷勾,孟芷菡这样不懂武功的弱女子,他动动手指都能解决掉,不过是不屑罢了,杀了她,脏了他的手! 本……本殿?!孟芷菡瞳孔骤然一缩,他自称“本殿”,那就是说,这是一名皇子?可……她从未见过他啊,皇室中人她都在大大小小的宫宴上见过,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号皇子,说不定,是他编造来吓唬自己的。 话虽如此,孟芷菡还是识趣的退后几步,男子见状重新转过身去,拂袖而去。孟芷菡猛地拉起地上浑身湿漉漉的楚芊华,不顾她衣衫得不得体,两人一前一后跟了上去。孟芷菡目光无比森冷,若这人是个冒牌货,自己可是捡了个大便宜,一定要把他送去报官不可! 府门前围着的那些丫鬟奴才见状,知道这是位惹不起的大人物,忙往后退去,随即便一哄而散。孟芷菡强拉着楚芊华跟上去,只见一群黑衣铁骑围着一顶圆顶玉轿,那玉轿轿帘被掀开来,那脸带面具的男子正慵懒的倚在席座上,英武不凡。 楚芊华这才浑身发抖的缓过神来看向那玉轿宝马上坐着的英武男子,见他气场极强,轿前又跟着几十名手持宝剑的黑衣铁骑,这才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芊华感激不尽……”楚芊华此时已经几乎是见到能救命的稻草就要抓,她忙拉了拉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就要朝那尊贵的男子爬过去。 此时,面具男子已经眉心微蹙,朝马车里的一名手持宝剑的女子使了个眼色,那女子眼神冰冷地扯过一件大氅,随手扔在楚芊华面前,孟芷菡见状有些不甘心地凑上前去,试图上那马车,那女子当即不给她留半分情面地厉声喝道:“大胆!飞羽国皇子的马车也是尔等能随意靠近的?还不赶紧退下!” 什么?飞羽国……皇子?孟芷菡一脸惊骇的看向对面的面具男子,没想到这就是传闻中燕国神秘的飞羽国最受宠的皇子,早就听闻他面具遮面不露真容,他此番,是来月国给太后贺寿的吗? 明白自己捅了个大篓子,孟芷菡脸上羞愧难当,这时候她已经没心情理会这些身份地位了,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令她无地自容地方,她要进宫! “孟小姐的礼仪风度,真是让本殿刮目相看。”男子幽幽开口,听到这阵声音,孟芷菡只觉得背脊都有些发凉,怎么这个飞羽国皇子,语气冷得像地狱里的阎王一样,好可怕,自己刚才,是不是触到他的逆鳞了?难怪他能随意进府出府…… 那马车里的男人微微松了口气,淡淡扫了她俩一眼,便命令铁骑们跟在玉轿两边,马车朝皇城的方向慢慢驶去。 这时,定国侯府的马车也从府里驾了出来,车夫在听到楚芊华呜呜咽咽的哭声后,忙将马车驾到她俩面前,此时车夫已经被眼前的这一幕惊了一跳,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看到府上的马车,孟芷菡急忙整了整衣裙,掀帘坐了上去,楚芊华则看了眼策马远去离去的玉轿宝马,微微挑了挑眉,没有跟着坐上马车,而是转头走回了自己的院落,换了身衣裙后选了一辆较为简朴的马车坐好,朝皇城驶去。 飞羽国皇子?为何不以真面示人? 另一边宫中,芊凰已经和旁边的容槿华聊起了这次宴会前听闻的趣事。 “昨儿个我可听人说,飞羽国皇子也要来,原来刚刚一确认,真有此事,听说那飞羽国皇子生得身材高大挺拔,眼睛也极美,一定是个容貌不错的美男子,可他为什么要戴个面具呢?真是个奇怪的人啊。”容槿华不知不觉已经把话题牵扯到了飞羽国皇子身上。 “也许吧,可能只是他独特的嗜好。”芊凰笑得眯起了凤眸,他当然要带面具以防真容示人,毕竟让人得知飞羽国皇子就是月氏独子,会引发世人的猜忌和非议,他如今在飞羽国根基不稳,自然不能出任何的差池。 容槿华不置可否地笑笑,重新拿目光扫了一眼上座空留的席位:“哎?芊凰妹妹,你看,月少爷和两名东方少爷都缺席了呢。”怪了,怎么这么巧? 第二百章 初见寻梦 “哎?你看,月小姐来了。” 顺着容槿华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一身华服天姿国色的月心璃正昂首走来,熟悉的容颜,三分娇媚七分清秀,一袭月牙色的拖地华裙外罩着一层橙黄色的披风,如同一道暖阳洒在她绝色秀美的容颜上,乌黑的发丝披在脑后,梳成了时下最流行的扇形髻,发顶斜插着一支赤金发簪,垂下一排铜钱大小的折扇玉坠,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只是那漂亮的眸子里闪着淡淡的落寞。 一看到这抹亮丽的颜色,许多千金贵女眼前一亮,纷纷上前奉承着:“月小姐这身衣裙真是衬人呢,显得小姐更明艳动人了。” “是呢,月小姐真是天仙下凡的美貌啊,真是令我等艳羡不已。” “月小姐,令兄可是有事未到?” 月心璃神情冰冷高傲,不屑地晲着众人,转眸冷冷道:“兄长今日有事抽不开身,怎么,众位还要再问一遍吗?” “月小姐此言差矣。”孟芷菡不知何时踏进殿里,见众人都围着一个月心璃,心里难免有些难受和妒意,拖着一袭缕金百蝶穿花的长裙,身披一件紫锻银袄,款款而来,恍若一朵明丽的月季,打扮得比以往要华丽的多。 众人忙让出身来让孟芷菡插进去,月心璃淡淡抬眸,睨了一眼眼前明丽的女子,冷冷敛眸:“哦?那孟小姐不如来教教本小姐怎么说话,教的好了,本小姐说不定还有赏赐呢。” 谁料这高傲的女子会当着众多贵客的面下她的面子,孟芷菡眼神闪烁,颇有几分下不来台,也只好硬着头皮施了一礼:“月小姐说笑了,臣女……只是随口一说。”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你可别告诉本小姐,你说话都不过脑子的。”月心璃却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她,当即冷哼一声,嘴角冷然的上扬,“原来定国侯府的家教不过如此,教出的女儿连怎么说话都不会。” 欺人太甚!孟芷菡身子一滞,若不是理智狠狠压制着心底磅礴的怒火,只怕她现在早已经无法维持脸上的笑意了,双眸中溢出阵阵毒蛇般的怨毒,好一个月心璃啊,仗势欺人、恃强凌弱,盛极必衰,将来等她失了势,有她好受的! “滚回去!”月心璃毫不留情地吼了一声,眉宇间流露出阵阵肃杀的寒意,听得孟芷菡心里猛的一颤,脸色苍白如纸,当即退回了自己的席位。其他贵女见状也心知月小姐心情不爽,索性不做打扰,施了礼便重回席位,月心璃的权势,她们惹不起,凡事还是要学会看旁人脸色行事的。 月心璃烦躁的深吸了一口气,仰首灌了一大口烈酒,腹中火辣辣的麻木感直达心底,目光幽幽的看向不远处甚至近在咫尺的墨子渊,俊美的男子温文尔雅,在贵客面前有着深沉的气质,在友人面前有着阳光的性格,雍容尊贵,却从不摆太子的架子,待他们如亲兄妹一般亲切体贴,身上透着独一无二的风采。 他的每一个表情,她都记在心里,他走路的模样,微笑上扬的朱唇,带着流波婉转的凤眸,以及那爽朗阳光的模样,有时候感觉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离她仿佛很远,永远触及不到的距离…… 他征战边疆时,她恨不得拔刀上战场为他扫除障碍;他被陷害谋反时,她情愿被世人唾弃的是她月心璃;他被封太子时,她心中的喜悦如潮水般满溢而出。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她的思绪。她不为太子妃的名分,如果子渊能接受她,哪怕久居山林,她也心甘情愿。 “芊凰妹妹,你和月小姐的关系似乎不错,去劝劝她吧。”容槿华的神情似乎有些恹恹的,芊凰已经收敛了神色,转眸看向她:“放心,我自有分寸。”若是想去的话,她早就去了,只是看着月心璃这张与月心琉愈发相似的容颜,她就会偶然失神片刻,看她的表情,似乎并不知道月凌殇的事,凌殇该是有多谨慎多疑,连自己的妹妹都瞒在鼓里? “飞羽国皇子到——” 太监尖细带着喜气的嗓音穿透了大殿,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纷纷将目光聚集在跨进大殿的男子身上,精致的面具遮住了真实容颜,只露出一双狭长的凤眸似笑非笑,眼神深沉得仿佛要看透人心,透出阵阵冰凉,一袭奢华的软袍上竟是绣着只有太子才配穿着的明珠玉蟒图。 在座皇室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听说羽皇甚是偏爱七皇子,看来传言不虚,让一名皇子穿戴太子的服饰,这说小了是不敬,说大了就是对储君之位有非分之想,看来将来继承飞羽国大统的就是这位七皇子了。 月皇眸子里闪着精明的光泽,不如就借此时机,试探一下此人深浅。想到这里,这尊贵的帝王亲自起身迎上前去,热情道:“飞羽皇子亲临,真是我月国的荣幸啊,快请坐。” 众人见状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直直的看着月皇将这神秘的男子迎上了与司徒瑞平起平坐的席位,男子敛起双眸,双排纤细的睫毛微微一颤,眼底含笑,却透着说不出的压抑,悠然自得的亲自斟了一杯酒,淡漠道:“月皇陛下客气,本殿只是代父皇出席贵国太后寿辰,来人,把贺礼抬上来!” 玉手一挥,几抬大红的箱子就被几人抬上大殿,众官员纷纷瞪大了双眸看着下面的喜箱,不知这飞羽国送来的贺礼是何宝物。 第一个宝箱在众人急切期盼的目光下缓缓打开,霎时间金光万丈,光彩夺目,一块半人高的玉璧映入眼帘,莹润剔透,玲珑美玉,众人纷纷微张嘴唇,难以置信的盯着殿中央的玉璧,一璧千金难求,更何况是如此珍贵无暇的玲珑美玉,价值连城都不足比拟。 太后喜笑颜开,道:“羽皇陛下有心了,殿下记得代哀家好生致谢,这礼物哀家收了。” 男子一脸淡定的品着美酒,从容道:“太后不如命人将后面的箱子一并打开。” “此言甚矣,吴嬷嬷,你去带人将其他宝箱一并打开供众人过目。” “老奴遵命。”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下,一件件价值连城乃至是无价之宝在众人眼前纷纷呈现,一些没见过多少大世面的小姐顿时觉得开了一场视觉盛宴,世间所有珍宝的精华仿佛都集中于此,其中随便挑出一件都是富可敌国的珍宝,这飞羽国出手真是阔绰,竟然送了这么多奇珍异宝前来,看来飞羽国珍宝无数的名声不是白来的。 “好,好,来人,把这些礼物抬下去!”月皇给墨子渊使了个眼色,这尊贵的男子当即爽朗地举杯对神秘男子笑道:“皇子殿下豪爽英武,本殿敬佩不已,这一杯,就敬殿下!” 神秘男子眼里含笑,说了句“殿下客气”,便仰头喝了酒,随即不再理会任何人。墨君凌看着眼前一幕恨得咬根直痒痒,父皇分明就是在给墨子渊和飞羽国皇子结交的机会,可恨! 而这神秘的男子简单应酬完后已经冷漠的斜倚在席位上,看了看对面不远处一脸清冷的女子,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然后用手拄着脑袋开始假寐,不想再看其他人,浑身散发着生人莫近的冰冷气息。 他身上华光四射的软袍衬得他恍若遗世独立的谪仙一般,那面具下露出的凤眸,带着摄人心魄的魅惑,竟看得众女子芳心暗许,但他那冷漠的气质也似乎在告诉众人,他此时心情并不怎么好,没什么胆子的最好不要惹。 月皇见所有人都到齐了,看了看下首的众人,淡笑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朕就直说了,其实还有飞羽国贵客,来人,去把隐家少爷请进来。” 芊凰眸光一敛,来了。 这时,殿外又是一声响亮的礼乐声,众人纷纷讶异的抬起头,翘首眺望,飞羽国皇子的容貌他们看不真切,不知这名扬天下的隐家继承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可惜,当那抹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脸上一袭幽绿色的面具夺去了众人的注意,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连芊凰都在愕然间流露出几分失望,怎的这隐家少爷也要戴面具?让人根本就看不清他们的样子,这也让大家愈发好奇,这飞羽国的两位贵客,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然而正在这时,只见一名水灵灵的美人莲步轻移走了上来,身着一袭华丽的翡翠鎏金宝石华裙,头上镶金嵌玉,发髻边斜插的步摇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一张美得沁人心脾的脸蛋倾国倾城,身材高挑,一进来便显得艳压群芳,瞬间吸引了众人这目光。 难道这高雅迷人的美人,就是有“飞羽国第一美人”之称的隐寻梦小姐?听闻她才貌双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蹈诗辞歌赋亦是样样在比试中夺魁,是难得一见的才女。 这次的宫宴,真是有趣得很了。 第二百零一章 才艺比试 然而正在这时,只见一名水灵灵的美人莲步轻移走了上来,身着一袭华丽的翡翠鎏金宝石华裙,头上镶金嵌玉,发髻边斜插的步摇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一张美得沁人心脾的脸蛋倾国倾城,身材高挑,一进来便显得艳压群芳,瞬间吸引了众人这目光。 难道这高雅迷人的美人,就是有“飞羽国第一美人”之称的隐寻梦小姐?听闻她才貌双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蹈诗辞歌赋亦是样样在比试中夺魁,是难得一见的才女。 这次的宫宴,真是有趣得很了。 其中有些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少爷都见过这位隐寻梦小姐的画像,画像上的她宛若天仙倾世之姿,但真人比画像上还要美丽高贵,月皇正要说话时,正如闲云般悠哉闲适把玩酒盏假寐的神秘男子突然抬眸看向隐家少爷,凤眸浸着阵阵寒光:“父皇命隐少爷和隐小姐出使月国,没想到竟然等人都到齐才赶到,难道堂堂隐家继承人都是如此的不守规矩,这样怠慢他国皇室?本皇子可是一早就进宫了。” 众人闻言额上落下几丝冷汗,这飞羽国皇子是说谎不打草稿,他明明也是刚到,但其目的也显而易见了,就是想为难一下隐少爷和隐小姐,这些是飞羽国的家事,他们外人自然不便插手。 听到神秘男子这个声音,隐少爷觉得有几分熟悉,不过顺势看过去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具,面具下的凤眸冷冷的看着自己,溢出阵阵寒光,看得他淡淡收回视线,沉声上前道:“本少与家妹路上耽搁了片刻,失礼之处还望月皇陛下海涵了。” 隐小姐见状莲步轻移款款上前,优雅得体的行了一个礼:“臣女隐寻梦,参见月皇陛下。” “隐少爷和令妹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赐座吧。”月皇微笑着开口,见两名贵客都带着面具,面子上略有些下不来台面,里面坐着的众人一个个都有些愁眉苦脸的,这飞羽国贵礼相待,他们月国自然不能自甘落后,可若是选出一份价值相当的珍宝,也不是什么易事,这还没开始较量呢,月国面子上就有些下不来台了。 司徒瑞见状轻轻一拍手,只见外边立即走进两名侍女,手中各托着一只精致的玉盘,这尊贵的帝王便朝月皇笑道:“这是朕带给贵国太后的礼物,不比飞羽国的奇珍异宝华贵,还请笑纳。” 说完,他已经一把将那玉盘上遮挡的红布揭开,整个大殿当即光亮起来,盘中光芒万丈,众人立即看了过去,只见那玉盘上竟然放着两颗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 那夜明珠熠熠生辉,不同的光芒四溢而出,这样珍稀的夜明珠,估计也只有南海才有,而且想必产量极少,像拇指那么大小的已是价值连城,而瑞皇陛下竟然随手就带来了两颗如拳头一样大小的,真是连月皇看了都忍不住连连惊叹,这可是无价之宝啊。 “多谢瑞皇好意,这夜明珠,哀家就收下了。”太后脸色已经有几分阴沉,淡淡道。 这时席位上的神秘男子已经漠然看向司徒瑞,目露讽刺道:“原来堂堂云国人杰地灵,却只拿得出手两枚夜明珠。” 司徒瑞如何听不出这华丽的讽刺之意,当即嘴角轻扬,仔细端详起这名神秘男子:“俗话说‘礼轻情意重’,朕这一份礼虽轻,祝福之意却不一定就不比阁下。” 言下之意,就是飞羽国只注重排场脸面,不注重情意,想送一堆礼物来堵住悠悠众口,又让月国为难,相比之下,就是他司徒瑞仗义豪爽了。 “难不成云国连什么重礼都拿不出手?这种夜明珠,我飞羽国国库皆有大量,岂能作为重礼相送?” “……” 这两人一人一句,将场面显得火热起来,然而神秘男子已然不再理会司徒瑞,只是目光阴冷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这时,月皇出来打了圆场:“罢了罢了,寿辰之宴开始,来人,上歌舞!” 语毕,便有数十名身段窈窕的舞姬面露轻纱上前献舞,殿里立即弥漫起一阵清美的乐声,而那神秘男子已然仰头开始喝酒,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不远处的芊凰和月心璃,流露出几分心疼。 心璃这个傻丫头,怎么神情恹恹的?还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烈酒,真是不顾惜自己的身子,还有晚晚……男子心里一紧,他只是跟她匆匆道过一声便消失至今,不知她有没有怪罪过他…… “人再美也只是外表罢了,朕早已听闻贵国语嫣公主能文善武,不知可否有幸欣赏一番?”司徒瑞见宴会进行到**,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席位上的墨语嫣闻言红唇一勾,起身行礼:“瑞皇陛下谬赞了,语嫣素闻明曦郡主才貌双绝,这舞姿大家已经见过了,不如,我们来较量一下琴艺,一较高低,如何?” 墨语嫣早就看不惯芊凰了,当即冷冷的昂起下巴,看向对面倾国倾城的明曦郡主,眼里带着公主特有的高傲,不过一小小郡主而已,还想跟她这个公主比?那就别怪她让她下不来台了! 此时芊凰在看了一眼带着面具的神秘男子后,轻轻眨了眨眼,便走到大殿中央,同样冷声道:“好啊,既然公主殿下相邀,明曦自然不会推辞,明曦也正好想领略一下公主殿下的才艺。” “哼,来人,去准备古琴!”墨语嫣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朝外面拍了拍手,立即有宫女拿了一把古琴前来,芊凰礼貌地坐到一边,让墨语嫣先弹奏,这尊贵的公主立即坐到古琴前,深吸了一口气,玉指轻轻一动,一阵清泉般的琴音登时萦绕在大殿之上。 她的琴艺一直是她骄傲的资本,这明曦郡主舞跳得好,不一定就精通琴艺,她没什么可畏惧的,今天,也该当着贵客的面,让她沾沾风头了! 这时,墨语嫣已经十指轻挑,一曲《百鸟吟》清亮婉转,听得人心情舒畅,她脸上透着自信的光彩,不一会儿就已经面色通红,用的力道也足够大,这琴声也愈发婉转。 不过接下来,无论她再怎么弹,月皇也没有路出一丝欣喜的表情,此刻她已经有些慌了,生怕父皇看不到她的出众,这越慌也就弹得越快,这样的话琴音听起来就变得有些浮躁,这时候,原本脸色缓和些的月皇似乎在听到琴音变得心浮气燥之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弹到最后一个音的时候,墨语嫣几乎用尽了全力拨动琴弦,这时候,只听得墨君凌带头拍掌,其他人纷纷觉得不错,也跟着拍起掌来,虽然后面的琴音急躁了些,但也比她们好了太多。 “果然是才女,连朕都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美妙的琴音,如果放在平时,说不定真能引来百鸟呢。”司徒瑞表面是在夸赞墨语嫣,实际上是暗讽她根本没像传言的那样琴艺高超。 “这是语嫣发挥的最差的一次了,本宫平日里听过她的琴音,比现在强上太多。”月皇后已经开始护短起来,众人则将目光看向芊凰。墨语嫣虽然不知道皇后为何偏帮自己,但这也是个好现象,索性温婉一笑,眼底带着挑衅:“明曦郡主,该你了。” 芊凰微微抬眸,淡然走到宫女为她专门准备的古琴之前,身子端坐直,神情高雅动人,红唇如蜜桃般娇艳诱人,下巴微微扬起,神色除了温婉,还有几分淡淡的倨傲,透着生人莫近的清冷气场。 “郡主,请开始吧。”一名宫女提醒道,芊凰微微颔首,深吸了一口气,沉稳的坐定后玉指轻轻抚上琴弦,微微一动,唇角勾起一抹淡然自若的笑容,“铮——”的一声,芊凰玉手拨动琴弦,轻挑慢捻,熟练优雅地拨动琴弦,一曲《江山落》自指尖流泻而出。 随着芊凰跌宕起伏的琴音,众人仿佛置身于沙场之中,看到千军万马奔驰过疆,战场上的战旗火红摇曳。 她的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在那战场中运筹帷幄,指挥着千军万马。一瞬间,殿内所有的目光全部聚集到芊凰的身上,衬得一身华衣的她如同那空中的骄阳,美的叫人不敢直视。 江山的得而复失,皇位的失而复得,在琴音的的跌宕起伏中展现的淋漓尽致,一曲毕,江山沦陷,皇位空留…… 琴音中的肃杀之气与那天下尽在我手的自信睥睨叫人不自觉的沉醉其中。 满座皆惊。 “好琴!好心境!”司徒瑞忍不住出口赞叹道,他的眼中充满了赞赏之意,这琴音意境,比那日还要磅礴大气,直看得许多少女羡慕不已。但是也仅仅是单纯的羡慕而已,她们知道,她们根本不可能和明曦郡主相提并论。 “明曦献丑了。”芊凰弹完之后落落大方的起身来,微笑说道,整个人仿佛沐浴在阳光下的天使一般,虽然穿了一身华衣却丝毫不显得俗气,反倒更多了几分璀璨夺目。 众人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凡是年轻公子,望着芊凰的眸子充满了炽烈的爱慕。凡是年轻的女子,有的露出几分羡慕,有的则是嫉妒怨恨,恨她夺去了她们的风头。 第二百零二章 莫名熟悉 月皇立即满意道:“来人,快扶明曦郡主坐下。” 这时墨语嫣则黑着一张脸,脸上努力扯出一个淡然的笑,走到芊凰面前,朝她微微躬身道:“明曦郡主果然技艺高超,语嫣甘拜下风。” 芊凰朝她温和一笑,也顺势给她回了一礼,这时,司徒瑞已经面露深意的勾起唇角,冷声道:“朕还以为贵国名扬的语嫣公主有多厉害,原来竟是不如明曦郡主,这样的琴艺,云国京城随便一个小姐便能信手拈来,月皇陛下,难道你国就拿得出这样的公主?远还不比明曦郡主惊才绝艳。” 司徒瑞的话透着浓浓的挑拨意味,已经将墨语嫣的尊严狠狠踩在脚下,听得月皇后满腹怒气却不敢发泄,差点把手中的酒杯摔到地上,墨语嫣更是脸色十分难堪的回到座位,浑身颤抖,她自认为自己的琴艺已是翘楚,谁知……这楚芊凰这般厉害,连琴艺都如此高超,她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瑞皇陛下此言差矣,较量一下而已,哪有谁上谁下之分,倒是云月两国平日互不来往……”墨子渊眼底闪过一抹怒色,他自知芊凰远胜过墨语嫣无数倍,但当着各国使臣和众大臣的面,他岂能允许司徒瑞如此贬低月国的公主,更何况,这也是他名义上的皇姐。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云国小姐从未露过面,谁知司徒瑞所言几真几假,说不定只是故弄玄虚罢了。有此看来,这墨语嫣公主便是再不济也且上得了台面,云国女子挑着虚名有名无实,才是真正令人怀疑鄙弃的。 听闻这瑞皇陛下心狠手辣,以往的皇姐皇妹都随便配了人家许配出去,如今宫中只剩下柔皇后所出的新月公主,从未听说过还有其他女子被奉为公主的殊荣,太子殿下,此番算是将针尖直指瑞皇陛下和云国。 在场大臣官员有喜有悲,喜的是太子殿下为月国挣回了丢失的颜面,将了瑞皇一军;悲的是太子殿下当着众宾客的面如此驳瑞皇的面子,一旦瑞皇翻脸不认人,损失的可是月国……这叫人是喜是悲?月皇和太后齐齐深吸了一口气,心里虽赞成墨子渊的话,但还是为这个心爱的皇子着急担忧,生怕他这一言不慎触怒了瑞皇,对两国交邦不利。 子渊,还是太年轻气盛了,沉不住气,月国的前程,禁不住打磨了,一言一行,都必须谨慎而行。 谁知这尊贵的帝王闻言不怒反笑,鹰眸中溢起阵阵寒冰,假惺惺的站起身来笑道:“太子所言不无道理,是朕考虑不周了,不过……”一抹精光划过,司徒瑞话锋一转,“听闻贵国太子选妃宴将近了?朕见贵国太子仪表堂堂,人中之龙,定是要选个与之相衬的贤德之妃才是。” 把话题转到子渊的婚事上?这瑞皇打的是什么主意?月皇掩去眼底的不解,礼貌的一语带过:“此乃我国家事,不便多言,承瑞皇吉言了。” “可惜……朕就无缘看这场面隆重的选妃宴了。”一声叹息不知是何用意,司徒瑞面无表情地扬了扬酒盏,双眼已经开始迷蒙起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不远处气质清冷的女子,眼里似乎有一抹晶莹的东西划过,浑身上下仿佛突然提不起精力。这一句“可惜”,含了多少深意,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也许…… “两位姐姐比试琴艺,真是让寻梦大开眼界。”这时,一旁默不作声的隐寻梦突然开了口,用那清脆婉转如黄鹂般的嗓音开口道,如环佩叮咚,优美动听,将众人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现场,墨语嫣和芊凰更是提起了精神,不知这隐寻梦小姐是何用意。 “寻梦在飞羽国从未遇过敌手,方才听明曦郡主的琴音,仿佛见了知音一般,听闻郡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寻梦想,也同郡主比试一下,为各位助兴,如何?”这绝美的女子语笑若嫣然,如清雅的白莲花般清秀可人,一颦一笑,都宛如仙子般清丽脱俗,让人挑不出半点破绽。 “不知隐小姐想比什么?”芊凰索性嫣然一笑,微微拱手道。 在座众人的热情一下子被激发出来,一个是月国第一美人,一个是飞羽国第一美人,都是才貌双绝、惊才绝艳,针尖对麦芒,不知谁更胜一筹。不知不觉间,众人的心都高悬起来,心想着方才的比试不算要紧,毕竟双方都是月国人,谁赢都是给月国扬名,可如今…… 明曦郡主对隐家小姐,月国能有多少胜算? “就比舞艺吧,素闻明曦郡主一舞倾人国,寻梦也想见识一下。”隐寻梦面露几分挑衅的神色,却丝毫不影响她天生丽质的容颜,美丽的脸庞突然转向一旁面露阴狠的墨语嫣,莞尔一笑,“不知语嫣公主可有兴趣同寻梦一同比试?” 啊?墨语嫣怔了一怔后很快反应过来,顿时脸上的不满被意外的喜色代替,得意的瞥了一眼芊凰,高傲道:“当然,本公主岂有不参与的道理。” “既然如此,来人,带三位去后殿换舞裙。”月皇后见状面露喜色,虽然她不喜飞羽国人,但只要能挫挫如今如日中天的明曦郡主的锐气,也无所谓了,要想将自己的人安插到墨子渊身边,就必须先排除最大的隐患,也就是这个步步高升的楚芊凰,彻底打乱宋槿岚的如意算盘! 月皇后蛇蝎般怨毒的美目凌厉一瞥,此时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岚妃娘娘却是丝毫不理会她的目光,姿态优雅地端起酒杯轻抿,如玉般完美无瑕的脸颊带着醉人的浅笑,这场中的任何一人,乃至缓缓退去后殿的那三名惊才绝艳的女子,都抢不去她半分的光芒。 自信,优雅,冷静。这些在岚妃脸上从未变过,月皇后怨毒的瞪着她,半晌才不甘心的收回视线。贱人,有什么好得意的,总有要你好看的一天,你们岚妃母子,总有彻底垮台的一天! 后殿中,墨语嫣换好了皇后早已给她预备好的舞裙,白雪般纯白的舞衣虽素雅却透着一股难掩的贵气,更衬她肤若凝脂,这高傲的女子睨了一眼芊凰,轻蔑的勾起唇角冷声道:“明曦郡主,你慢慢挑选舞裙吧,本公主就先和隐小姐去大殿比舞了,希望郡主赶去的时候,不会太晚。” 说罢这高傲的女子便转身离开了后殿,隐寻梦见状嫣然一笑,眼神有意无意地闪过芊凰镇定自若的神情,暗暗称奇,受到这样的侮辱,眼前的女子竟然还能如此平静如常,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明曦郡主,寻梦来月国之前,曾派人打听过你。”隐寻梦一边换着早已准备好的华丽舞裙,一边巧笑着跟芊凰搭话,言语间美目时不时的扫过那张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容颜,没有嫉妒,没有羡慕,同样一波深水的平静。 “哦?”芊凰还在细心挑选着舞衣,并没有抬头看她,只是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 “郡主真是令人敬佩呢,一名庶女,能到如此的地位,想必也是靠着真才实学,如今能和郡主同殿斗舞,是寻梦的荣幸之至。”这绝美的女子脸上扬起一抹高雅的笑意,脸上没有半分虚伪,令人没有理由去质疑她所言真假。 芊凰的目光似有似无的扫过她微扬的唇角,眼中闪过一丝错觉,这个隐小姐,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隐小姐客气了。” “不说这些客套的,可以的话,我们可以互称姓名。”隐寻梦笑容真挚,“明曦郡主不介意的话,可以唤我‘梦儿’,哥哥都是这般唤我的。”不知为何,见到这名女子,就给她一种熟悉的亲切感,让她忍不住想与对方多增近些关系,真是奇怪。 “……寻梦。”芊凰并没有依她所言,不论如何,此人是隐家的小姐,沈家隐家水火不容,她不能因为换了一具身体,就忘了自己的本分,隐家人心狠手辣善于伪装,眼前之人的表现几分真诚几分假意,她不得而知,还是多留几分心眼的好。 隐寻梦知道这种事强求不来,只好微微一笑,她总觉得,眼前的女子对隐家有种隐隐的排斥之感。思虑至此,这绝美的女子红唇微启,身着华丽的金色舞裙,高雅脱俗,头上明晃晃的金色发饰灿烂如斯,却丝毫不显得俗气,反而成了她的陪衬。 寻梦微微撩起衣裙俯身施礼:“明曦郡主,恕寻梦不能作陪了。” “隐小姐客气,自便吧。”芊凰也转身施了一礼,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位隐家小姐,似乎与想象中的不同,原以为是像孟芷菡那样外表美丽内心蛇蝎的女子,没想到却是与心璃一样真性情的少女,让人一看便想要亲近,等等,心璃? 芊凰微微一怔,瞳孔骤然一缩,那种熟悉的感觉,很像……心璃。可是,心璃就在殿上,她看得清清楚楚,那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月心璃,那眼前这名女子,为何会如此熟悉…… 兴许,只是前世有过一面之缘吧。 她只能这样说服自己。 第二百零三章 宫宴斗舞 “隐小姐客气,自便吧。”芊凰也转身施了一礼,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位隐家小姐,似乎与想象中的不同,原以为是像孟芷菡那样外表美丽内心蛇蝎的女子,没想到却是与心璃一样真性情的少女,让人一看便想要亲近,等等,心璃? 芊凰微微一怔,瞳孔骤然一缩,那种熟悉的感觉,很像……心璃。可是,心璃就在殿上,她看得清清楚楚,那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月心璃,那眼前这名女子,为何会如此熟悉…… 兴许,只是前世有过一面之缘吧。 她只能这样说服自己。 “明曦郡主,这是岚妃娘娘吩咐奴婢给您准备的。”这时,一名宫女拿出一件枚红色金凤纹的舞衣,裙摆逶迤拖地三尺,上边缀着宝石琉璃,看上去浮光掠影,华丽贵气,芊凰换上后,再配上一条雪缕银锻的腰封,更显得她的纤腰不盈一握,美若天仙。 戴好鎏金头饰后,这绝色的女子亲手挑选了一对枚红色璎珞耳坠戴上,又选出一支华丽的簪花镶到发上,缀着一颗颗珠圆玉润的宝石,打磨精致,加上这一袭华裙,将芊凰衬得妖艳妩媚,却又不失大气古典,两种美在身上交错体现,却是没有半点违和。 装扮好后,芊凰看了对面已然呆住的宫女一眼,然后随着她走出偏殿,大殿内,墨语嫣已经站在大殿中央,玉手交叉,着一袭白色的雪锻舞衣在场中翩翩起舞,优雅大方,而边上的隐寻梦见状则是嫣然一笑走过去,在墨语嫣起舞的瞬间,玉臂一挥,手臂上缀着的闪闪发光的铃铛叮咚作响,露肩舞裙妩媚大方,舞姿更是柔桡嬛嬛,可谓是身轻如燕。 这莲花般清纯的美人在场中好似一只飞燕,藕臂如白玉般无暇,纤细的玉指熟练握成各种各样的形状,纤长的青丝披在脑后,金色的发饰箍在头顶,垂下的鎏金琉璃帘遮住了半边容颜,却更衬得佳人如画,半边侧颜已惊为天人,扑朔的双眸在乐曲中仿佛呢喃着什么,樱桃般粉嫩的红唇微微启开,风情万种,又不失高雅华贵。 墨语嫣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隐寻梦身上,当即气得秀眉紧蹙,差点就跳不下去了,只好在心中暗骂这隐寻梦哗众取宠,舞姿竟然如此身轻如燕,用这招来抢她风头! 此时,墨语嫣已经朝对面上首的月皇看去,满以为自己的父皇会露出一份欣慰,可他竟然与在座贵宾一样,手中握着酒盏,认真地欣赏着场中隐寻梦的舞蹈,眼神隐带笑意,似乎很欣赏这个女子。 看到这一幕,墨语嫣简直气得快要吐血,拿着手中的雪锻不知道该怎么舞才对,如今无论她怎么转,怎么舞,人家都不会再看她一眼,一个个都被那冰肌玉骨、舞姿卓绝的隐寻梦吸引了过去,整个舞台好像就只剩下隐寻梦,而她,就成了一个这样一个可怜的陪衬! 看着墨语嫣咬牙切齿地在边上尴尬起舞,月皇和月皇后两人都尴尬的对视了一眼,脸色当即阴沉下来,此时这歌美、舞美、人更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这隐寻梦小姐于一身,就连那些千金小姐也禁不住啧啧赞叹,让月国的面子往哪儿搁? 只是可怜了平日里骄傲的语嫣公主,如今就成为了抬高隐寻梦的垫脚石,与隐寻梦的大方妖冶比起来,她倒显得十分的小家子气和古板,看得上首的皇后也微微敛眸,神色有些不悦。 这墨语嫣怎么搞的?难道看不出自己有意栽培她吗? “原来,这语嫣公主有不过如此,这样的宴会实在是无趣,完全没什么输赢可论,枉费本少对贵国抱有那么高的期待,没想到竟是这样令人失望的结果。”隐少爷说得墨语嫣满脸气得通红,讥诮道。 这话说得月皇禁不住恼怒之意,正要反驳之时,突然只听殿内乐曲一变,响起一阵悠扬的箫声,紧接着只听一阵衣裙翻飞的声音,转眸之间,只见那宫殿门处,女子施展轻功飞在半空之中,左足轻勾,那飞入大殿的样子恍若天上下凡的仙女,一身华裙流光溢彩,乌黑的青丝披在脑后,头上的簪花簇簇作响,而她那樱花般粉嫩的唇角已微微勾起,冷声道: “大言不惭,就让本郡主来领略一下贵国身轻如燕的才女!”狂傲,张扬,丝毫不像平日里清冷高傲的她,一袭红衣耀眼夺目,一头金饰华而不俗,言语间,女子已在半空中翩然起舞,半边轻纱遮去了一侧容颜,鎏金的垂饰掩去了半边的轻纱,同样神秘妖冶。 纤手微扬,宛若游龙,翩若惊鸿,玉容半掩,整个人如同腾云驾雾,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突然飞进来的女子吸引住了,然而已经有眼力好的人好处了明曦郡主的名字,因为那独有的气质和容貌,必定是明曦郡主无疑。 这时,只听众人皆是“哇”的一声惊呼了起来,那原本要打磕睡的神秘男子,也慢慢睁开了眼睛,坐正身子朝半空中徐徐下落的美人看去。她的轻功只是一般,如果可以,他真想在她身边,帮助她完成这段空中飞舞…… 可惜了,相信以后,会有机会的。 其他人更是将目光放在这张扬绝色的美人身上,芊凰施展轻功在大殿转了两圈后才慢慢落到大殿之上。 一落于大殿之上,芊凰便挥舞着手中枚红色的挽臂纱,面露笑意,开始跳一曲难度极高的《飞仙舞》,那不盈一握的纤腰,看上去比隐寻梦更为纤细,最重要的是,她身上华贵绝美的舞裙,便吸引了众人所有的目光。 月皇微微敛眸,这舞裙,不是当年,岚儿穿过的吗?当初也是在一个这样的时刻,岚儿在自己面前起舞,一舞倾国倾城,让自己迷得失了魂,不顾众人反对将她纳入后宫之中,如今…… 此时,那原本目光一直放到隐寻梦身上的隐少爷,也吃惊的看着在地上婉转起舞的娇艳美人,这美人身上时而发出清脆的铃铛叮咚声,一双如剪水清眸透出几分自信的光彩,那舞姿有刚有柔,甚至结合了武功,单足点地,双后合起在原地轻转,令人惊叹不已。 “啪啪!”此时,坐在上座的墨子渊已经伸出双手,朱唇微启:“不错!” 其他人见太子殿下带头,一个个都不再避讳什么场合,立即拍起掌来大声喊道:“跳得太好了,果然不愧是明曦郡主,集美貌与才艺于一身的第一美人!” 这时,场中央的隐寻梦见状,立即微微蹙起眉头,她这辈子,总算是遇到了实力相当的对手,会武功?想到这里,她也使出浑身解数,上前一步站到芊凰面前,一双美目并无恶意地看着她,当着她的面准备跳舞。 看样子,两人是要斗舞了。这时候,墨语嫣已经不知道被甩到哪条街去了,在场的人都忘了这边还站着一位,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隐寻梦和楚芊凰身上。 芊凰看着众人惊叹不已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这时,隐寻梦已经朝她挑衅的扬了扬眉,沉声道:“明曦郡主,我们来光明正大的比上一场,如何?” “为何不可?”说完,隐寻梦玉臂一扬,臂弯立即缠绕在头顶,做出一个灵蛇吐信的动作,极为复杂,可她却做的那般轻松自然。 灵蛇舞步?这时,芊凰秀眉一挑,毫不示弱上前一步,照着她的动作将双臂弯曲缠绕,做了个一模一样却更加标准的动作,那样子好像灵蛇吐信,且做得更加优雅,看得隐寻梦微微一惊,这灵蛇舞步,怎么明曦郡主也会?这不是云国的舞步吗? 然而芊凰也暗暗起疑,云国鲜少同外国来往,这灵蛇舞步,她是做皇后的时候学来的,这隐寻梦又是如何习得?还学的有模有样,总不可能是云国人吧?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下子,隐寻梦每跳一个舞步,芊凰都能原模原样的做出来,而且跳得比她更好,隐寻梦一双眼睛已经瞪得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感觉十分熟悉的女人,她究竟是什么人? “这些舞步,明曦郡主是如何习得的?”隐寻梦淡笑着看向芊凰,眼底却涌起着阵阵寒潮。 “这话,我也要问隐小姐了。”这是云国的舞步,一个飞羽国人,是通过什么途径习得的如此完整?就算由部分流传到外国,也不可能是完整的部分,除非……“隐小姐去过云国?” “……不曾。”隐寻梦额间渗出几丝冷汗,好厉害的女子,一个舞步就让她看出了这么多内容,但她怎会如此罢休,“明曦郡主呢?你又是如何习得的灵蛇舞步?” “无可奉告。”芊凰突然一个转身,足尖轻点,朝隐寻梦使了个眼色,跳了一个月国舞步的动作,海底捞月。 隐寻梦却是有些发懵,很明显并没有习过这个舞步,芊凰心中的疑惑更甚,如果她只是想学舞步,怎么会连月国如此出名的舞步都不懂?如此看来,这位隐小姐,曾经去过云国。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尊贵凤格 “……不曾。”隐寻梦额间渗出几丝冷汗,好厉害的女子,一个舞步就让她看出了这么多内容,但她怎会如此罢休,“明曦郡主呢?你又是如何习得的灵蛇舞步?” “无可奉告。”芊凰突然一个转身,足尖轻点,朝隐寻梦使了个眼色,跳了一个月国舞步的动作,海底捞月。 隐寻梦却是有些发懵,很明显并没有习过这个舞步,芊凰心中的疑惑更甚,如果她只是想学舞步,怎么会连月国如此出名的舞步都不懂?如此看来,这位隐小姐,曾经去过云国。 大殿之内响起一片惊异的啧啧赞叹声,连月皇皇后都忍不住睁大眼睛,看得入了神。 司徒瑞更是在那一刻呆住了,惊艳之色自鹰眸之中流泄而出,讶异渐渐被欣喜和狂热所替代,仿佛那殿中的仙子早已归他所有,是他的囊中之物。 素来云国只闻前皇后沈芊凰能歌善舞,全国之内无人能比,却不知与沈芊凰气质相仿的楚芊凰,真正斗起舞来,竟也是这样的好看,美丽不可方物。 闪烁逼人的光泽,逐渐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一点点射出,这样的斗舞,世间能有几回得见?可是为何,他却觉得有些眼熟? 究竟是哪里不对?为何心中的异样不断增生?司徒瑞俊眉紧蹙,看着眼前两道熟悉的身影,明明先前不曾相见,为何这两人令他一见如故,熟悉的令人心痛? 琉璃覆面,青丝飞扬,一袭火红色舞裙时卷时张,绚丽夺目,一个复杂的舞步跳完,司徒瑞的心,却是在这一刻异样加深,仿佛这名女子就是他这么久以来,寻不到的那个人。 此时,众人见突然发出一声惊叹,芊凰的舞步越来越大,撩着衣裙在场中央舞动旋转,像一只美丽高贵的孔雀,而旁边的隐寻梦同样不甘示弱,欲上前继续与之斗舞,却是被这一个小小的插曲扰乱了心神,当她发觉芊凰的舞步十分奇特灵动的时候,舞曲已经接近了尾声。 而她,肢体已经略显僵硬,舞步过于单调,除了那几个熟练的舞步便再无创新,与舞步纷繁复杂,结合两国舞技的楚芊凰一比,早已渐渐地落于下风,只怕这样再斗下去,她只会输得更惨,虽然现在表面胜负未定,但她的心早就乱了,心乱则乱,连舞步都透着几分单调混乱,只不过掩饰得很好,无人察觉罢了。 而那台上的月皇后和沈芊柔,已经惊奇的看向芊凰,沈芊柔不得不屏神静气,心里紧张起来,隐寻梦小姐可不能输给她,否则,这大陆上岂不是无人敌得上她了? 连自家兄长眼里都尽是赞叹惊艳,隐寻梦微微叹了口气,突然停止了舞步,上前走到芊凰面前,目光清浅的看了她一眼,拱手道:“郡主国色天香,绝世之姿,寻梦甘拜下风。”说完,这尊贵的小姐很输得起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芊凰则是朝她回了一礼,如此倒显得墨语嫣输不起,尽显小家子气了。 语嫣公主满脸憋的通红,不情不愿地上前施了一礼,脸色很不痛快:“明曦郡主果然名不虚传,本公主……甘拜下风。”比起隐寻梦的坦然淡定,墨语嫣的这一番认输既显得小气又没什么风度,令众人嗤之以鼻。原以为四公主殿下是当之无愧的舞后,谁知,不但输了个彻彻底底,还不愿承认,如此没有风度的女子,怎配做一国公主? “啪,啪,啪!”大殿之内,终于响起了这第一道掌声,在瑞皇的带领下,霎时间掌声如雷,瞬间传遍了整座宫廷皇城。 乃至许多年后,曾目睹过这一幕的宫女太监偶尔聚在一起,谈论起这一日所见的绝世舞姿,仍会带着几分神往,赞叹不已,即使物去人非。就连那些满心嫉妒的千金小姐,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舞蹈,是她们倾尽一生的才华,也无法企及半分的。 纵使不甘又能如何,她们浑身的才华加在一起,还不及明曦郡主半分。 “好。”月皇立刻使了个眼色,宣道,“定国公之女明曦,深得朕心,今日赐封地浔阳,赏金银百两。”“陛下不可!”正在月皇想要封赏芊凰之时,大殿之外传来一声急喝,打断帝王的圣旨可是大不敬,月皇的脸色霎时间阴沉下来,满目威严:“何人在此喧哗,带上来!” 只见一名身穿朝服的官员走近殿中拜见月皇,众大臣都微微怔住了,这钦天监副史大人,怎么跑到宫宴上来了?没有陛下的召见和吩咐,他居然敢擅自打断圣旨。 “林爱卿所为何事啊?”月皇知道他是懂分寸的人,倒也没有当场为难,而是深吸了一口凉气,威严道。 “回禀陛下,臣……今日偶见明曦郡主,观其面相,只怕……”林天监倒是没有直说,只是小心的瞥了芊凰一眼,“恳请陛下准许臣细察之,也为我月国江山社稷着想。” 何等的命格,竟能动摇江山社稷?纵使帝王也忍不住严肃起来,满目质疑:“林爱卿的意思,是要看明曦郡主的生辰八字?” “正是如此。” 月皇得到回答后又将目光转向一旁同样眼神阴鸷的芊凰,询问道:“明曦郡主的意见如何?” “林大人请便吧。”芊凰淡淡敛眸,她早就猜到会有这个场景,想必孟氏也是算计好了时机吧,如此巧合地打断了月皇封赏她的圣旨,直言不讳她的命格会动摇江山社稷,千条丝线后牵连的,不过就是一个所谓“大凶之兆”的命格罢了。 林天监仔细看着手中的白纸,脑海中早已计划好的说辞已经酝酿成型,当即俯身跪倒,面色严肃:“禀陛下,明曦郡主的生辰八字,乃大凶之兆啊!” 果然。芊凰冷冷一笑,此言却如一块陨石落入大海,掀起阵阵波澜,将表面的平静也毁的一干二净。 “林爱卿,你确定?”月皇明显还有质疑,声音冷了几分,旁边的墨子渊更是眼神阴鸷得很不得上去宰了这个胡言乱语的钦天监副史,芊凰不祥?简直是胡说八道,妖言惑众! “臣,愿以性命担保!”地上的钦天监脸色强装着镇定,叩了一个响头,这话一出,更让众人对他的话多了几分相信,一瞬间所有质疑鄙弃的目光都投向了芊凰,生得再美有何用?大凶之兆,留此祸患,必定祸乱江山! “臣恳请陛下以大局为重啊!” 诚诚恳恳的忠言,却无法令月皇有一丝的犹疑,倒是司徒瑞面色一喜,若真是如此,他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提出让芊凰和亲云国,这样顺应民心,自己也好搏得个好名声。 一边的神秘男子凤眸微挑,带着难以压抑的怒色,目光犀利的晲向地上“忠诚”的林大人,冷道:“不过一家之言,如何凭你一言就断定明曦郡主的命格不祥?” 飞羽国殿下的意思是……不相信他?林大人微微一怔,满腹的说辞在那双凌厉目光的注视下竟是连一句都说不出口,而月皇似乎找到了理由,忙给大太监使了个眼色:“去请周天监。” “嗻——”周天监乃是钦天监正史,陛下此言的意思,就是不相信林大人的话了?众人纷纷对视一眼,不再言语。帝王未曾发话,他们做臣子的,还是安分守己的好,免得撞了枪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约莫着半盏茶的工夫,周大人就走进殿来拜见帝后,众人微微一惊,原来传言中的钦天监正史大人,竟然如此年轻!他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身材魁梧,双目炯炯有神,五官也生的俊秀。只是那视线一触及芊凰的面庞,目光登时一变,却又理智地未立即出声,而是盯着她看了好半晌,一直看到连芊凰心里也泛起了紧张之意。 众人皆知,周大人看面相极准,平日一眼便足矣,今日却足足看了她足足半刻,就连上首的月皇都忍不住面露疑惑,更别说殿内的其他人了,纷纷拿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芊凰,仿佛要将她盯出个洞来。 芊凰的手心渐渐捏出了薄汗,有时候,天堂地狱仅在一念之间,虽然她面上无波,心里却是完全没底,表面装着镇定,心里却波澜瞬起。微微抬眼发现墨子渊竟然朝她微微笑了一下,笑容间似乎有几分温暖和安慰,让她不要担心。 半晌之后,周大人终于收回了目光,转而面向皇帝,正色道:“请陛下,赐臣笔墨纸砚。” 月皇目光微沉,究竟是什么命格,竟让周大人不肯当面言明,而是要以笔墨代之?想必其中定有玄机。忙挥手命人抬方桌至殿内,笔墨纸砚所应俱全,周大人提笔快速地写下四个字,亲手呈交给月皇。 而林大人此时心里更是没底,冷汗一阵一阵的自额间渗出,他方才可是以性命为担保,一旦出了个什么偏差…… 他浑身一颤,早知如此,就不为了贪图那几个银子,冒此等大险了。 这下一旦失误,搭进去的可是性命啊,多少金银珠宝都买不回来的! 第二百零五章 螳螂捕蝉 身为自己最信任的官员,月皇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也未假手于人,而是亲自走到跟前来扫了一眼,那淡然从容的目光骤然一变,极为震惊地朝芊凰看了一眼,眼底似是夹杂着几分难以置信和莫名的欣喜。 站在一旁的月皇后哪里还按捺得住,连忙站起身来急声问道:“皇上,到底……”月皇并没有理会她,而是自顾自的用复杂的眼神看向周大人,凝重道:“周爱卿,你不看明曦的生辰八字,就如此断定?” 周大人面色一敛,道:“回禀陛下,这样的面相,怕是百年也难得一见,无论这生辰八字如何,结果想必都是一样的!” 月皇陷入了沉思,大殿陷入了死寂,谁也不敢妄言一句,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向芊凰,前一秒还置身黑夜,后一秒光芒便点亮漆黑,这明曦郡主的运势,确实不错。 殿内呼吸可闻,过了许久,月皇将手中的宣纸慢慢地折好,直至看不清墨渍,淡淡吩咐道:“去,烧了。” 大太监哪敢迟疑,深知陛下心思,忙恭敬俯身接过,这纸上的惊天秘密,即刻化为灰烬飘散,带着烧焦的腐味。 芊凰暗暗皱眉,怎么也想不出,那纸上究竟写了什么样的字,以至于让月皇都重视到如此地步。她心中稍有些不安,而此时忽然传来宫女们惊异的惊呼。 只见大殿之外,此刻大放冬日异象。清泉之上莲花齐齐绽放,纯白如雪,池边草丛里不知名的小野花也不甘寂寞,随着水中白莲在此时层层盛开,圣洁的白色,娇艳的粉色,一下子铺满了整个湖面和琉璃地砖。 这……这是冬日,哪里来的莲花盛放?!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百花齐放,冬日异景,此乃数百年不遇的大吉之兆啊!”周大人激动地跪倒在地,伏地拜道,“臣,恭喜陛下!” “臣等恭喜陛下!”随之而来的山呼,几乎震动了整座皇城,大殿内外,除了外国贵宾,所有人全部跪倒,这冲天的气势将月国皇族的威仪凸显的淋漓尽致。 月皇和太后一下子心情大好,帝王起身大笑道:“好!众爱卿平身!” “哀家早就觉得这丫头实诚,容貌也生得好,果然是大吉大贵之福,来,到哀家身边来!”太后慈祥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示意芊凰过去坐下。 “谢太后娘娘隆恩!”一丝清浅的笑意滑过唇角,芊凰悬起来的那颗心,总算是放了下去。 清淡的花香溢满了整个大殿,岚妃笑意盈盈地走向芊凰,绝代风姿,优雅笑道:“原来有些人的话果真是一句也信不得的!好孩子,你分明是大吉大祥之人哪,难怪本宫一见你就觉得投缘!”这话有两层意思,而另一层含义,在座众人自然是听出来了,纷纷心里一阵难受,既有羡慕,也有嫉妒。 两道怨毒不甘的目光射到芊凰脸上,楚芊华姿色平平的小脸近乎扭曲,用力握紧双手,那艳红的指甲仿佛要嵌进肉里,璀璨夺目的光华,国色天香的美人,众人的称赞,帝后的青睐……这些,都是她所追求的东西,如今,她却如同一个局外人,眼看着这些荣誉落到仇人头上,滔天的恨意席卷了理智,若不是母亲拼命压着她,只怕她早就忍不住冲过去了。 这丫头为何这么好的运势,连这样都奈何不了她?!嫉恨之色布满殿内众千金的脸庞,楚芊华眼看着从小受尽她欺负的人一下子爬到了她的头顶,自己却无可奈何,恨得满口银牙几乎要咬碎。 “来人,把林大人拖下去,关进天牢,等候发落!”月皇仿佛突然想起了这么一个人,当即冷冷下令,话音刚落,便有几名衣着齐整利落的御林军上前将试图挣扎的林大人拖拽着离开大殿。 “林大人,得罪了!”几人面无表情地拉扯着不停挣扎的林大人往殿外走,林大人几次挣扎着想供出孟氏,却每每看到定国候那张阴沉的脸色,住了口,定国候在朝野之上颇有权势,他怎么惹得起啊,只能把苦处,往肚子里咽了,好在这样一件小插曲,陛下不会过重责罚他吧…… 孟氏目送着林大人被拖出大殿,紧绷的心弦总算是松弛下来了,还好,看来林大人还是顾及着定国候的权势,没有将自己供出来,看来回府后要多备些厚礼去兵部尚书府一趟了。 宴会经历了这样一个小插曲后继续进行,歌舞升平,琼浆玉酒,宾客齐欢。 唯有那神秘男子滴酒不沾,冷冷扬眸,乌黑的眸子透着一丝暴戾的气息,隐隐有几分血红色流露而出,眼神深如寒冰,浑身罩着浓浓的邪魅和冷戾,令人望而却步。 芊凰有意无意的注视着他的黑眸,心中疑虑一闪,月凌殇如果想要隐藏身份,就一定要想方设法遮掩住自己的血眸以打消世人的猜疑,可他又是如何做到遮掩瞳色的?也正是其中时而流露出的几分血红,让芊凰笃定这眼前之人的身份。 —— 宴会在一片欢悦声中结束,一些无权无势的小姐无心攀龙附凤,急急地回府歇息了,而一些显贵世家的千金小姐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大好时机,纷纷上前敬酒搭讪,眼神阴鸷的月心璃自然也收到不少小姐的拥捧,芊凰一一为其挡了下来,自己也喝得有些微醉。 “明曦郡主,我敬你一杯。”正在这时,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线,隐少爷微扬手中酒杯,面具下的眸子带着几分清浅的笑容。 芊凰作势扬了扬手中的白玉杯,放在唇下轻抿一口,借此时机偷偷观察起了眼前的男子,一张面具遮挡了玉容,但从身形不难看出其玉树临风的形象,想必也是为了掩饰身份,隐家的继承人……将来很可能是她最强劲的敌人和对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可能对方手中早已掌握了自己的信息,可自己对这神秘的少爷却是知之甚少,甚至连姓名都不知晓。 如此下去,沈家要如何与隐家相斗?况且……她还未见到自己的父母…… 悲凉的神色在眸中一闪,这绝色的女子忙扬起酒杯遮掩住情绪的失常,杯酒入肚,辛辣刺喉,芊凰有些微醺地站起身子,身形微微打晃,被月心璃一把扶住,忙急道:“晚晚,可是醉了?我带你去殿外透透风。” “好……”芊凰抚了抚发烫的额头,意识模糊地跟着月心璃走出大殿。 月凌殇暗暗捏紧了拳头,却碍于身份不能跟上前去,只得自顾自的喝着酒,不再理会周围的人。 两名女子一前一后来到御花园中,冷风瑟瑟,意识渐渐苏醒过来,芊凰抬了抬清醒的双眼,顺势扶住了干枯的树干,连头也不抬:“心璃,你先回去吧。” “可是你……”月心璃怎会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她现在有些微醉,万一有个什么行为放荡的人趁人之危…… “不必担心我,我只是想……一个人歇息一会。”芊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淡一些,却掩不住眼底的伤痛,好在月心璃没有留意到她的异样,只是失落的敛了敛眸,应了一声。 “那你一个人要小心些,遇到危险就要呼救……”“放心吧。”那些人,根本伤不到她。 月心璃见没有再劝说的余地,只得不情愿地离开原地,回到金碧辉煌的殿堂内,原本聚集的千金贵女稀少了许多,连公主的位置都空置了,这明艳的女子微微蹙眉,她们刚离开的时候,墨语嫣还在与墨君凌喝酒谈心,怎么这一回来,只剩下了墨君凌?甚至连三皇妃楚芊兰都不见了身影? 感觉古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古怪。 月心璃郁闷的饮了一大杯酒,不再多想,脑海中只剩下那名尊贵的男子,恍惚间仿佛有一滴清泪流过心田。 子渊…… 她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此时此刻,后殿内,楚芊兰谨慎的环视着周围,确定无人后唤来了乐雪,询问道:“确定吗?” “确定,奴婢亲眼所见,语嫣公主去了御花园附近的流云亭,还派一名宫女送一封信给明曦郡主。”乐雪笃定道,“皇妃娘娘,可是需要奴婢从中拦截?” “不必。”楚芊兰沉吟道,“让她去必经之路等着,势必会碰到墨语嫣派去的人,咱们来个移花接木,打得楚芊凰措手不及才是。” “娘娘英明,明曦郡主看样子一时半会回不来,真是天助娘娘!” “那墨语嫣想必正想方设法算计楚芊凰,本宫就在后面推波助澜一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楚芊兰扬起一边唇角,勾起一抹不算太深却很是得意的笑容。 “可是娘娘,那冉姑娘对朝廷中人恨之入骨,会不会……对语嫣公主不利?”冉清风全家就毁在皇室手上,自然是不会对语嫣公主手下留情。乐雪有几分担忧地看着楚芊兰。 对面尊贵的女子冷冷一笑:“这就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了。”那冉清风杀了墨语嫣才好,罪名越重,楚芊凰就越翻不了身! “奴婢明白。” 第二百零六章 语嫣之死 另一边的流云亭上,墨语嫣脸色苍白如纸,手中紧攥着酒盏,恨不得将其捏成碎片。她一路来到湖边,所有人都轻视她,鄙弃她,仿佛她丢尽了皇家的颜面,有更甚者甚至生怕被她听见受罚,说完后立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剩下的人虽然不敢说什么,眼神却是要将她嘲笑死一般。 “这语嫣公主真是没用,竟然比不上明曦郡主的一根手指,巴巴地凑上去巴结隐小姐,没想到让人家不留情面地斗败了吧,还是个公主呢,真是丢皇族的颜面。” “别说了,到底是不受宠的公主,拿不出手,若不是槿月公主年纪尚小,随意伸伸手也不至于如此丢人现眼啊。” “这有无封号,差别可大了去了。” 几名宫女看着亭上脸色不愉的女子,鄙弃的撇了撇嘴角,丝毫不避讳她公主的身份,说完后身影便隐没在玉桥的拐角处,徒留下那一脸怒意的尊贵公主,鲜红的指甲狠狠抠进掌心,直到流出几滴殷红,才暗骂道:一群贱奴,竟敢侮辱本公主,你们给本公主小心着点! 最可恨的是,她们居然拿墨筱琦来跟她比,墨筱琦从小便贪图玩乐,琴棋书画样样不修,可偏偏父皇最疼爱的就是她,赐封号,赐封地,连宫中最得宠的妃子都对她视如己出。 她做梦都得不到的东西,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他人揽入囊中。为什么?墨筱琦,槿月公主!身为皇室公主,只有一个归宿,那就是出国和亲,只有充分展现出自身的价值,才能有机会得到一个好的归宿,否则被许配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夫人,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史册上可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她要在楚芊凰回府之前,截住她。女子握紧了袖中的匕首,眼底闪过一抹狠戾的光芒,企图谋害公主,这个罪名,足够让她楚芊凰身败名裂! 这样想着,墨语嫣立刻提起衣裙,迅速朝着一处寂静的宫殿跑去,一路上,她只觉得所有人都在火辣辣的盯着她,所有人都在鄙夷她。 她的侍卫呢?她早就埋伏好的人呢?怎么一个都没有出来? 人呢? 墨语嫣此时完全没想到背后还有双无比阴冷的眼睛正在盯着她,她只觉得非常丢脸,不想被旁人看到自己失魂狼狈的模样,哪里没人就往哪里跑,她怕看到别人嘲笑的目光。 不知不觉,就跑到了这个宫殿。 她四下不安地打量着,不是让人去把楚芊凰骗来吗?人呢?不一会儿,她已经走到了宫殿的后殿,跑到一堵墙前,不想被那墙挡住了去路,急得她赶忙转身欲离开,可谁知一转身,便看到了那站在不远,正朝她冷笑的女子。 然而最令人浑身发颤的是,那女子,分明就是一袭华衣的楚芊凰! 墨语嫣紧张得两眼瞪得溜圆,她狠狠攥紧手指,握着袖中一直暗藏着的匕首,在这空空的后殿里,“楚芊凰”双眸木然,目光游离无神的朝她走过来,好似幽灵鬼魂一般。 “是,是你……”她怕什么?是她把楚芊凰约来的,一切,不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吗?墨语嫣这样安慰着自己,可面前脸色惨白如纸,表情木然的女子,实在令她陌生到难以置信,“你,你是人是鬼?”不自然的,这句话便脱口而出。 面前的女子嘴角一勾,眼神妖冶地看向她,冷道:“我?我当然是鬼了,来朝你索命的!”是皇族,没错,害她家破人亡的皇族! 听到女子阴冷的声音,墨语嫣只觉得脚底虚浮,退后一步都显得如此困难,她只觉得面前的楚芊凰非常陌生,眼神也十分的妖邪,好像妖魔入体了一般,丝毫不像平日里那样清冷淡漠,难道,面前的她,真的是地狱的鬼魂? “我不信,你分明就是故意吓我,这世上根本没有鬼神之说。”这时候,墨语嫣更加捏紧手中匕首,准备在楚芊凰过来的时候,给自己胳膊上狠狠划上一刀,这样,旁人就会以为是楚芊凰以下犯上,故意谋害公主。 可是,她又真的怀疑这是鬼魂,比竟对方走路连声音都没有,步子极轻极轻,那双眼睛也赤红着,眼神十分的阴冷。 “这即将下地狱的,是你啊,我要把你的尸体切成一片片的肉泥,再送到宫里去,相信你父皇母后一定会非常乐意的接受的。这样,他就会恨死定国公府,会将所有人一网打尽,可真是一箭双雕啊。”女子冷笑出声,笑容如同鬼魅一般。 听到楚芊凰的话,墨语嫣蓦地瞪大眼睛,她究竟是谁啊?“你不是楚芊凰吗?你为什么会希望定国公府出事?快说,你到底是不是楚芊凰,你是遇到鬼了?” “不关你的事,墨语嫣,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女子说完,手中赫然多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那匕首泛着冷光,上边映着她深红的身影。 此时此刻,两人身上都是一套火红的华裙,墨语嫣已然匕首出鞘,在女子靠近过来的时候,手中匕首一挥,狠狠割在了藕臂上,看着面前女子眼底闪过的微诧,示威性的扬了扬鲜血直流的藕臂,秀眉冷挑:“楚芊凰,你再靠近一步,本公主只要一喊,你就是谋害公主的罪名!” 她脸上的惊慌尽数敛去,一脸的高傲张扬,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女子红唇冷勾,平静的眼神如同看戏一般扫过公主愈加惨白的脸庞,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公主殿下,出门都不带脑子的吗?我为何要怕?你自残了,我反而更好行动啊。”这皇族的公主,脑子都是白长的吗?她自残了,干她何事? “什么?!”墨语嫣脸上一片煞白,所有的血色尽数退去,身子气得打颤,抑制不住的愤怒直冲心头,“楚芊凰,你疯了吗?” 疯了?他们皇族视人命如草芥,株连九族,斩杀无数的时候,怎么无人痛责?她不过是,做了想做的事,说了想说的话罢了!女子眼底的怒火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可这些话,她却一句也不能说:“墨语嫣,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注定死的不明不白!” 墨语嫣正在怔愣之时,眼前的女子已然出招,招式凌厉,手中的匕首被耍的哗哗作响,直逼墨语嫣的要害。 墨语嫣未曾习武,拿匕首吓唬吓唬人还行,这一到了关键时候,就手忙脚乱了,一边闪躲,一边找机会进攻,可她每一次进攻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而对面女子的匕首却是让她每一招都招架不及,身上血痕累累,可楚芊凰好像脚底生风一般,迅速的追了上来,墨语嫣咬咬牙用匕首迎上,令人又打得难舍难分。 “你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算什么东西,我会让你痛苦的死去,你们皇族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什么时候顾惜过旁人的生命?!”女子言语间已经迅速出招,空置的左手同时上前,一把扣住墨语嫣白皙的手腕。 墨语嫣练的不过是花拳绣腿,所以在对付这样真正会武功的人时,她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还没两下就被女子控制住了,她狠咬牙想要挣脱,可左臂一痛,刚才匕首划下的血痕渗出更多的鲜血,殷红如莲。 她同时张嘴去咬面前的女子,女子猝不及防间被墨语嫣一下子咬住了手,吃痛的狠劲想推开墨语嫣,无奈墨语嫣身子纤弱力道却不小,用身子紧紧抵住她的胸口,继续去咬她的手背,贝齿没两下就把她光洁的手背咬出血痕,咬得女子眉心紧皱。 “好你个贱人,竟然敢咬我!”那女子一说完,已经失去了耐心,眼底冷光一现,哗地挥舞起右手中寒光凛冽的匕首,对准了墨语嫣的腹部,狠狠地一刀刺了进去,墨语嫣差点就把那女子手上的一块肉咬下来,这突然腹部中了一剑,立即浑身没了力气,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疼,使不上半点力气,连蠕动嘴唇都十分的困难,下身隐隐有股鲜血流了出来。 她身子一软,慢慢滑了下去,瘫倒在地上。 那女人立即恼羞成怒的瞪起眼眸,操起手中沾了鲜血的匕首,对着墨语嫣的心窝和腹部又是狠狠几刀,当真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她狠刺了将近十刀之后,一脚朝浑身是血的墨语嫣踢了过去,将她踢翻在地,滚了好几圈才勉强稳住身形,“公主,明曦得罪了,杀了你,我就能安心了,你恐怕没想到,会死在我手里吧?” “你……楚芊凰,你……你不得好死,我……我……”墨语嫣痛苦的倒在地上,气若游丝。 这时,宫殿外,突然有两名宫女走了进来。 “哎?姐姐,你听,这里怎么好像有人说话啊?” “听错了吧?这宫殿荒废已久,哪里会有人?” 当她俩嘀嘀咕咕地走进来看到一名红衣女子手中握着沾满鲜血的匕首,嘴里说着什么“明曦得罪”的时候,吓得是啊的一声就尖叫了起来。 “啊啊——” 而女子在听到两人的叫声,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笑容,迅速从左侧的小道跑了出去,才几下就没了影儿。 两名宫女看到那杀人凶手跑掉之后,立即扔下肩上背着的小箩筐,迅速跑了上去:“天哪,快来人哪,死人了,这里死人了!”一名宫女大声叫喊着,另一名宫女冲到墨语嫣面前,此时,墨语嫣已经奄奄一息了,看到有人凑过来,也看不清是谁,就迷迷糊糊道:“楚芊凰……楚芊凰,是她……要杀本公主……” “天哪,是语嫣公主!”这时候,那名宫女终于认出了她的身份,吓得连连尖叫,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去喊了起来,而墨语嫣说完之后,嘴角溢出一大串的鲜血,她硬是强撑着伸手从胸口抹了一把鲜血,手指蘸着鲜血,在地上慢慢地划了起来,每写一个笔画,都那般的艰难,眼睛随时就要合上似的,可她硬撑住这最后一口气,努力的划出“楚芊凰”三个歪歪斜斜的字后,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母妃,会为她报仇的,会的,父皇,不会放过楚芊凰的…… 宴会上,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尽了,神秘男子看了一眼渐沉的天色,自顾自的起身欲离开大殿。 “皇子殿下,天色不早了,不如你们先在驿馆小住一宿,明日,父皇再派人护送你们回国。”墨子渊忙起身拦住,神色诚恳道。 月凌殇凤眸冷挑,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冰冷的目光扫过空空的席位,男子眼底闪过一抹冷芒,探究似的瞪向月心璃,而这明艳的女子让他这么一瞪,原本浑浑噩噩的头脑竟是像浇了一盆冷水一般,突然惊醒了,惶恐的眼神扫过空置的席位,似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晚晚去哪儿了?她知道,她知道的……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呢?她晃着微醺的意识,半晌脑海中才划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 “晚晚她,去御花园了……”她不知道自己在眼前这名飞羽国皇子面前为何如此听话,只觉得对方的眼神莫名熟悉,令她情不自禁的听从。 御花园?一个人?月凌殇警惕地扫了一眼尚在席位的司徒瑞,暗暗松了一口气,面具下的眉头却是皱得更紧。 “不如,我们去找找明曦郡主?”墨子渊掩饰住自己的心急如焚,装作不经意的一提,得到众人的点头后带头朝御花园拔腿走去。 千万,别出事啊。 第二百零七章 芊凰入狱 御花园中,女子独立于枯木之下,月光流泻,背影那般萧索孤寂,几人的心微微一痛,竟是不忍心惊扰这名沉浸于内心世界的女子。 楚芊兰却是突然抓到了话题,当即冷冷道:“明曦郡主就在这里一直站着?怎么也没个奴才跟着,这万一出个什么意外,谁担得起?”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尤其是月心璃,原本有些迷蒙的眸子清冷一片,率先一步怒道:“皇妃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本小姐把晚晚一个人丢在这里,有背道德?” “本宫并无此意。”楚芊兰毫不示弱,月凌殇却上前一步插到两人之间,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目光铮然的看向楚芊兰,狭长的凤眸里蕴藏着阵阵冰冷。 楚芊兰见状讪讪一笑,不甘的闭上了嘴。好在计划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飞羽国皇子根本挽回不了什么。令她妒恨的是,为何这飞羽皇子也如此偏帮楚芊凰?而且这种熟悉的怒意……她淡淡垂下眼帘,但眼神明显不肯服气,其他人更不是没有在大声说话,怕惹恼了这位喜怒无常的殿下。 这个飞羽国皇子以神秘著称,虽然看上去冰冷神秘,但脾气是绝对的不好,轻易惹不得的。 月凌殇满目讥诮的睨了楚芊兰一眼,然后将目光移到芊凰身上,眼神十分的宠溺温柔。 月光下的女子缓缓转过身来,琉璃微竖,绝色的容颜半遮半露,引人遐思,珍珠般的肌肤晶莹如雪,一袭华裙在夜色中轻盈醒目,恍若精灵般轻灵神秘,莲步轻移,微微福身:“明曦见过太子殿下,三殿下,飞羽殿下,隐少爷。” “明曦郡主不必客气,请起吧。”“慢着!”墨子渊开朗一笑,芊凰正想起身,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极为冰冷的声音,紧接着,领头的常公公打着拂尘跑了进来,而他身后,跟着一顶奢华的金凤大轿,大轿两侧则是成排的侍卫,一个个皆手持武器,脸色阴翳。 这是……皇后身边的常公公? 还有两名面色沉重的宫女跟在轿子一侧,伸手搀着一名衣着华丽的宫妃,那妃子生得花容月貌,此刻正低声抽泣,晶莹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从白皙的脸颊上滚落,两眼哭得红肿,泪水无可遏制。而那轿子里隐隐有股血腥味传来,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常公公又道:“皇后娘娘驾到!” 说完,众人微微福身算是给皇后行礼,而那顶大轿稳稳落地之后,皇后已经满目阴鸷的亲手将轿帘掀开,血腥味更浓,众人无意间抬眸一看,只见那顶轿子中,皇后身边正安放着浑身是血的墨语嫣,旁边的宫妃目光已经如刀枪棍棒般朝芊凰射了过来。 这想必,就是墨语嫣的母妃,虞妃了吧? 在看到墨语嫣紧闭双眸,毫无声息的样子时,芊凰以及众人心里都像被雷击一般,怔住了。语嫣公主竟然死了?怎么会……死状如此凄惨?芊凰当即不由得往前走了一步,墨语嫣血迹都快干涸了,见到这一幕,她只觉得心头发堵,一个鲜活的生命,竟然就这样消失了。 到底是谁害的,语嫣公主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虽然她却是不喜欢她的狂妄,但不至于要她死,毕竟只是些小恩怨,要不得性命的。 “楚芊凰,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杀害语嫣公主,来人呐,把她给本宫抓起来!”月皇后声色俱厉,一声令下,立即有数十名侍卫上前来,虎视眈眈地盯着芊凰。 而此时,月凌殇和墨子渊眼里同时溢出一缕无比锋利的寒芒,墨子渊上前一把将芊凰挡在身后,用密语在她耳旁安慰道:“明曦,别怕,我会保护你的,绝对不让皇后伤害你。” “太子殿下,难道你要与皇上作对?楚芊凰杀了语嫣公主,难道你就没半点测瘾之心?语嫣公主她是你的亲妹妹,你怎能就如此狠心,只顾着偏袒楚芊凰这个杀人凶手?!”虞妃双目遍布着血丝,眼睛红肿,在来的路上想必悲痛欲绝。 看着虞妃如此悲痛的样子,芊凰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就算墨语嫣再恶毒,也没伤害过她,虞妃更是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害她?如今虞妃痛失女儿,她的难受可以理解,况且不止她难受,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十分的震惊。 不论喜不喜欢墨语嫣,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谁也不能做到无动于衷,可虞妃不分青红皂白指责她的过失,这是何意? 墨子渊在看到墨语嫣惨不忍睹的尸体时,眼眸中也闪过一丝不忍,不过仍旧坚定沉稳的朝虞妃道:“虞妃娘娘,语嫣被刺杀,本殿也很难过,但此事与明曦郡主无关,你的悲痛本殿可以理解,但也不应该牵连到无辜之人。” “无辜?”虞妃瞪大了眼睛,颇有几分与芊凰同归于尽的架势,赤红着眼睛怒道,“太子殿下,有宫女亲眼看到楚芊凰杀了语嫣,她好狠毒的心肠,语嫣和她究竟有何深仇大恨,让她在语嫣腹部刺了这么多刀,更何况我的语嫣在临死之前,拼尽最后一口气写了三个血字,就是‘楚芊凰’三字!还亲口说是楚芊凰害的她,这人证物证俱在,今天就算是太子殿下,也别想袒护她!” 月皇后在听完这一席声声泣血的话后,厉道:“来人,传本宫懿旨!将楚芊凰及国公府全数打入大牢,七日后问斩,谁也不得为其求情,但凡求情者,一并同诛,敢阻挠者,诛九族!” 月皇后说完,虞妃已经上前抱住语嫣公主,泣不成声,在听到皇后下旨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些公子少爷都吓得脸色苍白,有的甚至已经冒出冷汗,不自觉的双腿发软,差点晕倒在地。 而听到七日后要处斩的芊凰,已经微诧地瞪大眼睛,似乎有些接受不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什么?还有整个国公府,她的祖母,父亲,云浩,雨儿?! “明曦,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会救你。”此时,墨子渊的眼神已经幽暗寒冷,隐隐还有浓浓的暴怒,他周身罩着凛冽的肃杀,继而转身看向月皇后,冷道,“杀害语嫣的绝对不是明曦,不排除有人恶意陷害的可能,只要找到真正的凶手,就能证明明曦的清白,还请……母后秉公处理。”他从不愿唤月皇后一声“母后”,今日为了芊凰,不得不忍下来了,否则,芊凰性命堪忧! “够了!”月皇后越看墨子渊在意她,就越想就地处决了她,若不是看在芊凰有官职在身,她早就命人就地斩首了! 而虞妃此时已经完全崩溃,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把她当宝似的呵护着,宠着,等着靠她飞黄腾达,可如今竟被别人迫害至死,死状凄惨,她哪里还忍得住,高喊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为语嫣做主啊,明曦郡主手段狠辣,残害皇嗣,论罪当斩首示众啊!” 月皇后已然冷着双眸,一步步朝芊凰逼近:“楚芊凰,本宫待你不薄,没想到,如今你却连站出来承担的勇气都没有。”她真没想到,楚芊凰竟然如此狠辣,连语嫣公主都敢迫害! “请娘娘节哀,明曦并没有杀公主,这不过是幕后黑手的一个阴谋。”芊凰很快冷静下来分析道,可即便如此,她的心里还是扑通直跳,没有人能面对如此形势还面不改色,她知道现在说什么皇后和虞妃都听不进去,而且她有可能要牵连墨子渊和岚妃等一起连累,为了不连累这些无辜的人,她只能准备上前给月皇后跪下请罪。 待她要进一步上前时,身子已经被墨子渊一把拦住,这尊贵的太子双眸里积聚着暴怒的火花,他恨不得宰了那个真凶,竟敢连累他的明曦。 他只恨自己生在皇家,空有权势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时,芊凰已经凑近墨子渊耳边,朝他小声道:“如今找不到真凶,人证物证俱在,不能和皇后硬碰硬,否则你们都要受到牵累,不用担心我,我会没事的,这件事不能牵连东宫的人,如果连你和岚妃娘娘也被迁怒,到时候就真的没人救国公府了。” 墨子渊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咬紧牙关朝她点头道:“你不用怕,我会尽快布署,还你一个清白。” 看着满目阴鸷的墨子渊,月皇后目光更加的森寒,她猛地十根手指握成拳头,恨不得将面前的人全部杀了才好。 月凌殇冷冷抬眸,深吸口气,微闭上眼睛,转而迅速睁开,他眼底潋滟着深深的怒色,芊凰知道皇后这样的威胁就是神仙也保不了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虞妃冷地抬眸,眼里的泪水哗然落下,大声道:“来人,抓住楚芊凰,国公府的人已经在押入大牢的路上了,太子殿下,如果你真的找得出凶手,本宫和皇后娘娘会考虑重审此案,但如果七天之内你找不出,本宫会亲手为语嫣报仇!你根本,就不懂一颗做母亲的心!” 虞妃泪眼链链的说完,身后的侍卫们已经上前一把将芊凰擒住,墨子渊在这一瞬间眼里射出雷霆之光,愤怒得想杀光这些人,可芊凰已经及时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必须忍住,否则大家都会出事受到牵连。 第二百零八章 荣华谢落 墨子渊强忍住内心的愤怒,手上青筋暴起,眼里似乎也布满了血丝,冷风扬着他的一头墨发,此刻的他,显得阴沉而冷戾,那样子几乎差点失去理智,血液澎湃激涌起来,他绝不会容忍任何人伤害他的明曦,绝不允许! 芊凰被侍卫强行押上马车的时候,墨子渊已经试图追了出去,却被月凌殇一把抓住,力道大得无法挣脱,他的眼神犹如火山爆发,转头正准备挣开对方的束缚,却见这尊贵的皇子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磅礴而出,冷戾,邪魅,还有……浓浓的肃杀。 月凌殇投给芊凰一个安心的眼神,让她相信他。 芊凰朝他微微点了点头,这时,墨子渊大手一挥,立即有几名侍卫朝他递来一个安心的眼神,同时几名暗卫已经跟在马车后边,以便于随时保护芊凰的安危,以免虞妃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举动替女儿报仇。 楚芊兰! 月凌殇冷冷沉眸,玉手握成拳头,内心和眼底的怒火足以烧死所有人:“来人!” 他说完后,已经率先离开御花园,月心璃也迅速跟了进去,而月凌殇则冷冷敛眸,心中已然有了决断,这个黑锅,自然不能让芊凰白白的背了! 芊凰被带到大牢的时候,看到国公府的所有人都坐在囚车里,一个个手上戴着手铐脚镣,二姨娘紧张的护着肚子,生怕伤到腹中胎儿,老夫人一看到芊凰,两人的眼泪啪嗒一下流了下来。 灵犀、湘儿等人全都忍不住轻声抽泣,唯有芊凰一脸的镇定自若,如果说方才她有些惊惧和猝不及防,那现在便是完完全全的冷静了下来,她应该相信墨子渊和月凌殇的实力,况且,东方曜想必近几日就会回京,他是亲眼见过那名冒牌货的,一定不会让她漏网,而自己的清白,也一定会得到证明! 这时,刑部尚书柳凌已经走了上来,在看到芊凰之后,朝众人猛一挥手,沉声道:“把她们押入大牢。” 说完,立即有兵卒来押人,芊凰被押着与老夫人她们会合,定国公和二姨娘两人连连叹气,谁能料到,他一国将门国公,竟会落到如此田地,果真伴君如伴虎啊,那毒后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他等下狱,真是皇权压人啊!楚芊颜阴沉着一张脸,时不时的朝狱卒们破口大骂起来,与那市井泼妇无异。 月皇后下令只将国公府下狱,所以二房、三房的人都安然无恙,但芊凰却在老夫人身后看到了一脸不服气的楚芊芊和一脸担忧的楚玄璟,只听楚芊芊一边反抗一边吼道:“你们放开我,是楚芊凰大逆不道杀了公主,关我们什么事?我只是来看祖母的,你们放手啊!大胆!” “少废话,再喊一句,老子要了你的命!”那狱卒说完,哗地扬起鞭子,对准楚芊芊如花似玉的脸蛋就是一鞭。 楚玄璟讥诮的瞥了她一眼,自讨苦吃,连这点眼色都没有。 这时,定国公和二姨娘已经走到了芊凰面前,二姨娘面露担忧的看着她,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郡主,你没事吧?娘娘可有为难你?” “我没事,姨娘,你要好好护着腹中的胎儿,放心,太子殿下会救我们的。”芊凰朝二姨娘不助地安慰道,心中也是叹了口气,那姑娘与她容颜酷似,要从哪去找?东方曜没有踪影,月凌殇和墨子渊根本就毫无头绪,谈何容易啊。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被带进大牢,阴暗的大牢里蟑螂老鼠四处乱窜,隐隐还有股恶臭的味道扑鼻而来,地上铺满了干黄的稻草,一些浑身是伤的重犯在看到又有人进来时,一个个都木然的盯着她们,贪婪地盯着他们身上华丽的衣饰,有的甚至伸出手去想要拉扯楚芊芊头上的发饰。 “啊——下贱的东西,谁准你碰本小姐?!松手!”猝不及防间头上一轻,华丽的金饰不知怎的落入了一名重犯手中,那人脸庞又黑又瘦,被鞭打得体无完肤,楚芊芊破口大骂道,一边试图上前抢回自己的首饰,一边骂着“下贱的东西”。 “闭嘴!”还是那名狱卒,显然已经不耐烦了,挥鞭抽在楚芊芊的脸蛋上,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上立刻显现出一道血痕,楚芊芊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众人纷纷厌恶地睨着这名娇贵的小姐,楚云浩冷喝道:“闭上你的嘴,都到这儿了,还不知消停!” “云浩哥哥,本来就是啊,她自己杀了公主犯了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应该把她吊起来,活活打死才是!”楚芊芊一手指着芊凰,恶狠狠地骂道,哪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教养。 楚云浩忍无可忍,上前就给了她一个耳光,比那声鞭响还要清脆,眼神凌厉如刀,恨不得将眼前的女子凌迟才好:“你这张嘴,最好别再让我听到什么污言秽语!”五姐姐不可能是这样的人,他愿意相信她。 芊凰正在走的时候,身侧的一名眉清目秀的侍卫突然在她耳旁小声道:“郡主别怕,阁主让我在这里保护你。” 芊凰冷不防的回头一看,竟是月凌殇身边的残影暗卫,她开始根本没留意身边的人,没想到月凌殇竟派残影扮成侍卫跟在后头,她怕别人看出什么端倪,立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回过眸来,迅速跟在队伍后头。 此时国公府的人已经是一片哀嚎,楚芊芊和楚云逸嚎叫得最大声,看着这肮脏的牢房,她都差点吐出来了,这辈子她还没坐过牢,没想到今天居然让楚芊凰给连累了!“放我出去!”她拼命拍打着牢门,叫喊着。 “都瞎叫唤什么?七天后可有你们叫的!到时都拉到菜市场斩首的时候再叫也不迟,谁要是再不识好歹,明天就不要吃饭了。”为首的狱卒极不耐烦的大吼了一声,立即招呼人把众人分开押进不同的牢房里。 灵犀和湘儿一直紧跟在芊凰身侧,生怕她受伤了,看着满地都是干草血污的牢房,芊凰强忍住心中的愤怒,慢慢跟着众人坐了进去。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么一天。 这时,残影已经和众侍卫守在牢房外边,一言不发,柳凌已在几名狱卒们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沉着一张脸,脸上似有一丝清贵之气,看着不像贪官污吏,他在扫了众人一眼后,目光深沉道:“所有人都守好大牢,一步也不准离开!” “是。” 他言下之意就是怕有人前来劫狱,必须把大牢里里外外都守好,也是在警告国公府的众人,不得有其他心思。 等众狱卒退出去之后,大牢显得十分的安静,芊凰他们所在的牢房门口都各守着有一名侍卫,而她这间守着的,正是残影,看到他严肃认真的守在那里,芊凰才觉得不那么不安,反而有了一丝安全。 有他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东方曜势力不小,想必也得知了她被下狱的消息,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那个冒牌货以证她清白。可她担心的是,幕后指使会不会已经把那冒牌货送走或是灭口了?如果那样的话,可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一具尸体,能说明什么?她的冤屈一样无法洗清。 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的滋味,芊凰捏紧了玉手,反反复复的告诉自己要相信他们,可内心的不安却如黑暗般不断放大,逐渐吞噬掉了残余的希望,徒留担忧和不安。 “晚晚,你真的杀了公主?”老夫人等柳凌等人离去之后,立即将芊凰抱在怀里,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芊凰忙抬起头打消不安,紧紧抱住祖母,摇头道:“祖母,我没有,是一个与我容貌酷似的人假扮成我杀了语嫣公主,因为她和我长得像,公主便把她认成了我,在临终前写了我的名字,还告诉两个人是我杀了她。说起来,她也是可怜,但凶手绝对不是我,祖母,你要相信我。” “祖母当然信你,祖母当然信你,只是可惜了语嫣公主……”不明真相的老夫人微微垂下眸子,看不出是为自家孙女惋惜,还是为惨死的语嫣公主惋惜,只消一抬眸,便怅然道,“该来的,到底是躲不过去的。”说到这里,她惊觉自己失了口,立即尴尬的转过身,试图将话题转移开来。 好在芊凰也没有心思去细细思考老夫人的话,她如今要想的,是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否则七日后,真的要当街处斩了,毕竟皇家威严不容挑衅和违抗的,月凌殇和东方曜再厉害,纵然加上一个太子殿下,也无法与皇上的威信对抗,更别说与全月国为敌了…… 楚云逸和楚芊芊因为不安生一人挨了给几鞭,此刻正哼哼叽叽的坐在草堆边上,楚云逸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纵然上过战场,也没吃过多少苦,自然从来没过过这种苦日子,一坐进来就大声骂道:“都是楚芊凰这个木头扫把星害的,本来就不干我的事!楚芊凰杀了人,凭什么要抓我?我要出去,父亲,这儿哪是人呆的!” “孽子,闭嘴!”定国公毕竟是常年居于军营之人,这点苦处还算不得什么,楚芊芊听到这里,浑身都晃了起来,这杀公主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啊,这楚芊凰有事,她们可是一个也逃不过的。想到这里,她更加的痛恨楚芊凰。 真是个扫把星! 突然,牢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急着,三皇子墨君凌已经领着好几名军校走了进来,一走进门就朝牢里的侍卫道:“所有人都退出去,全部换上本殿的人!” 第二百零九章 趁人之危 此时,残影冷冷抬眸,双眸已经漫上浓浓的冷色,前方就是墨君凌带领的大批人马,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与这么多人对抗,索性便在随着众人退出去的时机迅速从腰间掏出一把银质匕首,无生无息地扔到牢门口,芊凰早有准备,迅速冲上前将那柄匕首揣进袖子里,神不知鬼不觉。 为了保存实力,残影不得不埋着头跟众侍卫一同走了出去,紧接着,墨君凌冷眸微凝,大手一挥,立即有数十名面生的侍卫站到了各间牢房前,手握刀剑,将牢房死死守住,大有同闯入者同归于尽的架势。 芊凰看到墨君凌突然出现,心头不由得一紧,同时也有一丝疑惑,怎么会这么巧的?难道墨君凌知道什么? 这时,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抱着一只白猫,正步调优雅的跟在墨君凌身后,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走了过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含着烟波,似水清眸,剪人心愁。 芊凰缓缓抬眸看去,那双含着恨意的眼睛,尊贵的发式衣着,不是三皇妃楚芊兰,还能有谁?这个她曾经名义上的姐妹,如今一朝得势,果然来向她耀武扬威了,她又岂会在乎这一星半点的羞辱。 “殿下,这里面的环境实在糟糕,会不会委屈了五妹妹?”楚芊兰的肌肤在白面纱的遮挡下若隐若现,里面隐隐还能看得到一些脓包,墨君凌微眯起眼睛,冷然的扫了她一眼,慢步率先朝芊凰所在的牢房走过去。 芊凰看到墨君凌和楚芊兰一起前来,心里微微一紧,随即淡然自若的站直身子,目光仍旧不卑不亢的看向两人。心中更是笃定了,这件事,一定和他们二者中的一个脱不了干系! “明曦郡主,别来无恙,前一秒,你还在大殿内惊才绝艳,未曾想后一秒的相见,却是在这里,本殿问你,语嫣究竟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竟然如此狠心地杀了她。”墨君凌冷眸浸着冰寒的幽光,目光幽深刺骨,像两把锋利的刀刃,要将人活活刺死一般。 楚芊兰眼底满是浓浓的得意,玉手轻轻抚着手中的灵猫,一脸的洋洋自得,自从她做了这个皇妃之后,就没什么人敢给她脸色看,她不懂医术,所以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发现月凌殇送的这只灵猫有什么问题,看得芊凰心中冷笑连连。 愚蠢的女人,被感情蒙蔽了双眼,竟是连最基本的防范都忘记了。自己前世,又何尝不是如此? “殿下,人根本就不是我杀的,我是清白的,而且我也相信会有人证明我的清白,我的事,就不劳殿下多费心了。”芊凰淡然自若地朝墨君凌看过去,一脸正色道,根本没有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 墨君凌沉着眸子冷哼一声,嘴角讽刺的上扬:“是吗?你倒是相信那些所谓的友人,可惜了,你杀害语嫣的事已是板上钉钉,如今父皇和母后都勃然大怒,虞妃更是伤心不已,你还做白日梦,以为这种诛九族的死罪,墨子渊都能想到办法救你? 哦,对了,本殿好像还听说那飞羽国皇子也在追查此事,更是牵动了两大家族的继承人,明曦郡主,你真是魅力无穷啊,这几个优秀的男子,都舍得为你一直奔波,连本殿都忍不住心生佩服!也难怪你如此清高。不过可惜了,这次,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听着墨君凌满口的讽刺之言,芊凰面上则是波澜不惊,只是心里微微泛起一丝涟漪,墨君凌说……牵动了两大家族?难道说,东方曜和东方焱那边也有了行动?月凌殇既然说了会救她,就一定会,她相信他,也相信他们。 定国公和老夫人都愤怒的盯着墨君凌,这个三皇子已经失了势,怎么还这样满目的戾气和傲气?好像跟晚晚有多大的仇似的,晚晚压根就没得罪他啊,况且,定国公府更是从未惹过他,甚至连女儿都嫁过去了,他为何还要为难晚晚? “我的事就不劳三殿下多费心了,要杀要剐都由陛下定夺。”芊凰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如今要再次面对死亡的威胁,她没有前世的那种恐惧。 看着芊凰一点也不惊恐的模样,楚芊兰微微转了转眼珠,心里冷哼一声,便款款走上前去,昂起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诛讥的眼神冷冷的睨向芊凰,道:“五妹妹,你还是别嘴硬了,依姐姐看,就认罪吧,你认了罪,说不定还能救国公府的其他人,救雨儿和云浩玄璟。如今你已是定罪处斩,可国公府的其他人皇上还未定罪,要是陛下知道了你咬就是不肯认罪,说不定会大怒之下处罚国公府的其他人,何苦呢? 你应该为他们想想啊,大哥和云浩还未入仕途,可不能被连累啊,父亲是朝廷要员,更不能被牵连,祖母年岁已大,芊颜芊雨尚未婚配,二姨娘腹中还有胎儿,这些,你不得不考虑啊,总不能让他们的前程跟你一起陪葬啊。” 芊凰冷冷地看向楚芊兰,嘴角漾起一抹凄然的笑容,她认不认罪的结果又有何分别?楚芊兰让她认罪,无疑就是想看到她死前身败名裂而已,她这般坚决不认罪,世人反而会认为她是枉死,还会有一线生机,早早的认了罪,那就是必死无疑了,月凌殇等人为证她清白所做的付出都会付诸东流。 “皇妃娘娘,这天也不算热,你怎么戴着面纱,快把它摘下来吧,难得来看晚晚一次,怎么连面都不让晚晚见?多可惜啊。”当着墨君凌的面,芊凰故作疑惑的看向楚芊兰,谁知她这一说,楚芊兰当即气得杏眼圆瞪,步子往后踉跄的退了一步。 这个贱人,这毒就是她下的,她还在这里扮无辜?! “五妹妹,何必在这里做戏?我脸上的毒,就是你下的!”楚芊兰当即上前,目光冰冷的看向芊凰。这个贱人失了势,她还有什么可避讳的?索性不吐不快。 她身侧的墨君凌脸色阴沉着,探究的目光在芊凰身上扫了又扫,芊凰深吸了一口凉气,扮作一副迷惑的模样看向楚芊兰,一脸微诧道:“皇妃娘娘的脸上中毒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妹妹怎的都不知道?莫非你和三殿下就是因为此事……” 芊凰故意停顿了一下,楚芊兰眼睛圆瞪,她再也不想伪装什么了,当即指着芊凰厉声道:“我脸上的毒根本就是你下的,你趁我禁足,亲手拿我试毒,楚芊凰啊楚芊凰,真想不到你如此狠心,竟处心积虑到这种地步,如今还杀了公主,七日后就是你的死期!” “皇妃娘娘,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芊凰朝楚芊兰微微眨了眨眼睛,而此时,墨君凌在听到她刚才所说的话时,看楚芊兰的目光就有些异样了,他又想到了那个新婚夜,楚芊兰一脸的脓包,如怪物一般臃肿的身形,实在令人反胃。 楚芊兰见墨君凌冷酷的盯着自己,自知对方在想什么,忙收回了目光,愤怒的哼了一声,抱着手中的灵猫朝外边走去。 看着两人神色的转变,芊凰只是淡漠的睨向前方,墨君凌突然脸色一缓:“明曦郡主,想好了吗?只有这一条路,是你活命的机会。” “我的事,不劳你费心。”芊凰仍保持姿势不变,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墨君凌见状捏紧拳头,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丢下一句“不识抬举”,也转身走出了大牢。 她一被抓,这两人就急忙的跑来示威,看来此事与她俩有关,这也许,是一个突破点。 大牢外边,楚芊兰已经有些心虚的抬起眼皮,看到墨君凌正一脸冷酷的走了出来,立刻朝他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小心翼翼道:“殿下,你别听她挑拨,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啊。” “不用解释了!”墨君凌已经不想再听这些谁是谁非的问题,冷冷地瞥了楚芊兰一眼,随即淡淡扬眸,率先走下台阶,“本殿对这些,毫无兴趣。” 看着墨君凌明显不信任和嫌弃自己的眼神,楚芊兰内心嫉妒得简直要发狂,楚芊凰都死到临头了,竟然连墨君凌也如此在意她,她楚芊凰算什么东西,抢了她的月少爷,凭什么还要来抢她的夫君? 颤抖的抚上自己的脸,楚芊兰此时此刻恨不得狠狠咬断楚芊凰的脖子,她脸上的脓包,虽然慢慢退去,但还是令人恶心,墨君凌自那次意外之后便从没碰过她,外面流言蜚语纷纷,这让她怎能不愤恨。 这时,她突然看到远处有一辆马车迅速驶来,马车上绣着牡丹金纹,无比奢华,上面写着定国候府四个字,难道,这是定国侯府的马车? 想到这里,楚芊兰立即上前,在马车快要驶到牢门口时,朝里边的人抬了抬手,眼珠微转,闪出一抹算计的光芒:“孟小姐。” 第二百一十章 牢中受辱 楚芊兰眼底浮着阵阵寒冰,而那车帘被一只玉手轻轻掀开,果然见满目冷然的孟芷菡在丫鬟的搀扶下,在看到楚芊兰后,眼里闪过一抹尴尬的神色,随即恢复一脸温柔,微微福身:“原来是皇妃娘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这三皇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皇妃娘娘要不要进去看看楚芊凰?也算表示一点姐妹的关心。”孟芷菡现在可是心情大好,楚芊凰竟然除掉了语嫣公主,真是一箭双雕的好戏啊,她怎能不凑凑热闹? 她并不知道楚芊兰已经进去过了,这高贵的女子睨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抹不明意味的光芒,红唇微动:“走吧。” 此时的大牢里哭声一片,丫鬟婆子们一个个都缩在角落,害怕得发抖。 老夫人手中捏着一串檀木佛珠,一个让垂着眉在那里念着经文,嘴里时不时说些保佑国公府之类的话,一听就是在为国公府祁福,如今国公府身陷牢狱,谁也不知道明天的命运会如此,只能这样了。 突然,楚芊芊“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天哪,老鼠啊,快打老鼠!这边,这边还有蟑螂,啊——” 楚芊芊惊叫完却压根没人理会她,她气恼的盯着灵犀,怒瞪向她,“喂,那边那个,你是傻的?这里有老鼠你没看到?还不快过来收拾了!” 灵犀只是冷冷瞟了楚芊芊一眼,不屑的勾起嘴唇:“芊芊小姐,你可不是我家小姐,没资格指使我!” “你,你这没教养的蠢东西,谁教你的规矩?不过一个贱婢,竟敢冲撞本小姐,等本小姐出去了,一定好好收拾收拾你!”楚芊芊恼羞成怒,伸手便去摇老夫人的手,想让老夫人给她撑腰。 没想到老夫人冷地推开楚芊芊的手,冷声道:“够了!闹什么?” 都到了这个时候,楚芊芊还添什么乱? “呵呵,皇妃娘娘,看来这里真够热闹的啊。”正在这时,牢门被狱卒哗地打开来,在听到这阵讥诮的笑声时,所有人都朝牢门口看过去,见一袭盛装的孟芷菡与楚芊兰同时走了进来,两人眼里皆是得意。 楚芊兰不再像方才那样拘谨,一脸的怨毒不加掩饰。 芊凰看到孟芷菡如此张狂得意的走进来,紫眸如寒冰般对她对视,不卑不亢,而孟芷菡此时已经十分猖狂的冷睨着芊凰,冷嗤一声:“呦,这不是明曦郡主吗?怎么在这么脏的地方呆着,你不是太后娘娘器重的人吗?怎么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芊凰嘴角仍旧噙着清绝的冷笑,不紧不慢道:“这牢房里这么脏,孟小姐可要小心啊,别沾染上什么脏东西,到时候带给太子殿下,可就美人救得了你了。” 孟芷菡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芊凰还如此巧言善辨,脸色突然变得阴翳起来,眼底浸着无比狠毒的寒芒,突然朝身后的侍卫厉道:“来人哪,把牢门给我打开!” 那侍卫瞥了孟芷菡一眼,根本不为所动,一脸严肃道:“孟小姐,没有三殿下的命令,谁也不能打开这牢门。” “大胆,没看见三皇妃在此吗?你敢造次?!”孟芷菡将身后的楚芊兰让出来,厉声道。 那侍卫在看到楚芊兰后,先是迟疑一下,随即往后退了一步,恭敬的将牢门打开,这一下子,二姨娘等人全都吓得往后猛退了一步,孟芷菡带来的丫鬟已经上前一步,迅速将二姨娘等人带到另一个牢房监禁起来,只剩下芊凰一人。 “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们的,只是这牢房障气重,让他们换个地方罢了。”孟芷菡朝后轻轻一挥手,二姨娘已经吓得心悬到半空,五姨娘抱着楚芊雨,浑身都颤抖起来。 这个孟小姐那么阴毒,五姐姐会被欺负的!楚芊雨不要命地挣下来,狠得咬住了孟芷菡的手腕。 “啊!”孟芷菡痛呼一声,伸手狠狠将她推开,眼中爆出几分杀意,“小杂种,竟敢咬本小姐!你们,还不把她关进去?!” “你放了我的孩子,放开她。”五姨娘说完就要上去抢楚芊雨,身子却被两名丫鬟死死拉住,拼命哭喊道,“孟小姐,雨儿只是个孩子,她是无辜的,你不能滥用私刑啊!” 孟芷菡不屑的瞥了她一眼,粉嫩的嘴角微扬,冷勾起来,她本就没打算对楚芊雨怎样,她报复的目标仅仅是楚芊凰而已,不过……转眸只见芊凰一双美眸狠狠的瞪着自己,她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原本准备扬起的玉手微微一压,凤眸微眯:“郡主在牢里想必无聊的很,不如,就来看一场好戏吧。” 她冷笑一声,慢慢走到芊凰面前,玉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能清晰地看到芊凰眼底愤恨的情绪,“这张脸,还真是如花似玉,我见犹怜啊,也难怪太子殿下会看上你,此时此刻,只怕他和两大家族的少爷都在夜不能寐地为你找证人以证清白吧,你还真是下了监狱都不让人安生!” 芊凰猛地拍开孟芷菡的手,美眸恨恨的瞪着她,不屑的勾起唇角:“我与孟小姐好像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孟小姐又为何要揪着我不放?你想做太子妃,自己去讨好太子殿下便是,怎么找起我的麻烦来了?还是说……孟小姐天生便喜欢趁人之危?” 被芊凰这么一说,孟芷菡只觉得脸上无光,当即便怒声冷喝道:“胡说八道,实话告诉你,我是代皇后娘娘来处决你的,谁都知道岚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再加上东方少爷和月少爷的本事,他们肯定能救你出去。皇后娘娘身为后宫之主,可不想杀人凶手就这么逍遥法外,你看到语嫣公主的尸体了吗?难道你不怕她夜晚来找你索命?”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皇上既已下圣旨七日后处决我,你们这般动用私刑,不怕皇上怪罪吗?”芊凰冷冰冰的盯着孟芷菡,心却是不由得冷了下来,孟芷菡这么聪明,自然不会趟这趟浑水,更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看来,她此番是得到了皇上和皇后默许的。 为了他们所谓的语嫣公主,他们就如此草菅人命?! “来人,把楚芊凰拉出来!这牢里真是脏死了,别脏了本小姐的衣裙!”孟芷菡脑海中浮现出墨子渊对芊凰的温柔爱护,而对方对她却是无比冷淡,甚至从未正眼看过她,这怎能让她不嫉妒? “你不是菩萨心肠吗?不是才貌双绝的明曦郡主吗?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你是怎么连累身边的人的。”孟芷菡冷哼一声,气得脸庞扭曲,“你们,把那个小丫头也带过来,本小姐要教教她什么是规矩。” “是。”两名丫鬟应下,不容抗拒地压着无可反抗的楚芊雨朝这边走了过来,这俏丽的小女子拼命挣扎着,嘴唇咬得发白,担忧的望向芊凰:“五姐姐……” “真是姐妹情深啊。”楚芊兰冷嗤一声,什么亲情,什么姐妹?这府里,不过只有权势和地位罢了,楚芊凰和楚芊雨,这是在恶心她吗?!这尊贵的女子牙齿都快咬酸了,将目光转向身边同样面色扭曲的孟芷菡,冷笑道,“孟小姐,你打算怎么做?” “皇妃娘娘看着便是。”楚芊兰的身份摆在这里,孟芷菡自然不能像以往对待庶女的姿态对待她,语气中虽然恭敬却也掺杂着几分不屑。她将来可是太子妃娘娘,一个皇妃罢了,将来一样越不过她去! 芊凰眸光一寒,暗黑的光线之中,她的瞳眸显得幽黑深沉,完全看不出情绪,眼神倏然犀利,夹杂着一丝冷意:“孟芷菡,你有什么手段,冲着我来好了,何必牵扯进无辜的人。” “无辜?”孟芷菡差点笑出声来,“楚芊凰,你是想显示自己多善良柔弱?同府姐妹之间,难不成还有所谓的感情?” “我的事,没必要告诉你。”芊凰冷冷扬眸,丝毫不在乎对方眼底的讥诮,语气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嘲弄,“怎么,不敢了?难道你只会欺负一个小女孩?” 这明丽的女子立刻阴沉了脸色:“笑话!”星眸中迸出阵阵冷芒,仿佛要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愤,“楚芊凰,既然你迫不及待的要来送死,本小姐自然是成全你。” 这时,牢里的定国公和老夫人已经急得趴到了牢门上,定国公使劲捶着牢门,眼里布满了血丝,朝孟芷菡大声吼道:“孟小姐,你放开晚晚,有什么能耐冲着我来!皇上皇后若真的要处决我们,为什么让你来?我们要见皇上,晚晚绝不是那中种心狠手辣的人!”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芊凰像极了那个人,铮铮傲骨,他没能保护好雪英,难道连晚晚,也保不住了么? “对,晚晚绝不是这样的人!芊兰,你也是国公府的小姐,不能坐视不理啊!”老夫人见孟芷菡太过狠毒,就把希望寄托在了楚芊兰身上,楚芊兰再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三小姐,对晚晚、对国公府,应该有份感情在才是。 第二百一十一章 动用私刑 谁知那尊贵的女子只是冷嗤一声,双眸仿佛蕴了寒冰,使人如坠冰窖,透射出几分讥诮:“坐视不理?祖母,我当初备受羞辱的时候,怎的不见国公府替我出过一次头?我娘亲的惨死,国公府的无情,你当我都没有看在眼里?如今国公府落了难,你又来求我这个‘弃子’?实话告诉你,我就是要亲眼见证,国公府,是怎样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你们所得这一切,不过都是报应!” “孽女……”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应该留下你这个贱种的命!” “国公老夫人还是安静些吧,别误了我们的事。”孟芷菡闻言冷笑一声,慢慢走到芊凰面前,“楚芊凰,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如日中天的明曦郡主,还有机会翻身?别痴心妄想了,几天之后就是你的死期!”红唇微扬,纤手指向楚芊雨稚嫩的脸庞,“这个小杂种,你很在乎她是吧?” 芊凰沉沉的双眸中突然迸射出无尽的怒气,如同暗夜幽冥,直射孟芷菡,后者竟是微微打了个趔趄,难以直视这双妖异的紫眸,妖诡的瞳色中夹杂着几分嗜血的妖红,原本如水晶般清透的紫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仿佛溶入了色泽鲜明的颜料,呈现出紫罗兰般浓艳的紫色。 “……妖怪,妖怪!”孟芷菡突然瞪大了瞳眸,难以置信地死盯着芊凰这双妖诡的眸子,红唇吓得少了几分血色,楚芊兰见状很好地遮掩住眸底的微诧,上前扶住孟芷菡打着轻颤的身子,口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是暗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一双眼睛就把她吓成了这副鬼样子。 芊凰冷眼望着面前的一切,嘴角浮起一丝森然的笑意,星眸恨恨的瞪着孟芷菡,不屑的勾起唇角:“孟小姐的涵养真是令人钦慕,不知太子殿下是否早已看穿了你这张美丽的外表下隐藏的真面目。” 一味的隐忍退让,换来的竟然是对方嚣张的打压迫害,芊凰狠狠捏紧拳头,那妖诡的眸子嵌着冰冷的暗芒,让人看不清里边的色彩,散发着嗜血的肃杀。若她重见天日,定不再隐忍,这些落井下石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无论是眼前的孟芷菡,还是尊贵如皇后,她都不会再退了。 她也有底线,退到了尽头,在面对悬崖绝壁的时候,又怎会再任由旁人掌控。 “楚芊凰,你还真是有本事啊,入了死牢,还有那么多人为你奔波,想必太子殿下整夜未合过眼吧?竟然能牵动两大家族的人,你还真是个狐媚子!”孟芷菡冷哼一声,芊凰刚一被拉到牢门外,她就登时气得脸色扭曲,不过一想到在这里哪怕是芊凰也任她宰割,满脸的怒气就换成了得意的轻笑,红唇勾起,挑眉道:“本小姐今日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就是不知道几日后太子殿下救出来的,是一个美艳动人的美人,还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首了。” 芊凰看起来平静无波的眼眸,顿时有两把钢刀在霍霍磨动,但无尽阴暗的背后,慢慢散出一些光泽。牵动了两大家族的人?这么说,东方曜和东方焱那边也有动作了?东方曜是唯一见过那冒牌货真容的人,这样,她洗清冤屈的几率就会大上许多! 定国公闻言只觉得血气上涌,大声吼道:“你放开晚晚,她是冤枉的!” “冤枉?”孟芷菡恶狠狠地瞪了定国公一眼,却也没敢造次,定国公再怎么说也算是她的长辈,楚芊凰是死罪难免,可定国公不同,他是边关大将,皇上也只是一时气急牵累了九族,一旦边关有个什么闪失,这将门国公还是会无罪赦免,她犯不着去得罪他。 她有这样的顾虑,楚芊兰可没有,在她眼里,定国公府的人都是一样的货色,一副嘴脸。若不是这个父亲太过绝情,她怎会沦落到如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看似风光的皇妃娘娘,背后的辛酸有谁会懂?墨君凌娶她只是形势所迫,何曾对她露出过一丝笑容? 毁容、迫嫁、冷落、羞辱,她把这笔账统统算在了定国公府头上!听到国公府全部下狱的消息,她恨不得火上再浇点油,又怎会出手相助?“父亲。”这尊贵的女子眼神微敛,语气微嘲,“是不是冤枉,父皇自有定断,您还是顾及着自己的身子吧,二姨娘还身怀有孕,这死牢里阴气甚重,可别影响了胎儿,到时候一尸两命,可就晦气了。” 楚芊兰瞪起眼睛,话音刚落,身形已经逼近了芊凰,突然,她一脚狠狠踢到芊凰的小腿上,芊凰一个重心不稳,当即“扑通”跌倒在地。 “贱人!你有美貌又如何,得到月少爷的倾心又如何?这到头来还不是落到我手里任我宰割,我可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易死掉,也太便宜你了,更不够解气。”楚芊兰嘴角勾起阵阵阴冷的笑意,要人人都像语嫣公主那样痛痛快快的死掉,那就真的是太无趣了,一点意思都没有的死法,她可不喜欢,看着最恨的人匍匐在自己脚下祈求一线生机、生不如死,才是她最想看到的。 芊凰一跌倒在地,便冷冷地咬着牙,楚芊兰和孟芷菡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她定会十倍百倍的还给她们。 想到墨子渊等人还在极力找证据以证她的清白,芊凰突然一个警醒,抬眸沉声道:“三皇妃,你滥用私刑,可是月国刑律所严禁的!”她要尽力拖延时间,昨晚匆匆入狱,想必东方曜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到手的这一线生机,她绝不能轻易放弃! 楚芊兰无所谓地冷哼一声,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慢慢走到芊凰面前,一手挑起她的下巴,眼神微微瞟向身后跟着的三名满身赘肉身上又全是汗臭污味的狱卒,红唇一扬,阴冷道:“喂,你们几个,可有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那几名狱卒一听,一个个脸上都泛起淫光,顿时色眯眯的看向芊凰,看得眼睛都快痴了,嘴边流着口水,搓了搓大掌:“回皇妃娘娘,这样的女人可是天仙啊,小的们平日里也就是听说听说,哪能见过啊?” “那,你们想不想玩玩她?反正都是一个罪犯了,早晚死路一条,不如本宫今天就给你们一次机会,既然横竖都是个死,倒还不如便宜了你们几个,也算是一种褒奖了。”楚芊兰话音刚落,芊凰已经满眸愤恨的盯着她,二姨娘和老夫人全都“啊”的一声惊呼出来,定国公府的人都趴到牢门前大喊,连楚芊雨都拼了命的拍打牢门,白皙的小手擦破了好几处,眼泪和着嘶哑的嗓音拼命叫喊着,唯有楚云逸笑得极其的开心。 这个贱丫头,总算是遭了报应,活该!**给这些下贱的男人,就算侥幸释放,她的后半生也算是无望了。楚云逸浑然不觉四周传来的愤恨的眼神,眼底泛着精光,这个三妹还真是做了件大快人心的事! 那几名狱卒立即垂涎的上前,恶心的抹着嘴角的口水,不住点头道:“小的们多谢皇妃娘娘,小的们一定尽心尽力,替公主殿下报仇!” “楚芊兰,我现在明白了,怪不得凌殇不喜欢你,甚至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你那么一眼,因为你的本性他早看穿了,在人前你再怎么装清高善良,本性的丑恶都被他一眼看穿。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还活得可怜!”芊凰妖异的眸子透着一丝暴戾的气息,眼神深如寒冰,浑身罩着浓浓的肃杀和冷戾。 “楚芊凰,你少对本宫大呼小叫,你以为你是谁啊,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还是尊贵无比的太子妃,可以对本宫耀武扬威?本宫告诉你,敢挡本宫路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包括你,也是一样!”芊凰这话算是直接说了个明白清楚,将楚芊兰的心思全都说了出来,顿时楚芊兰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双眸中恨色越盛,心知今日要是再这么纠缠下去,自己原本的优势也没了。 一个将死之人,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她当即恼羞成怒地抬脚上前,一脚就踩在了芊凰白皙莹润的玉指上。 被楚芊兰这么冷不防的踩了一脚,芊凰当即疼得微微皱眉,额上渗出一层冷汗,二姨娘和老夫人领着头,国公府的人一个个都哭闹起来,登时,大牢里哭声震天。 楚芊雨和楚玄璟抱头痛哭,两人哭得撕心裂肺,楚云浩一把揽过二人小小的身体,用身体挡住他们的视线,清晰感觉到两人身体不住的颤抖,哪怕是那次大哥踩在他的手指上,他都没有如此心痛,在五姐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什么做不了…… 堂堂七尺男儿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无力的滋味,拼命捶打着牢门,眼中的阴狠似乎随时都能提剑斩下楚芊兰的头颅。 第二百一十二章 寻曜赶到 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蛇蝎般阴毒狠辣的女人,会是他那无论何时都保持着优雅涵养的三姐姐,他看到的,果然只是浅薄的表象吗? 芊凰强忍着剧痛,另一只手猛地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下了楚芊兰的面纱。 楚芊兰丝毫没有防备,猛地这一下就被芊凰把面纱给扯了下来,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面纱的缓缓脱落,芊凰唇角笑意愈寒,只怕楚芊兰还以为毒性在日益减轻吧,殊不知这毒,是她专门为她配置的,哪怕身体恢复常态,这脸,也绝不可能恢复如初了,甚至……全身的毒素都会转移到脸上,到那时,可就不是一张面纱能遮掩的了。 一副鬼颜瞬间暴露在外,一块块红肿的脓包和溃烂的肌肤狰狞有恶心的展现在众人面前,承受力稍稍差一点的楚芊芊和楚芊颜甚至开始干呕,这……还是女子的脸吗? 想到楚芊兰方才的话,众人纷纷将目光移向满目平静的芊凰,暗暗起疑,这一切,都是她做的?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子,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楚芊兰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容貌会在这里暴露,登时阴冷的目光紧盯着芊凰,嘴角勾起一抹狠厉嗜血的冷笑:“垂死挣扎?楚芊凰,还妄做困兽之斗吗?”她重新将面纱挂好,嘴角勾起一抹阴鸷冰凉的冷笑,眼中浮现出极其毒辣的光芒。 芊凰闻言嘴角有些苦笑的微微翘起,她此举不过就是想拖延些时间罢了,不过看来,楚芊兰比以往要更加沉稳了,当初执意要凌殇留她一命,也许真的是自己错了。 “晚晚,快起来啊,我的乖孙女,起来啊。”老夫人喊得嗓子都哑了,哭得老泪纵横,扔下拐杖不停的捶门,厉声喊着,“孟小姐,虽说国公府没了孟氏主母的位置,但侯府和国公府还是有些交情在的,你私自来死牢,就不怕老候老夫人迁怒吗?” “国公老夫人,你这翻的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孟芷菡丝毫不把她的话当回事,满脸得意,“我祖母,能不能从床上爬起来还是个问题呢。” 她的话,让定国公和老夫人的心齐齐一凉,若不是候老夫人病危,只怕这孟芷菡也不敢如此放肆,难道,这次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吗? 芊凰冷蹙着眉,而此时,楚芊兰已经满目阴冷的狠踩在她的手上,还用锦靴在她手上反复转动,用尽全力去踩、去碾,十指连心,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全身都这刺痛,她的手早已被锦靴踩破了皮,甚至还隐隐有鲜血流了出来,那原本白皙的手指,已经开始溃烂红肿,痛得芊凰眼里噙着热泪,却硬是没叫一声,坚强的模样令人无比心疼。 “哟,还真是细皮嫩肉的,轻轻一踩就流血了呢,这还没上大刑呢,这样,孟小姐,总不能让你干看着,你也来试试,我踩这只,你踩那只,咱们把她双手踩烂了,一来是泄泄愤,二来嘛,看她一会儿还如何反抗得了。”楚芊兰面纱外那一双美丽的凤眸满是寒光,孟芷菡闻言更是十分得意的上前,抬脚就要去踩芊凰的手指。 “芊凰!”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牢门口响起男子极为狠厉的声音,紧急着,声音的主人已经飞速的冲了过来,在冲过来的同时,一双戴着白玉指环的手猛地抓住二人的衣领,猛的一甩,两人当即被甩飞了出去,只听两声闷响,两人的身子已重重的撞到对面的牢门上,然后顺着墙面慢慢滑到地上。 芊凰原本是手握着银针的,想着与楚芊兰拼死一搏,却突然看到熟悉的身影如同踩着祥云般朝她飞过来,待反应过来,那身材颀长的男子已经俯下身子,一把将她抱在怀中,熟悉的兰香,一如既往的白衣翩翩,却是周身溢满了怒意,仿佛燃烧的火球,要将眼前之人吞噬一般。 “芊凰,快,让我看看你的手,她们竟敢对你动用私刑!”东方曜将芊凰紧紧抱在怀里,迅速拉起她肌肤溃烂的手,用随身手绢轻轻擦拭掉她手上的血迹和污渍,掏出身上的玉肌膏,将那冰凉的膏药一点点轻轻涂到芊凰的手背上,每一个动作都极其的温柔,眼里带着浓浓的担忧和自责,“对不起,我来晚了,当初若是我能快些除掉她,你就不会落到如今地步了。” 说完,他墨黑色的眼眸冷地晲向看向楚芊兰,薄唇冷启:“念你是皇妃,本少给你几分脸面,带着你旁边的人,滚出大牢!” 楚芊兰此刻只觉得背脊像是快要撞断一般,迅速由身边的宫女扶起身来,边上的孟芷菡嘴里则喷出一的口鲜血,不同的是,前者眼中,露出几分惊恐。 如此冷冽的眼神,令她想起明珍转述的话,冉清风擅自出府抛头露面,遇到的俊美公子,还有他刚才说的话,难道,那位公子就是…… 失算了! 楚芊兰狠狠的敲了下头,悔恨之意溢于言表,她原以为冉清风没见过什么世面,大街上看到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就称俊美,再加上听明珍说那公子瞳眸并非血红色,也就没多留心,谁曾想……会是东方少爷?! 谁也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东方少爷出手会如此很辣,连定国公都怔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开口,更别提是在一旁张大嘴巴眼珠子都快鼓出来的楚芊颜和楚云逸了。 不单是楚芊兰,连孟芷菡都知道,在这个时候惹上东方少爷不是明智之举,于是两人在宫人的搀扶下,也顾不得有多狼狈,跌跌撞撞地就溜了出去,孟芷菡更是抬腿就想逃,因为她实在害怕东方曜那过分骇人的眼神,他那眼神就像是野豹一般,让人根本不敢在这里久呆,生怕下一秒就会丧命于此。 那几个满身赘肉散发臭气的男人见状哪还敢久留,生怕眼前的男子二话不说就要了他们的性命,赶紧跟着趔趔趄趄地就逃了出去,连头都不敢回一下的,也别说再惦记着什么美人了,能留住这条命就算是不错的! 东方曜心中的怒意怜意翻滚不止,宛若潮起的浪潮,荡起一波一波的大浪,亲自撕下自己衣袍的一角,给她包扎好上了膏药的手,一言不发。 “寻曜……”芊凰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抬眸望进的是一片柔情中夹杂怒焰,怒火中又带着伤痛的墨色海洋,心里又感到十分欣慰,每次自己最危难的时刻,总是他及时出现化解危机,这次也一样,若不是他提前告知,只怕自己现在还摸不着头绪。 她怎么会怪他。 半晌,一声叹息才从这满脸自责的男子口中婉转流泄而出,他墨色的眸子深深凝视着她,墨玉似的黑瞳中透出来的光彩,显得格外清亮:“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已经在加派人手寻找那姓冉的女子,事发的难以预料,相信她还没来得及逃离京城,现在子渊派出的人马和我们的人手已经将京城封锁,绝不会给她逃出城的可趁之机!” “你的意思是,把人手全部派在了封锁城门?” “没错,只要她想逃出城门,就必定会被我们擒拿。”东方曜轻轻松开她的手,颔首道。 芊凰凝神思索了片刻,继而问道:“京城共有几个城门?”这点她还真不清楚。 “……仅此一个。” “绝无其他出城的道路?” “这……”东方曜似乎迟疑了片刻,随即眼眸一亮,“还有一条,是运粮道,你是说……” “我猜,她会从运粮道设法逃出京城。”芊凰淡淡的启唇,紫色的瞳仁里面闪烁的晶亮光彩,睿智明亮。运粮道……确实是个好办法,“如果昨日就动身,想必如今已经出城了。” “那……”东方曜怔了一怔,没想到他们严加封锁城门,竟还是让那冒牌货逃了?这月国之大,找一名女子宛如大海捞针,要从哪里去找?“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办法……”芊凰喃喃了一声,眼底含着几分复杂的色彩,如果她是那个冒牌货,她会往哪跑? 运粮道,逃出京城,幕后主使…… 事已至此,幕后主使绝不会留下这个祸患,那么杀人灭口最好的地点和借口就是…… “去军营!沿着去军营的路走,一定可以抢在他们之前截获她!”芊凰眼前一亮,灵光一现,幕后主使想要杀人灭口又不引人怀疑,必定会将人带到人烟罕见的地方,运粮道……若是将人秘密送到军营,然后对外宣称此女心机不正,混入军营别有意图,杀人灭口自然是名正言顺。 在离京城甚远的边关,哪怕是杀了这名女子,消息也绝对传不会京城,就算他们听到风声,七日之限只怕早就已过,到那时哪怕她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得不含冤而亡了。 好狠毒的心机,一步一步,竟是连她都算了进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牢坍塌 “事不宜迟,寻曜,你尽快通知太子殿下和凌殇,让他们派人去堵截,一定要赶在幕后主使的前面劫下冉姑娘。”芊凰缓缓的勾起笑容,眼神清淡凉薄,仿佛刚才的羞辱都不曾发生过一般,一双美眸缱绻荡漾,“不用担心我,不会再有人来找麻烦了。” “可是……”话虽如此,可经历了方才的事,让他怎么还放心得下?东方曜薄唇紧抿,敛了敛两排纤长的睫毛,漂亮的凤眸里流光潋滟,一脸关切的看着芊凰,在对方执着的逼视下,还是妥协了,“你照顾好自己。”不得已慢慢退后几步,他明白此刻要以大局为重,那冉清风一日找不到,芊凰就多一日的风险,伴君如伴虎,谁知这月皇会不会出尔反尔。 那些情绪最终化为一句话,从男子的薄唇中吐了出来,芊凰莞尔一笑,故作轻松地用受伤的手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告诉他们,不用记挂我的情况,我多少还是能自保的。” 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挂着淡雅恬静的笑容,如一朵雪莲傲视独立绽放在雪山之巅,哪怕是身在牢狱,也是独有一番风华。 东方曜本就自责不已,如今这么一听,心中是想训斥几句又舍不得开口,索性伸出纤白玉指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点,略显无奈:“怎么还没有长教训,别人这是在关心你,你要是能自保,刚才还会发生那档子事吗?也学会适当依赖下别人吧,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看着她微微垂下头若有所思的模样,东方曜猛地一顿,觉得是不是自己话说太重了,忙急着改了改口,“不过,有些事还是要靠你自己的,说不定这次是因祸得福,让你看清了一些人的面目呢?” “噗嗤——”芊凰终于还是忍俊不禁,一双朱唇含着轻笑,那双清澈透亮的水眸望着东方曜,柔声道,“寻曜何时也学会敷衍了?” 这玩笑似的打趣,让死牢这种阴森的地方也平白添了几分轻缓,定国公府的人纷纷感激的看着东方曜,心想着若不是他的出现,晚晚说不定就糟了秧了,那里还顾及两人是不是合礼数,能活下来就好了。 东方曜自知说不过她,干脆话锋一转,说上了另一件事:“就在昨天,瑞皇和柔皇后离开了月国。” “回国了?”也太快了些。一提到司徒瑞的名字,芊凰嘴角的笑容就慢慢地敛了起来,美眸中的笑意一点点退去,剩下一片清冷的平静,不夹杂一丝情绪。 “兴许是,除了他,飞羽国的皇子和隐家少爷也均已回国。”东方曜说笑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这里还有国公府女眷,朝廷的事不好在这里说,好在两人相处已久,早已培养出了默契,他这么稍微一点,芊凰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飞羽国与月国交好,不会做出不利的举动,可云国就不同了,若说司徒瑞回国后只会静观其变,只怕连她都不信,月国的边关,势必不会安宁,战乱祸及的只会是无辜百姓,她必须尽快洗脱冤屈,去打乱司徒瑞的计划,岂能坐等着看他春风得意! 待众人回过神来,东方曜已经大手一挥,身后的几十名侍卫瞬时上前,将牢房紧紧围住,那跟进来的柳凌已是满头大汗,一边是三皇子,一边是东方少爷,他在中间两面夹击,当真不好过,哪一个是他得罪的起的? “柳大人,如果明曦郡主有了任何的闪失,你就等着摘掉你的项上人头吧。”东方曜冷然说完,将身上的狐裘披风解下来,亲手披到芊凰肩上,看她的眼神充满担心和关切,“披好,别受了风寒。”见她点了点头后,这俊美的男子才不得已的走出牢门。 柳凌这才伸手擦了擦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赶紧派狱卒守在边上,这下子,他可是谁也不敢放进来了,而且有东方少爷带来太子的人守着,除非对方是皇上或军队,否则根本就不可能闯进来。 太子殿下的侍卫,可不是吃干饭的。 老夫人见东方曜走后,立即走到芊凰面前,满目欣喜道:“晚晚,你不用担心,说不定那冒牌货很快就会被抓住了,咱们很快就有救了,一定要放宽心,啊。” 说到这里,二姨娘听了已经泣不成声,对面的定国公则是心如刀割的大声嚷道:“那可恨的冒牌货,要不是她在背后使绊子,怎么会连累晚晚,还有兰儿……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她会如此歹毒。” 芊凰冷沉着眸不说话,眼底却是夹杂了几分愧色,若不是受她牵连,祖母一把老骨头,怎么会尝这一次牢狱之苦?雨儿璟儿都还小,也不知道这寒气会不会侵体,还有二姨娘腹中的孩儿,若是因她有了什么闪失,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那背后的人实力实在太强劲,她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这个冉清风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还有这一连串的阴谋,好像早就设计好似的。 楚芊兰……会有这么大的能力吗?还是说……有轩辕玦在暗中支持着? 而这边的东方曜,在策马踏出死牢不远的时候,突然前方同样策马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清冷的笑意,血红的凤眸,玉净的脸颊带着几分急切和微怒,想必他得了消息,也是急急的赶过来了吧。 “殇。” 月凌殇见了他,也急忙俯身下马:“东方兄,可是来看望晚晚的?” “正是。”东方曜微微颔首,打量了片刻月凌殇略显疲惫的脸庞,一抹幽光在眼底闪过。 月凌殇薄唇紧抿,这才放下心来,紧跟着问了一句:“她可还好?”都怪他借着飞羽国皇子的身份不好出手,否则皇后的人怎么可能在他眼前带的走晚晚。 “若是我再晚一步,说不定……”东方曜脸上露出几分怒色,他并没有打算瞒他,就算他现在不告诉殇,芊凰也一定会说出实情,何必说那种一拆即破的谎。 “竟然这样……”月凌殇正准备重新上马,突然两人同时听到一阵“砰”的巨响,紧接着,在二人转身的瞬间,便看到死牢中的几间牢房哗地爆炸开来,一块块石砖朝四处飞射出来,一片片碎瓦四溅飞散,芊凰她们所在的牢房……坍塌了! “芊凰!” “晚晚!” 二人在看到大牢坍塌的时候,俨然不再去考虑什么下属,什么身份,什么贵体了,心中只有芊凰一人,想到这里,二人几乎同时策马上前,身后的侍卫害怕主子出事,纷纷跟上去。 这时候,大牢门口未被波及的人一个个都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狱卒们率先往外边跑,为了躲瓦片沙石,里面隐隐可见牢门大开,无数的犯人大规模的涌了出来,远远的,东方曜看到那大牢莫名起火,凶猛的火势直往天窜。 看到这一幕,他迅速下马,几乎要咬碎一口钢牙,也顾不得什么身份,朝大牢里声嘶力竭地吼道:“芊凰!” 他双眸已经极尽通红,月凌殇更是好不到哪去,一双本就妖异的血眸更加妖诡,嗜血的寒意装点起黯淡的瞳眸,滔天的怒气几乎要席卷全场。二人不顾一切地就要往坍塌的牢房和危险的火场里面冲,后边跟过来的惟妙惟肖和残影见状,立即上将抱住自家主子,大声道: “主子,你不能进去啊,里面已经塌了,还着了大火,你进去会没命的!那火势已经烧得那么大,肯定早就被人埋了火药,浇了松脂油,他们事先早就有了准备,可能为的就是杀明曦郡主,你不能往火坑里边跳啊!” “滚开!”东方曜此时双眸布满阵阵血丝,强劲的内力外泄,直接震开了惟妙惟肖,此刻,他已经顾不得火势以及瓦片砖头坍塌下来的危险,眼里遍布着暴怒的戾气,乌黑的眸子深冷如刀,身形一动,已经不顾一切地迅速跑了进去。 “主子!”惟妙惟肖欲跟上,无奈火势凶猛,不敢上前,此刻月凌殇早无耐心,一掌击开了残影仍欲阻拦的身形,跟着东方曜就往里面冲,身上什么防火的都没有,俨然是不要命的架势。 正在这时,死牢外面的石门啪地碎落到地上,杂乱的大石块把大牢的门彻底挡住,里面隐隐有犯人们痛苦的叫嚷声和嘶吼声,大牢门被挡住,其他地方又到处是火苗和砖瓦,这死牢还修得十分牢固,别的地方绝无可能入内,东方曜和月凌殇想都没想便哗地抽出剑来,二话不说将地上的石头狠狠挑开。 后边的残影等人一个个都急得发抖,却也没法上前帮忙,感觉到这样速度实在太慢,月凌殇暴怒的瞪着眸子,迅速俯身在地,看了一眼东方曜,语气冷然:“现在唯一的办法,和我一起用内力,把这些石块震开!” “好!”东方曜扔开宝剑,二话不说双手抚上石块,两人同时发力,强劲的内力眨眼间击飞了无数落石。 第二百一十四章 患难真情 没几下,牢门前的石头就被他们震开,里面早堵得快奄奄一息的犯人全都拼了命的往外冲,月凌殇一眼就看到了正跟着人流往外拼命跑的定国公和老夫人,他们身后还跟着二姨娘等人,几人都是满脸的乌黑,呛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东方曜二人对视一眼,纷纷朝人群观望,却始终没看到芊凰。 月凌殇一把扯住定国公,急道:“晚晚呢,她在哪里?” “月少爷,东方少爷,求求你们,快救救晚晚啊,牢房坍塌,晚晚为了让我们先出来,自己晚了一步,谁知道让楚云逸那个孽子给推了回去,眨眼间牢房火光四起,我们根本没办法啊!”二姨娘一边大哭,一边不顾形象地大叫起来,定国公刚才为了护着她腹中的胎儿被一块木头砸中,身受重伤,她是护着老夫人爬出来的,根本就无处接近五小姐啊。 她这条命,本来就是五小姐救的,要是五小姐此番出了什么闪失,她就算是不顾国公府的子嗣,也要一头撞死随她而去了! “月少爷,东方少爷,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无能,没本事把晚晚从火势里抢救出来,求你们进去救救她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这时候,定国公已是扑通的一声跪在二人面前,那双腿处满是血迹,国公府的人除了二姨娘外都浑身是伤,要他这个样子亲自救晚晚出来,确实是困难,以晚晚的性子,也一定不想拖累他们。 “楚云逸……”月凌殇一口钢牙近乎要咬碎,眼神无比凌厉,眉毛狠狠拧起,恨不得将眼前贪生怕死的楚云逸一把掐死才好! “月少爷,月少爷,我,我也是一时情急啊。”楚云逸惊慌失措地跪下身来,不停地磕头,完了,完了,要是让这具煞神惦记上,他一辈子就毁了!楚芊凰啊楚芊凰,你这个害人精,快死了还不让人安生! 月凌殇闻言咬牙切齿的怒吼了一声,东方曜更是恨得牙齿都快咬酸了,哪里还管眼前之人是谁,立即从腰间抽出匕首,生生的砍了下去,随即一股血流从楚云逸左手间冒了出来,楚云逸痛吼一声,亲眼看着自己的小指在东方曜挥手之下齐根而断,随后被人狠狠的踩到了脚底。 “楚云逸,这只是一个小教训,等本少把芊凰救出来,再找你算总账,她身上有一处伤痕,你就要断一根手指,手指砍完了还有四肢,楚大少爷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什么是凌迟吧?”此时的东方曜哪里还有往日温文尔雅的气息,一双墨瞳恍若鹰隼般阴鸷无情,看着他断了的小指,嘴角冷勾。 当即脚尖一点,抢过一名狱卒手里的两桶冰水,递给月凌殇一桶,另一桶哗地全部浇在了身上,又将厚实的披风塞进水里浸湿后披在身上,什么也不顾了,如同一道闪电般冲进火场。 外边的惟妙惟肖见此情景,急得大声呼喊:“少爷,你不要命了?!来人啊,快冲进去,快救少爷啊!” 少爷可千万不能有事,少爷一有事,他们的重心就全没了,少爷贵为两大家族的继承人,是何等金贵的身体,竟然为了明曦郡主,做到这样的地步…… 月凌殇同样冒着滚滚的浓烟冲进火场,四周火舌到处乱窜,隐隐还有坍塌的石头落下,一不小心就会被砸伤或是烧伤,两人一冲进火场便被滚滚浓烟包围,看不清对方的身影。 东方曜此刻什么都不想思考,难得暴怒的凤眸已经噙上了点点泪光,急切大声喊道:“芊凰,你在哪,芊凰!回答我啊!” 这时候,他面前已经是乱成了一团,四周不时地有落石纷乱落下,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脸颊都被热气燃烧起来了,杂石乱落,火势凶猛,根本就分不清哪里是哪间牢房,眼睛呛得快要睁不开了,此时他心底只有浓浓的自责,要是他刚才直接把芊凰强行带走,或是再留下来陪她一会儿,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都怪他太麻痹大意了!竟然连人事先泼好了松脂油,埋了火药都没有察觉! 月凌殇跌跌撞撞地胡乱跑,他根本不清楚大致方位,只能靠着直觉往火势渐小的地方跑,他的心撕裂般的痛,眼里好似闪过一抹更幽深的红光,此刻是不顾一切地朝前面冲去,一边冲一边大喊:“晚晚,你在哪里?你要撑住,我来找你了!”一开口,就有无数浓烟入鼻,呛得人缓不过气来。 “咳……咳……凌殇,寻曜……”正在这时,对面的一堆乱石中,突然传来一阵细若游丝的声音,月凌殇一听,立即辨出这就是晚晚的声音。 听到这里他心中大喜,当即回道:“晚晚,别怕,我来了,别害怕!” 与此同时,东方曜也听到了这声呼唤,一颗心高高悬起,痛苦地闭上眼睛,看着面前堆得高高的落石瓦片,简直不敢想象芊凰就被压在下面的情景,想到这里,他直接就扑了上去,双手就那样搬那些还散发着热度的石头,顾不得掌心传来的麻痛,拼尽全力搬这些石头。 可没几下,他两只手就挖出了鲜血,另一边月凌殇循着芊凰微弱的声音也寻到了这里,二话不说站在东方曜身边跟着搬,这两个曾经高高在上的金贵男子,如今却浑身是伤是血,连手指都挖出了血,仍然在搬那些石头。 “凌殇,寻曜……我在这里。”芊凰眼里抑制不住地迸出滚烫的泪水,刚才发生坍塌时,父亲当场就被落石砸中,幸好牢门被孟芷菡事先打开了,否则她们根本连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可就在混乱之中,楚云逸在跑的时候突然推了她一把,把她往落石最多的角落里面推,大片石头落到地上,强行堵了她的路。 楚芊雨楚玄璟等人哭着喊着的不愿意离开,直到她拿着那把匕首指着自己,喝道要是她们不走,自己就死在她们面前,几个人这才含泪的跑了出去。 她不怕死,只是恨自己没报完仇就遇到了这人生的一大低谷,幸好她呆的地方横着一块大石板,她眼疾手快的拿了过来,上边掉下来的落石才没砸中她,她如今不过是轻微擦伤罢了。 但这具身体到底还是娇生惯养,周围急剧上升的气压和滚滚浓烟令她透不过气来,几次差点昏厥,总算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看着东方曜和月凌殇在上边挖石块的样子,芊凰难受的支起身子,努力将头抬起来,擦拭着眼角止不住的泪水,当她看到双手都染满鲜血的二人时,心中溢起浓浓的感动和心疼:“你们放心,我没有受伤。” “傻瓜,都怪我,要是我早点带你出去,就不会如此了。”此时的东方曜,眼里透着浓浓的懊悔和自责,他咬牙将面前的石块全部挪开,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脸上竟然挂得有些泪痕。 “要是我能早点赶到,你也许就不用吃这些苦了。”看到心仪之人就在眼前,月凌殇已经不顾手上的疼痛,咬牙将面前的石块全部推开,又迅速上前,将横在芊凰身上的那块石板一掌击碎。 一击开后,两人迅速上前,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同样满眼的宠溺、关切和担忧。 正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芊凰感觉头上的房顶已经摇摇欲坠,月凌殇见状,和东方曜对视一眼,一把抱起芊凰,然后由东方曜护着,三人迅速朝外边跑去。 被两个人如此保护,芊凰尝到从未有过的关心,这世间,竟然还有人愿意为她生,愿意为她不要命,她闻着他身上清淡的莲香,紧紧依偎在他怀里,同样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护着他们身边的东方曜。 没几下三人就已经冲破了阻碍,冒着火苗落石,不顾一切的冲到大牢门前,这时候,身后的牢房顷刻坍塌。 “晚晚,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月少爷,东方少爷,你们怎么样了?”定国公和老夫人立即朝三人走去,定国公瘸着一条腿,后边的楚芊雨楚玄璟一个个都哭着冲了上来,惟妙惟肖和残影立即拿来新的衣袍,给他们的主子穿上。 二姨娘更是眼泪汪汪的看着芊凰,刚才她们逃出来时,五小姐硬是不让她救她,怕拖累她,怕连累孩子,这么善良的人,她已经想清楚了,哪怕日后有人拿她的亲生骨肉威胁,她也一定要拼死保护五小姐! 月凌殇冷眯起凤眸,扫了眼已被火舌吞噬的大牢,朝芊凰坚定道:“晚晚,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鬼地方!” “不行!”东方曜立刻面色严肃下来,冷道,“如今逃了,只会让皇上觉得晚晚畏罪潜逃,不论逃到何处,都没有好结果!” “寻曜说得对。”芊凰微微点了点头,“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冉姑娘,只要找到她,就可证我清白!” 见二人如此坚持,月凌殇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艰难的点了点头,拉着芊凰的手却是更紧了几分:“那我们先去找子渊,可晚晚如今的身份,如何将她带走?”大牢已毁,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心得下再把晚晚放在这里了,可若想现下将她带出城,也同样不是什么良策。 “两位少爷放心去找太子殿下吧,槿华可在此陪着芊凰妹妹。” 第二百一十五章 错认清风 正在这时,一道温婉的声线从三人后方响起,芊凰心里微微一紧,转过身去果然见容槿华一袭素衣,面露忧色地朝这边款步走来。 月凌殇倒也没迟疑,直接点了头,他知道容二小姐和晚晚关系甚笃,与她在这里,兵部尚书嫡女的身份,想必也无人敢伤晚晚半分。 “那就有劳容二小姐了。”东方曜微微拱手言谢道。 容槿华忙摆手:“东方少爷不必言谢,芊凰妹妹是槿华的朋友,槿华本就是来看望她,不过是做些自己能帮得上忙的事罢了,两位少爷还是快快前去与太子殿下会和吧,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事不宜迟,有容槿华在,两人也算彻底放了心,当即光刃一闪,眨眼间身形已在数丈之外。 惟妙惟肖和残影对视一眼,本本分分地站到了芊凰身后,主子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就是让他们保护明曦郡主,若是再出什么差池,只怕他们都要提头来见了。 “芊凰妹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两人刚一走,容槿华就耐不住性子开始询问,“你不知道,我一听到消息都吓坏了,诛杀公主牵连九族,这哪一个和你挂得上边?可偏偏都落在你头上了。” 芊凰逃过一劫后心思也慢慢舒缓过来,嘴角重新挂起恬静的笑容:“槿华姐姐莫急,我从头跟你说……” “那你可真得好好跟我说说,我急得差点就去求父亲上书皇上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 城外,待搜查的暗卫远去,那容姿绝世的女子才一脸惊魂未定地从草丛里走了出来,远眺着渐远的京城,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逃离了京城,太子殿下派出的暗卫一波接一波,若不是小姐派来的人指引,只怕她早就被抓回去了。 “冉姑娘。”一名暗卫凭空出现在冉清风面前,“你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主子答应还你一个安定的生活。” “当真?”冉清风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不敢置信地握住暗卫的双肩,红唇打颤,“这位大哥,你是说,小姐肯放我自由?”怎么会?她本都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就等着和小姐派来监视的人殊死搏斗,给自己赢得一线生机,可现如今…… “自然当真。”只不过,那安定的生活,要在你死后享受了。 正当冉清风长舒了一口气准备道谢时,突然一道银光骤现,好在她也不是太过娇弱的女子,心头当即一凛,立即就地朝左侧滚去,一柄银光锃亮的利剑,夹杂着凌冽的杀意,直刺入草丛边的土地之中! 只见眼前的男子手执长剑,身形诡异,冉清风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知道眼前之人已动了杀意,如今只可智取不可硬拼,于是缓缓上前一步道:“暗卫大哥这是做什么?若是求财,小女子定不会吝啬双手奉上,只求大哥饶我一命,还我一个平安。”说着,她便慢慢地将头顶的金簪摘了下来,极为缓慢的递了上去。 暗卫双眼微眯,看不出来,这看似柔弱可人的冉姑娘,竟然也会武,方才他一剑刺空,就足以说明她武功不算弱,他必须格外小心,不可辜负主子的任务! 他步伐小心谨慎,一步步靠近过来,冉清风眼中眸光微动,也是蓄势待发,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待到一步之遥时,两人几乎同时出手! 暗卫手中之剑直直朝冉清风刺去!这满目惶恐的女子侧身一避,这才堪堪躲过一剑,索性狠一咬牙反手一击,金簪狠狠地刺入了暗卫的手臂! 暗卫痛得大叫一声,肩膀处顿时血流如注,手中宝剑都差些落地。 冉清风知道自己实力不足,便飞快后退,想不到小姐看似一片善心,确实派了这样一个人来要她的命!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也必定是小姐一早算计好的,连她这枚棋子,也一并算了进去! 暗卫痛苦地捂住伤口,缓缓起身,眼中狰狞之色暴现,他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个冉姑娘!索性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他将剑慢慢交至左手,浑身散发出惊人的杀意,飞身一跃,便直朝冉清风面部刺了过来! 冉清风心跳立刻漏了半拍,她已然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了! 眼看凌厉的剑气已经到了面前,她绝望的合上了眼眸,她这就要……去陪冤死的家人了吗?可她大仇未报,有何颜面去面见父亲? 突然耳边风声陡起,呼啸而至,身子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清雅的女子心里一紧,微微一动。难道……是他?他来救她了……然而当她睁开瞳眸时,眼前的却是一张无比陌生的面孔。 不是他……冉清风满目的希冀瞬间灰飞烟灭,下意识地推开了眼前之人,落寞的背过身去。那位公子,不知可还记得她,可否……在找她? 就算是在找,只怕也是为了给那个叫芊凰的女人洗清冤屈吧,那个叫芊凰的女人……可真是幸福,有那样优秀的公子陪伴,而她,却在经历了如此短暂而美好的梦境之后,被远远遗忘在了脑后。 为什么? 上天……到底还是不公平的。夺去了她无辜家人的性命,夺去了她选择自由的权利,如今……还夺去了她做梦的权力,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梦也好啊,可以不再是那些嗜血的荒芜,她多么希望自己的梦里……可以多些花海水田、多些桃源仙境,最重要的是……可以有他。 司徒瑞脸色微微有些不愉,在他看来,这名女子能够得到他的重视,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然而当视线落到那张熟悉得令人发狂的脸上时,满腹的不悦瞬间随着诧异烟消云散。 楚芊凰?怎么是她? 即便回国得早,他也是清楚的,明曦郡主楚芊凰杀害公主,株连九族!可眼前的女子虽衣着狼狈,可一身的风华却是丝毫未减,珍珠般细腻的肌肤,眉若远黛,唇若含丹,一双美眸含着盈盈若水的光泽,可是……总有什么地方令人感到奇怪。 “明曦郡主,怎么是你?”司徒瑞反手把正欲逃走的冉清风拉了回来,炙热的视线仿佛要穿透她的躯体,在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上流连,内心波涛澎湃! 如今出逃的她恰好被他所救,这莫非……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那原本气势汹汹的暗卫见状也不得不忌惮几分,打量着眼前气势凌厉的男子,最后落在对方那明黄色的龙袍上,最不可能的猜测还是应验了。 “瑞皇陛下莫要认错了,这名女子并非明曦郡主,只是个冒牌货!” “哦?”司徒瑞当即危险的敛起鹰眸,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还是那袭熟悉的华服,高高绾起的发丝有些松散,精致的容颜看不出半分易容的痕迹,眼底慢慢染上了怒色,“你在戏耍朕?她是不是明曦郡主,朕一看便知!” “可是瑞皇陛下……”暗卫真是有苦难言,主子的计划不能擅自泄露,可如今瑞皇陛下真真切切地把眼前之人认成了明曦郡主,他难道能说自己就是为杀她而来的?那不是把首级往对方剑尖上送吗? “……陛下。”冉清风被这一句“瑞皇陛下”惊了一跳,随后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气势卓越的男子,暗暗有了主意,随后衣袖微扬,悲悲切切地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哭得梨花带雨,“明曦……是逃出来的,这位大哥不知为何一路追杀,还望陛下为明曦做主啊!” 眼前娇滴滴的美人哭得楚楚动人,司徒瑞怎能不心动,忙上前将她扶起,目光如刀般划过暗卫的脸,转眼间银光一闪,一柄匕首就贯穿了胸膛—— “没事了。”他紧紧揽住她,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看这极其血腥的一幕,语气无比温柔,“若你还不解恨,朕就派人把他带回去五马分尸,可好?” 冉清风身体抖了一抖,下意识地说了一声“不要”,迎着对方渐转怀疑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出声辩道:“明曦的意思是……此人并非真正的幕后主使,杀了他……只怕也无济于事,陛下带着他,只怕有损圣颜……” “还是你想得周到。”司徒瑞丝毫不加怀疑,见对方对自己的接触没有露出一丝排斥和厌恶,更加笃定她平日里的清高冷漠都是欲拒还迎的把戏,如今失了势,还不是巴巴地投进自己怀里? 他心中愈发得意,正欲揽着眼前心仪的女子上轿,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无比讥诮的声音:“皇上当真圣明啊,爱江山,更爱美人!” 冉清风浑身一颤,不用回头也知道,敢和传言中的瑞皇陛下对着干的女子,只有一个…… 就是云国当朝皇后,沈芊柔! 见冉清风被瑞皇一脸宠溺的护在怀里,沈芊柔浑身上下的戾气都爆涌出来,若不是当着这么多的侍卫和皇上的面,她早就上去给她一个耳光了!原来她竟是如此放荡下贱的女人,她早就听闻月国太子心仪于楚芊凰,未曾想她竟私自出城勾引皇上!难道她看不上月国的太子妃之位,想要做云国的皇后吗? 痴心妄想! 第二百一十六章 露出马脚 见冉清风被瑞皇一脸宠溺的护在怀里,沈芊柔浑身上下的戾气都爆涌出来,若不是当着这么多的侍卫和皇上的面,她早就上去给她一个耳光了!原来她竟是如此放荡下贱的女人,她早就听闻月国太子心仪于楚芊凰,未曾想她竟私自出城勾引皇上!难道她看不上月国的太子妃之位,想要做云国的皇后吗? 痴心妄想! 冉清风清晰的感到身边男子身形一僵,随即磅礴的怒气便倾泻而出,立即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顶奢华的玉轿被无数侍卫护在当中,紫色珠帘从轿顶一泻而下,耀眼的明黄色纹路布满整个轿身,淡黄色的窗布随风摆动,无比奢华。 轿上的女子一袭大红凤袍,目光怨毒愤恨,那模样瑰姿艳丽、艳冠群芳,姿色比月皇后高出去不知多少个层次,尤其是眼底那淡淡的寒光和不屑,把她本就张扬的气场衬得更加强大。 在她打量沈芊柔的同时,她也在打量眼前这个“芊凰”,可以说,楚芊凰是除去岚妃以外她见过的最美的女子,眼底也微微闪过一分暗芒,楚芊凰给人带来的感觉除了惊艳,便是那难以接近的清冷。 而眼前的女子,虽容貌瑰丽,身上却是多了几分娇俏,少了几分傲气。 沈芊柔打量了冉清风一眼,立即将目光移开,想到方才那名暗卫说过的话,“她不是明曦郡主”,不是楚芊凰,那她是谁?处心积虑接近皇上,又有什么目的? 还不等她出声,司徒瑞已然朝她不屑地冷哼一声:“朕救谁宠谁,还由不得你来置喙!”他紧捏指节,拳头青筋暴裂,眼底已是满满的冷意。 不识好歹的女人!若不是动不得沈家,他岂会容这样一个无所作为的女人坐享皇后之位两年之余?! 沈芊柔冷眼睨了眼旁边的司徒瑞,示意侍卫让出一条道来,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下轿撵,兴味索然的看着面前的冉清风,目光犀利阴冷,似刀锋剜心般锋利:“楚芊凰,本宫从不否认你模样生得极好,可惜有本宫在,你无论如何,也进不了宫。” “臣女并无进宫之意,还请娘娘明鉴。”冉清风故作不卑不亢之态看着沈芊柔,她的大红凤袍很是惹眼,上面用金钱勾勒出几株牡丹,头发梳成流云髻,肌肤光洁白皙,额间荡着几串流苏穗子,面容姣美,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倒是个艳冠群芳的女人。 “没有这种心思最好。”沈芊柔明显不相信她的话,双眸戒备地紧盯着冉清风,终于让司徒瑞恼火起来。 “够了!”这尊贵的帝王冷冷一喝,怒道,“皇后,朕尚且还在这里,你当朕不存在吗?!” “臣妾怎敢。”沈芊柔脸上透出一抹讥讽的笑容,竟毫不示弱的回了过去。 这一句话气得司徒瑞够呛,他倒不曾想,沈芊柔也会有违背他意愿的一天! “好,好,好啊!”他怒极,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真是长本事了啊,他的圣威,人人都可以触犯了么?! “陛下……”冉清风及时的拉住了司徒瑞,虽不知道那个楚芊凰跟柔皇后有何过节,但她毕竟与他二人并不熟稔,还是少招惹些是非了吧,“皇后娘娘想来也是情绪不稳……” “呵呵,有点本事啊,可惜,你也不过生了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巴而已!既然皇上如此固执,下次见到本宫,奉劝你还是绕道走吧!别让本宫一时情绪不稳,忍不住除掉你!”沈芊柔话语刻薄,丝毫不把一边的司徒瑞放在眼里,坦然登上玉轿,似笑非笑地睨了冉清风一眼,命令起驾。 这女人……疯了不成?!司徒瑞脸色很是难看,他还从未被沈芊柔下过面子,还是在心仪的女子面前! 思虑至此,他捏了捏拳头,这才微微转过头来,歉意地冲着冉清风笑笑:“让你见笑了,柔儿她……想必也是情绪不大好。” “无妨。”冉清风不卑不亢地抬起头来,眸底一片明澈,像极了平日里虽清冷却不失优雅的她,“皇后娘娘千金贵体,明曦怎敢见笑,倒是明曦思虑不周,触犯了娘娘凤威。” “这怎么能怪你。”司徒瑞立即怜惜地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尽情享受着美人在怀的优越和舒心,嘴角扬起一抹难得宠溺的笑容,“能在这里和你重逢,想必,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芊凰,我在宫中对你说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见芊凰对他的态度不再是冰冷厌恶,司徒瑞愈发笃定自己带她回宫只是时间问题,鹰眸中当即迸射出无比璀璨的光辉,仿佛光芒就在眼前。 “这……”什么?冉清风低下头很好的掩饰住眼底的茫然无措,她根本不知道瑞皇陛下和楚芊凰说过什么,这让她如何回答?可若是提出疑问,定会露出马脚令对方怀疑,暴露了身份,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芊凰?”司徒瑞并不是能被喜悦冲昏头脑之人,见对方久久沉默,他就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一大团异常的举动在脑海中徘徊不定,原本温柔似水的眸底渐渐凝上了冰霜。 “哦,陛下,我……已经考虑好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提议,但事到如今也只有赌上一把了!冉清风微微垂下头,双手绞着裙摆,一脸的羞涩,这样的神态令司徒瑞唇角一勾,头微微低了下来,温热的气息喷在脖颈,带着一阵陌生的战栗。 “那……朕现在,就可以带你回宫了?” 什么?回宫?!冉清风一下子懵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瑞皇陛下,是想带楚芊凰回宫?可她一旦离开月国,身份就有泄露的危险! “陛下,我……”“不必担心。”司徒瑞见她无比慌乱,还以为她是在担心沈芊柔的话,当即唇角挑笑,一手将她揽到怀里,下巴在女子头顶轻轻摩挲,淡淡的清香冲进鼻端,却是没有了平日的心动。 这是…… 司徒瑞眉心不着痕迹的蹙了一下:“你身上的香气……” “怎么了?”冉清风不明所以地嗅了嗅衣袖,一脸茫然,“没有什么异常啊。”和她平日里用的香料一样,有什么奇怪的吗? “没事。”司徒瑞脸色变了一变,心里暗暗起了疑心。如果说容貌可以肖似,这香气,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模仿的,难道眼前的女子,当真有什么古怪?思虑至此,他微微沉了脸色,试探道,“芊凰,你为何以往,对我那么大的敌意?” 这是他一直想知道的问题,不曾想竟是用到了这里,为了试探一名女子。 “这……”冉清风的犹疑令司徒瑞疑云大起,目光咄咄逼人,看得前者微微一愣,心下立即有了应对之策,“……我,以往对陛下有些误解……” “不知是何误解。”司徒瑞仍旧紧追不放。 冉清风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听传言,陛下是杀父弑兄之人,我……只是颇为忌惮罢了,怕引火烧身……”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毕竟司徒瑞在传言中并不是什么好形象,可把这样的解释加在芊凰身上,就显得有些不合适了。 那般淡然的女子,岂会忌惮一些莫须有的传言,怕引火烧身?呵,凭她的玲珑心窍,只怕才是那纵火之人吧,纵火之人岂会怕引火烧身?这解释,未免太过牵强!司徒瑞疑心虽打消了一半,却是对她仍有戒心,不再有方才的欣喜。 “……明曦郡主想必也吃了不少苦,不如,先在轿中歇息片刻,再作打算。”原本的盛情邀请变作不冷不热的客套,冉清风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或是做错了,只得暗暗憋着一口怨气,乖乖跟着身前尊贵的帝王上了玉轿。 奢华的装饰和高雅的风格令她眼前一新,眼底的惊叹羡慕虽掩饰的很好却还是被司徒瑞准确的捕捉在眼中,心中怀疑更甚,芊凰是明曦郡主,见过的世面自然不少,如今见了一个轿子,虽说奢华了些,可也不算太新奇吧,怎的惊叹成这般模样? “明曦郡主……平时的玉轿,想必也不比这差多少吧。” “不,差太多了……”冉清风毫无戒备的说了出来,话音刚落,脑里顿时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道,“父亲……一向不喜太过奢华,所以我虽贵为郡主,所乘玉轿……比之也是差之甚远……” “原来如此。”司徒瑞低低沉吟片刻,不知是何意味。 冉清风早就急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这明曦郡主这么难冒充,她几次三番就要不小心露出马脚了!也不知道这精明的瑞皇陛下是否已经对她有所怀疑…… 不行!她不能再等了! 玉轿内,沈芊柔气得直发抖,在她美艳的躯体之中,似乎隐藏着恐怖冰冷的毒蛇。妖艳的脸盘几乎都扭曲了,眉目中狠狠地闪现着毒光! 第二百一十七章 嗜血植株 楚芊凰,这是你找死! “云纤。”这冷艳的女子微微启唇道,看似无意地撩拨了一下鬓边的长发,眼底的恨光尽数敛去,看上去温柔识大体。 随着她的一句话,轿帘被一人轻轻掀开,只见一女子冷冷的伫立在轿边,恭敬地低着头,几缕发丝从嘴边拂过,她却丝毫不理会:“娘娘有何吩咐?” “去,把本宫的小宠物送去给那明曦郡主玩玩。”她的小宠物最近可是蔫了不少,想必是没有了养料吧?有一个上好的养料巴巴地送上来,何乐而不为呢?这样想着,沈芊柔嘴角的笑容愈发诡异。 “遵命。”这名唤“云纤”的女子冷冷地福了福身,转身欲往另一抬玉轿去。 “慢着。” 女子半转过身,语气没有任何迟疑:“娘娘还有何吩咐?” 沈芊柔咬了咬嘴唇,冷道:“你可知,明曦郡主名唤芊凰么?”她的目光如刀刃般落在眼前的女子身上,仿佛要看出个洞来。 什么?女子脸上的血色闻言尽数退去,纤细的身子在冷风中显得无比娇弱,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般,嘴唇无力地蠕动着,喃喃念着这个名字:芊凰……有可能吗?皇后娘娘还活着?而且做了月国的郡主?究竟是柔皇后在戏耍她,还是…… 果然!沈芊柔见她这般模样,脸上满是怒色和冷意:“云纤,怎么?知道了那个贱人的名字,你就要背叛本宫?”她就知道云纤忘不了那个贱人!如今略一试探,果真如此! “奴婢……怎敢。”轻缓的声音眨眼间被冷风吹散,沈芊柔面上怒意更甚,狠狠掐着掌心,脸色黑得要滴出墨汁来:“不敢?云纤,你别忘了,当初是谁让你重获新生,给了你新的身份活下去的!若不是本宫,你以为你能有今天?!”这个云纤真是不识好歹,若不是看中了她的武功底子,再加上她曾是沈芊凰的亲信,自己贵为皇后怎会给一个奴婢如此大的颜面? 云纤微微垂着头,不再言语,眼底满是冷意,目光更是清冷如冰,心情久久不能平息,新生?她根本就不愿要这个新生!当年得到绾皇后的消息时,她就想随皇后娘娘而去了,只是看在柔妃是皇后娘娘亲姐妹的份上,她才接下了对方抛出的橄榄枝。 本想一心服侍柔皇后,也好让九泉之下的绾皇后安心,谁知时间久了,却是让她发觉了沈芊柔此人的阴毒狠辣和司徒瑞的狼子野心! 一个苦心立于权势的最顶端,为此不屑于耍弄心机和手段;一个精心谋划算计摘取天下各国,为此不断玩弄他人的信任和感情。服侍这两个人,她真是瞎了眼才会以为这是一条明路! 若不是柔皇后捏着当年云苍事变的真相,她绝不会再苟活在这世上。想到这里,云纤眼底露出几分明亮,定王的王妃是绾皇后的亲妹妹,定王也与皇后有些交情,当年的事必有蹊跷,她只有把这一切查个水落石出,才能还逝去的绾皇后一个清白! 见她这番模样,沈芊柔倒抽了一口冷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云纤,你抬头看着本宫。”不行,现在还不能处置这个丫头,她对自己还有用,有些事,非她不可。 云纤心里一颤,固然不愿,也不得不抬起下巴,一双明眸直直的看着沈芊柔,试图从对方的眉眼中找出一丝和绾皇后相似的地方,然而结果却是令她无比失望。 当年的定王妃与绾皇后容貌十分酷似,沈家三女,两女长相酷似沈夫人,而柔皇后的长相却是大部分随了国丈沈默,只有那一双眼睛与绾皇后有些相似,但眉眼之间流露出的气势却是截然不同。在此人身上,她找不出半点与绾皇后肖似的地方。 沈芊柔平生最恨有人在自己面前不露惧意,在她看来,自己的威严是任何人不得挑衅的,哪怕是方才的冉清风,在她面前都多多少少有些慌乱,不怕她的人,除了芊凰,便就是这个云纤了。 可芊凰贵为郡主,不怕她是有情可原的,这个云纤不过是自己身边的奴婢,却如此张扬放肆,若是换作旁人,只怕早就命人暗中清理掉了! “秋雨,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姐姐?” 女子幽幽的声音在冷风中愈发清晰,云纤浑身一颤,不由得心里一紧,刚刚浮现出的一抹血色飞速从脸颊上褪去。柔皇后竟然唤了她曾经的名字……“娘娘所言,云纤不明白,但云纤的名字,是娘娘赐的,从奴婢改名开始,就与从前……再无瓜葛了。” “好一个再无瓜葛。”她等的就是这句话!沈芊柔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那本宫让你去杀那楚芊凰,你愿,还是不愿?!” “奴婢……自然是为娘娘分忧。” “好!”沈芊柔嫣红的凤袍显得无比刺目,没有半点感情的声音冷冷响起,“云纤,本宫相信你的能力,不要让本宫失望!” “奴婢遵命。”云纤微微舒了一口气,她又在唤她“云纤”,这就说明刚才的事一带而过了,谁也不必重新提起。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按娘娘的吩咐去做,把那宠物送过去…… 想到这儿,云纤不由得一阵恶寒,娘娘那所谓的宠物,实则就是一棵植株,具体些说,那植株是娘娘悉心培育出来的,靠活人的血肉为养料生长,只要放在活人身边寸步不离,不出三日,那人便会血尽而亡。若是能直接用血肉滋养,效果会更佳,其中以年轻女子为最佳养料,难怪娘娘会把主意打到这方面。 不过这些就不是她该考虑的了,这两年陛下对娘娘的纵容,也让无数女子丧命于此,这植株名为曼罗,也正是取自于此。 “停,先在此处歇息片刻。”另一玉轿内,司徒瑞掀开轿帘,命令侍卫将轿停下。 “陛下……”冉清风忙伸手拉住司徒瑞的衣袖,急道,“我们不宜久留了,至少要赶在天黑之前寻到一处歇息之地才是啊。”千万不能停啊,万一被太子殿下的人追上了,她可就完了! “此言差矣。”司徒瑞看似无意地将冉清风的手从自己衣袖上拂下来,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也不对她作何解释。 “可是……”“郡主。”她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被一声清冷的呼唤打断,只见迎面而来一名清冷的女子,身着宫装,看上去像是宫女。 “这位姑娘,可是有事?”冉清风不得不放任司徒瑞下轿,看着眼前的女子,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殊不知云纤言语间已经在打量她,这样上下一看,顿觉无趣,脸蛋倒是生得极好,但这气质透着一股子粗鄙之气,也不知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月国郡主的。“郡主,我家娘娘看这轿里除了金银也没有什么装饰,怕郡主不习惯,就让奴婢送了盆植株来,郡主看看,可还满意?”说着,她把手中的植株向前一举,那绿中透着妖红的植株仿佛感觉到了冉清风的气息,枝干开始微微扭动。 冉清风见状只觉得是风吹的缘故,倒也没有多作留意,只是反反复复的打量着。可以倒是可以,就是蔫了点。 可这样的话她怎么敢说,虽然不知道那皇后娘娘为何突然对她改观,但总是件好事吧,她总不能驳了对方的面子,给自己处处立敌,更何况云国,可是人家的地盘,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得罪皇后,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思虑至此,她故作感激之态,双手捧过植株,面露喜色地抚了抚植株的叶片,正向夸赞几句,谁知指尖随即一痛,削葱似的指尖像是开了一个口子,鲜血汩汩而出。 “啊!”冉清风有些莫名其妙,这叶片上并无利刺,可她方才却是清晰的感觉到了…………撕咬感,没错,不是错觉,就像是……被狠狠的咬了一口,这伤口似乎还有加剧的倾向…… 这是怎么回事? “郡主可要小心些,别再被伤到了。”云纤拿一种同情的目光瞥着冉清风,暗想着这个郡主还真是倒霉,谁让她去碰曼罗的叶子的?只怕现在身上的血都被吸取了不少,别看伤口小,她再把指尖放上一会儿,就该缺血昏迷了! 曼罗蔫了这么久,食欲大开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了的,就连她和娘娘接触的时候,身上都要擦一些香料,以免被误伤。 这郡主算是栽了,看她感激的样子,还真是好笑!说不定到不了云国,在途中就变成尸体了。 两抬轿子隔得很近,沈芊柔能清晰的看清楚对面的女子,女子一头乌黑的发丝垂立肩头,如绸布般光滑丝润,纤长浓密的睫毛宛若蝶翼,深黑色的瞳孔熠熠如璀璨的钻石,鼻翼小巧,一张白皙的小脸宛若精美的明镜。 她的美貌,就是对她最大的威胁!一想到陛下对她的特别,沈芊柔就觉得痛如刀绞,这名女子,非要铲除不可! 【月月回来啦!】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双双赶到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轿帘微动,那尊贵的帝王便垂眸坐到了对面,出于防备和紧张,冉清风不由得紧了紧手指,死死抱住手中的植株,连刺入皮肉的痛感都忽略不计。她知道,眼前这个皇上不好糊弄,她先前的举动已经让对方起了疑心,万不可再多言。 “这是?”男子邪魅的声音令女子浑身一颤,几滴薄汗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滴到手中的植株上,新鲜芳香的气息令曼罗喜出望外地扭动着枝干,尽情地享用着女子指尖流淌的血液,每吸收一分,它的枝干就挺拔一分,枝叶也就更绿上一份,只是那暗绿中透出的几分妖红,令人望之胆寒。 看到女子如此紧张的模样,司徒瑞不由地蹙了蹙眉,“你怕我?”他不过是想问问,沈芊柔的“宠物”怎么会在她手上,可似乎……她十分怕他,怎么会呢? “我,我……”冉清风浑身僵硬,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勉强说出了一句流利的话,“方才大概是受了风寒,身子不太爽利,失礼之处还望陛下见谅。”话已至此,她仍是不敢抬头看眼前的帝王,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凛冽寒气,以及强大的威压,都令人压抑的喘不上气来。 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感觉? 她那句风寒不是编的,她现在确实有点头重脚轻,喘上一口气都觉得很是困难,眼皮沉得快要抬不起来,若不是那点微弱的意识在支撑,只怕早就昏迷过去了,不用看也知道,她现在的脸色一定很差。 她身子不算娇弱,平时也极少生病,这是怎么了? “……”司徒瑞看她这般状态再清楚不过,目光不由得移向她怀中的曼罗,最后落在了那淌血的伤口上,终是不忍心地提醒了一句,“你再抱一会儿,只怕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嗯?冉清风昏昏沉沉的抬起双眼,朦胧地盯着手中的植株看了半天,最终停留在那染血的手指上,脑内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不少。这是怎么了?她什么时候受的伤,为何一点感觉都没有?思虑至此,女子一脸戒备地将曼罗放在了一边,只见这妖异的植株一离开她的怀抱,当即不安地扭着枝干,看得清风一阵恶寒。 这植株,莫不是有什么猫腻? 果真,曼罗一离开,她身上就重新恢复了力气,当即试探着握了握手掌,麻木感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刺痛,引得她轻嘶了一声,心里暗叫着古怪,嘴上却是什么也不说。 “以后这个东西,少往身边放。”司徒瑞鹰眸一敛,冷冷的盯着曼罗不安分的枝叶,再打量了片刻冉清风苍白如纸的面色,心中顿时了然,递了一颗药丸过去,“这颗药丸可以补充一下你的精力,旁边有茶水,尽快服用。”她失血过多,只怕日后还要进补,现在条件有限,只能先补一补精力了,好歹要让她撑到云国皇宫。 沈芊柔还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看来他对她还是太仁慈了! 这时,玉轿突然剧烈一震,司徒瑞身子一晃,一只手适时地搀住了面前左摇右晃的女子,另一只手掀开轿帘喝问道:“出了何事?” “陛下。”其中一人上前面露难色,“前方之路被人挡住了。” 什么人,竟然敢拦他的轿子?司徒瑞冷冷蹙起了眉尖:“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挑衅皇室尊严! “回禀陛下,是……月国太子。” 什么?!侍卫的话令冉清风大惊失色,那股眩晕之感再度涌上来,险些一头栽下轿子,半晌才稳住自己的情绪,脸上的血色却是尽数退了个干净。太子殿下追上来了?怎么会? 这下可糟了! 司徒瑞面露异色地望着她的举动,心中暗暗起疑,芊凰与那墨子渊交情甚好,怎的如今听说他来了,吓成这番模样?他本想硬闯过去,可见冉清风如此惊恐,不由得生了疑心,刚刚抬起的手慢慢落了下来:“朕下轿见他。” “遵命。”侍卫向旁边让了一步,手紧扣在腰间,以防有人对陛下不利。 “瑞皇陛下,别来无恙。”待着尊贵的帝王来到面前,墨子渊这才俯身下马,礼貌的拱了拱手表示问候,语气却是无比冰冷,一双漂亮的眸子蕴着寒冰,时不时的朝玉轿探去。 “太子殿下在此挡驾,不知是何用意。”司徒瑞反复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只觉得对方相较于几日前憔悴了不少,脸上多了几分疲态,想必是日夜操劳,想追上他这玉轿,策马也要几个时辰吧。 墨子渊到底是什么意思?冒然挡驾,难不成这就是月国的送客之道? 墨子渊毫不在乎对方语气中浓浓的不悦,直截了当道:“瑞皇陛下是明白事理的,本殿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不知陛下可有见到我月国的要犯?” “不曾。”司徒瑞冷笑着,怪了,月国丢了犯人,拦他的轿是几个意思?难不成月国丢了要犯还要怪在他头上?莫名其妙! “皇上此言差矣。”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两人齐齐回身望去,只见皇后沈芊柔身披火红凤袍,正仪态翩翩地款步而来,美目微瞪,“皇上不是才收留了一名可疑的女子吗?万一那就是月国的要犯呢?”这墨子渊明显是来找那个楚芊凰的,不管那是真是假,她都要推波助澜一把,把那狐狸精从皇上身边送走! “你胡言乱语什么?!”司徒瑞鹰眸怒瞪,叱道,“身体不好就回去好生歇息着!” “陛下。”墨子渊从沈芊柔的话里听出几分端倪,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要帮他,但只要能查到那个冒牌货的踪迹,他情愿是被人利用的,“有女子冒充明曦郡主行凶杀人,如今逃出京城,据知情人士来报,正是朝这个方向逃离,还望陛下能配合本殿的抓捕。” “朕若是说不呢?”他一小小太子,有何资格让他配合?司徒瑞嗤之以鼻,“太子年轻气盛,莫要以小失大,坏了两国的友好邦交。” “既然是友国,陛下就更不应该包庇罪犯!”墨子渊冲上一股火气,怒道,“真正的明曦郡主如今被陷害入狱,而那冒牌货还逍遥法外,事关我月国家事,陛下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冒牌的?”司徒瑞不由得泛起了合计,那名女子的举动,确实有些古怪,只怕正是墨子渊口中的要犯。但他从来不是那种慈善之人,既然想从他手中把人要走,就要付出同等的代价!“太子殿下既然口口声声说我这轿子里窝藏着月国罪犯,总要拿出些证据吧?你见过那冒牌货的模样吗?” “本殿……”墨子渊恨得咬牙切齿,这瑞皇分明就是强词夺理!偏偏对方的话他还无从反驳,难不成就要空手而归?不行,事关芊凰的安危,他今日就算是硬闯,也要将那冒牌货揪出来! “太子殿下莫不是要硬闯?”司徒瑞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不禁暗暗嗤笑。这月国太子到底还是太年轻气盛了,一点气都沉不住,月国有这样的人掌权,对云国倒是件莫大的好事。 “本……”“慢着。”正当墨子渊想要出言反驳之际,一个温雅如玉的身影翩跹而来,稳稳的落在子渊身边。 一袭白衣,眉目如画。 挚友的赶到令墨子渊喜出望外,忙三下五除二地将眼下的情况说了一遍,东方曜微微蹙眉,随后黑眸一敛,淡然道,“瑞皇陛下的意思是我们拿不出证据?” “正是。” “那好。”东方曜在原地踱步,俊美绝伦的脸庞露出几分冷意,眼底锋芒毕露,“在下亲眼见过那名女子,且对其有些了解,不如就请陛下将你所言的女子带到在下面前,让在下一观便可。若果真为月国要犯,陛下绝无阻拦之理,若非月国要犯,在下和子渊向陛下赔个礼,也就是了,莫要因此等小事坏了两国的友好交邦。” 他的一席话说得司徒瑞无话可说,这尊贵的帝王暗暗捏了一把汗,沈芊柔看准时机,上前一步吩咐身边的人:“还不快去把那姑娘带来让东方少爷看看,若当真为月国要犯,我们岂有包庇之理?” “皇后娘娘果真明事理。”东方曜冲她启唇一笑,眼底带着几分狡黠。 冉清风在轿中将外面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当东方曜出现的时候,她原本就紧张的心跳更加急促,如今听到沈芊柔的吩咐,还有那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她眼底蒙上了一层死灰,心也慢慢的绝望了。 眼中渐渐蒙上了泪花。为何是他亲自前来?日思夜想的人就在咫尺之遥,却是来亲手将她绳之以法的。为何命运要对她如此残酷?她只是帮父母报仇,她做错了什么?那个明曦郡主,就那般优秀吗? 瑞皇陛下是如此,太子殿下是如此,连他,也是如此…… 一样的脸,为何她能享受到的待遇和命运的安排,而自己却连她的千分之一都赶不上? 她是高高在上的凤凰,而她,却只能把头低到泥土里,去做那卑微的尘土。 只是……为何这唯一肯捎带她这颗尘土走的清风,都留恋于凤凰的光彩?凤凰得到了她无论如何都追求不到的一切,甚至夺走了她的清风,让她重新落入泥潭,混成那千千万万尘土中的一颗。 为何?她不甘心!她多希望清风能回过头来重新将她带起,可却是渐行渐远,最终变成了,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的地步…… 报应,终究还是来了…… 她不该妒恨凤凰的光芒,更不该……亲手将自己送进泥潭。 第二百一十九章 真相大白 “姑娘,请吧。”云纤面无表情地掀开轿帘,将女子惨白的面色尽收眼底,唇角冷勾,“姑娘动作快些,娘娘和陛下正等着呢,奴婢可不想为你白白浪费时间。” 这话已经说得极重了,冉清风脸色惨白,精致的布料在手中攥得紧紧的,松开后失去了原有的皱褶,皱皱巴巴的显得十分可怜:“云……云纤姑娘,你能不能……”“不能!”云纤冷着一张俏脸,言语间毫不留情,“姑娘,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犯下了重罪,娘娘不亲手处置你已是格外开恩了!” “云纤姑娘!”冉清风语调微微上扬,变得尖利起来,“算我求你这一次……”“姑娘求奴婢有何用,这种事,应该去求那月国太子,还有那遭你冒名顶替陷害的明曦郡主才是!”云纤越看她越觉得不顺眼,越看越心生厌恶,干脆不再多言,伸手就将那浑身僵硬的女子一把拉了下来。 “啊!”冉清风仰面探出身子,踉跄着落了地,正要回首痛责几句,却见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清风姑娘,别来无恙。”虽说嘴角带笑,但人人都能听出,他纯粹是从唇齿间生生挤出了她的名字,墨色的眸中寒光凛冽,恍若出鞘的宝刀,锋芒毕露。 冉清风故作不解之状:“这位公子是谁?我们见过吗?”她知道,在场之人只有东方曜一人与她有所交集,只要她矢口否认,咬紧了自己不认识他,那所谓的证据就不成立,她就可以借机逃过一劫。 她设想得如此美好,可东方曜岂是轻易就可以打发的:“清风姑娘。”他淡然地勾着唇角,“看来你的记性不太好,需要在下帮你好好回忆一下吗?”其中“好好”这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听上去有一种威胁的意味,但即便如此,也无人提出异议。 在他们看来,冉清风不过是妄做困兽之斗罢了,东方少爷既然这样做,就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东方少爷,这是要做什么?”冉清风深吸了几口气,牵强的扯出一个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生硬,只是目光躲躲闪闪的迟迟不敢直视东方曜的面孔,她怕只消一眼,自己就会沦陷其中。 忽的身前有脚步声传来,越来越疾,到最后几乎是冲刺一般奔上前来,紧接着就见一只戴着白玉指环的手猛地捏住了她的脖颈,五指一收,那力道纵是冉清风习过武也根本承受不住,就这样生生的被东方曜掐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唔,唔……东方少爷……” “既然冉姑娘记不清了,本少就帮你好好回忆一下。”东方曜冷冷启唇,“还记得当时你在集市上买的香囊吗?那日你逃得急,想必没有发现遗失了香囊吧,你说,若是本少现在将香囊拿给店家,她会不会认出你的身份?” 啊?!冉清风怔怔地看了他半响,眼底浮上了无尽的惶恐和惊惧,眼前的男子,恍若阎罗殿的阎王一般,浑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以及……死亡的绝望。 东方曜见状这才松了手,又换回了他原本该有的样子,温文尔雅,出尘若仙,只是目光中几许冷意无论如何都掩盖不去,渐渐的,竟成了肃杀。 “臣女……招认……”冉清风硬着头皮说完,就见身前一暗,抬眸只见几名御林军挡在她身前,二话不说就将人架起,径直带向了墨子渊的马匹。 司徒瑞见状岂能罢休:“太子殿下就这样带走了朕身边的人,也不需要跟朕打声招呼吗?” “月国尚不追究陛下窝藏罪犯的责任,还望陛下不要多做为难,否则双方脸上都不好看。”抓到了真凶,墨子渊说话可一点都不客气,丝毫面子都不留给司徒瑞,说罢他大手一挥,“走!” 身后的御林军这才把道路让开,东方曜象征性的冲他拱了拱手:“事出有因,有冒犯之处还望陛下见谅。”说完便不给司徒瑞任何开口的机会,一行人快马加鞭,带着冉清风朝京城狂奔而去。 好一个墨子渊,好一个东方曜啊,竟然连他都不放在眼里!这尊贵的帝王狠狠扣着腰间的宝剑,冷冷一哼,不愿在此地多耽搁一分,转身就上轿吩咐启程。 ———————— 另一边芊凰将事情的起因经过都与容槿华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听得这位容二小姐义愤填膺,恨不得亲自去撕了那个冒牌货,半晌才愤愤道:“芊凰妹妹你真是太好脾气了,要是放在我身上,必定将那个冒牌货凌迟!” 芊凰微微摆了摆手:“有皇上做主,哪有我开口处置的份,再者,我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凌迟不说,该付出的代价,总还是要付出的,害得我全府险些葬身火海,就那么轻易一句处死就完了?世界上哪有那便宜事,还有那些背地里害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才对嘛。”容槿华这才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这样才不会让人欺负了去,你放心,有什么用得姐姐的地方尽管开口,姐姐说什么也得帮衬着你一把。” “好。” “郡主。”正在这时,皇上身边的大公公不知何时走到了面前,满脸堆笑,“郡主真是走运,太子殿下和东方少爷已经将那假冒的冉清风抓住了,如今正在金銮大殿受审,当然这样还不能完全证明郡主无罪,看皇后娘娘和虞妃娘娘的悲戚之状,这事如果处理得不妥当,只怕郡主还是要遭罪的。” “什么?这叫个什么事?!”容槿华听完就满脸的不悦,“那冒牌货都抓住了,还关芊凰妹妹什么事?说句大不敬的话,莫不是皇后娘娘死活不肯放过芊凰妹妹?” “哎呦我的容二小姐啊,这话可说不得。”大公公赶紧摆了摆手,“这话要是传到皇后娘娘耳中,无事也要搅出三分事来。”其实他心里是非常赞同容槿华的话的,毕竟真凶已经抓到,皇后娘娘却仍然死抓着郡主不放,别说容二小姐看不过去,皇上也早看不过去了,这叫个什么事啊! “槿华姐姐,祸从口出,宫里不比府上,一言一行都被有心人留意着,不该说的,我们要千万谨慎着。”又是墨子渊和东方曜,芊凰心里对他们真是感激到了不知如何报答的地步,二人暗中帮了她这么多,实在是,让她不以为报。 “我知道,只是有些不忍心看你遭这样的罪。”容槿华善意的笑了笑,“走吧,我和你一起去,让你一个人,我总有些不放心,再说了,东方少爷和月少爷把你拜托给我照顾,我怎么也得说到做到啊。” “槿华姐姐跟着便是。”芊凰知道她并无恶意,也就不做推辞,两人一前一后跟着大公公,来到了大殿门口。 这时,就听大殿前一名太监朗声道:“宣明曦郡主进殿!” 芊凰闻言轻轻松开容槿华的手,给她使了个眼色,独自朝大殿走去。此时,大殿里,月皇后眼睛红肿,边上的妃嫔一个个都在小声的哭泣,其中有一人哭得最凶,便是语嫣公主的生母虞妃。 地上跪着满目阴冷的冉清风,她侧面的雕花玉椅上坐着神情冷戾的月凌殇,再旁边是同样满目肃杀的东方曜,两人一看到芊凰进来,见她虽脸色苍白却无大碍之后,才松了口气,拳头也不再像刚才那般紧绷。 在看到芊凰踏进来的那一刻,月皇后和虞妃两人都瞪大眼睛,毕竟,这冉清风还没认罪,芊凰还有嫌疑,只是月皇后怎么也没想到,墨子渊竟然真的能找到真凶,眼里已经是一片愤懑,恨不得当场杀了芊凰。 这丫头留着是个祸患,必须早日铲除! “父皇,母后,儿臣已查证,明曦郡主是被人陷害的,而那冒名顶替之人,就是跪在大殿之上的这名女子,望父皇母后明察。”墨子渊说完,许多妃嫔都大惊失色,一个个好像吞了只苍蝇似的,神色各异,登时,场面就炸起锅来,一个个都将目光移向大殿上跪着的女子。 座上的月皇后当即双目眦裂,目光复杂的看向墨子渊,而冉清风心里一下子炸了开来,只觉得自己汗毛倒竖,全身发抖,身子已经不听使唤的发起抖来。 月凌殇和东方曜皆同时眯起眼睛,冷冷的看向冉清风,又看向脸色苍白的芊凰,心中一阵怜惜。 大公公已然冷喝一声:“大胆,竟然敢假冒郡主,语嫣公主想必也是你杀害的吧?” “我……”冉清风紧抿着唇,小脸泛白,手指握成拳,突然,她冷地抬眸,恨恨的盯着月皇,“是我杀的又怎么样?你就是个无头无脑的昏君,将我清白的家父下狱,害我家破人亡,我连你一起杀!” 冉清风说完就腾地起身,飞速朝月皇袭击过去,气得月皇面色紧绷,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第二百二十章 相府姐妹 这时,墨子渊已经一跃闪至月皇面前,手腕快、准、狠的捏住冉清风的拳头,将她用力一推,冉清风就重重的跌倒在地,墨子渊立即挥手,几名御林军上前将冉清风牢牢控制住。 月皇被袭击惊魂未定,原以为会出事,没想到墨子渊挡在他面前,救了他一命,这不由得让他更加赞赏的看向墨子渊。 “说,幕后指使你的人,是谁?”月凌殇已经冷戾着双眸,无比森寒的盯着冉清风。 东方曜亦是黑眸似冷非冷的看向冉清风,绝美纤长的眼睛半睁半阖,脸颊上透着一汪淡漠的影子,薄唇噙着几分沉稳不迫的冷笑,看得冉清风身体瑟索一下,心中微微一痛。 冉清风冷冷看了他一眼,突然浑身一颤,嘴角迸出一抹黑色的乌血,她的瞳孔随即骤然放大,眼里布满血丝,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当场气绝身亡。 “看来是早有准备的了,这下子线索断了。”边上的墨君凌冷冷道,不过眼眸却是愈加的深黑。 月凌殇当即眼神犀利的看了他一眼,嘴角冷勾,“那幕后黑手可真是厉害啊,找了个和明曦郡主容貌差不多的人来伪装,策划出这一连串的阴谋事件。杀了公主,又迅速逃跑,还想进宫刺杀皇上,刺杀未遂又自尽身亡。看来,这一连串的阴谋,背后都是有人指使她才能完成得这么顺利,否则她为什么要害明曦郡主,难道她早就知道郡主的身份特殊不成?” 墨君凌顿时眸光森冷,里面喷薄的怒色仿佛要将人融化:“那这事,就要麻烦皇弟多多查探了,一定要揪出那个陷害郡主的幕后黑手才是。” “皇兄此言差矣,本殿管的是军中事务,最近云国多次扰乱我国边境,本殿只怕要长期忙于军务,所以很抱歉,没时间处理这些个事,这件事,还是交给皇兄比较合适,你说呢?”言外之意,就是谁让你比较闲的。墨子渊冷然说完,墨君凌的神色更加阴翳起来。 “没错,君凌,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这次是朕疏于查探,险些让明曦蒙了冤屈。”月皇看了一眼岚妃,又看了一眼墨子渊,最后将目光移向满目淡然的芊凰,眼底浮上几分歉意,“明曦郡主受惊,朕要好好补偿,你们且先回府,圣旨明日就到。” “明曦,谢陛下隆恩。”芊凰跪下来,行了个大礼,神色没有任何波动。那圣旨,也不过就是什么赏赐罢了,都是些身外之物,怎能弥补她在牢狱之中所受的苦和罪,甚至是险些丧命于火海的危机! “皇上,既已证明明曦无罪,那明曦的亲人……”“全部赦免!”月皇倒也爽快,“此事是朕思虑不周,让定国公府蒙了冤屈,朕一定好好补偿!” “谢皇上。” “好了,你们先退下吧,还有皇后,你这次太令朕失望了。”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突然变得冷凝,月皇冷目直射月皇后,半点情面不留,“原以为这后宫交给你朕可以放心,没想到你竟是非不分,听信谗言,即日起剥夺其管理六宫之权,交与岚妃!” “皇上!”月皇后拧起眉心,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臣妾,遵命。”她说的很是无奈,六宫之权被剥夺,还是给了岚妃,这叫她心里怎能不堵得慌啊。 “臣妾谢皇上隆恩。”岚妃起身谢恩,美艳动人的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不矫揉,不做作,一派温婉谦和。 “罢了,你们都退下吧。”月皇大手一挥,众人纷纷起身施礼,而后三三两两地离开金銮殿。 “晚晚!”一踏出大殿,月凌殇就急急地叫住了芊凰,面前的少女如水一般纯净,眉眼弯弯,透着一股睿智的光芒,只是眉宇间总有股淡淡的忧愁,“你放心,我会亲自派人去把定国公府的人接出大牢,不给任何有心之人可趁之机。” “多谢。”芊凰紧绷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容,他果然懂她的心思,虽说皇上下令赦免,但难免有人贼心不死试图反击,让他们就这么孤身回去,她实在是不放心。 约莫两柱香的功夫,两人接近了宫门,这时宫门外的宫车里,有一众侍女簇拥着两名华美佳人走了过来,中间两名佳丽看上去年不过二十,一个美目盼兮,一个眉清目秀,走路皆是四平八稳,目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那股子稳当端庄的劲儿,简直跟宫中妃嫔娘娘都有得一拼。 芊凰双目微眯,一下就把这两人的身份给猜了出来。 皇后娘家两名嫡出的侄女,一直照着养公主的规矩教养着,却没想到,今日在宫里碰了面。 月凌殇见状低声道:“这两位小姐想必你也应该听说过,她们是同胞姐妹,是皇后的亲侄女,虽说没有公主的名份,但身为相府小姐,却也是如公主一般尊贵的。可这二人却是极为低调,这两年的宫宴一概都不参加,所有抛头露面的事一率都不理睬,算算年纪今年应该十六了,可这些年真正见过她们的人却是屈指可数。” 原来如此,这样的两个人,如今突然进了宫,是什么意思? 不等芊凰做出反应,两人已款步上前,到了芊凰跟前,屈膝下拜道:“臣女云氏玉娆、云氏玉淼,给明曦郡主请安。” 芊凰一副得体之态,落落优雅地走上前来,亲自将二人扶起来:“两位小姐快快请起吧。” 云氏姐妹被扶起身,忙躬身道谢。长相美艳的云玉娆是姐姐,见芊凰面色平淡,便展了个柔和的笑主动开口道:“我们姐妹早就听说了明曦郡主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我们痴长郡主一岁,如果郡主不嫌弃,就唤我们姐姐吧,不必一口一个小姐,倒也生疏的慌。”长相清秀可人的云玉淼紧跟着开了口,倒也是会套近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关系俨然说得非常熟络,倒让芊凰没了理由拒绝。 次女云玉淼说话慢慢悠悠的,声音十分好听,又因在相府长大,受了细心的培养,人也有着尊贵的气质,带着些中正平和之气,让人一见了便生好感。 芊凰微微展开笑靥,不紧不慢道:“两位姐姐进宫想必是找皇后娘娘有正事吧,明曦就不耽误二位了。” 两姐妹对视一眼,云玉娆戏谑道:“瞧我们都把正事给忘了,那我们姐妹几句先告辞了,改日定上门拜访郡主。”说完两人便躬身施礼,一前一后走出了芊凰的视线。 “从不露面的嫡女,进宫找皇后有事相商,太子选妃将近……”芊凰喃喃着,仿佛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月凌殇听不真切,不由得失笑,“一个人嘟囔什么呢?” “哦,没什么。”芊凰眉眼弯弯的笑着,甚是绝色,“就是觉得,这二人进宫得不免也太巧了。” 月凌殇是聪明人,她这么一点,也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皇后打算在子渊的选妃宴上动手脚?” “大概如此。”她的直觉一向很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改日我提醒子渊一定要防备着,不能给了皇后可趁之机。” “嗯,就交给你了。”他办事,她当然放心。 两人同时抬眸,在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样的默契。 相视而笑。 —————————— “祖母,我们终于又回来了!”楚芊雨抱着熟悉的东西,激动得简直要落下泪来。 别说是她,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看到昔日里的壁画瓷器,都激动不已,心潮澎湃。进了死牢的人,有几个能无罪赦免?偏生就让他们赶上了!能够死里逃生回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真是难以想象啊! 老夫人笑得嘴都合不拢,一手揽着楚芊雨,一手抱着楚玄璟,一个劲地说“多亏了我那乖孙女”,两行老泪险些流下来。 “哼,祖母可别忘了,是谁害得您一大把年纪还要去受牢狱之苦的!”楚云逸在一边没好气地埋怨道,这些人,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才刚赦免,酒吧害他们的人给忘了干净,竟然还感谢那贱丫头,他呸! 要不是那贱丫头,他堂堂大少爷能在死牢走上那一遭?这笔账没完!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五姐是被冤枉的,如今洗脱了冤屈,你应当高兴才是。”楚云浩面无表情地劝道,心里也没指望楚云逸能真正听进去。 “我呸!”楚云逸啐了一口,满目不屑,“不是那贱丫头,咱们能落得那么个境地?祖母,你们可别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了,照我说,那贱丫头回来,就应该乱棍打出去!要么,也得家法伺候,我定国公府不养闲人!” “孽障!”老夫人满头的喜气被泼了冷水,脸色别提多难看了,用拐棍指着楚云逸鼻头便骂,“什么叫你的定国公府?孟氏被休,你早就不是这府上嫡子了!怎么轮,这爵位也轮不到你的头上!你五妹是皇上亲封的明曦郡主,哪怕是那样的境况下,皇上也没下令剥夺位份,可见皇上一直都是相信晚晚的!你这个孽障,该被乱棍打出去的是你! 危急关头你五妹尚且知道护着我和你父亲先走,你呢?反倒把你五妹往火坑里推!要不是月少爷和东方少爷及时赶到,你现在还见得着你五妹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下跪乞求 楚云逸被骂得哑口无言,只得硬着脖子受了,心里却是压根就没服气。让他对那个贱丫头俯首服软,做梦!总有一日,他要风风光光的把母亲和二妹接回来,到那时,所有得罪过他们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他这边正咒骂着,另一边芊凰就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浑身一个激灵,看得月凌殇紧张起来,忙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这些日子着凉受了风寒?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一连三个问题,芊凰有些汗颜地扶了扶额,她只是打了个喷嚏而已啊,说不定是谁在背后念叨,哪有那么多的事啊,再说了,她自己就会医术,还需要去医馆就医吗?“我没事,你不用太紧张了,我的身体我自己了解。” “非也,医者不自医。”月凌殇倒是难得板起了面孔,有板有眼道,“你这些日子没少吃苦,女子的身体本就娇弱,有个小病小痛的再正常不过,再加上那死牢关的都是重犯,谁知道身上会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病症,你……”“好了好了。”芊凰头上垂下几条黑线,她好歹过了年就及笄了,要不要用这样训诫小孩的语气说话啊…… “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月凌殇的语气突然缓和下来,甚至有一种似水的温柔,这样的话听上去很令人不安,芊凰不由得蹙了蹙眉心,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又要离开了?”语气中的紧张和担忧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少年唇瓣微启,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怎么会呢?”芊凰来不及品味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就被那只覆上自己头顶的手掌吸引了,当即眼中寒光一闪,伸手抓住了月凌殇的手腕,强行拉到自己面前。 月凌殇毫无防备,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见芊凰细细的打量着他手上一道极长的血痕,露出一抹内疚的神色。 “别担心,我皮厚,这点伤不算什么的。”他突然有些尴尬,芊凰眼光一闪,突然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有了一次短暂的对接,这睿智的女子轻易就捕捉到了他眼中的疼惜和慌乱,不由得无奈的叹了口气。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开这种玩笑,她怎么平时没看出来他性子这么……额,开朗呢? 想想月心璃,她刚开始还在困惑,怎的月凌殇性子冷漠孤僻,而月心璃却是一副天生的火辣脾气,如今这么一看,两人真不愧的兄妹,这性子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掏出衣襟里的手绢,轻轻替月凌殇擦拭起来,模样认真严肃,看得月凌殇朱唇轻抿,在满心感动的同时,忍不住眉眼皆笑起来,低眸看着眼前灵动的女子,他突然觉得若是时光能永久停在此刻,倒也不错。 “我看你也真是个傻瓜,那么危险的地方,你怎么想都不想就冲进去了,看这伤的,万一留了疤痕,我不是成罪人了。还好我带了药,这么漂亮的手要是毁了,可是很可惜的。”芊凰似关切又感激的给月凌殇涂抹药膏,时不时的还加点力道,以表自己语气中的不满。 月凌殇微微一笑,一点都不介意这些细节,眼珠如琉璃一般莹润,闪动着醉人的光泽:“那时候我哪会管这么多,只想着快点救你,这样看来,我这手也不算白伤了。”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芊凰难得俏皮地嘟了嘟嘴,手上突然加大了力道,“我看你还有没有工夫说笑。” “哎呦!”月凌殇嘶了一声,“你还真狠呐,我这手可是为你伤的。” “伤了才活该呢。”芊凰虽然嘴上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是轻了不少,漂亮的眸子里蕴着盈盈水光,灵气动人,不过她眼里却有着淡淡的失落,或许是因为最后东方曜离开时,那眼底深深的落寞。 “晚晚,你觉得,那冉清风是自尽?” 就在芊凰走神的时候,月凌殇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恰好点在她想说的地方上。 “我也有这种感觉,看她中毒的状况,倒像是……他杀。”可惜皇上赶得紧,她也不好查看尸首。 “我的推测是,如果她一早就有毒药,何必跟子渊回皇宫,明知回来就会百分百暴露,难道就是为了赌那千分之一都不到的刺杀几率?显然不可能。”月凌殇一步一步推断道,“按你这样说,那人一定是用了毒针,而你除了你给我们配备的那种暗器……” 楚芊兰不懂医,墨君凌不会用银针这种武器,还能有谁? 东方曜?墨子渊?不可能,他们没有理由这样做,那究竟是谁? 月凌殇见她沉思的样子不免叹了口气:“好了,好不容易出来了,就别为这些事烦心了,好好休息养养精力,子渊的选妃宴……也将近了。” “好。”芊凰微微摆了摆手,两人道了别,一个施展轻功朝城堡赶去,一个徒步走向定国公府。 “郡主回来了?“看门的顾伯见了她非常慈祥的笑了起来。芊凰点点头,刚想说话,灵犀迈着不紧不慢地步子进来了,看见她,便笑着快步走过来。 “小姐,你回来啦!” “嗯,瞧你这么急,是不是有客人来了?”芊凰没有在意,只是笑着问道。 灵犀点点头:“小姐猜得真准,确实是二小姐……啊不,是孟二小姐和……孟氏来拜访小姐。” 哦?孟二小姐,应该就是楚芊华吧?“她们啊。”一听到这两个人,芊凰就忍不住打起了呵欠,颇有几分不耐烦。 “小姐,她们还带了不少礼物呢。”灵犀嘟了嘟小嘴,“说今儿个要是见不到小姐,就赖着不走了,奴婢干脆啊就让他们等着,现在等了也有一个多时辰了。” 芊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灵犀有些时候还是挺精怪的! “罢了,咱们去看看吧,也不好让人家老等着,好歹也是曾经的母亲呢。” 灵犀乖巧地搀扶着她,走到栖月苑大厅,还没进门,便听见楚芊华抽抽噎噎的声音。 “母亲,你说她到底会不会见我们?我们都等了这么久,她还不出现。”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往的楚芊华要是等她一个时辰,一定会上蹿下跳破口大骂,现在居然哭得这么委屈,看来在定国侯府被**得很不错。 “芊华,把眼泪擦干,她一定会来的,她要不来,咱们就不走了!”孟氏也哽咽着说,看起来也是毫无办法。 “母亲,她会帮我吗?”楚芊华突然颤声问再,不知道有多害怕,这日子,她真的过够了! “你们是亲姐妹,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她打小性格就善良,你求求她,她怎么会不帮你呢?”孟氏温言安抚着。 芊凰站在门外边听着,嘴角边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冷笑。是啊,要是那个善良懦弱的楚芊凰,只要她楚芊华哭得凄惨一点,她一定会帮忙的。不得不说,孟氏是很了解楚芊凰的。 可惜啊……那个楚芊凰已经被她害死了,这叫不叫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 芊凰收起笑容,慢慢走进去:“这是什么风,把孟二小姐给吹来了?” 原本坐在一处的水孟氏和楚芊华立刻站起来,楚芊凰忙擦干了眼泪,一脸的希冀。“五妹妹,见到你实在太好了!”她这次的高兴可不是假装出来的,那是真真切切的兴奋。 她们还坐在主位上,芊凰冷冷一瞥,两人浑身一颤,孟氏连忙扯着楚芊凰让开位置,脸上陪着笑。 她什么时候对人这么巴结过? “五小姐是郡主,身子娇贵,当然得快坐着了。” 芊凰高傲地抬着头,一步一步走上去,这每一步都像踏在两人的心坎上,楚芊华也忐忑地看着芊凰,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在定国侯府,她是被吓怕了,也吃够了那些苦,外祖母病倒,无人给她撑腰,说错一句话,做错一点儿事,谁管她是不是小姐,轻则掌嘴,重则就是一顿鞭子!有孟芷菡的授意,谁会在乎她一个落魄小姐? “五妹妹……”楚芊华突然哽咽着开了口,“我知道我过去做得有些过分了,可那时候年纪小,大家都不懂事,现在长大了,以前的事情都不会再发生了,你相信我,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以前的事?以前发生过什么?我都不太记得了。”芊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楚芊华的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她怎么会不知道芊凰这是在故意羞辱她。可是那又怎么样?这一点点折辱,比起在定国侯府受到的那些,实在是不值一提。 “五妹妹,我真的知错了,我以前不该打压你欺负你,更不该陷害你,我该死!”楚芊华说完忽然在她面前跪下来,抓住她的裙摆,低声哭泣,“五妹妹,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吧,我只能求你了!” 芊凰冷冷的低头看着她,现在知道后悔了,有什么用? 第二百二十二章 咎由自取 孟氏也走上前来,搂着楚芊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郡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吧,定国候老夫人重病在卧,你二姐姐……这些日子可是吃了不少苦头,你看她这手……” 她这么一说,芊凰才把目光放到了楚芊华的手上,虽说二人并没有什么感情,但目光一触及到那伤痕累累、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双手时,还是怔了一怔。 以前楚芊华做嫡女的时候,虽说没有享受到嫡女的待遇,但这双手绝对是经过精心保养的,毕竟女子除了脸和身体,最宝贵的就是这双手了,以前国公府可是半点苦活都不上她做,如今到了定国侯府,竟是沦落到这般田地。 “唉。”芊凰细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她虽不是慈善之人,但也不是铁石心肠,看到楚芊华这番模样,心里还是有几分同情的。 她招了招手,让灵犀把楚芊华搀扶起来,“到底姐妹一场,二姐姐这手,我会治的。” 楚芊华擦着眼泪,脸上闪过悲戚的神色,咬着嘴唇说:“五妹妹,你愿意帮我,我很感激,但是这手……还是不要治了。” “为何?”芊凰也略微吃惊,看了看楚芊华的脸色,虽然上着浓妆,但还是掩不住苍白憔悴,眼窝深陷下去。 以前的楚芊华好歹算得上秀色可餐,现在已完全成了一朵开败的残花,明明才十几岁的少女,看起来却是比孟氏还要憔悴…… 一提起这个,楚芊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五妹妹,救救我吧,我受不了了,孟芷菡根本没有人性,她恨我抢了外祖母的疼爱,每日给我安排最苦最累的活,饭菜连下人都不如,她还说……将来要把我们母女赶出定国侯府……” 芊凰听完反而扬起唇角,这不是很好么?楚芊华以往是如何苛待旁人的,如今孟芷菡就如何苛待她,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呢? 楚芊华的眼泪肆意的流淌出来,扑在孟氏怀里痛哭流涕,那模样倒还真有几分可怜。 若说方才芊凰对她还有一丝怜悯,现在,连那一丝的同情都没有了。 她的同情心,从不会浪费在咎由自取的人身上。 “二姐姐,我倒是很同情你,可定国侯府毕竟实力庞大,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有!”楚芊华像是看到了希望,一下子抬起头来,“五妹妹,你现在可是京城里有名的人,二品郡主,连太子殿下都对你十分青睐!” “那也比不上定国侯府百年根基啊。” “不是的,五妹妹,只要你出面,孟芷菡她……” 楚芊华还没有说完,芊凰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她立刻闭了嘴。 “二姐姐的意思是,让京城里到处传满,明曦郡主仗势欺人,恃宠而骄的言论吗?” 楚芊华怎么肯放过这根救命稻草:“五妹妹,我,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五妹妹你如今的威望,孟芷菡也会给三分薄面的,只要你肯为我说情就好。” “哦?怎么说情呢?”芊凰慵懒的问道。 楚芊华听她这么说,以为自己有希望了,心里一阵狂喜,强打起精神。母亲说的果然没错,到底是血缘姐妹,楚芊凰不会对她见死不救的! 她此刻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当初是如何苛待楚芊凰,如何残忍的将她推到冰冷的湖水里淹死,只知道自己一定不能放弃这根救命稻草! “我听说……父亲对大哥的态度很是冷淡,我是想,五妹妹可不可以在父亲那里进言,让父亲……把大哥立为世子,将来……”“闭嘴!”芊凰突然厉声喝道,吓得楚芊华赶紧闭上了嘴,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二姐姐这是当我傻呢?大哥如此敌视我,他若是成了世子,这府上还有我的一席之地吗?” “不,不会的!”楚芊华脑子转的到算快,“只要你帮了他,他一定会感激你的,到时候……” “二姐姐,你见过彻底喂饱的狼吗?”芊凰冷冷笑道,“狼这种动物,无论你如何去喂养,它都不会有饱的限制,就算满足了一时,下次就会有更高的要求,我何必让甘泉,往沙漠里流呢?” “五妹妹,你一定能帮我的!”楚芊华跪在她面前,急切道,“大哥曾经是嫡长子,本就是合理的世子,只是这事一直拖了下来,妹妹说的话,在父亲眼里,和祖母的分量是一样重的啊!” 楚芊华脸如死灰,泪水不断地滚下来,紧紧抓着芊凰的裙子,不愿意松开手。 “五妹妹,你一定要救我!只有你才能救我!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再过那种日子了!” “郡主,您大发慈悲,救救芊华吧,我们母女愿意给你做牛做马一辈子!”孟氏也忙跟道。 芊凰就那么慵懒的坐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母女,不说话。 灵犀端了香茗上来,她慢慢喝,看好戏一样看着她们在那儿哭闹。 楚芊华在她面前不断地磕头,额头都磕破了,哭了好久,发现她根本一点儿回应都没有,这才慢慢抬起头。 这些天,她经历了太过悲惨的经历,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无知嚣张的少女了。她清晰看见了芊凰眼底的凉薄冷漠,如同一层坚固的寒冰,永远都无法打破。 她一直……没有动心。 “五妹妹?”突然间,巨大的恐慌和羞辱涌上心头。 “怎么了?”芊凰倒是应了她一声,只是目光不曾偏移。 楚芊华一脸绝望地看着她,眼睛睁的大大的:“你,你根本就不想帮我,对不对?” “呵呵,在定国候府待了几天,二姐倒是变聪明了,可喜可贺啊。”芊凰不否认,看着她微微笑了笑,笑靥如花。 “你——”最后一点儿希望终于被残忍地打碎,楚芊华像疯了一样冲上来,要去抓她的头发。 一边的灵犀吓了一跳,瘦弱的她赶忙扑上来要保护芊凰,然而一双手比灵犀更快地抓住了楚芊华,男人的手要有力多了,让她根本无从反抗。 从羡煞旁人的国公府嫡女,变成弃女,再到连下人都不如。 这一步步,难道不是她自己种下的苦果吗?怪得了谁? 她的下场,是芊凰早就预料到的。 她虽不是什么善心之人,但也不是绝情之人,但是对楚芊华,对楚芊兰,甚至楚芊颜,她一个都不会去同情! 咎由自取! “放开我!”楚芊华拼命挣扎着,她是真的疯了,她最后的希望,从心里彻底地被瓦解了!楚芊凰根本就没想要救她!刚才却一直在演戏,只是为了看她卑微地乞求她! 贱人!无耻! 她好恨她!都是国公府的小姐,为何楚芊凰混得风生水起,从庶女做到了高高在上的郡主,楚芊兰也当上了尊贵的皇妃,甚至连楚芊颜的前途都比她光明? 明明她才是嫡女,为什么? “楚芊华,人是要长教训的。”淡淡的声音,说话的男子一身温雅之气,手上的力道却根本不小。 楚芊凰转过脸来狠命瞪着他:“东方少爷?你也被她迷惑了吗?她根本就是个狠毒无情的贱人!她连亲姐姐都见死不救啊!” 芊凰云淡风轻地坐着,无视她的疯狂大叫,淡定从容,摇头轻笑:“二姐姐,我帮你,是善心,不帮你,是本分,你何苦强求?再说,你强求的了吗?” 楚芊华一下子瘫倒在地,失去了刚才的气势,又开始失声痛哭:“五妹妹,过去的事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救救我啊!” “过去的事情我已经忘了,至于现在的事情,我是真的爱莫能助了。”芊凰同情地叹息一声,吩咐灵犀:“库房里上好的人参燕窝都给二姨娘送去了,算了,你去拿一万两银子给二姐姐,定国侯府里人多规矩也多,二姐姐也需要打点打点。” “不,我不要钱!我只要你救我!” “二姐姐,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其他的,你就不要为难我了。”芊凰爱莫能助地叹了口气。 楚芊华软到在地,哭晕在了孟氏的怀中。 孟氏抹着眼泪,恨恨的咬着牙:“想不到郡主这样狠心,好歹血浓于水啊,你怎能见死不救。” 芊凰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都要笑出声了,血浓于水,就凭她们也配说这种话?! 孟氏接过灵犀拿来的票证,忽然抬起头看了一眼芊凰,见她眉眼中含着浅浅的笑,绝色动人。她微微一怔,扶起楚芊华,慢慢走出去。 看着她们的身影都消失了,灵犀才嘟着小嘴,很不高兴:“小姐真是太善良了,竟然还给她们那么多钱,她们以前对小姐那么过分,这个时候,就该好好奚落!” 芊凰低头喝茶,但笑不语。 “你是不是也和她们一样,觉得我心狠?”她将目光看向东方曜,幽幽道。 东方曜启唇轻笑:“当然不会,她们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是这样吗?芊凰仰起头,看着他清澈的笑容,一时间竟觉得鼻头一酸,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为什么?为什么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无条件的相信她? 凌殇和她有前世之缘,可东方曜……只是她今生偶然交逢的朋友啊,这样无条件的信任,令她竟是有一种撕下任何伪装的冲动。 第二百二十三章 孟家商铺 “谢谢你。”浅紫色的眸中蒙上一层氤氲的水雾,芊凰努力仰着头不让泪水涌出,熟悉的轮廓却是在眼前愈发模糊,依稀只见那道清澈温柔的目光,未曾从自已身上移开半分,“寻曜。” 这样柔弱的她令东方曜心里一痛,伸手将她揽到怀里,零距离的接触令他清晰的感受到怀中的人儿浑身轻微的颤抖,眼底掠过一抹疼惜,这么久以来,他对她的伤心只能埋在心里,不能说出来,更不能表现出来。 嗅着东方曜身上淡雅的兰香,芊凰突然笑了起来,用这样的笑掩盖住眼底的悲伤:“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吃一堑长一智,我再也不会吃这样的亏了,这样不是很好吗?”她突然笑着离开了东方曜的怀抱,两只手臂轻松的上扬着,看起来有一种难得的俏皮惬意。但东方曜知道,她心里一定很痛,不论原先的定国公府如何,毕竟是庇护过她的家,如今这个家四分五裂,亲人反目,虽然这件事她做的如此绝情,但也在情理之中。 “芊凰。”他追上前去,想了半天,却也只说了一句话,“你……高兴就好。” 此时芊凰已经恢复了常态,不再巧笑,也不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没用的,就那么抱膝坐着,幽幽道:“寻曜,父亲常年在军中,楚芊华走了,楚芊兰出嫁了,楚芊颜和楚云逸恨不得把我剥皮抽筋,云浩迟早有一天要袭承爵位,芊雨和玄璟尚小,祖母又年迈,这个家,在我没有留意的时候,已经四分五裂到了这个地步……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太绝情了? 我不是没有想过在楚芊华和楚芊兰失势的时候帮衬一把,可就算我救了她们,她们迟早会反咬我一口……如果有一天她们真的都遭了报应,这个家,还有我留恋的地方吗?” 她的语气无比淡然,好像说的事情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干系。 东方曜心底一疼,下意识地就开口道:“你没有做错,这些人是咎由自取的,如果这个家只剩下这样的人,那么根本不值得你留恋。” “……”芊凰但笑不语,只是目光微微移向了远处。 东方曜几乎细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提议道:“不如……我陪你出去转转吧,想来你心情不好,去散散心也好。” “……”听到他如此说,这失神的女子总算有了反应,迟疑片刻后微微颔首,东方曜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刻京城内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街上小贩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人们摩肩接踵,车水马龙,一派繁华盛景。 两人走到一家名为“沁烟阁”的胭脂水粉铺前停下,东方曜低声道:“这是定国侯府的产业,原本生意兴隆,可自从旁边开了一家‘凤凰阁’后,生意就差多了。” 哦?芊凰挑了挑眉,他们莫不是来砸场子?“凤凰阁是谁的产业?” “凤凰阁,是东方家族在京城的重要商铺,如果非要论起来,大概算是瑾儿的产业。”东方曜细心解释着。 原来如此,芊凰美目犀利的瞟了一眼沁烟阁门口的陈设,眉心微微深蹙,一双浅紫色的美眸轻敛:“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东方曜闻言挑了挑眉,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轻晲,牵起芊凰的手就朝沁烟阁里走。 一走进去,一位年纪约莫着四十来岁的红衣女子见有客人进来,且是俊的不能再俊的美男,两眼立即放起光来,眼睛都直了。她身后的伙计一看到进来的俊男美人,全都放下了手上的活计,纷纷围了上来。 “这位公子想买点什么首饰?”老板娘脸上涂满了胭脂水粉,一张脸蛋浓香扑鼻,一凑近过来,东方曜便厌恶的眯起凤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芊凰也看了这位老板娘一眼,见她模样倒是娇俏,四十出头却像三十左右的模样,但是她见人就媚笑,手中甩着那块红布帕子,脸上又画着浓妆,这副模样,倒是像青楼的老鸨,难怪生意比不上凤凰阁,人家门前站着的都是妙龄少女,举止有度,彬彬有礼,让人怎么看都觉得顺眼。再反观眼前这位,简直没有什么可比性。 她打量老板娘的同时,这位妖艳的老板娘也在打量眼前这位绝色的女子,见她安静沉稳,模样上等,便有些悻悻的白了芊凰一眼。唉,有这么美的女子陪在这位公子身边,哪还有她这个半老徐娘的份啊,真是可惜了,多久才能见到这么俊的公子。 东方曜一袭绣着青莲的月华白袍,头束缀有流苏璎珞的发冠,乌黑的墨发倾泻而下,丝丝缕缕散落肩头。眉目如画,朱唇如赤,一双墨黑色的眸子蕴藏着淡淡的凉薄,透着深邃的亮光,漂亮的手轻轻拉着芊凰,眼里带着睥睨万物的风采,那目光只有放在身边女子身上时,才会流露出一丝宠溺和温柔。 “呦,明曦郡主,东方少爷,还真是稀客啊。”正在这时,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从柜台处响起,老板娘浑身一颤,顿时满脸堆笑:“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余娘,我父亲放心把店交给你管,怎么你就管成这样?这家店铺将来可是算做本小姐的产业,你再不用心经营,给本小姐小心着点!”孟芷菡嚣张的叉着腰,明丽的小脸上满是高傲的神采。 “是,是,大小姐放心。”余娘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得在心里暗暗叫苦。 “怎的现在商铺的生意差成这样?”孟芷菡看了看冷清的店铺,微微深蹙眉心,不悦道。 余娘哪敢隐瞒,忙一五一十地说道:“大小姐有所不知,旁边开了一家凤凰阁,也是经营胭脂水粉,我们这儿的生意……都让凤凰阁抢光了……” “什么?你们就不会抢生意吗?!”孟芷菡趾高气扬地仰着小脸,“真是没用的东西!” 东方曜听了凤眸立即不悦地轻眯,浮现出一抹冷然的寒光,侧着脸淡淡地睨着孟芷菡,一言不发。 “呦,本小姐倒是忘了,明曦郡主和东方少爷大驾光临,是来买胭脂的?” 芊凰面不改色地回道:“途经此处,见生意冷清,来看看而已。”多日不见,这孟芷菡嚣张的脾气倒是一点没改。 “看看?那不知明曦郡主有何见教呢?”孟芷菡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字字针对道,“该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还真让她给说对了,只不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而已。孟芷菡的智商终于上线了,芊凰挑唇一笑:“见教不敢说,但经验还是有一些的。” “经验?你能有什么经验?”孟芷菡嗤之以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不过是一个庶女,谁会去培养你的经营能力。”楚芊凰这是当她傻呢? 芊凰不怒反笑:“那请老板娘先说一下具体情况吧。”她可没想要帮孟芷菡的产业,从她这个角度出手,应该是好生一番打压才是,但既然人家都发问了,她告诉她又能如何?正好东方曜也在场,正好给他提供些建议帮助凤凰阁的产业。 她曾是沈家嫡女,把府上中馈管理得井井有条,经营这方面,还是懂些窍门的。 看着眼前光芒万丈的女子,东方曜总算露出一份真诚的笑容,这样睿智的她,才是真正的她。那唇角一抹浅淡的笑容,仿佛把全部都算计了进去,那纤瘦的人儿,身上却掩着数不尽的风采,令人移不开视线。 余娘嘟了嘟嘴,小声的道:“回郡主,一切皆因旁边开了家凤凰阁胭脂水粉铺,据说那是显贵家族的产业,千金小姐们纷纷前去捧场,而且啊,那凤凰阁的胭脂水粉不仅色泽润滑,不似我们这般陈旧,而且那些千金们用着越来越年轻漂亮,所以几乎……都被吸引过去了。臣妇……臣妇前些天,都在那儿购了一盒上等胭脂。” 孟芷菡听后立即不悦的瞪起美目,正要发威,芊凰已经抢先一步沉稳的开口:“老板娘,可否把你购买的胭脂给我看看呢?” 余娘一听,立即点了点头,从荷包里掏出了一盒精致小巧的胭脂:“就是这个。” 孟芷菡气得吹鼻子瞪眼,这余娘真是没出息,竟然把人家卖的东西随身带着,回去一定要告诉父亲,把这个没用的东西替换掉! 接过余娘手中的胭脂,芊凰轻轻打开,见里面的胭脂色泽光亮,不似沁烟阁里摆放的这些,比之更加粉嫩,而这凤凰阁的胭脂有着浅淡的花香,而沁烟阁的花香则极浓,如果涂在脸上,容易令人觉得刺鼻。 把胭脂还给余娘,芊凰眼中精光一闪,随便指向柜台上的一盒浅金色锦盒装着的胭脂:“这个怎么卖?” “八两。” “十两。”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响起,芊凰转头一看,叫八两的是老板娘,叫十两的是后边的伙计。 “咦?怎么叫的价格不一样?”芊凰蹙起眉,真是奇了怪了,这是怎么个卖法? 第二百二十四章 冤家路窄 余娘狠狠瞪了伙计一眼,立即超芊凰媚笑道:“郡主别见怪,这小伙计是刚来的,不懂规矩。我们这儿的价格啊,是因人而定,有钱的,就多收点,没钱的,就少收点。” 余娘说得理所当然,芊凰却是微微蹙起眉,淡淡道:“那么,你是如何判断究竟谁有钱,谁没钱的?” “当然是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啊。” 芊凰不由得暗自沉思,原来她这副打扮,是没钱的样子。 余娘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立即摆手道:“郡主可千万别误会了,臣妇是看郡主乃人上人,地位超然,哪里还敢乱喊价。” “哦?那你的意思是,不是人上人,就可以随意乱喊价了?”芊凰倒是不愠不怒,语调平和,淡然道。 听芊凰这么直白地说,余娘顿时红了脸,可不是吗,做生意不这么做,还能怎么个做法? 反正这京城里不少官家富豪,她怎么喊价都没事,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算了。 芊凰微微叹了口气,再看了一眼柜台上杂乱无章的摆设,微微摇了摇头:“这可不行,画眉用的石黛粉怎么和妆粉摆到一起了?明明铜黛和石黛粉才是一种,怎么又和胭脂摆到一起了?这样不同种类的东西乱放在一起,客人会很不方便寻找,而且很容易遗漏掉。” 余娘见芊凰说的很是有理,觉得这应该也算是个行家,而且她身后还跟着富可敌国的家族继承人,她可不敢惹事,只得嚅嗫道:“那依郡主之言,该如何做呢?” 东方曜就在身边,芊凰也不故作谦虚,她知道寻曜心思缜密,一定将她刚才说的话都记在心里,她这也算间接帮了瑾儿的商铺。 “生意要勤快,切勿懒惰;接纳要谦和,切勿暴躁;价格要订明,切勿含糊;账目要稽查,切勿懈怠;出纳要谨慎,切勿大意;期限要约定,切勿延迟;临事要尽责,切勿放任;用度要节俭,切勿奢侈;赊欠要识人,切勿滥出;优劣要分清,切勿混淆;用人要方正,切勿歪斜;货物要面验,切勿滥入;钱帐要清楚,切勿糊涂;立心要镇定,切勿妄作;工作要细心,切勿粗糙;说话要规矩,切勿浮躁。此乃经商十八忌,老板娘不会不懂吧。” 听芊凰嘴里噼里啪啦一大串如玉珠般念完,店内所有的人,包括孟芷菡都用诧异的目光望着她。一个看似娇弱的女子竟然能将经商十八忌说得如此头头是道,听得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直愣愣地听着,不由得刮目相看。 本以为这就是个来买胭脂水粉的大家闺秀,不过身份尊贵些,没想到人家心思如此缜密,这经商十八忌,恰好能准确的说明店铺中出现的诸多问题。 就连淡漠不言的东方曜眼底也微微泛起一丝讶异,目光迟迟停留在芊凰身上不肯移动。 芊凰丝毫不理会众人惊异的目光,只是淡然的看向余娘和孟芷菡,冷道:“相信如果你们能做到这些,生意不会比旁边差。” 东方曜暗自用心将刚才那经商十八忌都记到了心里,等着回去给瑾儿好生念叨一遍,想必芊凰用意就在此吧,不然怎么会那么好心地提醒孟芷菡,当然,那高傲的女子一看就没听进去,这个时候还做出高高在上的模样,那定国侯府大小姐果然不是什么善茬。 果然,孟芷菡听她说完,便轻啐一口:“装模作样。” “是不是装模作样,孟小姐一试便知。”芊凰倒也不怒,只消一眼,就令对方浑身一颤,不由得想起死牢里的种种。 “方才倒是没来得及说,郡主到底还未出阁,就这样和男子手拉手出入商铺,不觉得与礼不符吗?”孟芷菡的目光染上几分眼红和嫉妒,凭什么这个女人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这么多人的青睐?太子殿下如此,月少爷如此,连一向神仙般的东方少爷,也是如此! 她有什么好的?不就是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本郡主的事,不劳孟小姐费心。”她用了“本郡主”而不是“我”,明显是在拿郡主的身份压人,果然,听到她如此说,孟芷菡才略带不甘的闭了嘴,眼神中的憎恨却是有增无减。 “好心没好报,算了,芊凰,我们去隔壁商铺看看,说不定能选到中意的。”东方曜掀起一边唇角,露出几分邪魅,这样的表情真是像极了月凌殇,芊凰不由得露出几分恍惚,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玉手已经被对方牢牢握住。 他什么时候这么孩子气了?芊凰无奈地叹了口气,并没有甩开:“那便去吧。” 待这一对金童玉女离开商铺,余娘才缓过神来,试探道:“小姐,你看这……” “不用理会!”孟芷菡不以为意,“不过就是装模作样罢了,逞什么威风。” “可是小姐,那经商十八忌……”余娘听得出来,这确实对他们经商有好处,可若是大小姐不点头,她也没办法。 “余娘。”孟芷菡转了转眼珠,半眯起眼睛,露出几分不悦,“怎么?那小贱人几句话,就说动你了?那你干脆早点收拾东西走人吧,我们孟家养不起你这尊大佛!” “小姐!我,我只是随口说说……”余娘急得汗都冒出来了,只得咬咬牙把这口气压了下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把饭碗保住才是要紧事。 “你经商这么多年,应该知道其中利弊,本小姐就不多做训诫,今日之事,希望能给你长个教训。” “是。”余娘暗自腹诽,该长教训的是她孟芷菡才对,明曦郡主分明是为了他们店好,却因为大小姐小家子气硬是把人给赶跑了。这么点肚量,能成得了什么大事啊。 两店之间不过几步之遥,东方曜和芊凰一出店门没走几步就到了凤凰阁门前,门前伙计一见他俩,乐得赶紧躬腰施礼:“呦,四少爷怎么来了?九小姐和六少爷今天都在,可是赶得巧了!” 这么巧,瑾儿也在?芊凰的脚步一下子轻快起来,拔腿就往商铺里走,东方曜苦笑一声,脚上加快几步,并排跟她走在一起。 “啊呀,四哥,凰姐姐!”正跟东方焱打闹的东方瑾看见熟悉的身影,刚喊了一声,目光就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额?这是什么情况? 芊凰见东方瑾这么看着自己,迅速将东方曜的手挣脱,有些不自然的转了转眼眸。刚才太高兴忽略了这个问题,在瑾儿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面前……真是太尴尬了。 东方焱见状微微蹙了蹙眉,目光落到芊凰微微泛红的脸颊上,有些不甘的捏起了拳头。从刚才两人并肩走进来的时候,他就嫉妒的发狂,凭什么四哥可以这么温柔地握着她的手进进出出,凭什么她没有一丝不悦的神色…… 凭什么这些……他都得不到?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持,忽然被身后一声极其清脆的喊声打破了。 “楚四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吗?”那小丫头之所以这么大声,也是在提醒几人,有客人来了,不要失态。 东方瑾赶紧轻咳两声,目光略带威胁的看了一眼芊凰,那意思好像是说:哼,待会儿我再逼供!看得芊凰嘴角猛抽,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对了,楚四小姐?那不是楚芊颜吗,她怎么来了? 今天的楚芊颜可风光了,带着十几个丫鬟进来,一进商铺就去看最昂贵的胭脂粉黛,最后围在一些昂贵首饰面前,出声惊呼。 定国公府家教甚严,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闺阁小姐很少让出府,虽然进宫几次,见过的世面不少,但在这里,还是像个暴发户似的,引得东方瑾阵阵发笑。 芊凰就坐在一旁,随手拿了把扇子,模样慵懒的扇了扇风。虽然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脸上隐隐有两个黑眼圈,但这具身体天生丽质,怎么看都跟画上的仙女似的,她就往那里一坐,轻摇羽扇,意态慵懒,凤凰阁里的伙计看着看着都呆住了,走路都差点撞到一起。 真是货真价实的第一美人啊! 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 “喂,小姐让你跟她拿玉镯呢,发什么呆!”楚芊颜身边的丫鬟突然大喊一声,楚芊颜蹙了蹙眉,回头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吸引力,谁知映入眼帘的就是这番景象。 “你、你你……”她指着芊凰大喊一声,“楚芊凰?你怎么在这里?!”出门撞见鬼就这心情吧,怎么上哪儿都能看见这小贱人?! 芊凰也是挺无语的,她就坐这儿看看,楚芊颜至于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吗?她还奇怪呢,怎么到哪儿都能遇见熟人,真是冤家路窄啊。可想是这么想,嘴上还是不饶人的:“怎么?这凤凰阁不是商铺?怎么四姐能进,本郡主就不能进?” 楚芊颜心说那能一样吗,她难得出趟门,就让楚芊凰给搅和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打砸商铺 那伙计连忙把一只和玉打制的镯子拿出来,陪着笑:“小姐见谅,这只镯子可是用得今年最好的和玉,看看这色泽,还有这做工,整个月国都是独独这一份的!” 楚芊颜嫣然一笑,刚想把这镯子戴上手腕试试,旁边就响起一个娇蛮的声音:“喂,这镯子不卖!”然后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来,将楚芊颜手中的玉镯拿走了。 “九小姐,这……”那伙计不敢忤逆,连忙恭恭敬敬地躬腰。 “东方小姐?!”楚芊颜恨恨地咬着牙,又瞪了一眼旁若无人的芊凰,自己心知肚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商铺不是卖东西的吗?”这不是明摆着找茬吗? 东方瑾毫不理会,把玉镯套在自己手腕上比了比,嘟着嘴摇了摇头,取下来拉起芊凰的手,给她戴上。 莹润剔透的美玉装点着零星的花瓣图案,更衬得肌肤粉嫩如雪,如上等的羊脂玉般完美无瑕。 “嗯,还是凰姐姐戴着好看,这么好的玉,可不能给那些个俗人玷污了。” “你说谁是俗人?”楚芊颜大声喝问。这个东方瑾什么意思啊,说她是俗人?她堂堂国公府小姐,怎么买个镯子还不行了? 东方瑾看着她嗤笑:“呦,我又指名道姓地说你,你急个什么劲?”这个楚芊颜有没有脑子,难道定国公府里除了她的凰姐姐,其他人都是智障吗? 楚芊颜气得咬牙切齿,却无言反驳,只能恨恨的看向芊凰:“五妹妹,父亲让我出来买东西,你是想破坏吗?” “四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破坏什么了?凤凰阁本来就是东方家族的产业,人家说不卖的东西,我能有什么办法?”芊凰口气轻柔,轻颦浅笑,看起来就一副温婉的样子,与世无争。 即便知道东方瑾是在为她出气说不卖,楚芊颜也是半点办法都没。 “哼,我们看其他的!”楚芊颜负气地转过身,让伙计拿了其他的贵重首饰出来。 “哎,这可不卖,看,这雪脂玉真衬凰姐姐的肤色。” “这条赤金流霞链简直就是为凰姐姐精心打造的,真合适。不卖不卖!” “这可是南海的珍珠呢,月国不超过十颗,也只有凰姐姐这样的气质才配得上!不卖!” 该死的!楚芊颜恨恨地捏着拳头,这东方瑾简直就像是缠上她一样,不管她看上什么,都说不卖,都说适合楚芊凰,这不是明摆着打她的脸吗?!她到底是想怎样,再好脾气的人也得翻脸吧! 生性高傲的楚芊颜哪里受得了这种摆明着的戏弄?三下两下火就给拱上来了:“东方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边的伙计也有点看不下去,毕竟人家是上门的顾客,是来买东西的,可九小姐却明摆着不让人家买,这叫个什么事啊?偏偏主子的事他们还插不上嘴,只能像个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光看不插嘴。 “什么意思?看不明白吗?本小姐就是不让你买了!”东方瑾昂起下巴,高贵的出身令楚芊颜在她面前自然而然就矮上了一头。 该死,她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楚芊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至极,银牙近乎咬碎:“东方小姐莫不是刻意针对我?” “针对你?”东方瑾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也不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让本小姐针对你,你配吗?” 凤凰阁里的男女伙计听了,也忍不住笑起来。 楚芊颜不禁生了一口闷气呼不出来,但她知道,她一开口说话,只能是让东方瑾抓住把柄耻笑。 于是她腆着脸皮凑到芊凰面前,悄道:“五妹妹,你看东方小姐这多不像话,怎么能这么数落人呢?” 芊凰看戏看得非常欢乐,闻言便道:“四姐姐,这我可帮不了你,你也知道东方家族嘛,富可敌国,财可通天,他们一句话,你是想买件称心如意的东西,只怕也买不成喽。”芊凰用同情的目光瞥了她一眼,“要是今儿个三姐姐……啊不,三皇妃来,只怕这些伙计都要上赶着巴结吧,断然不敢如此的。” “哼!”楚芊颜冷冷一哼,楚芊兰现在就是她的心头刺,把她当傻子一样戏耍,现在却成了高高在上的王妃,走到哪里都风光,而她呢?一出去就是各种的轻视,有三皇妃当姐姐,有明曦郡主做妹妹,她注定要被二人压上一头,翻不了身! 都到现在了,难道她还要忍吗?岂有此理! 楚芊颜被火气冲昏了头脑,当即愤恨地招手,将外面父亲派给自己的十几个丫鬟小厮全部叫了过来,吩咐道:“没看到本小姐受了委屈吗?一个个眼睛都瞎了?!给我把这凤凰阁砸了!” 啊?! 丫鬟小厮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妈呀,楚芊颜今天这是吃错药了吗?要砸凤凰阁?这得赔多少钱啊!东方家族的权势滔天,动静闹大发了,他们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些丫鬟小厮也都不是傻子,到时候万一国公府发怒牵连到他们,那才糟了呢! “怎么?一个个,本小姐都使唤不动你们是吗?!”楚芊颜冷眼一扫,更加的气愤,想着楚芊凰一句话,下人根本不敢不听,而今她下令,居然根本没人听,真是可气又可笑! 同时国公府小姐,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话已经说出口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好,你们都不动是吧?本小姐自己来!等本小姐把这儿砸完了,回去把你们一个个卖给人伢子!” 说着,便怒气冲冲把旁边架子上一个青瓷花瓶抱起来狠狠砸在地上! 店里的人纷纷朝她看过来,这从哪儿跑出来的疯子? 正和芊凰说说笑笑的东方瑾抬头一看,柳眉顿时倒竖:“这疯女人想干什么?” 连芊凰都愣了愣,随即嘴角微微一勾,没脑子的楚芊颜,即将大祸临头了都不知道,现在居然还给自己惹祸,真是……蠢。 “好啊,连本小姐的东西都敢砸!”东方瑾风风火火的冲上去,刚想抓住楚芊颜的手,就被对方反手一面铜镜砸过来,狠狠砸在她俏生生的脸上。 “啊!”东方瑾惨叫一声,直直地倒了下去,楚芊颜脑子里乱成一团,竟然直接跨过她的身体,开始肆无忌惮的打砸! “九小姐!” “九小姐!” 店里的伙计一见九小姐被打了,一个个怒气冲天,全都涌上来抓楚芊颜。 这女人真是疯了! 楚芊颜带来的人见状,心知四小姐要是有个什么好歹,遭殃的还是他们,干脆也冲了上去。 当时场面一片混乱,踢里哐啷的声音不断传来。原本楚芊颜看的就是最贵的首饰,如今砸的,也是那最贵的一片区域。 “芊凰,小心一点,别被他们打伤了。”东方曜连忙护着芊凰,生怕她不小心被伤到。 芊凰站起来,看着东方焱冲进人群抱起满脸是血的东方瑾跑过来,心里一阵揪痛。要不是因为她,瑾儿何需遭此横祸? 东方曜满目阴狠,从混乱中扔了一个茶盏出去,狠狠地砸在了楚芊颜的脑门上—— 鲜血飞溅! “啊!”楚芊颜捂着鲜血淋漓的额头失声痛呼,头脑在剧痛的刺激下一点点清醒过来,看着混乱的场面,懵了。 她在干什么?她这是都做了些什么?! “小姐,小姐!”那小丫鬟见小姐被打了,当即抹着眼泪,从怀中掏出手帕给她止血,鲜血将雪白的手帕完全浸红,那血却是没有半点止住的迹象,眼看着楚芊颜脸色越来越惨白,小丫鬟终是一个踉跄,跪到了芊凰面前。 “求郡主救救小姐!” 一个头磕在地上,却是没有引起面前之人半点怜悯。芊凰居高临上地睨着她,怪了,怎么最近老有人给她下跪?楚云逸,楚芊华,楚芊颜的丫鬟……这些人就不能长点心眼,少干点缺德事? “你还是扶四姐快点回府吧,不然失血过多,可就没得治了。”她清冷的声音令小丫鬟浑身一颤,心知芊凰是不可能出手相助了。 “小姐,小姐!”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硬是用瘦小的身躯挤出一条道,把楚芊颜拉出去。 凤凰阁就位于京城最繁华的街市上,因此里面的打闹自然引来大批围观者。 “那是国公府的人吧,太嚣张了啊!” “啧,砸了那么多值钱的玩意,还不定要赔多少钱呢。” “国公府最近风头真盛,连东方家族的铺子都敢砸啊!” “瞅见没?那国公府的四小姐,可是打了东方小姐呢!” “就是,我看那东方小姐满脸是血,这事啊,闹大了!” 看着小丫鬟搀着额头上都是血的楚芊颜出来,围观者非但没人表示同情,反而一个个都拿鄙弃的眼光撇过去。活该! 此刻店里乱成了一团,楚芊颜的人见小姐走了,一个个都想脱身出来,可谁知被店里的伙计死死缠住,硬是纠缠在了一起。这一来二去的,又打坏了不少值钱的东西。 芊凰看着地上被打碎的首饰,眼底闪过一道精光。瑾儿这伤可不能白受了,虽说寻曜让楚芊颜付出了代价,但伤了额头哪够,应该让她多长些教训才是! “寻曜。”她低声耳语道,“你一会儿派人把砸坏的东西总结在账单上,送到国公府去,相信父亲和祖母看见,会非常高兴的。”她的笑容有些阴恻恻的,看得东方曜背后有些泛凉,心里却是暗暗称赞。 好主意!报复,就要找准了要害! 第二百二十六章 躲避风声 这边乱成一团,宫里也同样风起云涌,在这奢华的宫群之中,似乎从未有过真正的安宁。 云岚宫内,岚妃细细听着暗中之人的回报,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云国瑞皇竟然亲自提议明曦郡主和亲,这么些年,渊儿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女子,难道就要生生错过? 美艳女子侧卧在贵妃榻上心乱如麻,殿外却是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岚妃立即警惕地支起身子,美目如电般袭向殿门处,只见一尊贵的男子脸上带着阳光般的笑容,踏着云靴大步而来:“母妃,您唤儿臣前来何事?” 原来是渊儿……岚妃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眼底的狠光一点点敛去,不让旁人看出半分端倪:“渊儿来了?快坐吧。”她的面色有些严肃,周围的宫人见状,各自交换了眼色,立刻识趣的退了下去。 “渊儿。”墨子渊一落座,岚妃无奈的声音便随后而至,“你来告诉母妃,这么久了,你对明曦郡主的心意,可曾有变动?” 墨子渊眉心一蹙,笑容尽退:“从来不曾!”哪怕,他还未在恰当的时机将自己的心意表露出来。 岚妃手指上的赤金指套一下一下扣着扶手,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你知不知道,云国瑞皇提出和亲一事?” 墨子渊垂下眼眸:“……自然是知道的。”当时,他就在场,那种挚爱之人就要从眼前消失的窒息之感,令他刻骨铭心。 “选妃宴将近了,你若是有心,可千万多用些心思,别再横生枝节。”岚妃美目轮转,却是夹杂着丝丝寒意,“皇后只怕早就惦记着这个位置了,本宫听说,她一早就把那两个从不露面的侄女召进宫来了,你想想,能有什么好事?” 侄女?墨子渊微微蹙眉:“母妃,儿臣早已属意于明曦郡主,其他任何人,都入不了儿臣的心。” “母妃知道。”岚妃深吸了口气,“渊儿,你是一国太子,你的婚事,皇上挂心,太后挂心,就连凤霞宫那位,也一样挂心!母妃再怎么受宠,再怎么一宫主位管理后宫,也是越不过皇后去的。那些人从你这里打不开缺口,就会对明曦郡主下手!” !!! 墨子渊心中大惊,当即倒抽了一口冷气。岚妃抬眸看了一眼这个最疼爱的儿子,红唇微微吐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渊儿,虽然外界人人艳羡皇族的身份地位,可这其中的辛酸,往往无人看到。你虽贵为太子,但也是墨家的血脉,皇室的子孙,你的婚事,虽不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却是牵动着皇家的利益,不是一句你情我愿就能决定得了的。” “儿臣明白了。”墨子渊墨色的眸子恍若碧海星空,不见一丝一毫的犹疑,“但儿臣心里认定了一个人,就永远不会改变,父皇和皇祖母……不会反对的,至于凤霞宫那位……”他眼底划过一丝冷光,“儿臣不会给她机会插手。” “不错,倒是很有你父皇年轻时的样子。”岚妃温柔地笑着,眼底似乎划过一抹清浅的幸福,“当初,你父皇提议封本宫为妃,朝中那些要员都拼命反对进谏,可你父皇还是执意封本宫为一宫主位,赐予协理六宫之权……“提到这些回忆的时候,一向将情绪控制得很好的岚妃不禁流露出几分轻柔和伤感。 墨子渊低头不语,眼底的希冀却是如同阳光般愈发善良,总有一日,他会让她看到他的真心。 “母妃给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若你心仪于她,就要做好足够的准备,不给任何有心人可趁之机,你将来会是掌管整个月国的人,难道连一个自己心仪的女子都没有权利得到吗?”岚妃美目幽幽,那明曦郡主才貌双绝,绝对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既然渊儿心仪于她,那她便成全吧。一国帝王,三千佳丽,难道渊儿连一个喜欢的女子都得不到吗? “儿臣,明白!”墨子渊知道岚妃用心良心,深吸了一口气,言尽于此。 御书房内。 “楚爱卿,边关告急,虽然我们与云国签订了交邦协议,但云国的军队还是不停的骚扰我国边疆,还占领了边疆二城,形势已刻不容缓,请爱卿速速收拾行装,早日赶奔边关,夺回城池,在适当情况下给予云国打击!” 月皇一脸严肃,眼前俯身的臣子半点都不犹豫:“臣,遵旨!” “慢着!”定国公起身欲告退,却被月皇出声叫住:“陛下还有何吩咐?” “朕是想,让你带你那个五女儿前去。” 月皇语出惊人,定国公怔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陛下是让臣带小女进军营?”自古以来女子入军营的例子是少之又少,女将军建国以来更是屈指可数,陛下这究竟是何意? “爱卿不必多虑,其实朕也是有私心在里面的。”为了自己的儿子,月皇严肃的面孔上流露出一股无奈,“云国瑞皇亲自提出要明曦郡主和亲,不瞒爱卿说,太子……心仪明曦已久,朕,也想成全一桩美事,所以……” 定国公是聪明人,皇上都说到这个地步,他怎会不明白?“陛下的意思是,让小女去避避风声?” “对,若她能在边关立个半功,朕也好加封她。” “臣替小女谢陛下隆恩。”定国公屈膝跪拜。 “罢了,你先回去吧。” 定国公府内,寿康苑陷入一片沉默。 “你确定,陛下是这样说?”老夫人率先打破了沉静,怎么可能呢?皇上怎么会对晚晚如此上心?还说太子心仪于她,这对国公府来说简直是天降洪恩! “没错,陛下表示得很明确。”定国公点头。 老夫人却是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好啊。”这个庶孙女真是太有能耐了,给自己带来的惊喜真是数不胜数啊,这是皇恩浩荡啊,没想到国公府也有成为皇亲国戚的一天! “边关不是什么安全之地,你可要好好护着晚晚,别让她有危险,左右不过一个形式。”老夫人忍不住叮嘱了几句。 “母亲放心。”定国公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儿子无论如何也是要保晚晚周全的。” “如此,甚好。” 栖月苑内。 芊凰正为二姨娘请脉:“还好,牢狱之灾并没有给姨娘的身子造成多少损害,只需安心等待孩子的降临便是,晚晚这里有几副改进过的安胎药方,姨娘尽管命可信的人抓药就好。” “好,好,是这孩子命大!”二姨娘脸上尽是为人母的温柔,她轻抚着隆起的腹部,满脸幸福,“多亏了郡主这段日子的照顾,我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姨娘不必客气,当初,是姨娘救了晚晚的命,晚晚理应报答。”当初若不是二姨娘救了被楚芊华推下水的她,只怕她早就无法站在这里了。 “小姐,国公爷往这边来了。”灵犀疑惑的话音刚落,那满目威严的男子就已经迈进了房门。 不等几人行礼,便急忙道:“晚晚,你过来,父亲有话与你商量。”这严肃的表情,让屋子里的几人对视几眼,纷纷离开屋内。 “父亲,你有何事?”定国公脸色不对,芊凰微微蹙眉,主动坐到了他面前,“可是有话吩咐晚晚?” 定国公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容,不知多少次,他都差点将眼前自己的女儿认成雪英,那个同样惊才绝艳的女子……“晚晚,你可知道,瑞皇陛下让你去和亲?” “自然知道。”她当时就在场,司徒瑞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皇族公主众多,她一个庶女,虽说是郡主,但也远不及公主身份尊贵,哪有她去和亲的道理?难不成……月皇真的动了这个心思?不应该啊,子渊不会坐视不理的。 “陛下派父亲去边关御敌,晚晚,你有何想法吗?” 芊凰听出了他口中的试探之意,就这样端坐着,目光缓缓移向窗外:“即然这样,不如女儿同父亲一起前往边关,凭女儿的才智出一份力,等边疆战事平息,月国,便再无把女儿送出去的理由。”哪有把英雄往外送的道理?芊凰脸上泛起自信的笑容。富贵险中求,更何况,战场这种地方,她前世不知陪司徒瑞去过多少次,早就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了。 “好!不愧是为父的女儿!陛下也正有此意,只是为父担心你没有那个勇气和胆识。”定国公几乎要拍手称赞,这个女儿,真是太合他意了! “只是……女儿有些担心二姨娘的身子,她……” “这你大可放心!”他早就想到了,“为父会让她住到寿康苑去,没有任何人害得了她!” “那就好……” “对了,把湘儿和灵犀这两个丫头都带上,也好照顾你。”定国公起身离开,芊凰美目一沉,口上答应,心里却是另有想法。不行,不能把她们带走,一旦有心人趁这个机会行不轨,岂不是昭示外人栖月苑的大门任由他们进吗? 第二百二十七章 郡主离京 次日清晨。 “四哥,不好啦!”东方瑾不顾下人们的劝阻,一脚揣开了房门,“出大事了!”此刻也顾不了什么礼数了,她径直跑到床榻前,一把掀开青绿色的床帐,谁知床榻上早已收拾得整整齐齐,却不见人影。 “四哥——”东方瑾焦急地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话音未落,身后就有一只手覆上来捂住了她的嘴,“谁……唔唔……” “别出声——”熟悉的兰香扑鼻而来,男子低沉的嗓音几乎细不可闻地在她耳边划过,东方瑾心头一紧,原本高悬的心这才微微落下。 “九小姐,出什么事了?四少爷不在房中吗?”外面候着的下人一听房中没了动静,赶紧簇拥到门前,奈何主仆有别,没有九小姐的应允,他们哪敢擅闯少爷的房间。 “九小姐,你怎么了?”听东方瑾没有应声,这些下人喊的一声比一声高,有些丫鬟甚至带了哭腔,衡量着要不要闯进去一探究竟。 捂住嘴的玉手微微滑落,东方瑾见再不开口只怕要出事,这才轻咳一声:“本小姐没事,四哥就在房中,我们有事相商,你们先散了吧。” 这……下人们对视几眼,迟疑着不肯挪开脚步,有的甚至不死心的从门缝往里探,无奈有纱帘遮掩,什么都看不真切。 “怎么?一个个都反了,本小姐使唤不动你们了是吧?!” 东方瑾微愠地喊了一声,这些下人听小姐发怒了,浑身直冒冷汗。族长的掌上明珠,谁敢忤逆她的命令?他们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跟小姐对着干…… “小姐恕罪!” “小姐,奴婢知错了!” 众人三三两两的从门前散去,东方瑾这才回过头看向面前的两位兄长,气不打一出来:“怎么六哥也在?你们上哪儿去了?!” “嘘——”东方焱一边心说着这丫头的嘴可真要命,一边使劲给她比划着手势示意她别出声,“傻丫头,那些人还没走远呢,别嚷嚷啊!” “我才不管!”东方瑾一把将东方焱竖在嘴边的手指打了下来,力道不小,东方焱养尊处优的手上立刻出现了一片红印,这东方九小姐正在气头上,别说东方焱了,连对她平时最亲近的东方曜,她都没给出个什么好脸色来。 “瑾儿,我们……”这丫头今儿个是吃了枪药了?东方焱迟疑着和东方曜对视了一眼,得到对方点头示意后才开口对她解释道,“我和四哥偷偷见了子渊,和他商量了些事,所以才一大早不在房中。” 子渊哥哥……东方瑾微微垂下头,咬着下唇,眼中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水雾,眼前的两个人影立刻模糊起来。 “哎哎哎,别哭啊!”这丫头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前一秒还怒气冲冲地叱问他和四哥,后一秒就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前后转变大的简直让人缓不过来,要委屈也该是他们委屈才对吧。东方焱看着自家妹妹泫然欲泣的模样马上就心软了,赶忙上去手忙脚乱地哄,“好了好了,别哭了,啊。” “瑾儿,到底出什么事了?”东方曜也看出不对劲来了,紧皱着眉问道。 “四哥,出大事了,凰姐姐她今天就要离京了,要跟着定国公去边关!” “什么?!”此话一出,不论是杵在原地风轻云淡的东方曜,还是凑在东方瑾面前赔笑的东方焱,都齐齐怔住了,脸色瞬时就变了。 “你说什么?!”东方曜俊脸冷凝,半点平日的温和也无。芊凰……她走了?昨日她的馨香似乎还残余在指尖,如今却迎来了这样的消息……为什么? 东方瑾俏脸少有的苍白无色,咬着嘴硬是把抽泣声压了下去:“是……是槿月今早派贴身宫女出宫告诉我的,她昨日偷偷潜到御书房,听到……皇上让定国公带凰姐姐离京,说要让她避避风声……如今,只怕早已经离开了……” !!! “怎么……会这样?”东方焱满目震惊,半晌才开了口,芊凰她怎么会不吭一声就走了? “四哥,怎么办啊?凰姐姐为什么连说都不说一声就离开了?瑾儿好怕,边关那么危险,凰姐姐她,她会不会……会不会就……”会不会就回不来了……东方瑾脸色少有的惨白如纸,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不止地滚落。 东方曜一把揽过自家妹妹娇小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语调低沉:“不会的,一定不会有事的,要相信她,不会出事的……” 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不知是在安慰东方瑾,还是在安慰自己。边关危机四伏,虽说女子不用上阵杀敌,可身在军营,谁能保证自身的安全? 躲避风头……东方曜苦笑一声,只是借口吧,这京城中,谁能压制她的风头? 东方焱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易察觉地捏紧了拳头。 “少爷,小姐!”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焦急的声音。 谁啊?她都说了不让靠近,谁还敢过来?东方瑾胡乱擦了一把眼泪,清了清喉咙:“进来。” 纱帘微掀,隐约可见帘外有一人跪倒:“禀少爷,小姐,小人是门房,方才,有一人送了个东西给小人,说让小人切记要亲手交到四少爷手中。” 说完,此人便隔着纱帘将手中之物置于地板之上。 “我知道了,下去吧。”东方曜眸光淡淡的,凝起几分冷意。 待门房退下,东方曜上前俯身捡过地上一个疑似荷包的物件,待看清上面的幽兰花纹时,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掩盖过去。 “四哥,该不会是哪个爱慕你的小姐送来的吧?”东方瑾擦着眼泪,还不忘打趣他一下。 “……”东方曜抿唇不语,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香囊,从其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白纸和一份带着幽兰清香和图案的香囊。 待展开白纸,上面清秀的笔迹便映入眼帘,都说字如其人,她的笔迹清秀又不失潇洒,看得东方曜微微愣了神。 真的……是她。 “凰姐姐的信?”东方瑾把脑袋凑上来,刚想调侃兄长几句,却突然发现了署名—— 芊凰。 刚刚压制下去的心情一下子狂涌而出,好在东方曜也不是没有防备,趁着瑾儿愣神的功夫,就把自己挪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开始专心看手中的信。 当看到左上角的寻曜二字时,心跳登时漏了一拍。 [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只是事出有因,还未来得及告知你们,京城里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你们伫立于权势的顶端,无疑是所有人的焦点。子渊选妃,请替我对他说声抱歉,另外,提醒他一定要留心谨慎,云氏一族,可能会对他不利…… …… 这个香囊,就当作一个纪念,也算是赔礼,战场刀剑无眼,谁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愿我们各自珍重。] 芊凰,你临走的时候,都是在考虑局势,没有一句话,是提到你自己的……东方曜攥紧了信纸,薄脆的纸张立刻化为了粉末。 “四哥,你……”不等东方焱把话说完,东方曜就转身冲出房间。 看着兄长绝尘而去的身影,他捏紧的拳头微微松了下来。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仍然没有勇气……去面对她。 刚才那个来递荷包的门房正坐那儿愣神,忽然面前一暗,像是笼了一层黑影。 “谁……”他刚想抬起头呵斥几句,就见眼前的男子一脸寒意,脸色瞬时就变的惨白,“四……四少爷,你怎么来了?” “刚才送东西的人,去哪儿了?” “这,这,小人不知啊。”那门房吓出一身冷汗,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指了一个方向,“哦,对了,小人见那人往那边去了,不过那人蒙着脸,还穿着斗篷,小人实在认不出身份……” 后脑像是被人敲了一下闷棍,他有些晕眩,门房话音未落,就见眼前白光一闪,东方曜夺门而出,施展轻功朝那个方向猛追,心里带着一分希冀。 芊凰,是你吗?你没有离开,对吗? 然而当他沿着方向追到城门处时,仍然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俊美绝伦的脸上露出几分失落,追了这么久,竟是一无所获…… 芊凰,她真的走了。赶在了子渊的选妃宴前,这究竟是无意巧合,还是有人算计?云氏……丞相府,又藏着什么秘密? 城外,芊凰坐在马车里,闭上眼睛假寐,模样恬静,姿态闲适,倒真像与世无争的大家千金。 “晚晚难得能放下戒心呢。”身前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芊凰睫毛一颤,微微睁开眼睛,一双明眸温和地扫向血眸少年。 “凌殇,我这一路可没带丫鬟。”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淡然平静。马车一准备好,这家伙就来了,也不知道哪得到的消息,她也不好把人赶走,正好身边一个丫鬟都没带,把他顺道带上也无妨,到了边关,可以让他扮作下人啊。 一想到堂堂少爷要扮成下人,还真是让人期待呢。芊凰弯起唇角,邪魅一笑。 第二百二十八章 陇山军营 一看到她露出这种笑容,月凌殇就没来由的脊背一寒,嘴角微抽。每每芊凰这么一笑,就是有人要倒霉,现在她面前又别无旁人,那岂不是就他要倒霉了。 “晚……晚晚。” “嗯?”芊凰掀起一边唇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怎么了?” “你……打算让我如何进军营?那可不是轻易就能混进去的。”如果这么容易就能进去,未免戒备太松了。 芊凰唇边笑容更甚:“那还不简单吗?你就随便扮成个车夫、小厮之类的,他们不会查我身边的人的。” 果然!月凌殇嘴角猛抽,额上垂下几条黑线。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跟瑾儿心璃长期在一起相处,连晚晚这样正经的女子都学会调侃戏弄别人了。 “哦,对!”将对方的表现尽收眼底,芊凰心里偷笑,又道,“你若是……不愿做车夫之类的,那干脆就……” 月凌殇闻言眼前一亮,赶紧不迭地点头,简直跟个捣蒜似的。 “那干脆就……扮成个丫鬟吧。”芊凰眼睛笑得弯弯的,很是好看,若不是那眼底时而流露出几分狡黠,只怕凌殇真要以为她是无心之举了。 真是……月凌殇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晚晚整天想的都是什么,都快到边关了,我怎么见你一点紧张的意思都没有?” “战场,军营,对我而言已经是无比熟悉了,有什么好紧张的。”芊凰耸了耸肩,风轻云淡道。 话虽如此,但那盈盈水眸深处,还是微微流露出几分忧伤。 “我定会护你周全的。” 芊凰微微一怔,抬眸只见眼前的少年面色温和,眼底的宠溺和温柔简直要溢出水来,不由得心间一暖,红唇微启。 “我信。” 她信他,一直都是。 经过一路长途跋涉,芊凰这具身体从未坐过这么久的马车,索性侧身靠在轿壁上,阖上眼帘轻寐起来。 虽说极度劳累,但她周身的防备却是一点没减,任何人的靠近,她都会有所察觉,前世司徒瑞就曾说过一句:“绾绾睡着和醒着,其实是一样的。” 月凌殇见状轻声起身,俯身坐到芊凰身侧,目光在她珍珠般的肌肤上流连,不曾移开。 “晚晚。”马车突然停了,车外传来喧哗声和吆喝声,随即车帘外隐隐可见一个魁梧的身影。 定国公? 月凌殇松下警惕,微微敛了眼眸,血色的光泽暗淡了几分,但仍旧透着冰冷。 “我们先在客栈用午膳,用了午膳立刻就启程,耽误不得。”边关战况紧急,他们必须马不停蹄地往那边赶,一刻都不能耽搁。 “好。”芊凰用手支起身子,却见月凌殇满目都是忧色,“凌殇,怎么了?” “这一路舟车劳顿,甚至连夜晚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你才歇息了没一会儿,就又要启程,我常年习武自然无碍,就是担心你的身子……” “无妨。”她还没有那般娇弱。 看出她面色的疲惫,月凌殇更加心疼,伸手抚上了她的头顶,柔软的长发只用一根紫色的发绳束起,几日没有打理,也暗了几分光泽。 “注意身子,别太疲惫了。” “你放心,倒是你,只能在马车里委屈一下了。”凌殇现在还不能以这副形象露面,只能先暂时委屈他了,等到了军营,一切就好说了。 客栈一处角落里的几桌,坐着定国公一行人,客栈中的其他人见进来几名衣着奢华的客人,纷纷将目光投过来。 “哎,听说了吗?云国要集结兵马,攻打边疆呢。” “什么?不是说两国正式交邦了吗?” “谁知道啊,毕竟是朝事,岂是咱们这等百姓能够妄揣的?” “是啊。” 隔壁桌的两人正在谈论边关的事。 “还有,听说云国兵强马壮,乃武将之国,能打得过吗?” “什么武将之国啊,你没听说吗?那两国比试,咱们可是胜者,还有那明曦郡主,可是打败了云国的皇后啊,皇后尚且如此,那云国其他人能强到哪儿去?” “是啊。” 言尽于此,几桌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一些将士脸色沉重,觉得肩上担子更重了。 这次去边关,就是提着脑袋来的,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不留神,说不定就没命了。 相比起众人的紧张,芊凰就显得平静淡然多了,她细嚼慢咽着吃完,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油渍,道:“掌柜的,麻烦来几个包子带走吧。” 虽说凌殇习武身体素质好,但总不进食对身体也是不好的,干脆打包几个包子带走给他吃。 这个轻松平静的声音入耳,桌上所有将士都忍不住抬起头看过去,细细打量着眼前装束淡雅的芊凰。 只是一名娇弱女子罢了,皇上为何让她跟去军营?这不是胡闹吗,一名女子懂什么? 定国公将所有人的目光尽收眼底,冷冷一笑。等他们见到芊凰的本事,就绝不会再露出这种表情了。 “姐姐。”坐在芊凰身边的楚云浩微微一笑,“多吃一些,这些日子在马车上,你吃苦了。” “没什么的。”芊凰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不知为何,云浩的笑容,竟是令她想到了墨子渊。同样阳光开朗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记忆的闸门一开,就很难关上。在这一刻,又有一个优雅的身影跳入脑海,温雅如玉的浅笑,颀长的身形,白衣翩翩。 寻曜……? 他会原谅她的不辞而别吗?她派灵犀送去的荷包……他收到了吗? “姐姐?”楚云浩见面前的女子突然没了回应,不由得凑过去唤了一声。 “嗯?”芊凰这才缓过神来,略带歉意地笑笑,“怎么了?”刚才不小心想得太出神了,实在是太失礼了。 楚云浩低了低头,轻轻闭上眼睛:“没事,姐姐这几日怕是累了,等到了军营,好好休息休息,注意身体。” 芊凰淡笑不语,微微颔首。不论何时,有人关心,终究是好的。 上车之际,芊凰警惕地朝四周扫视几眼,用身体挡住了光线的射入,致使外人看不清马车内的情况。 “回来了?”原本闭目假寐的少年听到动静,连眼都不用睁,就知道来人的身份,“可吃好了?” 芊凰笑着扬了扬手上装好的包子,随意扔到他怀里:“喏,给你的,拿好。” 月凌殇缓缓睁开瞳眸,眼底带笑,也不多作客套,伸手掏出一个包子便放在嘴边咬了一大口,口齿不清道:“你别说,左么久的马侧,还真喏了……(你别说,这么久的马车,还真饿了……)” 芊凰看着他难得有些可爱的模样,不由得忍俊不禁,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你慢点吃啊。” 又过了几个时辰,马车停下,外面有人站定,肃声道:“郡主,陇山军营到了。” “好。”芊凰霍然站起身来,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坐的时辰却是有些长了,差点没站稳。 陇山军营,月国的旌旗迎风招展,守卫的士兵站得笔直,知道定国公和明曦郡主要来,个个都精神抖擞,翘首期盼。 风声飒飒,一行人下车步入军营,为首的男子气度沉稳,满脸严肃,那些士兵一个个都向他投来恭敬的目光。 带兵御敌的国公爷,果然气度不凡啊。 只见定国公转过身,微微弯腰,神态顿时变得温柔,对刚下马车走过来的清雅女子说了几句话。 那女子微微抬起头来,精致绝色的容貌一下子恍若夺去了天地万物的光芒,如同刺目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睛。 这就是……明曦郡主吗? 众人纷纷皱起眉头,让这样娇弱的女子来军营,国公爷是何用意? 虽然容貌绝色倾城,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岁,但绝对是个让人不敢小觑的人物,那双清澈的眸中除了清冷,便是犀利的锋芒。 将士们立刻绷直了身体,恭敬地看着她,明曦郡主的威名早已传遍月国,连云国皇后都是她的手下败将,她的实力也可见一斑了。 此刻副将邱云已同诸将迎出,定国公对他微微一颔首,率先步入帅帐,将战袍一扬,坐入主位,目光冰冷地扫过帐中。 自国公之下,诸将皆垂首而视,不敢与之对视,一同行礼:“见过国公!” 帐中一阵沉默,芊凰在定国公身旁微微挑了挑眉,才听定国公淡淡开口:“邱云,你把边境敌情,一五一十讲来。” 他是主帅,副将邱云和芊凰各站在他身侧,邱云微一皱眉,道:“云国的军营已在我军十里以外扎营,看来这次,对方是准备大举进兵了。” “领兵的是谁?”芊凰出声问道。 邱云惊讶的目光略过她的脸庞,得到定国公的准许后方才答道:“云国常胜将军,迟平义。” 闻言,芊凰多多少少地还是松了口气,要是领兵的是司徒瑞,只怕她会抑制不住激动吧。 迟平义,是她在云国一手提拔上来的将领,此人从未尝过败仗,是实打实的常胜将军,安排了这样的对手,看来司徒瑞是铁了心要攻下月国边城了。 有她在,岂能让他如愿!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两军对峙 “父亲,据女儿所知,军营十里开外,是陇州城,女儿建议,即刻带兵撤入城中,化攻为守,暂时避开与敌人的正面交锋。择机而动。” 话音刚落,就在营中掀起了反对的声流。其中一员将领拱手施礼,态度虽客气,说的话却是一点都不留情面:“郡主,大敌当前,我们不进反退,让陇州城的百姓如何看待?让边关将士如何看待?传到京都,又让陛下如何看待?!恕末将直言,军中事务关系着国家存亡、百姓存亡,断不可儿戏!” 说到此处,那将领又一拱手,冲定国公道,“国公爷,郡主一介女流,实在不适合战场杀敌,此番入军营已是破例,还望国公爷为郡主着想,为边关众将着想,将郡主……请回营帐歇息吧!” 他这话语犀利刻薄,话音刚落,大帐内便响起了嗤笑和讥讽声,同时将箭头指向了定国公身边的明曦郡主——楚芊凰。 副将邱云满脸为难之色,看向芊凰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担忧,暗想着这人说话也太没分寸了,这毕竟是郡主啊,大庭广众之下挑衅郡主的威严,不是存心让郡主下不来台吗? 定国公脸色骤然一沉,山雨欲来一般,眼前倒像是暴风雨前极为短暂的平静,他下首都是极会察言观色的人,见主帅脸色不对,纷纷停止了小声议论,但对主帅身边的女子,还是心存不满。 他们都是战场上拼命厮杀才活下来的将领,如今却要服从一介女流的安排,她又无功无绩,凭什么来对他们的计划指手画脚? 既然贵为郡主,就应该安生本分的回京城去做她的大家闺秀,学习女红才艺,三从四德才是,战场,可不是她能够驾驭的地方! 芊凰一双明眸向下一扫,就将众人的心思猜了个大概,只见她不恼不怒,莞尔一笑:“这样一来,众位的意思就是,女子不应当上战场杀敌,保卫疆土,而是应该通读女诫,三从四德,对吗?” “不错!”开口的还是那名将领,他以为芊凰这般表示是要向他妥协,心里暗自得意。 这明曦郡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还不是被他三两句话就说的退缩了,竟然说这样的女子能够让善武的柔皇后落马,看来传言实在有虚啊。 “不知将军尊姓大名。” “末将蓝凌!” “哦……”芊凰不动声色地沉吟片刻,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放弃时,只听她说道,“我月国国风开放,自建国以来女子上阵杀敌,甚至封王拜相的不在少数,远的不说,就说先帝的胞姐英姿长公主殿下,贵为公主仍亲率东北军上阵御敌,为了保卫国土以女子之身率军出征,曾五战五捷,为我月国扩充疆土收复城池,威震各国!怎么现如今到了蓝将军口中,却成了女子不配率兵御敌?” 一席话,说得蓝凌将军哑口无言,几番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就像一名醉酒的大汉,被芊凰这一席话,彻底敲醒了。 此番再看定国公身边英气十足的女子,蓝凌竟打心底生出一种怯意,想起自己方才挑衅她的举动,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那位可是正二品的郡主啊,他怎么敢以下犯上,想要把她赶出军营呢?再说了,人家说的提议也不无道理,他真是昏了头了,见她只是一介女流,竟连基本的服从都忘在脑后了! 该死,实在是该死! “末将一时糊涂,请郡主恕罪!”众目睽睽之下,这魁梧的男子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满脸愧色。 芊凰不声不响地亲自上前扶起他,冲他展颜一笑。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男尊女卑的观念在他们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如今突然让他们服从一名女子的命令,心里头肯定会不舒服。 边上的其他将领见状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不知为何,看到郡主这张如玉的笑颜,他们非但没有放松之意,反倒出了一脑门的冷汗,连头都不敢抬,生怕对上那双清冷的眸子,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冰冷的肃杀。 “众位不必害怕,刚才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至于之前的提议,我仍然坚持,也请众位各抒己见,以便选出最有利于眼下形势的应对之策。”芊凰精致的玉颜缓缓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在场众人纷纷屏住了呼吸,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个凌厉肃杀的郡主,是不是这些日子太过疲惫所以眼花了,这样如水铃兰一般美好的女子,怎么会有那样令人压抑的气势呢? 定国公眼露赞许之色,浑身的戾气稍稍敛去几分,带着威严的目光向下一扫:“没错,各位有什么应对之策?” “这……”下首的几名将领各自对视一眼,迟疑着没有开口。 “禀国公。”蓝凌将军一拱手,率先道,“末将认为,明曦郡主言之有理,我军大可先撤入陇州城,静观其变。若云国进军,陇州城易守难攻,城内粮草充足,对我军很是有利;若云国按兵不动,我军也可稍作整顿,再商讨下一步的安排。” 蓝凌将军在军中很有威望,他这一开口,众将纷纷衡量利弊,点头称是。 “可有人有异议?”定国公板着脸孔,目光又往下一扫。 许久无人应声。 “那好,事不宜迟,即刻整兵,撤入陇州城!” “末将遵命!” 众将纷纷从营帐中散去,待人都走空,定国公才转过头来看着面前让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女儿,语气和缓下来:“晚晚,你做的很好。” “女儿只是略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罢了。”芊凰谦虚地敛了敛眸,“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就看云国做何举动了。” “云国的迟平义将军,可不好对付。” 芊凰闻听此言莞尔一笑:“父亲,除了迟将军,云国可还派了其他主帅?” “还有……”定国公思索了片刻,“还有云国的沐苍将军,晚晚,你可是有了对策?” 芊凰凤眸微眯,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一山难容二虎,两人必会发生冲突,而我们,就可以借此时机,渔翁得利。”若是迟平义全权指挥,可能还真有点麻烦,但加上沐苍,形势就彻底偏向他们这方了。 沐苍此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而迟平义同样在指挥权上绝不退步,这样的两个人放在一起,不起冲突才怪了。 司徒瑞此举,是想加大胜利的几率吧,可惜他百密一疏,忽略了派出两位主帅,会给军队指挥造成多大的影响。 此仗,云国必败! 风声飒飒—— 一行人走上城楼,芊凰跟在定国公身后,面色淡然,举目远眺。 他们一踏上城楼,守卫的士兵就立刻绷紧了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看来这一次,云国是真的准备大举进攻了。”看着十里以外旌旗招展的庞大军队,芊凰微微蹙眉道。 定国公一脸严肃:“晚晚有何见解?” 从远处收回目光,芊凰淡淡道:“绵延十里的军队,摆明了是来挑衅的。他们虽然不足为惧,但陇州城是月国西北的大门,一共有三座城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瑞皇派两位主帅前来,就是想分散兵力,同时攻打三座城门,让我们分身乏术,无力应对。” “这一招,实在是太阴险了!”陪同他们一起上来的副将邱云一听她的话,立即愤恨地跺脚。 “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将计就计。”芊凰唇边微微浮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众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此刻,云国的将领都聚在大军的主帐中。众人围着中间的沙盘,上面正是陇州城的模拟图,用小旗标注着南门,东门,西门的位置。 “这三个城门,其中南门的守卫最为严密,也是最难攻破,东门有天险,易守难攻,只有西门,最容易被攻破。”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大手在沙盘中指示着,“我们就集中火力猛攻西门,只要打开了西门,便可和外面的士兵里应外合,攻下陇州城。只要攻下了陇州城,月国西北的大门就算打开了。” “可是据探子来报,定国公会亲自率领着精锐去镇守西门,他肯定料到了我们会这样决定。“一名肤色黝黑的男子沉着脸,冷冷地瞥了一眼说话的男人,目露不屑。 真是个蠢货!要是那定国公这么容易对付就好了,也不至于让众将忧心至此了。 络腮胡子点头道:“打探出来的消息自然不会错,这是陇州城的绝密消息,定国公已经带兵去西门了,但是,我们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迟将军,行军作战,哪有那么多违背常理之事,你该不会是贪生怕死吧。”刚才说话的黝黑男子此刻不屑地说。 而他口中的络腮胡子,就是云国大将,迟平义将军。 “沐将军。”迟平义喝道,“这不是贪生怕死,如果你有百分百的把握,那你单枪匹马去对付好了,别忘了来战场之前,陛下都说了什么!” 陛下?一提到司徒瑞,沐苍立刻就哑了气势:“你——”欺人太甚了,自他带兵打仗以来,谁给过他气受,这迟平义算个什么东西! 第二百三十章 凌殇易容 “好了!你少说两句!”迟平义低沉地怒喝了一声,瞬间就震得周围众人心间一颤。 沐苍强忍怒气,在沙盘中西门的位置上标记了一个‘X’,拔掉旗子,道:“那好,为了最快取得胜利,和他们硬碰硬肯定是不明智的,放弃西门,我们就主攻距西门最远的东门。” “这样就算攻下东门,也迟早会被定国公抢回去的!”迟平义闻言大喊。 沐苍冷笑一声:“迟平义,你未免想多了,一人之力罢了,怎敌得过这千军万马?” “沐苍,陛下是认命我们二人为主帅,让我们二人领兵,可你似乎并不尊重陛下的命令!”迟平义恨恨地瞪着沐苍,“别忘了,陛下让我们一定谨慎小心,那定国公身边有一名女子,不容小觑。” 闻言,沐苍恨恨地偏过头去:“一介女流,能成什么体统,迟将军就慢慢在这里等着我立功回来吧。” 说完,沐苍就大步离开了营帐,迟平义站在沙盘前,一声不响,一言不发,只是有些怀疑地看着那沙盘。 当真这么好对付吗? 这沐苍相当骄傲自负,他说的话,他是半句也听不进去。 来这里之前,陛下亲自召见他,特地嘱咐他要小心那个月国的明曦郡主,甚至让他把对前皇后的认知放到这个明曦郡主身上来对付。 前皇后,那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能和她相提并论的女子,必定也是光华万丈,不可小觑。 迟平义站在沙盘前,久久凝视西门和东门,以多年带兵的经验,他知道兵不厌诈,如果是前皇后的话,沐苍自以为识破了她的计谋,可谁知道计谋里有没有更深一层的计谋? 不管与前皇后如何相像,他都必须小心才是。 “下一个!”此刻,陇州城城门处正在严格检查进城的百姓,邱云紧皱着眉头,排查得格外仔细。 “停,例行检查。”守兵拦住了下一辆马车,车夫面上露出几分难色:“这……” “邱副将,这是我的马车。” 正在这时,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邱云猛的转头,只见芊凰身着一袭冰蓝色骑马装,英姿飒爽地站在二人身后,嘴角浮现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邱云微微一怔,赶忙转身挥手示意守兵让开放那辆马车通过,再回头冲芊凰深施一礼:“末将不知这是郡主马车,还望郡主见谅。” “邱副将不必多礼,不知者不怪。”看着微微翻动的车帘,芊凰唇边的笑容愈发柔和,一双浅紫色的明眸漾着温柔的波纹,“初来乍到,我还需要安顿一下,有劳邱副将了。” 邱云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拱手相送。经过营帐那场争端,他对这个郡主是心服口服,说不定,将来她会成为不亚于英姿长公主的将领。 一行人就暂时安顿在郡守的住处,一进郡守府,芊凰就命车夫将马车停在后院,然后给了几两银子,将下人都打发走了。 “凌殇,你出来吧。” 语毕,车内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芊凰不由得额头上冒出几滴冷汗,戏谑道,“怎么?还舍不得出来了?” 车内还是没有声响。 芊凰心底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飞快抽出腰间匕首,上前几步伸手使劲一掀,霎时间纱帘飞扬,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角墨色衣袍,女子心里一动。 他在马车上?还是…… 随即纱帘彻底被掀开,马车内的光景全部落入眼底,车内的少年似乎察觉到了动静,微微转过头来,展颜一笑。 “晚晚……” “咣当!”芊凰手中紧握的匕首脱手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这素来淡然的女子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眸,嘴巴合都合不拢。 若不是他先开口唤了她的名字,只怕她就会以为混进奸细了。 眼前这面容清雅,相貌平平的黑眸少年,是月凌殇? “我易容成这样,晚晚是不是认不出了?”月凌殇嘴角浮现出一抹熟悉的笑容,加上清透的嗓音未变,芊凰这才一点点踏下心来。 脸可以易容,他的眼睛,他的瞳色,又是如何改变的?记得宫宴之时,他以飞羽国皇子之名出席,瞳眸也是墨色。如今妖冶的血红色褪变为沉静的墨黑色,芊凰多少有些回不过神来。 直到清晰的捕捉到那眼眸深处时而飘出的血色时,她才或有或无地扬起一抹轻松的笑容。 “这样,会不会容易些混进来?”月凌殇换了张脸,就好像换了副性格一般,笑眯眯地打趣道,“不过,晚晚似乎不认得我了呢……” 芊凰玉净的脸庞飞上几片红晕,恍若晚霞般美好恬静,看得月凌殇喉间一涩,伸臂将她揽进怀里。 下巴在她柔软的发顶摩挲,月凌殇脸色微红,心爱的女子就在怀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还真是…… 正在这时,“踢踏踢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芊凰赶忙欲挣来眼前之人的怀抱,月凌殇见状苦笑一声,这才轻轻松开怀中同样面色通红的女子,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你把马车上的行李收拾一下,过会儿给我搬进客院。” 脚步声越来越近,芊凰故意提高了嗓音,指了指马车,给一边发愣的月凌殇使了个眼色。 后者嘴角微抽,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芊凰嘴角狐狸般狡黠的笑容,双手微微摊开。这种事情,他怎么会做啊? “郡主。”这时,脚步声的来源也暴露在二人面前,月凌殇猛的转头,眼神冰冷嗜杀,仿佛要将眼前之人撕成碎片。 就是这人坏了他的好事?想他堂堂月氏一族的少爷,飞羽国的皇子殿下,竟然要搬杂物收拾院子…… T^T “下官是这陇州城的郡守,张郁文。”张郡守上前微微俯身,偷眼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无比惊艳。 芊凰俯身还礼,礼貌道:“郡守大人,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张郡守惶恐地摆着手,“下官只是来告知郡主一声,府上客院已经收拾出来了,给郡主安排的客院就在不远的溪园。” “那好,有劳郡守了。” “不不不,郡主太客气了。”张郡守这才把目光放在了月凌殇身上,“这位小兄弟先去歇息吧,行李下官会另外派人整理的,郡主一路劳累,不如也去歇息吧。” 言语间,张郡守反复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虽容貌平平,但是那双眼睛生得很漂亮,其间隐隐透出的傲气和冷戾装点起漆黑如墨的凤眸,竟是那样合适。 “多谢张郡守了。” “郡主别客气,这都是下官为陇州城的百姓尽的一份责任。” 傍晚,沐苍将军带领十万精兵悄悄从一侧山道靠近陇州城的东门。 他们原本灭了火把,直到到达陇州城前才集体点亮火把,一时之间,火光四起,点亮了暗夜的一角,十万人的队伍突然间出现在东门不远处,高举火把,如同一条摇头摆尾的巨龙。 城墙上巡逻的将士和守卫一见这阵势,立即扯开嗓子大喊:“有敌袭——” “哈哈哈——”沐苍在下面猖狂大笑,看来这陇州城的东门,当真是防御最薄弱的地方,他判断对了! 迟平义那个怂包,贪生怕死,那好,就等这他攻下这陇州城,亲自到陛下面前告他临阵脱逃之罪,看他这将军之位还保不保得住! “要是迟平义那老匹夫听到东门防备如此松懈,肯定会跳脚,肠子都悔青了吧!哈哈哈——”沐苍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迟平义,还是差他差远了! 他身边的副将见状冷冷蹙眉,这一路上,未免也太顺利了吧,半点儿阻挡都没有,虽说沐苍的计策不错,但是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沐苍将军,小心为上啊。”他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沐苍冷眼瞥着他:“有什么好小心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高指着城墙上慌乱的将士,“你看清楚了,东门防备如此松懈,简直是天赐良机,我们还犹豫什么?!” 副将见他根本就听不进去劝阻,恨恨地咬了咬牙,不再言语。 “那定国公,那明曦郡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今天这陇州城,我是拿下了!”沐苍抬起手,对身后的将士挥手,喝道:“攻城!” 话音刚落,那嘈杂一片的城墙之上忽然就安静了,一个女子的身影走上城墙,她每走一步,就会响起一阵清越的银铃声,悦耳动听。 逆着光,少女的脸庞根本看不真切。 “将军,快撤吧。” “胡说!老子都快要打赢了,撤什么撤?!”沐苍勃然大怒,一挥手把副将从马上狠狠打了下去。 副将落马怒道:“这一路来都太顺利太诡异了,你难道看不出来?沐苍,你不要太自负了!” “哼,你们这些胆小鼠辈,跟那迟平义是一副德行!要滚就赶紧滚,我拿下陇州城之后,自己回去领功就是!”沐苍根本不理会副将的反对,大手往前一招,“想要为陛下建功立业的,就跟着我来!” 十万精兵,全部都跟了上去,副将狠一咬牙,也翻身上马,跟着众将士挥鞭策马跟了上去。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大获全胜 谁知靠近城门之时,周围忽然火光大作,从城楼蔓延到周围的山脉,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众将士手中明亮的火把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紧接着,齐刷刷的弓箭从火把中露出身来,从四面八方对准了下面的云国十万精兵和沐苍将军。 幽冷的寒光凛冽,在暗夜火光的照射下犹显锋利。 沐苍脸色狰狞可怖,微微仰起头,看着城楼上那慢慢出现的身影,冰蓝色战袍在暗夜中尤其显眼,冰冷的幽蓝在火光中令人心颤,如同神祗般降临的紫眸少女,以睥睨天下的气势居高临下俯视着城楼下的十万精兵。 逆着光,她面上的神情看不真切,依稀可见的是,那双妖诡的眼睛里,时而流露出肃杀的寒意。 “你是……月国的明曦郡主!” “正是,不过,沐苍将军看见本郡主就一脸惊讶的样子是怎么回事?”芊凰一手搭在城楼上,一手绕着胸前的发丝,懒散道。 “你……你不是应该在西门吗?!”沐苍下意识地怒吼起来。这个明曦郡主,怎么真的不按常理出牌?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仍是不愿承认自己错了,同为将军,同为主帅,凭什么那迟平义就要压他一头?还常胜将军,他看也不见得吧。 根本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哦?西门?”芊凰略显俏皮地眨眨眼睛,“抱歉哎,我方向感不太好,要不沐苍将军来教教本郡主哪边是西门?” 语毕,城楼上霎时间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笑声,沐苍闻言脸色立刻变得铁青,知道自己这一次算是彻底上了当了。 芊凰目光清冷地站在城楼上,指着下面的人道:“今天你这十万兵马,谁也别想逃出去,放箭!” 一声令下,弓箭齐发,箭如飞蝗,密密麻麻地从四面八方射向云**队。 顿时,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士兵根本连躲都来不及,更不要说在万箭齐发下侥幸逃脱了,只见顷刻间,那些耀武扬威的云国士兵就纷纷中箭落马倒地。 沐苍经历过的大战不在少数,实力自然不俗,但即便能勉强避开密集的箭矢,也坚持不了多久。 芊凰见时机已到,凤眸微眯,利落地一把抽出腰间长剑,向下一指:“停止放箭,打开城门,杀!” “是!”众将士齐声响应,守在城门的将士闻言大开城门,震天的鼓声响起,守城的将士提剑杀了下去,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再加上气势汹汹的月**队,一时间杀得城下的云**队措手不及。 “卑鄙无耻!”半空中炸开一声怒吼,沐苍双手宝剑挥舞,浑身杀气喷薄而下。 场面完全陷入了混战,芊凰挥手示意弓箭手按兵不动,这样的情况下,出手很容易伤到自己人。 “等等,郡主,迟平义将军没有出现。”副将邱云扫视了一下战局,这十万精锐都是沐苍带过来的,而这其中,并没有云国大将迟平义! “没来?”芊凰蹙眉,她可不信迟平义会乖乖呆在营地中不动,这样的话,就是…… 西门! 她的计谋,被他识破了! 果然,还不等她深想,远处的西门便骤然传来了呐喊声和击鼓声,远处的夜色暗红一片! 迟平义,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不过,他未免小看她了! “还好郡主早就把陇州城一半的兵力都布在了西门,否则这次只怕要让那迟平义得逞了!”邱云沉闷地开口道,心里却是对身边的女子愈发钦佩。郡主果真是料事如神啊。 芊凰嘴角微扬:“能逼得我使出双重准备,迟将军也的确厉害,我们就守好东门,西门那边,有父亲在呢。” 沐苍带了云国的十万精兵,云国营中必定剩不下五万精兵,陇州城一半兵力足够应付迟平义的军队了。 若不是她先发制人,早有埋伏,只怕沐苍这十万精兵早就破城了。 云国,果然不容小觑。 这边战局已定,西门,才是真正的战场! 攻城战,便是利用所有的机械和战车,远处的投弹,近处的撞门。西门城墙下,已经堆积了无数的尸体,双方胜负未分。 迟平义不愧是她一首提拔上来的军事奇才,这五万兵马在他手中运用得当,若不是定国公在此镇守,双方势均力敌,这西门只怕也是岌岌可危。 即便如此,云国猛烈的攻势也让西门守军打得吃力不已。 “国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西门没有天险和护城河,仅靠这一半的守城兵,就算击退了敌军,也必定会付出极大的伤亡。”蓝凌早就听说过云国迟平义将军的名声,此人号称常胜将军,绝非是浪得虚名的。 定国公看着城下混战的场面,面色严肃。确实,形势已经不容乐观,若是西门失了,晚晚那边就算再顺利,也是功亏一篑!办法……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定国公直接从城楼上走下去,蓝凌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大步走向城门。 “国公爷!蓝将军!”城外一将领看见他们,脸色一下就白了。 定国公看了一眼外面的战局,眸光骤然一暗,拔剑上马,却被那将领伸手拦住:“主帅要亲自率兵冲出去?万万使不得啊,您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笑话!我这主帅之位可不是白白得来的!”定国公一脚把那将领踹开,厉声道,“给我记住了,在郡主回来之前,一定要死守着城门!” 说完,就率领剩下的精兵往战场奔去。 刀光剑影,风声飒飒。 厮杀混战,越来越多的将士落马受伤甚至当场阵亡,鲜血在灰尘中凝成赤色红莲。 鼓声渐渐低沉,将士们的体力慢慢流失,定国公身上多处负伤,墨色的战袍满是血污灰尘,他猛的一勒缰绳,身下的战马嘶鸣一声,再次狂奔着冲入敌群。 重重人影中,一柄长剑杀出一道血路,直冲那马背上的主帅——定国公! “当心!” 一声急喝猛的在空中炸开,定国公一怔,手下的动作慢了一分,只听耳边风声骤起,一匹墨色战马从城中狂奔而来,直到停到定国公面前时,所过之处才传来七零八落的落马倒地声。 马背上的少年目光凛冽,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剑锋被鲜血染红,却没有沾在身上分毫。 长剑一挑,袭向定国公的剑刃眨眼间就被从中斩断,袭击者猛的惊了一跳,还未待他做出反应,就见少年单手一撑,身体在马背上倒立起来,锦靴在马身上狠狠一踹,那袭击者便连人带马重重飞了出去,登时气绝身亡。 定国公见状猛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人好厉害的身手! 只见马背上的少年年纪轻轻,生得眉目如画,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蕴着千年不化的寒冰,清冷凛冽,流露出冰冷的肃杀。 “不知阁下是?”定国公再三确认自己并不认识眼前之人,这样一双眼睛,若是见过,他一定会有印象的。 此人是敌是友尚不明确,还是要保持警惕。 墨衣少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露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国公不必太过戒备,在下……是郡主的朋友,受郡主之托,特地前来相助的。” “原来如此。”定国公微微颔首,“阁下的心意,本公心领了,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阁下虽有一身绝世武功,但只怕也无法逆转乾坤。” 哦?月凌殇掀起一边唇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对着身后轻念:“残影,都准备好了吗?” “阁主,一切就绪。” “好。”月凌殇长剑一举,竟有一种君临天下之势,朱唇微动,清透冰冷:“杀!” 随着这一声令下,只见原本关闭的城门再次大开,一行身着黑衣的人策马而来,手持短刀,所到之处,鲜血飞溅,待他们停至月凌殇面前时,身上已是暗红一片。 随着这一行人的加入,原本僵持的局面被骤然打破,有些云国将士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成了这些人的刀下之鬼。 场面逆转得如此之快,那些月国将士将领都怔在了原地,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突然而至的黑衣人。 原本低沉下去的鼓声再次高昂起来,震耳欲聋,将士们的战意再次被激发出来,场面陷入了一边倒的形势。 “迟将军,快撤吧!”一位云国将领拼命杀出一条血路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沐苍将军那边只怕早就败了!将军,快撤吧!” 迟平义勒着缰绳,目光定定地望着战场。败了,败了,这次是彻底的败了! 他还是小看了那明曦郡主和定国公,他常胜将军未尝一败的记录,今天,彻底被打破了…… “撤——”迟平义狠得一勒缰绳,大喝一声。一些保住命的云国将士闻听此言拼命从厮杀中抽出身来,朝营帐方向撤退。 睿月三十一年一月,陇州城一役月国大败云国,打破了云国武将之国从不失利的神话,月国开始反守为攻,主动进攻云国的边境城市,一月之内竟连下九城,云国守将仓皇向京都请求援兵。 月国明曦郡主楚芊凰,因此名扬各国,世人皆赞这是个不亚于英姿长公主的奇女子,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 第二百三十二章 剧烈冲突 消息传回京都,月皇大喜过望,扬言待定国公和明曦郡主班师回朝,一定要给予他们旁人不及的赏赐和皇恩。 月国举国欢腾,后宫内却是不见半分喜色,就在东方刚刚吐白之时,一个突然的决定降临了东宫之中。 “什么?提前选妃?!”墨子渊满目震惊,挥手打开了宫女送上来的茶盏,那宫女显然没有料到一向待人和善的太子会做出这般举动,一时重心不稳,手中价值连城的流玉茶盏和敬亭春雪从托盘上滑落下来,滚烫的茶水飞溅,墨子渊华贵的衣角上也溅上了几滴茶水。 宫女不顾身上烫红了一大片,面色惶恐地跪倒在地,慌乱地不住磕着头:“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渊儿,可有伤到哪里?”岚妃见状微微蹙起眉尖,美艳绝伦的脸上鲜少流露出几分不悦,“怎的这般不小心。”果然,渊儿还对那名女子抱有执念,但这可是皇上亲自下达的旨意,哪怕贵为太子,也一样不能忤逆。 墨子渊淡淡的摇着头,看着眼前的一幕怔神,半晌才道:“你先下去吧。”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那宫女如获大赦,手脚并用地跑出内殿。 待宫女走远,岚妃才叹了口气,幽幽道:“渊儿,母妃懂你的心情,但你毕竟出生皇家,婚姻大事,必定无法做到自己掌控。” “母妃,到底出了何事,父皇是明白儿臣对芊凰的心意的,也多次明里暗里支持儿臣,皇祖母也对芊凰青睐有加,这样的形势,如何会出这般变故?”墨子渊狠狠捏起拳头,手背上青筋暴突,发出“咯嘣咯嘣”的脆响,“芊凰如今战功赫赫,名扬各国,论价值,论相貌,论才智,谁比得上她?这些,难道父皇不明白吗?!” “就是因为她太好,太完美了!”岚妃声音带着尖锐,“她太过于完美,又不容易受人掌控,自然有人把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早早除之而后快。如今她又身带战功,若是等她回京选妃,必定会成为那人的心腹大患!” “这就是……你妥协的原因?”墨子渊眼底满是对这个母妃的失望,从小到大,他对岚妃一直是亲热孝敬,从来没这样,对她失望过,“是皇后吗?是皇后吧!这么多年,你都跟她较量过了,敌对过了,为何到了儿臣的婚事上,你却反而退缩了?父皇一向信你器重你,只要你开口,儿臣不信他会下达这样的旨意!” 岚妃听着最疼爱的儿子对她一句句的控诉,微微笑了笑,没有一丝的怨恨:“渊儿,你在怪母妃。”她抬起头直视着墨子渊黯淡的眸子,毫不避讳地直接道。 见岚妃这般反应,从随身宫女凉月这个角度,正好可以清晰的看到太子袖中刚刚松下来的手开始颤抖,明知自己没有资格插嘴,还是不想看到岚妃和太子母子分裂。 “殿下,你先别急,或许,有误会呢?娘娘最疼殿下了,一定不会放任不理的。” “你闭嘴!”墨子渊突然一声冷喝,吓得凉月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惶恐地站在岚妃身后,“母妃当然疼儿臣,但是,也只疼儿臣!” “渊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岚妃冷冷蹙着眉,这叫什么话?这个渊儿,实在是说得太过了! 墨子渊紧紧蹙着眉头,他是恨皇后,但是,他更恨岚妃的袖手旁观放任不理!她是最疼他的母妃啊,她是他最尊重的人,可为何,她明知自己只属意于芊凰一人,还要顺水推舟答应下提前选妃?他不信父皇在做决定之前没有征求过岚妃的意见,若是岚妃不同意,凭父皇对母妃的恩宠,一定不会下达这样的旨意! “儿臣说错了吗?就是因为你只疼儿臣,所以其他人,包括儿臣属意的女子,在你眼中也比不过那皇位和儿臣的前途重要,对吧?” 墨子渊的声音字字清晰,像一把利刃狠狠割在岚妃心里,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的儿子,会有朝一日,为了一名女子,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然而墨子渊并不打算停下:“不管是太子妃之位,还是皇后之位,我都要留给芊凰,不管明日的选妃宴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我就算当众忤逆父皇,就算失去一切,也绝不接受这受人摆布的命运!”这是他对芊凰唯一的承诺,等她回来,给她太子妃之位,给她全天下不及的恩宠! “渊儿,你!”岚妃气得浑身颤抖,“你居然为了那区区一名女子,这样对待母妃……”她突然觉得眼前的皇儿变得这般陌生,这还是那个令她引以为傲的孩子吗?这还是这个国家未来的领导者吗?他究竟是着了什么魔,竟变得这般毫无理智,冲动鲁莽,做事连后果都不管了? “母妃,儿臣记得你说过,你说未来这整个国家整片江山都是我的,我想娶一名心仪的女子,你自然是支持的,那眼下这叫什么?母妃就是这样履行你对儿臣的承诺的?!”墨子渊看着岚妃一脸的震惊和失落,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他不过就是想和自己心爱的女子在一起白头偕老,共度余生,难道就这么难吗?就算自己将来真成了一国之君,所谓的江山之主,却仍旧无法保护自己的心爱之人,那这君王之位又有何意义?在他眼中,江山眼里都比不上她的一颦一笑,至于那皇位,只要父皇肯改变主意成全他,他愿意放弃这一切,和芊凰选一个世外桃源,永远隐居起来,过上平凡幸福的生活。 岚妃仿佛被人紧紧扼住喉咙,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话来。 “渊儿……” 眼前的男子冷得令人感到陌生,这美艳的妃子大睁着一双美目,眼底的失望和震惊不加掩饰。 “时辰不早了,儿臣该上早朝了,母妃回吧。”说完,这尊贵的太子就一挥广袖,大步离开了岚妃的视线。 半晌,宫内才传出一声失落的叹息。 宫道上,墨子渊疾步走出后宫,脸色无比阴沉,却是迎面碰到了两名女子。 “啊?玉娆、玉淼见过太子表哥。”两名女子见状赶紧福身施礼,脸上浮现出几丝娇羞的红晕。 哪里的表妹?墨子渊冷冷皱起眉,这仔细一看就将面前两人认出来了,丞相府的嫡女云玉娆、云玉淼,皇后的侄女,按规矩来讲,她们确实可以唤他一声表哥,但一想到皇后这层关系,就让他对这两个表妹高兴不起来。 若不是皇后忌惮芊凰,怎会提前选妃,生生要拆开他与芊凰的姻缘?若不是丞相在前朝步步紧逼,协同一群老臣给父皇施压,提出早日选妃,怎会走到这步田地? “起来吧。”他已经连基本的客套都不愿说了,冷淡地说了一句,转身就要绕道离开。她们的目的,皇后的目的,丞相的目的,曜都跟他提过了,想做太子妃?连门都没有! “太子表哥请留步!”云玉娆见墨子渊这就要离开,赶紧出声拦住他。 墨子渊脚步一顿,眼神更加阴鸷,连身都不转,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 云玉娆见状微微咬了咬下唇,妩媚动人的脸颊浮现出几分娇羞,甚是怜人:“表妹听说……表哥有一本很难得的医书,不知……可否借给妹妹一阅?” “随你。”墨子渊冷冰冰地撂下这两个字,就一步也不停地走向另一边宫道。 云玉娆白皙的脸颊瞬间褪去了血色,尴尬地站在原地,再也没有理由去拦他。 “姐姐,太子表哥,是不是很讨厌我们?”一旁默不作声的云玉淼此时开了口,清秀动人的脸上多了几分娇俏,“姐姐别太在意了。” “怎么能不在意啊……”云玉娆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淼儿,明天的选妃宴,就是决定我们一生的时候,也是我们用实际行动,来回报丞相府的多年栽培,证明自己价值的时候。成,败,就在太子表哥对我们的态度了。” 云玉淼抿了抿唇:“可是,姐姐,我们就这样做相府的工具吗?” “淼儿,你胡说些什么?!”云玉娆惊了一跳,赶紧四下张望,满目谨慎,“淼儿,真是胡闹!宫里是什么地方,这些话你在府上说说便是,万不可在这里胡言!”若是被有心人听去,还指不定会引起什么事端。 “知道了。”云玉淼表面上笑着答应,衣袖中的玉手却是微微攥起,看着自家姐姐离开的背影,咬了咬牙小跑着跟了上去。 明曦郡主…… 楚芊凰…… 我真的,很羡慕你…… 你的婚事,至少……可以不作为被人利用的工具。 相府嫡小姐,我一出生就有着这样显赫的身份,可谁知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真是成也相府,败也相府,有这样一座山压在身上,她永远,都得不到真正的自由。她也想像明曦郡主那样,潇洒快意,做自己想做的事,做自己想做的人,不必伪装,不必强颜欢笑。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争妍斗艳 次日晨曦微露,月国京都就迎来了盛大的一天,今天乃月国太子选妃之日,亦是让整个京都为之沸腾之日。 不论是官家小姐,还是大家千金,都盛装打扮,只为博那身居高位之人一笑,若是幸运的,说不定就能从此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 皇宫里,宫人们更是忙碌起来,在贵人的布置下,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浅金色的灯笼挂遍了整座皇宫,金光四射,光芒四溢。 宫道上,名门闺秀已经款款下了马车,步履轻盈,翩然生姿,华贵的衣裙衬托着娇艳的玉容,个个宛若神妃仙子。 清秀可爱如东方瑾,明艳动人如月心璃,明丽玉净如孟芷菡,端庄大方如容槿华,无不美极。 街道上更是热闹非凡,百姓们一早就聚在家门前想一睹诸家千金的芳容,热火朝天的谈论着哪位千金打扮的最出彩,最有可能得到这太子妃之位。 当然,其中这最热门的人选就是这四名女子。 都是京城中有名的大家闺秀,或性格娇蛮,或美艳无双,或家室显赫,或知书达理,琴棋书画亦是样样精通,能歌善舞。 究竟花落谁家,谁也猜不准。 正在这时,东方家族和月氏一族的马车徐徐而至,月心璃在丫鬟的搀扶下率先探出身来,身着月蓝色华裙,外披一层金色纱衣,宽大的袖摆上锈着浅紫色的精致花纹,三千青丝挽作一个典雅的发髻,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蓝色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 头上插着镂空金步摇,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脆响,别有一番风情。 “璃姐姐,等等瑾儿!”话音未落,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就掀帘探出头来,直接从马车上蹦下来。 金黄色的云烟衫衬着可爱如天仙的脸蛋,虽稚气未消,但风华初显,令人一看便喜。 月心璃赶紧上去扶住她,用手点着她白皙的额头,轻声责怪道:“又开始了是不是?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在外头要注意规矩,你看看你,这像个什么样子?” “东方小姐还是孩童,顽皮些也是自然的,月小姐莫要太严厉了。” 说话的正是刚刚才到的孟芷菡,只见她云髻峨峨,戴着一支兰花珠钗,脸蛋娇媚如月,顾盼生辉,妩媚妖娆。 只是一看到月心璃,她就总是不经意的抬手轻抚脸颊,柳眉轻蹙,眸底浮动着些许的紧张之色和敌意,以及那压抑不住的**。 一旁她的贴身丫鬟忍不住宽慰道:“小姐,您别太紧张了,如今这京城里能跟你比的,除了那月小姐,便是容二小姐了,您又家室显赫,依奴婢看啊,你定当是今日最有可能当选太子妃的人了。” “是吗?”孟芷菡勾唇轻笑,一双美目淡淡的扫视着身旁的人,眼神中透着自信,谁知一抬眸,远远便看见了前面两大家族的马车,刚刚舒展开的柳眉顿时又微微蹙起来。 “呦,本小姐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月心璃上下打量了孟芷菡一眼,嗤道。这样的人,她还从未放在眼里过。 “我……”孟芷菡被她一句话噎了个够呛,暗想着这月小姐怎么这么不讲理,但是转念又一想,月心璃做事什么时候讲过理,有两大家族作后盾,谁敢得罪她半分。 而此刻东方瑾也懒得搭理她,四下张望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她身旁的马车上,走出两名模样出众的男子。 “四哥,璃姐姐,都这么晚了,你们说凰姐姐还会来吗?”东方瑾望眼欲穿,眼底露出几分失落。这个选妃宴,她本是不想来的,只是想着芊凰可能会到场,才草草打扮了一下,跟着两位兄长过来的。 东方曜闻言脸色一变,难得的露出几分同样的失落,翘首看远方云卷云舒,却等不来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衣袖下的手暗暗捏住了腰间贴身佩戴的香囊,慢慢攥紧。 他是抱着和瑾儿一样的心思来的,没想到,竟是一样的结果。她那日留下的香囊,他一直贴身佩戴着,愿兰草清香,有一日,能将她,带到他面前。 “怎么?东方小姐还不知道?那明曦郡主在边关待得好呢,在军营里混得风生水起,哪里还回来啊!” 芊凰分明是去带兵打仗,却硬是被她扭曲成了这般,她此话一出,在场四人骤然沉了脸色,话音还未落,孟芷菡的玉颈就被人一把掐住了。 “孟芷菡,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月心璃眼神冷得比腊月寒冰还要透骨,只消一眼望进去,就令人脊背发寒,牙齿发颤。分明是天使的面容,真正发起怒来,却是比地狱的罗刹还要恐怖几分。 这一点,她与月凌殇十分相似。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敢触碰她逆鳞的人,就是找死! “月……小姐,我,我……”孟芷菡被掐着脖子,话都说不顺溜了,眼底仅剩的一点傲气也消磨殆尽,满目的震惊和……恐惧。 “孟芷菡,再让本小姐听到一句,本小姐不介意你血溅当场!” “你,你……”孟芷菡瞳孔一缩,脸色憋的通红。 月心璃怒瞪双眸,语气幽冷:“你说,本小姐要是在这儿杀了你,你那侯爷父亲,会不会打上城堡来找本小姐算账?” “心璃。”东方曜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伸手按住月心璃愈发用力的手臂,“算了,这是皇宫,暂时不要惹事生非了。” 天知道他现在多想再帮她用一把力,把这孟芷菡活活掐死!自芊凰不告而别之后,他没有一日不在想她念她,对关于她的话题更是无比敏感。而这个孟芷菡,竟然还敢说她的不是,牢狱之中的账可还没算清楚呢! “罢了罢了!”月心璃不甘地把手放了下去,狠狠地瞪了孟芷菡一眼,“管好你这张嘴,要是实在管不好,本小姐来替你管!” “若是还有下次,孟小姐,别怪我们新账旧账一块儿算!”东方曜也一改往日的温和,冷冷道。 孟芷菡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脸色苍白如纸,直到眼前的四个人进宫,才稍稍缓过来,伸手往脸上一探,冷汗早已遍布额头,脸颊更是冰冷得感受不到几分温度。 “小姐,您没事吧?!”丫鬟赶紧掏出手帕来替她擦拭脸上的冷汗,通过近距离的接触,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家小姐在不住的发抖,冷汗连额前的细发都打湿了一片,不由得暗暗叹息。 宫道上,东方瑾突然想到自家兄长方才的一番言论,不由得疑惑道:“四哥,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那孟芷菡得罪过你吗?” 东方曜垂眸看了她一眼,轻声把在牢狱里发生的事大概简述了一遍,最后附加了一句:“这样的人,若不是看这是在宫里,心璃你就算掐死她我也不会阻拦。” “果然还是本小姐太心软了!曜哥哥你别拦着我,本小姐今天一定要活活抽死她!晚晚也是她能欺负的?还敢动私刑,她算个什么东西!”说着,月心璃勃然大怒,伸手抽出腰间的长鞭就要转头回宫门去。 东方焱赶紧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冲动行事:“心璃,你先冷静下,今天是子渊选妃的日子,万不可冲动啊,再说了,要对付一个人,办法很多,何必找这种极端呢?” “……”月心璃狠狠咬着下唇,看得出来是在拼命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啊,今天是子渊的选妃宴,是她期待了许久的日子,怎么能因为这种人坏了心情呢…… 东方瑾见她一点点平静下来了,赶紧伸手拉住她的手,乖乖巧巧道:“璃姐姐,对付她瑾儿可有好多办法呢,改天咱们一个一个试试,眼下最重要的是子渊哥哥选妃,可别坏了吉日。” 相比起大殿的热闹非凡,此时东宫却是无比萧冷。 “殿……殿下。”大公公看着一地的琉璃盏碎片,连头都不敢抬,“时辰……到了。” 他面前,一身华服的太子肃然而立,衣袍无风自鼓,朱唇冷勾,眼神深沉的仿佛要穿透人心一般,透出阵阵冰凉。 身为太子,他居然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无权选择,前方的路早已被人安排好了,连选择反抗的权利都没有,好像有一道沉重的枷锁束缚着行动,让人喘不过气来。 墨子渊对大公公的话没有丝毫反应,就这样看着一地的碎片,蹙眉,又舒眉。 大公公不敢上前,又道,“殿下,您再不走,陛下又该派人来催了……” 墨子渊敛起双眸,两排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许久之后才转过身,眼眸黯淡,无奈的叹息一声:“算了,走吧!” 大公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赶忙在前头带路。 大殿之内,歌舞升平,琴瑟漫漫,让人恍如置身于仙境之中。 满堂的女子,个个都是特地打扮,锦衣华服,如同花朵一样簇拥在席位上,然而却谁也无法夺走座上岚妃一丝一毫的光彩,若说有人能与岚妃娘娘平分秋色,那便只有远在边关的明曦郡主,和飞羽国的隐家小姐了。其他人,都俨然失色不少。 那些盛装打扮的千金闺秀,举手投足间看似无意,实则都是刻意而为,恰到好处的笑容,恰到好处的礼节,各个都娇艳似花。 月心璃一进来,就看到墨子渊身穿玄色锦袍,正紧抿着薄唇,一双鹰隼般的双眸透着十足的冷戾。 子渊,今日选妃,根本不是你本意,对吗? 第二百三十四章 花落瑶光 她落座不一会儿,只听外边响起了皇上皇后驾到的鸣乐声,一袭明黄色龙袍的月皇带着一袭火红色凤袍的皇后走了进来,众人立即俯身给他们行礼。 “都平身吧,不必多礼了。”月皇说完便坐上了龙椅,这时,外边又响起“太后驾到”的声音。 皇帝皇后闻言都立即站起身,谦和地走过去,只见大殿入口处,太后打扮富丽,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太后在坐定之后,已经不再微笑,而是换了一副万年寒冰一般的脸孔,淡淡扫视着下首坐齐的人,明显露出几分不悦:“明曦没来,把哀家唤来做什么?” “明曦郡主尚在边关带兵打仗保卫疆土,太子选妃之事不可耽搁,所以……”皇后面露难色,把在皇上面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太后冷冷扫了她一眼,倒也卖给她了个面子,不再言语。 见众人都已到齐,气氛又有些尴尬,皇上轻咳一声,对下首众人道:“好了,把云国公主请进来吧。” 又是一声礼乐声响起,众人纷纷抬起头,面露诧色。 云国公主?从哪冒出一名云国公主? 月心璃伸手拿过酒杯,亲自斟满,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后轻声放下。 淡淡的醇香在唇齿间萦绕,带着几分苦涩,这短暂的迷醉,倒也让她的心,短暂的平静下来了。 她该相信子渊的,凭他的优秀和骄傲,怎么会因为地位去娶一名素未谋面的公主? 华丽的乐曲盈盈,一名女子着一袭华贵的翡翠鎏金锦袍,头上镶金嵌玉,步摇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她生了一张美得沁人的瓜子脸,身材高挑,一进来便是艳冠群芳,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云国瑶光,参见月皇陛下,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太子殿下。”名唤瑶光的女子眼波漾动,大胆的采用深绿色勾勒出极尽妖媚的眉眼,“欣闻太子殿下今日选妃,瑶光在此献上一舞,还望在场的各位姐妹多多指教。” 说完,她玉臂一挥,身后的侍女立即上前将她的外裳脱掉,露出她那平坦滑腻如剥壳鸡蛋般的小腹。 这下子,在场众人纷纷大惊失色,千金小姐们纷纷捂住眼睛,男人们则色眯眯的仔细盯着看,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瑶光公主此刻只穿了件露臂露小腹的亮金色翡翠裙,垂至脚踝,小腹上还缀了颗闪闪发光的红宝石,臂上环着金色的丝带,腰间缠了一圈赤金铃铛。 此时她已经在大殿中跳起了一曲波斯舞,她本就生得风情万种,舞姿也十分的有诱惑力,却让人觉得不轻浮,看上去高雅十足,倒是让座上的月皇都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看着瑶光公主如此大胆的作风,孟芷菡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当即气得秀眉紧蹙,差点端庄的模样就装不下去了,只好在心中暗骂这云国公主真不守妇道,竟做出如此有违纶常的事来,实在是太卑鄙了,竟然用这招来抢风头。 可是人家不仅长得美,而且舞姿更是柔绕嬛嬛,身轻如燕,在这场中好像化成了一只飞燕,玉臂如藕白皙无暇,纤细的五指握成孔雀啄食状,一头青丝不知何时散开垂在脑后,伴着带有异域风情的乐曲,不得不说,她跳得真的不错。 但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愿承认她的优秀。 此时,月心璃已经朝对面的墨子渊看去,满以为他连看不会看一眼,不像那种肤浅的男人,可他竟和其他人一样,慵懒地肘着头,斜倚着身子,手中握着琉璃酒盏,看着场中的瑶光公主,虽然目光依旧十分的冰冷,不过却隐带着几分笑意,好像很欣赏她一样。 罗袖之下的手微微颤抖,脸上的血色尽数退去,月心璃美眸半眯,眼底蒙上一层薄雾,鼻端涌上阵阵酸楚。 墨子渊的目光就像一把钝刀在她心尖狠割,虽然没能鲜血淋漓,却也是疼痛难忍。 看到这一幕,孟芷菡气得都快要吐血了,连太子殿下都被那冰肌玉骨的瑶光公主吸引过去了,整个宴会场地好像就只剩下瑶光,而她,只是个旁观者。 此时,歌美,舞美,人更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于瑶光公主一身,就连那些官员都啧啧惊叹。 瑶光舞动时,目光更是特意看着台上的墨子渊,颇为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妩媚妖娆。 而这一举动,更是让台下的众千金们大吃一惊,这公主真真是太不要脸了,居然敢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引诱太子殿下,简直是太过分了!一个异国公主,有什么好得意的?! 更让人始料未及的是,连墨子渊都似是被那公主的美貌所吸引,久久无法回神。 实则这尊贵的殿下早已回过神来,眼眸一转,微微一瞥,见皇后下首的岚妃同样一脸深意,不由得猜测起这位公主的来意,他有直觉,这绝对是个有目的的女人。 这下在座的众小姐都按捺不住了,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这真的是公主吗?跳的也太放肆了!” “就是,这不是明目张胆地诱引殿下吗?” “太不要脸了,那咱们今天来,岂不是给她作陪衬的?” “太不值得了。” 这时,一旁的月心璃心中也升起了一丝不安的预感,不同与其他小姐们的气愤,她倒是觉得这名女子十分的可疑,她接近子渊,一定是有目的的。 一曲终了,身后的侍女上前为瑶光公主披上了华贵的外裳,却是盖不住那勾人的气息。赤足踏在红毯上,眉眼间的莞尔笑意,更显得她美得惊心动魄,绝代风华。 她微微一笑,朝主位上福身见礼:“瑶光献丑了。” “瑶光公主远道而來,还带来如此特别的舞蹈,朕深感荣幸,好了,来人,赐座爸。”月皇的目光反复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又看了看墨子渊的反应,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当瑶光入座时,不少小姐当下就变了脸色。只知道云国有一个皇后所出的新月公主司徒月,可从来没听说过云国还有这样一个瑶光公主,这到底是在弄什么名堂。 孟芷菡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瞬间就慌了神,父亲从来没有告诉她云国公主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访,一点准备都没有。 看皇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对这个公主满意,这怎么行?她为了这一天精心准备了这么久,怎么能让个异国公主抢了原本属于她的地位呢? 绝对不行! 可又能怎样呢?人家是高贵的公主,她有什么能力和人家争? 同时,瑶光的出现也打破了千金们的如意算盘,饶是机关算尽,也没人会想到半路杀出了这么个程咬金,还是个有能力的程咬金。 瑶光公主这特别的舞蹈,让之后出来献艺的小姐们都显得单薄无力,而墨子渊的目光再也没有转过,也让众小姐们忍不住恨得咬牙。 值得一提的是,月心璃并没有登台献艺,从瑶光坦露身份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今天想要拔得头筹,是不可能的了。 这个瑶光公主明显是瑞皇送给太子的礼物,堂堂公主,自然不可能做侧妃,既然太子妃人选已定,她又何必去自讨没趣。 她还想…… 保留住在他面前的尊严。 “母后,您觉得如何?”趁着台下一片喧哗,月皇侧头看向太后,询问着她的意见。 太后懒懒的抬了抬眼,幽幽道:“可惜了,可惜了……” 皇后佯装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笑道:“母后,这瑶光公主舞跳的不错,人也没话说,不如就……” “差远了。”太后眼皮一抬,对她的话不以为意,又重复了一遍,“实在是差远了。” 皇后自然知道她口中说的是谁,被这样直接地反驳,她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索性扭头不言,眼底掠过一抹狠色。 正在这时,低头斟酒的瑶光突然抬眸,提高音量道:“对了,瑶光来贵国之前,听说贵国的明曦郡主才貌双绝,怎的今日没有看见?” 一语毕,在座众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墨子渊第一时间从座上猛的站了起来,眼底掀起破碎的光芒,带着冰冷的肃杀。 瑶光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坐在席位上有些手足无措,其他人也是第一次看到太子如此震怒的表情,霎时间,全场静的连一根针掉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此时月皇给大公公投以一个眼神,旁边的大公公立刻打开一卷圣旨,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国瑶光公主德才兼备,与太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特封,瑶光公主为太子妃,择吉日完婚。” 尖细的声音在场中久久回荡,四周无比安静。 诸位大臣脸上皆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而席位上,月心璃颤抖着身子,她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大脑一片空白,身子渐渐朝着一旁歪倒过去。 “月小姐!”身旁的一名小姐赶紧扶住了她,但是月心璃却浑身乏力,耳边一直充斥着刚才圣旨里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回响,令她头痛欲裂。 为什么?为什么早就料到会是如此,还会心痛?她仿佛能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第二百三十五章 淑妃难产 而在场的所有人,同样谁都没有料到,这声势浩大的选妃宴,竟然成了云国公主的独角戏。 在座的众多小姐神态各异,胆小的垂下头来以免自己当众失态,胆大的直接朝台上光彩照人的瑶光公主投以怨毒的目光。 这样妖媚的女子,怎么有资格做足以与太子并肩的人? 可纵使她们再不甘,这件事也已成定局,无人能够左右了。 这瑶光公主的表演的确出色,但在场众却没有一个露出羡慕乃至钦慕的神色,当初的双美斗舞着实给他们带来了太大的震撼,以至于现如今即便瑶光的舞蹈别出心裁,他们也提不起多大的惊喜感了。 此时不少人都在想,若是今日明曦郡主在场,又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惊艳,跟郡主比起来,不论是相貌还是才艺,这瑶光公主都差远了。 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正在这时,有名公公心急火燎地闯进来,禀明了有要事要面见陛下。 “什么人如此不懂礼数,让他过来。”见皇后皇上都未表态,太后又没有这个意思,岚妃索性就招了招手,示意宫人把那公公带上来。 那公公一路小跑着上了大殿,到月皇下面跪下:“陛下,不好了,淑妃娘娘她……即将临盆啦!” 这下连太后都愣住了,一时之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什么?谁要临盆?” 这公公急得不行,直接又噗通一声跪到了太后的跟前:“太后娘娘……启禀太后娘娘,淑妃娘娘她就要临盆了,御医们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娘娘的寝宫,但是娘娘……娘娘她好像是难产啊……” 众人脸色齐齐一变,而太后登时就站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 “御医都是干什么吃的?我母妃若是出了事,本王饶不了他们!”二皇子墨乾玉腾地一下就从席位上站了起来,怒气腾腾地吼道。 “玉儿,稍安勿躁,淑妹妹不会有事的,御医不是赶过去了吗?”月皇后心中窃喜,但表面上还是作出一副担忧关心的模样,温言细语地劝慰道。 墨乾玉狠狠咬着牙,勉强压制住心底喷薄而出的怒火,上前跪下施礼:“父皇,这些庸医……根本就没什么能耐,儿臣恳请父皇,一定要救母妃啊!” “放肆!”月皇原本的好心情被破坏了大半,指着墨乾玉咬牙道,“既然你嫌宫里的御医没本事,那你找个有本事的来给你母妃治!朕不急吗?她腹中的也是朕的皇儿!”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一向什么都不争的二皇子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场面无比尴尬,正在这时,一个婉转的声音飘然传出。 “臣女记得,明曦郡主精通医术,可惜……” 开口的正是容槿华,她亲眼见过芊凰救人,对芊凰的医术是钦佩不已,如今人在边关,对宫里的事情自然是分身乏术,如果淑妃娘娘有个三长两短,这些人就会更加明白芊凰的重要性。 其实这次,她也是有私心在里面的,同龄的女子都还久居深闺,芊凰却身在战场,以女儿之身保家卫国征战沙场,她想让她远离那些危险之地,有了人们的需要和敬仰,也许,她就可以留下…… 墨乾玉眼底一亮,却又迅速黯淡了下去,罗袖中的手狠狠捏起。 “瑶光曾习过皮毛的医术,这次,兴许可以帮上忙。”这时,贵宾席上那尊贵的女子缓缓直起身来,说道,那目光却是似有似无地掠过墨子渊冷峻的脸庞。 方才,她提到了一次明曦郡主,这从开始一直对人表现得十分冰冷的太子殿下,当下就变了脸色。她现在是准太子妃,太子的心思,已经通过他的表现展示出来了,她岂能看着自己的准夫君一直惦记着另一个女人? 只要她比那个明曦郡主更加优秀,相信墨子渊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就一定不会不动心的,到时候,她对云国就会有更大的价值,皇后娘娘也许,就会放过她和夏家…… 果真,她此言一出,墨子渊的脸色又是一变,墨色的眼底掠过一道流云般的暗光。 太后此时哪里顾得上异国不异国,当即目露紧张:“那你快去吧!” “是。”瑶光眼神平静,俯身施了一礼后转身跟着那公公走出大殿。 那床榻之上,接连不断的阵痛让淑妃数次陷入昏厥,很快又从昏厥中清醒过来,但浑身的力气也在一次次的虚脱中流失殆尽,不断有嬷嬷捧着一盆热水进来,很快又被鲜血染成刺目的鲜红色端出去,榻上的淑妃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只隐约听到耳边接生的嬷嬷一遍又一遍地大喊着“娘娘用力啊”,身体却飘飘然,使不上半点力气,这身体就犹如不是自己的,面色越来越苍白。 这些嬷嬷见状都吓坏了,一名嬷嬷赶紧端着参汤上前来:“娘娘,娘娘!外面的御医说了,您喝一口参汤,一定要坚持,一定要保住体力啊!” 淑妃无力地摇着头,腹部剧烈的痛楚已经让她有些神志不清了。御医……这些御医……都是些没用的东西!“玉儿,玉儿……” “娘娘别急,二王爷很快就会来了,您现在要保住体力啊,陛下不会坐视不管的。一定会让人救您的!” 淑妃缓缓地摇着头,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打在软枕上,湿透了一片。 玉儿,她的玉儿…… “娘娘……娘娘!”那嬷嬷嗓音里带着哭腔,试图唤醒那渐入昏厥的宫妃。 “怎么样了?”当那尊贵的女子匆匆赶到时,众人不由得一怔:“这位是?” “本宫是云国的瑶光公主,月国未来的太子妃,快让本宫看看淑妃娘娘的现状。” 那些人闻言面上一喜:“娘娘,您快瞧啊,云国公主来了,您有救了!” 床榻上的淑妃闻声,几乎费尽了全力睁开眼眸,艰难地抬起一只手伸向那模糊的人影,虚弱道:“公主……帮帮本宫,本宫不能死,本宫的皇儿更不能死!” 而这时,淑妃的宫外,月皇皇后和太后也赶到了。 瑶光听到外头传来的动静,立刻起身迎了出去。 “公主,淑妃的情况如何了?” 瑶光福了福身子,眉目中透着几分难色:“陛下,娘娘的情况很不妙,瑶光也只是习了皮毛的医术,没有太大的把握……” “你胡说!我母妃岂会有事,分明就是你医术不精!明曦郡主呢?她在哪儿?为什么不来救我母妃?!”墨乾玉在宫前跪下放声大哭,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墨子渊眉心一动,上前微微抱住了他的肩膀,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二皇兄,别担心,淑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相信我。” “八皇弟……”墨乾玉清楚地看到墨子渊眼底的关切和众人投过来的目光,胡乱擦了一把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瑶光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心中暗恨,转身大步走进宫殿。 “公主……刚才,是不是玉儿来了?”淑妃满脸泪痕,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瑶光敛了敛眼眸,伸手紧紧抓住淑妃的手:“二王爷确实来了,很担心娘娘,娘娘一定能够平安产子的!” “是……吗?”淑妃苦笑一声,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按这副药方,熬出药汤来给娘娘服用,快!”瑶光将手上的药方递出去,接过来的嬷嬷面露难色:“可是公主,娘娘已经快撑不住了!”这个时候,只怕药熬完了人也完了!这可是一尸两命啊! “别多嘴了,赶紧去熬药啊!”瑶光死守了自己的规矩,坚持要嬷嬷去熬药,那嬷嬷不敢忤逆,只得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去熬药。 床榻上的淑妃已经撑不住了,意识开始慢慢陷入混沌,对周围的人和事一点反应都没有,端出去的血水越来越多,终于,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墨乾玉再也忍不住了,径直到月皇面前跪下: “父皇,那个女人不行!她救不了我母妃,您没看到吗?她根本就没有施以援手,她是要混乱月国的后宫!” “父皇!”墨子渊也在他身边跪下来,“不能再让瑶光公主治了!” 墨乾玉眼底掠过一抹讶色,但很快就对身边的男子投过一个感激的目光。 月皇抬头看着远方的蓝天,语气不明道:“难道,非明曦郡主不可了?” 墨子渊抿唇不语,但眼底的暗光已经暴露了他的情绪,月皇心中不悦,冷冷一挥袖:“朕信她可以!云国的公主,岂会不如明曦?” “父皇!”墨乾玉欲再说什么,却被墨子渊一把拦住,后者自动忽视他疑惑的目光,坦然直视着月皇:“究竟如何,时间自会证明一切。” 他此刻对父皇简直失望至极,没想到对方就因为一己私念,情愿置两条人命于不顾,那瑶光公主不就代表了云国吗?就因为这个,就要处处礼让迁就? 他就不信,战场上,月国会比云国差!有芊凰在,不是照样把那云国不败将军打得节节败退吗?芊凰比起这个只会口头上说说的女人,好了上万倍!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尸两命 “太子,瑶光公主再不济也是云国的公主,是你未来的太子妃,你总不能偏帮着外人,不帮着她啊!”月皇后似乎还嫌场面不够乱,用手帕捂着嘴轻轻笑了起来。 墨子渊衣袖下的手慢慢收紧,脸上却是扬起一个轻松的笑容:“孰是孰非,稍见分晓。”他知道皇后这是在故意激怒他,他越是表现得愤怒,就越会被人抓住话柄,何不让时间来证明谁对谁错呢? 月皇后见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不免无趣地闭了嘴。 淑妃寝宫内,更多的血水被嬷嬷们端了出来,一盆一盆的热水捧进去,不到小半盏茶的工夫,就被染成了鲜红的血水,触目惊心,在场众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你说!里面到底怎么样了?!”墨乾玉双目赤红着,伸手揪住了一个嬷嬷的衣领,狠勒道。 那嬷嬷从未见过二王爷如此失态的模样,吓得脚都软了,双手一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二王爷,瑶光公主她……压根就没有治啊!” “你说什么?!” “她命人去熬药,可眼见着娘娘快不行了,那药还没有熬好,这,这……”那嬷嬷都快急哭了。 “她到底想干什么?!”墨乾玉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扔开那嬷嬷,试图硬闯进去。 “玉儿,放肆!”月皇一个眼色递过去,立刻有人将墨乾玉拦住。 这一向温和的男子此刻满脸愠色,多次硬闯未果后,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眼底透着绝望,对着寝宫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母妃,儿臣不孝啊!” 此刻寝宫之内,床榻上的淑妃轻轻动了动脑袋,看着床边那个模糊的身影,嘴唇微微抖动。事出紧急,瑶光还没来得及换一身衣服,身上仍着那一袭华服,这个发现让淑妃心中最后一点希望都崩溃了。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颤抖着指向瑶光,艰难道:“你根本……就没有想救本宫……你,你是云国派来的奸细……” 话音刚落,她的瞳孔骤然放大,愈发空洞,最后,头慢慢从软枕上滑落,垂下。 死不瞑目。 “娘娘……娘娘!娘娘——” 霎时间,寝宫内哭声一片,那些宫女都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阅历稍稍丰富些的嬷嬷也抹起了眼角。淑妃娘娘一向待人和善,二王爷也从不轻待下人,她们在娘娘身边一直是舒心轻松,如今娘娘却在她们眼前……带着腹中的孩儿撒手人寰了…… 娘娘她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用仇视的目光瞪向瑶光,那眼神仿佛要将她活活撕碎!这个异国的公主,根本就是来祸乱月国后宫的! “公主,公主!药熬好了,娘娘可以服用了!”正在此时,先前被瑶光派去熬药的嬷嬷匆匆地捧着一碗药汤小跑进来,谁知刚一掀开珠帘,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娘娘……娘娘?”那嬷嬷声音颤抖,轻声唤了两句,见床榻上的淑妃毫无反应,浑身顿时一软,两手一松,手中捧着的药碗滑落下去,“喀啦”一声,药汤飞溅,药碗碎裂。 “李嬷嬷!”这李嬷嬷是二王爷的奶娘,服侍淑妃多年,待人亲善,人缘也极好,当即就有几个人围上来,关切地慰问了几句。 相比较,在一边站着的瑶光,却是遭到了所有人的排斥。 “大胆!你们这些贱婢!”跟着瑶光来的侍女实在忍不下这口气,顿时跳了脚。 她此话一出,就遭到了无数眼刀,李嬷嬷直起身子,冷冷地看着她:“老奴一介贱婢,自然不比公主殿下身份尊贵,但淑妃娘娘毕竟是陛下的妃嫔,公主医术不精治死了人,难道,不应该受到指责吗?” “你——”人家说的句句在理,那侍女也是急了,竟脱口而出,“那淑妃是死了活该!怪不得我们公主!” “放肆!”正在此时,一女子大步掀帘而入,目光狠厉,当下就给了这侍女一个耳光,力道之大,将这侍女重重抽倒在地。 女子叉腰而立,无形中透出与生俱来的高贵威严,“这里是月国的后宫,你脚下,是月国的领土!这里,还容不得你放肆!” “你,你……”那侍女半天没缓过神来,“你打我?我主子可是云国公主!这就是月国的待客之道?!” “云国公主?算个屁!”月心璃暗啐一口,一个小小的和亲公主,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这话说得所有人都是一愣,那侍女更是瞪大了眼眸,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何人竟敢如此放肆?她都搬出主子的身份来了,对方不但不畏惧,反而一脸不屑。莫非是太子的侧妃妾室?不像,哪个侧妃如此嚣张的,更何况从未听说过月国太子有妻室。 是其他王妃?也不像,月国是太子掌权,各路王爷都比不上其锋芒,王妃只怕也不敢如此嚣张。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此人究竟是何身份?! “大胆!你敢羞辱未来的太子妃娘娘?!” 月心璃嗤笑一声,满脸不屑:“那又如何,我月心璃还从未怕过任何人!” 月心璃……月小姐?那个两大家族之一? 糟了…… 这是那侍女此刻脑海里唯一的念头。月氏一族何等风光,何其强大的势力,少年小姐比太子公主都要尊贵,人家说的确实没错。瑶光公主在她面前,真的就算个屁了,毕竟只是个临时封的公主,哪能跟月小姐比?别说是月小姐,就连月国宫里随便一个公主,拿出来都比瑶光身份来的尊贵。 如今也只能拿太子妃的身份压压人,未曾想对方竟是两大家族的小姐,真真是失策了! “医术不精,墨守成规。”月心璃冷冷地瞥了一眼瑶光,拂袖而去,到宫外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其中包括瑶光医术不精,侍女口出狂言,以及淑妃的死讯。 墨乾玉被这个噩耗击懵了,跪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手边花纹繁复的地砖,月皇独宠岚妃,母妃夜夜独守空殿,这里的每一块地砖,她都抚摸过,每一道裂痕,她都知道,然而就是这华丽的宫殿,葬送了母妃的一生。 不知那无福的孩子是男是女,他记得每每去探视母妃,她都在替她(他)绣衣物,他并不为此跟那腹中的孩儿吃醋,反而替她(他)感到高兴,因为他知道,母妃从不厚此薄彼,而他也一定会好好待她(他)。 可这一切,原本描绘出的幸福画面,最后却反转成了母妃一尸两命的结局,他不仅失去了那个还未见面的弟弟(妹妹),还失去了一直疼爱自己的母妃…… “二王爷,实在抱歉,本宫……尽力了。”瑶光亲自上前对他致歉,脸上带着愧疚,不像是假装的。 可墨乾玉根本不想管这么多,他只知道母妃是这个女人害死的,她治不了可以让御医去治,让最好的稳婆接生,但为何要让母妃看到希望之后才说无能为力,为何要浪费母妃最宝贵的时间,为何事到如今,还纵容侍女对母妃口出狂言? 他无法原谅这个女人! “尽力?”墨乾玉的声音像是来自九天之外,幽幽的,令人浑身一寒,“瑶光公主所谓的尽力,就是袖手旁观?” “这怎么能叫袖手旁观呢?公主让人去熬药了啊!”那侍女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是啊,我母妃无福,用不起公主的药。”墨乾玉冷笑,这样的表情浮现在这样一张带有书生气的脸上,格外令人心惊,“不知公主开的是何奇药?” “只是……催产的药。” “哈哈……哈哈哈哈!”墨乾玉突然仰天大笑,随后目光阴鸷地盯向瑶光,“公主实在可笑,难不成你认为我月国御医都是吃干饭的?他们难道不会用这样的药?何必你再来多此一举,白白浪费了救我母妃的最佳时间!” “二王爷,瑶光已经尽力了,淑妃娘娘她……” “你不配提我母妃!”墨乾玉此刻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根本不讲什么道理,“本王告诉你,这世上没有人做错了事还不用付出代价,你在云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在月国,不过就是个身份高贵点的女子罢了,你医死了我母妃,这笔账,本王记下了!” “你……”瑶光觉得这个人实在是不讲理,就扭头去看墨子渊,眼底闪过一道流光,做出一副倍受委屈的模样,“殿下,你可要相信瑶光啊!” 墨子渊抿唇,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根本连为她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但碍于父皇在这里,他也不好表现得太冷漠,索性寡淡的开了口:“二皇兄说的没错,这里不是云国,不是你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他明显疏冷近乎无情的语气,就如同一盆冷水浇在瑶光头上。怎么?在他眼里,替她说一句话都如此困难? 她上前几步想扯住墨子渊的衣袖,谁知脚下一紧,仿佛感觉到衣裙撕裂了,然后便惊呼一声朝着墨子渊的方向栽倒过去。 用这种伎俩?墨子渊眸光一寒,并未伸手,反倒是突然一侧身,避开了那险些就要撞上他的女子。 寝宫外都是坚硬的地砖,瑶光双眸一闭,撑着身子的手臂上立刻就传来一阵剧痛。 她万万没有想到,贵为云国公主的自己,居然会在月国遭到这样的待遇,自己的未婚夫,传言中待人亲切的太子,竟然会对自己如此无情。 第二百三十七章 棘手战局 “结果,父皇看到了吗?”墨子渊不疾不徐地说道,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只是稍加留意,就能察觉凭空多了几分疏冷,“或者说,这个结果,父皇觉得如何呢?” “太子,你这是什么口气?!”死了妃嫔,没了皇儿,月皇的心里也不好受,对淑妃本就心存几分愧意,如今墨子渊的反应,更让他觉得眼前的太子如此陌生,不,应该说,自从见到明曦郡主,他就一步步朝着自己不了解也不熟悉的程度前进了。 这样的他,让他感到无比的陌生,甚至是……失望。 这是他最为骄傲的儿子,他希望不论何时,他都可以一心为江山社稷着想,为月国着想,而不是被那些儿女情长所牵绊,为情所困。 “皇上。”在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太后突然开了口,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怒气,“这次可不仅仅是太子,哀家也要跟你置置气了,你是不是太相信这个瑶光公主了?” “母后。”面对自己的生母太后,月皇心里暗暗叫苦,不得不软下口气,“瑶光公主是您的孙媳妇,朕信任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孙媳妇?”话音未落,太后就轻笑一声,眉宇间丝毫不见往日温和,“哀家承认的孙媳妇,只有一个,哀家也相信,不会空等一场。”即便太子妃人选已定,她也不认为芊凰就会因此失去机会,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常情,更何况子渊是太子,未来登基成了皇帝,更是三宫六院。只要她做主让芊凰做个平妃,与瑶光平起平坐,就凭太子对她的情意和芊凰的赫赫战功,她将来的地位也绝不会比这瑶光公主低了去。 此言一出,瑶光的脸色当下就变了,但碍于对方是太后,不敢多加造次,语气却是好不到哪儿去:“太后娘娘,瑶光确实医术不精,可这也不代表明曦郡主就精通医术吧,刻意抬高那郡主的能力,就是为了打压瑶光的气焰?那大可不必!” “打击你还用得着抬高谁?”月心璃抢在太后之前道,“公主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靠偏门左道夺魁,有什么可骄傲的。”她就是看不惯这个装腔作势的公主,三番五次拿芊凰做文章,这不是挑战她的底线么? 瑶光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月小姐,本宫敬你,是因为你的才华确实值得人钦佩,可这并不是你乖张狂妄的资本,俗话说物以类聚,不知明曦郡主是否也像你一般不讲礼数。” 拿这招威胁她,这瑶光公主还真是打错算盘了,她月心璃做事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置喙?“资本?本小姐的才华,地位,身份,都是本小姐嚣张的资本!礼数?本小姐告诉你,本小姐打小就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罗袖底下葱白的玉手微微捏紧,瑶光脸色又是一变,有些扭曲:“这就是月小姐的涵养吗?” 月心璃板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瑶光,众人纷纷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了蔑视的味道。 “本小姐确实有失涵养,那就有劳公主教教本小姐吧。” 这时,月心璃的贴身丫鬟不小心碰到了瑶光,瑶光一声怒喝:“大胆贱婢!” “我月氏一族的奴婢自有本小姐教训,你有什么资格在此叫骂?”月心璃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瑶光脸色霎时就白了。 罢了罢了,她惹不起这尊大佛,躲总行了吧! 月心璃目露讥诮地看了瑶光一眼,只一眼,就像有道寒光射出一样,后者猛地一缩脖,就听她道:“我的规矩是月氏一族教出来的,你若有意见,我可以带你去城堡理论。” “月小姐说笑了。”她哪里敢啊,谁不知道月心璃是月族长的掌上明珠,捧在手上都怕摔了,人家的规矩,哪轮得到她置喙。 “够了!”月皇紧皱着眉,“不论如何,这件婚事,都不会改动,但玉儿说得也没错,做错了事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便——让瑶光公主给淑妃罚跪三天,抄写经文,如何?” 这个惩罚对于瑶光来说已经算是极重的了,可见月皇根本对此没有心存偏袒,但墨乾玉却不依了。 “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这个女人,只会脏了我母妃的灵位!一个间接害死我母妃的凶手,有何资格为我母妃守灵?只怕儿臣见了她,也会忍不住动手!到时候坏了两国友好交邦,儿臣可承担不起!” 月皇闻言似乎也有点头疼,绞起眉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玉儿,你想如何?” “既然是太子皇弟的女人,那便皇弟定吧。” 终于,太子的女人这五个字把瑶光混沌的神智给拉了回来,目光中的憎恨一闪而过,转瞬即恢复平静,像是从未发生过变化。 墨子渊懒懒的抬了抬眼皮,不露声色,暗暗给身后的槿月公主使了个眼色,槿月本来就与墨子渊亲近的时间长,又聪明伶俐,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正好她也看着这云国公主不顺眼,索性叉着腰轻咳两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这儿来。 “咳,本公主这儿倒是正好有个建议,凰姐姐离京已久,皇祖母那儿也没个贴心的人照顾,不如,就让这位公主姐姐代替凰姐姐去吧。” 她这个提议实在是说到了瑶光的心坎上,这一高兴,竟是忽略了她口中对芊凰亲昵的称呼:“那就谢过槿月了。” “不过——”槿月突然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道狐狸般狡黠的光芒,“皇祖母身子不好,以往一直是凰姐姐开药调理,如今大有痊愈之势,既然公主姐姐也懂医术,不如就接着代替凰姐姐调理皇祖母的身子吧。” 这小公主笑得两眼弯弯,竟是把瑶光堵的没话说,后者浑身一颤,气的干脆把眼睛闭了起来。 众人闻言都有几分同情瑶光,虽然这事听起来很荣幸,但绝对不是件轻松的活儿,且不说太后对瑶光有成见,她在那里讨不到好处,单单是太后这旧疾,就足以费心的了,若是经过瑶光调理太后反而旧疾复发,那便是事倍功半,搞不好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看来太子和槿月公主都不待见她,提出这样的提议,就是摆明了要把瑶光往火坑里推啊。 “那好吧。”太后眼见墨子渊眼中戾气一闪,虽然很快就恢复如初,她却还是在心里起了一声暗叹。她知道,这次选妃子渊并不情愿。可无奈生在帝王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罢了,都散了吧,明曦不在,心璃多往宫里走走,哀家见着你,就跟见着明曦似的,觉着投缘。” “是。”月心璃扬了扬头,只化上淡素妆容的她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若是褪去了那身狂妄的气息,必定是个出色的大家闺秀。 睿月三十一年十二月,云国援兵到,由老将明戍亲自挂帅,率军四十万赶往前线。 而月国一边,率领大军的则是明曦郡主楚芊凰,她在军中人望很高,但是大部分将士都只是听说过她的事迹。 然而,纤弱女子,不服气者众多,因此传言月**队军心不稳,士兵散漫。 相比之下,军心涣散的月国大军,和有老将统帅,因而士气大振的云**队悬殊太大,尚未开战,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明戍守在固若金汤的淮州城内,命令守城将士日夜不息地准备火箭,设置陷阱,不断的派探子往敌方阵营打探。 果真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一般人是没办法比的。 即便每次消息传回去都是云**心懈怠的消息,明戍也是半点儿都不肯放松警惕。 淮州不远的山坡上明曦郡主楚芊凰正带着一支精锐站在高处远眺,这里,是云国的北方重地,也是军事要塞,因此常年有重兵把守,一旦攻破,云国失去了这道北方屏障,那就像敞开了大门,任由她随便闯入。 不过司徒瑞此时派了明戍这个老将来,倒是个大麻烦。 迟平义在上一次战中为了保护部下身受重伤,现在还卧病在床,否则,司徒瑞也不会派已经卸甲归田的明老将军出战了。 芊凰对这明戍很是忌惮,她曾细细读过关于明戍生平的记载,也看过他留下的一些兵法谋略,甚至前世,也同他有些交集。 此人带兵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谨慎! 不管对手是强是弱,他都不会轻视,带兵三十余年,未尝一败,也是真正的常胜将军。 军中其他将领不愿听她所言,一意孤行要是离间计,收买云国的大臣,在司徒瑞面前进谗言。 说是这明戍老了,若再胜了这一战,手中又握有重兵,难保他不会起反心。 这种事情在历朝历代都是屡见不鲜,一旦换下了明戍,派来的人没一个需要太担心的。要是换来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那就更好了! 简直愚蠢,司徒瑞是那种轻易中这种计的人吗?她当初能看中他,也是因为他的能力,此人虽然多疑,但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铤而走险,替换主帅参战。 果然,此计谋一下子就被识破,那大臣才刚进宫进言,便被司徒瑞杀了,当场斩首示众,并且以此警告:谁再敢和敌方勾结,就是这样的下场! 司徒瑞并非等闲之辈,怎么会轻易上当? 不过也好,有了这件事,那些将领一个个都不敢再轻举妄动,更不敢再任性妄为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破釜沉舟 芊凰看着周围连绵起伏的山脉,紧紧蹙起眉,这里没有任何可以借助的地形,一马平川,直到淮州城,才有了高耸起来的山峦,那高峻的城池,便正是靠山而建。 只要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会被周边堡垒的哨兵所察觉,然后便是万千箭矢,以及火炮的轮番攻击,除非她有源源不断的兵力,否则,便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 固若金汤的城池,再加上老谋深算的主帅,这一战,果真是让人头疼。 用手中的马鞭轻轻敲打着手心,芊凰眉心紧蹙,缓缓调转马头,道了声:“回去吧。” “晚晚,军中现在可是军心不稳,你初来乍到,又是女子,怎么降得住那些油滑的家伙?”月凌殇担心道。 “放心,我自有分寸。” 月凌殇策马跟上她,追问:“那这战要怎么打,难道要一直耗下去不成?” “我们不能耗,也耗不起,粮草运送路途遥远,我敢保证,明戍一定会先派人断了我们的粮草,他是经验丰富的老将,自然知道怎么打才损失最少,司徒瑞这招棋,下的好。” “那我们怎么办?”月凌殇一听,紧紧凝住眉。 芊凰展颜一笑,没有半点儿担心的样子:“静观其变吧,也许,我正好可以顺水推舟,治治军心。” 月凌殇对她微微一笑:“可有用的到我的地方?” 芊凰沉思了片刻,不确定地点了点头:“也许会有,毕竟战场上多有变数,下一秒会如何,我们谁都说不好。” 月凌殇微微颔首,含笑的眼神明若朗月,轻轻带向她身上,眼底浸透着温柔的神色,毫不避讳地看着她。 芊凰静静地垂了垂眸,低声道:“凌殇,我想你应该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可为何还要执意只身涉险?不论你是月氏一族的独子还是飞羽国的皇子,对你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不是吗?” “傻瓜。”月凌殇细致的眼神流转在芊凰脸上,深深地叹了口气,复又一笑,“我还以为,你能够明白的。” 芊凰偏了偏头,不语。 “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只有一样,就是你。只要有你在,我哪顾前路步步惊心?皇位,家族,这些都比不上你的一角,我是心甘情愿的,所以,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芊凰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的月凌殇,每当看到这样的眼神,她便心中恍惚,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身在何处。也许,她该感谢命运,给了她新的生命,新的希望,她的生命里,开始不再只有复仇。 每当见到月凌殇时,她就常常觉得,命运给了她那般残酷的事实,或许又在另一处,还给了她近乎完美的补偿。 爱与恨之间,他的一颗心,就如同万里晴空一般,坦坦荡荡地呈现在她面前,不加丝毫遮掩。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他的眼神、他的话语、他的音容笑貌,都无可回避地从心里最深的地方涌起,和记忆中的美好相叠在一起,分不开,也剪不断。 这样近乎完美的机缘,她知道,只要她伸出手,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握紧她,因为他一直在等着她。但她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再一次伸手去触碰这样的美好,同样的美好,背后的痛苦和丑陋又是否相同?想要回到原本的地方,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呢? 没有人知道。也许,只有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这时,眼前似乎幻化出一个身影,风轻云淡的微笑,碧海晴空的眸光,腰间,似乎还带着熟悉的香囊。 寻曜…… 芊凰垂下眼眸,微微怔神。也许她真正的心意,连自己都看不真切。 “回去吧。” 三日之后的深夜,云国一支骑兵悄悄从山路绕道到月国后方,连夜偷袭,半路上劫了从粮仓押运来的八十万石粮草,生生断了月国的补给。 同时,明戍将军亲自率了一支五千人的精锐悄悄潜入月国大军后方,将仅够三天吃用的粮草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等月国的将士反应过来,立即整肃军备,和这五千精锐展开了一场大战!粮草被烧,补给的粮草又尚未送到,这些将士就只有饿死的份了! 而这明戍早有准备,火一点,淮州城的大门就打开,数万大军冲了出来,仓皇中,月**队也只好吹响号角,去应对大敌,而明戍则带着精锐轻松地撤走。 夜色漆黑,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几十万人的口粮,全部被烧得一干二净,云国将士看着心潮澎湃。 主帅果真不愧是当世名将啊,这一下真是痛快至极! 可是看着那冲天的火焰,明戍非但没有露出笑意,反而眉头紧锁,喃喃道:“明曦郡主几次三番大败我国,不可能如此不警觉啊。” “主帅,不好了,快看前面!”突然一名将士大喊起来,只见前方火光大作,一队人马拦住了去路,看人数,不在他们之下! 明戍苍老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恐惧,“不好,中计了!迅速回城!” “主帅,来不及了!” 月凌殇策马上前,大手一挥,身后的人马便全部杀向明戍的精锐军队,双方很快杀成一团。 刀光剑影,在夜色中尤其凛冽! 明戍见状抽出佩剑,挥剑冲向月凌殇,一人一马快如闪电,那冷戾的少年心中微赞,举剑迎上,轻松便挡住了那气势凌厉的一剑。 明戍手臂一阵麻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怎么可能?!此人看上去年纪轻轻,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道?竟然这么轻松就挡了他一招? “没有什么好惊讶的。”若是他连他都打不过,那真是不用混了。月凌殇冷冷地说着,然后左手出拳如风,猛地打向明戍的胸膛。 老将军知道不能硬扛,准备策马后退,可月凌殇哪会给他这个机会。 随着一口血从口中喷出来,明戍的身体已经被拳风猛冲出去,连人带马倒在地上。 征战数十年的老将,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 月凌殇不去看其他人,只是将眸光转向倒地的明戍,道:“明将军一生未尝一败,这样的神话,只怕今日在此就要被打破了,实在可惜。” 明戍冷冷一哼:“想不到竟会有这么一天,只是阁下为何不报上名来?” “抱歉,我只是受人之托,加上那人打仗不喜欢拖泥带水,所以,这次我就秉承一个原则——”他说着,就从身边残影手中接过一把弓箭,动作缓慢优雅地将箭搭在弦上,对准了明戍,“擒贼先擒王。” 明戍眼中幽光一闪而过:“让老夫死个明白吧,你说的那人,可是明曦郡主?” “正是。” “后生可畏,年少有为啊!”明戍叹息一声,而月凌殇也没有片刻犹豫,立刻松开手指,顿时,飞箭离弦,划破空气,破空之声,锐不可挡! 而此时在月国大营中,看着城外激烈的战斗,主帅楚芊凰这才从营帐中走出来,但此时将士们依旧因粮草被抢而神情萎靡。 没了粮草,这战根本就不能打,也打不了啊! 而这时,芊凰似乎还觉得这样的情况不算最糟糕,竟让人通报三军,京城派下的八十万石粮食都在路上被劫! 将士们一听更是激愤,连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他们千里迢迢过来打仗,谁知还没开始打战,就先被饿死了! 芊凰这才慢悠悠地走出来,站上指挥台,一身火红色的战袍衬得这位年轻的主帅英姿飒爽,一身威严绝对不输给男子,甚至是定国公在军中的英武! “军中此刻没有一粒米,路上的粮草也被劫了,八十万大军就算饿死在淮州城下,尸体都能堆到淮州城头上了!”年轻的主帅微微笑着,看着那一张张被震慑出的恐惧面孔,继续笑着开口,“此刻在你们眼前,只有一个地方有粮食,而且那里不仅有粮食,还有美酒,知道是哪儿吗?” 话音刚落,那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便过芊凰纤细的身影,看向那高高耸立的淮州城!之前还觉得那是固若金汤的堡垒,此刻却觉得,也不过如此! 既然八十万尸体堆能能堆到城头上去,那八十万的活人,难道还打不破一堵城墙吗?! 夜空中闪现着锋利的箭矢寒芒! 芊凰抬头看着战场,慢悠悠地说:“已经有人在前把路开好了,不想白白等死的,全都拿起武器,跟着本帅一起打进淮州城!” 这短短的几句话,对于断粮的将士来说煽动性实在是太大了,前一刻还散乱的军心,此刻空前的凝聚起来! 各自拿起各自的武器,整装待发! “走!”她一声令下,八十万大军立刻蜂拥而出,气势汹汹地涌向固若金汤的城池——淮州! 破空的箭矢在明戍额边,擦皮而过,明戍已经是满头冷汗,双目含威地看向月凌殇,却仍旧忍而不发。 “也许,明将军活着,会比死了对我们利用价值更大。”月凌殇把玩着手中的弓箭,唇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第二百三十九章 谈判筹码 淮州一战,月国大获全胜。 纵使明戍率兵拼死抵抗,最后还是被芊凰所率领的愤怒之师打开了城门,大军一举攻占淮州,主帅明戍被俘。 进城之后,定国公亲自打开淮州城的粮仓,让奋战一夜的士兵们吃饱喝足。 城楼上换上月国的旗帜,迎风飘扬,看上去十分壮观。 从此以后,云国这座南方重镇,正式被月国所占领,成为往后百年,乃至千年里,月国最重要的南方重镇。 而云国失去淮州,也就预示着,这个强盛了数百年的庞大帝国,自此开始,步入了衰落的时代。 这一战,双方都损失了无数将士,正如芊凰所说,死去的士兵尸体,堆积起来都能够将淮州城淹没。 而明曦郡主楚芊凰,也因此一战,名噪大陆。 踏着清晨的阳光,在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中,芊凰走进了淮州。 投降的云国士兵被集中在城门外的空地上,一双双怨恨的眼睛瞪着她,似乎想将她身上瞪出无数个血洞来。 芊凰面不改色,仍旧目不转睛地大步向前走进去,城门处月凌殇却是阴冷地扫视了一眼那些目光凶狠的人,摄于他诡异阴冷的气息,那些败兵才不甘地将目光挪开。 “晚晚!”看见她进城,月凌殇便从一边策马过来,下了马对她微微一笑,“恭喜你拿下淮州,算是打开了通往云国京都的大门!” “凌殇,这一战你功不可没,我会如实禀报陛下的!”芊凰真心实意地看着他道。 月凌殇闻言轻轻摇头:“不必,你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想对月国造成太大的影响,此战,只是为了帮你。” “晚晚!”还不等芊凰做出回答,城门处就有一人策马而出,魁梧的身躯,宠溺的笑容,正是芊凰的父亲定国公。 只见这阅历丰富的大将策马停在芊凰面前,欣慰地说,“你果然没有让父亲失望,这次,做的很好!”不得不说,芊凰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实在是太妙了!明知道两军交战粮草最重要,明戍一定会派人劫粮草,烧粮仓,可她偏偏就放之任之,明明知道也不管。 等什么都没有了,才开始激励将士来攻打淮州,敢这样兵行险招,她的才华也可见一斑了。 “父亲过奖了。”芊凰谦虚地说了一句,三人便并排着进了城,去关押俘虏的大牢审讯被俘的明戍。 这明戍也是个典型的老顽固,城门被破的时候他还带着人殊死抵抗,最后眼看着大势已去,便挥剑欲自刎殉城,还好被月凌殇给救下了。 为了防止他自杀,这著名的老将被五花大绑起来,芊凰专门给他喂了药,让他没办法咬舌自尽,不过,要从他这里打听到关于云国的事情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当然,那些所谓的信息对芊凰也是毫无价值。 云国,她已经非常了解了。之所以会攻打淮州,不仅是因为该地是战略重地,而且还因为这是最能动摇云国朝廷内部的城镇,相信此战过后,司徒瑞一定会自顾不暇,而云国,也会从内部开始瓦解! 芊凰带着月凌殇在城墙上静坐了一会儿,便有从京城赶来的使者前来,带来了一个喜讯。 也许对于很多人都是天大的喜讯,但芊凰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更多的却是惋惜。 子渊,帝王之路已经选择了你,就等于把这月国的万里江山送给了你,可却又同时,抢走了你一生的幸福。 “郡主大人,太子殿下大婚,举国同庆,礼部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吉日也已经选好了,就在下月的初二,又恰逢淮州大捷,相信陛下和殿下都希望能在大婚典礼上看见大人!” 那使者十分乖觉,传了消息之后便对芊凰献媚,这明曦郡主如今战功显赫,将来一定是月国的权贵,当然要赶紧着巴结了! 芊凰让人给了使者一笔丰厚的打赏,闻言笑道:“我自然会到场的。”这大婚可是重之之重,看似只是喜庆的事情,可婚礼上各方势力波诡云谲,不可小觑。 还有一点令芊凰在意的,就是那云国的公主,她从未听说过云国还有一位瑶光公主,能够被临时封为和亲公主的,一定是名门闺秀,说不定,是她的老相识呢?不知沈芊柔和司徒瑞用了什么手段,能让那位公主乖乖听话。 使者见她一切已经安排好了,便不再多说什么,高高兴兴拿着赏钱就离开了。 而此时,淮州战败的消息也传回云国京都,果真朝臣震动,纷纷私下指责陛下,当初他一意孤行要挑衅月国,先是在边境闹事,继而又派兵攻打,把月国惹火了。 谁知道月国还有个明曦郡主那么厉害,率兵打得云国是节节败退,甚至还主动侵略,现在连要塞都被她给拿下了! 这一切归根到底,还不是陛下任性妄为的错? 月国现在是空前的强大,本来已经决定两国友好交邦了,可陛下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 这些大臣在朝堂上叫嚣,司徒瑞听到淮州失守大将被俘的消息后勃然大怒,告诉众臣,暂时休兵养民。 “休兵养民?陛下,恕老臣之言,我们肯休?月国怎么肯?那明曦郡主怎么肯?他们才攻下淮州,若是趁胜追击,我们怎么办?” 司徒瑞揉了揉额角,冷冷道:“月国不会再来攻了。” 说完,便留下一群不明真相的大臣,扬长而去了。 他说的确实没错,淮州大捷,月国并没有趁胜追击,月皇下令加固城防,安抚民心,大军回京,没有急着出兵。 其实其中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两国和亲。 “郡主!云国的使者求见!” 正在思索的芊凰闻言不禁怔了一下,云国的使者?但随即又转念一想,她就突然明白使者求见的目的了,狡黠地笑了笑,说:“不见!让他们回去,告诉瑞皇,本郡主不接受他的任何条件!” “是!”一听她这话,那通报兵就欢欢喜喜地跑出去传话了。 月凌殇皱眉道:“这样得罪云国,似乎不太明智啊。 “那可不一定。”芊凰笑了两声,道:“他们肯定是为了明戍的事情而来,这明戍可不同于一般人,明氏一族虽不比两大家族风光,却也是云国数一数二的家族,行事低调,但不代表就无所作为。”芊凰站起身来侃侃而谈,“明氏一族战功赫赫,为云国立下几世功勋,而明戍又向来很得人心,他被俘虏,司徒瑞若不闻不问,触怒了明氏一族和朝中重臣,云国可就真是内忧外患了。” 月凌殇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就明白她的打算了,不禁佩服地笑道:“对这些,你果然比我了解,一个明戍是不算什么,不过他在军中的地位可不小,不少将领,似乎都出身明氏一族。” “没错,现在明戍就等于我们手里的一张王牌,若不趁机敲诈一司徒瑞,怎么对得起这些天将士们受的苦呢?”芊凰坏笑, “这个主意不错。”月凌殇也笑得很愉快,“他这个皇上这次,只怕不好下台了。” 芊凰笑着点头,定国公在一旁看着,不禁摇头,这两个人在一起说难听点,真是狼狈为奸。但这个主意,老实说他也觉得不错,就这么定了。 不过…… 思及此,这魁梧的将领又把怀疑的目光转向月凌殇。 他总觉得此人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没见过晚晚有这样一个朋友啊。 “父亲,他是月凌殇。”实在不忍看到定国公如此纠结,芊凰索性把事情挑明了说,她也相信自己的父亲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定国公惊了一跳,反反复复地盯着月凌殇这样脸看,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看得月凌殇冷汗直冒,索性当着他二人的面拿出一颗药丸服了下去。 眼看着面前的少年又恢复了以往的邪魅绝色,芊凰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凌殇这也是受不了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干脆地就变回以前的模样。 事实上确实如此,月凌殇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总算从眼前二人脸上看到了一丝轻松的神色。 接下来的半个月,云国先后又派了两拨使者来,带来的礼物和条件一次比一次要贵重,可还是被明曦郡主拒之门外。 云国使者倒也不笨,派人悄悄行走,去贿|赂明曦郡主身边的人,连府上看门的都被塞了好几两黄金,但无奈的是,这些人根本就是收钱不办事,让云国使者白白等了几天,仍是连个信都没有。 临走的时候,云国使者纷纷怒骂云国的人奸诈狡猾,不讲信用,浑身解数都使遍了,愣是连芊凰的影都没见着。 云国最后一次派来的使者,就是明戍的儿子明水玥。这也算是芊凰的老熟人了,这明水玥打小和她就是青梅竹马,当年还上门提过亲,只是当时她已经与司徒瑞私定终身,这才婉言回绝,从那时起,两家的关系就开始僵化,直到现在还不相往来。 第二百四十章 故人重逢 其实明水玥都来了,芊凰也没想要继续回避下去,因此看着策马在大街上威风凛凛的明水玥,笑着打招呼:“明小将军,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明水玥蹙了蹙眉,再次打量了眼前的女子,心中疑云暗起。他怎么不记得曾经见过她?像这样出众的女子,只消一眼,必定很难忘却:“郡主,我们可曾见过?” “……曾有过一面之缘。”芊凰唇角的笑容有所收敛。刚才竟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还好对方没有多少疑心。 原来这样……明水玥一袭战袍,英姿飒爽,往大街上这么一站,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索性开门见山就说:“在下奉敝国皇帝之命前来出使,想和郡主谈谈,不久前被俘的主帅明戍一事!” “嗯……”芊凰眼底有些失落,小玥他,也被磨去了一身锋芒吗?不知为何,心里涌上一丝的惋惜。 正在这时,月凌殇策马上前来,口气中带着几分敌意:“明小将军尽管放心,令尊在这里过的还是很好的,似乎都有点儿乐不思蜀了。” “明曦郡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想必你也很清楚,我想干什么吧?”明水玥也怒了,但心里也有几分莫名,他没有招惹过这个少年吧,哪儿来这么大的敌意? 月凌殇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这才收起一脸玩笑,正色道:“明小将军,我们现在要去巡防,这件事请下午到府中详谈吧。” 说完,不等明水玥做出反应,便一抽马鞭,和芊凰一起绝尘而去了。 明水玥面色铁青,早就知道和他们谈条件就像是与虎谋皮,现在看来,这根本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啊! 不过……他俊眸微挑,眉心起了一丝蹙痕。这个明曦郡主,不知为何,竟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一面之缘……他们,真的见过吗?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他下午还是乖乖地去了淮州的元帅府里等着。 他早早去了,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眼看天都已经黑透了,才见芊凰和月凌殇姗姗来迟。 此时明水玥的面色已经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但月凌殇假意看不见,让人备了一桌好菜,请他坐下,一边吃一边谈。 芊凰无奈地看了一眼月凌殇,心里对明水玥生出几分同情。她本想着好歹是老熟人了,还是要卖给对方一个面子的,谁知凌殇这家伙一下午光拉着她把整个淮州城都绕了一圈,能赶回来已经是很不错了。 真是的。 明水玥早就喝茶喝饱了,哪里还吃得下东西?沉着脸道:“敝国皇上让在下带了一件礼物来,送给郡主。”说着,从身后拿出一本书,交给芊凰。 芊凰夹了两口菜后不紧不慢地将书打开翻了翻,眼睛微微一亮,这竟是一本难得的医书!前世她只有幸读过上册,而这下册,竟然在司徒瑞手上? 她静默地看了两秒,随即面色如常地放到桌子上,道:“就凭这本医书,就想收买本郡主?” “不敢,不敢。”明水玥一介武将不懂什么医书不医书的,因此也不说什么,本来是一点儿都不饿,但为了掩饰心中焦虑,还是低头扒饭吃。 芊凰拿着医书翻了很久,司徒瑞……竟然也学会了投其所好? “他的条件是什么?” 刚扒了一口饭的明水玥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她是同意谈条件了,高兴得饭都没嚼就咽下去,生生噎了一下,暗道陛下果然神机妙算,知道明曦郡主看到就会有可能答应谈条件! “陛下说了,只要郡主同意放回被俘的明戍,云国愿意永世退出淮州城,除非月国国进逼,否则绝不往前一步!” 这样的条件,已经算是主动求和了,能做这样的让步,看来,云国内部的贵族势力,比她想象得还要严峻许多。 司徒瑞若想大刀阔斧地改革,清除那些贵族势力,就必须讲和,只有没有外患,才能够彻底解决内忧。 不过,若是坐等云国改革强大起来,那等于是在身边养了一头猛虎,这样的蠢事,她才不会干!她可不是这么容易糊弄的! “这条件我可以答应,不过,我还要云国西部的十二座城市全部开放,并且,月国在东部祁城到洛城之间开设空中运输队,云国不得阻拦!” 这一席话说完许久,明水玥才算是将她的一番话消化下去,登时就拍案而起:“郡主不要欺人太甚了!” “我的条件只有这两个,你回去禀报贵国皇帝,他若是答应,我们可以亲自护送明戍将军去徽京,同时签下合约,两国之间相安无事。”芊凰一派慢条斯理。 “那若是陛下不答应呢?”明水玥愤恨地问。这样的条件,怎么可能答应啊! 芊凰轻抚着医书,一言不发,倒是月凌殇微微一笑:“那我们也会亲自走一趟,不过,会带着百万精兵。” 明水玥冷哼一声:“阁下未免太猖狂了。”云国,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猖狂不猖狂,不是你说了算的。”芊凰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云国边境被我连下十二城,还拿下了重镇淮州,明小将军还认为,云国的城池固若金汤吗?” “你!”这咄咄逼人的架势,竟是让他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那个人……真是莫名其妙!“告辞!” “我要月国能够,永远制约他们!”待他走后,芊凰轻声说。 月凌殇沉默了片刻:“你想得很周到,云国虽然经历了几次败战,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想一口吞掉他们,只怕月国也会损失不小。 “子渊还年轻,将来以他的能力,会发生什么也不一定,现在走到我们这一步,已经够了。”芊凰说着,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一直都在利用墨子渊,这一次,就当是她为他做的一点事情吧。 第二天,芊凰就派人快马加鞭回京城向月皇禀报和谈的条件,他们占据优势,月皇和朝中大臣大喜过望,自然是欣然同意。 而云国一方,在十天之后,才传来了愿意和谈的消息。 据派出去的探子回来禀报,和谈之事,司徒瑞难得的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也没有表态,一直是朝中大臣在议论,最后,主和的胜过了主战的,才去请皇上下令。 睿月三十一年一月,明曦郡主带领使团亲自前往云国。 和谈事关重大,月国朝中老臣怕一个女子无法完成大任,便硬是让定国侯带着一万兵马随行,除此之外,太子墨子渊还特别指派了一个人跟定国侯一同前去与芊凰会合。 芊凰一路上轻车简行,只带了自己信任的十几个人,包括未易容的月凌殇,那货觉得自己的绝代容貌被遮掩还要遭人白眼实在是太委屈了,索性顶着一张妖孽的脸就进了她的使团。定国公驻留淮州,一旦发生变故,可让他们率兵接应。 至于这定国侯,说起来和芊凰他们也算是老熟人,不,老仇人了。 原本这定国侯对她这个郡主也没什么太大的仇恨,顶多只是私下里勾心斗角而已,不过皇上竟然下旨让他保护一名女子,这就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定国侯爷有些咽不下这口气了。 不过这老狐狸倒也能装,生气之后很快平静下来,不动声色,依旧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跟着芊凰去云国。 不过令芊凰没想到的是,和定国侯一同前来的人里,还有一个最意想不到的人。 然而当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孔出现在面前时,芊凰足足怔了有三秒钟,眼中竟无由酸涩,为怕被人看出端倪,装作若无其事道:“寻曜……” 东方曜冲她眨了眨眼,这个小动作自然没有被定国侯发现,待那一万人马在前开路,他二人才算正式地碰到了一起。 “你怎么来啦?”芊凰心中突然无比轻松,唇角轻扬,举目处晴空万里。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吧,为什么不告而别?” “我不是留了书信吗?”芊凰挠了挠头,俏皮地吐了吐丁香小舌,试图蒙混过关。 东方曜眼底一沉,俊眉一挑:“少来这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看到书信的时候他都快疯了,若不是家族牵绊,他就是追也要追到这里来的! “东方兄。”某人到底还是看不下去,策马凑过来刷个存在感,“许久不见。” “殇?!”东方曜看到他更是惊讶,目光在他二人之间反复转动,最后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早知道,我当初就应该追来。” “哎哎哎,寻曜你可别学他,他这些日子在军营里,都快烦死我了!”芊凰生怕再出一个月凌殇,赶紧冲着东方曜数落他。 这俊美的男子看了一眼月凌殇,苦笑一声:“这次竟是让你抢了先机,下次,我可不会让步了。” “奉陪。” 这两人一来二去的,芊凰在风中凌乱了。 这两个人……搞什么名堂? 定国侯这种人,如今芊凰已经不用在意了,一路上也不和他多说什么,各做各的,谁也不干涉谁。 倒是这几日,故人重逢分外想念,芊凰和东方曜一有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聊边关的战事,再聊聊京城的现状,把个月凌殇看得是火突突地往上冒,一腔怒火还不等发泄就被芊凰一记眼神给逼了回去。 第二百四十一章 宫廷相见 按理说以他们快马的脚程,就算再带着一个俘虏,几天时间赶到云国京都也是绰绰有余的,但这定国侯一路上非要摆着什么仪仗队,不肯丢了月国做为战胜国的威风,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算是做足了表面工作,磨磨蹭蹭了将近二十多天才快到目的地! 月凌殇这几天不知受了刺激,脾气十分火爆,得知定国侯拖延行程,气得跳脚,要不是芊凰严令不许去找麻烦,他早就让几个人把那定国侯一帮人给打回京城去了!虽然不找麻烦,但月凌殇对他绝对是没有一丝好脸色。 他没有易容,这张妖孽的面孔就是最好的标志,月氏一族的独子,谁敢在他面前造次。纵使定国侯权倾朝野,也不敢忤逆他分毫,不然凭这大少爷说变脸就变脸的性子,他还不吃不了兜着走啊! 到了京都,司徒瑞便安排了明水玥亲自出来迎接。 “欢迎明曦郡主前来。”他跳下马背,语气还算恭敬。 芊凰环顾了一眼四周,也跳下马背,对他礼节性地抱拳,笑道:“明小将军亲自迎接,不敢当啊。” 明水玥想到陛下的吩咐,顿时面色一肃,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郡主千里而来,辛苦了,请先带人到驿馆休息。” 两人并肩往前走,待没人在周围的时候,明水玥才低声说:“郡主可要小心些,朝中那些古板的老头子,可不好应付。” 芊凰片刻怔愣后莞尔一笑:“多谢,只是……明小将军为何要帮我呢?”他是云国人,这一世,他和她并没有什么交情,她还俘虏了他的父亲……从这方面看,他应该恨她才对吧。 明水玥眼神有些躲闪,俊俏的脸庞飞上一丝红晕,说不出是急得还是其他原因:“郡主莫要想多了,在下只是……好心提醒一下。” 真是个别扭的家伙。芊凰笑得眉眼弯弯,难得露出几分俏皮的神色。京城中很多百姓涌出来,争相目睹那个打得他们云国节节败退的明曦郡主楚芊凰是何等厉害的模样。 在最近纷纷扬扬的传言中,这位郡主已经被百姓传得跟妖魔鬼怪,三头六臂一样了,只差没生吞活人了。 然而,看见和明水玥一起进来巧笑嫣然的黑衣少女时,不少人都愣了,又往后边张头张脑的望了半天,也只看见定国侯肥胖的身子坐在轿子里被抬进来。 于是,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芊凰相比,定国侯的形象似乎更加符合传言中的帝国将领,但是…… 郡主……不可能是男子啊,难道……真的是那名刚刚过去的少女? 众人大眼瞪小眼,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转向定国侯,要不是周围有士兵把守,恐怕不少人已经开始扔石头和鸡蛋了。 那定国侯原本就因为明小将军没有理会他而暗暗生气,现在莫名其妙被这么多人怨毒地瞪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阴冷地看了一眼芊凰的背影,臭丫头,有你在,老夫一辈子都不安宁!老夫的女儿,也连带着不安宁! “侯爷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态度。”正怨毒的盯着,突然耳边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定国侯浑身没来由地一颤,暗暗叫苦。 ***,怎么谁都护着楚芊凰?相比起来,他堂堂侯爷倒像是过街老鼠了。 你有东方少爷和月少爷护着,明面上不能和你过不去,还不能暗地里下手吗?咱们走着瞧! 在驿馆里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便传来一个消息,晚上瑞皇设宫宴,百官作陪。 从明水玥这里,她已经了解了现今云国的两方势力,同意议和的一派,自然是对她欢迎备至,主战并且痛恨议和内容的,则恨不得将她抽皮抽筋! 定国侯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怕在宫宴中出事,因而称病不去参加。他不去倒更好,省的碍手碍脚的。 芊凰专门询问过了,得知国丈沈氏身体抱恙,不能出席,心里顿时百感交集,有喜,也有忧,她到现在,仍然没有勇气去面对父亲和沈家…… “听说晚上的宴会,国丈大人不会出席。”月凌殇不知何时绕到了她身后,握住她略显冰凉的小手,将身上的温度传递给她,“别怕,我会陪着你。” “凌殇……”芊凰微微垂了垂眼眸,淡青色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道暗影,微微扑扇的眼帘为她平添了几分无助,“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就算换了一具身体,我还是……对沈家爱恨交织……” 月凌殇一言不发,只是用温暖的目光注视着她,用心地听她说每一个字。 “若不是沈家,也许我就不会卷入这场权势之争,但我亏欠沈家的也太多太多,静鸥的死,到现在……我也无法释怀。”芊凰深吸了一口气,“定王是无辜的,静鸥和定妃更是无辜,我怎会听信沈芊柔的谗言,亲手……害死了她们?”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件事直到现在,也是她心中一道过不去的坎。 每个夜晚,她都在做着重复的噩梦,梦到静鸥含着泪服下那瓶毒药,梦到定妃被赐三尺白绫悬梁自尽时的悲戚,她就会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她欠下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不要想这些了。”月凌殇轻轻地叹息一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温声劝道,“都过去了,相信她们并没有怨你恨你,你和沈家,也已经两清了。” 芊凰默不作声地听着,半晌,才轻轻点了下头。 “郡主,宫宴要开始了。”等司徒瑞派人来催促的时候,芊凰已经在房里打扮了一会儿,梳了发髻,攒上珠花,换了一件雪白的襦裙,腰带轻盈地垂下,顺着裙摆,如流云一般。 尽管是随意打扮,这样一张面孔怎么也不会失色了去,站起来的时候飘飘欲仙,看的来催促的人眼睛都直了。 云国民风开放,男女之防不算严厉,因此不少女子盛装出席,甚至完全不避讳和男子谈笑。 用来举行宴会的宫殿也是宽阔奢华,金碧辉煌,云国的皇族贵胄,文武百官都在,喝的叫个酒酣耳热。 说不定,能碰到不少熟人。 大殿中,歌舞姬已经开始表演,丝竹管弦,靡靡之音,衣着轻薄的舞姬垫着脚尖旋转,裙摆如同花瓣一样展开,在光滑明亮的地板上朵朵绽放。 大臣列位而坐,恭维着高处的帝王。 司徒瑞慵懒地撑着下颚,靠在扶手上半垂着眼眸,根本不看那些美貌的歌姬舞姬。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能再次见面。不过……这次的身份,难免会有些尴尬。 皇后沈芊柔抱病,月凌殇和东方曜的容貌已经是这座宫殿中最炫目的光芒,那些美人在他们的陪衬之下全都黯然失色。 只不过,这样倾国倾城之色,却因为那高高在上的地位和并不友善的手段,没有任何人敢觊觎,甚至没有人敢抬头去看一眼。 “陛下,月国的明曦郡主到了。” 听到侍女柔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司徒瑞和月凌殇东方曜才慢慢地抬起眼睛。 许是为了应景,大殿中的舞姬旋转着轻盈散开,繁华灯影之中,一片雪白如同盛放的莲花,慢慢走上来。 喝过酒头脑有些昏沉,司徒瑞仔仔细细地凝神去看,才终于看清楚了那个人的样子。 他朝思暮想的面孔,近在咫尺。 因为今天的主角之一已经登场,所以宴会的歌舞都停下来,文武百官都放下酒杯,纷纷抬起头看着。 一见那明曦郡主是个年纪轻轻,而且相貌绝色的少女,着实让不少人吃了一惊,不过,也很少有人会去打她的主意。 淮州和边境一战,她名声大噪,最出名的就是强悍身手和冷酷性格以及出色指挥,美人虽美得令人心痒难耐,但若是为了美人把命都搭进去,可就太不值当啦! 所以,多数人都只是看看她,继而去观察陛下的反应。 芊凰走进来说了一些礼节性的话,冷淡而不失风度,严肃也并非挑衅。 说完之后,就等着司徒瑞开口,没想到对方却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发什么怔。 大臣们一下子就急了,陛下不会比他们还沉不住气吧?在敌国使臣面前这样出神肆意地打量,可不仅是丢脸丢大发了,要是惹得这明曦郡主不高兴,两国之间好不容易扭转的局面,又要重新破裂了。 “咳咳……”大臣中,不少人假装咳嗽提醒,奈何这尊贵的帝王置若罔闻,依旧看得出神。 最后还是芊凰掩着唇轻轻咳了一声,声音不轻也不重,但是仿佛暗含一阵细微的风,轻轻送到他的耳边。 司徒瑞猛然回神,慢慢抬起头来,鹰眸眯起,假意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挥了挥手,示意她入座,目光却是在她身上寸步不离。 陛下该不会对这个明曦郡主有意思吧? 这个认知让在场大臣面面相觑,却又不敢置喙帝王。 他一句话也不说,面对她的坦荡冷静,他似乎有点儿失态了…… 她今天一身打扮,倒让他想起当初在月国的初见,她还不是明曦郡主,十五岁的丫头,不施脂粉,鲜艳的颜色不但不显得庸俗反而为她增色不少,一舞倾国倾城,平时却是看起来与世无争,清冷淡漠。 她一身素锦,却是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那些恰恰是他能保留的,一见倾心。 [前五章做了一点改动,有兴趣的亲们可以去看看。] 第二百四十二章 签订合约 芊凰入座以后,宴会继续开始,她的到来才是让这场宫宴真正达到高|潮,酒酣耳热之际,不少同意议和的大臣都向她敬酒,芊凰一一礼貌地回应了,但身边那俩货借口她身体不适不宜饮酒,一一替她挡下了。 这宫宴并不拘束,云国民风不同,比起月国来说更加开放,喝过酒之后,不少人借着酒劲儿,就去找歌姬舞姬胡闹,场面好生热闹。 好在芊凰和月凌殇本就在云国生活过一段时间,东方曜也不是迂腐之人,三人在这样的环境下适应的倒也快。 司徒瑞轻晃着酒杯,支着下巴假装漫不经心,眼睛却是时不时地转向芊凰所在的席位,微微一笑。 芊凰站起来,不管在场的人惊诧的目光,径直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嘴角微微挑起一抹轻狂的笑,道:“关于和谈的细节,有些地方我想和陛下谈谈。” 司徒瑞求之不得,嘴角挑笑,看上去很是愉悦的模样:“我也正想与郡主私下商谈,不知郡主可否赏脸?” 一语出,四下皆静。 那些云国的老臣面面相觑,心里直埋怨。陛下平时不是这般冲动之人啊,怎么今日如此鲁莽,万一唐突了这明曦郡主落了人家的埋怨,这合约可就更不好谈了。 可主座上的帝王并没有这个认知,心爱的女子就在眼前,瓷娃娃一般精致细腻的肌肤伸手可触,但他怕在大庭广众之下唐突了佳人,给自己招黑就不值当了。 他什么时候这般小心翼翼地讨好过一个女人?仿佛自从遇见她之后,他的心里就不止有皇位和天下了,还有一席之地,是留给她的,他相信凭自己的魅力,将她收入后宫是迟早的事,万不可操之过急了。 月凌殇和东方曜脸色当时就变了,黑得仿佛能滴出墨汁来。 芊凰回眸一笑,点头示意他们放心,转而冲司徒瑞礼貌一笑:“陛下请吧。”她微微低头掩饰住了眼底的异色,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当然,这一切,司徒瑞都没有看到,甚至不顾老臣的暗中示意,率先往后殿走去,芊凰紧跟其上。 后殿空无一人,与外界完全隔绝,大殿的歌舞喧闹声丝毫影响不到这边,但也正是这样的安静,让芊凰莫名地心生不安。 司徒瑞关好后殿的门后面色一柔,语气轻道:“芊凰,好久不见了,没想到这次再见,会是以这样的立场。” “这样,陛下不高兴吗?”芊凰不软不硬地回道,以她的身份,这样的话已经是非常失礼了,但眼前尊贵的帝王丝毫不想追究她失礼之罪,相逢总是如此短暂,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她永远留在这里。 “在朕的设想中,与你的再次相见也是在这个大殿,但那时,你会是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前来……” 那个时候,永远都不会到来。芊凰暗自腹诽,脸上却是没有露出一丝情绪,只是一直挂着礼貌的笑容。 他说了这么多,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吗?司徒瑞有些不悦,但也没有说什么。在她面前,他做的每一个举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怕惹来她的厌恶。但,也正是她与别人的与众不同,他才会去接近她,不是吗? 可这些话没有说出口。 芊凰有些自嘲地冷笑一声,“贵国皇后身体抱恙,陛下这样想,恐怕不大合适吧。”司徒瑞果真是无情无义之人,哪怕沈芊柔为他做了那么多,他仍然弃之如敝履。他就像黑色的火焰,靠近不会给人带来温暖,只会灼伤。 她如此疏远他,就是因为沈芊柔?司徒瑞蹙眉,赶紧对她说道:“如果你愿意,这个皇后之位,朕可以给你!” 她才不稀罕。芊凰心中冷笑,正色道:“陛下不是说要商谈合约内容吗?招呼也打完了,叙旧也叙过了,可以开始了吗?” “……”司徒瑞有些尴尬,他第一次这样对一名女子示好,她却无动于衷,究竟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还是……“郡主请讲。” 芊凰寻了一把椅子自顾自地坐下,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开门见山道:“想必合约陛下也看过了,不知意见怎样?” “如今云月两国和亲,不如郡主就在合约上让点步吧,十二座城池打开,云国等于打开国门让人随意进出。” 没想到他竟然会拿出和亲的事情来说,看来这次和亲,云国是早就做了完全的准备,在司徒瑞眼中,一个人的幸福算得了什么,有什么能比得上天下霸业?芊凰微微闭上眼睛,喃喃地说:“没问题,这个可以谈。” 她设定的和谈内容本来就存在诸多不可能的地方,只是提出来而已,明天她还会和云国的人详细商谈,最终才能确定。 司徒瑞见她轻松就应了下来,顿时面色一喜:“多谢郡主,不如郡主在云国多留几日,朕也好多款待郡主。” “多谢陛下好意,不爱了。”她说的很礼貌,无端端就让两个人之间距离变得很遥远。 司徒瑞叹了一口气,软磨硬泡纠缠不休不是他的作风,他不想这么做倒不是自尊心太强,而是他们这样对立的立场, 实在不适合说这种事。 他们才在战场上打得你死我活,如果立刻就表达感情,不觉得很奇怪吗? 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他一定会得到她,他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人,也是一样! 芊凰拉开门走出去,夜风一下子灌进来,吹得一头青丝飞舞。 外面热闹宴会的声音立刻传进来,丝竹之乐,觥筹交错,光是听着声音,就能想象那种迷乱的盛景。 远处的灯光,让她的背影看起来如此迷离。 “芊凰。”司徒瑞忍不住开口唤道。 芊凰脚步一顿。 “陛下还是唤我郡主比较合乎礼节。” 礼节?他司徒瑞想做的事,从来不会顾及什么礼节! 吵杂的欢笑声和歌声远远传来,不知道歌姬唱的什么歌,清美柔缓,歌词听不真切。 “没事吧?”她一回席位,东方曜就面露担忧地询问道。瑞皇把她叫去那么长时间,不会出事吧。 他俊美绝伦的面孔在朦胧的灯光下愈加优雅,那双黝黑的清眸恍若最为澄澈的黑曜石般莹润剔透,令人情不自禁地沉醉其中。 “没事,让你担心了。” 其实不管是他,还是她,所谓不告而别的心结早就没有了,剩下的,还是彼此最为熟悉的默契。 她喜欢他身上带来的温暖,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而他则喜欢看她笑起来,无牵无挂的样子,喜欢看她褪下一层层的伪装,展露自我的样子。 突然间,芊凰恍惚地笑起来,灯火辉映,衬得她双眸璀璨如星,笑容明媚。 东方曜微微顿了一下,随即说:“那就好。” 最爱也不过如此,如痴如狂,像是得了一种无法治愈的病,病入膏肓,药石不灵。 他不想与她错过,却一步步走出去,直到离她越来越远。 灯火阑珊。 司徒瑞在喧闹的大殿中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笑起来,“我们,总有一天还会重逢的,那时,你必定逃不出我的手心!” 宫宴没有结束芊凰就早早离开,留下月凌殇和东方曜应付,第二天像以往一样换上蓝色战袍,去和云国大臣商谈和谈的事情。 这种大事定国侯自然参与了,说起来,毕竟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谈判桌上,狡猾精明,直接让几位云国大臣吹胡子瞪眼。 如果这次和谈成功,定国侯回去之后在国内声势必定更盛了,他的家族可一直野心勃勃。 芊凰和月凌殇东方曜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也不插嘴,只是芊凰在关键的时候才开口说一两句,但往往都是决定性的。 渐渐的,那些精明老练的云国大臣就看出来他们三人与定国侯不和,便趁机各个击破,把十二座城池开放改为了八座。 这恐怕是云国最大的让步了,武将之国,从未尝过这样的屈辱,要是再不知足,这谈判可就翻脸了,要是把他们逼得狗急跳墙了,想要全身而退可就不容易了。 芊凰也没想过和他们僵持,她了解云国的情况,不管怎么样,月国已经得到了最大的利益,因此点头认同,在合约书上签字认可。 月凌殇和东方曜自然是毫无异议,但定国侯可就不是这样好说话了,大怒之下直接不顾颜面地拂袖而去。 芊凰无所谓的笑笑,自古以来,政治家和将领都是不一样的,他们想要把利益最大化,可将领往往要考虑为了利益所要付出的代价。 但是这一次谈判,也让那老狐狸心中,对她种下了更加怨毒的种子。 和谈结束,她亲自进宫面见了司徒瑞,亲手将签字画押的合约书交给他,双方交换。 从此之后,云月两国,经济往来更加通畅,没有兵戈,休养生息,也算是皆大欢喜。 这一次和谈,竟是出奇的顺利,除了定国侯那点儿小小的不愉快之外,竟是没有再受到半点儿阻碍。 之前明水玥已经提醒过她,云国中有不少大臣反对此次议和,对于如此委曲求全得来的和平弃如敝履,对她更是恨之入骨,在她来之前,已经在密谋要如何除掉她。 不过有月凌殇和东方曜在,她本人的战斗力也不弱,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得手。 可眼下合约已经达成,却不见那些人有所动作,此事绝对不正常! 第二百四十三章 血光之夜 回到驿馆中,芊凰便立刻吩咐加紧戒备,同时告诉月凌殇和东方曜速速收拾行装,准备离开云国! “郡主,外面有个人想见您。”一个随从跑进来,一脸为难地说。 “郡主不是说过不见客吗?”东方曜不悦道,芊凰闻言从书桌上抬起头,合约书事关重大,她正在与东方曜商议,如果真的在云国发生什么变故,她将合约书让东方曜先送回去,谁也别想插手得到! 那人一张年轻的脸庞涨得通红,道:“那人厉害得很,我们兄弟几个都没办法拒绝她,只得进来通报了。” “哦?”芊凰稍微一寻思,就知道是谁了,微微一笑,道:“请进来吧,别怠慢了贵客。” 那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出去请人了,片刻之后,便领着一个穿着金色斗篷的女人进来,轻移莲步,姿色上成,足以令人失神。 芊凰站起来,笑道:“皇后娘娘纡尊降贵光临,有失远迎,失礼了。” 浅金色的斗篷轻轻被拉下,露出沈芊柔那种美艳的面庞来,秋波暗转,盈盈一瞥间带着的不再是魅惑,而是皇后的威严。 领她进来的人逃也似的飞奔出去,哪里还敢多做停留? “郡主别来无恙。”看着她蓝色的长袍,高傲的神情竟是一点儿都没有改变,那双眼睛还是漆黑如墨,闪闪发亮,身上的气息,还是那么尊贵。 听出沈芊柔口气中有些冰冷,芊凰只好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当时听到沈芊柔抱病的消息她就有些怀疑,如今见人正生机勃勃地站在自己面前,哪里有半分生病的样子? “皇后娘娘请坐,我让人沏一壶好茶来。”芊凰从桌后走出来,给东方曜使了个眼色。 沈芊柔冷冷地说:“不用了,东方少爷的茶本宫没福气喝,本宫这次来,只想和你说几句话。” “娘娘说笑了,那我就洗耳恭听。”芊凰礼貌地笑了笑。 沈芊柔慢慢坐下,她穿着斗篷,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倒没有故意拿出皇后的架势,只是行动间,不免还是流露出一些贵气和威严。 也许,这就是司徒瑞所反感她的地方吧,他一向喜欢能够轻易掌控的人,而沈芊柔,自从做了皇后,便失了以往的柔弱性子,自然也就让他失去了乐趣。芊凰冷冷一笑,默不作声。 “郡主还记得,当初在月国发生的事吗?”沈芊柔突然放柔了语气,轻声问道。 有那么一瞬间,芊凰失神了,这样的她,就像那个在沈家对她言听计从的妹妹,乖乖巧巧,谁成想,一切会变成这个样:“不知皇后说的是哪件?”她的语气明显冰冷下来。 “郡主是聪明人,想必也不难看出陛下对你的心思。”沈芊柔直截了当地说出来,“郡主是直率人,本宫也就不兜圈子了,本宫这次来,就是想让你远离陛下。” “哦?远离瑞皇陛下?”芊凰摸了摸下巴,倒是对她的话感到很意外。 沈芊柔见她这般表情,还以为事情有商量的余地,忙道:“只要你肯离开陛下,本宫可以答应你的一切条件!” “哦,一切条件?”芊凰若有若无地眯了眯眼睛,露出几分邪魅,看得身边的东方曜一脸无奈。跟殇待久了,连芊凰都与他有几分相似了,不知为何,心里很是不悦。 沈芊柔丝毫没有犹疑:“没错!”一切条件,只要她肯离开陛下! “如果,我要你的命呢?” 一语出,东方曜和沈芊柔齐齐一惊,芊凰原本柔和的脸上骤然掠过一丝阴霾,眸底碎寒,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丝丝碎裂,不复再现。夜风吹起衣袂,她的表情却是比寒风更冷,东方曜微微打了个寒战,这么多日里所有的轻松忽而被风雪卷尽,一瞬间,冬日又占据了眼前。 沈芊柔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一紧,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郡主开什么玩笑……” 芊凰脸上的寒意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两人所熟悉的柔和,语气清冷道:“不好意思,我不是开玩笑,如果娘娘能做到,我可以从今以后远远地避开陛下,如果做不到,那便罢了!” “郡主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陛下了?!”沈芊柔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不再维持基本的客套。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要她的命,她也配! “既然娘娘不肯,那便请回吧。”芊凰冲她盈盈而笑,那笑容里,却是隐藏着无尽的危险! 沈芊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拉起斗篷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出去。 “是不是觉得我整个人都变了?”芊凰突然出声问道,从刚才他的反应,她就可以看出来。 东方曜摇摇头:“没有,你还是你,这只是你的另一面而已,只是刚才皇后的表情,让我有些不安。” “另一面……”后面的话芊凰没有理会,突然问了一句,“寻曜,你也有另一面吗?” 不知是不是眼花了,她问到这句话的时候,寻曜似乎动作僵了一下…… “有的吧。”东方曜眼神迷离,答了一句,突然把惟妙惟肖叫进来问:“定国侯呢?” “定国侯刚刚才回到驿馆,此前他去了一趟京城的工会,我们的人没法跟进去,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 对于定国侯这老狐狸,芊凰尽管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过还是时刻让寻曜派人盯着他,不能让他弄出什么乱子。 闻言,芊凰的手指在桌子上一下一下敲打着,片刻之后转过身道:“去通知定国侯,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让他尽早做准备,本郡主可不等他!” “是!”惟妙惟肖立刻出去,少爷告诉过他们,郡主的命令,郡主的话,和他的是同样的重量,必须遵循! 芊凰慢慢在椅子上坐下,凝眉沉思了一会儿,不止是东方曜,她心里也有一层不安。 这种不安的感觉太强烈了,让她完全没有办法安静下来。 “寻曜,你帮我做件事,我怀疑,有人会在这几天动手。” “你是说定国侯?”东方曜拧起眉头,俊美的脸庞诱人沉沦,“做这种事可是诛九族的死罪,他还有家族,总不会不顾家人的性命吧?” “这个说不好,但我们一定要早做准备。” 东方曜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她,半晌,点头。 第二天一早,芊凰就带着和谈的队伍如期启程,这定国侯竟然出乎意料得没有再故意刁难,一路上也不向来时那么跋扈高调,一切都听明曦郡主的指挥,也正是这种反常,令芊凰和东方曜更加提高了警惕。 京都城楼上,看着渐行渐远的云国使者队伍,一声叹息悄然飘散,司徒瑞随着风吹的方向,把一捧细碎的花瓣撒入风中。 风中,那细碎的花瓣慢慢地飘向城楼下,如同落雨一般落入泥土中。 风,终究无法将它带向远方。 司徒瑞怔了一下,随即微笑:“芊凰,再见之时,你必定是以和亲的身份。” 第五天的傍晚,芊凰一行人已经远离了京城,到达靠近森林边缘的一座小镇洛河镇,这里人烟稀少,却也鱼龙混杂,不少黑暗工会盘踞于此,常常发生打杀的事件,而这些人也早已经习惯,就算看见路边躺着个死人,也见怪不怪了。 芊凰并不想在这里停留,但那定国侯却在这时候犯老毛病,一蹶不振,躺在马车里都奄奄一息了。 吃了药之后,侍从说定国侯需要静养,不宜长途奔波,而荒郊野外这些贵族哪里能住?无奈之下,只得在这里找了一家客栈,暂时住下。 芊凰给东方曜和月凌殇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会意,眼中冷光暴涨。 睡到半夜,芊凰被一阵风吹醒了,睁开眼睛,床边站着一个人影,她一时以为那是错觉,眨了一下眼睛,那影子就动了起来。 “嘘——”芊凰这才看清他的面孔,不由得失笑:“凌殇,你这是……” 月凌殇一脸严肃,目光中迸发出惊人的肃杀:“那些人,有行动了。” 芊凰一惊,坐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冷风倒灌进来,夜凉如水。 四周安静极了,偶尔有一两声猫头鹰的叫声,点缀这寂寥的夜。 安静,但是……有种令人不安的骚动正在暗中酝酿,她很快穿好了衣服走出去,今晚月亮特别圆特别亮,一地清辉洒下来,到处都光洁。 芊凰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瞳孔中映出一轮明月的影子,可是那月亮的中心,忽然多了一点鲜红的圆点! 她瞳孔骤然紧缩,周围一阵腥风刮起来,带着非常浓的血腥味! 月亮上的圆点瞬间就扩大,整个皎洁的月,仿佛被染成了鲜血一样的红色! 只见无数身影飞快跃上屋顶,抽出武器,全部朝着他们所住的客栈而来。 芊凰面色一沉,这里果然有埋伏! 月凌殇带来的人都是身经百战,经历过无数危险的人,个个警觉性非常高,听到声音便都齐刷刷出来了! “一定是那该死的定国侯耍诈!”看着那些飞快杀来的刺客,月凌殇眼底溢满了冰冷的肃杀。 芊凰飞快看了一眼定国侯的房间,那门紧闭着,想必是早就商量好了,不过,他以为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吗?太天真了! 见她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惊慌,月凌殇不由得出声:“晚晚,你是不是早有对策?” 芊凰嘴角冷冷扬起,道:“你们先对付这些刺客,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不再管这边,芊凰足尖一点,便到了定国侯的房门外,这种时候也用不着什么礼貌敲门了,她飞起一脚,便把门踹开。 啧啧,这踹门的感觉倒是真不错,难怪瑾儿进进出出都喜欢踹门。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大军回京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她忽然怔了一下。 “再来晚一点点,他就活不了了。”冰冷戏谑的声音在她进来的那一刻响起来。 “郡……郡主救命啊……”定国侯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句,肥胖的身体被挂在房间的梁柱上,一身肥肉不住地颤抖着。 房间里的护卫,全部都死了,地上横七竖八全是尸体。 芊凰冷冷地看了一眼定国侯,便转向安然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无所谓,定国侯大人跟我处处不对盘,阁下杀了他,我还要感谢你呢。” “明曦!你,你心思歹毒!”定国侯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因为害怕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芊凰脸上出现讥讽的笑容,“我歹毒?你和云国那些奸贼暗通曲款,让他们假扮成刺客半夜来袭击,就不歹毒吗?跟侯爷比起来,我实在是差远了。” 被戳破了奸计,定国侯立刻脸色苍白,但依然为自己辩解:“这,这其实是皇后沈芊柔的意思,她说只要除掉你,老夫便能重新和云国谈一次,绝对不会再吃亏!这都是为了月国好!” 尽管早就料到,但听到沈芊柔的名字时,她的心里还是莫名一痛。柔儿,你对司徒瑞的爱,已经深到这个地步了吗? “为了所谓的前程,你甘愿勾结敌国,残害忠良?” 定国侯牙冠一咬:“那又如何,老夫这次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他死了,她也别想独善其身! 芊凰眉眼带着高贵凌厉的气势,冷冷道:“侯爷,你可知道这是何等重罪?”谋害忠良,这样的罪名,即便他是侯爷,也逃不过一死,如果圣上大怒,可能还会牵连家人。 定国侯这是打定主意破罐子破摔了,翻了个白眼,嗤笑:“罪名?你我都回不去了,谁会得知真相?” 不得不说,这定国侯有点小聪明,芊凰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容,纤细的身子放出煞气,像一尊煞神:“话是如此没错,但侯爷是不是太小看本郡主了,你以为本郡主的赫赫战功,是靠嘴皮子拿下来的?你的这些人,再加一倍,都不是我的人的对手。” “你,你……”定国侯气的说不出话来,肥脸涨得通红。 芊凰突然转了视线,笑容高深莫测:“寻曜,听清楚了吗?” 什么?东方少爷?定国侯愣了,四下张望了片刻,并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还不等他出声,那原本背对着他们的黑衣男子就突然转过身来,把面上的黑纱掀开,露出一张面露戏谑的俊美脸庞。 “东……东方少爷?!”定国侯咋舌,豆大的冷汗从额上滚落,带着令人战栗的绝望。他上当了…… 这一切,都是明曦郡主一早就计划好的,为的就是从他口中套出话来……他真是太大意了,竟然败在一个女人手里! 谁成想这东方少爷平日里一副谦谦君子模样,杀起人来却是眼都不眨一下,刚才他破门而入,二话不说就大开杀戒,整个人仿佛蒙上了一层血光,他的那些人,在他手下连一招都过不了…… 可厉害的身手,好恐怖的男人…… 只见东方曜手上拿着面纱,凤眸含笑,秋波轮转,若是放在平时,定有不少人感叹:好一个绝代风华的美男子。可惜,这个时候,在场的两人都没有心思欣赏他的风姿。 “芊凰,我做的怎么样?” “很好。”芊凰巧笑嫣然,嘴角微扬,哪怕是在暗夜之中,也如同一道夺目的阳光,光华万丈。若不是他,她还真不容易从这个老狐狸口中套出话呢! “你……你,阴险!”定国侯肺都快气炸了,指着她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芊凰的笑容邪魅,纤纤玉指绕着乌黑的发丝,道:“兵不厌诈的道理,侯爷不懂吗?”听门外兵器铿锵的击杀声渐渐小了去,芊凰的嘴唇紧紧抿起,“走吧。” 东方曜二话不说,一把把瘫在地上一滩烂泥似的定国侯给拎起来,径直跨出房门,将手中尊贵的侯爷像扔垃圾一样扔到那些刺客的尸体之间。 “啊——”昔日权倾朝野的定国侯爷此刻就像一只丧家之犬,失了威风,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疯。 浓重的血腥味从身边的尸体身上散发出来,定国侯扯开嗓子嚎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起来朝两侧看去,只消一眼,看得他双目圆瞪,连呼吸都忘了。 这里躺着的尸体,无一不是被一刀斩杀,有的甚至脑袋搬家,刀刀致命。看来他确实失算了,没想到楚芊凰身边的人居然这般厉害。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月凌殇神情暴虐,血色的眸中寒光凛冽,身上的冷气阴得仿佛能滴下水来,那架势,如同杀神一般! 芊凰抱着双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滩烂泥似的定国公,似笑非笑道:“侯爷还敢再故技重施一次吗?” “不不不不敢了……”借他一千个胆子也不敢了啊!定国侯提着心答道,他要是现在再看不出来东方曜和月凌殇对芊凰的不同,这双眼就白瞎了。 “郡主,这个人怎么处置?”残影站到芊凰面前,鸟都不鸟定国侯一眼,众暗位汗颜,那好歹是侯爷哎,残影大哥绝对是被阁主附体了,阁主有一种高傲叫你在我身边我就是不想鸟你。 看来残影大哥是得到真传了! 话刚说完,残影背后忽然凉飕飕的,一看,只见月凌殇深邃的眼眸盯着他瞧,无端端的让他觉得哆嗦,哆嗦,再哆嗦! 我天,阁主,我是为你好啊,咋那目光像是要杀人? 错觉,错觉……都是错觉…… “带走,回月国。” 芊凰转身冷道,定国侯好歹也是国中重臣,不知她说的话,月皇能否相信…… 正在这时,清清爽爽的两个字飘进她的耳朵里,带着淡淡的宠溺:“别怕,我一定帮你。” 说着,东方曜走过了芊凰身边,带起了一股淡淡兰香,让人不由生出舒适来。芊凰舒展了一下手指,抿唇一笑:“走吧。” 此话一出,定国侯彻底说不出来一句话了,他感觉他的脊背凉飕飕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任由残影把他像抹布一样拎在手里。 两日后的清晨。 “小姐近日可清闲多了,也有时间来逛集市了。” “是啊,太子即将大婚,父亲对我的要求也没那么严格了。” 容槿华温婉一笑,声柔人美,嗓音沁人心脾,“听说,晚晚要回来了,是吗?” “依奴婢看,小姐这次出来,逛集市是假,看明曦郡主才是真吧。”那丫鬟抿嘴轻笑,“小姐和郡主的关系了真好,真让人羡慕。” “晚晚是个值得用心相待的人……”她抬眼往旁边不远处的官道上看去,只见人群中渐起喧哗,城门外,正有一支队伍在百姓们的簇拥下向城门方向缓缓行进。 百姓们显然是有备而来,容槿华和丫鬟很快便被人群挤在其中,大量的人随着凯旋的号角声从城里往城外挤,遇到队伍后自动分站在官道两边。 有提着花蓝子的,有提着鸡蛋粮食的,有带着酒碗的,还有抱着孩子两眼含泪的。 更有的人干脆直接跪下,冲着队伍磕起头来。 容槿华心里一动,往那队伍中望去,但见开路先锋后面,一辆华丽的车撵被重点保护着,车撵四周围着藏青色的围幔,四名将士站在四个角落,身着重甲,手持长刃,面色肃穆。 百姓纷纷向那车撵叩首,她听到大家纷纷在说:“明曦郡主打了胜仗,攻下了云国十四城啊,真是咱们月国的战神!” “明曦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一时间,既不屈膝也不下跪的容槿华便显得尤为突兀。 但也没有人太在意她们,明曦郡主凯旋而归,人们都忙着欢呼歌颂,不停地有百姓将酒碗递到将士面前。 却未见有人接。 百姓到也习以为常,只道郡主带兵军规森严。容槿华却敏锐地发现,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哪里能看到凯旋的喜气,就连走在前面的先锋官都是一脸阴霾,更不要说马车两边骑着良驹的东方曜和月凌殇了。 可晚晚打了胜仗是事实啊,这个事她已经确认过多次了,各地都在传报着这件大喜事,喜报贴得满大街都是。 可如今喜不像喜,必事出有因。 她再往那车撵处看,目光便带了更多的探究。偏也巧了,车撵经过时,有阵疾风吹过,掀了车窗的帘子。 芊凰正端坐在车内,完美的侧颜,隐隐可见几分忧色,紫色的眸子无比暗淡,就好似被泼了白粉的染料,杂乱的情绪丝丝缕缕牵扯不断。 容槿华下意识地就向前几步,直盯盯地瞅着对面的车帘子被风吹起又合上,再吹起,再合上。她手抵心口,呼吸都不顺畅了。 晚晚她……可是出事了? 一心为芊凰担心的容槿华哪里知道,这副肃穆,不过是芊凰让人刻意做出的假象,想扳倒定国侯府,除了事例和证据外,就全靠演技。凌殇和寻曜果然没有令她失望,那先锋官也是个可教之才,一点就通。 想必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月皇耳中,运气好的话,子渊也会知道,她的胜算就会大不少。 定国侯所做的事,往大了说是残害忠良论罪当诛,往小了说就是为江山社稷有情可原。而论大论小,就全听月皇一句话了。 那丫鬟见她这样只当是初见如此大场面的正常反应,并未多问。但容槿华的心却在看到芊凰的猛然间掀起滔天巨浪。 晚晚…… 面圣,回府,团聚,欢喜。 这一天就如此落幕,第二天一早,定国公府就迎来一个……让人欢喜让人忧的人。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月国封王 “老夫人,老夫人!”正在欢喜之时,一道焦急的唤声打破了和和美美的气氛,众人扭头去看,就见管家一脸焦虑地冲了进来,到了老夫人面前连礼都顾不得行,开口就道,“老夫人,宫里那位大公公来了!此刻,就在正厅侯着呢!” 楚家人一听大公公来了头就觉着大,大公公每次来对楚芊凰来说总是无尽惊喜,对其他人来说总是无尽惊吓。现在这大晚上的,明曦刚从边关回来,家里正在设宴,不知道大公公特地赶来又有何事。 不过不管怎么说,大公公是月皇面前的红人,他来了定国公府就必须得集体迎接,不过定国公尚在边关镇守,只能老夫人去亲自迎接,楚云逸此时立刻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事情,于是急问管家:“那公公可有说来咱们府上是为了什么?是来传旨的吗?” 他可怕死了圣旨,管家摇了摇头:“没听说传圣旨,也没见那大公公带圣旨来。”楚云逸若有若无地松了口气,谁知那管家紧接着又来了句,“也有可能是口谕吧?” 楚云逸又一哆嗦,都想骂人了。口谕跟圣旨有什么区别? 终于,老夫人带着一众孙子孙女来到正厅,就见那大公公正带着几个小太监正在院子里站着,一见老夫人来了,微微欠身,说了句:“奴才见过楚老夫人。” 老夫人微微颔首,楚云逸却是心里怨气很大,他是打心眼儿里看不起太监,认为阉人很恶心,不男不女的还要断子绝孙,都不能算是个完整的人了。但就是因为阉人都是为大权势家做事,只要得到掌权者的宠爱,他们这些鸡犬就能够得以升天。比如说这大公公,就是最典型的一个例子。 楚云逸心里有气,态度便也不是很好,冷哼一声开口问道:“不知大公公深夜来此,是有何事?” 他一边说一边想着要调整心态,不然万一这大公公一开口就给他来个“传皇上口谕”,那可咋整啊?再说,那贱丫头刚刚得势,自己在家里又如同隐形人一般,他可不能再因惹恼了这大公公而给自己生事了。 这样一想,楚云逸之前因章远态度不好而憋闷的心理多多少少也调整过来了一些,可还没等他开口呢,就见那大公公突然就上前了一步,随即一撩袍子跪拜下来。 楚云逸吓了一跳,心说怎么着,这大公公是要给自己行礼了?结果就听那大公公说:“奴才叩见郡主。”他这才知道人家是在跪芊凰,气得一甩袖,后退了半步,恶狠狠地瞪了芊凰一眼。 贱丫头! 芊凰上前,亲手将大公公扶了起来,开口道:“大公公快请起,你服侍陛下有大功,今后可万万不要向我行这样的大礼。” 大公公忙摆手,又道:“郡主这是说的哪里话,奴才跪主子,天经地义。”然后半抬了头,又对芊凰说:“郡主以前给太后娘娘的补药,已经快见底了,娘娘整日念叨着郡主的好,日日盼着郡主回来呢!” 芊凰心里感动,忙道:“都是些分内事,娘娘若是平日里按时吃,时日久了身体自然会得到调理,既然快吃没了,我便再送些过去。”见大公公连连点头,她便又道,“不知公公今日到府,所为何事?” 这问题楚云逸也问过,但章远就没理他,现在芊凰再问一次,大公公马上就道:“是皇上派奴才过来的,跟郡主说一声,明日早朝,让郡主进宫面圣。” “你说什么?”楚云逸突然来了这么一嗓子,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女子上早朝?这开什么玩笑呢?!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让楚芊凰撞着? 大公公传完口谕后随便客套了两句就离府了。 老夫人一听芊凰要去上朝的事,心下欣喜却也十分担心,却又不知道该嘱咐些什么,便只能告诉她:“晚晚,这次面圣,一定要收起好奇心,不能多说,也不能多看,知道吗?” 芊凰点点头:“祖母放心,我都记着的。”说是让老夫人放心,可她自己的手心也冰凉冰凉的。上早朝……应该是进一步决定定国侯的处置情况吧,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她一向不是那种能忍气吞声的人,既然预谋害她,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一夜无眠。 第二天,她顾不上困,第一次正式地穿上了郡主的宫装,清冷威仪,出府时,灵犀已经亲自赶着宫车等在外面了。 自从定国公带着芊凰去边关以后,定国公府的人就再没有在这个时辰出过门,外面天都还没大亮,街道一片寂静,只有偶尔能看到同去上朝的官员车辆行过,才显出有几分生气。 灵犀紧张的不得了,两个拳头紧紧攥着,芊凰莞尔,不论在哪个国家,女子上朝都是前所未有,灵犀虽只是随从,却要是像她这样一点都不紧张,那才是她该担心的吧。 终于,宫车在宫门前停了下来。芊凰下了马车,现在是往乾坤殿去上朝的时候,下人们一概不能带,芊凰就只孤身一人往宫门里走。遇到同来上朝的官员,便彼此点点头,有爱说话的,还会主动与她打起招呼。 虽然是女子,但是在朝官员没有一个敢对芊凰有所非议,别说上朝了,哪怕有一天芊凰统帅三军,这帮人都不会反对的。毕竟她为月国御敌立下赫赫战功,个人形象已经在整个月国范围内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没有人会觉得芊凰来上朝有什么不对,哪怕不提前知道是皇上特地给叫来的,他们也不会多言半句。 到了乾坤殿,众人各归各位地站好,芊凰站到一众臣子之后,然后就见东方曜和月凌殇二人也走上殿来站在她身边。 还不等她与那二人打声招呼,这时,就听大殿之上传来大公公的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这一嗓子皇上驾到,大殿之上,所有人都齐齐跪倒,就连从没参加过早朝的东方曜和月凌殇也是一脸正色,恭敬又严肃。 芊凰敛神跪下,与一众臣子一齐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叩拜声止,又过了好半晌,月皇终于走上大殿之上的高台,面对一众臣子坐于龙椅之上,然后轻轻抬手:“众卿平身。” 人们这才又齐声高呼着站了起来,人人都在猜测,经过了边关的动荡,月皇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明曦郡主。” 月皇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芊凰一怔,径直走到中央跪下。 龙椅上的帝王金口一开一合,将昨日傍晚才做好的决定给说了出来—— “明曦郡主心怀天下苍生,以女儿身上阵杀敌,巾帼不让须眉,为月国立下赫赫战功,威震各国。她于大顺有功,亦有恩,即日起,晋封正一品凤阳王。赐国公府右侧空宅为王府,赐都郡凤阳为所属封地,赏金,赏奴,赏牛羊牲畜。” 芊凰瞪大了眼睛看着月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一个官员之女,就算是为月国立了再大的功,封个郡主也已经不错了,历朝历代,女子封王可是少之又少,更不要说赐王府赐封地了。 见她发愣,月皇轻咳了一声问道:“可是有不满意的?” 芊凰摇头:“不敢。”这才俯身叩头,“谢陛下。” 月皇挥手示意芊凰回归原地,暗中瞪了一眼大公公,小声说了句:“怎么,你没提前跟她吱会一声?瞅把她给惊的。” 大公公抹了一把根本就没有的汗,说了句:“奴才也是想给郡主……哦不,是给王爷一个惊喜。” 月皇闷哼一声,惊喜?看那丫头是只有惊,没有喜啊!他就不明白了,女子封王那是多大的荣耀啊!怎的这丫头还不见高兴呢? 宠辱不惊,这丫头将来必成大器啊。想到这儿,他不由得有点懊悔,当初若是不那么急着做决定就好了,明曦……啊不,凤阳可比那瑶光公主好了无数倍啊!是他失算了。 大公公适时地提了句:“陛下,您忘啦?还有一件事呢!” 对哦。月皇赶紧打起精神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冲着殿外喊了一声:“把定国侯带进来!”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下,昔日耀武扬威的定国侯被两个御林军架着走上朝堂,丢在大殿中央。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这定国侯,不是出使云国和谈有功么?怎么转眼间就落到了这步田地? 朝堂之上,那年轻的太子第一次给了定国侯一个正眼,但这个眼神,却是蕴藏了无尽的杀意。敢动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这定国侯是活腻了! “定国侯孟获,勾结敌国谋害国家重臣,不知众爱卿有何看法?”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射向那跪在中央脸色惨白的定国侯,从他的脸上,众人已经看到了答案。 这定国侯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动凤阳王,这凤阳王如今可是月国的战神,除了她,下一步,岂不是就要反了月国?! 一时间,在场众人都有一股往定国侯脸上啐上一口的冲动。 真是败类! 【月月要坐两天一夜的火车,这两天只好先断了,我这个假期欠了多少,回家后都会补回来,请大家放心,下面几章,侯府倒,楚芊华也要领便当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满门抄斩 “这件事,月少爷和东方少爷都是见证人,不妨就让他们来为众爱卿解惑。”月皇的声音像是敲进了每个人的心里,众人立刻察觉到这件事恐怕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两大家族的势力何其恐怖,连陛下都要敬他们几分,不知费了多大力才将他们挽留在月国,有了这二人当堂作证,定国侯只怕气数将近了……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他吃饱了撑得,去招惹凤阳王干什么?! 月凌殇和东方曜对视一眼,上前只是单膝跪下,却无人指责他们失礼。 “参见皇上。” “免礼,两位少爷,当时这定国侯是如何亲口招认的?”月皇开门见山,东方曜面色一凛,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东方少爷怎么可能说谎,这么说,此事真的与定国侯有关了! 各位大臣见惯了定国侯不可一世的高傲表情,而现在他那憔悴的模样,让大臣们心中暗暗嘲弄。 这些年來,就是碍于先皇对定国侯的器重,他才会对侯府各种霸道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谁知这非但沒有让他们安分,反而成了助纣为虐,或许这一次,将是拔除侯府势力最好的时机! “皇上,定国侯为月国立下了不少功劳,我等认为侯爷绝对不会做通敌卖国之事,还请皇上明鉴,” 此时站出了几名平日里以定国侯马首是瞻的大臣,月皇早就料到自己一旦这样做,定会有人出言阻止。 “朕也不愿意相信,可证据就摆在眼前,朕也……” “皇上。”此时月凌殇突然出声,将一大叠纸张递到大公公手中,再由大公公呈给月皇,“请皇上过目。” 就在昨日,定国侯府在月国上下所有的商铺都遭到了致命的打击,月凌殇动用阁内一半人手搜查出了定国侯与云国多商务往来的证据,月国本就与云国水火不容,虽说和亲成功,两国也是两看两不顺眼,如今又除了这种事,谁管你是通商还是通敌! “定国侯,你太让朕失望了!”月皇一声雷霆怒喝,在场大臣皆抖了一抖,原本还打算为定国侯求情的大臣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乖乖退回了原地,不再发言。 这情势再明白不过了,月少爷定是拿出了有力证据证明定国侯通敌叛国,他们多说无益,反而还会牵连自己。 定国侯急得眼都红了犀利的目光射向一旁年轻的王爷,俨然将这笔账算到芊凰的头上, 然而芊凰却是幽幽一笑,坦然的收下了他这不善的目光,因为她知道,今日过后,定国侯府将不复存在,楚芊华和孟氏,也不会有好下场! “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明日午时当街处斩!孟氏一族满门抄斩,女眷充当军妓,若有怀孕,生下男胎即刻处死,生下女胎世代为妓!现将一干人等全部收押,查封定国候府,拖出去!” “不——陛下,臣的妻女是无辜的!您放过她们,陛下——” 定国侯凄厉的喊叫声响彻长空,众人闻之皆是一惊,也暗暗明白。 盛极一时的侯府,只怕明日就不复存在了,皇上此举,明显是不留后患,诛杀九族,看来这京城的风向……要转变了…… 街道上,一队士兵来势汹汹的将定国侯府包围起來, “不好了夫人,外头有大批的御林军将侯府包围起來了!说是要查封!”老管家连跌带撞的闯进了定国候老夫人的屋子,劈头就说。 老夫人的身子还未康复,还躺在床榻上由儿媳伺候着服药,闻听此言脸色大变,忍着身子的剧痛便挣扎起來,“老于,你说什么?” “母亲,您的身子还没好,万不可激动!”定国候夫人还算冷静,伸手将药碗搁置在一旁的石桌上,站起身来逼视着伏在地上战栗的管家老于,语气冰冷,“老于,你是府上的管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是你的身份该胡说的吗?”她笃定了老于是在胡言乱语,偌大的定国侯府,岂会说没就没了。 老于后背上满是冷汗,脸上的汗连擦都来不及擦上一把:“夫人,奴才哪儿敢胡说啊,御林军已经闯进来啦!” 外面立刻传來了家丁的尖叫声与混乱的打砸声,下人们被驱赶到了一间单独的院子。“不行,快,快扶我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会有御林军闯入府中查封?侯老夫人颤着身子,硬是要出去。 然而还不等她下床,便看见一队的御林军如同神兵天降,毫无阻碍地进入了自己的院子:“把这里的人全部聚集到一起,听候发落!” “放肆,你们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胡來!”候老夫人声音沙哑的大喝,然而,御林军统领却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老夫人,得罪了,定国候爷通敌,奉皇上之命,查封侯府,任何人不得反抗,否则杀无赦!” 候老夫人瞬间瞪大了双眼,通敌?皇上之命?怎么可能啊? “你胡说,我父亲怎么可能叛国!”孟芷菡喊着扑向那统领,后者轻轻一闪,连瞄都不瞄她一眼,正色道:“定国候通敌已是铁证如山,更有皇上圣旨在此,孟小姐有何话说!” “你……” “芷菡。”侯夫人用眼神制止了孟芷菡,稍稍平静道,“那侯爷呢?”说罢看向一旁早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來的管家老于。 “夫人,侯爷他……还未下早朝……” “定国候爷已被下死牢,明日午时与诸位一同,处斩!”御林军统领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惊雷在众人心头炸开,午时……处斩……?孟芷菡当场懵了,嘴角微扯着,满脸的难以置信。 骗人……是骗人的吧,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巨大的落差感,此刻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看着眼前这群面无表情的御林军,孟芷菡双腿一软,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究竟早朝之上发生了什么…… 一个时辰后,下到丫鬟小厮,大到定国候老夫人,全部集中在了一个小院落里,听大公公宣读圣旨。 所有财产充公,凡十岁以上男子一律当斩,定国候老夫人,夫人,孟氏,斩首,其余女子充当军妓,此后,世世代代均为贱籍…… 圣旨念完后,在场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盛极一时的定国候府,眨眼之间便轰然倒塌,一些生得比较貌美的庶女哭得是肝肠寸断,还有那些千方百计爬床做了姨娘的女子,不到几个月,却从富家太太沦为贱籍军妓…… 这些天,整个京城都哄动了,更多的不是同情,而是愤恨,愤恨那些当权者居然因一己私利通敌,那些心思要是花在造服百姓的事情上,那得多好。 而三皇子府内,却是表面一片祥和。 “公子是说,定国侯府倒了?”楚芊兰这些日子未曾出府,消息闭塞,自然没有得到音讯。 她面前的少年依旧是一袭青衣斗篷,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听她如是说,半晌才幽幽回了一句:“你是让本公子再重复一遍?” “岂敢岂敢!”楚芊兰忙摆手,心说您老这尊大佛我哪儿敢惹,“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谁能料到,前几日还风光无限的定国侯府,如今竟轰然倒台,这其中,究竟牵连到了谁? “听说,是为了那新封的凤阳王。”提到这三个字时,轩辕玦的声音仿佛比平日里更加幽冷,仿佛来自于九天之外。 楚芊兰疑惑:“凤阳王?” “就是那明曦郡主。”轩辕玦“好心”地给她解释了一句,完后赞了一句,“能大败云国,倒是个可造之材,可惜了……”可惜他若是想动轩辕殇,就必须从她这里打开缺口,如此惊才绝艳的女子,若能够为他所用,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听到这个名字,楚芊兰当下变了脸色,下意识地抚了抚脸上的面纱,指尖泛白。 “怎么?她下在你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开?”轩辕玦蹙眉,没有把后半段话说出来,实则他前些日子亲自去隐家拜访寻药,然而对方当得知下毒人身份之后却直言此药无解,乃至最后没好气地来了一句“有解药也不会用”,这句话放在那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隐少爷身上,简直是匪夷所思。难在他日后还要倚仗隐家,不敢翻脸,此事也就只好作罢。 楚芊兰恨恨地一咬牙,满目憎恨,恍若一个无底的黑洞,只剩下怨恨和绝望:“……是。”她昨日摘下面纱看过,脸上的脓包已有消减,可褪去的那些毒疮却留下了疤痕,无论她用怎样上好的玉肌膏都没有用,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本殿听说,那孟芊华是你以前的姐妹?”轩辕玦似乎有意岔开这个话题,楚芊兰一怔,也就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没错,只是自从入了这皇子府,我们就不曾来往了。” “既然是以前的姐妹,如今她落魄了,不去看看吗?”轩辕玦勾起唇角,玩味地打量着楚芊兰的眼睛,果然从中捕捉到一丝狠辣。 “公子所言极是,本宫也该去看看那昔日的二姐姐,好生劝劝她才是。”楚芊兰面纱之下阴狠的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狠辣。 第二百四十七章 芊华自尽 只身一人踏进定国侯府,望着那些散落奔逃的奴婢,还有这满府残败腐朽的情形,楚芊兰突然大笑了起来。 “二姐姐,你争了一辈子,谁曾想,最后会落得如此下场!” 楚芊华目光空洞地看着地板,半晌才抬眸看向眼前珠光宝气的女子,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三妹妹……不,现在我应该叫你三皇妃……你这次,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真是令臣女受宠若惊呢……” 楚芊兰望着她,笑得更加大声,她从未在人前如此张扬过。 “二姐姐,如今你心情如何呢?该争的人没了,该争的事也没了,本宫反倒能,叫你一声姐姐了。” 楚芊华现在也不惧什么皇权了,将死之人,还有何尊严可言?思及此,她沉沉的笑了一声:“当初迫嫁之时,三妹妹是何心情,我此刻,便是何心情。” 听着这话,楚芊兰笑了,笑得很畅快,“嫡姐,二姐姐,孟二小姐,这一步步走下来,你输了,输的一败投地!” “是啊,我早已名声败坏,母亲被休弃,前日已斩首,我确实输了,哈哈……”都到了这个时候,楚芊华还是免不得一争,“不过,我不可能比你当时惨的,我还有祖母,还有兄长,还有弟弟。” “哈哈哈——”楚芊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二姐姐,你以为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会顾你吗?再说了,你母亲早已被休弃,你也被祖籍除名,你所谓的父亲,兄弟,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不会的……不可能的……”楚芊华极力反驳着,可是神情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慌乱,因为这些日子,那所谓的父亲和兄弟,根本连看都没来看她一眼,只不过她的内心欺骗着自己相信他们会来接她的。 “二姐姐,你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的日子吧。”楚芊兰难得轻柔一笑,可惜面容隐在面纱下看不真切,道,“啧啧,等进了军营,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哈哈……说不定,你和孟芷菡还能在那里面争一争,斗一斗呢!” “你……无耻……”楚芊华恨得牙痒痒。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这竟然是楚芊华在世时最后说的话,当天晚上,楚芊华便上吊自尽,被发现时,身体已经冰凉。 想她这一世,由万人艳羡的名门嫡女,到名声败坏的家族弃女,再到如今,一卷草席,弃尸荒野。 所谓荣华,不过是她生命中的过眼烟云,留之不住,过之不回。 那一袭破旧的麻衣,黯淡的米色,成为她生命中落幕的最后色彩。 而孟芷菡,在美梦刚刚开始的时候,就走入了噩梦的初端,接下来迎接她的是她这辈子怎么也幻想不到的生活。 原本光芒万丈的定国侯府顿时沦落为满门抄斩,京城有名的美人孟芷菡被送入军营,一个月后不堪**,找到寻隙逃亡至山中,三日后被人寻到时,已经被野兽厮杀,原本美丽的面孔被咬的面目全非。 一时间众人愤慨中又夹杂着唏嘘,茶余饭后的话题也不免带上了沉重。 “事情就是这样,我怀疑楚芊兰的举动,与轩辕玦有关,而轩辕玦的目的,肯定不仅仅在此。”月凌殇揉了揉眉心,目光望着坐在一旁专心看着医术的芊凰,她的下巴微微内收,半垂的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似在沉思,一身蓝色云锦骑马装干净利落,衬得她眉目里多了一分英气和锐气。 想必是刚刚从训练场回来吧。 “嗯……”芊凰看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一双紫眸盈盈望向对面舒适靠坐的少年,合上医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在训练场遇到了子渊,他跟我提及那个瑶光公主的时候,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看来要找个时日进宫看看。” “过些时候吧,战事刚落就遇上了定国候的事,你都没来得及好生歇息,这些日子就安心养着身子,养的白白胖胖了以后再上战场。” 芊凰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走上前去玉指点着他的额头,啧道:“凌殇,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养胖了还怎么舞蹈弄棒啊,难不成我就当靶子站那儿让人砍啊,还是想让我当个肉盾啊?你安的是什么心呐!” 月凌殇顺势一把抓住了她磨了一层厚茧的手,有些心疼道:“我还不是担心你的身子,那瑶光公主死不了也跑不了,你着个什么急?” “小姐,小姐!”正在这时,湘儿手持着一份帖子,从屋外跑了进来,朝二人见礼。 芊凰赶紧一下子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假装正经地咳了一声:“什么事?” 湘儿灵动的眼睛在二人之间滴溜溜地转了又转,半晌才把帖子递给芊凰:“小姐,宫里头的瑶光公主,也就是未来的太子妃说想见你。” “瞧,说曹操曹操就来了。”芊凰冲着月凌殇晃了晃手里烫金的帖子,耸了耸肩,一脸无奈,“这是想让人安生都不行啊。” 月凌殇脸色一敛:“她这个时候给你下帖子,会不会别有用意?” “这个不好说,不过说实话,我倒是很想见见这位未来太子妃娘娘,云国的公主殿下。”芊凰舔了舔红润的嘴唇,邪魅一笑,眼底却是蕴了一层冷意,“说不定,是我熟悉的人呢?” 月凌殇默然,半晌才道了一句:“那好吧,可需我派人暗中保护你?”这瑶光公主是敌是友尚不明确,他不想让晚晚去冒这个险。 “不必。”芊凰哑然失笑,忽而正色道,“我有一种直觉,轩辕玦的目的不止在此,他如今和楚芊兰交往甚密,楚芊兰又对他言听计从,一旦轩辕玦打起了墨君凌的主意,我们就防不胜防了。” “没错。”月凌殇若有其事的颔首,“我会派人盯紧三皇子府,不过我想,这几日你是见不到你的四姐姐了。” “为何?”他不说倒还好,这一提,她还真想到了楚芊颜,这几日,那骄傲的女子似乎都未曾露面。 “她之前不是砸了东方家族的商铺吗?还伤了瑾儿,东方族长不依了,把这事交给东方曜处理,我倒是没想到,东方兄直接把商铺里的损失列了一张清单送到了定国公府,听说老夫人当场大怒,不顾任何人求情下令将楚芊颜禁足三个月,这下,她可没办法来找你麻烦了。” 原来有这种事。芊凰莞尔:“也不见得,有些人想害人,不是明面上的,这次禁足,说不定还给了她机会。” 约莫着过了一个时辰,芊凰款步走进皇城,立刻便察觉了一抹异样的目光,暗处,有一抹鲜艳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躲在柱子后面,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有意思。 芊凰嫣然一笑,理了理自己的衣裙,毫不顾忌地朝红柱的方向走过去,那人连忙欲躲闪,见已暴露,索性直接站到了芊凰面前:“参见王爷。”那人浅笑着行了一礼,芊凰闻言紧蹙着眉,颇有几分不习惯,被人“郡主郡主”的叫惯了,突然换成了王爷这种高大上的称呼,着实令人别扭。 “不知姑娘是……” “回王爷,奴婢是瑶光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佩儿,是公主派奴婢在此等候王爷。” 若是等候,何必鬼鬼祟祟躲在柱子后面?芊凰冷笑,却也不道破:“可是娘娘有急事相告?” “正是。”佩儿深吸了一口气,“还请王爷随奴婢来。”这个凤阳王身为女子怎的气势如此凌厉,她的谎话差点就编不下去了,果真不愧是上过战场立过战功的王爷,公主早就说过,这楚芊凰能从卑微庶女到明曦郡主,再到如今战功赫赫的凤阳王,绝对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不容小觑,让自己千万不得怠慢。 芊凰眼中划过一抹流光,这个宫女,怎的有几分眼熟?难不成那瑶光公主真的是她的故交? 这就奇了怪了。 富丽堂皇的大殿中,瑶光公主早早就等候在那里,身着一袭雪白裙装斜倚在贵妃榻上,虽是梳了典雅的发髻也着了妆容,却还是令人能够轻而易举地捕捉到她脸上的病态。 正在这时,殿外一阵响动,女子微微抬头,正看见一绝色女子由佩儿打了帘子走进来,一袭水蓝色长裙裹着她纤细的身躯,延至脚踝却丝毫不显拖沓,清雅的色泽更衬得她肤如凝脂,雪白无瑕,端正的脸庞眉目如画,虽是一副柔弱的长相,浑身却散发着无比清冷的气息,恍若九天之上的上弦月,美则美矣,却是清冷无双。 原来这就是那名扬天下的凤阳王,在她还是个小小庶女的时候,名声就传到了云国,定国公五女楚芊凰乃月国第一美人,舞姿绝世,倾国倾城,文武双全,连柔皇后都不敌其风华。再后来,她作为明曦郡主的时候,接连攻克云国十四城,堪称百年难遇的天才将领,云国的不败将军在她手上都吃了败仗,逼不得已,一向狂傲的武将之国这才向月国服软求和。 而自己,就是这场求和的一个牺牲品。 公主,何其尊贵的称号,却是与那质子毫无区别,若有来日云月两国再次开战,她毫不怀疑陛下会把她弃之脑后,自生自灭。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