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雪落几世情》 艳珍 那个美丽的早晨,窗前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我的手无力的在锦被上滑动着!发出“咻咻咻”的声音!一时间认为这声音和它很配合! 侍女们过来为我换上衣服!洗漱已毕,镜子里一个娇俏女孩!长眉入鬓,美目含情,微笑时,有淡淡的酒窝,更显娇俏!不禁自己都心生怜爱!忽然,心里跳出一个人脸,那是自己暗恋多年的表哥。表哥,总是对自己百依百顺,从不高声说话!自从那年听说他定了亲,就很少来我家了!上次见面,就是在母亲的姥姥家,听说他那时生病了,白衣锦裘,长身玉立!面色苍白,越发衬托黑眉星目!虽然,我知道今生不能与他成亲,但是那次,我的心还是狠狠的疼了! 今天,是舅姥姥的生日,母亲要带我去拜寿!能再见到他也未可知! 忽然母亲过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收拾完了?赶紧走了,车等着咱们呢,发什么呆呢?”我不觉面上发烧!忙用帕子掩了口,跟随母亲出来!两个丫头秀儿和梅儿随后也跟着来! 车行不多久!到了一处大门前!早有许多人在那里,人喧马叫!好不热闹!我家车停下,母亲和我下车,秀儿紧跟母亲,进了大门,到了仪门。几个表嫂迎了出来!进入院里!又经几个门方进入主屋!屋里已经宾朋满座,大家都一一见礼,有表嫂拉了我入后院!原来后院里,都是未出阁的和姑娘们。好多姐妹都已经早早来了!一时间姹紫嫣红,好不晃眼!!! 我和各位姐妹见过了礼!就悄悄坐到一边,听她们说话!她们之间说的热闹,叽叽喳喳,并没在乎是否多我一个,我又觉无趣,自己吃果子!她们都穿的隆重,个个尽显自己的高贵不俗!我就显得素衣淡裙,隐身其中!只是他们的陪衬而已!这时,大家都关注一个女孩!她身材高挑,面色红润!一双醉春眼,两道柳叶眉!仪容穿戴,都显得雍容高贵!她的年龄已经过了二十岁!这在女孩子中可就是老姑娘了!在这群女孩子里,她格外亮眼! 有凑趣的问道“艳珍姐姐,和郑家少爷几时成亲啊?我们都等着给你填嫁妆呢!”大家都说是啊是啊!看她不觉又有了愁容,低眉苦笑!这时,一个姑娘说“我那哥哥已经好了!前儿去我家,说明年要考乡试呢!大姐要有凤冠霞帔带了”说话的是姥姥家的表姐郑子晴。原来,这个艳珍,就是表哥的未婚妻!不禁有多看她几眼。满屋响起恭喜声音!艳珍不觉红了脸!啐道“小姑娘家家的就会胡说!”一边就伸出手洋装打她!郑子晴笑着求饶道:“嫂子,还没进门就打小姑子,传了出去,看不让人说你刁钻!”大家就都笑起来。艳珍脸更红!追着打她,郑子晴就躲到我身后,笑道:“锦儿妹子,你可看到你的表嫂有多刁钻了吧!哈哈!”我笑着拉住艳珍,道:“表嫂,你就饶了表姐吧!没的告诉了二舅母你可得挨打了!”我微笑着看她!她气的笑道:“可是显得你们亲近。你也是小小年纪,跟着她们学坏了!”说着拉我的手!上下的看!看的我有点害羞,脸就红了!艳珍笑道:“看看这模样,找个什么样妹夫才不辱没了这好摸样?”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雍容大方,不是因为表哥有了病,怕是早就成亲了!耽误了好几年!如今终于听说了表哥病好,她们要成亲了!想起他面色惨白!身形消瘦!不觉怔怔的发起呆来!失落感一下子袭来。低头不语!艳珍已经被别的姐妹拉走了!她并没有看到我眼底的暗淡! 忽然门口一个嬷嬷进来说“姑娘们到前边去吧!开席了”大家又一片笑声。习间大家有说有笑!我却食而无味!如同嚼蜡!一时帘子外过来一促促拜寿的!虽隔着帘子!里面看外面也算清楚! 正出神间!过来三个人,一起拜下来!站起身时旁边那个不是他又是谁?心不由得狂跳连连!耳边有人小声打趣艳珍道“艳珍姐,你看你女婿,多俊啊?”一片悄悄叫好声。 我定定看他,他今天穿了件灰色长衫,因知道帘子里面都是女款,不敢死死盯着看!这时,听他开口说道:“现在不吃药了!父亲给我找了个山里道士!每天陪我练些把式!感觉身子好多了!” 上边几个老人家都点头!“好了就快把俺家外甥女娶了回去吧!白白在俺家吃了好几年饭!哈哈!”姥姥也道“是啊是啊,子佩,我回去跟你母亲说去,今年就赶着给你们的事办了吧,艳珍都等你等得成老姑娘了,可不能再让人家等了啊!”母亲向后边道“还回去干嘛?在这就定了吧!”我看向后面,那个是二姥姥家的舅母,是子佩的母亲。我莫名的脸红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子佩在下面不知怎么回答,里面艳珍只顾垂着头。这时,二哥过来拉着子佩走了。才算解了围。 心里老大的伤感,耳边乱乱哄哄。恍恍惚惚不知怎么上的车!出了车门。到了大门口!一簇簇告别的客人!寒暄道别。我们的马车在大门口慢慢通过。忽然!我透过车帘,看到他就站在大门口!手里拿着马鞭!和别人道别。二哥非要拉着他一起走,他说回去还有功课。一个家丁牵过一头灰色小蒙古马,他就上去了!子佩的马就在车前边!从帘子露出的一点缝隙!看到他的背影!那么挺拔那么高大!过去惨白的面色已经没有了,许是喝了酒,脸上红扑扑的。趁着一双星眸更加深邃迷人。 一时拐过弯来!他主动让到侧方!有礼貌的同打开车帘的母亲说着话!母亲道“子佩,怎么没坐车?别累着了!要注意身体啊!”子佩道“谢姑母关爱,医生让我多运动,骑马能锻炼身体!”母亲点头道“改天来找你书表哥玩来啊!”子佩失礼道“有时间一定去看姑父姑母!”我躲在母亲身后,大眼睛忽闪忽闪就一直的看着他!忽然他就看向我!脸上有我久已不见的怜惜,满满的关爱。“小表妹一向可好?”我忽然定住,没来由的有些生气,崛起嘴来!耍起小孩子脾气,大声说“表哥!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表妹了!”就躲到母亲身后!不看他。他和母亲都笑了起来!他们都认为我在耍孩子脾气吧?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我的心! 那天到家,进门就哭,母亲笑着骂我“一句玩笑话你就这样了?啧啧!!惯坏了你了”我道“我马上就十五岁了,为什么还叫我小表妹?哼!他看不起人。” 之后一段时间!不断传来她们的消息!下聘纳彩!就等着成亲了!那天!我和父亲母亲一起说着话!忽然一个嬷嬷进来叫走了父亲!有点诡异的气氛萦绕! 瘦弱 第二天一早!我去母亲屋里!母亲叹气说“你二嫂的娘家出事了。”我忙问“怎么?”母亲又叹气道“你二嫂娘家大伯家的艳丽进宫好几年了,这不得罪了皇后,被贬成庶人了,现在在宫里浣衣局去了,他家正在想办法呢!”我想起这几天大家都很神秘,可能就是这件事了?后来几天!父亲都在忙着会客和外出!家里到处都是诡异的感觉!一向不怎么外出的二嫂也频频回娘家! 忽然,二嫂恢复了平静,不再每天回娘家,但是脸上却有愁容,我问她她也不说。父亲也开始不那么忙了。那个年过得非常郁闷!母亲总是皱着眉头!子佩的亲事却没人再饶有兴趣的提起了。 终于有一天!一个惊天的消息传来!不知道多少人被惊到!艳珍姐姐进宫了!进宫被封了嫔,不多时日,就说怀孕了,皇上马上给她晋升辰妃。他姐姐在宫里好几年,也只不过是个嫔!从没有怀过龙种,如今才进去这么短时间,就封妃。母亲说这个话时,并没有多开心。反而很忧郁。 父亲也道“母凭子贵?皇宫现在有嫡出长子,若是安分守己,还能多活,若是一味争宠好胜,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连累的何止自己家人?皇后,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又对二嫂说道“有机会进宫,叮嘱她要自律,恪守本分。不要一昧争宠才能长久的在宫里。” 而我,担心的确是子佩。心里欢喜的是他不会和艳珍成亲了,不开心的是,他刚大病初愈,能经受这样打击吗?如此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真的就传来表哥病了的消息!母亲知道时就哭道“他们太坏了,硬生生坑了我大侄子。你们就等着当国舅爷吗?弄不好鸡飞蛋打了,才算报应。”二嫂听到后只是垂泪,一句话不说。二哥已经去看了好几次,我追着问,怎么样?二哥道“病不可怕,怕的是夺了心智。那才是病入膏肓,神仙难救呢!”我就吵着要去看表哥,母亲本来也要去,看我闹腾,也就没法子了。 一大早,母亲带着我坐上车去了郑府。郑家哥两个,是从南京跟随当初还是王爷的皇上,来王府的幕僚。后来皇上登基,姥爷是老大,被封太子太傅,二姥爷进户部拜尚书。后来二位老人离世,舅舅任刑部侍郎。二姥爷家舅舅就在户部任职,后调任都察院任左副御史。两家在两所宅院,二姥姥家在西,姥爷家在东。 车停在西府大门口,东府两个表哥已经在门口接着了!到了仪门口,东府舅母已经和西府舅母一起迎着呢! 刚见面,母亲就问西府舅母道“怎么样呀?孩子着急上火了吧!我就说他们忒心狠!把两个孩子折腾的啊!”一边就进了垂花门,向西有一个小院,进入院门,小小的一个四合院。四周的抄手回廊,院子里整修的很华丽,看来是准备娶亲的。廊下石凳上,子佩披着白色斗篷,正低头读书! “子佩!你姑母和表妹来看你了!”西府舅母对着他喊了声。子佩抬起头!看向我们!惨白消瘦的脸,越发显得眼睛深邃,瘦弱的身躯,不剩宽大衣服。更显得瘦骨嶙峋。这才几日?就足足瘦了一大圈!看到母亲时叫了声姑母!母亲落下泪来!上去拉着子佩的手道:“我的儿!你要好好养着啊!你母亲还指望你呢!你可得好好的啊!”子佩扯了扯嘴角道“我没事的姑母!没事!过了这一阵就会好起来!只是春分交节气,引起了老毛病。”母亲轻轻放开,又摸着他瘦弱的脸,又掉泪。子佩啊!形销骨立!眼窝深陷!周遭的青影!眼里也有点点泪光。 这时,舅母过来道“大姐屋里坐吧,”一边扶起子佩。子佩这时才看向我,咧开嘴,一个不算笑的表情。“表妹来了?进屋坐吧!谢谢表妹来看我!”他的眼睛深处,有一种悲凉的爱怜,只那么一闪,我还没来得及捕捉到,就不见了!心里跟着忽闪一下!点头,上前一步,和母亲舅母,一起扶着他进了屋。 一行人进了屋!母亲把子佩按倒床上!一边说道“好好养着吧好孩子!养好了姑母给你再说门好亲事,他韦家有什么了不起,把女儿当做工具,以为进了宫就能长命百岁了?”子佩坐下,轻轻叹气,道“姑母!不要把话说的这样重,今天我跟你们说!我并非因为她弃我而去而伤心!只是为她惋惜!皇宫里尔虞我诈暗箭明刀杀人于无形!!她在那里得多几个心眼能活下去啊?为了家族!牺牲了姐姐又送上了她!你们说我今年的乡试考不考又有什么用呢?皇家都在用这种裙带维系,就算考上个状元又有何易趣?”他的声音并不大!屋里的众人却都震惊了! 艳珍的入宫大家都知道为什么!为了她的家族,为了这个庞大的亲属同盟,为了大家都过得安逸!牺牲了一个又送上一个!一个本可以安逸的大家闺秀!本可以清闲自在的少奶奶,本可以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的女人,就这样进了宫,去讨好满院子只有一个的男人!那个男人喜怒无常,那些女人勾心斗角,再生下一儿半女的女人更要处处留意,一个出错,满盘皆输! 子佩一边说一边咳嗽起来!母亲和舅母们给他拍背扶胸!忙乱一阵后他安静下来!我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从小丫头手里接过水递给母亲!我的表哥,从小都是把我捧在手心里,走路怕我累到,总是背着我,在他背上,我不知睡着过多少次!每次和二哥我们三个玩,最后把我带回来的都是表哥,表哥,从来没把我丢下过!我永远记得他的背脊,宽大温暖!他阳光俊郎的那张脸。刻在心里!抚不平,抹不去!如今,他这般痛苦,离得我这么近,我却不能去安慰他!可怜的子佩!不由的眼里有了泪光! 心声 母亲把水递给他,道“喝点水压压!别着急!我们大家都懂!你莫要太苦着自己!亲事慢慢来!那孩子既然有了好前程,你就别再关心了!那已经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的事情了!好好修养!就当只为了你娘也要好起来”!! 子佩慢慢点头!接过水压了一口!又有人递来帕子!净了面!“我没事了姑母!大家放心!过几天就好了,”说着坐直身子!母亲又道:“男子汉大丈夫,提的起放得下。从今以后,你就养好了身子,考个功名,给你母亲争光添彩,也让自己扬眉吐气!你考功名,不为取悦皇上,是为了国家知道吗?男儿要有志气,才不辜负了这幅身躯!你是念了书的孩子。比你姑母懂的多对吧?”子佩连连点头! 忽然看到一直在后边的我,脸上就有点迥然!怔了怔,道“小表妹,看到表哥这样害怕了吧?表哥没事,过几天就好了!不要担心!”大家都笑了!推我到前边,“你小表妹非要来看你,看你把她吓得!!”我道了福!像小时候那样,拉着他的手道:“表哥,快好起来吧,我虽然不懂什么状元,我却知道,男儿就该志在四方,为国家出力,像我大哥一样,报效国家。表哥,我常听父亲说,是男儿顶天立地,你这样沉溺下去,怎对的起自己的男儿身?表哥快快养好身体,你若好了,我就求了父亲嫁给你!此生不变!”声音不大!大家都没能明白,一时间屋里气氛诡异!大家面面相觑。随后是哄堂大笑! 子佩忽然怔住。呆呆的看着我!他已经深深刻在心底的那个声音。忽然又重新萌生出来,自己此生那个唯一的心愿,就是能与这个小表妹成亲,成为自己的新娘子,自己好每天把她扛在肩上,背在背上,抱在怀里。可是那个信念,是被长辈们的一纸婚书硬生生盖住,自己就把这个想法埋入心底。培上厚厚的土。小心呵护,不让它有所萌动!这样,再见到表妹时,他就不会去想她。任凭那个心底的东西,让自己的心闷闷的疼,也不敢让它萌发出芽来!今天,这个小表妹,就这样站在面前,说了这样一句话!让那个声音一下子得到了指令,迅速生根发芽!只是,他不能让它再长大!因为自己的这幅身体千疮百孔,不知道能撑多久,如何给他安稳和幸福?再者,她是不是只是可怜自己才这样说?毕竟,谁都会以为那是孩子话! 我的脸红成什么样不知道,只知道发烧到耳根子!但是坚决的看向他!他的脸上也露出笑容,不知是笑话我还是真的动心,笑容可掬的道“好啊!小表妹,这首先你要长大,长大了才能嫁人对吧?”我听出他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里。但是多年埋在心里的那句话,一旦说出去了心里就特别的轻松。他喝一口茶,又抬头看向我,伸手在我头顶上拍拍。刮了下我的鼻子!我脸又红了!显然,他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里!他还是当我小孩子! 大人们都到旁边桌子那坐去了!侍女们端上茶来!就听见她们闲闲的聊起来!我也不去听,只在表哥这里不动,道:“表哥不信我的话吧?”我坚定的问“我知道你从来拿我当小孩子。从来没有把我当做是个女孩!”子佩还是微笑的,好像在斟酌怎么回答我似的!最后开了口道“你还小,等你大点,会给你说个好女婿!你看表哥这样怕是等不到你长大了!”他的笑容还是甜甜的!我忽然泪目,道:“表哥,你要等,一定要等我!”我坚定的看向他“不要以为我是小孩子就这样不放在心上!你一定要好起来,好好等着我长大。”子佩似笑非笑的看过来,温柔的道:“好吧!……”然后,忽然笑容加重“”了些道“你要乖乖听姑母的话啊!!”我点头向他笑着“你也要好好保养身体!” “锦儿”!母亲的声音传来!“还缠着你表哥呢!让他好好休息吧!”我答应了一声!转过头对子佩说“不要食言哦!”说着把一方手帕塞给他转身就来到母亲身边!二姥姥拉着我的手笑道“这丫头要是做我的孙媳妇那该多好!!!”舅母笑道“子佩哪有那个福气!白白的让她姑母笑话!”声音里满满的失落感,回头看着坐在床上,面色淡然的子佩!叹口气!母亲打了二舅母一下笑道“有本事让你家子佩就别说亲事等我们家锦儿到十八!看你急死不急死??”二舅母笑道“急死急死!这丫头快点长啊”一屋子人哄堂大笑!大舅母笑道,“到时候,我做媒人!”我已经羞得扎进母亲怀里!偷眼看子佩! 子佩斜斜的依着高枕!似是在听又像无意的样子!无意间看向这边,四目偶尔相对!两个人相视而笑!他在想什么呢?深邃的眸子。俊美的脸庞,他也是在和她们一起笑我的傻气吗?眼前出现那个纵容华丽的艳珍!我哪里比的上她的一根头发?不觉有点黯然!就不自觉皱起了眉!子佩也许看到了我脸上的表情变化!向我满满的一个笑容!我的心瞬间融化! 未几到了午时,大家从子佩院里出来,来到二姥姥屋里!早就备了酒席,大家一时落座!我因为刚才的心思,食而无味!舅母给我加了菜,道:“锦儿,你放心,舅母给你看着他,让他身体好好的!敢再跟谁定了亲,我就把他家锅砸了,给你出气!”大家又笑!吃了饭又聊了一会母亲起身告辞! 梅园 从姥姥家回来后,我更加确认自己的心态,子佩就是我的夫婿,我一生的所爱。 转眼春去夏至,夏去秋来!这日早上来母亲处,两个姨娘也在,见我来了都起了身,二姨娘道“姑娘起这么早可是知道要给你做新冬衣了不成?”我笑笑说道:“每年这时候母亲都给我做新冬衣,这有什么可吃惊的?”说着坐在母亲身边,伸手抱了母亲胳膊撒娇道“是吧母亲” 母亲一边拍着我的手一边摩梭着道“是是是!我的儿”三姨娘也笑道“喜欢啥样子的我给你做”三姨娘是母亲陪嫁丫头,手巧是出了名的,我放开母亲转而投入三姨娘的怀里撒娇道“好的姨娘,我就喜欢姨娘做的!”三姨娘搂住我道“那我就连嫁妆一起做吧!嗯??哈哈”我听了就追着打她!想到曾经对那个人说“快好起来吧,你好了我嫁给你”不觉面上就发起烧来! 年关将至,大人们都忙忙碌碌,显得我们小孩子无所事事,每天坐着针线,闲来写写字, 那日,冬日暖阳格外灿烂,几只喜鹊一大早就在树梢鸣叫,一只还飞到楼栏杆上,停下来叽叽喳喳,叫的声音更大!我和秀儿正在吃惊!忽然母亲屋里的芍药笑嘻嘻上来“喜鹊叫这么欢可是有什么喜事了!”我们都吃了一惊,几个丫头笑着打她!“咦?打我干什么?我又没说错!!”几个丫头不听就是打她!她手里拿着个小筐,一个锦帕盖着,秀儿一把抢过去,她就急急得到“别乱碰啊!那是表少爷特意给姑娘的,太太让我送来的你们碰坏了吃罪得起吗?” 大家不觉都停了手,我问道“哪个表少爷?”芍药回道“是子佩表少爷从山里带来的榛子,做成了点心”我问道,“他亲自送来的?”芍药道“是,说要二少爷的几本书!正准备乡试呢!现在就在前边呢!” 我心里一下比一下跳的快,后边的话没听完就冲下了楼!穿过几道门来到了会客厅!在后门处听听没有声音!进去看下没人!一个小童在那里收拾茶具!我问“客人走了?”小童道“姑娘来晚一步客人和二公子一起出去了!”哦哦哦!就这样错过了!快一年没见了!他他??心里想着就转身回来! 忽然失落感袭来,心里空落落的。想自从那次看病回来,他的任何动向都如石沉大海。除了没有病情加重的消息,也没有病好了可以入学里的消息!又怕问了别人,被别人抢白,满腹的心事无处排遣,压的越来越沉郁!如今,听说他来了,却又失之交臂! 从前边出来,也不知道要回哪里!想着他也一定想见见我吧?没见到会不会很失望呢?不由得转到了后花园。前边有几个嬷嬷在说话,莫名的不想去搭理他们。又转过假山,西边是一片梅园,梅园很大,梅花已经开了,远远的看过去白茫茫的,也有几株红梅,乱枝中红晕点点。这片梅园,是从小玩乐的天堂! 一路也不想赏花,信马由缰,任凭脚步走到何处吧!忽然听到有人说话“这梅花开的正经不错,只是没有大雪,若有一片大雪才真应景呢。”这是二哥的声音!我心里乱,不想跟谁说话。怕他看见我,刚想回身走,又一个声音传来:“二哥说的是,等下了大雪,梅雪不分,唯有暗香盈袖,那才美。”这这!!!这不是他的声又是谁? 梅园 一簇簇的梅花在眼前略过,那清新优雅的声音就在那重重的梅花后面!呼吸一次比一次急促,心跳声声可闻! 寻着声音,辗转绕过一颗颗梅花!在墙边有一个小亭子,亭子后就是西角门,进去就是二哥的院子!那小亭子上坐着两个人,二哥和一个穿灰裘斗篷的人!此时他正背对着我! “表弟此次乡试可是第一回吧?待得桂花飘香时希望你就叫郑孝廉了!!”子佩笑道“二哥贯会取笑,哪就那么容易一次就中个孝廉了!况且我久卧病榻,荒废了学业,如今才好了,临阵磨枪而已。” 二哥刚要说话,二嫂的丫头青儿跑过来道“二爷,二奶奶叫你说几句话!还说要表少爷吃了饭再走”二哥笑笑对子佩说“你先坐会我去去就来,”说着转身就走了! 子佩转回身来,拿起茶杯轻轻啜饮!身后的一棵红梅开的正好,映衬着他皓白面色,黑黑浓密的眉毛,深潭一样的双目。清秀文雅!魅而不娇,不觉看的呆住! 此时他忽然抬头!见红梅树下,婷婷一女子,先是吃了一惊!于是就站起来!看到是我时,微笑着道“表妹唬我一跳,你几时来的?也不做声”我怔怔的道“表哥,上次一别,快一年了,连个信都不来一个,可知道我的心?”子佩俨然不在意似的道“表妹,是表哥不好,总是忘了我们小表妹!今后一定时时紧记。”我知道他故作从容!其实他看不起我,我叹口气,就湿了眼眶,道“表哥,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你就不再多看我一眼了,我自知不是什么美人,也没有多少才情,也知道你从来都没放我在心里。但是,我为有一颗心已经给了你。今天我只再说一次。此生唯郑子佩不嫁。” 他的眉毛不自觉的跳动了一下!垂了下睫毛,复尔抬头道“姻缘自由天定,你我又怎能左右,你还小,要做好孩子做的事,等你长大了就自然不会这么说了!”他星眸深深的看向我!我用手紧紧拧着衣服的一角!拧的手都发红了才迟迟道“姻缘我却不知道是什么,只是心下按按有了个位置,望表哥莫要不在意!你且看着,我只等郑子佩一人来娶我,此生不悔。” 太阳光隐入云中,有几缕透过来投向梅园!一时梅花有明有暗,一束光就在他头顶!!他的身影如此绚烂!我呆呆定在那里!一时间时光静止,万物不前。子佩忽然抬头,打破寂静“表妹,表哥配不上你,你在我面前是一道纯美的光,我总是自惭形秽。不敢仰视!”我听了他的话,自然又是推诿,不由的泪水流下来,哽咽道“表哥,从我很小时,你就是我的光,最绚丽的光,你永远最亮。” 忽然二哥的声音传来,“久等了!久等了!你二嫂家里有事着急去了半天!一会儿吃了再走!正……”他忽然看到我!惊道“你来了也不过来陪你表哥说说话,愣着那干什么呢?”转身对子佩道“她又欺负你了吧?”子佩笑道“怎么会欺负我!她嫌我病好了不告诉他,还说连信也不写!” 二哥笑着抬头看我,看到满眼泪痕的我,吓了一跳,急忙过来拉我道“怎么了妹子?子佩欺负你了?欺负你我马上就打他。”二哥为我擦擦泪道“傻孩子,不要难为了子佩,他是客人好吧!”我点点头,只是心里不能抑制住伤感,一边对着二哥,又笑又哭。弄得子佩不知所措,下了亭子,到我身边道“表妹!你就原谅哥哥不会说话好吗?莫要再哭了!”我不说话,忽然转身就跑。原来,他真的就是不喜欢我的!对我只是那些客套话!越想越伤心!边走边擦泪! 听到二哥在身后说道“看来那天你二嫂说的笑话是真的了!我家妹妹还真有眼光!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志向?”我听到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二哥看我的表情!失笑道“那日你二嫂跟我说有一日母亲和妹妹去他家看病有这事吧?”子佩点头。“我家妹妹说非你不嫁有这事吧?”子佩笑道“只是你家妹子小,说着玩的,他看我病的要死可怜我!你别放心上”我心里沉沉的,原来这颗心终究是错付了!二哥一回头瞪着他道“你怎么这么说,虽说你是现下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也不要这么看不起我家妹妹呀?你说不愿意啦?”子佩脸红了下道“什么数一数二!在这么说我就羞死了啊”二哥道“一个大男人,这个都不敢答应个小姑娘?没用的紧呢!”子佩面前发烧。二哥道“妹子,你放心!你且不要难过,等你大几岁,我就求了父亲,答应了这门亲事!他若敢去娶别人,我是不会饶了他的!”我还是不回头,匆匆的跑了!二哥的话有何用?子佩不说那就是他还是不愿意!他放不下艳珍! 后面的子佩一直呆呆看着我走远了,才低头道:“表哥,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长大了就来娶表妹。这话你还记得吗?”贺书点点头道:“那时候你还是孩子,我怎能当真!”子佩道:“那是我真心话,直到,家里定下了艳珍,我才知道,此生与表妹,只能是个梦!”贺书捶他一下,道:“现在开始,你心里只能想着咱妹子,若敢再招惹了别人,我可不饶你!”子佩点头道:“你怎知,其实我从来没装过别人!”他的话悠悠的,可惜,我没听到。 后重1 贺书看着子佩的表情,问道“子佩,他就是还小,虽然不是很漂亮,也不算丑吧?还是你忘不了你那个当了妃子的姐姐?怎么对我妹妹这么不冷不热?”子佩道“韦家姐姐已然进宫,与你我已是君臣,切不可再开这种玩笑!待你家妹子既笄后,我定登门求亲!”贺书道“此话当真?如果真有比意我定挡住所有提亲者!若得有一天你我成了亲家,我定亲自送妹子进门,你可莫要辜负了咱妹子的心啊!” 郑子佩感动的看向贺书!点头道,“我嘴笨,不会花言巧语,不想骗了表妹。若真有一日,八抬大轿娶她,定一生不负她!”两人正自激动,小丫头跑来叫吃饭了!二人才出了园子。 我回到自己屋里!两个丫头正着急找我!我道“找我做什么?”秀儿道“是老爷太太找你呢!”哦哦! 我急忙换了件衣服下楼来到母亲屋里!父亲和母亲都在,二姨娘和三姨娘站在母亲身后!垂手而立!这是我们家规矩,除了正妻,老爷面前是没有座位的! 我见了礼,道“父亲母亲有什么事找女儿?我听听什么事?看女儿高兴不高兴”父亲一本正经的道“锦儿,是件正经事你听着!” 说着父亲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黄色纸卷!大声道“你们接旨吧”母亲忙站起来领着我和几个姨娘一起跪下! 父亲正色道“现有太妃为天下未出阁女子祈福,所用经书需100闺阁少女所书,特命官员之女进宫抄写经书,不得违逆,钦此!” 说完,母亲道“臣妾领旨” 母亲接过纸来看了看!“皇上为何让你传纸?这是怎么回事啊?”父亲道“宫里太妃做了个梦,梦到长公主在交趾国受苦!就去庙里求签!一位高增给解的签!只要100童女写的经书!三月二十三亲自送到庙里!” “那几时写呀?”母亲问!“夫人先起来”说着来扶母亲!这才感觉到我们都还跪着!姨娘急忙来搀扶,芍药玉树也过来扶我! 母亲坐下后父亲才坐下道“要过了年!正月十五以后接这些女孩子们进宫!太妃要亲自看着写!”丫头端上茶来!母亲道:先吃饭吧! 一时摆上饭来!丫头把我的饭也端过来!吃过饭!漱口已毕!母亲叹气道“闺女正月十七的生日,本打算给她办及笄礼的!进了宫就办不了了!再说这闺女何时离开过我一步,这要去好几个月呀!”说着落下泪来!父亲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夫人不要这样!黄命难为!我会找人照顾好的,夫人放心!”转而又道“宫里毕竟规矩大,找个宫里的嬷嬷来教习下吧!这孩子也让我们惯坏了!我也不想去,可是不去又能行吗?母亲愁容满面,我满面愁容。父亲气道“看你们样子,哪里像个侯府夫人,千金小姐。真是无用!”说着出去了。我和母亲面面相觑。只得准备起进宫之事来。 后重2 晚上,父亲叫来二哥,说了进宫的事。 我拉着母亲道“母亲莫要担心,女儿会小心谨慎,不会多言多语,父亲笑道“锦儿,明日让你二嫂做几件漂亮衣服,女儿喜欢什么样的就做什么样的!后面楼上的布随你选!”迟疑了一下。又道“锦儿及笄过后该议亲了!我留意一下哪家大人的公子!选个好女婿!”说着看向我,满脸慈爱! 母亲掩口笑道“说起亲事,当然非我郑家莫属,”父亲道“郑家?”母亲点头!“郑家二姥爷家我侄子!”父亲听后连连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母亲问“为何”父亲叹气道“那孩子我也挺喜欢,只是他前几年有病差点要了命,锦儿和他如何使得?”母亲道,“今天那孩子还过来看我,病已经好了,好好的了。现在,正准备今年的秋闱呢!”父亲还是摇头“那就等他的秋闱榜单吧”母亲道“那就等,但是你不可再答应别人!”我一直低头听着,不说话。父亲看我不语!笑道,“锦儿,放心,父亲一定给你选一门好夫婿。”我莫名的委屈。抬头看父亲道:“锦儿非要嫁给一个不认识也不喜欢的人吗?”说着竟然落泪!父亲急忙给我擦泪,道:“看惯坏了你了!”母亲瞪了父亲一眼! 以后这段时间,我和二嫂都在忙进宫的事,转眼到年。初二这天,二哥去了姥姥家拜年,晚上一个小丫鬟送来了一封信,信封没有字,里面写着“吾妹锦儿,知你待入宫为太后抄写经文,兄甚为不安。宫内章法严苛,吾妹定要谨言慎行,妹自幼聪颖,当不负候门千金之名!珍重,珍重!兄:子佩” 虽只言片语,我已觉厚重沉淀!看着娟娟小楷,每一笔清晰整洁,知他定然认真书写!原来男人也有比等小凯书!不觉磨墨铺纸,学他的字,写了回信: “子佩吾兄,信已拜读,感兄惦记!此入宫亦知是虎狼之地!然任其惊涛骇浪,吾只安之若素,虽不知宏图为何,亦知规矩方圆!按部就班者也!兄定要保重身体!珍重!珍重!妹锦儿礼” 写完,拿过他的信看看我的信,字迹却有九分相似!不觉笑起来!我的两个丫头过来看我笑,看看两张纸亦不知所笑为何!不觉面面相觑! 叠了信拿过白信封,只写了两个字“吾兄”就让小丫头送到二哥处去了。 初六!宫里来了嬷嬷!母亲叫她刘嬷嬷!嬷嬷是太后宫中老人,言语不多却自有其威!接下来几天入宫规矩,礼法,吃住都一一教习!我亦认真学习! 初十,宫里来了懿旨,因五皇子新生!怕吵闹,故所有进宫女子不得带丫鬟,衣食住行皆由后宫承办!个自寻自己的嬷嬷带领! 一时母亲慌张,找来刘嬷嬷问东问西!哭哭啼啼!刘嬷嬷道“夫人莫慌,这些姑娘不进后宫!只在安福宫太妃自己宫里。一切早已经安排妥当!我带了十个姑娘都随我住,地方虽小也满够住的了!只要孩子听话不乱跑就没事的!” 我反而安之若素。细心收拾了自己的衣物!还有一方没绣玩的手帕,手帕上是一枚玉佩!丫头道“进了宫有时间绣吗?”我也想想道“总有休息的时候吧” 十六日终于还是到了!一早,母亲就亲自送来饺子,亲自布筷拿碗!看我一个个吃下!又偷偷流泪! 卯时一过,宫里来了车,车直接来到垂花门外!大嫂二嫂二姨娘三姨娘都来送行。一时到了垂花门前,我转身道“母亲,大嫂二嫂两位姨娘!都保重吧!我去不了多日就会回来的!”我和刘嬷嬷上车!母亲在后面不停地抹着泪,那泪水擦了又流流了又擦!任车轮滚滚而去! 宫1 车上已经有两个姑娘,都是福嬷嬷带的!福嬷嬷道“一会进了宫!你们只管随着我,让你们行礼再行礼,不必要的人不要去理睬” 我们都答应着!太阳出来时听见前边热闹不以!嬷嬷问道“到了?”赶车的道“嬷嬷,到了,这就排着往里走呢!”嬷嬷点头道,“一会儿跟我下车!不要乱跑?”我们答应着,一会儿,感觉车进了一个很大的门!忽然车停了下来!嬷嬷先下了车,一会儿就过来叫道“下来吧!慢点” 下车后面前是一个很大的垂花门!门口已经站了许多姑娘!嬷嬷跑我们站到一边,等车走了又来两辆车!先后下来几个姑娘!福嬷嬷向她们招手示意!于是我们10个人便就齐了!一时又来去几辆车!垂花门前就占满了人!忽然里面一个老嬷嬷出来喊道“各位嬷嬷把人领到个自的地方去!先把小姐们安顿好了!一会开饭了!” 我们跟着福嬷嬷进了垂花门,穿过前殿来到后面正殿!绕过一个角门!又有一排正房,进了靠西边的套间!嬷嬷道这个套子屋是我住的,东边那几间不要过去!好了你们家里人送来的被褥已经安顿好了!你们自己找吧!一会儿随我去吃饭! 吃饭就在前边殿上!有宫女摆上饭,个人一个地方!吃饭时很安静!饭闭!宫女们收拾碗筷!个人都没动!有人又端上茶来! 过了一会儿又一会儿!有人喊“太妃到”! 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贵妇进来!到正中坐了!便有一个嬷嬷道“大家叩见太妃” 行礼已毕!太妃笑呵呵道“大家不要想家!经写完咱们就回去啊!有什么事就告诉嬷嬷们,我给你们做主!” 晚上,躺在自己的被窝里,闻着衾枕上熟悉的味道!辗转睡沉! 以后这些天,都在忙碌中度过,一大早就要沐浴,洗头,吃早饭,然后开始抄写经娟!我故意写成子佩的字迹,每一笔都一丝不苟! 日子一天天暖和起来!一日,因五皇子百岁,大家休息一天!我们可以去御花园里玩!只限御花园! 一大早,姑娘们就穿戴整齐!吃了早饭,嬷嬷们便带着我们来到御花园! 各处景致,美不胜收,家里虽然也有大园子,比起皇家来不是一分只差! 走累了到亭子里休息!看着那边人来人往,旁边的秋千架有几个女孩在荡秋千,!忽然那边有人喊道“快过来吃艾子糕,五皇子的百岁艾子糕!快来吃啊”大家就都过去了! 五皇子,这个五皇子是不是就是???嗷嗷,我也过去,有人递过一块艾子糕!抬起头一看却是?? 是艳珍,不,应该叫辰妃的随身丫鬟,她在这里可见是跟随她家姑娘一起来的!但是一时又叫不上她的名字!就那样四目相对,好在她认出我来“锦姑娘!”我答应了道“是我!你跟着你家姑娘进宫来了呀!替我恭喜下辰妃娘娘吧”她笑道“我回去一定禀告娘娘!姑娘是在太后那里抄写经文的吧!”我点头!忽然有个嬷嬷喊她“坠儿!我们走了!快跟上!”她急急的就去了!看她那样子绝对不是像娘娘的身边红人,心里想着手里还拿着那块糕! 宫2辰妃 晚上,大家都在一起说着白天的一些有趣之事,有人提到秋千架,我也笑道“我家里也有这么个秋千架,我二嫂玩得最好。”一个叫丽艳的女孩道“怎么不见你上去打会儿啊?我还真想看呢!”我笑笑,道“这是在哪里啊?你还以为咱们在自己家里吗?谨慎点吧!”说着用帕子掩口笑起来。 丽艳用手挠头,道“打个秋千,还怕什么呀?” 正说着一个嬷嬷进来到我身边道“是贺家小姐吧?”我行了个礼道“正是,贺锦儿”嬷嬷道“外边辰妃娘娘派人来请姑娘,说是想当姑娘时的伙伴了。快收拾下吧!”我想,一定是坠儿回去说了看到我的事。艳珍才想见我的。于是说道“好的嬷嬷,我换换衣服就来!”嬷嬷笑道“好的!我们在外边等着!不着急!” 说是不着急,怎么心里就慌乱起来!同伴们七手八脚帮我换好衣服!又匀了匀面,到外边看见两个嬷嬷和几个小宫女等着我呢。 出了宫门,一顶小小的轿子停在那里,嬷嬷打开轿帘,我进去坐好!小轿很稳!旁边的嬷嬷一边走一边道“姑娘见了娘娘说话声音要小,莫要惊了娘娘!”“知道了嬷嬷”我回答道。 不多时轿子停下来,有人打起帘子,下来后看到很大一座宫门“咸阳宫”,进入宫门!再上到咸阳殿!有几个太监在殿门口站着,嬷嬷忙示意我们站到台阶下,并且后退到廊下!一会,一个声如洪钟的人哈哈大笑的从殿上走下来,我们吓的都低下头,!那人向着里面道“回屋吧,明天朕还来!”说着一阵风的走了! 哇哇哇!!!是皇上啊!我却没能一睹龙颜!正想着,一个小宫女过来“嬷嬷,娘娘让把客人带进去!” “是”我们一行便来到殿内,西边有人打起门帘!进到里面,靠南边的踏上坐着一个穿着华美的女人正是那韦家姐姐辰妃!我急忙行了大礼,她命宫女扶我起来!道“妹妹这么久别来无恙啊?”她的脸上苁蓉娴静!没有了当那一脸的愁容!看她面色白里透红?细腻光泽! 示意宫女为我拿上一个雕花兀子来,又有人放了个团花垫子!“妹妹坐下说话吧!”我点头坐下! “妹妹,好久不见,可曾想起姐姐来?”我道“娘娘,我们大家都十分挂念的!”她淡淡的笑了笑道“是呀!!!呵呵!”忽然转而道“妹妹,可曾有人提亲了?”她低头羞道“回娘娘,民女还小,未曾议亲!”她嗤的笑了,道“还小啊!”兀自一个人笑着!就忽然问道“子佩还好吗?”她这个问题我并不吃惊!早已想到她会有比问!“表哥挺好,正准备乡试呢!” 她忽然叹了口气,道“你莫要觉得我薄情,人总要看的远一点的!我姐姐出事后,家族岌岌可危!我能遇到皇上也家族之幸,亦是我之重生吧!” 忽然脑海中想起二嫂每天慌慌张张出门,一趟趟回娘家!她们都是韦家之女,家里有祸事,这些女儿们自然都慌慌张张的!“娘娘拯救了韦家,一人力挽狂澜!真是佩服!”我由衷的道! 她又嗤的笑一声,“妹妹这个话太夸奖了,但是也确实别无他法!等进了宫才知道此一生别无他求了!” 宫3皇后 她的声音虽不大,却对我很震撼!她的意思是皇帝太让她心动了?他太好了??我是这样想的! 她似乎看出我的怀疑!莞尔一笑道“你还小不会懂了!如果见到你表哥,把我的话告诉他也好!今生无缘,但愿他能遇到一个好伴侣!” 我也笑道“娘娘放心就是了!表哥……很坚强。”正说着,里间传来婴儿的哭声,一个尚宫抱着小皇子出来! 辰妃接小皇子时候满眼的温柔!本来这孩子哭声洪亮!到他母亲怀里就马上止住了哭声!辰妃充满母性的脸庞,宠溺的逗着“乖!小乖乖,看到母亲就不哭了对不不对呀?!!哦哦是那样对吧?”她向我招手“来过来看看!”我起身过去,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正可爱的看我这边!看到我竟然笑了起来!辰妃也出奇的开心!我不由自助的逗弄着这孩子!“可曾取名了?”辰妃笑道“叫衍儿!他父皇给取的!”我点头道“好名字” 正说着!外面有人道“皇后娘娘来了,快出来接驾吧”尚宫急忙接过孩子,我见大家都出去了也跟着到门口台阶下跪下!一会儿,耳边环配叮咚,大家山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一个不太大的声音道“都起来吧!辰妃,好几天没过来了,一时想孩子了!过来看看。辰妃带大家都起来吧!”皇后坐在中间的塌上!尚宫把孩子放到辰妃怀里,辰妃抱给皇后!皇后接过孩子时,我看到了她满面的慈祥! 皇后生有三子,长子已然内定为太子,另两个皇子也都有了封地,封了王。宫里好久不见生男丁了,有人构陷皇后不贤,破害嫔妃!所以辰妃这个孩子来的太是时候了!她可以尽力显示自己的贤良淑德,母仪风范!但是,喜欢这个孩子的表情是真心的! 她抱着孩子逗弄着,孩子竟然“咯咯的笑起来”辰妃道“娘娘,今天还有一个人把衍儿逗笑了呢!”皇后抬起头笑问“可是皇上?”辰妃道“不是皇上是我这位妹妹”说着把我推到皇后面前!我忙跪下去!皇后笑道“快起来快起来,你把五皇子逗笑了该赏才是啊!不知你爹是哪位官员呢?”我回道“家父安国公贺正” 皇后道“哦!是贺侯的千金啊!”她似有所思,又上下打量着我 辰妃接口道“她和我有远亲,今天知道她进宫了让人请来的!” 皇后盯着辰妃笑道“妹子想家了吧?!过几天就再请老夫人接进来住几天吧!”说着低头又看孩子,一会儿又道“安国侯家的大公子下个月可能回朝!听皇上说要为他们办国宴呢! 说着抬头看我,笑呵呵道“可想你大哥了?”大哥,从我小时候就知道这个哥哥在边关,很少回来,但是一回来,必定把我扛在肩上满院子疯。他又一走三年了!怎么怎么会不想呢?不觉泪失了眼眶!点头应着! 皇后拿过帕子给我轻轻擦了下眼角!“不哭啊!等你回去你哥差不多也到家了!”我行礼谢过皇后!一时殿上气氛诡异!大家谁也不说话,默默静止了一会儿!皇后道“你们姐妹聊吧!我耽误你们姐妹叙旧了!”说着把孩子交给辰妃,又亲又抱的,才舍得离开。一行人呼啦啦的去了! 宫3皇帝 那夜,临别时辰妃再三送出!值至我坐上小轿! 回到太妃宫里时大家都睡下了,我悄悄回到自己床上,摸黑躺下,回忆这不寻常的一夜!昏昏睡去!忽又被一阵吵闹声折磨!终于睁开眼时!却见大家都在看几个食盒! 原来是辰妃一早送来的食盒!这时嬷嬷过来说“辰妃娘娘送来的果子每人一份,这几个是你们几个的!放心吃吧!”说完笑呵呵走了! 我笑道“大家洗漱了吃吧”于是大家忙活起来!今天的早点就都有了! 以后的几天过得特别快,三月初二大家就完成全部经文!皇上非常高兴,命初三阖宫盛宴!太妃高兴的抬头纹都笑开了! 初三一早,在坤宁宫前摆了好几趟桌子!殿上殿下好不热闹!正午,皇上驾到, 这位皇帝身形挺拔,全身健硕,没有中年男人的大腹便便,面色潮红,不怒自威! 大家跪下山呼万岁!皇上大声说“平身吧!”随手携起皇后!一同坐下,然后大家才敢落座!刚要吃饭,忽然大声道“今天,是家宴,这些客人们都知书达理,朕就跟你们说一件国事吧!希望你们回到家里,也告诉你们老子娘哥哥兄弟,今之安逸,是那些不图安逸舍小家顾大家的勇士正回来的!你们也当知道!安国侯之子贺俊大败瓦剌20万铁骑,实在震我国人之心也!尔等虽为女子,也当知善恶,今后为人妇为人母要教育夫君儿女,要学贺俊为国为民,方为男儿本色!”话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暗暗佩服,再细看这位在位十几年,征战沙场安民强国的皇上,不由肃然起敬!忽然想起辰妃的话!心下不由叹息! 少顷,皇后和皇上耳语了几句!皇上很是吃惊道“真的?在哪里?” 有人就叫“谁是安国侯之女?”我一惊,站起来道“民女安国侯之女贺锦儿!”一个嬷嬷道“上前见驾”我急忙道皇上桌子前跪倒见礼,山呼万岁! “平身吧!”皇上声音很柔和的道!“安国侯之女当不负其名!你今年几岁啊?可能许配人家:”我刚要回答,皇后咳嗽一声,轻轻拉了下皇上的袖子!皇上便改口道“哦哦哦哈哈哈哈”我一时不知该回答还是不该回答! 好在皇上开口了“你在家都读过什么书啊?可曾有师傅?”我回道“民女自小跟着兄长认识几个字,父亲书房的书偶尔看看,也不懂啥意思,父亲总说女子认几个字就行了,懂得持家过日子就够用了,所以也没给我找师傅!”皇上笑道,“那你父亲书房都有什么书啊?”我道“什么书民女也不记得了,我在那主要喜欢他的那一屋子笔,然后就喜欢学写别人的字,”皇上道“哦?喜欢临摹?那道很雅致啊!皇后!”皇上忽然来了兴趣,回头对身旁的皇后道“我记得咱们去年到书院有个学生写的大字特别好,虽然不是大家,也有几分力量!”皇后点头道“可不是!我记得皇上还给他留了绰号叫京城第一字!” 这句话不只我吃惊连辰妃在后面也不禁惊到!所说书院的事我也许不知道,但是这个京城第一字可是只有子佩才有的名气,现在才知道出处! 大字 “去我屋里把那几个字拿来!让这小丫头临摹一下!写的好有重赏哦!!!哈哈” 皇后也笑起来!不一时!有人便拿了一个纸卷来!又抬上一面桌子!皇上过来把纸卷打开!向我招手道“贺锦儿,过来一看”我也就想看的!于是上前来看那纸上,只见四个大字“山河无恙”,我不禁呆住! 那四个字洋洋洒洒,气贯长虹,犹如一名剑客,周深的剑气!我不禁脱口出了个好字!皇上吃惊的看着我“哦?贺锦儿,你说它好在哪里?”我一看着那几个字道“皇上万岁爷,民女不懂什么大家还是小家,只看不见字,看见的是“剑出东北,横贯长空,定于西南!” 皇上再三上下打量着我!我并没有在意!而是一心在那几个字上!又道“用就用最大那根笔,我家也有,我都是在地上写,”此时有人已经拿上几个笔筒,我对皇上道,“我可以也在地上写吗?”皇上命人把纸铺在地上,我看了眼那砚台,觉得太小,伸手从席上拿过一个大碗,把砚台里的墨水倒入里面,从笔筒拿出一支最大的狼毫,双手抱住笔杆,蘸了墨水,心里想着他在写这几个字的时候的力道手法,在纸上随性挥舞,一气呵成! 纸上,俨然四个大字,起处如剑,落处如松!“山河无恙”!四个大字跃然纸上!皇上再三读着这几个字,又拿过从御书房取来的字,两张字看了这个看那个,来回端详,爱不释手! “皇后,珠联璧合,在这里恰到好处吧?”皇上一半自语一半发问道。皇后也连连点头!“记得那个后生也是抱着笔写的,看起来这丫头功夫不浅!” 皇上又端详琢磨一会儿。 皇后看时候不早,便道“皇上也累了,”抬头对着下边道“大家慢慢吃吧,皇上要休息了!吃完回去收拾下明日车来接你们回家了!”众人跪下!皇后与众嫔妃簇拥着皇上进坤宁殿去了! 有人收拾桌子上的大字,我从头上取下簪子,在桌上蘸了点朱砂在我写的大字后边一摁!出了一枚红色梅花!收拾桌子的太监笑道“这孩子真会玩!这就当是你的印了?哈哈”我对他一笑,转身跑向我的同伴们! 说起回家,大家比见皇上还兴奋!什么也挡不住回家的心情!每个人都细心的打点着自己的行囊。皇后,妃嫔都纷纷送来了礼物,每个人都有!我也细心收拾,那手帕已经绣完,花绷子已经拆下来了!等到家熨平就成了!轻轻叠好,放入怀中! 辰时,嬷嬷们把每个人的行囊都写上名字,装上车拉走!然后一个车一个车的来接人,我依然跟上次来的三个女子一起坐车回去!一路上我们三个互留名字握手分别!翰林院编修的女儿陈娇儿,大我两岁,户部侍郎之孙林岫玉,互赠信物,姐妹相称! 我先一步下车,车依然到仪门停下!下车看到父母哥嫂都来接我!一下投入母亲怀里,嘤嘤哭泣!嬷嬷下车拜见了,过来拉着我笑道“都到家了哭泣什么!快快止了哭声,笑笑才是!”母亲急忙道“谢嬷嬷多日照扶!”父亲也笑道“嬷嬷辛苦了,进来喝杯茶吧,”嬷嬷忙道“侯爷,不麻烦了,车里还有俩哭着找妈的孩子呢,改日再来讨扰!”说着败别上车而去! 待车走远,大家一起回到母亲屋里,都坐下后我又行了大礼! 有人送上饭来,母亲亲自给我布菜!父亲道“看慢点吃,慢点吃,呵呵”两个嫂嫂也过来端茶倒水,一时二哥又笑起来,“看这丫头去了几个月好像去了几年似的!” 大家一时笑起来! 长兄 吃过饭,我就把叫到皇后与皇上的事说了一遍!父亲听着听着脸色一会晴一会阴一时笑,听到那几个大字“山河无恙”时,不禁说了声好!母亲且问“大字你又没看见说什么好不好的?”父亲道“这几个字太对应现在皇上的心情了!所以说好!锦儿,你为什么在皇上面前不说在父亲书房看到过什么书?”我想了想道“因为父亲书房的书样子太多,我不知道哪本好哪本又不好,又想起“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说不记得了!”父亲连连点头!道“你大哥明天就要班师回朝,你们都听着,无论皇上多少封赏,多大的恩德,我们更要行事低调,不敢逞强好胜!出了事我打你们一顿事小,连累了满门后悔就来不及了!听到了吗?”父亲越说越严厉,大家点头说“是”!父亲又道“皇上说那副大字谁写的了吗?”我摇头道!“没说,说是书院的学生!”父亲点头道“这个后生怕是前途无量啊!”我心里一喜! 吃过中饭,大家各自回房休息!洗澡换衣服后,躺到床上,母亲又上楼来,仔细问我宫中之事,我也详细做答!忽然母亲叹了口气,道“树大招风,难保有人觊觎,你大哥回来后谁知皇上怎么封赏呢!”我道“大哥的功劳可是自己血汗挣来的!皇上封赏也是应该啊!母亲不要太多顾虑!”母亲拍拍我的肩膀叹道“还是你好什么也不用愁!” 母亲走后,我也越来越觉得父亲的话有道理了!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报,大哥已经进城,皇上命文武百官到午门迎候! 父亲已经早朝去了!二哥在户部!所以都没在家!母亲命大嫂收拾收拾,“你女婿晚上就回来了!”大家都笑起来! 傍晚,侯府上下从大门到内门一开到底,阖家大小都站立在大门口,迎接这位沙场归来的将军! 忽然,有喝道声传来,街口出现一匹骏马,贺俊,贺云生,三十开外,高大魁梧,面色潮红,剑眉凤眼,长面短须!这就是我的大哥,多年戍边,久经沙场! 大哥下马,扔了马缰,父亲也随后下轿!大哥上前一步扑通跪倒,连着三个头!咚咚山响!大声道“不孝儿子叩见父亲,父亲可安好?”!跪伏于地,父亲强忍着泪!矮身去扶,却见儿子全身颤抖,父亲不觉老泪纵横!“我儿,起来,快起来!父母都安好!都安好!” 在场之人无不落泪!大哥慢慢起来,父亲为他擦泪!父子两位互相搀扶着来到大门前!此时母亲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大哥重又跪倒!母亲却不像父亲那样能忍住,抱着大哥坐地放声大哭! 终于,父亲上前拉住儿子。儿子扶起母亲!这时我们搁府上下一起跪倒!“迎接大哥凯旋归来!” 大哥扶起众人,一家人方才一边擦泪一边进了屋! 大哥换了衣服!出来,大嫂二嫂亲自做的佳肴,父亲从酒窖拿来最好的酒!一家人围坐一起!父亲亲自斟酒三杯,道“儿啊,父亲为我儿敬酒三杯!这第一杯:为国家而敬,敬英雄!”大哥接过,转手撒在地上,道“此酒敬与我浴血奋战长眠于地下英雄,我们一起干!”满面的庄重!父亲点点头道“好!”接着斟上第二杯“第二杯,为我贺家敬我儿,敬我儿光宗耀祖!”大哥接过一饮而尽!父亲又斟了第三杯杯!还未说话,满眼泪光!“这第三杯,为全家敬,敬我儿全身归来!”说着声音已哽咽!大哥接过!道“沙场之上,儿每思有父母在堂,一刻也不敢懈怠!”说着和泪而饮! 定国侯 大哥每日入朝,在家的时间并不多。每天看到大嫂乐呵呵的,大哥回府总会在父母身边呆到很晚! 那天,二哥从朝里回来特意来到我屋里,笑呵呵道“妹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虽说和你现在无关,但是以后就不一定和你没关系了!不过……说起这件事也应该算因你而起吧!”我瞪他一眼,道“不说什么事拉倒,扯那么多有什么用!”说着转身要走!他一把拉住我道“昨天皇上下了一道旨意,直接到书院!”我一听书院马上振作了一下,他却看着我迟疑道“你不听算了,”我忙拉你他好哥哥的叫!他笑道“告诉你吧,皇上下旨把子佩直接升到翰林院了,免去乡试,等明年直接会试!你看这个是好消息吧?和你没关系吧?”我听着心里欢喜但是却又不解的问“那你怎么说因我而起?”二哥歪头看着我不说话,我看他表情气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吧!”一边撒娇的摇动他的胳膊!他终于噗嗤笑道“你在皇上面前临摹大字你忘了?皇上可没忘。所以又把他叫到御前亲自考了他,什么天文地理,诸子百家,春秋,论语,……那子佩是谁?那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小子,,回答的那是一个漂亮!结果!”他停住,斜眼看着我,我正在入神倾听,见他不说话看向他,结果看到这眼神,忽然脸一红,锤了他一下道“二哥!!快说,快点!结果呢?”!“结果龙颜大悦了呗!直接让他去了翰林院!”我连连点头!道“那就是在翰林院任职了?那是什么职位?为什么还要参加会试?”二哥剐了我的鼻子一下道“翰林院是帮助皇上起草旨意,案娟的地方!他在那能接触好多书籍,有助于长学文!在那里的除了状元就是榜眼,他不参加会试不能服众的!哈哈!”又道“他还年轻,皇上让他参加了会试更加激励他?有可能皇上还要重用他呢” 我低头沉思,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三天后的早上来了圣旨,宣纸的是司礼监总督:封贺俊为定国侯,另起侯府!夫人封一品诰命,着手工部建造侯府,于九月初三举行加封礼。 这个隆恩太出乎意料了,大家都惊的目瞪口呆,连谢恩都忘了!还是司礼监的几个随行长印,拉了拉父亲和大哥!才回过神来,谢主隆恩!待那些司礼监的人走了,全家人齐声恭贺大哥大嫂!! 晚上一家人坐到一起,父亲沉声严肃对大哥道“皇上如此器重你,你如今也是侯爷了,当不负皇家厚望,但是一定要记住:谨言慎行,约束下属,管教妻儿,不做任何越轨行为!你可紧记了”大哥急忙跪下道“儿子紧记父亲教诲!虽另立府邸,但是儿子永远是贺家人!” 父亲把他扶起!又道“你们都听着,以后在外不许仗势欺人,欺凌弱小,对人要谦恭谨慎,不以侯府自居,却以侯府自洁,听到了吧!若有人说谁到处逞强好胜,无论是谁家法伺候!” 然后又转头对母亲道“夫人,下人们你要管的严点!”又对大嫂道“今后,你也是一府之主母了,不比在咱们家,有事你婆婆在前边,以后大事小事都要想到做到,有什么事来请教你婆婆,一定要对下人宽严并用,听到了吗?”大嫂赶紧答应着! 停了一会儿又对母亲说“锦儿的亲事你也抓紧吧!”母亲应着。 第二天,二哥带来了一封信,子佩在一向大纸上写了无数的“锦”字,各种字形,大篆小篆隶书行书草书,连起来变成一个佩字!我一下面红心跳。这也太知我心了! 一晚上不能入睡!想着我也写个什么贴呢?一时不得主意,随手去把那个帕子拿来,叠好,放在一个信封里?好吧!这个意思也挺好!锦,佩,都有了!不觉开心入睡! 大雨 七月底,正直三伏,暑热难当!大哥每天除了去朝里就是在新府,准备乔迁。大嫂几乎就是住在那边,因这几日太热,我也很少下楼。 午后,父亲还没下朝,母亲不放心的在仪门口来回踱步,一会儿小丫头跑回来说还没影,母亲急道,“到你二爷屋里告诉二爷去看看老爷怎么还不出来!” 小丫头忙忙的跑去,一会儿回来说“二爷也没回来呢!”母亲只得回屋等! 我端上茶给母亲喝,劝道“没事,母亲放心二哥也没回来,兴许朝里有事耽耽搁了呗!”母亲道“快七十的人了,经不起热!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我拉着母亲的手道“放心吧母亲” 几个丫鬟轮流打着扇子,母亲还是大汗淋漓!“不行我再问问去!”说着就冲出了门口!来到仪门,看看还没小司们进来!就直接跑到了前厅!我刚要跟着,忽然感觉有一阵凉风!一回头看了看天上,只见北边黑压压一片乌云,已经遮住了半边天!我心下也说个“不好”!随后也跑到了前厅! 这时一波小司跑回来!道“已经出来了,我们先来回太太!”我急忙说“老爷到哪了?马上要下雨,你们快点带了雨具去接着!”小司们答应着去了! 谁知他们还没出门,乌云已经到了头顶!太阳一下被遮住,天瞬间黑了下来!一阵大风,树枝乱晃,一些没来的急关上的门窗叮当乱响!母亲更着急!一会儿,二哥到门口了,听小司们说老爷没回来,拿了雨衣就上马去了!谁知,风来雨就到了!南半边天还兰着,倾盆大雨夹着肆意狂风就一顿的砸下来! 母亲道“你父亲可也知道不知道躲会!”我安慰几句!轿子有防雨布的!此时天已经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小丫头点上蜡烛来!二嫂也跑了过来!此时忽然闷雷滚滚,下起了鸡蛋大小的冰雹!一时我们更是害怕!外边竟然听不到雨声和风声!只看到房檐上的瓦片被砸飞,胳膊粗的树枝镜值被砸下来!我吓得扎进母亲怀里,二嫂也吓得哭起来! 一会儿雹子停了,雨却没停,倾盆大雨依然不依不饶,天慢慢亮了起来。雨也小了。少顷,雨过天晴! 此时,有人叫起来“老爷回来了二爷回来了!”我和母亲二嫂都跑了出去!只见二哥扶着父亲蹒跚而来!全身湿透,母亲忙问怎么样了?可是挨上雹子了?就不知道躲一会? 大家进到厅上,有人送上热水来,母亲急忙让人去拿来干衣服,到里间换上衣服!二哥道“天来的太急,本打算有雨衣就可以了,谁知道轿子顶被风掀翻了,又下了雹子!正赶上四周没有个躲得地方!我和父亲都挨砸了!”母亲道“你也快去换了衣服,砸的地方敷点药!快去吧。”又对二嫂道“你快跟了去,弄点姜茶喝了捂上被睡一觉!”二嫂急忙随二哥去了! 这里父亲用了饭,随母亲安歇去了! 二姨娘三姨娘,一起查看各处门窗损坏的,管家和管家娘子前后院的损失恢复!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来到母亲这来!见有太医在!心里吃惊,顾不得回避就冲入屋里!见父亲面色潮红的躺在床上,母亲和两个姨娘都在,太医诊脉已毕,二哥送出去!我上前问“母亲父亲怎么样了?”母亲道“想是昨天受凉着了风寒?一早你二哥请了太医。”父亲紧闭双眼,盖着被子还浑身颤抖。二姨娘把一块毛巾湿了水,放到父亲额头上!母亲抬眼看她正在垂泪!瞪了她一眼!她急忙擦了泪。 一会儿二哥回来,道“太医说是伤寒,开了方子,我命人去取药了!”母亲点头,道“先吃几副看看吧!”正说着,大哥跑来了!母亲安慰道“是伤寒,已经去拿药了!”大哥到床边跪倒,“父亲,你有病了儿子刚知道,真是不孝!”父亲竟然睁开眼,看着儿子道“没事,昨天着了凉,吃几付药就好了!你该上朝上朝,书儿该去衙门去衙门!” 探病 大哥不肯去上朝,二哥怎么肯去衙门!一家人乱哄哄一阵,还是告了假! 药抓来后二姨娘亲自去熬,两个哥哥也让母亲到我屋里休息!好说歹说才肯去!去不一会又跑回来。 服了药,白天好点,谁知晚上又烧起来!而且开始说胡话,又连夜去太医院请了太医来!这次请的是太医院请来了郝院判,诊脉时脸色一会比一会难看,诊罢,一言不发随大哥去了前边!一会儿,大哥回来,道“太医说伤寒归了内,开了几副猛药!说得几天好,不可掉以轻心。!”母亲道“看他诊脉的面色就知道不好!归内可见就不好好了不是?”说着落着泪来!大哥二哥忙又解劝! 这样吃了几天药,才慢慢退了烧!亲朋好友,探病的人络绎不绝! 自那场雨后,一下子没了暑气,彻底进入秋天,早晚都很凉! 一早起来,梳洗完就来到前边!父亲在床上坐着,二姨娘正在喂饭!我过去问了安,对二姨娘说道“二姨娘我来喂吧,你歇会!”二姨娘笑着把碗递给我!一碗红豆大枣粥!轻轻吹了送到父亲口边“父亲,好吃不?”父亲张开嘴吃了,道“不好吃,苦的!”我们都笑了! 吃过饭,看他无力的又躺下,二姨娘给盖上被子!忽然大哥进来,道“母亲,我姥姥家几个表弟来看父亲了,”母亲忙道“快请进来吧!”又转头对我们道“你们先去里头回避吧!” 我和大嫂二嫂另两个姨娘都到里屋回避!少时,几个表哥进来!行了礼!父亲母亲笑着让他们站起来,父亲要坐起来,大家忙道“姑父快别起来!养病要紧!”大表哥道“姑父可曾吃了饭?”母亲道“吃了碗粥,好多了!回去告诉你父亲不用惦记!”又看向子佩道“子佩,在翰林院可还好?”子佩道“很好的姑母!”父亲道“要努力,替你父亲争气!”子佩行礼道“是,姑父?”又说了几句话,父亲有点疲倦,大家便告辞了! 子佩在出门时悄悄看了一眼里屋! 看他们走远了,我们才从里间出来!母亲让二姨娘服侍父亲睡下。我们就一起到屋外廊上!母亲道“今天药该吃完了吧?明天让书儿再去请了郝院判来才是!”二嫂道“明天还有一天的药呢!二爷说明天一早去请!”母亲点头刚要说话。 忽然二哥跑进来,道“母亲,快准备接驾吧,皇上已经进大门了!”母亲唬道“这还了的,我还没换衣服!”正说着皇上竟然都进了垂花门?我们连忙过来行礼! 皇上笑道“都起来吧!”一边亲自搀扶母亲!“今日没什么事,便过来看看贺老侯爷!夫人莫要着急!”母亲忙道“没能去门口接驾,皇上恕罪!”这时大哥过来前边亲自打起门帘!皇上搀扶着母亲一起进了屋! 父亲正在准备下床!皇上抢上一步按住道“贺侯莫要下来,朕惦记你的病,今日来看看你?说是下朝回家路上淋了雨,可好些了?哪个太医给看的?”父亲道“谢谢皇上惦记,皇上政务繁忙。还惦记着老臣,臣惶恐。连日暑热,难免降雨,是臣太大意了!老了腿脚慢,心也慢了!”二哥拿上一把椅子,皇上坐下道“好好养病,什么事有朕在,你就放心吧!现在你只要把病养好了,知道了吧?”说着又和大哥说了几句!又忽然回过头,伸手按住父亲的手,道“贺侯,朕今天来还有件事,贺侯可愿意听?”抬头定定的看着父亲?父亲哪里敢说不听?皇上狡黠的笑道“朕要做媒人可好?”说着拍着父亲的手!父亲低头,迟疑了一下道“一切由皇上做主” 亲事 话说皇上说要做媒人,父亲道“一切由皇上做主!”此时满屋子人都屏住呼吸,屋里忽然鸦雀无声! 做媒?除了最小的女儿还待字闺中,贺俊贺书都有正妻,除了给我做媒还有谁?而我的亲事,大家都知道,母亲属意的就是郑子佩,可是毕竟还没有定,如今皇上做媒,不管是谁是断断不能说个不字的!屋里都是知情人,所以大家都屏住呼吸! 忽然,皇上哈哈大笑起来,“朕是来做媒的,怎么看起来你们都不愿意似的?以为朕要把你们家闺女卖了不成?”转过头又对着父亲道“朕是实在赏识这个学生,这孩子出身名门,才思敏捷,文采出众,有抱负心,朕已经把他放到翰林院去了。明年会试后我再点他和状元郎,可配的上你这侯府千金?” 放到翰林院?出身名门?才思敏捷?父亲迅速转动脑筋,这几天京城贵重谁不知道有个风样少年,只因为一幅字被皇上叫到了面前,随后从书院一下到了翰林院,翰林院是什么地方?那是只有会试通过的进士才能进去的地方,就是给这个孩子找了不下二十位老师! 父亲道“不知是哪家的后生,能蒙皇上如此青睐?小女顽皮,是我老来得女,惯坏了她。哪里配的上千金这个名头!” 皇上笑笑,继续道“他祖上是南京过来的老臣!官任太傅,也是一品大员人家了,”这个从南京来的老臣,又官居太傅?这可不是岳父家又是谁?可是郑家除了郑子佩还未婚,哪里有别人?这下可就确认了一定是郑子佩了! 皇上看他表情,“呃?呃?!呃呃呃呃哈哈哈哈,可是知道谁家了?”父亲笑道“皇上,我岳父郑元,任太子太傅,也是南京来的老臣!皇上说的可是郑家?”皇上一愣,转而大笑道“哈哈哈哈!这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你们原来是一家人啊?郑元是你岳父?朕所说是郑元之弟,原户部尚书郑旦之孙,都察院副御史郑澈之子郑子佩,现在也在翰林院了。说起这个孩子,竟然没说过他姑是贺侯夫人!这孩子啊!唉!”父亲也笑道“那孩子是不想靠着祖宗的树阴乘凉吧?呵呵!是个好孩子!”皇上斜眼看着父亲“呃?呃!!嗯嗯!是这个意思!哈哈!郑太傅之侄孙,可还配的上咱们贺锦儿?” 父亲点头笑道“全凭皇上做主!”皇上拍着父亲的手边拍边道“本来是你们家里的小事,现在怎么让朕一个外人来管闲事来啦?……不管怎么说这媒人酒可是朕的了!嗯?哈哈!”皇上大笑的窥视一下父亲道。“贺侯可应允还是不应啊?朕还赶着去郑家讨喜酒呢!”父亲点头道“全凭皇上做主,皇上日理万机,还为臣等这样操心,臣惶恐!”皇上大笑,站起身来声音洪亮道“此事就定了。朕会命礼部择个好日子给他们定了亲!侯爷快快养好了身子,等大家给你道喜吧!” 说着转身往外走,有太监尖声道“皇上起驾!” 我一直在外面听着,一时心花怒放?大嫂拉了拉我的衣服低声道“这下可已准备嫁妆了?”二嫂也抱着我的肩膀摇了摇!我一下面红过耳! 此时,听到皇上要走,忙跪到一边!皇上来到院中,看到大家都跪着,连说平身!路过我身边,忽然停住,蹲下身道“朕给你提的这门亲事你可愿意?”我羞的把头埋入胸前?皇上站起身哈哈笑着回宫了! 良久,我才听到大家的声音!有人拉起我进屋,父亲对母亲道“夫人,我本不想亲上加亲,虽说有利但亦有弊端。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扯得远一点才好。锦儿不晓事故,又顽皮,到了人家怕她受委屈啊!原想着让锦儿找个小门小户,相夫教子安安生生的一辈子!如今皇上都来做媒了,可见缘分之说,恒古不变。罢了。锦儿要收心了,再不可太顽皮,子佩是好孩子,家里人丁少,你将来可是要长家过日子的,好好跟你嫂子们学着点家务,怎样尊老爱幼,孝顺公婆才是正经。没的丢了咱们贺家的人!” 春礼 自父亲得病后,京城各大街道都修了一个不影响交通的路边亭子!亭子依靠谁家的外墙修建。或圆或方,方便大家躲雨乘凉,这也成了京城一景! 九月,我和子佩正式定亲!定亲宴皇上真的来了!文武百官也都来祝贺! 转眼到了年下,子佩必须亲自来拜年,与往年不同,往年是妻侄,今年是未过门新姑爷,迎接他竟然是对待上宾,乐师奏乐,我们后边楼上都能听到! 如此,进了二月,礼部上奏,于农历三月初十婚礼!虽然自去年就一直在筹备,还是忙乱了一阵! 皇后送来了几箱珠宝玉器和绸缎,又有派来的两个尚宫帮助置办嫁衣! 郑府派来了两个嬷嬷,专教郑府礼仪,大婚当天的所有流程。每日里都有功课,一时忙碌了起来, 三月,北方除了早晚一天都很暖和,婚期一天天临近,父母每天为大婚那天的事商量安排,大哥也每天从他的府上过来。一家人每天晚上都坐到一起,说说这个说说那个。这也是我在贺家最后几个晚上了,所以格外珍惜和大家的相处。 是晚,我站到父亲身后,边听大家说话边为父亲揉捏肩膀,父亲拍拍我的手!忽然对大家说!“我已经递了辞呈的折子。皇上虽然不愿意,还是准了,过几天我就是在家的闲人了呵呵!”大哥道“父亲为何就递了辞呈?是觉得病还没好吗?”父亲若有所思,迟疑一下道“不是身体的原因。皇上登基,大局已定,你父亲虽不算什么劳苦功高,也是跟着皇上一起经历了夺嫡之险的,如今你也是个侯爷了,虽然也是立了汗马功劳得来的,但是一家有两个侯爷,这也太招摇了!所以思来想去,趁着还能急流勇退,退下来也是好事,你在军中要谨小慎微,不要得罪那些东西厂的,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们一句话就能搬得动你千军万马,朝廷,自古飞鸟尽良弓藏,你懂了吧?”大哥点头应着。 三月初十如期而至。一大早母亲亲自梳头,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梳一下哭一会,哭一会梳一会!大嫂把母亲劝到一边。二嫂过来给我插上凤钗,看着镜子里粉面桃花的我,从后面把我抱住,“好妹妹,常回来,嫂子也舍不得你,”说着落下泪来,我也掉泪,大嫂和母亲也哭!忽然大嫂打了二嫂一下,“看你,我刚劝住,你又来惹,大家都不要哭了,一会郑家来人了,都哭的烂桃似的怎么好?”说的大家破涕为笑! 少时,天亮,听到外边鼓乐喧天,鞭炮齐鸣,有小丫头来报,接亲的来了。母亲和大嫂下楼来到前边! 大哥已经接了子佩进来,到大厅,子佩跪拜了父母!有两个小司上来,拿上两只大雁,大雁身上扎着红布!父亲身边的两个小司接过来! 此时,两个嫂子陪我下楼,来到正厅!在正堂拜别父母,一回拜一回落泪,父亲哽咽着道“今日我儿嫁为人妇,要恪守妇道,对上孝敬公婆,长辈。对下亲善大姑小姑,一切以夫家为重!要知道夫如天,有天万物皆生,弱有差池,我可不依你!”又转身对子配道“此生为此一女,爱若珍宝,倘若她有个对与不对你来告诉我,我给你教训他,切不可动用蛮力,打骂媳妇我们这可没这个规律!你们要相亲相爱,相敬如宾。互相扶持。知道了?”说着泪水落下来! 子佩跪下道“岳父大人,我一定视他如命,若有不对,亲来领罚”父亲点头!母亲已经哭的不能自己,两个丫鬟拿过盖头为我盖上,扶着我退步出门,门口的大红轿子,有人掀了帘子,我回头向着院里,再次拜别,自此蹬轿而去! 礼成, 前面鼓乐开道,子佩十字披红,高头大马,后边两个哥哥一左一右,也是鲜衣怒马。轻轻撩起轿帘,透过红纱盖头,看到子佩那衣冠楚楚,风流倜傥的样貌,心下更是爱之! 一时到了郑家,下轿,迈火盆,进到大厅。拜天地后,进入洞房!子佩用称杆子挑了盖头!一时四目相对,情动四海,不觉羞涩低头! 两个丫头拿上金盆,净手,子佩扶我一起坐到桌子前!此时有大表嫂亲自弄了稷和黍用一种酱和在一起,往我俩嘴上一抹,道“夫妻恩爱,永不分离!”我羞的低下头,小丫鬟送过帕子,我轻轻擦了嘴。 又拿上一对葫芦瓢,一分为二,葫芦雕刻精巧,有红丝线相连!大表嫂亲自倒上酒,说喝交杯酒了!然后抿嘴笑! 于是两个人单臂交错饮了三杯!大表嫂趁势推了子佩一把!子佩不防,正好扑到我面前!四目相对,羞的面红过耳!子佩轻轻抱住我。 大表嫂笑着走了!丫鬟道“爷可已为奶奶解下红绳了!”子佩便为我将头上一条红绳解下来,两个侍女从我们两个头上各剪下一缕头发!那两个侍女道“奶奶可以亲自把发丝编成同心结,若嫌麻烦我们给你编也可以!”我笑着道“给我吧,我自己来。”说着要过头发,又拿起刚才的红绳,巧妙混合,编成一个有红绳的同心结!子佩从头到尾认真看着,不曾说一句! 丫鬟拿过一个红色荷包,将同心结放入荷包内!又紧紧系上!丫鬟把我陪嫁来的一个红色盒子拿过来,盒子有一个小小的锁,我取下项圈上的一个圆圆的吊坠。吊坠很小不细看看不出来,也不知怎么按了一下,就出来一个尖,把它对准小锁子,宁一下就打开了!把那个荷包放到里边!又重新锁上!收了吊坠!子佩全程不眨眼的看着!最后笑道“这也太精巧了吧?”我道“是皇后送的!” 此时进来一个嬷嬷,让我们到大厅!只见公婆。二姥姥,姥姥,舅舅舅母,和几个哥嫂都在!有人拿过茶来,我一一敬茶!每个人都有礼物!我也一一收了! 然后我被送回洞房!子佩去前边招呼宾客去了。我在屋里坐了!丫鬟送上茶来!我问到”“这些礼可也做完了?”几个丫鬟都笑道“做完了!!!!”松了一口气,才仔细打量一下这个房间。 这是一个三开间正房,东间靠窗有塌,北边是床,东边靠墙一个黑漆描金对开门四扇大立柜,贴着喜字,这是母亲亲自挑选的嫁妆。 一直随我左右的两个丫鬟纹儿,玉儿,已经和这里的几个丫鬟熟识了,看她们的样子我也很开心。道“你们几个在这屋里几年了?都叫什么名字呀?”一个看样子也有二十岁的丫鬟道“我叫在梅,是从小跟着少爷的,”我上下打量她一下,她中等身材,溜肩膀细腰身,鸭蛋脸,一双吊稍眼,两片紫薄唇,我笑着点头。另一个黑眉虎眼细高个子的道“我叫在兰。侍奉爷刚一年,”我道“原来在哪个府?”在兰道“原来在太太屋里伺候。”我点点头。另外两个都和在兰差不多高,生的文静少言寡语,一个在姌竹,姌菊,都已经来了三四年了。 这正说着,大舅母和婆婆几个嫂子一起进来了,我急忙迎接“婆婆和大舅母快坐,”在梅端上茶来,我的两个小丫头过来见礼“见过舅太太,”她们两个都点头! 大舅母道“现在可真的是一家人了,不必拘束了,你婆婆要是对你不好来找我,我给你打她,说着拍了婆婆一下!”婆婆笑道“看看,这就敲打我呢,锦儿”说着拉我的手“今后在西府里咱娘们一条心,气死你大舅母。她要是欺负你了只管告诉我,我给你做主!”大家笑起来!有两个嬷嬷端了饭上来道“奶奶这一天了,累了吧,这是一碗饺子快吃吧”我这时才感觉饿了。伸手端了过来!刚咬了一口,便皱眉,看那饺子皮还没煮熟,馅更别说。大舅母问道“生不生啊?”我皱着眉头道“生!”一时间屋里鸦雀无声,空气有些诡异,面面相觑,忽然婆婆大舅母几个嫂子并嬷嬷都一起笑起来!。大舅母道“生就好了,”我莫名其妙,急忙把碗递给在梅,用帕子擦擦嘴,也没什么啊,她们笑什么呢? 桃源 正不知她们笑什么呢!东府大嫂又拿过一碗饺子道“吃这个吧,嬷嬷们逗你呢!”嬷嬷狡黠道“大奶奶惯会糟改我们,等生了小爷我们可要大奶奶的赏啊!”此时我忽然明白,不由面红耳赤,大家又笑起来! 夜深,子佩才回来,丫鬟们过来为他褪去喜服后都悄悄退下了!他走到我身边,“怎么还没休息?”这才仔细看我,我钗正环垂,青丝盘鬟,不觉痴痴然呆住!轻手为我褪去钗环,宽衣解带,至此,终成就鱼水和谐。 大哥于四月初离京。大嫂同侄子住新府,父亲在家后,每日读书喂鱼,含饴弄孙,落得个清闲侯爷。没有大事轻易不外出。我也常回去,有时住下,第二日子佩便派车来接。 进入三伏,酷热难当,子佩因备战会试,自六月便入住翰林院,婆婆怕我自己在家无趣,让我回娘家住几天,我高高兴兴的回了娘家! 炎炎夏日,每日随母亲做一些家务!和嫂嫂侄女们聊天说话,倒也清闲。一夜,犯了失眠,在床上辗转到天快亮了,方觉有困意,才交睫,忽见一丫鬟跑来,道“二爷说有兵匪,让我们赶紧下楼到后院躲一躲!我唬了一跳,也没顾得收拾,便跟随她下了楼,到下面母亲已经着急的在等,见我下来一把拉住我的手便走!觉得进了后花园,拐了几个弯,到了后边角门,大家都从角门出去,”到外面有一片树林,也没顾上看那是什么树,只是跟随大家一直走,走了很远,前面忽是高嵩山峰挡住去路,正着急时,忽听那边大哥大声喊,跟我这边来,我们便跟着往左走,走了一会儿忽然见一个小的只能过去一个人的却口!子佩竟然就在那里,我向着他跑去,一下扑入他怀里,他忙道,快跟随大家一起走,二哥拉我道“妹子这边走,”我又觉得跟随大家一起进入缺口,顺着石壁走了一会儿,转了一个弯,忽然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不是桃花源?我大叫,陶渊明没有骗大家,真的有桃花源!真的有桃花源,忽然听见耳边有人叫我“姑娘姑娘,快醒醒,敢是睡压了吧?”我悠忽醒来,原来是一场梦,只见天刚蒙蒙亮,心下仍然心惊肉跳? 想到梦里子佩,才感觉那么想他。一时就流下泪来。纹儿劝道“姑娘宽心,姑爷再有一个月就会试了,别不开心了!”我啐道“呸,你怎么知道我想他了!”说着破涕为笑! 上午就有点神思倦怠,父亲看我没精神,便问“这丫头,怎么啦?”我沉思一下道“父亲,我做了一个很诡异梦,梦到来了兵匪,”父亲好奇道“你可是看到了什么书?又没经历过,可是听大人们瞎说过就信了真?”我道“这个场景从没见过,也没听谁说起,”但是父亲一笑罢了。 我却总是心里别扭。午睡后,我带着两个丫头和一个嬷嬷来到后花园,看了两个角门都不是梦里所见,刚要回来,西角门忽然开了,一个婆子从外边进来,看到我们笑道“姑娘在这里干什么呢?”我说“大娘开开角门我看看后边是哪里?”它笑着打开角门,我进去一看,是一个南北的巷子,往南样子是通的一个车门,往北。我就呆住了,正是梦中的角门!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纹儿,你快去到前边看看二哥在不在家!”纹儿赶紧跑去,一会回来,二哥真的就来了,还带着二嫂,我拉着二哥到那个角门前,那个门是锁着的,二哥也不问我为什么,让二嫂拿来了钥匙,打开门,出来,大家倒没觉得什么,只是我一下呆住了,一片树林,不过那树林因是夏天更阴森?我妈呀一声,“可不得了啦!”。转身就往母亲屋里跑来。父亲正和母亲说闲话,我进去便哭起来,父母莫名其妙,问随后赶来的二哥二嫂,二哥也茫茫然,便说了后边角门,,却不知妹子看到了什么。 父亲想起早上我说的梦,也不问二哥了,拉了我的手坐下,仔细问起那个梦来! 西山 我又一五一十的把梦到的说了,二哥脸色也有点不好,父亲只是沉吟,道“你开始说我还没在意,现在仔细听来,可见这个梦有点奇怪,”二哥连连点头!父亲道“你说的那个山崖进去是村庄的地方,确实有,说来话长。那年父亲还在军中效命。从大漠班师回朝,一队人马路过山谷,眼看着出了山谷就是京城了。忽然下来一波洪水,都无所防备,结果损失惨重,我和几个人在高一点的坡上侥幸逃脱,但是无粮无马,离京城还很远,水把路又冲没了,没办法,辗转好几天出不去,忽然遇到几个樵夫,那樵夫从悬崖缝里拿来了食物。才得以得救。后来回到京城,我总是想着回去报答,过了几年,我带着家丁去找恩人,真的找到了那个悬崖缝,顺着悬崖缝进去了,看到一个村子,百十来亩稻田,和一山坡的好坡地!自那以后每年我都亲自带着好棉好绸缎去答谢恩人。也只有你大哥跟着我去过几次,别人都不知道,如今你忽然梦到,真真是奇怪,” 那我为什么能到呢?除了看过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再也无人告诉过我这件事?我看向父亲,父亲也点头看我,道“看来,丫头这是有神灵保佑,是在为我们预警,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说着回头看看母亲,母亲也点头,此时屋里的下人已经出去了,母亲站起来,到门口看看,告诉大家都出去转转吧! 回到屋里,父亲道“你们回去,把值钱的细软都拿到这里,这里有一个暗格,但是放不下太多东西,后边的粮库也有暗格,老二你这几天到市面上买点好粮,用油布裹了放到粮库暗格。只能你自己去放。”我忙道“父亲,我回郑府吧,让婆婆他们也准备一下吧?”父亲道“你回去说谁会相信?我们也只是猜测,你可以回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这只是防备万一的,知道吧?”我点头,父亲又道“后天我去趟山里,安排一下,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了事,有一天我不在了他们也得认你们!”我道“带着我吧我也想去”父亲想了想道“好吧,务必守口如瓶”我点头应了! 清晨,城门打开,我们一行人出了城。父亲和我一辆马车,大哥骑着马,另外有三辆马车拉了许多布匹棉花和兽皮,一行人走了差不多多半天才到了一坐山脚下,父亲和我下车,留着下人看车,我们就来到那块涯壁前! 那刀砍斧凿样光滑的涯壁直插天空,这这!!!这真的是我梦到的那个地方,我道“父亲!我带路!”父亲明白我的意思,示意我在前边,一直向左,再向左,果然有一个石缝,能进出,我试探着走入,转了几个弯,眼前一片开阔,稻田,溪水,民房!一一印证我的梦。不免心跳加速。“父亲,父亲,就是这里”父亲点头,满脸的坚定。 进了村子,父亲和一个老者打着招呼,他们行礼方式很特别,说话也是南方人口音,连连叫我小姐,几个人跟着二哥去取东西,我们一行人跟随老者进入一家庭院。 茅屋草舍,妇女烧水倒茶,屋里没有火炕,都是木板床,一会儿女人们端上米饭,蔬菜,米酒。 饭后,父亲对老者道,“恩公,外边可能要起灾荒,到时候我们一大家子就来这里跟你们住可好?”那老者笑道“来吧,这里来个千八百人饭也够吃,只是怕你们寂寞的紧呢”父亲笑道“恩公搭救之恩未报,又来叨扰,惭愧啊。”老者笑着说“你我相识自是缘分,只管来就是了!” 那晚,一行人住在村里,给我让出一个小屋来,一夜无话。到天明,热乎乎的粥已经做好,我们简单吃了,一行人告辞出来,天已大亮!只见远处山坡上梯田层层,绿意盎然。老牛悠闲,牧笛声声。近处一片稻浪翻滚,鸟鸣枝头翠,鸭戏池水兰,俨然一片画中风景。 “父亲,原来真的有桃花源呀?”我感慨道。父亲一本正经道“到家你也回去收拾一下,听着点动静,等子佩会试一过,回家后再跟他仔细商量。”我点头应是。 暖阁 回到家,收拾下就回了郑府。我的院子在进入仪门后西边的一个独立院子。我每天都仔细观察那几间房。三间倒坐,三间正房,东西厢房,还有正房两边小小的耳房,后院有三间后罩房,后罩房靠东边一间我做了书房,常常在那里看书写字。子佩的书房在正屋西边一间,有暖阁,冬日不冷。 那天早上去婆婆屋里问安后,说起闲话,我便故意提起道“母亲,眼看就秋天了,我的书房冬日会不会冷啊?我也想要一个暖阁,冬日在暖和的暖阁里看书多好。”并撒娇的看着她。婆婆笑道“那有何难?我今天就吩咐下去,你要什么样的?只管说。”说着对着门外道“你们去把郑和家的叫来,说我有事。”外面有人答应一声去了。不一会,一个又高又瘦,四十来岁的嬷嬷进来。“见过太太和奶奶。不知道有什么吩咐。”婆婆慢慢问了些琐事,又道“婶子,西边后罩房安上暖阁吧。孩子们写个字说个话,在暖阁里暖和。你赶紧办这件事。”郑和家的道“是,我一会出去就让郑和找工匠去。”我忙道“婆婆,我大嫂那里正在装暖阁,她说装完了就让把事们过来给我安。母亲看可好:”婆婆点头道“那也好,后罩房单有角门通夹道,到时候告诉我一声,让家里女眷回避一下。”我点头应着是。 回到屋里,便写信给父亲,让他安排个匠人!我把这几天构思好的图纸一并放在信里,让纹儿亲自送过去。纹儿回来便带回一个匠人来,那个人大概三十出头,举止稳健,言语清新,我略一说他就能懂。 父亲随后回信,说明日就派人过来。晚上我告诉婆婆,让嫂子们和丫头们回避着点,大概得四五天完工。婆婆和公公都说好。 第二日,来了七八个匠工,且带着料,郑和亲自开了角门,一众匠人都从角门进入后罩房。我看了他们出示的图纸。又简单说了说。他们就开始干了。我命丫头们都回前边,并且把门锁了。郑和也看了会就到前边大门口,嘱咐几句便有事走了。 晚上他们干到很晚,出去时候把灰土,木板的废料一起带出。 如此到第五天下午完成,工匠们出去后,只留把事给我交代些细节。东西两间都装上了暖阁,我进去,让丫头们都在外边,我一一仔细看过。到了西边暖阁,靠南边有一个长榻,那个把事把塌上小桌子按了一下,然后转动小桌子,西边墙上的一个壁画就打开了一个小门,到小门前,看看里面又只是个柜板,可以放着贵重东西,但是他却把木板拿下来,只见黑洞洞一个井口。有木梯顺下,那把事伸手按了一下哪里,里面就亮了。把事道“这个按钮是打通了的气孔,透气透光,有一个通道,向西通到西边巷子,向东通到东府花园,花园有口枯井已多年未用。” 我点头,行礼答谢。他笑笑也不客气,道“小姐,这个桌子怎么动也没事,如果榻被动了也没事。除了一个机关,柜子墙上用力按也能打开洞口,下去后抬起楼梯就会自动关上洞口,再出来拉下木梯就会打开。”说着把门关上依然恢复成画!告辞离开。 晚上,我带着纹儿,提着灯又过来,亲自下去看,只见下面很宽敞,四周的墙都用厚厚的木板定住,有有隔板可以放东西,有隔断,地板用的都是木料,木料用大漆刷了。向里又走有一个通道,通道分成两个洞口,都有一人高,一边写了西字,一边写了东字,我进入向西的,不远就到头,有台阶可上去,莫回身又往东,走了一会才到头,也有一个小空地,用木板定的很整齐,一架木梯是抬着的,顺着梯子向上看,果然是井口。回来时候,看到在通道中间有一个石台,一个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口井,旁边墙上有一个大钉子,挂着一只木桶,连绳子都有。不觉按按称赞。看来,进来个半月十天也困不着了。 团聚 往后几天,我都在悄悄把贵重物品转到暖阁的柜子里,那画后面的柜子里后面还有夹层,我的一些嫁妆细软,都放进去。这是只有纹儿我俩知道的地方。 又悄悄做了许多白色口袋,有的装粮食,有的装些防潮的木炭,悄悄放到暖阁下边的暗室。又让纹儿自己在暗室里做了许多被褥,垫子。忙忙碌碌的一个多月。 忽然一日,玉儿跑来,“姑娘,姑爷回来了!”看看还未到八月,怎么就回来了?我问“在哪里?”玉儿道“刚去老太太那里了。”我换了衣服,来到婆婆那里,此时子佩刚从后边二姥姥屋里出来,我俩同时进了婆婆屋里,子佩伸手拉住我的手!我也打量着他道“怎么瘦了呢?吃的不好吗?还没考怎么就回来了?”子佩伸手抚了抚我额前碎发,道“皇后病了,考试取消。”说着拉我进了屋。 婆婆在榻上坐着,子佩膝前跪倒,“母亲可安好。”婆婆拉着他的手“好好,我儿受苦了。”拉起子佩坐到身边“怎么就不考了?”子佩道“昨夜皇后病了而且很重。皇上下旨今年的会试改为明年二月。”婆婆连连点头,对着她的丫头道“去到东府问问你大太太,是不是进宫看看皇后。”转身又拉着儿子又看又摸。此时,大家都没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皇后的病。 回到屋里,丫鬟们忙着伺候子佩洗澡,换上衣服,头发用毛巾裹着,深情款款的走过来,伸手把我拉入怀中,“想我了吗?我可想你呢!”我把头埋入他怀中,用力嗅着他身体的味道,泪水就流下来,我何尝不想他呢?新婚燕尔就分离。 他轻轻推开我,为我逝去眼角的泪。再把我抱住。 晚上,我把这些天的事都一一对他说了,“我这样做你不反对吧?”他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你个小机灵,怎么做都好。”又迟疑一下道“不过有备无患,这次皇后病的不轻,皇上特别心重。”我点头称是。 久别胜新婚,一夜恩爱。第二天我们一起回了娘家。二哥把子佩叫去好久,吃过晚饭我们才回来。 晚上,他一直在西屋书房,翻看旧书,我问他看什么他也不说。一大早就去了翰林院,晚上很晚才回来。回来后面色很难看。我问他什么他也不说。夜里,子佩睡得并不好,我听到他辗转反侧,天还没亮他就起来道“我去你们家。你跟着吗?”我点头,急忙起来,我俩一起忙忙的梳洗了,没吃饭就出了门。 到我家,因为太早,母亲还没吃早饭。看我们来了,急忙让厨房端了饭上来。吃过饭,子佩就把父亲和二哥叫到前边书房去了。我觉得事情不简单,问母亲这几天有什么事情发生吗?母亲摇头。 快中午时后,他们三个才出来,看脸色不是太好。吃了中饭。父亲示意下人们都出去后,郑重的道“这次,事情严重了。子佩,你来说吧。”子佩点头道“这件事很严重,皇后的病是有人陷害的。”我和母亲都吃惊非小。子佩又道“那天,皇上皇后来翰林院查看会考的事情。从我身边过,我闻到一股甜香味,特别浓。想了好几天是什么味。谁知有个编修忽然病倒,派我去了太医院请太医。在太医院我闻到了那个味道。是来自波斯的一种药,就是咱们说的断肠草。药用是很好的解毒止疼药,但是一旦用量过大过于频繁就会对身体有害。”我忽然一阵颤栗,道“你是说有人对皇后下手了吗?要毒死她?”子佩道“现在我不能肯定是不是这样,但是我确定皇后身上的这种甜香味道绝对是断肠草,如今又病重,分析一下谁才会下手对付皇后,皇后没了谁是最大受益者?” 突变 屋里一阵沉寂后,父亲道:“子佩,你我一同去你家,贺书,你去通知你大嫂,把贵重东西都收拾好,最好她能藏好,子佩,我俩一同去你家,我们到那商量。夫人,你马上把我们收好的东西再度稳妥安置。做好长期准备。” 说完就要出去,看到我后“锦儿,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帮助你婆婆收拾一下东西。”我点头,紧跟着出去。 以后几天,无论是郑家还是贺家,都在忙着收拾东西。我也跟子佩说“我想去到京城东边买点田产,今后就算身无分文,还能有块地让我们活着。”子佩同意。 着手这件事给郑和,不几天,就在京东通州一带,高价买下了五六个庄子,都是好水田,二哥和子佩亲自去了那里,我把这事也告诉了公公婆婆。 忽然一天,宫中丧钟响起,年仅四十出头的皇后薨了。父亲和母亲公婆都进了宫。子佩对我说“咱们也准备吧。我觉得皇后的死和那药有关系。”我问“那是毒药吗?”子佩道“这是阵痛解毒提神醒脑的药,过量就是毒药,长期服用更是毒药。” 忽然,有人来传纸,让子佩进宫。我知道不好,不让去也不行,只得眼巴巴看着他跟着他们进了宫。未几,里边传出话来,子佩被留在皇上身边,专门随礼部,做誊写之类的事情。不由得为子佩捏一把汗。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过了三七。 忽一日,街上人喊马叫,整个京城个个街道都布满了御林军,没有通行证谁也不让出入,满京城一下子充斥着不安的气氛。家家不能进出,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大家惶惶不可终日。 终于有一天,子佩和婆婆回来了,都是衣衫不整,婆婆进门瘫坐在那,大声痛哭,子佩也不解劝,我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哭,又怎么劝呢? 哭了一会,平静下来后,才开口说道“只说伴君如伴虎,什么时候也没现在明白这句话。”于是,便把宫里现在情景说了。 原来,皇上无意间看到皇后的手指是黑色的。立刻把给皇后穿寿衣的人叫来,都说穿寿衣时绝对没有异常,更没有手指黑。又把所有给皇后看过病的御医都叫来,接着是皇后生前伺候的宫女尚宫都找来,一一盘问,后来都上了刑,这样下来,连累的人越来越多。进了宫吊唁的女眷都关起来了。 一时间,拉走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剩下的也是战战兢兢。有一天,辰妃的家人全都被拉走了。 此时,我才真的吓出一身冷汗来。婆婆道“你知道吧?辰妃是我娘家姐姐的姑娘啊。又曾经和子佩有婚约,我能不害怕吗?” “提心吊胆了好几天,才把我们没被拉走的都放出了宫。你公公还不让出来。哎呀可怎么好啊!” 子佩一直也不做声,见她母亲又哭起来才说道“母亲,先不要哭了。先休息一下。儿子出去打听一下情况。母亲先放宽心。”示意我把婆婆送进屋。我就扶着婆婆边劝边进了屋。 晚上,我对子佩说“你和表姐之间的书信之类的东西还有没有啊?赶快找出来烧了吧,要不然被人知道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看我一本正经的样子,刮了我的鼻子一下道“就你知道,打从他进宫那会儿,我这里就没有她任何东西了。”我却皱着眉头道“我怎么看到有一样东西呢?”他也一怔道“什么?”我斜睨了他一眼,“心啊!”他被气笑了,道“现在不是吃醋的时候。你看你。” 抄家 就这样,和外界失去了联系,阖府上下人心惶惶。外界的消息进不来,府里的消息出不去。老太太和婆婆从宫里回来都受了惊吓,东府和我们府中间有夹道相连,但是这几天有官兵给锁上了,所以也帮不上忙。公公在宫里又没回来,这样家里一应俱物都由我和子佩管理,从内到外,从吃到穿。 粮食是不怕的,就是蔬菜上有了缺口,但是后花园花圃那里有片空地,几个嬷嬷种的大白菜,为了省着点吃,每天只动两颗,剩下的就是咸菜。 但是婆婆和老太太并不嫌弃,白菜做成包子老太太特别爱吃。 忽然有一天,大门口有人砸门,看门的吓得不敢来开。子佩跑过去道“打开吧,是祸躲不过。”进来的是镇抚司的锦衣卫,为首的一个头目道“谁是郑子佩?”子佩上前失礼道“在下郑子佩。请问?……”还没来的及说下去,就被那个人喝止住,道“少啰嗦,皇上的旨意,搜查一样宫中丢了的御品,你等都从屋里出来吧。”说完,不容分说,指挥锦衣卫就去个个屋里,把女眷全都赶到院子里,进屋就开始胡乱翻动,只听得叮当乱响,真个进了土匪一般。 老太太吓得晕过去好几回,婆婆瘫软在地,只顾说“可了不得了,活不了了……”丫头婆子,整个院子哭声震天,一时间家翻宅乱,人喊马嘶。子佩着急的不知道顾全哪一个。看了老太太又看她母亲,我忽然想起那个梦来。真的就应验了吗? 子佩看我发呆,丫头们早吓得半死,着急的喊到“我的奶奶,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你看着母亲,我去看老太太。”我一下回过神来,急忙跑到婆婆身边,护着她。 过了一阵子,那些锦衣卫到处翻完出来回话没有找到什么。那头领道“把书房里所有东西都带走,”又转身道“把她们四个带到西边小院,锁起来。派人看着,别跑了。丫头婆子们锁到前边院子去。等着过几天案子察清了自然有人放你们出来的。”说着示意人们把我和婆婆和老太太子佩一起赶进了西边我们的院子,那头领看看正房好像太大,示意把我们赶到后边的后罩房,前边的几个门都锁上,西边角门也锁上,并且订死。一个下人也没让进来。我们听着他们叮当五四订上了门,乱哄哄走了的声音。忽然安静下来,四周一片静寂。老太太又要晕过去,我和子佩急忙扶住她,进了屋里。 屋里乱七八糟,我把东暖阁收拾出来,东暖阁是可以睡觉的榻,柜子里有被褥,现在被扔在地上,我都打扫好,扶老太太和婆婆躺下先休息一下,我和子佩一起,把整个三间后罩房都收拾了一下。忽然想到西暖阁,急忙跑去一看,见那张画只是被砍出一个大口子,后边的暗格一点没能暴露。我心里安稳下来。打扫出这三间后罩房后,天快黑了。 把我们锁到这里,是不是不给吃喝,自生自灭?但是老太太的样子怎么能不吃点饭呢? 子佩道“我们怎么解决吃饭问题呢?”我想想道“有米有柴是不是就解决这个问题了?”子佩奇怪道“这后院也不做饭,哪里有米?”我指了指那画,他还是不懂,拉着他来到画那里,用力按住塌上的小桌子然后一转。那张画成了一扇很厚的木门,一下就打开了,门后面是暗格,我把暗格上东西拿出来,在旁边木板上按了一下,暗格下边就打开了一个洞口。我对子佩说“表哥在这里接应我,我下去拿点米和柴。”他说“还是我下去吧,你在这接着。”我点头,于是他就顺木梯下去了。 安通 过了一会儿,子佩拿上来了一小袋米和木炭,我对他说“在放木炭和米的旁边有个箱子,里面有口锅和碗筷勺子,”他又下去,一会儿就拿出来,还笑着说“这也太细微了吧?”我说“你还得下去,”他疑惑的看着我,我说道“有米了有锅了,水呢?”他吃惊道“难道?水你也预备下了?”我笑笑说“水没办法预备,但是预备了一口井!”她更加吃惊。我递给他一个小小的木桶,是丫头们打水收拾屋子用的。“你找到通道,写着东的那一面进去,就能看到井口了,你就把水放这里提上来吧!”他摇着头接了桶又下去了。只一会就回来道“里面太黑我看不见啊。”我告诉他哪里有火石,哪里有灯台,灯台里的油是满的。他一脸佩服的又一次下去了。 我这里找出冬天用的火盆,把木炭放好。不一会儿,子佩就带着水上来。我们把洞口恢复了,淘了米,点上木炭,把锅直接放到木炭上,慢慢熬制出来一锅香香的米饭。又从博古架子上的一个敞口瓷瓶里,捏了一点枸杞放入粥中,然后盛到碗里,给婆婆和老太太端过去。 老人勉强吃了。吃罢,老太太道“也不知道东府里什么情况?”我和子佩安慰了几句。婆婆也掉了会子泪,我们劝了半天她俩才肯安歇。 回到西屋,我盛了两碗饭,“咱俩也吃罢。一会儿晚一点,一起去东府看看。”他问道“能进去吗?”我点头。“我到舅舅家仔细看过那口枯井,就在后花园,还算隐秘。一会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吃过粥,我俩一起收拾了碗筷,等到打了三更鼓,一起提着灯进了暗道。先来到西边通道的尽头,顺着台阶上去,是一扇很厚实的门,门上有一个孔,我把灯火关了,轻轻打开那个孔。原来门外是大街边的一个亭子,那是前些时候京城每个街道都有的景点,这个亭子还加了两扇格窗,很是隐秘。 此时大街上来回的走过几队人马。看来时局非常动荡。子佩也观察了一会儿,道“那是御林军,不是锦衣卫,看来皇上动用了军方。”我点头,关上那个小洞门,长了灯。回到通道。我问“为什么动用御林军呢?”子佩道“看来是怕有兵权的人造反才在四门放了御林军。而那天来的锦衣卫可是直接由皇上管的。”我们又再往东走到东边尽头。看看枯井上面黑洞洞的,便把木梯拉下来,子佩道“我先上去看看,你等着。”我点头,给他打着灯,他就顺着木梯上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声音来,子佩道“表妹,你上来吧。”我点头。顺着木梯上到顶,一双手伸过来,拉我上去。 虽然很黑,也能影影绰绰看到两个人影。“表妹,”是大嫂的声音。我一下子被两个嫂子抱住。我们三个哭起来。子佩急忙拉开“哎呀!!!现在是哭的时候吗?”我们才止住哭声,擦着泪。大嫂拉我来到后花园的一处小屋里,这是三间很小的临水而建的房子。进来后看出,这是一个书房,屋里坐着姥姥,舅母。我上前跪倒道“姥姥!舅母!受惊了!谁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舅母叹道“你父亲好容易捎来了几个字,说是辰妃娘娘因为毒药一事被牵连,现在你姨婆家已经被抄了,下了大狱。辰妃身边的宫女乱咬,说我们几家都有亲亲关系。才这样把咱们也牵连了。我忙问“我家里怎么样?可受了牵连?”舅母道“你家也受了牵连,但是你父亲和你大哥有军功,才免了大罪,现在你父亲在宫里,你母亲被禁侯府。暂时不让出来。” 子佩点头道“我们能牵连到什么程度呢?”大嫂道“这还不是看皇上的心情吗?”又对我道“你父亲说过几天御林军就撤了,可能我们都会被赶出京城。如果出了京城我们都往京西大山里走,见人就说姓贺,就会有人搭救。走时切不可贪图银钱。”我点头,子佩也点头。 我又把暗道里有米和柴的事说了,大家一起开始运了几袋粮食和木炭,又把地道口恢复了原样。回到我的后罩房时天已经亮了。 离京 第二天晚上,表嫂和舅母都过来看了老太太,宽慰了她半天,婆婆更是吃不进饭去,担心娘家。也没什么办法。舅母道“你不用这样,保重自己要紧,咱们女人家,不都是这样吗?风光时娘家恨不得捧上天,一旦连累了家里,家里恨不得撇的一干二楚。现在只能祈求平安保重自己吧。” 婆婆更哭起来。 又过了几天。外面开始安静下来。有人扔进一袋子米,嚷嚷道“你们先自求多福吧,过几天会有人放你们出来。” 然后就没有的声音。 夜里,我们从暗道偷看街上,街上已经没有了御林军,很安静,因这些天一直有兵驻扎,所以行人几乎没有。 后半夜,我和子佩悄悄打开了那扇门,从里面到亭子里。四周看看也没人。走到前边大街上,大街上更是安静。子佩说“你先回去,我一个人去趟贺府,打探一下情况。”我点头,“你保重啊。我就在门里等你回来,敲三下我来给你开门。”他点头去了。我回到里面,心神不安,一会儿就上台阶来看看。一会又看看。 天快亮的时候,门外有了声音。 进来的是子佩和二哥。到暗道里面,二哥一下子抱住我,“妹子,吓死我了。”到今天看到家里人,我也哭起来。“父亲母亲怎么样?可有受牵连?”二哥道“比这里好点,我们刚从宫里被放出来,皇后后天就出殡了。”我们到有座的地方坐下,二哥道“现在皇上因为皇后的事已经有点失了心智,百官有哭的不够大声的都被拉出去,革职是轻的,杀头是真的。辰妃因毒药一事,一家子一个人没剩都被斩了,辰妃一尺白绫上了吊,连留下的小皇子都被流放出京了。” 二哥停顿了一下,我屏住呼吸,想象着那宫里宫外的血雨腥风。贺书又道“皇后出殡,停灵在京西大佛寺,在那里做道场七七四十九天,皇上也去,到时候京城是空虚的也是乱的,父亲的意思让你们去西山,能出去几个出去几个。现在你们这里除了看大门的四个人都撤走了。”我忽然想起那些下人们,急忙问道,“二哥前边院里的下人们现在怎么样了?”二哥道“前边的人都被锦衣卫发买了。我也不知道都去了哪里。等从大佛寺回来我去打听打听。明天二哥就要跟随皇后的梓棺去大佛寺了。母亲和大嫂都得去。这是皇命。”又道“我先去看看姥姥和舅母,你们安排下,一会我过去看看咱们怎么离京。”我指引他到枯井那,子佩跟着上去了。 我回到自己屋里,没敢对婆婆说她姐姐家里的事,只说我二哥来了,准备让我们这几天离京。把皇上因皇后薨逝性情大变说了一遍。婆婆点头道“要走你们走吧,我在这里等着老爷回来。”我刚要说话,二哥子佩和大嫂都过来了。大家一起商量如何出去的事,婆婆再没说不走的话。 大家定在三更出门,剩下的时间大家分头做准备。 我把里里外外查看了,没有留下暗道的痕迹,做饭的东西没动,因为他们也扔进了米?子佩等天一黑就开始把老太太和婆婆送下暗道,子佩回来和我又把房间都弄得很乱,把一个木格子靠到西边角门旁边,做出是翻墙逃走的假象。才回来把那副画恢复好,下到下面,一起静等三更。 大概等了好一会,有人敲墙,二哥看到暗号对上,打开了那扇通街的木门。看到在亭子旁边有一大队马车,还有许多御林军。有个人说“快点上车。”二哥就指挥我们分别上了三辆马车。车开动。那是个装军需的马车,满满当当装了一车的东西,我们就在那些东西最下面,透过一层苫布,能影影绰绰看到外边。天快亮的时候,车到了城门口。城门下停着百十来辆这样拉东西的车。 这时,敌楼上有人开始走动。一会儿城门打开了。车队有顺序的鱼贯而出。过了吊桥。天光就亮了。一路又摇晃的走了一会,到一个岔路口,拉我们的车拐进了大山里。一直到中午,车才停下来。 听见有人说话。苫布被打开。二哥和子佩扶我们下车。十来辆车继续向西而去。我们正不知道怎么办时候,有几辆牛车慢悠悠过来,是西山桃花源的那个老伯。看到我们过来失礼。“老朽来晚了,请老太太和小姐夫人们上车吧!”一行人谢过了,分头上了牛车。牛玲铛铛响着进了山。 世外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两家像被放逐了一般,再没有听到皇上提到我们,而且,看门的四个人也撤走了。又过了好长时间,公公和舅舅都被放出来了,上命,压解出京。一队锦衣卫看着他们俩人除了京城。 等人都散了,两个人商量去哪里,这时候舅舅摊开手,手心里有个纸条,纸条是刚才有人无意中塞给他的。上边写着,向西,见酒字说姓贺。 于是两个人一起向西走,大概走了有一段路,看到有个五里亭,亭子旁边树上有一个很大的“酒”幌子,在那里随风飘呀荡的。两个人相互看一眼,坚定的向着那里走去。 酒幌子下面是几个简易草房,门口放了两张桌子,两个人坐下,一个老汉过来问,客观吃点什么?谁知两个人所答非所问的同时说了句“我姓贺。”老汉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在这等你们好久了。” 一行人也向着西山而来。 父亲已经在村子最前边盖了房子,房子虽然是石头和土坯的,但是在避难的我们眼里,比皇宫还要富丽堂皇。我每天和子佩一起去田里耕种,回来母亲他们已经把饭做好了,这样几个月下来,子佩都晒黑了,白面书生变成了江湖侠客,身上自来的那种气质,怎么看也不像种地的。 在这段时间里,我开始特别能吃饭了,每天劳动量大,饭量与日俱增,身体显得特别壮实。有一天,我和大嫂一起洗澡,刚脱下衣服,大嫂就妈呀一声,却把我吓一跳。看她吃惊的看我,我也低头看自己。“哼!笑话我胖了是不是?”大嫂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说“你个死妮子,这么重的身子了自己都不知道。你可让我说你啥好呢?”我奇怪道“什么不知道?你别瞎想,不是怀孕了。我现在每月来月事,不可能怀孕。这事我多少知道点。”大嫂赶紧帮我洗了身子,穿上衣服就拉着我到婆婆身边,没好气的道“婶子,婶子啊!我的好婶子!你是不是傻了?你看看这妮子,都有四五个月身孕了,你还不知道呢?你怎么当婆婆的?”婆婆傻傻的看着我,道“什么身孕?她明明每个月都有月事,怎么?……”老太太和姥姥听见过来,赶紧摸摸我的肚子道“可不是有了,最少也得四个月了。”姥姥过来洋装的给了婆婆一巴掌,道“我们老了,不知道,你还这么年轻不知道啊?看你看你,怎么当婆婆的。打不死你!”我害羞的低着头说道“姥姥,不怪婆婆怪我自己不懂。” 姥姥忽然叹口气道“唉!我外甥女命苦啊,本来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跑这里来受罪。我对不起你母亲啊!”说着哭起来。他一哭,勾起了所有人的伤心事,大家就都哭起来。 这时二嫂和子佩从地里回来,看到这一幕,知道这又是想家了,忙过来劝。姥姥和大舅母对着子佩道“你个木头,你媳妇都有四五个月身孕了,你都不知道?”子佩一时愣住。忽然又开心起来,走到我身边,轻轻拥住我! 正说着,外边有人进来,大家一看,是公公和舅舅。真是悲喜交加,这个母亲那个儿啊的哭做一团。一时我怀孕的事又都抛到了爪哇国。 子佩也向他父亲和大伯跪拜行了礼,爷三个又抱到一起哭起来。大家又解劝了一回。又安排他们洗漱了,两个嫂嫂已经做熟了饭,看着他们俩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番后。撤了饭,大家坐下,说起宫中的情况。 公公道“此事谁也说不清楚,辰妃为什么要害死皇后,总得有个原因吧?但是现在又死无对证。如今牵连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们能有如今这样,都是贺侯他沉得住气,早就给老大传信,让他一个字也不要打听,千万不可求情,倘若有一个字为我们求情,我们真的就万劫不复了。”舅母问道“这又是为何?”舅舅道“为何?为何!你看看,辰妃在宫里,我们在朝堂,如果老大再加上,你看皇上得怎么想?有一天内外勾结把这个皇上拉于马下也未可知啊!”如此胆战心惊的话,让每一个人后背发凉。可见父亲及时判断,及时部署,救了多少人的命! 京城 接下来,安顿舅舅公公,大家才又想起来,我怀孕的这件喜事。子佩写了书信,让人放到京外的五里亭,很快,收到了回信。 母亲不放心在这里生产,婆婆也是这个意思,母亲让我悄悄回贺家生孩子,但是父亲不同意,事情暂时搁置。 时间就那么过去,子佩经常带回一些京城的信来。现在皇后薨逝大半年了,皇上还没有上过一天早朝。父亲如今可真的成了闲散侯爷,不问任何时局。母亲为盼女归。 二哥已经把我们府里和舅舅家的贵重物品转移出了京城,放在我在京东买的那几个庄子上。现在下人们几乎一个下落都没有,这两个府就从此在京城成了荒废的地方。 我终于生下了一个七斤重男婴,今个夫人老夫人抢着抱。在孩子满月后的一天清晨,二哥亲自带着车来接我们了。我和子佩抱着孩子在一辆车里,于当天晚上到了家。 母女们见面抱头痛哭。父亲和大嫂二嫂劝住,两个嫂嫂抢着孩子逗。母亲破涕为笑“看你们,别把孩子吓住。”大家也笑。吃过晚饭。我依然回到我的楼上住,子佩被二哥叫去他那里住了。 这几天,京城也算热闹,朝鲜国来了十几个美女,现在都已经被册封。跟来的许多使臣大街上随时可以看到。 一天。家人传来书信,大哥就要回来了。这次是奉旨回京。贺俊于九月末回来的,进京城第一个去的是皇宫,皇上在勤政殿接待他,两人促膝长谈到深夜。 贺俊离宫后直接就来了安国侯府,大门口父亲母亲亲自迎接,进了屋,母子俩又哭。二嫂在后面竟放声大哭。此次韦家人尽数被斩,二嫂因有父亲庇佑未被株连,想想父兄母侄,又怎么能不伤心。我和子佩也哭,屋里一时都是哭声。父亲拭泪,道“好了,都止住哭声吧!”转身对着我二嫂道“二奶奶不要再难过了,这都是皇命,谁又能逃的过。你家堂妹害人害己,不知道自己一念之差害死多少亲人呀!等这风声过了,你再给家人们厚葬吧!” 说着拉起大哥,一同坐到暖榻上“儿啊。皇上与你说了什么?快说说”大哥叹了口气道“皇上让儿子回来,认皇城指挥使。儿子不能不领命。经营这么多年的军营,一旦放手,舍不得。”父亲问“皇上看你接受怎么说?”大哥道“皇上很高兴,让我回来休息几天就去宫里,所有皇城里的锦衣卫羽林卫都要辖制。要忙一阵了。哦!还有,皇上提到了郑家,说想让妹夫重回翰林院。”父亲和子佩都很吃惊,父亲道“你知道你舅舅一家也受牵连了吗?”大哥道“儿子说知道,不敢隐瞒,皇上点头说“朕知道你实诚,你就算说不知道朕也不信。这么久,你从没有上书为他们求过情,朕很欣慰。你且回去,朕会让人去办好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就这样儿子就回来了。”父亲连连点头。“即便这样你也不要太轻率行事。”又回头对子佩道“明天你出城安排把你爹他们都接到京东庄子上去,皇上自会打听到那里,届时明着回京就是你们的造化了。”子佩点头应是。 父亲又道“大舅子一时也复位无望,就在京东庄子上养老吧!唉!”父亲的意思皇上只任用子佩,舅舅他们是不会再重用的了。可是可是!我奇怪的看着父亲,父亲看出我的疑问,苦笑一下。叹着气道“这都是孽缘啊!”子佩立刻明白了,脸忽然就红了。 我和子佩先去了京东庄子上,一切安排好,接回婆婆和舅舅姥姥和老太太。二哥亲自把从姥姥家转移的真金白银,又并珍珠玉器,和几百匹锦缎都给了他们,又有我们家的。个自安排好后,二哥回了京城。 微服 来到庄里,当初直接买下的一个庄里院,如今看来是那么的安静祥和,这一年多来,婆婆老太太和舅舅舅妈两个嫂嫂,已经谙熟西山的生活现状,谁都没再想过要回京。如今来到庄里,马上融入其中,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子佩坐着回京的准备,母亲把姥姥和老太太接到贺府去了。两个嫂子安心教导着孩子们的学业。但是从不说让他们学成考什么功名我看到后点头称是。但是子佩却说“身为男儿,不为报效朝廷,也得为强国安家,怎么能只因一时的失败,就消极。”又对两个孩子说“身为男儿,保家卫国,读书强国,强国才能安家!一定要记得这点。”大嫂二嫂都点头,两个孩子更是满腔热血。 一天,我和大嫂去田里,给收秋的人们送饭送水。头上包着碎花头巾,腰里系着围裙。和大嫂每人挑一个担子。正走到村口上,远远看见一队人马过来。最前头一个高头大马,看着眼熟,到跟前才看出原来是大哥。我笑着说“大哥,你怎么来了?我去给子佩他们送饭,你先在这等我啊。”还没等大哥说话,我就往田里走。大嫂也说“表弟,你先进家,我们一下就回。”大哥和后面的人都下了马,把马拴在路边树上,在我和大嫂后面慢慢缀行。 少时,到了地头,子佩和几个佃户正在割稻子,听到我们来了,子佩喊他们过来吃饭。远远看到后面的一队人,问我“来的人是谁呀?”我回头看看,大哥在前面,后面的人被他挡着。我说“是大哥,大哥来看咱们了。看就看吧,还带这么多人,”我回头对大哥说“你来就来吧,还带子这么多人,我可管不起饭。”说笑着子佩就过来了,上前给大哥失礼,刚要说话,后面忽然过来一个人,说到“管不起饭,就吃你的吧,”说着过来猫下腰就从担子里拿出了一张饼。蹲地下就吃。“可把朕饿坏了,找这个地方真费劲,走了半天,还是早起吃了碗粥。来,贺侯,你也来吃吧!”我和子佩,大嫂,都大张着嘴,定定的看着那个吃饼的人。那人看我们这样子一边吃着饼一边忍着笑,忽然被噎了一口,“有水没有啊,想给朕噎死啊!”我急忙递过水,看他噎的咯喽咯喽的,喝口水伸伸脖子才好了,那样子极为狼狈,哪里像个九五之尊?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皇上也笑,大哥也笑着说“愣着什么,还不过来见驾。”我和子佩才上前跪倒,山呼万岁。在后面那几个佃农,也被吓傻了,看我们跪下也就急忙跟着跪下了。 皇上一屁股坐到大树下的地上,也不说免礼,我们也不敢起来,“谁烙的饼啊?也舍不得放油?”我弱弱的回答“是民女烙的饼,不敢多放油,怕婆婆打!”皇上看着我哈哈大笑道“好媳妇,听话。哈哈!没事,他敢打你,你就说我大哥是皇城指挥使,敢打我试试!”大哥接过话笑道“我就是再大的官也不敢啊,那是我舅母!”大家都笑起来。 皇上让我们起来,大家都坐下,又让人把后面马上带的肉分给佃农吃。自己和子佩,大哥,一起吃着饼,啃着大葱,喝着白水。边吃边道“子佩,跟你大哥回去吧!帮你大哥,也算帮着朕管理皇城司吧,现在京城没有一个朕信得过的人,只好把你大舅哥叫回来了,但是他回来是暂时的,等你有能力了,还得让他给朕镇守边关去。” 沉了一会,一本正经道“朕知道辰妃的事连累到你们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家沉默了,谁也没有申辩。 君心 又过了一会,皇上看了看我们的脸色,道“你们不用怕,心里有话就说吧,现在又不是朝会。”子佩道“为国家本应尽力,任凭皇上差遣。”皇上点头,回头看我低着头,道“你这小心眼里想什么呢,跟朕说说”我抬起头,想了想道“皇上,民女有一个疑问,”皇上道“那就问。”肯定的看着我。我鼓足勇气道“皇上封禁郑府这也没什么,为什么就那样让我们自生自灭?”皇上疑问道“什么叫自生自灭?”我想到当时,门被钉上,里外不通,老太太婆婆崩溃,要不是事先有所警觉,估计现在尸首都没了。想到这落下泪来道“皇上,就算看押起来也不为过,可是为什么不给吃不给喝?外面把门用木板订死,又不给饭吃,那么长时间,后来还是我们把梯子扑到墙上逃出来了,才得以活命。不然,此时皇上就见不到我们了。”皇上吃惊的看着我们,抬头用眼看向大哥。大哥道“我查阅卷宗,是写的看押到后院,于半月后赶出京城。”我道“关押不假,我们是在皇后出殡那天从墙上翻出趁乱出的城,当时已经一个多月了,没吃没喝还没水。”说着哽咽。皇上不说话,低着头沉吟。一会儿对大哥说“查查吧。查完了告诉朕。” 说着站起身道“走,去子佩家看看去。”一行人来到庄里,此时正是农忙时候,庄里街道上跑的都是不能干活的儿童,看到来这么多人,都围过来看,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扛着放羊的鞭子,看到大哥一身戎装,就跟在后面看,投来羡慕的目光。大哥刚想哄他离远点,被皇上用目光制止。“庄户人家没见过世面,不用管他们。”大哥点头说“是”。正说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翘着两个小羊角辫,伸手拉住皇上的手,用稚嫩的声音叫“爷爷!爷爷,”皇上和蔼的答应着“唉!宝贝,你吃饭了吗?”小孩子忽然被一个大孩子拉走,皇上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那小孩子忽然哭道“我不走,我要去找爷爷!!!”皇上停下脚步,蹲下身对那个小孩子道“来吧,来找爷爷,不哭啊!”小孩子高兴的跑过来依偎进他的怀里。 我想起皇上在辰妃那里时,高视阔步,神采飞扬。怎么现在眼前这个人,就像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在爱护自己的孙子那样慈祥。 此时,皇上站起来,拉着小孩往前走,看到我的眼神,马上明白,不由得笑道“意外吗?朕在你们眼中就是妖怪吧?其实朕也是人,看到他们,他们都是我们国家将来的栋梁,就像当初看到子佩那样喜爱!”又低头问小孩道“你几岁啊?叫什么名字呀?你父亲干什么去了?你母亲呢?……”我忽然心疼这个皇上,本来是个和蔼老人,偏要给人看的是金刚怒目,疾言厉色。 一时到我家门前,看到门口已经跪了一片。山呼万岁。皇上笑着道“都平身吧!”上前把舅舅搀起来。行礼已毕。大家一起进到屋里。请皇上上坐,二嫂泡上茶来。皇上看看大嫂和二嫂,问舅舅道“两位公子被朕派到南方去不要记恨朕,当时也是想怎么保全你们家。少受点牵连,也是怕那起奴才再乱咬攀扯出更多事,这样少给了他们那些小人些个把柄。”我知道这可能是当时情事所迫,也可能是皇上找的托词,但就当时乱局看,两个表哥被贬也是保全了他们两个。 此时那个小孩还依偎在那里,看到皇上的脸有点落寞,竟然伸手抚摸了下他的脸,用稚嫩的声音说“爷爷!”皇上握起他的手,在自己嘴边亲了亲道“好孩子,真乖” 空气凝固了一下。舅舅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本就是为臣之本,怎么能记恨皇上呢?皇上能留着全家老小的命就是洪福之恩呀!”皇上一边叹息,一边抚摸着那个小孩的手,道“当年太傅每每教导朕,遇事三思,事不在表,要看到三分深处,父躁子难,君怒臣危也!如今他老人家驾鹤西游了,朕竟然把这话都忘了。” 秋收 皇上这是认错来了?这是我第一反应。正想呢,忽然外面有个女人压抑的哭声,想必是那个孩子的家人来寻了。皇上问“怎么了?贺侯,你们不要为难了她们。”一会儿大哥进来回道“是那个小孩子的母亲来找她儿子,臣怕惊了驾拦住了。”皇上笑着抚摸着那孩子的手道“你母亲来找你了,你快去吧。”那小孩嗖的就跑了,到门口时还回头对着皇上道“你别走,我一会还来找你玩。”一屋子人都被逗笑,一下子,矜持一时都放下了。 皇上道“两位爱卿暂时在此多住几天,等京城里这段忙过去,就让子佩来接你们回去吧!”说着站起来,道“朕来了这一趟,打扰你们收秋了。”回头对着子佩道“快点收完,你大舅子还等着你回去呢!一大摊子事,别把他累着!啊!下个月开始上任吧!”说完走到舅舅和公公身边,拍着他们的肩道“朕回去了,你们多保重吧。”。舅舅和公公都是从南京跟过来的老臣,当初同我姥爷一起来京,也只是王府幕僚。皇上登基后都被重用了。所以皇上和他们并非只是君臣,还有一起共进退的兄弟之情。 皇上出了大门,此时街上人已经跪倒一片,大家都知道是皇上来了,山呼万岁,皇上大声道“父老乡亲们都平身吧,今年收成怎么样啊?都吃的饱吗”一个穿长衫的老人道“回禀皇上,今年风调雨顺,籽粒饱满,是个好年头!”皇上道,“那就好!大家就多保重吧,朕这就回去了,改天有机会再来看乡亲们”。说着上了马。有个随身太监,拿出一袋子银子,交给那老人家,道“圣上体恤民情,大家分发了吧。”那老人千恩万谢,拜如鸡叨米。 大哥拿出一个黄色盒子给了子佩,道“你回去看吧,没空给你读了。要不然回去就太晚了。我们是微服出来的,谁都不知道。” 说完一行人绝尘而去!大家站在原处,一直看到没了人影,又连带起的尘土都散了,才慢慢回自己家了。 我问舅舅“皇上为什么不让你们都回去呢?”舅舅道“听皇上的意思,有人攀咬咱们,他也不能一点不顾及。你两个表哥肯定能回来我就放心了。” 大表哥和二表哥被放任到浙江海宁修堤防,已经有两年了,大嫂二嫂并不担心,因为在当时情景,保住命才是真的。如今反倒不愿意他们回来,倒是想着一起跟着去海宁呢。 子佩每天忙忙碌碌,稻田割完,要到场上打场脱粒。此时,男女老幼都上场,大家干的热火朝天。 子佩攘场竟然是把好手。一锹锹稻谷,攘上天空,匀匀实实散开,风带走了许多碎末杂质,剩下了沉甸甸的果实。又均匀的落下来,形成一个长长的稻谷堆。那一片片金黄的稻谷在天空此起彼伏,像湍流的河水激起的波浪,这个还没落下来,那个已经飘上了空中。我看的不由呆住。想着“子佩,我们俩就在这里一生一世,安静祥和也是一件好事。”子佩回过头正好看到我,阳光照的他半边脸金光灿烂,柔和着他青春洋溢秀气的面容,就像一副静止的人物肖像图。我的子佩,如风少年。 他看到我呆呆看他,笑着大声说“哪来的一头呆鸟?”我嗔怪的过去送上一碗水,“呆鸟来给你送水了。”说着白了他一眼。子佩爽朗的大笑起来,然后小声说“为什么看呆了?是看到你夫君漂亮了?”我红了脸,道“漂亮倒是说不上,只是一个书生成了农民也挺帅气。”他哈哈大笑,把碗递给我,狡黠的笑着看我道“那这位千金小姐成为农家大嫂更有魅力了是吧?是你自己不知道,你的魅力胜过你做小姐时候。”我瞪他一眼,笑着转身走了。 李氏 十月,子佩带着我回到京城,皇上准许我们回到郑府,我们依然回到那个西小院。大哥二哥已经收拾出来了。那天连母亲都过来一起接我们。老夫人和婆婆舅母都没来。我问母亲婆婆她们怎么不来?母亲说“皇上没下旨,怎么好过来呢。别担心,在你家也委屈不着。” 晚上,人都走了,只剩下子佩和母亲派过来的几个丫头婆子。我和子佩从前院到后院,又从后院到前院的徘徊着。奶娘抱着军儿过来,我接过来抱在怀里。和子佩一起逗着军儿玩。孩子已经一周岁了,圆圆的小脸,一双又黑又大的圆眼睛,占据了半边脸。一笑时,左右还有两个酒窝。 子佩说这孩子像我,可明明听婆婆说过“这孩子跟子佩小时候一样样的”我笑着不说破。由着他像谁吧。只要孩子健康,我就知足了。过了一会儿孩子有了困意,让奶娘抱走睡觉去了。 子佩揽着我的肩膀,轻声道“锦儿,跟着我让你受苦了!以后我们的日子会好的。”我把头靠在他肩上,道“有这个肩膀足矣!” 子佩正式去皇城卫上任,帮助大哥管理。子佩稳重,看事看内不看表,弥补了贺俊的焦躁,看事短浅。两个人一唱一和,皇上简直爱不释手。这个皇城指挥使并不是什么大官,却直接隶属于皇上。所以一波操作下来,京城局势安定了不少。 我每天收拾出另外几个院子,舅舅那边还没打开,只能偶尔从暗道过去,又只限于后花园,前院门还钉着打不开。 那天,宫里太监送来了一个女子,异国服饰,会简单的汉语,还跟着两个丫鬟。圣旨说女子是朝鲜国过来的,姓李。以后就是子佩的妾室了。 我已经听说,宫里来了许多朝鲜国过来的美女,也有的封了妃子,也有的被赐给皇子。但是赐给大臣的还没听说。难道?皇上是派她来监视我们? 子佩也很吃惊,但是他的想法和我相同。“那这个李氏怎么安排呢?”子佩道“就让她住厢房吧。既然是皇上安排的,也不能太慢待了”我点头。 李氏,每天起床准时,总是穿的整整齐齐,她的衣服不允许有一个褶皱。这个女人有着雪白的皮肤,弯弯的眉毛,一双细长丹凤眼,总是垂着长长的睫毛。嘴唇鲜红。瘦高的个子。每天早晨子佩起来他已经在门口了,但是子佩从来不用她做任何事,包括端上的茶水。李氏却安之若素,只干自己分内之事,从不多说少道。 每天晚上都请教我明天要做什么饭,我也认真一一交代,果然每天的饭都是我吩咐的。但是我已经叮嘱厨房,不许她迈入一步。为此,厨房我加派了人手。 有一次,有人告诉我她的丫鬟想去厨房,给她做点家乡饭,厨房没让进。我亲自来到厢房她的屋里。她很意外,急忙起来跪接。我看到她来不及擦的眼角泪痕。不觉起了恻隐。拉她坐下道“府里嬷嬷怕你不知道咱们的规矩,乱了厨房秩序。你别往心里去。”李氏摇头道“不敢,是我想吃家乡的饭,让丫头去做的,是我不懂规矩,请夫人责罚。”我笑道“这有什么可责罚的,明天我让人在旁边给你建一个小厨房就行了。也不是难事,以后有事来找我就是了,不要理那起婆子们。” 回去我把女管家叫来,着手为厢房修了小厨房。晚上子佩回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他,他听后叹口气道“何必要把女孩子送出这么远来呢?”我知道他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院里开始每天能闻到异国饭菜的香味,有时候她们一边吃一边用朝鲜话交谈,还传出笑声。自此,李氏看到我更加毕恭毕敬。但是我却有了一种危机感。她们会说朝鲜语,我们却不会,就是她能听懂我的话我却听不懂他说什么。这样不是很被动吗? 我对子佩说了这个顾虑,子佩点头说也是。从那天开始,子佩每天回来都会学一两句朝鲜语,他交给我,我记下,并且用文字记下语调。慢慢开始能听懂一点李氏的话了。一天,我向她请教,请她教我朝鲜语,没想到她痛快的答应了。 伤心 每天一忙完正事,我就让人把李氏叫过来,学朝鲜语也不容易,文字是用汉语的,但是读出来就不同了。她很耐心,一个句子不厌其烦的教。 每次子佩回来,她都行了礼默默退下。脸上从没有一丝怨言。我竟开始同情她,但是又不想跟她分享我的子佩,子佩只属于我。 春天,我带着孩子来庄里住,子佩也一起来了,正赶上春季撒种,一大早,我就和子佩跟着佃户一起下田,撒种我是高手,那金黄的稻种,均匀的撒出去,落在芽床上,像满天的繁星,均匀布满天空。子佩拍手叫好。 中午,大嫂送来了午饭。我和子佩跟佃农们一起大口吃。大嫂笑道“我的奶奶,这么吃撑出个大肚子来,小心子佩不要你了!”我狡黠的一笑,道“大嫂,他不要我正好,我就回来跟你们种稻子,”大嫂推我一把道“我可不敢留你,子佩还不找我算账啊”子佩也笑道“嫂子,锦儿就成个猪八戒我也不会休了她的”我扔下饭去打子佩“笑话我是猪八戒,你是不是当了官了就能耐了。”子佩跑到一边笑着说“能耐能怎么地,不是还是贺锦儿的夫君吗?”我忽然故作绷脸道“那可不一定,还可能成为朝鲜国的姑爷呢!”大嫂愣住,不解的看子佩。本来是开玩笑,可是这句话一说出去,心里就一阵疼痛,好像扎在心里的刺,忽然被碰到,可能。多日以来,就是这个心结所在。一旦戳中了痛处,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时间心头酸甜苦辣,说不出什么滋味!我低着头不去看子佩的表情,又故意起身,找别的事情做!子佩也有点尴尬!冲大嫂笑笑! 气氛不算融洽! 大嫂看着不对劲,也就不再问,见我们又开始干活了就挑着担回去了。 我还是勉强着跟佃户娘子们一边干活一边说笑。子佩就和男人们去那边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特别的委屈!又不敢让别人看出我不开心!倔强的抢着干活。努力不去回头看他,我也不知道我是为什么就这种心情了。收工时候,我去挑担子,忽然子佩按住我拿担子的手,在我耳边轻轻说“干活也不悠着点,看累到怎么办?”他的话很轻柔,气吹在我的耳朵上痒痒的。我想抽回手,他却不放,正好旁边有个佃户娘子过去,看了笑着跑开!我更不好意思,手又抽不出来,抬起头瞪着他道:“别人都没走呢,大庭广众的没的惹人笑话。”子佩却一本正经道:“我们是夫妻,你是我娘子,这怕什么!让她们笑去。”说着,一手拿起担子,一只手还是握着我的手。一边走,一边轻声道:“锦儿,我知道李氏的到来你很不开心,我也不想用三从四德教训你,对我来说,我的全部都是你的,分给别人一点我也舍不得。但是李氏是皇上下的旨,退又退不得,况且,亦不知她是不是就是皇上放到这里的暗探。你不要多心好吗锦儿,锦儿,我从来没向你解释过什么,因为我一直以为你明白我的心。我也明白你的心。今天就正式向你解释,即便是有一天,迫于形式我和她就圆了房,你记住,我的心是你的。而且,我不会碰她的!” 我低下头,因为我眼里有了泪水,我倔强的不想让他看到。这个人,我的子佩!我的表哥!就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睡觉了?这么多天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有一天就要成为现实?心里的倔强上来!忽然抬起头来,对子佩道:“表哥,我们回西山吧,西山没有那么多是是非非,即便是苦点累点。那里总不会有这些烦心事,也没有李氏,也没人跟我抢你!”子佩本来就一直看着我,在我抬头的那一刻,他就立刻明白我要说的话。他很郑重的道“锦儿,你说上哪里我都跟你去哪里,名利我也看淡了。我的心跟你一样,也不想你这样郁郁寡欢,我想要我的锦儿永远开心!”我的泪水再也难以忍住,顺着眼角,像奔腾的河水,任性的流淌,子佩伸手为我擦,可是,那泪水越擦越多,漫过他的手指,顺着手背,径直流淌。即使被关在后面小院时候,面对那么大的困境都没让我这么伤心,也没流过这么多泪。子佩被吓到了,他从没看到过我这么伤心。一把搂我入怀,紧紧的拥抱着。“锦儿锦儿,我答应跟你去西山,我不会反悔,不会。” 好久,我才平静下来。轻轻推开他,抬起头来。看到他也是满脸的泪水。 明月 我抬起手为他擦去泪水,道“回去吧,婆婆他们还等着吃晚饭,”他点点头,一手拉着我,一肩挑起担子。到庄口有个水塘,他放下担子,拉着我到水塘旁边,拿下脖子上毛巾在水里沾湿又拧干。小心翼翼为我擦脸,一边擦我的泪水,他的泪水又打湿了眼眶。 回到家时,大家的表情证明已经知道,我俩闹矛盾了。我怕他们看到我哭红了的双眼,说去看看孩子,急忙低头跑到里屋去了。奶娘正哄着孩子睡觉,看到我脸色不对,也没敢说话。一会儿,听到外间屋公公跟子佩说道:“子佩啊?你现在怎么还长了本事?欺负起媳妇来了?”又停了一会道“朝鲜那个女人的事我也知道,也是个难办的事。你也一定不要掉以轻心。不能不去理她,毕竟是皇上赐给你的,锦儿那里你要好好说,你们小夫小妻,纳妾毕竟是让她不开心……” 忽然。听到子佩打断公公的话道:“父亲,你不用说了,我已经想好了,我回京就去把官辞了,我和锦儿一起回西山去。儿子厌烦了朝廷这些把戏!”我在里屋听着,外边好一阵沉默。空气好像凝固在那一刻,连那个外国大钟都好像停顿了一样。我的心也跟着砰砰乱跳。我希望子佩跟我归隐山林吗?子佩的才华就那样埋没在大山里吗?但是,我又不一希望有人跟我一起分享我的夫君,强大的占有欲让我有了一棵自私的心!不由心里矛盾重重。 这时,公公声音有点冰冷的说道:“子佩!你这话今天是最后一次说,不许再说第二次,明天一早你就回京去吧,这里不用你们。”又缓和了一下,接着道:“为父并非要你贪恋权位,只是年轻人应该志向远大,怎么能缠绵于儿女情长,失了男子汉的气概?”子佩也非常正色的道:“皇上既然让我回去,又重用了我,为什么还弄一个女人来看着我们?如此不信任我们,我做这个官又有什么意思?锦儿虽不是悍妇,但是进门不过三年,就经历抄家,逃难。现在刚刚有几天好日子,又来个妾给她添烦恼。我就是不想对不起她。如今,我做的事只不过是帮着大舅子,也不是非我不可的大事。本想着皇后三年国丧满了,重新开了恩科,就去考取功名。堂堂正正的做出一番事业来。现在看,皇上既然这么不信任我,就是考上了,做了官,朝廷如此,入仕又有何意义?” 公公听了,久久没有说话。他也在想着子佩的话有道理,但是,现在又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此时,我的心里也忽然坚硬起来,我堂堂的侯府千金,怎么能为了一个小妾,就让夫君为了自己归隐山林?让一个这么好的男人放弃报复,岂不是可惜?想到这里,我流着泪硬起心肠走出屋,跪在公公面前,道:“父亲!是儿媳目光太短浅了,生了嫉妒之心。不该难为了夫君。一个李氏就让我们起矛盾,是儿媳无能,父亲教训的对。”又面向着子佩,道:“对不起,表哥,你是我的夫君,男儿志在四方,不能因为我儿女情长,失了你一生的报复。今天,是我的错。”子佩吃惊的看着我,看我泪水如断线的珍珠,心疼的道:“锦儿,你不用这样,男儿志在四方,亦并非是去当官。”公公叹口气,道:“我们这样人家,不当官,那你就去兵部报名,骑马打仗去吧!”说完起身拂袖而去。 这时,婆婆出来,扶起我,又拉起子佩,一边为我擦泪,一边道:“子佩,累了一天,先去吃饭吧。我跟锦儿说说话。去吧!”子佩看着我,又看着母亲,只得转身出去。婆婆拉我进她的屋里,坐到炕上!拿来晚饭,一边给我盛饭一边宽慰道:“小夫妻吵架过去就没事了啊,不要放在心上,男人有个妾又算什么?更何况是皇上赏赐的。只要,子佩对你是真心的,他心里只有你,你又何必在乎那个朝鲜女人?子佩的为人,凭她是个天仙,他也只把你放在第一位的。你不要太难了自己。”我又落下泪来,任凭泪水落入碗中,和着饭一起倔强的吃下。一边点头。也忽然明白,真的就此必须要接受李氏这件事实,我又能改变什么呢?想想我家里何尝不是两个姨娘!母亲也忍受着这样的生活吧?又想起我的表哥就要拥抱另一个女人,那个垂颈低头,低眉顺目的异国女人出现在眼前,不由的又心里打颤。叹口气,悄悄擦了泪,道:“是。母亲。”放下饭碗,有人撤了下去。我和婆婆又说了会话。逗了会子军儿。婆婆道:“明天一早就回去吧,府里的事你不能不管,不能什么事都留给那个李氏去管对吧。回去后,尽量不因为这个李氏与子佩生气,淡了夫妻的感情。” 从婆婆屋里出来。缓缓回到自己屋里。看看屋里黑着灯,知道子佩还没吃完饭。摸索着点着蜡烛,一时亮的刺眼。在桌子旁慢慢坐下。今天的一切在我脑海一遍遍过,想到今后,就要接受的生活,最后叹口气,喃喃自语道:“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忽然有人接声道:“我拿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抬头看去,子佩就在床上坐着,正痴痴看我。我叹口气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点灯。”子佩下床,过来拉我到床边坐下,道:“明月!你为什么不照着我?”我噗嗤笑。道:“明月在咱们府里等着……”忽然我的嘴被他的唇堵上了,他轻轻吻住,我只得呆呆的闭上眼,领受。他看我这样消极,道:“你永远是我的明月,即使你照了沟渠,我也只用真心对你!”我苦笑。 唉!明月也好,团扇也罢,李氏是肯定不能退回去了,而且,不定哪一天,他们就会在一起了。我呢?和母亲一样,要忍受父亲整晚都在两个姨娘屋里。要忍受那女人为她生孩子,要对别的孩子好。忽然我想起了辰妃。辰妃当初是何等的受宠,连皇后都要去巴巴的看她生的孩子。还要做出满面的喜爱。最后,还死在那个女人手里。想到这里,一个念头忽然跳出来:“如果,我也死了。子佩会像皇上那样痛苦吗?会那样疯狂的杀人,为妻子报仇?” 再孕 这样想着就说了出来。子佩听到后吓一跳。急忙版过我的脸问道:“锦儿,你在做梦吗?说什么死啊活的呢?”我确定自己没在做梦,道:“表哥,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你会把李氏扶正吗?你会把我埋在哪里?你会像皇上一样大开杀戒吗?”子佩用手按住我的嘴唇,充满疼爱的道:“锦儿,你若死了,你以为我还能独活吗?”我把他的手从嘴边拿开,道:“为什么我死了你就不能活?难道夫妻们一方死了,另一方都要跟着死吗?说傻话!”子佩道:“那你说我要是死了呢?”我一下就愣住了,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是啊,如果子佩死了!我怎么样呢?“表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泪水一下子就夺眶而出。子佩拥着我,道:“锦儿!以后不要再说死,咱俩是同一个人,你死了就是带走了我,我死了也是带走了你,即使各种原因非要活着,也只是个躯壳而已。皇上为了皇后杀人无数,可如果是我,我会把京城的人都杀光的。”我听了,悠悠的道:“那我岂不是倾国倾城的亡国之妇?”子佩也痴笑。 第二天,回到郑府。李氏和丫头们在仪门口接我们俩。我也热情的跟她寒暄。问她家里的大事小事。大家往屋里拿东西,我拉着李氏到我的正房。刚上台阶,就看到房檐忽然向我压下来,我连叫都没来的及叫就倒下去了。子佩见我拉着李氏,已经先一步进了屋,刚把披风解下来,一回头就看见我直挺挺倒向李氏。李氏猝不及防,重重的摔到台阶上,头磕到护栏上。我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子佩大叫着几乎是从屋里飞出来的,抱起我大喊,“快去叫太医,快点。”看都没看李氏,就把我抱到床上。李氏被丫鬟过来扶起,顾不得自己流血。用帕子捂着头就进正房来:“奶奶奶奶。你怎么样了?奶奶!”我慢慢睁开眼。看到子佩急得已经扭曲的脸,道:“表哥,怎么啦?怎么啦?我就感觉房子倒了,我被砸倒。这到底怎么回事?”一眼看到捂着头的李氏,血正从她的指缝往外流。我吓得忙坐起身叫道:“哎呀!你的头怎么流血了,还关心我干嘛?”转头对子佩道:“快去给她叫太医啊!”子佩这时也才看到,急忙站起身来,着急的过去看她的头,一面喊到:“太医来了没有啊?”外边有人答道:“去叫了去叫了。马上来。”李氏头上的血一直在流。我下床来拿出干净的白布,子佩拿过来给她按住。血却还是止不住的流。一块块白布被染红。子佩着急的双手抱住她的头,用力按着流血的地方。顾不得自己的衣服都蹭上鲜血。此时,我看到李氏眼角流出了泪水,是啊,他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的和她有身体的接触,可以说,根本也没用正眼看过她。也许,子佩心底里也很喜欢她吧,或者,就是怕我看出他根本也喜欢她,才不去看她一眼?李氏也害怕了,毕竟血一直在流。脸色就变了,将头靠在子佩的胸前。我的心孟可的收紧了一下。我知道,我生了醋意。 正闹着,太医来了,看到流血的人,也不问,就急忙为李氏止血擦药。好长时间血才止住,又用绷带缠在头上,包住伤口。大家这才松了口气。子佩身上也被染红一大片。我让人扶着李氏回屋歇着。太医道:“伤口深,千万别受了风,后天我再来换药。”说完就要走,子佩忽然道:“哎呀!太医。快给奶奶诊脉吧。”这时大家方才明白,太医是为了给我诊脉才来的。刚才晕倒的是我。 闹了个大乌龙后子佩扶我坐下,太医过来诊了脉,却笑呵呵的道:“恭喜奶奶贺喜奶奶,奶奶这是有喜了。”我错愕的看着子佩,子佩忽然高兴起来。一时间恭喜声不断。子佩又问太医道:“太医,可知多久了吗?为什么会忽然晕倒?”太医道“已经三个月了,可能是奶奶忧思过虑吧,吃几副药安胎吧。”说着笑着往外走。子佩送走太医回到屋里,拉我坐到床上,道:“你想吓死我呀?我看见你像根木头似的倒下去了,我魂都吓没了。怎么这次又不知道呢?你呀!”说着,刮了下我的鼻子,又抱住我。心疼的拍拍我的后背。又道:“对不起,锦儿,总是让你伤心难过。才让你对自己的身体都不在乎。好几个月身孕自己都不知道。”我把头靠在他怀里,叹口气,问道“表哥,你看见李氏的头怎么磕的吗?”子佩点头道:“你晕倒的时候正好砸在她身上,冷不防就倒了,我只注意你,没在意磕在什么上了。”我叹气,想到子佩抱着她的头,心里暗暗伤感,推开子佩!悠悠的道:“以后对她好点吧,也是苦命人。”子佩叹气,又把我拉回怀中,道:“锦儿。这些事本来可以没有的!我们无端的增添多少烦恼。”我又推开他,看着他身上的血迹,道:“换件衣服吧。”子佩看到我眼底的暗淡,双手捧起我的脸,轻轻吻了一下,去换了衣服。 吃过中饭,我和子佩一起来到厢房。李氏正躺着,见我们来急忙起身。我过去按住她,道“躺着吧,头怎么样?还疼吗?”李氏道“奶奶。不是太疼,就是有点头晕。还让奶奶费心惦记”我笑道:“都是一家人,你这样,我和爷启能不担心?”子佩也道:“有什么事让丫头来告诉奶奶,缺什么短什么只管说。”李氏一边答应着,一边就流下泪来。我和子佩又都安慰她。才从她屋里出来!有吩咐了厨房,给李氏做了燕窝粥!才回屋休息! 这时,才感觉到无尽的虚弱,靠在榻上的高枕上就睡着了!丫头悄悄为我脱了鞋,盖上毯子!子佩道:“怎么不去床上睡?”轻轻抱起我!我睁眼看看他,道:“表哥,好困!”头发长长的垂下来,脸埋入他的怀里!胳膊就搂住他的脖子不放!他笑着把我轻轻放在床上!我的胳膊却不放!轻轻道:“别走好吗?”子佩笑道:“不走,哪里都不去!”顺势也躺下!拉上毯子!抱着我那样躺着! 生死 我亲自去前边厨房叮嘱煎药,不允许有一点偷懒。下人们看到这几日李氏得宠了,也不敢怠慢她了。 第二天,子佩从衙门回来时。李氏正好在我屋里,看到他回来,李氏施礼后就要出去。子佩一边解下披风一边道“坐着吧,我有话说”李氏就回过身来站在那里。子佩道“皇上说过几天有船去朝鲜,想谁要是愿意回去就跟着船回去,我来问你一声,你要回去吗?” 李氏听了,吃惊道“爷要赶我走吗?”忽然跪下道“爷不要赶我走,我当牛做马也是你的人,我知道爷不喜欢我,我明天就搬出去跟下人一起睡,只求爷不要赶我走。”子佩似笑非笑的道“不是我要赶你走,是有这么个机会回家,你为什么不把握呢?”李氏的脸上,现出从没有过得痛苦,一向那么坚强的人,这次是放下了所有甲胄吗? 李氏用生硬的语言,哭诉道“我母亲在我十岁时便死了,没了亲娘,继母来了后,家里开始不安宁,因为我的婚事她不满意,几次三番想办法退了亲,那是母亲给我定下的。听说来大明朝可以得到很丰厚的奖励,就让我苦练各种礼仪,每天训练我各种技能,稍有不对就打小腿。”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不断的滚下她的脸。“终于得到机会了,却因为送礼送的少了,被明朝人把我放到最后一位,以至于没能进到皇宫。没能进宫的人被瞧不起,不知前途为何,就怕被送回国。后来来到郑家。我本以为找到了终身依靠,可是爷竟然要赶我走。求爷,奶奶不要赶我走,做牛做马伺候你们”说着对着我们就行起大礼。 听着她的故事,我也不禁落泪。上前把她拉起来,道“你不愿回去就不回去,何必这样呢?”子佩看着她,也不说话,我推了推他,道“爷,你就说句话吧!”子佩沉吟了好一会儿道“你也是苦命人,不回去就不回吧。但是你在这个家里,要知道规矩礼法。你要本分就留下,要是越了规矩我也不说让你回去了,你就直接回朝鲜驿管吧”李氏道“爷,我永远是你的奴扑,直到死。”子佩叹了口气道“并不是我心肠硬,只是我心里只有贺锦儿一个。”我推了他一下。他才停住,站起身出去了。我拉她起来,她忽然扑进我怀里痛哭!我轻轻拍打她的香肩。 我明白,子佩是对她有戒心的。我却开始放下了防备。她只是个柔弱的小女人,背井离乡,来到异国他乡,她会在意什么呢?他只在意自己有一个窝而已。 入秋后,我的身子越来越笨,每天早起,子佩出门都由丫头们来服侍,穿哪件衣服哪双鞋,甚至于哪双袜子都要我一一告诉,不允许任何人管,子佩心疼我,不忍心我这么劳累。我白他一眼,“这是我应该做的。” 未几,我也要生产了,子佩把婆婆接了来。我已经出气都很困难了,看着我的样子,子佩总是心痛的说“把事情都让丫头们作吧!看你这样子。太难了。”我笑道“我有心把这些事交给别人,又不放心。有啥心疼的?又不是一点都不能动。” 一天午后,我到后面暖阁看了会书,一会困意袭来,就扒在桌子上睡着了。忽然听到一群人到我榻前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我赶她们走,她们却谁也不走,就那样大笑着,一张张脸笑的那么狰狞,笑着笑着,脸只剩下了脸,没有身子,在我榻前乱转,笑声太刺耳,我大声叫,“子佩!子佩!救我!子佩救我!”那笑着的脸忽然变成了半张。半张脸依然狰狞的笑着。哈哈,哈哈哈。我大叫着睁开眼,子佩就在身边,我伸手拉住他,“子佩救我,子佩救我,子佩”忽然那群脸又回来了,狞笑的嘲笑的奸笑的,各种笑声此起彼伏。我只听见自己在大叫大叫。忽然一切都宁静下来。四周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混沌一片。我努力寻找着,忽然,过来一个人,竟是父亲,我顾不得许多,跑过去就跪倒,大哭道“父亲,带我走吧,我不在这里,这里都是怪物。”父亲拉着我的手道“儿啊,路在你后面。”我转身看时,父亲一把把我推开就不见了,我大急,刚要喊,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忽然那边来了两个人,一个一身白一个一身黑,到我身边就把一个锁链扔在我的脖子上。拉了就走。 姨奶奶 那两个人锁着我就一直走,走了好长的路,忽然听到后面子佩的声音“锦儿,你回来吧,锦儿,锦儿”我忽然感觉胸口好舒畅,好久没有这个感觉的,是不是快生了,这么畅快。前方一片大雾慢慢散开,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子佩,“子佩,你怎么也来这里了?”子佩竟然哭了“锦儿锦儿,我的锦儿。”泪水汹涌而出,我想伸手为他擦泪,手却抬不起来,我的手呢?我的手?眼前的脸忽然特别的清晰,有灯光照下来,“子佩子佩,子佩我的子佩!”我不停的说着说着。“锦儿锦儿,我的锦儿。”我终于看清楚,我躺在床上,四周都是人,婆婆父亲母亲都在看着我。 “我怎么了?你们都来了?”母亲大哭“我的肉啊,你都晕了三天了,再不回来就要入土了。”我才感觉到我的大肚子没有了。“子佩,我生了?”子佩点点头,“生了个女儿,”我喜出望外,“快抱来我看看。”有人抱过一个襁褓,放到我面前,一个肉嘟嘟小脸蛋,闭着眼,用力的晃动着。我想伸手去摸,手却一点抬不起来。“子佩我的手怎么啦?别给我的手绑上啊,我想抱抱孩子。”子佩安慰道“你的手因为生产时间长,血脉不通,过两天就会好的。”我点头,又去看那个小东西。回头时,我看到子佩脸上又流出了泪。我笑笑道“子佩,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要难过了!”大家也劝,劝的人反而也流泪。 过了一会,大家都出去了。只留下子佩一个人陪我。我小声道“子佩,子佩!”他握住我没有知觉的手亲吻着答应着!“以后就这样叫你好吗?”子佩道“怎么叫都行。怎么叫我都喜欢。”说着,他把头埋入我的手里,无声的抽泣起来,肩膀在颤抖。我想抚摸他的头发,却只能看看。由着他哭会吧。像小孩子在母亲怀里那样的哭泣着。 好一会儿,他慢慢的抬起头,道“锦儿,你知道你把我吓到了吗?”脸是笑着的泪依然在流。我道“子佩,谢谢你叫我回来,我听到你叫我,就顺着声音回来了。”他道“锦儿,我说过你真的回不来我绝不一个人独活。我都想好了,你入土我跟你一起下葬。”我深知,子佩绝对说的是真话。我望着这个我深爱的男人,道“子佩!我后悔跟你了,真的后悔了,我怕我死了你难过!”他吻着我的手道“我不后悔,我永不后悔。”这时,忽然婴儿哭了。奶娘进来抱孩子。我问“军儿呢?”子佩道“送到贺府去了,这里太乱怕没人管。”我点头。这时李氏进来,看到我眼泪哗哗流下来。我道“以后就要有劳你了。”李氏哭的说不上话来。 以后几天,子佩就在旁边的小床上睡,我让他走他就是不走,我一点都动不了,拉尿都是丫头们帮忙。 无何,李氏拿来许多黄豆,黄豆铺在一张床上,几个丫头把我抬上去,褪去衣服,用黄豆满身的搓,揉。李氏的手柔软有力,深浅有秩,每天,她都亲自来做,不厌其烦。有时候,望着那线条柔美的脸,我都想亲亲,可能子佩更是这样想吧?一想到这里我就失笑。 一个月下来,我的手慢慢有了知觉,李氏欣喜若狂,子佩回来,看到我的变化,拉着我的手不愿放开。又过了一个月,慢慢的能坐着了,这样三个月下来,除了腿没力气,不能下床外,别处都活动自如了。 子佩也很感激李氏,对她也能多说几句,而李氏在听子佩说话时,从不敢抬头看他。总是唯唯诺诺,小心谨慎。 孩子做百岁,子佩多喝了酒,婆婆命令人把他送到李氏的厢房里。送来的嬷嬷道“太太说了,既然是郑家人了,就该料理爷的事,伺候爷也是你的本分,好好伺候爷吧!”。 那一夜,我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没着没落,辗转到天亮。丫头们知道我的心思,都不敢高声大气。我照样起来,洗漱了坐到榻上。 一个丫头端上饭来,我看了看她,“谁让你们端饭的?爷还没来呢你们就想吃饭吗?”丫头吓得急忙把饭拿下去,正好打起的门帘我能看到院子里,只见厢房廊下,朝鲜那两个丫头在嬉嬉笑笑,不时看看后面的门。唉!我叹了口气,为什么让我活过来呢?这纷纷扰扰。 一直到日上三竿,听到门响,子佩衣衫不整的进屋里,一张脸铁青着。我笑道“看你,怎么也得洗漱穿好再出来不是?没的又有人说姨奶奶不好好伺候你,让她白白的挨骂。”说着让丫头们端上水盆,伺候他洗漱。他生气的大声道“她愿意挨骂和我有什么想干?”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端上饭来他也不吃。忽然问丫头“昨晚上谁把我送去的?”丫头们害怕的道“是前边夫人的两个嬷嬷”他这下更生气,先就跑到厢房,我听到里面叮当乱响,接着跑到前边院子去了。我急忙让丫头们过去到厢房看看,什么碎了。丫头们去了,一会儿子佩从前边回来,神情好难看。他径直走到我身边,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道“锦儿,我不想活了,我走了,你就回你们家去吧。”说着就要走。我一把拉住他的衣服,示意丫头们都出去。 “子佩,来坐下。”我轻轻拉他坐下。他就听话的坐在榻上,也不说话。我道“子佩,咱们什么难事没经历过了?现在这点小事就把咱们打垮了吗?你我夫妻同心,没有过不去的坎”回头对着外边道“去把姨奶奶请过来” 子佩不明白我要做什么,但是还是没有说话。少时,李氏进来,一进门就扑通跪在我脚下道“请奶奶责罚!”我伸出手拉起她来,让她坐到我身边,道“是我们俩太欺负你了,既然是名正言顺的姨奶奶,,以后就尽心服侍爷,爷今天不对,我替他给你陪个不是。以后你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了。”李氏边听边落泪,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一直压抑的情绪一下爆发,趴在我肩头嘤嘤哭泣。我笑着拍拍她,转头看子佩道“爷,你就别生气了,以后我们三个都还要过日子呢。”子佩也有点不忍,道“你不要哭了,今天是我太冲动了,曾经有这样的事发生在别人家,姨娘趁老爷酒醉争宠,结果闹的全家不得安宁。我不喜欢这样的人,也不希望这样的事出现在咱们家,误会你了,以后咱们三好好过日子吧。”说完就出去了。我这里安慰她好久,才回她自己的屋 纷扰 晚上,子佩洗了澡,躺下看着我一件件为他准备明天去衙门要穿的带的衣物。烛光照着我的脸上,温柔安详。没有了那个萌懂少女的青涩,安静成熟的小女人却更添几分魅力。 “锦儿!”子佩叫我“不要管这个了,上床来吧。”我抬头看他,笑道“这就好了。”丫头们在旁边抿嘴笑。我道“你们去吧,就这样放着吧,明早起再过来!”丫头们偷笑着出去。子佩过来把我抱上床,我把头埋在他肩膀上,搂着他的脖子久久不愿放手。他就那样抱着我道“让你委屈比我自己委屈还难过,没想到这一步竟然这么快来临。”我叹口气道“既然是一体,就不用多说了,你只管履行你的职责,这是你的责任,况且,……”我放下双手,坐在床上,“况且我这幅鬼样子,以后怎么当一家的女主人。”说着我伸手去摸索我的腿。只觉得腿凉凉的,也能感觉到手在摸它,就是没力气抬起来。子佩伸手,道“即使你永远不能走路,你还是京城最漂亮女人,在我心里,你的位置没人可以替代。”我不说话,由着他去夸吧。那些甜言蜜语有什么用?我还是不能走路,一个废人。他也不说话,一边为我揉腿,一边看看我的脸,深沉的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我又开始收拾后面暖阁,而且,越来越不喜欢到前边来。子佩自那天,就没有去过李氏的屋里。李氏每天为我用豆子揉腿从不间断。那天,子佩回来的特别早,开开心心的进来,褪下披风就扔给李氏,李氏抱着披风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丫头进来看到,一把从她手里夺过了斗篷。我当时就拉下脸来。李氏有点尴尬的退出去。李氏出去后,我就让人把管家叫来,“把这个丫头打发了吧!”那丫头自知做的不对,上前来跪倒道“奶奶不要赶我走,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迟疑了一下道“也是爷我们俩不好,让你们有了见风使舵的机会。姨奶奶伺候爷是应该的,用的着你们在这里狗仗人势?既然不愿走,就让嬷嬷带出去到前边院子吧,我不想看见你。”子佩本来高高兴兴,看到这里,刚明白过来,不动声色的由着我,等她们都走了,才说道“一点小事,何必把她撵出去呢?”我道“这是我的错,我不该总是在李氏这件事上犹犹豫豫,以后我会改。”子佩叹气。 那天正好初五,我来了月事,对子配道“你去厢房睡吧,我今天不方便。”子佩笑道“这又是干嘛?好好的就赶我走。”我一本正经道“不是赶你,是你的义务”回头让丫头去告诉李氏一声。子佩笑道“换个地方睡觉而已,哈哈”就轻飘飘出去了。 我这里依然准备着他明天穿的衣服。心却跟着子佩到了厢房,想象着李氏低眉顺眼,娇柔妩媚的样子,一直到三更才吹灭了蜡烛。在床上坐到天亮。 听到厢房门响,我急忙让丫头们把子佩的衣服送过去。忽然听见脚步声,是子佩的脚步声,他怎么过来了?正想着,子佩已经掀帘进来。“拿什么衣服过去,在这里换吧”说着就去洗漱了,换上正装出去了。 一会李氏过来,我看到他依然恬静的脸,垂着的睫毛。笑道“爷是不是特别温柔?”李氏涨红着脸。我叹口气道“这不是挺好吗?何必我们三个都这么辛苦!!!” 如此这样,子佩就每个月三天都在李氏屋里。一切如常,我的腿依然没有好转。 那年的会试,子佩金榜题名,紧跟着殿试,子佩得第三名,皇上钦点探花郎。夸官三日。这次舅舅和公公都回了京,舅舅被封太子太保,每天去东宫教***和皇子们。公公只给了一个礼部的闲官。 这样轰轰烈烈,宾客临门,一连三日,每天都是婆婆照应客人,我却只能坐在那里,无助的看着,而李氏,寸步不离我左右。一一为我打点一切。刚觉得有点累,忽然喊皇上驾到。当时,现场气氛达到顶点。 喜宴 皇上的到来,使得郑家更加蓬荜生辉,浑不似那几年的流离失所的日子。重拾往日神威。皇上坐了上席,舅舅公公左右相陪。子佩挨桌敬酒,一波下来,脸有点红。女眷们都在帘后,我因行动不便更是坐在一个角落。从那里正好有个缝能看到外面。忽然子佩正好回头,一眼从外面看到我,大大一个笑容。只是这么一笑,皇上竟然看到了。哈哈大笑起来,大家当然也不知笑什么,跟着混笑。子佩脸更红了。 皇上道“探花郎,你那锦儿怎么样了?身体可好点了?朕听说时候也吓一跳,真是险啊!”子佩揍道“回皇上,就是腿还不能下地,别的都好了。”皇上点头,“哦哦哦!真是儿的生日娘的难日啊!朕给你那个朝鲜丫头你可喜欢?”子佩道“什么丫头?”皇上道“唉?就是朝鲜贡女,现在怎么样了?”子佩道“她很好。”皇上点头。又说别的就岔过去了。可是我看到子佩脸色有点忧郁。为什么要这种表情呢?我发起呆来。以至于后来皇上的话竟没听到。 觉得坐着也没意思,李氏从后面过来问“奶奶是要更衣吗?”我点头,她就让两个婆子抬我到后面去了。更衣已毕,重新洗漱了,抬头一看,子佩忽然站在外面。我笑道“你怎么回来了?”急忙让李氏给他拿过毛巾擦脸,刚喝了酒,脸很红。我赶紧又让李氏端了浓浓的茶来。他坐下喝了口茶,道“我来看看你,累了就别出去了。”我道“今天咱们是东道主,怎么能不在外边呢?你放心,有姨奶奶在呢?你快忙去吧,小心公公找你。”他点头,站起来后又回头看我。李氏实在觉得他好笑,垂下睫毛捂嘴乐。 正要出去,却见皇上带着人站在门口,子佩急忙上前见礼,我也吓一跳,还没反应过来,皇上和舅舅就进来了。我不方便下去,坐着见了礼,皇上只一眼就知道哪个是李氏,脸色就有点不好。 “都起来吧,锦儿,怎么样了?”皇上坐下后问。我回道“已经好多了,除了这腿不听使唤,”皇上看着我,忽然湿了眼眶。他想到了什么呢?肯定不能看到我这腿就这么感伤吧,好在这个疑惑马上解开,“锦儿啊,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想起那时候皇后连生三子,险象环生。太医说让皇后好好保养。吓得朕都不敢回后宫!哈哈,哈!看来,子佩也要睡外边了。”大家都跟着笑起来,我道“皇上,皇后贤德,臣女怎么能比得上,子佩哪里能和皇上比体贴人,他每天都不在别处歇着,宁可在小床上睡,生怕我下床跑了,他那点小心眼,怎么跟皇上比?”皇上又哈哈大笑,回头看了看李氏道“不过,这贡女还算端庄,也不辱了探花郎,”回头对子佩道“男人固然三妻四妾,也不要失了轻重,要是欺负了锦儿,朕可不依。”子佩道“我哪里敢?不要说皇上,就是大舅子还不得把我拍扁啊!”大家和皇上都笑起来。我道“皇上要保重龙体,不要为我们这点子小事费心。李氏秀外慧中,颇得我意。子佩能有此等佳人,也是皇上的美意他的福气。”说完,皇上连连点头,又对李氏道“你要本分,明白自己的身份,事事以主母的意思行事。倘若有所僭越朕不饶你。”李氏吓得连连磕头 皇上起身道“朕给你拿了点上好的高丽参,你要好好保养身体啊!好了,朕回去了,你们都到前边招待客人吧,朕就不去屋里了,以免打扰大家的雅兴。”回手从袖中掏出一个黑漆盒来。递给我道“这是皇后的陪嫁,给丫头挂个锁吧!取个乳名就叫玉儿吧!”说完,转身而去。 我打开那个盒子,是一枚白玉,同体透白,成水滴样,只在顶端有个通红的小瑕疵,可是瑕疵成一个小小的玉字。急忙让丫头收起来。 夜里,子佩累了,没说几句就睡了。丫头们给他脱衣服,盖被子,李氏有点犹豫是不是帮忙!我也没勉强她,一会儿,子佩那里忽然梦语,嘴里喃喃道“锦儿,锦儿,”大家听了都捂嘴笑。李氏退出去。 分别1 李氏在我面前,很少表现出依赖子佩,倒是子佩,但凡有好吃的都会多带回一份,又从来不当着李氏的面给她,总是要等她回厢房后让丫头们送过去。我故意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当着面给。子佩总是满不在乎的说“不能惯坏了”。我总会一笑置之。 天暖和起来,每天子佩走了,我就来暖阁,逗逗两个孩子。做豆疗也在暖阁里。 春天乍暖还寒,接连几日的倒春寒,我都不愿意回正房去了。子佩看我不回去,干脆陪我一起住在暖阁。暖阁的榻有点短,他的腿总会耷拉到榻下面。我笑道“放着大床不睡非来睡小床,罢啦罢啦,别在这受罪了,还是回去吧。”我叫丫头去喊嬷嬷进来抬我过去,谁知还没说,子佩就已经抱起了我,大家都笑起来。来到正房,进屋就看到李氏在那里小心翼翼的弄着床单,子佩抱着我走的快,她猝不及防看见我们俩,唬了一跳。急忙站起来让开。子佩的脸色就有点难看。我笑道“姨奶奶在忙什么?还偷偷的?怕我看见你偷懒吗?”子佩把我放到床上。李氏道“是奶奶让我秀的一个床单,绣完了我来试试,不想打扰了爷跟奶奶。”李氏的头越来越低。我刚要说话,子佩冷漠道“这里是你可以随便来的吗?你不知道自己应该在哪里吗?大晚上的,干什么鬼鬼祟祟的?”说着把我重新抱起来道“把床单换了吧。”丫头们赶紧撤下那个床单,重新换上一个新的。李氏不知道自己是留是走,踌躇的站在那里。我悄悄摆手,她就悄悄撤下去了。 看到李氏落寞的背影,我留意到子佩有点后悔的表情,唉!我叹了口气。子佩放我下来,道“叹什么气?本来就是这样。我说的话虽然重,理就是这样的理。卧榻之畔不要不防,不从小事上开始立规矩,以后就会出大事。”我推他一把道“今晚过去睡吧,安慰人家一下。”子佩笑道“你倒是越来越大方了?去也不能今晚去。”说着不容分说吹灭了蜡烛。 早起,子佩出门时,李氏在门口低着头送出去。到门口,子佩回过身道“以后记住,奶奶的床你是不能碰的,以后注意点。”说着就向外走了。我看到,子佩一个微笑,只微微一笑。李氏回来时步履轻快,我就有点不明白了。 晚上,子佩回来就直接去了东府,到天黑才让小司过来说一声晚点回来。李氏在旁一边做活一边道“爷不回来奶奶就不吃饭吗?这么晚了还是奶奶先吃吧?”我道“回来一起吃,饭菜才香。”忽然狡黠的问她“早上爷跟你说什么了?看你开心的”。李氏低头笑道“说昨晚上的错,让我记住。”我疑惑的看着她“这么简单吗?不对吧?,你应该很生气才对。”李氏笑道“我怎么敢生爷的气!” 正说着,有人说爷回来了先去了老爷那里。我想,一定有什么事情。少时,子佩回来了。李氏接过外套,给他打上水,洗了脸。丫头摆上饭来。子佩吃惊道“你们还没吃吗?我在大老爷那里吃了口。小司们忘了回了吧?”我道“那你先坐一会,我们先吃饭。” 李氏布饭。我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觉得觉得无味,就放下了,子佩抬头看到“怎么啦?不好吃吗?”我道“不知道啊,就是觉得吃不下!撤了吧!”子佩笑道“我不在就吃不下饭?”我看了他一眼道“就是这一次,又不是经常这样。”漱了口,饭撤下去。我对李氏道“你也吃饭去吧,不用在这里立规矩了。”李氏退出去。 子佩喝着茶,一时有点发呆!我拍了他的手一下道“怎么啦?发什么呆?”子佩看我道“皇上派我去江南。”我也愣住,皇上是什么意思?是重用呢?还是要不用?看我犹豫,子佩道“既然派我出去指定是重用,我倒是没怕别的,就是怕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道。“我也不至于饿死。”他却有点迟疑道“母亲说让李氏跟着。我没愿意。”我抬头看着他,我料到我不去,却没料到她去。唉!“去吧,这样我也放心。”连自己都不知道是真话还是假话,说完这句,我俩谁都没说话。 好久,我抬起头来问道“说哪天去了吗?”子佩摇摇头,道“说下个月。具体不知道是哪一天。”我点头。夜里,我俩个自无话。只静静地躺着。 分别2 这几天,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气氛越来越浓,终于有一天,早上,子佩刚走,我就从椅子上掉了下来,谁也没看到我是怎么掉下来的,有丫头就要去前边叫人,我厉声制止。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我,把丫头们吓得不敢动,我用手扶着椅子腿,一点点试着站起,却终究没起来。丫头过来把我扶到椅子上。我厉声说道“谁也不许告诉爷,爷要是知道了一句,我就把你们都轰出去。” 又让婆子抬我到了暖阁,我让她们都出去。自己在暖阁里一天。用尽力气练习站起来,一次次,摔倒,一次次再来。到天快黑时,我向着外喊,丫头们冲进来,看到满屋子狼藉,我衣衫不整坐在地上,看她们进来道“给我洗澡吧。”丫头们赶紧去准备了水。脱了衣服把我放进水里,我软软的躺在里面,全身没有一处不疼。任由丫头们给我摸索每一寸皮肤,热水一泡,不怎么疼了。 忽然听到外面有人道“奶奶洗完了吗?洗完先别出来,小心伤了风,”是子佩的声音。我叹了口气道“扶我出来吧。”穿上衣服,丫头们抬我到榻上,用棉袍裹在身上。我说到“子佩,你在外面吗,进来吧!”子佩进来,吃惊的看我,我很自然的望着他笑。“等一会头发干了咱俩就去吃饭!”子佩点头,但是一直很疑惑。道“锦儿,你哪里不对劲。”我没说话只是笑笑。 一时头发干了,子佩没用丫头抬我,直接抱起。 吃完饭,丫头们撤下碗筷。子佩看向李氏,询问的眼神。李氏也偷偷摇头。是晚,子佩问我“你今天怎么啦?说着版我的肩膀,”我吃痛“啊呀”一声。子佩急忙起身,“怎么啦?”点了蜡烛,来看我的肩膀,只见肩膀也没怎么,再仔细看了后背又迅速把衣服往下一褪,子佩的声音都变了。“锦儿,这是怎么啦?来人啊,快点。”外间的丫头赶紧跑进来。我把衣服顺手拉上,子佩已经点了好几个灯台,屋里亮如白昼。 子佩道“把药箱拿来,锦儿,你摔着了对吧?为什么不说呢?”等她为我擦药时才发现,我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有的破了皮,渗出血。他边擦药边哽咽道“锦儿,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吗?我不求你有多完美,我只要你在,你在我就知足。”我笑着忍着痛道“哪里就死了?我是在练习腿上的力气,摔下子而已,干嘛你就大惊小怪的,没的让丫头们笑话。”子佩竟然痛哭起来!趴在我身边痛哭。我震惊了!“子佩,子佩!好啦子佩!”他像个孩子失声哭泣。我示意丫头们都下去,丫头们竟然抹着泪出去了,是我太过分了吗?这帮丫头!我叹气。 把子佩拉起来,他想抱我,又怕我疼,手放在空中,无助的在那流泪。我伸手为他擦泪,笑道“子佩,你怎么啦?外边受什么委屈了吗?”子佩气道“你还能不能让我放心的出去?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好吗?你不知道这些伤根本就是在我身上吗?你个傻孩子!” 是啊,是啊,我叹着气,强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道“好了,我不练了还不行吗?看你像个孩子。” 李氏要跟着去南巡,正式通知给我后,我开始每天准备子佩出门的东西,一样一样交代给李氏。子佩刚开始几天闷闷不乐,后来几天就开心起来,乐乐呵呵,不时和李氏对笑一下。我瞪大眼看着这场景,苦笑道“哎呀呀,没的让小丫头子笑话,整天眉来眼去。”谁知我说了这话,丫头们都捂着嘴偷笑。我更觉得她们这样不正常。夏天,准备好行囊的子佩就要走了,看他们欢天喜地忍俊不禁又抑制不住的开心样子。我忽然感到释然了。晚上,在月光下,子佩从后面拥着我,“怎么办?贺锦儿?我不忍心留你自己。”我第一次那么讨厌他,把头歪过一边。道“郑子佩,我讨厌你,”子佩一边吻着我的脖子,一边道“我不讨厌你怎么办?”我想挣脱却没用。“你欺负我!你欺负我!”说着张口咬住他的胳膊,他吃痛哎呀叫了两声。抬起手看,胳膊上一个大大的牙印。血珠子渗出来。他却哈哈大笑起来“贺锦儿,这次我可不能放过你。”两个人滚在一起。 早上,一家人都早早起来,仪门口停了两辆大车,丫头们一件件往里放着行礼。我指点着。放好了,大家进屋吃饭。婆婆再三叮嘱李氏,子佩道“母亲,没事,你不用这样操心。”吃完,撤了碗筷,喝了口茶,子佩就起身跪地拜别。婆婆哭着又是嘱咐。子佩站起身来到我身边道“锦儿,好好等着我。”我看着他的脸,灿烂俊郎的脸,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望着他笑,“子佩,保重,我等你回来。”军儿被乳母领过来,子佩伸手抱过去,亲了亲,又去看了看玉儿。然后放下孩子,挥袖而去。晨光透过那飞扬的衣袂,一个金色光芒的剪影在空气里飘啊荡的消失在大门口。 婆婆拍拍我的肩膀,示意让人把我抬进去。回到屋里,我把丫头们都赶出去,一个人在屋里失声痛哭。哭的累了,就趴在桌子上,想到子佩再回来,是不是就会抱着和李氏生的孩子?眼前瞬间出现李氏低眉顺眼,不争不抢,恬静的面孔。子佩?子佩看李氏的眼神尽管很平淡,可那是顾及我才不去看她的吧? 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有人在外边说话,门打开,太阳光照进来,亮的刺眼。二哥出现在门口,看到二哥,泪又涌出来。看我这样,叹口气道“妹子,我来接你。”我道“家里有事吗?”二哥道“有事,母亲让我带你去看你的腿。”婆婆也从后面过来,道“你大哥的朋友给你找到了一个好郎中,就是离得远点,有你二哥带你去我也放心。收拾一下吧,怕是得去好久。多带上点衣服。”我点头,并不知道要带什么,丫头们把两个包袱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好像事先收拾好的,我这样感觉。但是随意他们好啦!我不在乎。我换了衣服,抱抱孩子,二哥抱我上了车,出大门,扬长而去。 码头 二哥骑马缀行车后,车出东城门,一直向西,走了大半天。前面慢慢热闹起来,路上行车的,路边饭馆商铺,叫买叫卖,竟然胜过京城热闹。不禁有点疑惑,我让跟着的一个丫头去问问后边的二哥,这是哪里!丫头下车去问。一会儿回来道“二舅爷说是码头,马上就到了。”我想着,是要上船吗?不然怎么来码头呢? 车拐了弯,在一个驿管前停下。二哥打起车帘道“妹子,我抱你下来,今晚咱们先住这里,明天要坐船。”我疑惑道“要去很远吗?”二哥点头。抱我下车后,一路进了驿站。驿站院子里停了好几辆车,怎么看那车有点眼熟,唉!天下车不都这样吗?进了上房,二哥道“还不接着我,想累死我呀!”门帘打起,一个人伸手接过了我,我还没看到人,就已经闻到了我用心熏过的衣服香味。那是我专门为子佩调制的,独一无二的香味。是子佩吗?灯光下,性感的下巴,高挺的鼻子,……一双秀丽深邃的眼睛。 这又是在哪个梦里?是我又睡着了才做的梦吗?这种感觉,梦就梦吧,我宁可在梦里永远不要醒来。 二哥在旁边笑道“我说的对吧?她肯定认为是在做梦。”子佩放下我。“给奶奶请安!”清脆的声音响起,我低头看,李氏带着两个丫头正跪在地下,我还是蒙蒙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抬头看二哥,二哥笑着道“是大哥的一个部下来信,说知道这个地方能看腿,正好皇上在为江南巡查使,不知道派谁去好呢。子佩就请了旨,皇上立刻答应了。恐怕两位老人家惦记,才没能带着你一起来。”我大概也明白了,想起子佩每天乐乐呵呵的原因了。看了李氏一眼,嗔怪道“怎么你也瞒着我!”李氏道“是,奶奶教训的是。”这时,我才看向子佩,真的讨厌他的笑,满脸的风轻云淡,却挡不住一双炽热的眸子。 “子佩,我越来越讨厌你你知道吗?真讨厌你!”说着,低下头。我不想让他看见我流泪,却难以抑制住心底的委屈。泪水如珠子断线,滴滴答答坠落在衣服上,子佩过来拉我的手,我赌气把手扒拉开,他又拿过帕子给我擦泪,我一把夺过帕子,子佩依然不气馁的展臂抱我入怀。我就趴在他怀里抽泣,颤动的双肩任人看了都会心生怜悯。还是二哥过来,拍了拍我的后背道“妹子,大家都知道你受苦了,从阎罗殿转一圈回来,落点毛病算什么?子佩有心给你治,你就不要再委屈了。”我推开子佩道“谁让他给治了?就这样不是挺好的吗?省的到哪都带着我!”二哥拍了我的头一下“你个傻子,我先出去了,洗洗咱们吃饭。”转身看到李氏和丫头们还跪着呢。道“你们都起来,别理她,成何体统!”说着背着手迈着大步出去了。李氏和丫头都捂着嘴笑。我也道“还不起来,诚心给爷骂我的理由吗?”子佩苦笑道“我几时舍得骂你了!” 吃完晚饭,我累得不行,李氏给我脱下外套就退出去了。 早上,被启程出门的人吵醒,见子佩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看着我,见我醒了,笑笑道“请夫人更衣起床吧!”我笑着推了他一下,道“子佩,越来越皮了,小心下人们都笑话你!失了主子的威严。”子佩正色道“不可能,我严厉起来他们都得怕?丫头过来帮我穿衣服。最后穿鞋子时不小心掉在地上。”我气笑了,道“罢了罢了,鞋都穿不上,要你干嘛?”子佩笑道“来吧!我给你穿上”我看着子佩一点点给我登上鞋。忽然失笑道“子佩,你知道什么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子佩愣住,继而也失笑道“总得骗下别人也骗骗自己吧!”说着抱起我到外间吃饭。此时,李氏过来到“爷,奶奶,东西都装上船了。我这就跟车回去了。”我奇怪道“你回哪去?不跟着我们走?”子佩道“是我不想带着她的。”我看看他们两个,气的笑道“爷,就别耍孩子脾气了!”子佩看着我,叹了口气道“锦儿,何必呢,我知道你为了李氏跟我磨牙较劲不开心,那是在府里,没办法,现在我们自由几天何必找不自在?”我叹口气,唉!“子佩,带着她吧,你有个不在身边我还可以有个照应。”子佩沉吟了半天才点头。李氏点头应是。 上岸 迷茫,我现在很迷茫,像这河水一样,任凭后浪涌来,推动着我前行。 我们乘坐的是官船,子佩把我抱到甲板上,和我一起铺个毯子席地而坐。初夏,和风暖暖。吹过我的脸,发丝轻轻划过子佩的脖子,他痒痒的,把下颚抵在我的头上,笑道“进去吧,冷了吗?”我摇摇头,道“子佩,我值得你这么费尽心机,到江南,只为给我看腿吗?”子佩道“这和值得不值得没有关系,你是我的命,我只是自私的爱护自己而已。”我叹口气道“要是,当初我不去说要嫁给你那句话多好,就不会像现在一样连累你。”子佩笑道“是我连累了你,我曾经是个半死之人,是你让我有了活力,越来越强健,都是因为有了你。”。依偎在他肩膀上,望着天边的云。道“罢了,罢了,总是庄生梦蝶,说不清道不明啊!到底是你成就了我?还是我成就了你呢?” 夜里,船靠在沧州,淅淅沥沥下了夜的雨,天明,天晴了,我醒来时,子佩不在船中。李氏过来笑道,爷跟着去前边那条船去了,那条船好像哪里坏了。我点头,洗漱了。不一会,前边船动了,子佩湿漉漉的进来,道“真冷啊,快给我换衣服。”李氏和丫头们着急的给他把湿衣服脱了,用温水擦了身上,换上干衣服。船开始走了,我着急的看着她们忙乱,自己束手无措。这时,子佩散开头发,乌黑浓密的青丝垂下来,衬托着苍白的脸,我道“子佩,过来,”子佩坐到我身边,我用干毛巾给他一点点擦着头发,擦干后,拿出梳子,给他梳头,梳完,带上冠,全程他都没说一句话,这么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亲手为他做点什么。心中盛开了一朵花。子佩是那么优秀,我却是那么不堪,此时,忽然卑微感袭来,落寞的低下头。“姨奶奶,伺候爷喝点姜汤吧,要趁热喝。” 开始,子佩看到我温柔的像母亲,笑得脸上像盛开的花朵。忽然我就低下头,子佩就已经知道我的心思,喝了姜汤,李氏带着丫头退出去。子佩坐到我身边来道“再等等,过几天就到了。我知道你的心,你也要知道我的心。”说着,拉着我的手,握的紧紧的。 不日,船到苏州,子佩要在苏州一段时间,为了我们不让打扰,早已经派人在这找了处小院。子佩先上岸,雇了两顶小轿,抬着李氏和我,到了小院。 小院简单不简陋,小小的两扇大门,三间门房,轿子进入院子停下,一个小小的外院,一段白色粉墙,墙角一棵高大的金银花。月亮门进去是一个小小二层小楼。小楼环绕中间一个天井。安静祥和,人间烟火气。我很喜欢,子佩把我抱进屋里,看着是一间很不错的房间。一张拔步床。一个长榻。 子佩把我放到榻上,让李氏他们去做饭。好久没有在陆地上睡觉了,感觉好像还在船上晃啊晃的!子佩坐到身边笑道“累了吧?吃完饭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就要去衙门了,会很忙。”我点头,把头靠在他肩上,懒懒的伸了个懒腰。 李氏进来看到,赶紧退出去,在门外道“爷,饭熟了。”子佩笑道“吃饭吧我饿了!”放上小桌子,子佩和我对面而坐,李氏布菜。 早起,子佩吃了口饭就去了衙门,我坐在天井的椅子上,看着天空偶尔飞过的小鸟,叫声悦耳动听。李氏在天井晾晒衣服,看我在看鸟,也抬头追着看。忽然一只惊叫一声被打下来,不知道落到哪里了,我急忙道“快去看看,谁这么促狭?”李氏到月亮门前问道“谁打鸟呢?促狭鬼!”我忽然就噗嗤笑了。李氏回头不知道我笑什么,疑惑的看我。我不说话捂着嘴只管笑。 夜归 李氏看我只笑不说话,没好气的转过身去,这时,一个十四五岁少年在月亮门那向里看,问道“奶奶有什么事?”李氏道“谁打的鸟?手痒的紧,”少年道,“不知道打什么鸟啊?哪里有?”李氏没好气的不理他进屋去了。 子佩告诉过我这少年是当地人,官府安排来这里的,和我们带的一个家仆一起看门。看到这少年竟然有几分子佩年少时的样貌,我倒是来了兴趣,向他招手道“你到院子里来,我问你话。”他便就进来,“奶奶有什么吩咐?”我示意他坐下,他腼腆的坐到台阶上。 “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多大啦?家里都有啥人啊?”我问道。他笑笑“回奶奶的话,我叫雨生,今年十五岁,家就住在阊门外,因父母死得早,现在和姐姐姐夫住在一起。”我又道“是谁安排你来这里看门的呀?”他想了想到,“是我们街上的耗子精。”我愣住,后面丫头笑起来。我也笑道“是外号吗?”他点头道“大名字我也不知道,大伙都这么叫他!他和我姐夫相熟,他说“新来的老爷找个看门的,你去跟着看几天门吧!挣几文钱,省的去跟你姐姐要去。”我就来了。”我们都笑起来。 自此,每天上午晒太阳时我都把他叫进来说会子话。雨生不认识字,我便教他写字。子佩看到他的字后,也特别喜欢这个男孩子。我笑道“可是怪了,雨生倒有几分似你年少时候,怪到不是缘分吗?”子佩不置可否。 子佩衙门里的事忙起来,早出晚归。一天夜里,回来的太晚,因为我们的家仆不太熟悉路,就让雨生去接着,去了很长时间,才回来,看着子佩进了月亮门,雨生才出去了。子佩看到就我一个人在那里坐着,道“怎么还没睡呢?她们呢?就你一个人,连个倒茶的都没有?”我笑道“爷,你头上长了白头发不知道吗?”他气的噗嗤笑道“你就惯着她们吧!”说着脱下官服,摘下帽子。小心放好。我问道“这么晚可曾吃了饭?”他道,“在衙门里吃了口,这几天太忙,明天还要去县里巡视一下,你就不用等我回来了。”回头对着天井大声道“人都去哪里了?奶奶一个人在这里,你们倒先睡了?”李氏从外边进来,垂手站在地上。子佩对着李氏道“让你来干什么的?把我的话不放在心里!你是越来越胆子大了。她们不在也就罢了,你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吗?”李氏跪下,道“爷教训的是,我就睡着了。没听到爷回来。爷尽管打骂,莫气坏了身子。”子佩沉默片刻。我刚要说话,子佩却先开口道“姨奶奶!你家奶奶现在行动不便,又出门在外,我又不能时时在,让你跟了来,是要你做我的眼睛,你若这么点事都办不好,我不在家怎么能放心?奶奶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你就能独善其身吗?我将奶奶拖付给你,是信任你,如果这样,你明天回京城吧,不用跟着我们了。”李氏越听越心惊,最后就哭起来。这时,其她丫头都过来了,一起跪在李氏旁边,道“爷骂就骂我们吧,姨奶奶白天摔了一跤,没精神,怠慢了爷,爷消气吧,打我们骂我们都使得,不要责怪姨奶奶。”此话一出,我和子佩都吃惊起来,子佩急忙问道“既然摔着了,怎么不告诉奶奶?”对着丫头们道“你们把姨奶奶扶下去,明天请个郎中来吧。”我让丫头把李氏扶到床上来,我拉着李氏道“看你,怎么也不说,”回身看着子佩一眼,子佩起身洗漱去了。我给李氏擦上药,叮嘱她好好休息,看他去了,子佩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 摔伤 早上,子佩很早起来洗漱,李氏进来摆饭。我看到李氏走路有点吃力,道“你去休息吧,有丫头们呢。不行的话,叫个郎中来看看。”李氏还没说话,子佩道“你下去休息吧,一会儿郎中就来了。”子佩看我愣了一下,道“刚才我让雨生去找的。”我点头。李氏出去了,看他走路确实吃痛。不禁恻隐。一会儿郎中来了,子佩领着去了下边屋里。一时看完,郎中离开。雨生跟着去拿药了。子佩慢慢的踱步到天井,我看到他也抬头看天空。天空只有井口那么大啊!唉! 这一整天我都没去天井,我怕抬头,看到那像我的心一样的井口。 晚上,子佩回来,跟我说了几句话就到下屋去了。 郑子佩来到李氏房中,见李氏正躺着,苍白着脸。见他进来,忙着要坐起来。子佩过去按住她,“别逞强了,都这样了还逞强!”李氏只得又躺下,他拉过一把凳子坐下,道“我昨天的话是重了,……”李氏摆手道“爷不要说了,我明白,我明白,昨天我本打算自己守着奶奶,就让丫头们都下去了,谁知白天摔了下,到晚上吃痛起来,歪着歪着就睡着了。爷教训的是,我不会生爷的气,我说过,我永远只在你们身后的。”他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道“我心里只有贺锦儿,我只有这句话。你要明白。”李氏低下头,泪水在她眼睛里打转,她屏住呼吸强忍住不让泪流下来。但是,泪珠还是不听话的掉落下来,如断线的珍珠滚在子佩手上。郑子佩也墨然,忽然李氏就扑进他怀里,在他的怀里低声啜泣。 郑子佩并没有去抱她,他的胳膊垂着,任由这个身体抱着自己,因为,这个臂弯这个怀抱,只属于那个嚷着要嫁给自己的小姑娘,那个为自己生孩子差点回不来的女人。他叹了口气,把她轻轻推开,道“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说着,郑子佩起身而去。空留下低头垂泪的异国女人。 子佩回到我的屋里,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的。我问道“李氏怎么样了?”他说道“没事了,再过几天就好了。过几天我就得去下县巡查,怕是十天半月回来,你们可要小心啊!”说着脱衣服躺下。我推他一把道“你不在她屋里睡,过来做什么?”子佩叹口气道“我留下能怎么样?我也不是跌打药。”我苦笑道“你不知道你比跌打药要好用吗?” 子佩翻身抱住我,道“你是我的跌打药!”两人相拥而眠。 子佩不在的那几天,李氏也有点失落,总是低头垂目发呆。我看到,她也喜欢站在天井,望着天空,我道“外边一定很广阔,只是我们都出不去,”李氏道“奶奶,我不想出去,我愿意在里面,从不奢望有什么,只求一个屋檐。”是啊!我们三个人都在看天井,却感慨各不相同。 一天,雨生回家去了,院子里忽然就觉得很安静,我随手看着雨生写的字,不由想起那年跟母亲回姥姥家,看到那个十来岁的小哥哥,在地上用树枝画画,我认真的看着,他看我看他,还拿着棍子教我怎么写字,从那时,我就特别喜欢写字了。 日子不是用来过的,是用来数的,数着一日两日七日八日。有时候,会感觉自己病了,沉疴多年,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开始想孩子,想着我那两个孩子,我为了治病就把他俩扔在家里,想想心里就痛。我这腿,我恨这两条腿。整日这样胡思乱想。 一天夜里,李氏插上月亮门,回身刚要走,就听见雨生在那里叫道“姨奶奶,姨奶奶!我有话跟夫人说,你快把她叫起来。”李氏回到门口问道“半夜三更的。明天再说有什么打紧的?爷又不在家。毛毛躁躁的。”雨生道“我今天听说一件事,关系到巡案老爷的,你快点把夫人叫起来拿个主意才是。”李氏听着不对,急忙开了门,看见家仆在雨生后面站着,也没有什么异常,就让雨生进来了,到我门口,李氏道“奶奶,雨生说要见你,说是有关爷的事。你开门听听他说什么呗。”我在床上歪着,听李氏这样说,没有不开门的道理。让丫头开了门。 雨生进来,跪下行礼,我让他坐在凳子上,他苍白着脸道“我姐夫让我来跟夫人说,让你们赶紧离开这,躲躲才是。” 逃难 我听了他没头没脑的话道“这孩子可是怎么了?你家老爷回来我们才能走啊。”雨生着急道“不是,是!唉!我姐夫说大老爷给他个纸条,让我姐夫想办法让你们几个躲起来,因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这么说的。”我道“既然是大老爷说的,纸条在哪?”雨生脸都涨红了,道“姐夫说,来不及书信,只有几个字,让我无论如何都要记住告诉夫人,叫“山河……山河……山河无恙。”夫人听见就跟着我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这四个字,是只有我们俩才能懂得的,但是为什么呢?是子佩遇到危险了吗?遇到危险了为什么不让我们直接回去呢?我询问的看看雨生。谁知雨生却道“码头和路口都走不了了。我姐夫这样说的。”我感觉这孩子也挺聪明。回头看李氏,李氏已经惊的大瞪着眼睛,,道“爷会不会有危险?”我点头,看起来雨生说不清楚,那就是很复杂了!我点头让丫头们收拾东西,只带随身衣物,一些细软,马上收拾。 又问雨生去的地方是不是很远?雨生道“我姐夫说让我带你们到我家就行,我家比较偏僻,也很少有人去,已经让我姐过去打扫了。”我点头,李氏去了下边屋只收拾了一个小包裹,我看着她苍白着脸,颤抖着的唇,握住她的手道“我的姨奶奶,你不要乱了方寸,我的腿不能动,现在我们几个命可全靠你了。爷能这样安排一定有天大的事,此时,我们不能是那个拖累了爷的人。好妹妹?”李氏深吸一口气,点头。 一会,雨生进来道“走后门吧,我姐姐划船来接咱们了。”说着伸手抱起我,丫头们抱着包袱跟着,转过月亮门,有一扇小门,打开,有台阶直接下到河里,有一盏鱼灯挂在一个乌篷船上,照着一个女子站在船头,紫纱包头,玉色罗衫,见我们过来急忙伸手去拉,一个个都进去,雨生把我放道船舱,给我盖上点衣服,大家就这样挤着。李氏在我身后,紧紧拉着我的手,我用力握了下,雨生站到船头,接过姐姐的竹篙,看大家做好了,摇摇晃晃划出去了。 船上人谁也不说话,屏住呼吸,听着远处的犬吠声,近处竹篙点水声。任由乌篷船带着我们。桥一程,树一程,蛙一程,雁一程……不知多久。忽然前面出现了一个,几块木板订成小小码头。船靠在码头旁,拴上缆绳。雨生先自上去,伸手拉上别人,再回来,抱起我。他的肩膀窄窄的,却有如此神力。 上了岸,只走了几步,就看到几间茅草房,一个篱笆院。安静祥和,与世无争。雨生姐姐进去点了灯。雨生放我到床上。一个很简陋却很柔软的床。这时,大家才敢说话,李氏上前跪在雨生姐姐面前,道“恩公救了我们奶奶一命,大恩大德容当后报。”说着拜下去。雨生姐急忙扶起来道“切莫这么客套。你们照顾雨生,我们也是无以报答的。叫我凤儿吧!我家相公现在抽不开身,夫人先住下吧!明天再从长计议。”我点头,凤儿让我们住屋里,几床被子早已经准备好。李氏给我铺上,我躺下,李氏就在我旁边躺下,两个丫头挤在李氏身后,都睡了后。李氏道“到底也没明白怎么回事。奶奶看我们该怎么办?”我也很茫然道“爷没有只言片语,我们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明天等雨生姐夫来了再说好吧,先稳住。”李氏点头。我俩哪里睡得着。 天一亮李氏就去码头那里看。回来告诉我,四周河道纵横,没有任何声音,恐怕谁也找不到这么个地方。我忽然想起了西山,那时候看西山一草一木皆有灵气。现在看看这里,小河,流水,码头,渔船,目之所及,怎是一个寂寥可解得?雨生一早就回小院去了,李氏跟着凤儿忙里忙外。凤儿,小巧玲珑的江南女子模样。满月脸,桃花眼,一头浓浓的青丝,玉色罗衫,系一条紫色罗裙。虽然看着小家碧玉,却有一种内在的高雅气质。 傍晚,看着远处烟波浩渺的水面,“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是说的此时吗?我却感觉那诗句明明在写无尽的寂寥,哪有什么诗情画意? 忽然,码头上来了一条小船,靠在另一条小船旁边。雨生和一个高高大大壮实青年汉子从船上下来。进院子看我在院子中坐着,上前跪下见礼。道“苏州府通判赵俊成见过夫人。让夫人受惊了。”原来雨生的姐夫是个官老爷,看他家娘子,却是小家碧玉的。我向赵俊成失礼道“恩公快快请起。”赵俊成站起来,风儿给他拿了个板凳,让他坐了。他说道“谢夫人的信任,连书信都没有,就信了我,”我急忙道“通判不要客气,我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赵俊成才把事情始末说出。 相见 原来,子佩去下边体察民情,回来路上,被一伙人扣住,并要挟苏州知府,放了在大牢里的一个南明叛军,若不放,就把这个巡案和他的家眷一起杀了。并且说出他的家眷具体住所。趁乱时,子佩让身边心腹装死逃过,把用血水写在布上的信带了回来。赵俊成最先让小舅子把我们接出来。知府他们正在想对策。 我听完急忙问“大人可有危险?”赵俊成道“如今还不清楚,但是那个叛军是找到了,就在前几天抓到的叛乱军里面,看样子还是个头目。”我和李氏都呆呆的听着。听到最后,李氏已经哭出声来,我也强忍住泪水,颤抖的道“如此多谢赵通判费心,有我家老爷消息马上来告诉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说着从椅子上掉下来跪着便就拜。李氏也跪地便拜。赵俊成急忙也跪下,扶起我道“夫人哪里话,我们怎敢不尽力?慢说是他是巡按大人,就是因为与他相谈甚欢,也算志同道合。怎能不尽力搭救?夫人放心,保重身体。这里偏僻少人来,夫人放心居住。”我点头,凤儿过来请吃饭。天已经很黑很黑了。 饭是一条鱼,几个小菜,白米饭。吃过饭。赵俊成告辞,留下雨生在南边一个草棚睡下。 我与李氏悄悄商议,让她想办法回京送信,李氏道“现在不能动,我走了你自己在这里也不放心。只能让赵通判想办法给京城通风报信才是。”第二天下午,赵俊成来了,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子佩是安全的,一个坏消息就是各个路口都发现大量的叛军,现在巡抚和军营都不能通信,所以我们是不能露了马脚的。而且,我们的小院昨晚已经被洗劫,我的家仆被捆起来,幸好他也不知道我们的去向。想想好惊险。为了不被怀疑,雨生和凤儿也要回去了。 傍晚,这里就只剩下我们几个了。忽然我反而就不怕了。和李氏连夜赶制出农妇衣服,我们所有的头饰都摘下来,和我们的行礼藏起来。尽量打扮的不显眼。 这样过了三天,时时刻刻都是煎熬,眼看着太阳升起,太阳正午,太阳落山,夜里,数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一更,二更五更,几个丫头也都很听话,寸步也不离。 忽然有一天,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好多兵,我和李氏在屋里听到叫喊声,急忙到窗口去看,一看不要紧,李氏连滚带爬的到我跟前,小声道“是叛军,好多叛军。”上牙磕打下牙。抖成了团。我用手按住她的胳膊,小声道“不要怕,不要怕,见机行事。”其实,自己的声音又何尝不是抖的呢? 外面一个声音,听到这个声音,我们大家惊的目瞪口呆。 “本官说过,官府是不会屈服你们的,要杀要剐随你们。何必这样啰嗦。”这不是郑子佩又是谁。我急忙想让李氏去开门,忽然心里一惊。颤抖着说道“现在你们打死也不能说认识子佩。听道了吗?要是不想死,就听我的。”两个丫头和李氏点头。不小心彼此碰一下,抖的停不下来。 此时听见外边人还在和子佩唇枪舌战。不想有一个兵把门打开,进到堂屋,从堂屋看到我们四个,马上喊叫起来。听到喊声,一下进来十来个兵,那个头头也问道“怎么回事?”过来一看道“瞎吵吵啥,几个妇女,大惊下怪。”我把李氏他们护在身后。惊恐的看着他,他却笑道“婶子,没事啊,我们是南明军队,不对付百姓。你们不用出来就是。”我颤抖着道“谢谢军爷。”那个头目转身又去和子佩说话去了。我迅速想着怎么才能和子佩说上话。谁知到晌午,他们做了一大锅鱼,竟然想着给我们送进来一盆。李氏顶不住压力,哭起来,我从窗口看到子佩听到哭声,颜色都变了。我故意骂起来道“你个混账东西。长官给你吃,你哭什么?丧门星。不识抬举,还不接过来。”……我看到子佩的脸色惊一阵,喜一阵,一时五味杂陈,全部写在脸上。我也流出泪来。此时李氏接过鱼来,端给我。我住了骂声。装作很饿,大口的吃起来。又要装作很害怕,其实害怕也不用装。那头领还拿出酒,让子佩也喝起来。我们几个一边吃,我一边小声说道“一会见机行事,你们只要不要承认是和爷认识就算救了自己也救了爷。明白吗?”丫头们点头,李氏也用力点头,又要哭。我小声制止。吃完,那个兵还不忘了把盆子收回去。 饭后。叛军们各自找了树阴休息去了。那个头领也在临时的一个帐篷里睡了。子佩自己在那里来回走动。他的脚上拴着绳子,不能迈开大步。此时,忽然听那个头目道“你们把巡案大人带到那个草房里吧,让那几个妇女给咱们看着,你们睡觉去吧!”我心下又是喜欢又是吃惊。屋里都是妇女,他就放松了警惕!这个头领也挺会利用人,只是,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我们其实是一家人。 一时,子佩被两个兵推推搡搡进了屋。子佩大声道“把我和女人放一起,有失体统,你们……”一把被推了进来。听到外面几个人大笑起来。 此生 子佩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看向我们。我们俩四目相对,目光中蹦出火花,火花慢慢被泪水冲刷。多日的思念,几日的担心。如今近在咫尺,何止万语千言。 李氏顾不得我还在眼前,扑过去抱住子佩。压抑的哭泣。子佩看向我,道“姨奶奶,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明白吗?振作点,”一边轻轻推开李氏。走到我身边,拉住我拥入怀中。“锦儿锦儿!让你受惊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让你受这么大苦。都是我的不对。”我哽咽着推开他,上下摸索着他,问道“子佩,你怎么样?受苦了吗?”子佩又把我拉去怀中,道“没有,没有。他们对我很好,没有难为我。”他轻轻放开我,又拉住李氏,道:“谢谢你照顾锦儿,你受苦了。以后锦儿还要靠你的,你一定要坚强。”看到这一幕,我忽然释然。什么拈酸吃醋,在这里只是一个笑话,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我低头擦泪。子佩又对两个丫鬟说道“你们英勇护主,回京一定给你们请旨重赏的。”两个丫头相拥而泣。几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外面任何动静。 子佩的手一直握紧我的手。轻声道:“他们要我交换他们的那个头领,其实也是南明的皇帝,对于我的身份来说,关系就太大了!你们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说认识我,如果他们知道你们的身份了,一定会拿你们要挟我。明白吗?锦儿,你要懂我,我是死都不会跟他们交换的,自古忠臣不怕死,我现在一点不担心我自己。我只在乎你们……”我伸手捂住他的嘴,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我明白子佩,我懂。”我一直在心里衡量这件事,换回去的可是南明叛军的皇帝。所谓一天不容二日,皇上最大的隐患就是南明,他们不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打的是要重新拥立的政权。那可是对皇权最大的挑衅。而郑子佩,是朝廷的官员,换了叛军的皇帝,以后别说当官,就是做人名声也就毁了!所以,子佩绝对不能活着换回去,此生苟且偷生不是郑子佩。想到这里,不由看向我的子佩,“子佩!今生有你足矣。你要记得,黄泉路上不会孤单。我还要和你定下来生的约定,子佩,来生你还愿意娶我吗?”子佩一下子把我抱住,泪如泉涌。“锦儿,锦儿谢谢你能懂我,不怪我扔下你。来生到什么地方都要寻找到你。”是啊,他能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必死,也知道他死了就是带走了我。 傍晚,有人从码头那边过来,听不见说什么,只看见他们很兴奋。说了好久。天黑下来,他们点起篝火,烤鱼烤鸡,载歌载舞,又把子佩拉出去喝酒。子佩走出去时,回头望我,一脸的不舍又满脸的坚定。子佩被拉到那边,头领一边给他酒,一边道“巡案大人,明天你就要回去和家人团聚了。恭喜你啊”子佩跟他打着拉锯战,我一边听他们说,一边从窗口看着被篝火照亮的子佩。觉得他越发的帅气,英勇!全然没有了那个病弱求生的影子!喃喃道:“子佩,你放心,黄泉路上,锦儿陪你!来生,不见不散!”李氏在后面已经哭做一团! 此时,忽然一个身影在窗口叫道“夫人。夫人。”李氏去看,是雨生穿着叛军的衣服。在窗外站着。急忙问道“你怎么来了。”雨生道“姐夫派我悄悄进来看看情况。听说明天他们就要交换人质。我姐夫怕有闪失。让我来做内应。”我忽然心头一阵,拉起雨生的手道“雨生!我问你,你看能不能把大人悄悄救出去?”雨生道“现在我已经查看了,我也想试试!走水路还可以!我你们也做好随时能走的准备!等他们乏了我们见机行事!”我盯着他道“雨生,你一定把路线摸索好了,回来告诉我。”雨生嗯嗯道“我先去看看,一会再回来。” 雨生又悄悄出去!如今这块土地上,已经成为一片欢乐海洋,他们载歌载舞。手舞足蹈,庆祝他们就要成功了。就要高唱凯歌了。篝火灯光,亮如白昼,没人注意到我们这几个小女人。我想到:今晚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了,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我想着出去的可能,哪一步要怎么样,认真计算着每一步。回头看到她们几个,哦哦,一定要让她们跟着走。我低声对李氏道“妹妹,你带着几个丫头,今晚一定要跟着子佩逃出去,你们跟着一起走。无论如何保证自己和子佩的安全。”李氏惊讶道“奶奶不跟着走吗?”我苦笑道“妹妹,现在是生死存亡,你看我寸步难行,恐怕上不了船就被发现了。不要管我知道吗?我已经想好了。你要听话,到时候不要犹豫。如果你不听话,不只死的我们几个!子佩也会被我们拖累!懂吗?”一会,雨生回来了。道“夫人,我弄来几件他们的衣服,一会我们只能化妆走,我放小船的地方离着岸边远,但是水不太深”我问到“如果等他们睡了,有没有可能溜出去。”雨生道“我看可以。等深夜吧,大人能单独看押的时候见机行事吧。”我点头道“雨生,他们即便是岗哨少,总得留下人看着大人你说对吧?所以说我留下,我留下换上大人的衣服,他们黑灯瞎火看的也不会特别仔细。毕竟我的腿也是拖累。把大人的衣服我穿上,可以蒙混多久就多久,如果大人不同意,雨生,你一定要帮我,帮助我把大人带出去。雨生,你要帮我好吗?。”雨生点头,眼里闪动着点点泪光。道“夫人,我可以背着你走的,”我苦笑道“雨生,大人的脚镣摘不下来,所以走不快,你还要保证大人的安全知道吗?”我低头垂泪,道“雨生,大老爷不能去换这个南明头领。他一定不会活着去跟他们交换。如果是别的头领,那还情有可原,但是这个是南明皇帝啊,子佩是官员,不能为了自己一个人性命去换叛军的皇帝。就是死都不能,如果换的,子佩此生就永不能抬头。所以,你们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出去,不然他绝不会苟活的。”李氏雨生双双点头。我又叮嘱丫头道“你们跟着我受苦了,现在你们要跟着姨奶奶,一步不能错。若此生有缘,你我再见,必定认了姐妹。”丫头们抱住我哭。 夜深了,叛军开始声音小了。三五成群横七竖八的躺下睡觉了。那个头目醉醺醺得道“大人,不好意思,还得委屈你!”转身对下边人道“你们把大人绑起来放到屋里去,然后就睡觉去吧,明天不用早起,不用着急,只要他在,还愁王上不回来吗?”。少时,有人便推了子佩进来,还把他的嘴堵上了。然后都哈哈哈大笑着去睡觉了。 看着他们走远,李氏过去把他嘴里的布拿出来,又把绳子解开,脚上的镣铐怎么也打不开。子佩道“不用费力气了,那是铁的!”走到我身边,我抓住他的手说道“子佩听我说,现在没有时间了,你赶快换上他们的衣服,一会儿雨生会带着咱们走,刻不容缓。你们几个也都准备好。一会儿雨生来了,一起走。”子佩点头,换上叛军衣服,李氏和丫头已经换好了。我趁子佩换衣服时把他的衣服披在身上,子佩马上明白,道“不行,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要走一起走。”我伸手捂住他的嘴。泪已经流了出来,道“子佩,我的好子佩。现在是生死存亡之际,你不要儿女情长,难道你真要去换了那个皇上?如果不去那就只有一死才能全了你的意志。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活着。我俩都死了孩子怎么办?所以为了我们俩都活着,就这样,你去苏州府搬兵回来救我,我一定等着你。你带着李氏和这几个丫头,剩我自己了没有拖累,反倒没有牵挂。他们不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女人怎么样,听话,你不要再多说,听话,子佩。”我没等他再开口,就吻住他,他的泪和着我的泪一起汇成河流,汹涌澎湃。 这时雨生闪身进来。黑暗里,我好像看到了一束光。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没等他说话就道“雨生,姐姐真心求你,带着他们几个赶紧走。天亮之前必须见到你姐夫或者官府。人质不能换。千万不能换。好了马上走,趁着现在比较松懈。”雨生着急道“奶奶!真的非要一个人留下来吗?我背着奶奶……”“住口!”我厉声呵斥道“你想让咱们一起死吗?快走。”子佩不动,我哭“爷,我的爷,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犹豫什么?难道非得大家一起死吗?”雨生也犹豫。子佩更是哭的不行,浑身颤抖。我骂到“郑子佩,我刚看出来你不是个男人。遇事犹豫不决。李氏,我命令你赶紧着,带着他们一起走。” 最后,李氏和雨生一起拉着子佩出去。当!最后那块布塞进我嘴里时。子佩大瞪着眼睛,几乎是被他们扛出去的。看到他们出去,我紧张到呼吸都要停止。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空气回于寂寥。我一下彻底放松。全身软软的瘫坐下来。“今生,与子佩缘分已尽。来生再见。” 城门 天亮时,我听到一个士兵喊道“那几个女人跑了。”另一个士兵道“跑就跑吧,几个女人而已,大惊小怪的。那个大人还在就行。”一个兵道“那个大人在呢,晚上我看了好多次。”他们笑着去了河边那里。我听着他们的笑声。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算算时间,如果现在都没有别的事,那么子佩应该成功了。不禁笑起来。 日上三竿。屋里亮堂起来。两个士兵到屋里来拉我。拉下床,普通就倒下,他俩才注意到人不对。我耳边只听到人声鼎沸,大嚷大叫。我被拉到外边,才有人把我嘴里的布拿下来。此时,那个头领才明白,大声问道“他们怎么走的?”我哭道“谁知道你们,半夜里进来好几个人,把我们绑上,那个大人的衣服就给我穿上了,还把我的嘴堵上,还带走了我的三个妹妹。我不活了。”说着嚎啕痛哭。哭当然不是假的,所以很逼真。那个头领彻底傻眼,看我又是个残废,也没办法。 此时有人来报,昨天有人伤亡。头领让人把我推回草房,他们就议事去了。 午后,他们开始调动兵力。到处都是排着队的兵。一会走了,一会又回来。天黑后,他们倾巢而出。只剩了几十个人守着。远处,好像城里那边,喊杀声此起彼伏。我的心也纠结到一起。 天亮时候,他们回来了,一回来就拔营起寨,不知道是打了胜仗还是败仗。忽然,进来两个人,把我拉了出去。只见那个头目满脸恶意的看着我道“他们堂堂的朝廷,利用一个小小村妇,是以为他们的这种丑陋行径百姓们不知道吗?你叫什么名字?”我道“我刘氏。大老爷!”那人哼了声道“刘氏,不是本王不可怜你,如果不是你,那个官也不会跑了。虽然不是你的本意,但是也是因为你本王没能救出王上。所以,本王要杀了你。你有什么话说吗?”我并不吃惊,但是装作吃惊的坐在地上,道“大老爷杀我一个村妇干什么?呜呜呜”说着大哭。那头领便一挥手道“把她拉下去,把那个巡案的衣服给她穿上,让她死了别来找咱们,去找官府才对。。天黑前弄到城门口,挂上去!让苏州城人都看看吧。”说完,我被拉了下去。 知道了子佩脱险,死对我是那么的不值一提。我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不害怕!还给我穿着子佩的官服?这才是真要神人交融了!子佩,希望你看到我不要怕。要爱护好我们的孩子,要和李氏好好过日子,要替我看顾我的母亲!想到母亲,我才真的潸然泪下!想我二十年,还没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就这样天人永隔,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对不起母亲,愿来生,还做你的女儿! 傍晚,我被抗到船上。不多时就到了城门口,那里的兵竟然是叛军。我听到有人跟他们说道“把这个女人挂起来吧,然后大家就撤,大王说天黑前必须离开苏州。”城门上方下来一根绳子。我便被绑起来,拉到最高处,我明白他们是让我在这里挂着示众。子佩,你千万不要难过,也不要为我报仇。 最高处,夕阳照在身上,暖暖的,看到远处烟波浩渺,垂柳如丝,亭台楼阁若隐若现。不禁心中一荡,趁着这美丽的斜阳,如此天堂美景,穿着大红官服。此生足矣!一根箭射来穿过我的胸前,为什么不觉得疼呢?第二支,第三支,不知道又射来几支。然后,人声远去。太阳也许不愿看到我死吧?慢慢隐入无尽黑暗。一切声音都没有了。万籁俱寂。我的孩子,你们就此没有了母亲!要听父亲的话知道吧?父亲母亲,女儿今生不能尽孝,来世还做你们的女儿。子佩啊子佩,泪水汹涌的流出。子佩,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好久好久,久到来生,下辈子。下辈子,来生?我听到婴儿哭声。啊????我转世托生了?可是怎么没有喝孟婆汤呢?现在是还没出生吗?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一个声音在那里说道“母亲,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看着就行。。”旁边一个女声道“没事,你舟车劳顿,刚回来,去歇着吧。”那个人又说“母亲,你怪我吗?你怎么不打我骂我?”这是怎么回事?我转世真的回到我自己家了?怎么是二哥的声音?母亲的声音。不对啊,不会是二哥生的我吧?那我这辈子也别想嫁给子佩了。那怎么办,还是死了重新投胎吧?怎么才能马上死呢?不行,我还不能死,我得看一眼母亲,二哥。最后看你们一眼。不能就此死了。 转世 努力想睁开眼睛,就是睁不开。这时一个孩子稚嫩的声音传来道“二舅,我想看看母亲,姥姥,母亲可好了吗?”是军儿的声音。我一下流下泪来,我多么想念我的孩子们啊,我的军儿,玉儿。泪水乎乎的流着。二哥大声道“你们看,锦儿能听到,他流泪了。锦儿锦儿,你快醒醒,看看你的儿女,锦儿。”有人拼命摇晃我。此时,一个声音进来,道“母亲,我把玉儿也带过来了!”是子佩的声音。我的子佩,我的子佩!泪水更加汹涌,他平安就好。二哥大声道“子佩,你快来看,锦儿流眼泪了,快看,她能听见咱们说话。”我马上感觉手被攥住,母亲在旁边哭。“锦儿,你睁眼看看母亲啊女儿。我的儿啊!”我耳边又响起子佩的声音“贺锦儿,你快醒醒吧!锦儿,我想你,锦儿,不要扔下我好吗。”我的泪汹涌奔流,子佩和母亲为我擦着。“好一会,我才平静下来。小婴儿的嗯啊声。母亲的声音,子佩的声音。二哥的声音。军儿的声音。这多么熟悉的声音啊!我的手被拉起放到一个柔软的炙热的嘴唇上。“锦儿,我知道你能听到我们的声音。咱们回家了。”说着为我擦泪。我想说“子佩,子佩我们回来了?可是我看不到你。还是我们本就阴阳相隔?” 听到母亲呜呜的哭声“锦儿,想母亲你就睁开眼吧。睁开眼吧。我的儿啊!”军儿已经哇哇哭起来。唉!我就是不能睁开眼睛。这是为什么,一着急,忽然又回到了寂寞里。寂寞的一片混沌里,我看到了苏州城的房顶,树顶,鸟儿在叽叽喳喳叫着。 我仿佛看到在苏州那个天井,天井上边的鸟儿飞来飞去。为什么又回到这里?我讨厌这个地方。头慢慢转过来,出现紫色的幔帐,幔帐的花型和母亲幔帐一样,又看向幔帐外面。这个屋子?这么熟悉啊?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子佩?子佩的头歪在我旁边的床上睡着了。怎么回事?这梦也真能做?怎么子佩成了我的父亲?我现在是孩子们的妹妹?那我的母亲?不会是李氏吧? 伸出手,原来手不是婴儿的手,乍惊乍喜!手停在空中,呆呆的看着子佩。明明记得那么多箭射进身体!虽然忘了怎么疼。但是那是绝对不可能活下来的啊?!轻轻抚摸子佩的头发,他的脖子,是热的。是热的就证明我还活着?泪模糊了双眼。 子佩忽然抬起头,他呆呆看着我,一时竟然傻在那里。然后猛的直起身!看着我道“锦儿,你醒了对吗?”我点头,他一把抱住我,此时我才感觉身上有点疼,不由得哼了一声。子佩马上放开我,泪水夺眶而出,奔涌着流淌着。额头顶着我的额,任由泪水流淌。我只能叹口气,人能死几次呢?经历两次生死?这也太神奇了吧?我真的不是投胎了,是我没死!唉!子佩!今生来世我们都逃不开彼此的啦! 我努力说出一句话“子佩!!!看来,这辈子你是逃不脱我了。”子佩竟然痛哭失声。拼命地点着头。扶在我的枕上。我抬起手,抚摸他的头发。我失而复得的子佩! 此时丫头进来,看到后奔跑着出去了。一会儿母亲二哥大哥大嫂二嫂,父亲都跑了来。。“父亲,父亲。”我拉住父亲的手哭泣着。父亲老泪纵横。我道“父亲。你不怪我吧?女儿做的对吗?父亲,你从来没教会孩儿要贪生怕死,女儿做的对吗父亲?”父亲哭道“我儿,为父以你为荣,大义面前取其重。我儿好样的,巾帼不让须眉。只是你就疼杀你老父亲了呀!”说着呜呜哭泣。母亲在那里已经哭的不成样子。我流着泪笑道“大家都不要哭了好吗,我怕你们骂我,就赶回来了不是吗?大家都要好好的!” 一会,大哥扶着父母到西屋去了,二哥也拉着大嫂二嫂出去,子佩才又来到我身边,我看到他哭的烂桃似的眼睛,虚弱的笑着!微弱的道“看你,再哭就不帅气了。我生怕你忘了我,赶着来投胎,谁想到听见你的声音我吓傻了。心想,难道是我投胎到你家了?你是我父亲?那是不是李氏生了我?哈哈!”我笑的伤口疼。子佩一边笑一边抹着泪。道“我和李氏,从来没有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发誓过,你要是死了,我绝对和你一起进棺材。”我扭头看他道“那样岂不是我活过来你又死了?”他低着我的额头,吻着我的脸,我俩相视而笑。 下午,李氏和公婆都跑了来,李氏进屋,膝行我床前。趴下不愿起来。我示意子佩拉起她。道“妹妹,好妹妹,不要这样,一切都过去了。你也不必自责,当时情景所迫,我还要谢谢你救了子佩,谢谢你妹妹。”历劫归来,一切都不重要了,除了人的生命,什么都不重要了。 晚上,子佩为我讲述了我不知道的那个故事。 原来,子佩他们到天亮才逃回城。先找到通判府,赵俊成高兴坏了,看到我没回来也很失落。紧跟着子佩就去了巡抚那里,准备调兵,谁知叛军早已经切断了去军营的路。等到天黑,叛军攻城,因没有援军,城门失手,城里的兵和叛军就这样他们僵持着,叛军最终没能功进城里,一时救不出他们的皇帝。都撤走后,有人跑来报告水城门上挂着一具尸体,还穿着官服。子佩吓得都不会说话。等跑去,看到挂在城门上,全身是箭的我,晕过去一次又一次。 各路医生都请来了。行针灌药,最后乎乎吐出许多的血水。 八百里加急到京城,皇上送来了一位外国传教士,在肚子上缝了好多针! 子佩道“你知道吗锦儿,你昏迷了整整两个月。医生才同意走水路回来。你其实到家才两天。知道你到家就能醒,早把你带回来了。锦儿,当时我离开,留你在那里,真的就像从我身上挖肉一样,痛彻心扉。”我笑道,“当时只能这样做,所谓关公刮骨疗毒,不这样,你怎么脱身?真要是换了那个叛王,你以为下半生我们还能活吗?”子佩叹气,我又道“况且,当时留谁也不如留下我。子佩,官丢了事小,名誉丢了无法挽回的。妻子没了,可以再娶,命没了,孩子们依靠谁人?”说着我哽咽!子佩的神情忽然落寞了一下道“锦儿,这些都没有你重要,没有你,这些名誉,妻儿,哪个是能取代你的?” 重生 太医又来诊了脉,行完针。出去了。那几天,子佩每天一会笑,一会哭,一会发呆。各种心情复杂。我问他“子佩,你记得那个天井吗?当时你为什么在那里看天?”子佩想了想道“我在想,锦儿什么时候能和我一起走出这个天井?”我娇嗔的看他一眼,这样过了几天,我能坐起来了。每次吃东西都是子佩亲自喂我。我总是呆呆看他。看着看着,就开始流泪,子佩从不问为什么哭,总是耐心为我擦去泪水,一边自己也哭。经常吃着吃着,我俩就都在那里哭。丫头们也不敢过来。母亲看到后,一边哭一边过来劝,子佩总是笑着悄悄出去。 我想我的小院,我的暖阁。闹着要回去。子佩让人回去准备。 那天,暑热已经褪去,眼看要中秋节了,太医来看了脉,可以适当锻炼手脚。 子佩抱我上车。母亲送的出了大门才回去。回到家,两个嫂子已经在等着。大家看我像看到了怪物一样。每个人都过来抱我。姥姥更是,抱着我哭一阵子。就这样,回到小院,李氏在正房门口跪接。我进屋,拉着她的手笑道“妹妹不要这样大礼,一起经历过风雨的人,要这么多礼节显得俗气。像以前一样就行。” 丫头们为我打了洗澡水,拖去衣服,李氏亲自为我洗澡。一边洗一边哭。到后来,哭的就不行了。这时我才看到,自己满身满肚子的伤疤。叹口气道“命都捡回来了,还在乎这伤疤吗?不要哭了。”李氏失声道“奶奶,我当初怎么就忍心让你留下?我是罪人!我对不起你啊!”我急忙用手在嘴边“嘘!!!小声点,子佩在门外呢。当初不留下我,还留下你们腿脚跑的快的?弄不好,我们都活不成了。以后切不可这样想了。也不要再这样说。不然,你们让子佩情何以堪?” 夜里,子佩轻轻抚摸我的这些伤口。我随手拉过被子盖住。道“没有这些伤口,恐怕也没有我这个活着的人了。我庆幸他们用的箭不是刀。”子佩不说一句。 第二天,早起穿上衣服。我想到外边坐着,子佩就把我抱到廊下。秋高气爽,阵阵秋风拂过面庞。子佩在旁边坐下,我笑道“不用陪着我,吃了饭就去忙你的吧!”子佩道“皇上准了我的假。不用去的。”我道“还是去看看吧。”子佩道“好吧,一会我把你抱进屋就去。”我点头,又问“子佩,雨生可好?”子佩笑道“我把他带进京了,现在就随我左右。”我笑道“真的吗?那可真的太好了!我还要谢谢他把咱们救出来,还有凤儿,赵通判。”子佩也点头道,“皇上已经下旨,让赵通判去管理盐道。夫人已经封了诰命。”我点头道“赵俊成有那个天赋,年轻有为。”子佩笑道“皇上封了雨生为御前护卫!哈哈,他还未及冠,我如实回了皇上。皇上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就把他留在你身边吧。”我也笑。太阳照着半边脸,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却如此真实生动,每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真实,子佩忽然就吻了一下。道“锦儿,这些天我总觉得活在梦里,我好怕再失去你。谢谢你回来。”我怔住,嗔怪道“丫头们都看着呢。”回头看见李氏在那里抿嘴笑。我推子佩道“快去吧。!” 午后,我让李氏为我梳头,一边和她聊天,李氏便问那天他们走了的事。我便笑着学,当学到那个兵进屋看一眼又走了,我就笑出声来。李氏却落下眼泪。道“奶奶,你还笑得出来啊?”我道“当时是笑不出,只是觉得好笑,现在回头想想才是笑话。”李氏又道“那他们怎么发现不是大人的?”我就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那个军官起初并没有想着杀我,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他们也不想。后来是因为没救出他们的大王,就索性给我挂起来示众。他哪里知道我是谁,如果知道了估计我不会有全尸的你说对吧?”说道此,我正色道“这也是我留下不让你们留下的好处。不然他们启肯放过你们几个,貌美如花手脚麻利任何一个人?还不被他们带去当压寨夫人了?哈哈”忽然听到有人说道“他们没有带你去当压寨夫人,那才真是他们的损失。”我们吓得回头看去。却原来是皇上站在那里,后面的子佩已经泪流满面。 绽放 李氏急忙跪下,我也低头失礼。皇上走到我身边,双手紧握住我的肩膀道“我们大明朝的女英雄,朕可吓坏了,幸亏子佩有这个福气,不然朕定会杀了他给你报仇,嗯?哈哈”后面公公和舅舅都笑起来。子佩跪下道“皇上骂的是,是臣太无情了!”皇上扶起子佩,道“起来吧,你也是英雄,不是你能逃出来,我们还得把那个大王放回去。只是苦了你妻子啊。幸亏锦儿机智。不然现在可不就是压寨夫人了吗?哈哈”子佩站起来,让皇上做到正坐。李氏送上茶,皇上笑道“你也护主有功。封赏已经去了朝鲜国你的母家。以后,更要恪守妇道,夫家为天。将来生个一男半女,母凭子贵才为妾室之道。听到了吗?”李氏急忙跪下道“本该死罪,何敢邀功。谢皇上不杀之恩。”皇上命她起来。李氏退出去了。 皇上又乐呵呵的跟他们闲聊一会儿,才起身道“朕就回去了,朕封你一品诰命。改天送到,你好好养伤,过几天好点了来宫里玩。”大家前呼后拥的随着出去,我大声道“恭送皇上。” 等他们走的没影了,李氏进来笑道“可把我吓坏了。”我笑道“皇上惯会吓人。这老头。”不禁捂嘴笑。李氏也笑。 一时子佩进来,李氏送上茶,子佩笑嘻嘻的拉我的手道“夫人,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皇上来了的,是皇上不让我闹动静。”我哼了一声道“皇上越来越为老不尊,”子佩又道“皇上是听见你们说那天的事,他才不让说话的,我看到他眼睛都红了。”我低下头道“我不要他的封赏,我只要子佩平安就好!”忽然想起,当初真的就没想着活着,那一箭箭穿过身体时,我就在和子佩永别了。唉! 无何,子佩开始忙碌。转眼过了中秋节,天慢慢凉起来,一天,李氏和我带着两个孩子在后花园玩,丫头们把我放在石头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着军儿玩!荷花池前几天下雨下的太满,军儿在那用手撩水玩,忽然玉儿哭了,我让奶娘把两个孩子带回去,自己在这里坐会。 荷花池只剩了残败的菏叶。几个莲蓬歪歪的站在那。天高云淡,风清气爽,阳光照在身上,少了夏的灼热,添了秋的柔和。空气里,衣服上能闻到阳光的味道!我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景色。一只花蝴蝶从我身后飞过来,正好落在我手里的扇子上,我屏住呼吸,仔细看它,黄色的边,褐色的花纹,纹路清晰细腻,须子卷成两个卷,来回摇摆。我不禁伸手去摸,那蝴蝶吃惊,飞了起来,但是还是来回在我的扇子上徘徊。我把扇子举起来,让它落下。然后猛的去捉,它吃惊又飞了。我来了兴致。亦步亦趋的跟着它,边走边逮。忽然听到有人叫“锦儿!锦儿!”我回头看是子佩,手放到唇边“嘘”着,他也许也看到了那只蝴蝶,也许没看到,只是吃惊的瞪大眼睛看着我。慢慢向我走过来。我伸手把扇子慢慢挪到他面前,小声道“不知道是梁山伯还是祝英台?……”子佩也呆呆的看着那只蝴蝶道“应该是祝英台落了单,来找梁山伯的吧。”蝴蝶慢慢张开翅膀飞走了,我看着它远去。道“只顾看它忘了时间。回去吃饭吧?”刚说着,子佩撩起我的裙子,我也低头看。裙子上什么也没有,我疑惑的看他“怎么了?子佩,我的裙子上什么也没有啊?”此时忽然听到李氏在那里叫“天那,我的天啊!!!!奶奶,你你你……你的腿!”我低下头,如梦初醒!看看四周,这里离我坐的地方有好几丈远。我自己走过来的?我低头看着,把裙子提起来。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不是做梦?不对,指定是做梦了。我站在那里。看着子佩向我走过来。我道“子佩,如果真的是梦,我真的不愿意醒过来。你不要过来,我怕你过来了梦就会醒。”说着,泪水湿了眼眶。子佩伸手过来扶住我。道“锦儿,锦儿,不是梦,有我在呢。只管迈出去,你是勇敢的!!!”抬头看他,他满脸的信任。我点头,小心翼翼一步,两步,三步……我推开子佩,一步步到月亮门那,上台阶时摔倒了。子佩和李氏跑过来扶我,我推开他们道“让我自己来。我要自己走到我的屋里。” 秋风吹动着秀发,在绚烂的阳光下飞舞。泪水和着汗水,在脸颊上流淌,奔涌。迎面的一砖一瓦,向我微笑,招手。贺锦儿,好样的。老天爷不会只给你美丽,还会给你坚持,坚强,生命如此绽放,才精彩! 紫萝 阳光如此灿烂的照在我的院子里,我一步步走进来,丫鬟婆子们惊叫着。我几乎是跑到台阶前的。毫不犹豫,迈步,艰难但是坚定的一级两级……到台阶最上面,转过身,看到子佩和满院子的人。他们叫着,喝彩声声。鼓起掌来。子佩一步一步上来,站到我身边,向我笑着,笑的那么灿烂。我的泪水,奔涌而出,任凭它流淌,是喜悦?也是这么多日子的委屈。子佩也在哭,他拉着我的手。我忽然坐到台阶上,嚎啕大哭!任由压抑已久的痛苦奔涌出来。奔涌出来。 婆婆和大嫂二嫂都跑了来,见到我坐在台阶上哭,都掉起眼泪。婆婆上来,一手拍着子佩,一手拍我道“好了,这就好了!不要哭了,高兴才是。啊!”我一边抹着泪一边道“母亲,高兴,高兴!” 晚饭后,子佩怕我累到,让我好好休息。躺在床上,看着锦帐的顶,想着没有腿的痛苦日子。子佩在书桌旁忙着。丫头给他磨墨。我悄悄起来,把丫头拉开,自己给他磨墨,他用笔沾了下墨汁,刚写几个字就笑道“你磨墨越来越像你家奶奶了。好了,你去吧。”他都没抬头看,少顷,我又端上茶来,道“爷喝茶吧!”他正看着一份卷宗,道“放那里吧!去看看奶奶睡了没有。”我悄悄躲开,又回来道“奶奶睡了,爷别着急,慢慢写吧!”他嗯了一声道“你下去吧,我看完也睡了!”说着又开始写。写着写着墨又少了。我再磨。他笑道“你怎么还没去?……”抬头看到是我。愣在那里!提着笔看着我。我笑道“爷是觉得我不应该在这里吗?”他才回过神,放下笔,拉我入怀,道“要是知道是你,我会什么也写不出来的!”我笑道“那我还是走吧。”说着推他的手。他笑道“你走了我更写不出来!”我道“写什么呢?来我给你写。”说着接过他的笔。他笑着告诉我要写什么。我模仿他的笔记是最拿手的!不一时,便就写完了!落上款。他用了印!扔下笔就要抱我,我推开他道“现在我自己也能走了。”他便笑着拉着我来到床边。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回了娘家。我从大门口就下了车,一步步走上台阶,进了大门,门口看门的小司目瞪口呆。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只是叫着“姑娘,姑娘!……回来了”我向他们笑着,进了仪门,直奔父母的院子,当我站在屋门口时,正在吃饭的父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母亲的筷子还举在空中,父亲眯着老花眼道“锦儿?锦儿?你的腿?”我拼命点头,道“父亲,母亲,我可以走路了,女儿自己走进来的!母亲,父亲……”子佩在门口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女二人。 不一会,二哥二嫂都跑来了,二哥抢前一步拉过我来,上下打量,一把抱住我,“妹子,锦儿,好妹子,”声音就哽咽起来。回头看到子佩,道“恭喜妹夫,你们夫妻……”就哭起来。二嫂也过来拉着我,看了又看。哭着道“锦儿,因祸得福是不是就是说你呢!”我也笑着,流着泪,想起城门,那城门好高啊,我一点点升起,然后,第一支箭射入我的前胸,第二第三第四,我心里想着,嘴里说出来。二嫂问“什么第一第二?说什么呢?”我推开她,对着大家大声说道“我在感谢那些射箭的人,”转身对着母亲说道“当时真的不疼,我还奇怪呢为什么不疼?”父亲潸然泪下!道“傻孩子,你心里已经抱着必死之心,所以你不觉得它射到你疼。傻孩子!”子佩已经哭的不能自己,二哥也呜咽着过去抱着子佩,男人之间,不用说已经心领神会! 午饭后,我们要回去,母亲亲自送到大门口,我不上车,信步走着,子佩跟在我旁边。凉凉的秋风吹来,我感觉心旷神怡,京城的街道,什么时候这么平坦了?竟然没有一个坑。子佩看着我,不时的笑着。一路走来,看到路边有卖漂亮花布的摊位。我停下来看,老板热情的招呼,并且介绍着,我看到一匹紫色素罗,特别喜欢,因为凤儿曾经有这样一件罗裙!我来回摆弄着看了看,子佩对着老板道“老板,我买下这匹布,多少钱。”老板开心的说着价钱。子佩毫不犹豫付了钱。扛起那匹布就走。我捂着嘴笑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我们俩一起逛街,买东西。他也笑,转过弯,就是子佩家的大街了。就这样大喇喇的,他扛着布拉着我进了大门。小司们下吧已经掉到了地上。丫头们也都笑着背过身。一路的进了我的小院。我俩相视哈哈大笑!李氏接过布来,笑道“爷你们就在家里恩爱也就罢了,还跑到街上?没的让人家笑话!”子佩笑着看他一眼,李氏赶紧捂着嘴。我却道“你吃醋了?今晚就把他打到你屋里去。哼!”回头看子佩,子佩瞪着我。我眼往上一翻,装没看见进屋了。 醋意 晚上,拿尺子,连比带划,裁剪了一件紫色罗裙,子佩全程坐在那里看,目不转睛,丫头们叹着气跑出去道“这整天眼里哪里还能看到别人。”子佩不理他们。我抬头问道“子佩,他们说你眼里看不见别人。”子佩道“你在这里眼里怎么可能有别人?”我叹气摇头。用一条紫色素罗包在头上道“相公,看我像不像凤儿?我特别崇拜他,特别羡慕她,她多么幸运有个那么高大威猛又帅气的相公。真是福气。”我一边说,一边看向他,“怎么样像不像?”谁知,谁知他忽然道“凤儿哪有你这么好?有个这么无用的相公真是可惜了你。”脸色刷的就变了。我忽然明白过来。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原来郑子佩也会吃醋!他气呼呼瞪着我。我忍不住笑的弯下腰。泪都笑出来了。他只管气鼓鼓的不看我。我忍了又忍,才压住不笑。丫头们收了布料,我看见一条剩下的素罗,拿过来在手里把玩。又偷偷看看他,还在生气。不由叹口气,转身上了床。脸向里睡了。醒来,子佩已经起来了。看我醒了,笑道“今天凤儿相公要来京。不知道你要不要见见他?”我转过头看向他,道“嗯!我怎么好见人家,害怕有人吃醋……”话没说完,嘴已经被他的唇堵住。然后伸手拉上幔帐,重新脱了衣服。…… 赵俊成真的进京了,也来我们家拜访了,我拉着李氏和另外两个丫头,带着儿女,到前厅跪地行礼,谢他们一家人救命之恩。赵俊成赶紧过来扶我,却被子佩抢先过来扶起。我忍不住捂着嘴笑。雨生看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问的看向我们俩。赵俊成也觉得有点不对,但是不知哪里不对。我忍了又忍没笑出声来。等回到后面我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丫头婆子们莫名其妙的表情。面面相觑。 公公亲自陪着他们吃了中饭。饭后,送走了客人,子佩有点醉意的回来,看我总是偷着笑,不由也失笑道“自古美女爱英雄。我也喜欢赵俊成,没办法,你是我的,他来晚了。”我实在忍不住,一口水喷出来,捂着肚子就笑,子佩也失笑,摇头道“是我胡思乱想,但是以后不许他再碰你一下!”我点头正色道,“我真的很欣赏此人,怎么说呢?他有大哥的豪气,二哥的儒雅,子佩的帅气。十个女人九个迷!真真儿把你比下去了。你嫉妒是应该的。”子佩道“你欣赏人看的太透彻,我怎么就没看出他哪里好?就是个子高点呗,我也不比他矮呀?”我点头笑道“人各有所长,何必拘泥俗套?你就是你,再好的人无法取代。”子佩赞成的点头笑道“你总是有理。” 李氏进来,看到满屋子茶水。不知道我们俩啥意思,气道“爷奶奶,赶是有点转客了吧?”我俩同时点头。李氏跺脚,噘嘴的出去了。 一晚,我来月事,推子佩去了厢房睡,我在暖阁睡的。早上,我到东院去问安,从正房过,看见子佩的衣服在屋里挂着,到里边一看,人家可不就在床上乎乎大睡呢么?我问丫头“爷怎么回来了?”丫头道“昨晚看着你去后院了人家就回来了,连衣服都没脱。”我叹气,坐在她身边看着熟睡的他。忽然一阵心酸袭来,身体的各个毛孔充满悲伤,无来由的,一阵失落,低下头,悄悄哭泣。丫头站在身后,不知所措。低着头,站起身离开,到婆婆那请安,婆婆看我脸色不好,让我回去休息。我点头,抽身回来。丫头道“爷没吃饭就入宫了,”哦!我点头,完全魂不守舍。 随意来到花园,万物凋零,只有几颗奈冬,在风中一枝独秀。伸手摘了片叶子,信步到秋千架下,坐上去,手抱着绳子,就那样慢慢晃动。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是辰妃,辰妃!是否还有人记得她?一个差点嫁给子佩的人。 忽然一阵风吹过,感觉肚子上的刀疤一阵疼。不由双手抱住自己。忽然感觉有件披风批在我身上。我笑道“哪就冻死我了?吧吧的拿衣服来,让爷看到没的骂你们。”忽然有个温暖的手握住我的手“这么冷,为什么来这里?看手凉的!呆多久了?”说着一下抱起我。子佩的怀抱,那么暖,我抬头看他,他也正低头看我,“为什么抱我?放我下来吧,我会走了!没的让人笑话。”他轻声道“笑话吧!我不怕!”这样一路走来,引来一路的瞩目。到正房屋门口,李氏正好来!看的满眼。捂嘴笑道“呸呸呸,我没看见!”丫头婆子满院子笑声!子佩斜他一眼,道“看见就看见了呗!装看不见干嘛?”说着抱我进屋! 放我到床上,子佩让人拿来暖炉,早已经让人升了火盆。子佩道“这么冷跑后边干啥去了?”我道“自己家院子,信步走走!”他气道“你不知道伤口刚好啊?大夫说不让着凉!”我吐舌头道“我忘了,也没觉得冷。”此时感觉冷意更甚。咬牙问道“入宫里有事吗?”子佩点头道“皇上马上就要册封太子。准备让我进东宫,太孙让我来管!正头疼呢。回来说你不知哪里去了?才找了来。”我笑道“你答应了?”他无奈道“不答应怎么办?皇上亲自下旨,不用以前的老夫子们了。陪着个阎罗王还得让他敬重唉!”我斜眼看他,道“子佩不怕,他敢欺负你,我就打进东宫殿。”子佩笑道“东宫这位已经早就是太子了,就是长得丑皇上不喜欢他,偏偏又是皇后长子,皇后在世时就已经定了的,反悔也来不及了。没办法,但是这位太孙出众,我也喜欢,就是有点顽皮。现任的几个老学究都被他戏耍的够够的了。呵呵”我叹气道“皇上的心思我明白,他是想让年龄相仿的人来熏陶太孙,寄希望于后背了!”子佩也点头。 这时我怎么越来越觉得冷。以至有点晕眩,子佩看我不对,赶紧叫来人,把被子给我盖的严严实实,无奈我就是上牙磕打下牙。说话都是颤抖的,子佩摸额头,滚滚烫,急忙让人去请了太医,太医来了给了退烧的药,到晚上才发出汗来。除了觉得冷,说话打颤外,就是伤口特别疼。以至于喘气都要小心翼翼。 暖阳 子佩看不对,大晚上又叫来了外国传教士。传教士带着翻译,看了后,说了一大堆话。翻译道“神父说了,伤口这里长得不错,但是伤在五脏六腑,着凉,动气,伤心,忧虑,都会引起感染,这次也是有点感染,以后要多加留意。”说着放下两个琉璃瓶,里面放着白色粉末,告诉让怎么吃,一次吃多少,然后就走了。 吃过药,出了通身的汗,到深夜烧退了。子佩坐在床边,就那样瞪视着我,一会摸下额头,一会掖掖被角。李氏一会过来擦汗,一会端水。我笑道“你们不用这样紧张,去睡吧。我好多了。”子佩看着李氏道“你去睡吧,这里有我呢!”李氏道“我也不困,还是爷去睡吧!”子佩笑道“让你去你就去吧,我看着她,现在长腿了,一不小心就跑了!!”我和李氏都笑起来,一笑,伤口又疼,不由哎呀着皱眉道“你别逗我笑了好呗!”子佩摆手让李氏下去。然后也就脱了鞋和衣躺在我身边。我翻身抱住他道“我困了。睡了。”子佩点头,拍着我的肩膀道“睡吧。乖宝宝!”我只笑不愿睁眼。 一觉醒来,太阳投下树影撒了满屋子,映在幔帐上一闪一闪的。子佩已经起来了。我全身无力,软绵绵的。拉开幔帐一角,看到李氏在那里做针线活。柔和的冬日暖阳照在她的脸上,恬静柔美。李氏是那种耐看型,乍看不过长眉凤眼,细看却千娇百媚。不由呆呆看着她,她可能是想看看我醒了没有,一抬头,见我醒了还在呆呆的看她,急忙过来,道“奶奶醒了怎么不叫我,发什么呆呢又是?”我一边伸了个懒腰一边道“我看见个美人,越看越爱看。晚上让爷去你那吧,不然多可惜!”李氏一边扶我坐起来一边没好气道“我的好奶奶,又在消遣我们了不是?”我斜睨她道“你不想看见爷?”李氏道“奶奶,不是天天看呢吗?哪天都看的仔仔细细。”我忽然抱住他的腰道“那不行,得看出点什么来,比如,看出个小公子或者小姐姐来,好吧?”李氏慢慢推开我道“你就又来闹,爷的心思你不知道啊?”我重新拉住他道“只要你愿意,我来想办法。”李氏没好气道“你就饶了我吧奶奶!爷还不把我打死?”我一笑,问道“爷什么时候走的?”李氏道“一大早就走了,说进宫去了。不让我们叫醒你。”我要下床,李氏把鞋给我穿上,扶着我慢慢起来。腿软的站不住,只得扶着李氏,稳了一会儿,慢慢就好了。 真的像得了场重病,我要到院子里,李氏拦住不让,只能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洗漱了,吃了点粥。觉得身体暖暖的。 一直到晚上,子佩才回来。进屋就问我又发烧没有?吃药了吗?吃饭了吗?伤口还疼不?我笑道,可能是跟天气有关,好多了。太医来诊了脉,刚吃的粥,一会儿吃药。过来又摸额头,我笑着。说“今晚就别在我屋里了。放着姨奶奶屋不去,没的寒了美人的心。”子佩笑道“又赶我,去了可不回来了啊?”我睨他一眼,道“敢不回来?看我不拿着刀找你去。”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是晚,子佩在书房一晚上,悄悄过来看我好几次,他忙着写什么。也不让李氏在旁边,只留了一个小丫头。天没亮就悄悄穿上衣服走了。这样好几天。我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 那晚,是腊八,吃过粥他就又急急忙忙去了书房,一会儿打发小丫头让人叫二舅爷来。过了会,二哥骑着马真过来的。进屋先来看我问,“好点了吗妹子,嗯脸上有光了。子佩,你又怎么欺负她了,听母亲说大冷天一个人去后花园荡秋千?真是不要命了!”子佩笑着过来道“二哥,她那是又吃醋了,没意思跑后院去了,还以为我不知道!她那点小心眼!”我吃惊的问“怎么和这个扯上关系了?嘘!你这样说姨奶奶多难过?”子佩道“嘘什么,人家都是傻子,就你聪明?”我怔住!我不明白,有病和这事也能扯到一起!子佩和二哥一看我的表情不对,急忙去书房了,留我一个人在那里怔怔发呆。李氏端着药进来。看我的表情不对劲,问小丫头们,小丫头摇头不知道。 再看我,我叹气道“没什么,他们又在瞎说。”我吃了药。踱步到书房,让丫头送上茶,我亲自送到他们那里。他俩一边翻着一本书,一边议论什么。我不说一句话。就在那里默默看着。最后,快三更天了,二哥才走,看我这表情道“怎么还不睡去?没事了,他瞎说呢,你怎么就当真了?”说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挥着长袖出去了。 子佩收了书,丫头们收拾桌子,他过来抱着我的肩道“还不睡?刚好点就跟着熬夜?明天我到南边大书房去得啦!”说着一起到东边卧房。我正色道“子佩,你去厢房睡吧!好吗?我说真话,你还年轻,不能只有军儿一个儿子知道吗?本来咱们院就你一个,人丁少,你就听我的去吧!我不会拈酸吃醋的。你要明白。”子佩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事不着急啊!” 世子 立太子后,皇上又昭告天下,立了太孙,这位太孙,比子佩只小了几岁。所以总是不怎么服气这个小老师。册立太孙以后,子佩被封少师,专门负责太孙学业。这下子佩可忙了起来。 一大早就去东宫,从不迟到早退,风雨无阻。东去春来,过年后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好。我把后边暖阁,重新收拾,由两个孩子和奶娘们住。子佩又把跟着回来的两个丫头,请旨赐婚,风风光光嫁了人。 雨生,这个小小的瘦瘦的大男孩,直接被皇上调到东宫,东宫殿三品带刀护卫。指令就是保护太孙的安全。不归任何人管,直接的上司就是太子,还有就是皇上和郑子佩。赵俊成被直接调来协助大哥,皇城副指挥。这么大的变化,看出,皇上想把身边护卫都换成年轻的,又重新布置城内安防。 子佩只是文官,现在只在太孙这里教学,皇上对这个太孙寄以厚望。如此,可愁坏了这个郑学究。每日早出晚归,夜里还要制定明日课程。忙的不亦乐乎。 春节,宫里放假,子佩除了去拜年,剩下时间就不出门,每天坐那里看书,无时无刻不关注我的一举一动。我无奈。这么久他才有如此放松的时候,由着他吧。 初六,我回娘家,子佩也跟着一起来,吃完饭就被二哥拉走了。我和几个丫头来到后面的梅园,前几天下了一场雪,残存的雪光映着梅花,真的乱了双眼。不禁脱口念到“明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拿出剪刀,剪了几支。忽然看到一个人影在一棵树后,我笑着想,“子佩又在做怪了!”于是悄悄绕道那棵树后。蹲下身攥了几个雪球,忽然站起身冲他就砸了下去,笑道“让你作怪,哈哈,看我的飞弹!”雪球一个一个猛砸到他身上。他无奈的转过身。我手上最后一个雪球抛出,正好扔在他脸上,我哈哈的笑弯了腰。却却看看到一张陌生的脸。长脸剑眉,双目有神,一袭白色貂皮斗篷,看到我这样他竟然也失笑。道“夫人,我何时做怪了?只是看看贺府的梅花。就要被打吗?”我捂住嘴忍住笑,施了一礼道“是二哥的朋友吧,我以为是我夫君,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我这里赔罪了!”说着又失礼!那人假意的扶了一下!道“夫人的夫君是贺书吗?原来他也如此顽皮!”我捂嘴笑,不做答。他又说“看他每日正经,原来也玩这个,不介意的话,我来跟你打个雪仗吧?”我道,“那可不是要欺负你吗?我身后可有好几个人呢?”他看向我身后的丫头们,兴奋的笑道“啊!!!真太好了!你们一起来就行。”他指了指不远处一片空地道“那里比较好,走着!!”一溜小跑就过去了。我也来了兴致,对丫头们说道“孩儿们,给我上!”于是乎,这片梅园就成了一片人工雪场!飞舞的雪球,绽放的雪片,在阳光下开出五颜六色绚烂的花。每个人兴奋的叫着,嚷着。头上身上落满了雪。 一时间笑声叫声乱成一片。忽然找不到那个男子了。正找呢,从远处飞来一个很大的雪球,正打在我胸口,立道有点猛,我后退一步,站立不稳坐在地上。那人哈哈大笑,过来神手拉我,道“看看身子这么单薄,一个雪球就打倒了。”我佯装伸手,拉住他的手。趁他不备,用力一拽!他冷不防就没站稳,显些滚到我身上,硬生生仰面朝天倒在我旁边。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也哈哈大笑。忽然感觉身体被人扶起,一回头,子佩心疼嗔怪的眼神,我笑着推开他。二哥去扶那个人。二哥叫道“殿下,看摔到了吧?哪里疼?”那个殿下站起来,拍拍手上的雪,道“摔个跟头而已,不过,贺夫人倒是很会玩,哈哈!”二哥刚要说话,子佩道“是啊,太能玩了。二嫂,还不见过世子。”并且向二哥投去求救的目光。世子?天啊!脑瓜嗡嗡响,看向子佩,子佩点头。哼,贺书!看到世子,都不管你妹妹了。果然官场混惯了!好吧,那就暂且扮演一回二嫂,哼!上前跪地就拜。“民妇见过世子千岁千千岁。”那世子将我拉起,道“嗯嗯,贺书好福气,竟然有这样秀外慧中的好媳妇。”说着看向贺书,贺书道“拙荆顽皮,世子不要恼才是。”世子嘿嘿冷笑道“看你每天一本正经,木头一样。要是本宫早生几年,一定求了皇爷爷取她作世子妃了。还有你什么份儿?可惜了!给了你这木头学究。哼!” 此时,二哥和子佩同时恶狠狠看向我。我却道“世子说的是,这老学究呆板无趣的紧,跟了他我算是青蛙掉到井里,没了出头之日了!”说着恶狠狠看了眼二哥。完全不管他和子佩投来要杀了我的目光。道“你们聊吧,民妇告退!”说完,退步偷看了下贺书,做了个鬼脸转身而去! 晚上我要住下,子佩不让住,亲自跑来对母亲说道“岳母,我得带他回去,白天着了凉怕晚上发烧。”母亲忙问我“怎么又着凉了?你呀!回来就瞎跑,好吧!回去有子佩看着你我还放点心!”子佩不容我分辨就拉我回家了。 回到小院,子佩不等我站稳,就把我抱起来。我挣扎也无济于事。只得由着他。到屋里就给我裹上被子,拿来那个传教士给的药粉,非让喝一点。眼看着我喝下去了,才放心的笑着到婆婆那里去了。李氏莫名其妙,跑进来问“你怎么又惹他了?这脸色太吓人了!”我捂嘴笑,道“惹就惹了呗!怕他!”呵呵的笑不停。 今天的确很开心,打雪仗能遇到对手,还个世子?世子的脸似笑非笑的在我眼前出现,嗯!挺帅气,但是没有我们子佩的儒雅,还有几分邪气。倒像个懒散王爷,纨绔子弟! 是晚,子佩告诉我些世子的事,看我听的津津有味,不由斜视道“锦儿,你花痴病又犯了!过几天赵俊成还来呢,你要不要他进咱们屋里来?”我从床上跳起来道“真的吗?……”没想到还没往下说,就被按到床上,嘴唇雨点般落下来,弄得我脖子痒痒的。咯咯咯的笑道“子佩不要这样,咯咯咯!”忽然子佩在我耳边道“以后不许你再这样惦记,夸赞别的男人。知道吗?”我笑道“知道了?以后不说他们好就是了,不过,人家真的就是好呀?那我说什么……”嘴被堵上,哈哈。 太子妃 春天,浩荡而来,一夜之间,城南城北的树都绿了,花都开了,所有春季开花的植物,争奇斗艳,姹紫嫣红,个个角落里绽放着自己的美丽,欣赏也好,不在意也罢,总要让世人知道,它的存在。 三月三花朝节,因宫中没有皇后了,太子妃做东,请来个个府里的夫人小姐,我现在是一品诰命,婆婆和舅母恢复官职后没有被恢复诰命,所以整个郑府,就只有我一个女眷。我并不想去,这种场合,都带着一张假面,但是请帖是盖着太子妃宝印的,不去又不行,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那天一大早,东宫门口车水马龙,为了给这次盛会让路,太子和世子都去别处了,这样不管在前殿还是后殿,都一水女眷。这可把人眼睛能亮瞎。个家诰命,都穿着诰命官服,凤冠霞帔,跟着的女子们虽无正装,也都穿着合体。这位太子妃,庄严稳重,旁边的世子妃低头敛目,不多说一句,不多行一步。忽然挺可怜这个世子妃,觉得世子那种玩世不恭的混世魔王,世子妃一定拿他没办法吧?不觉捂嘴失笑。 太子妃请我们到后花园。东宫单有的花园。虽然没有御花园宏伟,却也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春日暖阳,照的我有点晕眩,到一个亭子旁边坐下,用手支颐,丫头递给我水,我笑道“怎么还从家里带水来了?怕太子东宫没有茶喝吗?”丫头道“今天人多,姨奶奶特意弄了个水葫芦,让我们藏着呢。”我笑,托着腮歪头看那一堵红墙,有一扇门,可能是通向什么地方的,时而有人闪过。疑惑道“这一个门为什么没关上?”丫头道“肯定是方便出入的,我看有太监宫女从外面过,”有人过来叫,说要开宴。大家就都去了前边。我也就跟着到前边去了。 开始上的点心,特别精致,我吃了一点,又上来歌舞,看的有点迷糊,一样样菜品又上来。又是歌舞又是美味,这可真是皇家该有的体面吧?正想呢,忽然有太监进来,道“皇上添菜,给各位夫人小姐助兴。”说着有人端上一个小小的桌子,放在每个人面前,是一道海鲜,墨鱼汤。我用羹匙尝了一口,果然鲜美。大家赞不绝口,这个怎么也得给子佩尝尝吧,想着看向其他人,大家可能也这么想吧!但是在这是没办法拿回去的。唉!可怜的子佩,吃不到这道菜了。 正自感叹,上来一波跳舞的,都是太监办做农民,一会锄地一会撒种。我一下子兴趣就来了,夸那个撒种的撒的像,拍手叫好。太子妃也很喜欢这个舞,道“这是世子教给他们的!世子以百姓为疾苦,觉得其他的都俗气。……”正说着,忽然眼睛就瞪起来,世子妃忽然也吃惊的捂住嘴。我看那跳舞的,其中有一个个子高高穿着农民衣服,拿着一把木锹,正在学着攘场的样子,一下一下,学的特别认真,我鼓掌道“好!”那个人回过头来,我看过去,不觉也呆住。那个人不是别人,竟然是世子。我的天啊,难怪太子妃和世子妃那种表情。我叹口气,这个舞不用说也有子佩的功劳了? 世子看到我,也吃了一惊,一边杨着锹,一边慢慢靠过来,小声道“贺家夫人,你好像挺懂农事啊?”我捂嘴笑,点头小声道“这可是我的好手段!”说着一笑,他也就过去了。 这个舞跳完,太监们拥着世子出去了。我摇着头苦笑,这么顽皮的世子,子佩可有的头疼了。 吃过饭,上来水果,开始有的去更衣,我觉得累了,又不能回去。正自没意思,太子妃忽然过来,拉着我的手道“郑夫人,常听太子说起你,女中豪杰,临危不乱,救下夫君,真让本宫赞叹。改天单请夫人来东宫,与你好好聊聊。让世子妃也多和你接触,方能有勇有某!”又对世子妃招手,世子妃过来,太子妃道“这位就是世子的老师,郑少师的夫人。你也见过了吧!”世子妃急忙过来要失礼。我急忙过来按住,就拜了下去道“是臣妇见过世子妃,世子妃千岁千千岁。”世子妃拉起我道“夫人不要行大礼,你是世子师娘,我该拜你才是。”我失笑,太子妃也高兴的看着我们。此时满屋子人都投来羡慕的眼神,离得近的都过来见了礼。少时,太子陪同皇上过来,世子也在身后。看到我,皇上说了几句。又对大家道“今日赏春都累了,宫女把你们自己吃剩的菜都包好带走吧!不要浪费每一粒粮食!百姓不易啊!”说着竟然看向我。我按按竖起拇指。皇上看到更是开怀大笑着离开。 出东宫时,太子妃与世子妃站在门口相送每一个客人,做得恰到好处。我唯一开心的就是能把那个汤带回去,脱了披风裹起来,生怕凉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 那天,我回娘家,听二嫂说起世子来家里好几次了。我问来干什么?有事吗?二嫂摇头道“只是找你二哥来闲聊,就这个。”我笑道“二嫂,世子是不是来看你的?”二嫂笑着推我道“看我干嘛?他还从来没见到过我呢”我狡黠一笑,道“不一定吧?” 子佩提起世子,道“孩子是个好孩子,也很聪明,就是古灵精怪,与常人思维不同。不知道他整天在想什么,要是认起真来,茶饭不思,这家伙,有点像我小时候!”我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子佩疑惑的问“你笑什么?我痴痴看他道“我说的看他哪里有点熟悉,原来是和你有相似之处?嗯嗯!孺子可教也!”子佩瞪我。 五月初五,京城时兴送粽子,一大早,我就站在大门里面看着子佩把粽子一份份装上车。这时,其他府里的也陆续送来,我一边招呼,以便安排放在哪里!一时间,也算忙碌!看着子佩出了门,忽然就来了一辆黄盖马车,车上跳下一个便装打扮的人,拉着子佩就走,我伸头去看,没看清楚是谁。再看那马车,后面,有一个人骑着马,马上的竟是雨生。雨生眼尖,一眼也看到伸头看的我,跳下马来,当街就跪下了,道:“奶奶,好久不见你,你可还好?”我笑道:“好!快起来,不要行这么大礼!”雨生穿的是护卫正装,笔挺干练。行此大礼,立刻世子和子佩都看过来。有门挡着,世子正好看不见我,子佩笑着过来扶他雨生,道“不用行这么大礼,快起来。”此时我也不能走开,在门里道“雨生,改天带着你姐姐过来,我想她了。以后你没什么事了,常来看看姐姐和爷!没的生分了!”。雨生笑道:“好的奶奶,我姐姐也常常念叨奶奶!”世子觉得奇怪,说话的声音如此熟悉,便亦步亦趁到大门口看进来。我正好笑着和雨生说话。忽然看到世子。愣了一下,急忙拜下去,道:“世子千岁!”那世子却吃惊道“贺家夫人?你怎么在这里?”雨生道“世子,这是郑少师夫人啊!”子佩赶紧道“殿下,这是拙荆!” 大门口的世子,一脸的懵,看看我又看看子佩,再看看我,道“贺家夫人?这怎么回事?”我忍住笑道“世子,臣妇的相公是郑子佩,贺书是我二哥。你弄错了吧?”世子恍然大悟!拍着脑门大笑道“哈哈,郑少师,你比本宫还能作怪啊!看不出,你还有此童心!哈哈”说着就直接进了院子。扶我起来,又看看我,回头再看看子佩!嗤嗤的又笑起来。 我和子佩请世子进了前厅。又把雨生也请进来。我道“殿下,以前有所冒犯,还望多多海涵。今天是端阳佳节,吃粽子的日子,就在我家里吃了粽子再走可好?”世子点头对着子佩道:“郑少师?可好?”子佩失笑道“殿下光临寒舍。蓬荜生辉。”世子嗤的一声笑道“郑少师啊!原来这贺家夫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贺锦儿。难怪第一次见她就与众不同,能在乱军中救夫,死里逃生的人,本宫怎可不敬上一杯。少师,借你家酒一用,我要敬这位女中豪杰一杯。”子佩让人拿酒,道“拙荆有旧伤不易饮酒,望世子见谅!”世子忽然肃然起敬,很严肃的道“那夫人就喝茶,本宫喝酒,同甘!”一时倒上茶,世子双手擎了,敬上来,我接过茶,世子又拿过酒,我俩一起饮了。此时,世子又仔细打量着这个,自打正月看到,就再也无缘一见的那个女人。从上到下透着的灵动,乌黑的头发,修长的身材!腰不过盈尺,面色白皙,美目顾盼!巧笑嫣然!不觉有点呆住。 一时有人拿上粽子,世子就那么大口吃了起来道“好吃好吃,给我拿点回去,让太子妃和世子妃都尝尝!”说着大家都笑了。太子妃会稀罕粽子?任凭你是金子做的。皇家还能没有?但是既然他说了,也只能给他带着呗! 我备了三份,两份给世子一份给雨生。他们说了一会子话才走!看他们去了,我才进后宅。晚上,子佩回来道“世子这下成了你的崇拜者,怎么办?要邀请你去东宫去呢!”我笑道,“我可不想去,这小子一阵一阵的疯癫!谁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子佩笑道,“所以说他有点邪气呢!你不要看他这样,本质是不错的!知道你就是那个贺锦儿,一直是又敬又爱!呵呵!”我笑道“什么叫又敬又爱啊?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他是有了世子妃的人,我是有了夫家的人,怎么也谈不到爱字!”子佩定定的看着我道“怕什么?你的光不是我郑子佩能遮的住的。好就是好。他喜欢证明你有魅力,我有眼光!”我噗嗤笑出声,道“是我有眼光才对,找到这么一个好相公!他爱也是白爱!”子佩点头,抱住我道“想开了就不害怕了,前几天总害怕他知道你是谁,现在忽然知道了反而释怀了。锦儿,我比他们任何人都爱你,你知道吗?”我点头道“我怎么知道?”他问“为什么不知道?”我气道“因为我不知道他们有多爱我,所以不知道你比他们能有多爱我!”他看我发呆,我看他也发呆!然后忽然扑倒我道“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绿柳如丝映九重 六月初九,世子妃生日,提前好几天就送来了请帖。我也精心准备。那天一大早东宫派车来接我和子佩。在东宫门口,世子亲自迎接,直接带我们到西边另一个宫,世子妃在门里迎接。我和子佩见了礼。一起上了正殿。原来只有我们夫妻俩。子佩脸上很平静,我却觉得不自在起来。 吃过饭,世子妃带我到后边寝殿,我犹豫了一下,看世子和子佩一起去了偏殿。也没办法,只得跟着她一起来到寝殿。穿过层层锦帐,来到一个卧房,世子妃道“师娘,我俩在这里歪着谈心吧!”说着让人端了茶来,我俩在榻上坐下。世子妃脱了鞋,让我也脱了。回腿上来,歪在高枕上。 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坐在那里靠着高枕,感觉这里有什么东西让人晕眩,看着头顶的锦帐,头昏昏沉沉的。世子妃道“师娘就放心躺会吧,他们去书房歇着去了。”我点头,听着她说道“师娘和少师现在在京城里最让人羡慕的一对了。我常听太子妃说你。有胆有识。”我抬起头笑道“你别听外边神说,其实就是一个女人的本能,夫为天,天不在了又如何存活?谁都会那样做的!”世子妃笑道,“如果是我我都不知道能不能一个人留下让世子离开。”我笑道“你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做的。因为那个人是你的命!”世子妃点头。 此时,有孩子哭声传来。世子妃道“你们好好瞧着县主?别让她扰了客人!”世子妃又对我道“我的女儿,希望没扰了师娘!”。我道“世子妃哪里话。”靠窗有一张书桌,桌上有一幅画。我忽然来了兴趣,站起身穿鞋到桌子前。是一张水墨画。画的竟然是一个女子,女子手拿着一个雪球,做要投出去,四周几株梅花,阳光撒在她的脸上,灵动纯美。我看的呆住。这画的不是梅园打雪仗的我吗? 世子妃道“这是早上世子画的,墨迹还没干,所以没收起来!”我勉强笑道“世子好画!人物构图都很精巧。”世子妃轻轻将画卷起,用丝线绑上,放入一个瓮里。那瓮里都是一卷卷的作品。我问这都是画吗?世子妃道“画在这里,只是这几天画的,以前画的都放到库房去了,写的字都放书房那里,我点头道“世子妃,我能不能看看?”世子妃笑着给我拿出另一卷,打开看时。见画上:远处翠柳如烟,楼台亭榭,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不对,结果画上下有画出眼睑,长长的睫毛。我忽然泪水打湿了眼眶。那分明就是我被吊在城楼上看到的。旁边还有两个字“人间”看到此处,我哽咽。道“世子妃,这是?”世子妃真诚的看向我“师娘,世子自打听说了你的事,总在画这些,我知道那是你的故事,有些我也不明白画的什么意思!”我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道“这张,是我被挂在城楼上,看到苏州城的美景,他竟然画的如此逼真神似!太有才华了。”世子妃也泪目,道“我说呢?这是一片城市图景,为什么还有睫毛呢?唉!世子也算用心!”我点头,又说了几句话,就觉得累,想回去。世子妃便让人出去告诉世子和子佩。 我走到大殿时,子佩和世子已经在那里等。看我出来,子佩急忙上去搀扶。我向世子和世子妃拜别。子佩扶着我出来,我小声道“哎呀,我会走。”子佩小声道“你不知道你脸色多难看。想吓死我啊?”我笑道“我只是累了点!看你紧张的!”后面世子和世子妃送到东宫门口才停下。看着我俩上车,我回头挥手。看到世子也紧张的模样,世子妃羡慕的看着我走远。 到车上子佩摸我额头,又问伤口是不是疼了?我笑着推开他,问“世子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呢?看着玩世不恭,怎么又那么细腻深沉?子佩,你可要小心这个世子。城府太深!”子佩歪头看我,道“你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我就把看到画的事说了。子佩最开始还吃惊,后来摇着头不说话。 到家,一进小院就笑起来!我感到莫名其妙!拍了他一下,他不说话,进屋就把我按到床上,用被裹起来。道“不许再动,好好睡一觉,睡醒再说。”我道“不行,你非得告诉我!”子佩看我不依不饶,只得说道:“其实,是我把事情详细告诉过他,不过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你的本来面目。你说画的那个抛雪球的女子,他很少画!他的画我看过,没有具体的人物,除了你说的这个人物图。可能!”他看我,迟疑道“可能把你和二嫂并成一个人后,真的喜欢上你也未可知!”我摇头又点头,世子喜欢一个臣子的妻子?简直荒诞至极! 我真的累了,管他呢,有子佩,给我个皇后我也不愿意!哼。心里想着就说出来。然后就进入梦乡! 噩梦惊回晓枕寒 自从去东宫之后,尽力避开世子这个话题,但是又避免不了提起。 都说梦甜,甜梦,我的梦里,到处都是那些幔帐,幔帐多的使我晕眩,一层层怎么也拉不开,走不完。我叫着“子佩救我,子佩救我。”却看到赵俊成划着船越来越远。我拼命向着船奔跑。怎么这腿就像灌了铅,怎么也跑不动。忽然,一双手伸过来,我抬头看,是世子正似笑非笑看着我,我迟疑,要不要把手给他?毕竟曾经看到过我出现在他的画上!看到远处子佩向我告别,“锦儿,我走了,你好好保重。”我毫不犹豫伸手给世子,道“世子我要去追子佩,快点帮我。世子笑道,“可是我也要去了,不能帮你,你多多保重吧。”于是,那条船上世子也上去了,我拼命的跑,拼命地追,谁知,谁知一根竹篙打过来,我就掉进水里,透过飘动的水我看到子佩向我笑道“锦儿,我走了,你多保重。”我放声痛哭! 忽然醒过来,子佩正抱着我,叫着“锦儿锦儿,你醒醒,锦儿,我在这里!”我醒来时兀自呜呜哭泣,看到子佩,我拉住他,道“子佩,不要留下我,不要留下我!我害怕,我害怕。”嚎啕!子佩也哭着,为我擦泪,抱住我安慰我!“不留下你,不留下你!”忽然就也痛哭起来,“对不起,锦儿,对不起,我不该留下你一个人,我真是混蛋。不是人,不是东西!”我俩抱头痛哭。 好久,好久,天亮了。我俩谁也没有动,一直这样抱着,他不想放下我,我不想让他走。门外,丫头们转过来转过去,谁都不敢打开门。一直到日上三竿,满屋子撒着柔和的秋日阳光。我轻轻推子佩。道“子佩,去洗漱吧,我没事了。”子佩扔然不放手,一时又抽搭起来。看我,我又在折磨他了!我的梦魇何尝不是子佩的梦魔?这些年来,我生孩子,挂城门,哪一个不是子佩的噩梦?看他日渐形销,怎不知每日为我操劳,我柔声道“对不起,子佩,我做噩梦了,又胡说了吧?”子佩道“是我对不起你,才让你总是做这种噩梦。我是个混蛋!”我轻轻拍打他的背,道“好了。过去了,没事了。咱们起来吧。”他点头。为我穿衣服,穿鞋时,忽然抱着我的腿哭。肩膀抖动着,像个委屈的孩子。我由着他适当情绪。然后捧起他的脸为他擦泪! 又过了一会,我对着外边喊道“你们给爷洗漱吧!”拉子佩起来!门迫不及待的打开。李氏进来,看到我俩的脸,不说话,过来把鞋为我穿上。小丫鬟们拿上盆和帕子!我俩梳洗了,他道“锦儿,我去看看母亲,你等我一下回来一起吃饭!”我点头,向他笑! 子佩出去后,李氏过来问道“奶奶,昨晚上把我们吓坏了,你那样哭的可吓人了,爷可能是吓到了吧?后来也大声哭,叫你醒醒,醒醒!唉!吓死我了!”我把梦跟李氏说了,道“只是个噩梦。没什么,以后再听到我喊,你进来给我扎一针,让我醒过来就好了。梦魇着了!”李氏低下头,默默垂泪。我笑道“看你那副鬼样子!我要死了吗?一会儿爷回来看到了,还不说我欺负你了。”李氏一边勉强笑着,泪却一直不减道“奶奶明知道我的心,还取笑我!哼”说着伺候我洗漱! 一会儿,子佩回来,我看到他脸上又有泪痕,看来是在婆婆那里哭过了。我不说破,装作不知道,但是,眼神上欺骗不了他的,因为心痛,我笑着跟他说话,泪却又湿了眼眶。看我笑着的脸上带着泪的眼睛。他笑着过来拍拍我道“没事,没事的!”夫妻这么久,彼此怎能不懂? 吃了饭,大家都出去了,我问道“今天东宫没有课吗?”子佩道“我已经安排到明天了,”我看着他道“对不起,让你连正事都耽误了!”子佩握住我的手道“你才是我的正事。除了你什么都不重要!”说着把手放到他的唇上,轻轻吻着,看着我!我笑,他也笑! 我道“子佩,昨晚的梦我能跟你讲讲吗?”子佩道“我正等着听呢!怕你在害怕!不敢问!”我就把梦里的事再讲了一遍!道“子佩,我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肯定关系到你和世子,还有雨生。你这几天要当心啊!”子佩拉我入怀道“我会的,一定会!你放心!”午后,子佩去了东宫。 子佩走后,我开始想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办,这样下去,我会把子佩拖垮。我是不是要变成疯子了?如果是,那还真不如死了!想着就转过游廊,来到厢房。李氏正在准备晚饭,扒拉着在选米。我笑道“做碗饭而已,为什么这么麻烦?”她拉我坐下道“奶奶不懂了吧,用真心做出来的饭才香!我用真心为奶奶和爷做饭,是我每天的功课!哈哈!”我点头,道“让你多费心了!……看你!多好!”莫名其妙的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又到厨房,说道“准备点酒和酒菜,晚上和爷喝点!”橱子们答应着。 回到屋里,我兴奋起来,我要做一件以后一定会后悔但是一定要做的事!不管以后是什么结果,我都必须这样做。自从最后一次生产,孩子都三岁了,在没有怀孕!我想,是因为我受伤恢复不了生育能力了吧?但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子佩只有一个儿子才对。 晚上子佩回来,我让人把准备好的菜拿上来,又对子佩说道“把姨奶奶叫来一起喝吧!我们三个一起。好吗?”子佩摇头!道“你又要作怪了?”我点点头,道“天天不作怪活着活着有什么意思呢?”说着喊来李氏。拉她坐。李氏死都不坐,只得我俩坐着,她站着!三人推杯换盏起来。到最后我们三个都喝的走路都不稳。我对李氏道“帮我扶着爷上床吧!”李氏摇摇晃晃过来,我俩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子佩扶到床上。 衣带渐宽终不悔 李氏回身要去收拾碗筷,我一把拉住她,顺势推她到床上。李氏站立不稳,就倒在子佩怀里。子佩笑着抱住她道“姨奶奶,你出去把门关了。”说着就抱住李氏。我赶紧悄悄退出。到西边书房!慢慢坐下,唉!人要是放下一切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想着就笑。谁知,泪水就奇怪的流下来。有人递给我帕子,我接过来擦了泪道“你们去睡吧,小点声别吵醒爷!”只听到有人说道“你在这里哭就不是吵到我吗,”抬头看,原来是子佩,李氏在后面捂嘴笑道“爷知道奶奶在作怪!”说着笑着退下去了! 子佩嗔怪道“早知道你是讨厌我了!”我抬头看他,点点头道“讨厌你!”他就忽然把我抱起来,放到床上。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说我都明白,所以你休想赶我走,”叹了口气道“因为我怕你做噩梦我不在身边。我怕你会胡思乱想!种种怕都是怕失去你,我爱你锦儿,如果没有你,这个世界将会一片混沌。我已经经历过两次了,锦儿,那是要比盘古开天地之前还要混沌的世界。你知道吗?你懂的吗?你忍心让我再经历一次吗?傻孩子!”是啊,是啊!他现在就像捧着瓷器一样,随时提防着会不会碎!我的子佩太累了!不禁心里绞痛。 顺其自然吧,疯就疯,傻就傻吧!随他去吧,我只要我的子佩快乐就好! 以后这些天,我每天开心的管教孩子,敬畏老人,对子佩更是温柔似水。子佩也顺着我的意,从不想多做一件我不开心的事。 只是,只是我发现,子佩越来越瘦,脸颊塌陷,更显得眼睛大的深邃!于是想尽办法让厨房做他爱吃的饭。那天,我起大早,做了参粥,李氏端上几样朝鲜小菜。看子佩起来,洗漱了,拉他过来吃。他饶有兴趣,看着每样小菜,吃的津津有味!我笑道“子佩,中午在太子府不管饭吗。”他道“管饭,哪有你们家里的好吃?”我道“那中午让人给你送饭吧。”子佩笑道,“哈哈,太子还不埋怨太子妃做的饭不好吃才让人送饭的吗?我们可是每月交了饭银的,送饭,咱们不是亏了吗?”我瞪他,道“子佩,你什么时候细起来了?在乎那一两银子?看你这阵子忙的瘦了好多。我是心疼你!”子佩低头不说话,一会儿收了碗筷,道“我明天有时间,咱们一起回贺府吧!”我看他的表情很平淡,点头道,“都随你!” 是晚,他让李氏多收拾几件衣服,道“去了多住几天吧!我陪你一起住着!”我捂嘴笑道“你又是有什么事和二哥密谋吧。”他不置可否!李氏也就真的认真收拾了几个包袱?我看着失笑道“这是要赶我走啊。”子佩也笑道,“我跟你一起离家出走!”李氏只顾低头收拾,也不说话!我叹气道“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去住几天,换换心情!”李氏道“我还是看家吧,你们放心住着吧!”看她有心事的样子! 早上,我去辞别婆婆,婆婆送到仪门才回去。我跟子佩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 一进家,两个孩子就跑去后院我的楼上玩,开心的跑上跑下! 我和子佩陪着母亲和二嫂坐着。母亲总是盯着我看。我奇怪的上下看了看自己。不明所以的道“母亲,我身上哪里不对吗?” 子佩在旁边开口道“岳母,我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你们。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吃惊的看子佩,母亲却叹气道“你们吵架了?是吧?看你们瘦的!”我道“母亲什么吵架!我俩没有,子佩这些天忙。在太子府吃不好饭所以瘦了。我自己?”我看看我道“没觉得瘦啊!”二嫂道“子佩!有话你就说吧。大家一起想办法!不要太苦了自己!”母亲也道“是啊!子佩,我知道锦儿任性,你告诉我我说她,到底是什么事啊?闹的你们两个能骨瘦如柴?”我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瞪了子佩一眼! 子佩忽然跪到母亲面前,趴在母亲怀里哭道“姑母,你救救锦儿吧,我真的无济于事,看着她一天天消瘦,我手足无措。我真的怕再失去她呀姑母!”我吃惊的站起来,看向二嫂,道“二嫂。我怎么啦?”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母亲拉起子佩,让他坐在自己旁边道“儿啊,我的儿,好好说说,你不说我们也不知道这到底怎么啦呀?真急死我了!”子佩道“我也不知道锦儿是怎么了?这些天就这么看着瘦下来,我让太医把过脉,说就是忧思过虑,给了点药,锦儿吃了也不见好。还是这么瘦下去。而且,”忽然又哭起来!“而且十日有八日做噩梦。我真的怕了姑母!我该怎么办啊?”二嫂也吃惊的看我。我惊呆在那里。 原来,原来这些天,子佩都是在经历这样的煎熬,难怪他这么瘦下来。我忽然笑起来。原来这么简单的事啊。这可比每天想尽办法给他做饭好解决的事!笑的声音越来越大,哼哼哼,哈哈哈哈!我道“子佩,你也不告诉我,看着你每天这么瘦下来,我都急死了,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弄得这么复杂?真麻烦。母亲,我可以自己睡,这样就好了对吧!” 母亲和二嫂已经吃惊的像看怪物一样看我了!子佩更是压抑着哭声,泪水就那样汹涌流出来。我奇怪的看着他们。急得大声道“你们怎么了?为什么那样吃惊的看着我?”也许是太着急,我听到我的声音像歇斯底里。忽然。就晕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为伊消得人憔悴 再次醒来,看到许多人影晃动,蜡烛乎乎的跳动着。仔细一看,子佩就在床边,我看到他微笑道“我怎么又晕倒了?快扶我起来。”子佩过来扶我坐起来,我软软的靠在他身上。那个传教士在屋里,他又来了?他来就是说我很严重?我无奈的看看子佩。道“子佩,我没发烧,你叫他来干什么!”子佩抱抱我的肩道“现在,你不要问,只听话就行好吗?”我翻了个白眼,道“好吧!”一会儿他们都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我们俩,我转过头看子佩道“我没事,你也去吧!”他笑道“又赶我走!”我苦笑道:“那就随你吧!”子佩扶我躺下,为我盖上被子。二哥进来,坐到床边,拉着我的手道“好妹妹,子佩要去跟着拿药,二哥陪你!”我笑道“你俩都去吧,我没事!”子佩嗔怪道“刚说的让你听话,才一会儿就忘了?”我点头道:“好吧好吧。你去吧,二哥陪!”子佩看了下二哥,出去了。二哥问我“喝水吗?”我摇头,忽然按住二哥的手道“二哥,你告诉我,我又怎么了?折腾子佩到什么时候算是头啊?”二哥叹气道“其实,还是和上次的病有关系,太医说是忧思过虑,那洋人说是焦虑什么遗后!也就是被吓傻了!”我笑起来,道“这洋人可见胡诌,我当时根本也没害怕呀!就是骗钱的大骗子!不要信他!”二哥也点头道:“就是,不要信他!”一会儿母亲和二嫂进来,问我可是饿了?我点头,二嫂忙着就去吩咐做了一碗汤来。我乎乎几口就吃了,还要,又吃一碗,第三碗二嫂就说没了!我气的笑道“二哥,二嫂还不管我吃饱了怎么办?”二哥笑道“把我家吃穷了可了不得!不许再吃了!”大家都笑起来! 这样,鼓打三更,子佩回来把他们都叫出去,留下二嫂自己陪我。我拉着二嫂的手道“好嫂子,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好不好?他们怎么这么不对劲啊?”二嫂道:“没什么,商量怎么给你治病呢。”我看着她呵呵冷笑道“我哪里有什么病啊?分明是子佩想把我休了想的办法!收拾了我他好再去娶一个!哼!”二嫂道“你不能这样想他,他是为你着急,”说着拿过一面铜镜。那镜子是新磨来的!放到我面前,道“妹子,你看看你,难怪子佩哭,你都没了人样了!还不听话,赶快治病!” 我看向镜子里,原来脸上略微有的婴儿肥不见了,显现出两个坑,眼窝深陷,头发枯黄,如此憔悴的人是我吗?我抬头看二嫂,吃惊道“这是我吗?这哪里来的老太婆?”扔下镜子,又拿起来,看了半天道“我在家里也天天照镜子啊!怎么没感觉这么憔悴啊?”二嫂过来,拿走镜子,握着我的手道“锦儿,振作起来,听子佩的话,你就是不为你自己想,也不为子佩想,你也要看看你的孩子想想,你死了,你的孩子会有后娘的,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了,你可知道?醒醒吧,妹子,你就听子佩的话吧!”事情会有这么严重吗?我笑道:“好像我已经病入膏肓似的!哪里有这么严重!好吧,就听你的话,二嫂!”又伸手要过镜子,一边照一边说道“这个鬼不是我!我一定要治好病!把这个鬼赶走!可是我怎么没觉得哪里疼,就这幅样子了?” 这时子佩端着药碗进来,道“锦儿给药吃了吧,吃完了让二嫂回去睡觉吧!”二嫂道“给我吧,我来让他喝,省的他欺负你!”二嫂接过药碗,到我跟前吹了吹,要喂我!我笑道“我可是手无吃药之力呀?”说着夺过药碗,一口喝的干干净净!喝完把碗倒过来,让他俩看!子佩苦笑着接过碗,另一只手把水递给我,我喝了一口!道“好了,你们都去睡吧,我困了好吗?”子佩道“二嫂你去吧,要不晚上你会吓到的!”二嫂道“吓到就吓到吧。你去吧,你二哥等你呢!”说着,推子佩出去!子佩回头看我,我向他展开一个大大的微笑! 早上醒来,看到大家都在屋里,父亲也在!急忙坐起来,可是,我的手怎么被绑起来了?“怎么回事?为什么绑我?”子佩先一步过来,把手给我解开道“没事,你睡觉总是打把势,把二嫂都打伤了。”我急忙去看二嫂,果然眼圈青了!我看向大家,父亲过来,笑着道“锦儿再打人可不行,以后睡觉就把手绑上,听到了吗?”我点头,我要下床,子佩没拦着,穿上鞋站起来,这也没什么?怎么就装病呢?心里想着就去看父亲道“我没病干嘛要卧床,哼,我饿了!”父亲疼爱的摸摸我的头。 如此这样在娘家几天过去,吃了那传教士的药,竟然真的睡得安稳了,也有了食欲。我对子配道“你回家吧,婆婆会惦记的!”子佩道“我告诉母亲了,你放心住着养病吧!这里……”他停住。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我没有去追着问。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怕因为李氏的事我会不自在。哼,看不起谁? 零落成泥碾作尘 那天早上,阳光暖暖,我和子佩信步来到梅园。穿梭于其中,白色的裙摆,映着绿色的叶子,抬头看子佩,他正看向不远处的亭子,我笑道,“表哥,我一直想知道,你到底是真的想娶我,还是被皇上逼婚的?我一直想知道,表哥?”子佩紧紧拉着我的手,道“我给你讲个我的故事吧!我在十来岁时候,喜欢上一个扎着小辫子,追着我学写字的小表妹,她天真活泼,可爱到我想去保护她,心里想着要和她一辈子,只是,我要比她大几岁。只能在心里想。后来艳珍表姐和我定了亲,我又时长有病,哪里还敢奢望小表妹能看我一眼?直到有一次,在一个生日宴会时又看到她,不过,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个大美女了,我更不敢想了。艳珍离开我,其实我并不为她离开我而难过,反而如释重负,我可以把想念小表妹的心再拾起来。直到有一天,那个小表妹来看我,对着我说要我好好养病,她要嫁给我!我的心在那一刻,就被她融化了。开始勉强自己吃药,锻炼,骑马,打猎。我要活得像个男人,不管她有没有嫁给我,我都要对得起他说要嫁给我的那句话。我知道我也许伤了她的心,但是,她永远在我心里占据最大的一片。直到有一天,皇上下旨赐婚,我开始绝望的都没听到说的是谁?后来还是母亲告诉我的。”子佩看着远处的亭子,失笑道“当我知道,那个小表妹真的要做我的新娘,我看到天空的云都是笑脸。那是我一生的心愿。小表妹!我一生的珍爱!”我也看向亭子,夕阳散散的撒在亭子上,他拉着我一起绕过梅树,信步上了亭子。我坐到栏杆上。静静地看着亭子外的梅林。 是啊!我们彼此都曾经苦恋着对方,一旦到了一起,两团烈火,互相缠绕,像火龙卷一样横扫一切,只是,同时也在燃烧着彼此。会有一天,他会沉重的背不动这个火球,被它拖的体无完肤!我低下头,悄悄擦去眼角的泪。道“表哥,我,我想放开你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把你拖垮的,尽管你们都在掩饰,但是我知道,睡着的我一定特别可怕,特别可怕,可怕到非要把我绑上!我一直都害怕会有那么一天。现在看来,这一天真的来了,来的这么快。明天你就带着孩子们走吧,我怕孩子们看到我疯狂,我不敢想象,真的不敢想象!”子佩一直这样听,不说一句话,然后慢慢蹲在我面前道“锦儿,如果这样就拖夸我了,那就夸吧!我不会离开你一步的,夸咱俩就一起夸,立咱俩一起立!没有什么能分开咱们。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坚强。”我低头,不再说什么,多余的话只能让彼此更难过。 这时有人过来叫我们回去,说老爷太太让来寻姑娘姑爷,回去吃饭呢,子佩就拉起我要一起走,我道“你先去,我去二嫂那,晚点回去!你去吧!”子佩点头道“你快点过来啊!”我点头,看着他进梅树林的身影,我的心就来回的翻腾,我的子佩,怎么办?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忽然就悲从中来,开始只是流泪,慢慢啜泣,最后索性痛哭失声。天快黑时,我慢慢平静下来。后面传来脚步声,我想一定是二哥来找我的,道“二哥,我没事,马上就好,我这就来,这就来。”一方手帕递给我,我接过来,擦了脸,回头刚要把帕子还回去,却看见不是家里人,急忙站起来,定睛看去,原来是世子!吃惊的道“世子,你怎么在这?”世子道“我是来看少师的,他请了好几天假,说生病了。我去郑府,说是在这里我就过来了,结果,看到一个哭天抹泪的人。郑夫人,是不是郑少师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和贺书教训他去。”说着向我伸出手,我只得把手给他,站起身行礼。道“世子可是在笑话我了吧?少师不是欺负我,是我欺负他,欺负完又心疼,所以在这伤心难过,呵呵,脾气上来控制不住。让世子见笑。”世子道“说不上笑话,只是觉得你是因为太压抑自己了!为什么呢?归根结底是你太逞强了,总想做一个完美的人,却总是忽视自己,忘了自己。我怎么说你才明白呢?郑师娘,你们俩就像两棵树,根都长在一起,一旦一棵死去,另一棵就经不起风雨了,所以,彼此都要保重才是对对方的成全!”我听了觉得一下很明白,仔细想又很糊涂。他看我的样子,呵呵笑道,“因为你不快乐,那个爱你的人也会不快乐,呵呵!”忽然就不说话了,呆呆的借着太阳残留的最后的那点光看我!我看他那眼神,火辣中带着柔情,心疼中带着怜爱!啊?这个眼神可不应该在他脸上吧?忽然心里就紧了下!一丝直觉让我感到,世子你想多了!急忙低下头,道“世子,天色已晚,臣妇告退。”说着转身下了亭子,一路绕出梅园,心里想着世子语无伦次的话,他的意思我也明白,但是他的比喻竟有点深奥!不由失笑。 悔叫夫婿觅封侯 远远的看到一个小丫头提着灯笼来找我。借着光我看到在我和丫头之间有个身影,走过去一看是子佩。子佩坐在一个石凳上发呆呢,我过去,向他伸出手,柔声道“子佩,来,就让我们俩一起面对吧!我们一起,还有什么是打不败的吗?”子佩看着我伸出的手,伸手握住,将脸埋入我的手掌心,久久才放开! 那天夜里,临睡前,我让子佩把我的手绑住,他一点点小心的为我系上,潮湿了眼眶。我笑道“不要难过,我只是睡一觉,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一天会比一天好的!”子佩点头,顶了下我的额头,道“一定会更好。” 一觉醒来,屋里特别安静,手臂上的绑绳已经解下去了。二嫂看到我醒了,道“子佩去东宫了,说会早点回来。”我点头道“二嫂,真是累到你们了。我和子佩商量,今天就回去。”二嫂笑道“我不说拦你的话,外国大师说让你随自己的意愿。不能勉强你!我们能说什么?回去吧,不开心了再回来,二嫂随时欢迎你!”我起来,洗漱了,吃了点粥,二哥进来,二嫂叫着丫头们出去。 二哥坐到我身边道“妹子,昨天你在那哭,正好被世子听到。他回去还问我,我不好隐瞒,对不起!锦儿,”我笑道“没事的二哥,你转告他,我谢谢他的开解,可能也是昨天大哭一场反而释怀了,”二哥拍着我的手,道“快好起来,为了子佩和孩子坚强起来!回去后,不要压抑自己,爱就爱,恨就恨,生气就生气,不要太放在心上。子佩有子佩的担当,不要太过考虑他的感受,他是男人,该挑起的担子要挑起来。二哥永远是你的后盾,不管你成什么样子。子佩不要你,还有家里,二哥的门永远为你打开。”我懂二哥的意思,就算我疯了傻了,他也不会放弃这个妹妹,我相信子佩也不会放弃,真正放弃的是我自己!叹口气道“二哥我懂,谢谢你二哥!” 下午,我们回到自己的家里,婆婆已经把正院的后罩房做了暖阁,孩子们到家就住进去了。高兴的拉着公公的胡子亲!大家都笑起来!李氏被婆婆安排到后花园东边一个小院子里,院子后门有夹道,通往仪门,我过去看了,布置典雅,李氏收拾的干干净净。我拉着她笑道“这下你可好了,不用伺候我你可开心了?哈哈!”回身道“再放一个书桌吧!”李氏低头,不说话!我笑笑,回到前边。婆婆这才说到“你的院子我只留下四个丫头,都给她们弄出来了,你耳根子可以清净点。想吃什么就告诉她们给你做。你好好把病养好,就是咱们家的造化,你的福气了!”我点头! 正说着,子佩回来了,进屋请个安,笑呵呵对我道“还是咱们自己家好吧?走我们回屋!”向着母亲失了礼,拉起我就出去了!两个老人摇头笑。自此,我的西边小院,只剩我和子佩,四个丫头都是贴身的,李氏除了每天早起过来请安,几乎不来。药物作用下噩梦逐渐减少。只是爱失眠,常常道天亮才睡熟,早起子佩几时走都不知道。 子佩每天进宫,回来都很晚。那天回来,有点忧郁,我追问,他才说道“皇上要亲征大漠了!年后就走。而且锦儿,世子也会随行,……”他停住。我忽然明白过来。世子随行,子佩没有道理不跟着的,也就是说,他要出征了。我低下头,我说什么呢?男儿志在四方,怎说不去呢?马上就到年了,也就是马上就要走了?! 子佩拉起我的手,叹气道,“我知道,你怎么会愿意让我走呢?可是,……”我捂住他的嘴,肯切的道“子佩,你我用的着解释什么呢?你要说的话,我可以一个字都不错的复述给你,而我要说的话,你怎能不知?如果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你怎能难以开口。你的心我懂,你放心。国难当头,是男儿就该提刀上马,为国也是为家而战。我不会阻拦,也不会给你添麻烦。”我忽然被泪水模糊了双眼。道“你放心,你若归来,我必定亲自到十里亭迎接你,你若战死,我会给你披麻戴孝,追随你而去。”说着说着,我的声音已经在发抖,抖得上牙磕打下牙!子佩一把把我搂住,紧紧搂住。“知我者唯有锦儿!唯有锦儿!” 丫鬟进来把蜡烛剪了剪,又出去了。我不想让他放开,他也一样。冬天的夜长,但是那一夜却早早的被更鼓叫醒。天还没亮,子佩就穿衣起来。看我也要起来,他按住道“这么冷天,你早早起来做什么?躺着吧。说好今天要去兵部,所以得早点去。”我拿开他的手,倔强的起来为他拿来大氅。亲自为他披上,系上带子。他不敢看我,径自走出去,我送到台阶上,看着他的大氅消失在门后。 一阵风吹来,才知道天是那么冷,脚上只穿着单鞋。呆呆的站一会,转身回来,屋里空荡荡的。正想着,听着外边有很快的脚步声。正自纳闷,门忽然打开,子佩像风一样冲进来,一下抱住我,紧紧紧紧。“锦儿,锦儿,我也舍不得你!”说着吻了下我的额头,飘然而去!白色大氅,在风中快速的抖动,那脚步声,此生难忘!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 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落红不是无情物 出征的脚步声,声声逼近。那晚,我把李氏接到后罩房,在婆婆屋里吃过饭,我就拉着子佩过来。婆婆笑着道“去吧,早点睡去!” 道了晚安,我和子佩一起过来。早有一桌子美味,正在那里静候。李氏恭恭敬敬的在那里,见我们来,行了礼。子佩惊了一下。回头用手指点着我的额头道“夫人,今天怎么啦?把姨奶奶请过来?又要灌醉我吗?”我笑笑拉他一起坐下,提壶斟酒,道:“爷,马上就要过年了,出征的脚步越来越近了。今天,我敬爷一杯酒,不为我,也不为你,”说着拉着李氏的手道:“为只为这个苦命的人跟咱们好几年了,离乡背井,远隔重洋!如今爷就要远征漠北。金戈铁马,爷好歹也给这苦命的人留个念想,让她也有个活下去的理由,”李氏刚要说话,被我制止住,子佩痛惜的看着我,他懂我,明白我的意思,我接着道,“你放心子佩,大是大非面前,我真的不是小女人,更何况,李氏人模样也不辱没了爷!爷就念在他跟着咋们吃苦受难,显些没了命的份上!你就听我的吧爷。”说着起身拉着李氏到子佩面前,让她跪在地上道“李氏,你求爷啊!求爷给你留下点血脉,不然,真的要是爷回不来了,你以为谁能保住你在这个家里活着!”李氏被我逼着跪下。哭道:“爷,奶奶!我不求爷给我留下什么,要是爷真的回不来,绝不独自偷生,你们放心,这辈子,下辈子我也跟定你们了,伺候你们!”说着泪水就像洪水猛兽,汹涌而出! 子佩看着她,伸出手拉起她来,道:“起来,你起来吧。来坐下。”拉着李氏坐下,眼睛也湿了。道“这几年难为你了,我与你家奶奶本是情深义重,若不是皇上送了你来,我是绝不会纳妾的。更何况,你奶奶还生了儿女,哪一点也不能非要我纳妾才可的!因此,这些年我只当你在这个屋里,是家里的亲人。幸得,你这些年从不争枕席,跟着我们出生入死,尽心竭力,才使得你家奶奶更是看中你。如今,我要随驾亲征,正如你家奶奶说的,金戈铁马,生死未卜。今晚,……你就留下来吧。老天若是垂怜,你有了一男半女,也好在我身后,不至于殉葬或者被卖!也全了你奶奶的心愿,我的愧疚之情!”李氏默默听着子佩说话,越听越动情。最后泣不成声。呜咽不能语。他笑着,笑的虽然很淡,但是那笑容又有谁能抵抗的了呢。子佩又道,“让你受苦了,我们俩耽误了你这么多年。今天就在这睡吧。等过了十五我走了,你就搬到正房里跟奶奶作伴。”不可否认,子佩就是温暖的堡垒,没有一个女人能抗拒,我悄悄擦去不知什么时候流的泪水。悄悄的退出来。有几片雪花飘下来,落在脸上,凉凉的。 子佩忽然出来,拉我的手,一起来到正房,看着我洗漱了,上了床,才道,“锦儿,今日我随了你的心愿!成全了你们两个。倘若今后她对你有所僭越,我去了。你就请父母,大伯。一起做主休了她!子佩就此对不起你了!”说着,还没等我说什么,起身快速离开!我楞楞的看着他去的那扇门,我倒笑起来。唉!冤孽啊! 天还没亮,就听见子佩轻手轻脚进来,丫头进来伺候他洗漱,我也悄悄起来,站到他身边,看着她擦脸,梳头。他在镜子里看到我,转过身来,抱住我的腰,把头埋在我的胸前。他不说话,但是我懂,轻轻拍拍他的背,道“好了,我都知道,咱们这样做才对!才对!”子佩半天才说了一句:“对不起锦儿。我破戒了,又食言了!”我笑道,“阿弥陀佛!那就还俗去吧!”推开他道“快去吃口饭,该走了!”他点头,到饭桌前,李氏在那里布菜。他道“你下去吧!”虽然声音很温柔,却没有任何留下来的可能!李氏羞的面红过耳。也不敢抬头,退了出去!我苦笑,只得上前亲自给他布菜,他才欢天喜地吃了!我翻他一眼!笑道,“心里有就行了,吃不吃人家的饭不要紧!”子佩脸有点红!道:“以后我在就不用他过来了。”我冷笑道:“子佩,你不用这样立规矩,我都懂!”还不是你怕当着我没法亲热。哼!子佩看我表情,笑着摇头! 外面稀稀拉拉下了一夜的雪,看着子佩走出院子,裘皮大氅在风中掀起破浪,衬托着子佩的后影潇洒挺拔。我站到台阶上,叫了声,“子佩。”声音小到自己都听不到,却见子佩止住步,转回身向我奔来!他快速的像支剪,射过来,紧紧抱住我。“锦儿,对不起!”我笑着推开他,道“好了,我想说你早点回来!你我夫妻间还用说对不起吗?快去吧,小子们都等急了!”看着他离开,我才感觉,原来生活就是要不停接受,不管好的还是坏了! 连续几天,我都让子佩去后面,到第四天,子佩再不肯去!剩下这段时间,子佩除了公事,就是在婆婆跟前。孩子在他身边绕来绕去,他满脸的父爱和宠溺! 正月,子佩好久没有这么闲,不用进宫,不用给世子做教案,每天都在安排完了府里的事,虽然满脸乐乐呵呵,却难掩眼睛深处的那丝忧虑! 我们总是不经意间,四目相望,又有说不尽的痛苦要努力隐藏。李氏,小心翼翼的在躲藏,不敢抬头直视子佩,偶尔有对视,李氏都是急忙低下头!两个人怎么能没有一点情分呢?子佩又不是木头。因此,我有意无意只要有机会,就把李氏叫过来。多在一起待会儿也是开心的吧?! 何当共剪西窗烛 初六,世子亲来拜年,这个礼节可不小,子佩叫来二哥一起陪着。吃过饭,世子对子佩道“少师,把师娘叫出来,我给他拜个年吧!”二哥笑道:“拜年可以,你的年礼太轻,你师娘不出来!”世子笑道:“哈哈,那就去问问师娘要什么礼吧?”二哥兴趣来了,道“那你等着,我去问!”说着真的就进来! 我正在院子里和孩子们玩,见他进来,孩子们急忙站住叫二舅!我也行了礼,道“二哥,慌慌张张要干什么?”二哥摸摸后脑,道“哎呀!有人要给你送年礼,不知道你要什么,让我来问问!”我笑道:“那要看是谁?要是官,肯定我就要金银,要是朋友,两个果子就行!”二哥沉吟,道“官呢,他的官不小,蔺朋友呢?他只能算子佩的朋友,你看能要什么?”我看着他的表情,心中已然知道是谁,道,“好吧,那我可要了,因着是年礼,就要四样吧!我想要,……清晨的露水,一坛,……要一两风,二两月,最后就要月亮上边那棵桂花树上的叶子,还不要花,泡茶喝!”小丫头们听了,捂嘴笑!二哥听了。转身就向外走!我也没拦着他! 二哥大步回来。对世子道:“殿下,你回宫吧!这年也没法拜了!”世子疑惑道:“为什么?难不成凭他要的,皇家都没有吗?”贺书沉吟下道:“这头一个,还行,谁家都有。”世子急忙问:“说来听听!”贺书道:“她说要早上的露水,还得要一坛子!”世子大笑道“哈哈哈,这有何难,明日就送来!”贺书又道,“还有呢!过年不得四样年礼吗?”世子追着问道:“快说快说!”贺书一本正经的道“她说要:一两风,二两月,月亮上的桂花树上的叶子,她泡茶喝!”子佩先是听着,知道我要出难题,第一个说了,还没在意,等说出第二第三后已经明白我的意思,刚喝的一口茶,噗的就喷出来,捂着肚子就笑弯了腰! 世子彻底无语,翻着白眼道:“她,她这是何意?瞧不起本宫?”子佩笑着道:“殿下,这才是贺锦儿,说得出,做的出,也要的出!”世子喃喃念叨:“那就是不让拜年了?哼!不上也罢,马上就要随驾亲征了,看我回来,何止带来一两风?二两月?哼!”正叨念着,忽然来了几个小丫头,捧着各色果子,鱼贯而入!紧跟着就看到我穿了件红菱紫貂短衫,系一条天蓝色凤尾裙,缓缓而来!行动委婉,举止轻柔!如仙子搬翩然而来!世子看的呆住,道:“这……这!!要不是看到郑少师,我还以为这里是仙境呢!”子佩笑着过去,拉着我的手过来。我见过礼,世子才回过神,扶我起来,道:“师娘,等本宫班师回朝,一定带好几斤风回来给你!”大家大笑起来! 我把各色果子,让人送到世子车上,忽然想到雨生!道:“看看雨生大人可在外边!请进来!”一会儿,雨生果然跟着进来!上前都见过,最后到我这,刚要行礼,我伸手扶住他,道“雨生,来了好久了吧?你怎么不进来啊?”雨生笑道,“殿下在此,哪里能进来!”我笑道:“这里就是你的家,来了就进来!任凭他是皇上,也不能把你赶出去!”说着,瞪视一眼世子!子佩也笑道。“雨生,就听奶奶的话。在这里你就是家人!”说着对世子道:“雨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殿下知道的是吧!但是殿下不知道,雨生和我家夫人像亲人一样!……”世子也看出点端倪,道:“雨生护卫,你不要客气了,我师娘拿你当弟弟一样,你明白吧?”大家都领会他的意思,就是说:雨生,你别想多了,人家当你是小孩子!雨生脸上一红!大家笑起来! 晚上,子佩从婆婆屋里过来,一边脱衣服,一边笑道:“今天你要的那些东西可把我们弄傻了!”我也笑道:“这里有一个缘故,估计世子早晚知道!我就是想让他知道!”子佩笑道,“还有这么多讲究啊?怎么回事,你且说说!” 我道:“戏文里有一个故事,就是宋朝皇帝看上了杨六郎的妹妹,要娶她,到杨府求亲,老太君要彩礼,就是差不多这样要的!”子佩笑道,“原来还有这么一说?但是为什么今天你这么要呢?”我苦笑道。“没什么原因,就是觉得你们就要出征了,让他收心!别总是玩心大!”其实,我何尝不是怕他对我再有那样眼神,他早晚会知道我说的这个典故!他自然会收敛点! 忽然蜡烛上的灯花噼里啪啦连着爆了几下,我俩吓一跳,看着蜡烛,相视而笑。我道:“敢是有什么喜事了?灯花报喜?”子佩笑道,“还能有什么喜事?马上出证了,金戈铁马的,哪里能有喜事?”我叹气,笑道“你要是薛平贵的话,也未可知啊!”说着拿起剪刀,去剪蜡烛。他看到,也过来,站在我身后,左手抱着我的腰,右手握在我拿剪刀的手上!轻轻说道:“戏文我还真不懂,但是我知道薛平贵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我怎么能和他一样呢?”一边剪灯花,一边又念到:“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他的声音柔软,一边一起剪那蜡烛。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轻声低吟,“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子佩把剪刀从我手中拿下,轻轻拥着我。道:“秋天,我们也就回来了。你要好好保重,按时吃药,晚上睡觉时,别忘了把手让丫头系上。免得伤到你自己!”,我点头! 火树银花不夜天 十五,上元佳节。上午子佩进了宫。下午回来,带回几盏宫灯。我们一起挂上!李氏在厨房忙着做汤圆。李氏很少说话,也不抬头,垂着的眼睛略显疲惫!我让丫头把她叫到正房,拉着她坐在榻上,火盆的碳火通红,子佩也过来,李氏上前倒茶,子佩只顾跟我说话,回身打翻了茶杯,正好烫到李氏的手!子佩忙拉过她的手看,手背红了一片!子佩道:“你也忒不小心了。烫了奶奶怎么办?快去搽点药吧!”明明是很关心,我笑道:“来,我给你涂上点药!”说着回身去架子上拿下药盒,亲手给他涂了!李氏一句话不敢说了!子佩好像也有不忍,道:“回去歇会吧,晚上去看灯!”李氏低头退下! 我问子佩,“你觉得她今天哪里不对了吗?”子佩摇头。我忽然心里一动,暗暗想到什么! 晚上,子佩和我一起,带着孩子们,到街上看灯,bJ城里,一时间从内城到外城,灯光烁烁。人潮如织!皇帝特设的灯市,人声鼎沸,善男信女,提着各色灯,在灯里点上蜡烛,放到河里,祈福求平安。还有的点上孔明灯,放上天空。由于人太多,我怕孩子们不安全,一会儿就让家人和跟出来奶娘,把孩子带回去了! 然后,带了各色灯,与子佩来到河边,携手点上蜡烛,放到河里,让灯顺流直下,我双手合十,闭目默念,“祈求上苍,子佩平安回来,儿女父母公婆平安健康。”子佩在旁听着。忽然也和掌念到:“祈求老天,让我的锦儿早日康复,别无他求!”我看向他,他也看我,然后一起看着那些各式各样的灯慢慢瓢走,荷花灯,鲤鱼灯,……汇入灯河!慢慢融入其中! 李氏那里兀自在和着手掌,垂下眼帘,默默念叨!她放的是一个鸳鸯灯,我看着那对鸳鸯在水中慢慢漂去,随着水波荡漾的!心里忽然有点不自在。我些微的脸色不对子佩就已经觉察,轻轻握了我的手。 此时,那边也漂过来一串美人灯,荡漾着汇过来,美人面,栩栩如生。我伸头向上游看去,心想着,这么一串美人灯,能是个什么促狭鬼放的?却看见,人头涌动中,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这个大明朝第三个尊贵的人,太孙殿下。不禁气笑道:“子佩,看你教出的好学生?”子佩也回头看去!不禁笑出了声!“呵呵,他惯会这种把戏!由着他吧!本质并不坏,呵呵!”忽然,他的眼薇薇跳了一下,我也向着他看的地方看过去。只见太孙身边,一个个子高高,带着学士巾的秀丽男仆。这有什么奇怪的?我问子佩,子佩道:“那不是太监,那是世子的一个后宫。”我吃惊的看过去,灯光映照她的脸上,温柔中带着甜美!我感叹道:“如此美丽,自然把世子妃比下去了?”子佩点头道:“岂止,听说马上要进身侧妃了!”我叹气道“女人总是这样,要强迫自己接受夫君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还要看着他们眉目传情,还不能吃醋,不然就是不贤惠。唉!想想世子妃屋里那些幔帐,谁又知她在幔帐后面是不是开心!”感叹下,就忘了子佩和李氏,李氏已经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子佩定定的看着我,怜爱的拉拉我的手。我抬头看他,他的眼中,有太多的怜爱。我忽然也懂得了什么,笑笑伸手拉了李氏的手道:“咱们走吧,这人太多,”说着就一手拉着子佩,一手拉着李氏,从人群中向外挤。一边挤一边道,出去了我们去放孔明灯”。子佩说好的! 谁知人太多,岂止是里三层外三层,竟然如潮水般,涌出一波,又一波,三个人如同浪花搬,随波逐流,一时子佩和李氏被涌到别处,和我分开,李氏的头被挤的压在子佩的胸口,气都喘不过来,子佩用胳膊护住她的头,拼命向外挤!我一边挤一边看到,好笑又心酸,还没想什么,又一波涌来。我就被涌到另一边去了!好不容易挤出来,又不知道到了哪里,子佩和李氏更是没了踪影!我兀自笑这也太疯狂了吧。好多挤散的人在叫着找,我刚想叫子佩。却被一个人拉住手,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被拉到一个角落,借着灯光看,是!世子!他哈哈笑着,道:“好玩,这下郑少师还不得急死!”我甩开他的手,生气道“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你师父着急你这么开心吗?”他呵呵几声,道:“他着急就对了,搂着小妾,不管正妻死活,活该他急死!哼”我刚想说话。他却又一本正经的道:“后天就要进住南苑了。此一去,不知是生是死。我想跟你说几句话都不行吗?”第一次看到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的不习惯!捂嘴笑道“跟我道别?也不至于这样偷偷摸摸的吧?”世子道“这怎么是偷偷摸摸?只是不想当着郑大人的面。我想说几句话。”我点头,道:“好吧,念在你也要上战场了,就且听听殿下要说什么。”他缓了下道:“其实,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我瞪视他,刚想制止,他却伸手按住我的嘴,道“你不用吃惊,也不用骂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心里想着你!知道你是那个勇救夫君九死一生的贺锦儿后。我更喜欢你敬重你了!”他吐了口气又道:“马上就要出征了,生死未卜,心里这么多天压抑的心事,今天在河边看到你们,让我想到必须告诉你!一吐心中所想,就算死了也是痛快的!”我想起那个扮做男仆的女人,道:“殿下身边那么多女人?哪个不是貌美如花,何必想念一个有两个孩子的女人,自找苦吃呢?”他笑,笑的如同春天的花朵!“你的美,不是那些人可以比的了的!你不知道,我知道,郑大人也知道,只有你不知道!所以,不用你打着要“清风明月”来敲打我,我都懂,请允许,一个男人想念,爱慕你!你可以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一点都不在乎,只要你知道就可以!” 我只那样发呆,想起,当初我也是这样暗恋子佩的,多希望他能知道我喜欢他。正想着,听到有人喊我!世子也听到了,他向着黑暗中的我说道“贺锦儿,你记得我的心!”说着,忽然抱住我,我还没来得及挣扎,唇就被吻了一下。然后他就放开我,悄然而去! 榴花开处照宫韦 话说听到了子佩和李氏在叫我!看看世子已经走远,还在想着世子的忽然一吻!又生气又好恼。看到子佩找来,一时竟然不知说什么。子佩看到我在那里发呆,还以为我被挤到,吓得赶紧问我怎么了,上下的查看!我笑着推开他道“跑哪去了?才来找我?我们去把孔明灯放了吧!”说着一起来到高处河堤上!放飞了孔明灯! 回到家,他让人多点几个蜡烛,为我上下查看。除了因为用力头发有点散乱,别处没有什么,才作罢!洗漱了,已经快四更了!倒在床上,我想着是不是要告诉他今天的事呢?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早上,子佩一大早就起来了,告诉我约了传教士和太医,我也起来收拾了,到婆婆这边来。一会儿太医来了!先给婆婆公公都诊了脉,告诉身体的情况。子佩又让给我诊,我不情愿的让太医诊了?看他的的脸色有点不对,我趁子佩在和婆婆说话,急忙小声道,“太医,大人马上出征了,请你报喜莫报忧!”太医离得我近,听到点了点头,道“夫人的意思我明白!”子佩过来问道,“我夫人可还好?”太医呵呵笑道,“很好,很好!”子佩松了一口气,与太医一起要出去!我忽然拦住道“大人,我家还有一位奶奶,过去给她诊一把吧!”子佩明白,对着小丫头道:“你们去后院把姨奶奶叫过来!”这边又请太医坐下!一边从小丫头手里接过茶送上!太医看我好几眼,我情知不对劲。就对子佩说道“爷还是你去后边叫吧,姨奶奶脸皮薄!丫头们叫他不好意思过来!”子佩笑着点头,从后门出去了!看子佩走了,太医忽然过来在婆婆面前行礼道“老夫人,郑夫人有喜了,只是,胎气浑浊。脉象急促!不敢对郑大人实话,他马上要出征,怎么对他说呢?”婆婆吃了一惊,拉起太医道“太医,怎么说?”太医道“脉象急促,胎气浑浊,孔对夫人不利,今天大人在家,我就暂时不说了!明日大人走了,我再过来,”正说着,子佩他们来了! 李氏上前见了礼,我拉她坐下,太医过来也诊了脉,脸上有了喜色,道“恭喜郑大人,这位奶奶有喜了,时间虽然短些,但是胎脉旺盛,毕竟佳康活泼”我笑着道“真的呀?哎呀!我们三年未见产妇了如今可也是老天爷保佑,添丁进口,”太医也笑着被子佩送出去了! 我这里对李氏道,“恭喜妹妹!”伸手拉住她的手,看着她的表情,我就知道,她猜到了,她的表情告诉我她已经知道! 她只管低着头,不说一句话,婆婆也笑道:“是啊,你这回就好好养着,快回屋歇着吧!”李氏告退!我叮嘱跟着她的小丫头道“你们势必得好好伺候姨奶奶,有了闪失我可不依!”丫头们答应一声跟了出去! 刚回头,子佩进来了,我笑着推他去后边看看,他道,“我去看看,你等我,一起去你家!”说着去了后边!他刚出去,我的泪水就止不住流下来!婆婆过来抱住我,道“锦儿,母亲懂你的心,你能这样大义贤惠,真的是子佩的福气!等明天他走了,我们再找太医来号脉,可能号错了脉象也未可知!你且莫要伤心难过!” 正说呢,听到子佩的脚步声,我急忙道“母亲,我从前门走了,就说我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回我家!”说着,紧着就走出去!小丫头们紧跟着我,看我的脸色,谁都不敢说话! 一路急着回到屋里,压抑的情绪,一下释放出来,泪水再也忍不住,趴在床上,哭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我平静一下!想起还要同子佩去贺府,他还在等我,急忙翻身坐起来。却见子佩就坐在我床边,满脸泪水的看着我!我们四目相对,无尽的痛苦从眼底伸展到脸上,扩散到全身!这几天怕离别,都在逃避着这个词,都互相努力的压抑着自己,如今,离别就在眼前,怎么逃避也是逃避不了的! 泪水在汹涌的流,如果这些泪水能洗刷掉所有的愁苦,那就让它尽情的流吧!流吧!!!!! 他伸手为我擦着泪,道“锦儿,我们为什么这么苦,这么苦?”我努力摇着头道“子佩,没事了,对不起,让你分心了!没事了,对不起!”他一把抱住我,道“是我该说对不起才对。我早就猜到,你会受伤害!”我捂住他的嘴,道“不是子佩,我是……”如果他以为我因李氏怀胎而伤心,那就这样让他认为吧!如果他知道我胎儿的事,他肯定会求着皇上留下来!那样子佩就是整个朝野的笑柄!不能让他知道!这样想着,我推开他道“好了子佩,我哭过去就好了,放心,我会安排好她生产的!”说着向着门外喊道“打水来吧,洗漱了回贺府!” 我俩都重新洗漱了,回了贺府! 弓背霞明箭照霜 晚上,子佩向我父母行大礼道别,托付我多多照顾!贺书贺俊,都送出来!远远的还挥手告别。子佩特意没骑马,我俩在车上,他一直握着我的手,不肯放开!到家,婆婆与公公在厅上等着。见我们进来,婆婆赶紧过来扶我,问我累到了吧?子佩觉得有些奇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底哪里不对劲!到屋里,李氏在那里迎候!子佩扶住她,道“就别出来了,怪冷的!”婆婆过来道“你进去吧,好好歇着去!”李氏只得退出,子佩并没有说什么。看着她从后门走了,低下头和婆婆说话,两个孩子今天也不愿意回屋睡觉,就那么大家一起说到三更鼓响,子佩才拉着我的手回去! 早上,天一亮,家里就都起来了,今天子佩就要和太子府人一起去南苑。准备开拔!我已经让人做了好多点心干粮!别的东西早就送过去了!最后这点好好歹歹又装了一车!看着子佩吃饭!我强自忍着情绪,给他布菜! 一切收拾停当!子佩抱我一下,坚定的道:“锦儿,等我回来!”又回头看向李氏,道“你也好好保重,照顾好你和咱们的孩子!”李氏低头说是!我已经严厉告诫他们,子佩走时候,谁也不许掉一滴眼泪!所以今天大家都不敢哭!李氏更是忍了又忍! 子佩又同我一起到婆婆屋里道别,舅舅和舅母姥姥老太太都在!老太太已经很聋了。子佩在她耳边,大声说道:“奶奶,我要随皇上出征了,你老等我回来,保重身体!”说着跪拜下去!老太太急忙扶他! 出门时,二哥和大哥也过来了,他俩跟子佩一起出城到南苑大营才回来! 一时间,整个京城,从皇宫到城门,旗幡招展,号带飘扬!路两旁占满送行的人们。皇上全身战甲,身后背着剪囊!马上挂着大弓!雄赳赳一路出城。太子领大臣们城门相送!城里所有男丁都出城想送,场面何其隆重自不必说! 一时战鼓隆隆,喊声如潮!在家里的我们都听的一清二楚!皇上出城门,过了护城河,下了马。随后的太孙,赵俊成,雨生,等众多将士,都下马,有人抬过祭桌,皇上亲自焚香,祭告天地!撒酒三杯!有人拿过一个刚杀的人头,皇上拿过放在祭桌上!文武百官山呼万岁,一起跪倒!声音串入云霄,惊动飞鸟,飞鸟四散,穿过树林,惊动鱼群,鱼群飞跃!穿过城墙,惊动宫城,宫城内人们一齐山呼万岁!一时间城里城外,欢呼声响彻云霄! 皇上一声令下,上马启程!龙旗飞舞,尘土飞扬!隆隆战鼓声声! 每一声鼓响,都撞进心头,疼的我咬牙颤栗!婆婆看我的脸色不好。急忙让人去找太医!一面扶着我坐下!“锦儿,锦儿,你怎么样了?哪里疼?”我刚说了句:“母亲,”一口血喷出,满桌子的血水!婆婆吓得大喊!公公也过来,舅舅舅母刚回去!两个嫂子也都到了仪门口,丫头们跑出来哭着叫住她们!她们俩急忙跑了回来!奶娘弄着孩子哭着躲到后院!屋里一时乱作一团!我清醒的很,就是说不出话,大嫂为我撬开嘴灌了药下去!才慢慢好点!扶我到婆婆床上!看着大嫂二嫂,我才说出几句话道“没事,可能这几天太紧张了,没事!”正说着,值班太医来了!赶紧给我号脉行针!足足忙了一个时辰,才松了口气! 太医到厅上,对婆婆和嫂子门道:“是内火攻心所致!胎儿已经两个月,可能会受影响,如果挺过今晚,就能保住,如果挺不住,就有可能滑胎!”又开了药方,让人跟着去拿药!公公跟随出去! 我坚持要下床,两个嫂子和嬷嬷一起架着我回了我的屋里!到了自己床上,身子才松弛下来!看着紧张的婆婆和嫂子,道“没事了,我觉得这孩子没事!”一会儿药煎好端上来。扎挣着吃了。听着远处还在敲动的鼓声,叹口气! 下午,二哥过来,看到我这样,忙问怎么回事!旁边大嫂道:“本来两个人要分离够难过的了,锦儿有孕了,本来是好事,怎奈太医说胎气浑浊,脉象急促,孔难保全,而且会伤及母体!所以锦儿怕子佩分心,没敢告诉他!这不内火攻心,吐了两口血,太医给行针已经解了!只是胎儿怕是不保!表弟看怎么办才好?” 二哥边听边宁起眉头!道“锦儿啊锦儿,二哥说什么你都不听,什么事都自己扛,现在人都进了大营,出是出不来的!”忽然眉头一展又道“没事,锦儿,有二哥呢,还有姑母大表嫂二表嫂!你放心,保不住孩子也没事,只要你平安,子佩回来也是开心的的!”我点头,笑道:“我知道没事,有二哥呢!有母亲两个嫂子,没事,我和孩子都能挺过去!”说着展开灿烂的笑容!子佩既然回不来。一切反而好办!我就制生死于肚外!反而轻松了!一时坐起身,大家看我面色好转,才舒了口气!二哥也没回去,又不敢去送信!怕母亲着急! 天黑下来后,我吃了粥,反而觉得心情舒畅!此时京城里一片寂静!所有城防已经加紧,不敢懈怠,夜间轮班执勤!子时开始宵禁!二哥提前接来了太医。不一会就进来把脉,之间我也见了红。太医急忙行针灌药!折腾到天亮,才稳定下来!太医和二哥都出去了。两个嫂子也去婆婆那边了。婆婆让人好生看着,也去休息! 我此时也才感觉困倦!刚要合眼!听见一个小丫头说话,声音很小,但是我听到一个信字!就急忙把她叫了进来! 愿作阳台一段云 我把小丫头叫进来,丫头道:“是军爷送来的信,一封给老爷的一封给奶奶的!”我急忙拿过来,到书桌前,小心翼翼打开! 开头就是:“吾妻锦儿 今夜已到南苑,明日开拔至安平,将与南边大军混合,不日出长城!望妻保重身体,勿念!勿念! 夫子佩!”看那匆匆几句,已知万语千言!泪就涌出来!那小丫头一直没走,见我哭泣,道:“来人说要一封回信!”我忽然忘了他!又觉得来人肯定在门口等!就赶紧让人磨墨,铺纸!提笔写:“吾夫子佩 信已拜读!知君行踪,甚慰!此去征程万里,金戈铁马,爬冰卧雪。望君多多保重,他日凯旋,必当携子亲迎!李氏具都平安!勿念!勿念! 妻锦儿” 此时总有千言万语,岂是这一张纸能承载的?收好信!交给丫头,叮嘱她赶紧送出去! 上床,丫头为我把手捆上!我昏昏睡去!不觉噩梦连连,惊醒后,满身是汗!这样又闹腾几天!太医几乎每天来!并且号出双生脉!并且说,如果双生,将会更危险! 同时,传来大军开拔的消息!然后,到处安静下来!街上都没有吆喝买卖的声音了!外国传教士,为我制定出一套方案!努力减轻心里负担!一个月后,开始有效果,丫头们说晚上睡觉不再喊叫了! 天慢慢热起来,肚子比实际月份大出去许多!太医诊脉,说脉象太乱,怕是不能存活!一天天过去,开始喘气不匀!端午,母亲和二嫂来看我!见到我的样子,母亲坐下就哭!我整个人已经瘦的眼窝深陷,除了肚子特别大,别处骨瘦如柴! 我也有不好的感觉,一静下来,就想到自己就快死了,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不由的心酸!悄悄流过太多泪!甚至,我开始准备后事。 六月,那个六月好热啊,我坐在那,身子靠着凉枕!乎乎的喘着气!李氏也能看出身子了!还是给我弄这弄那!我指着一件紫色素罗裙,道:“你把那件裙子给我放到包袱里吧!这个包袱别忘了给我随身带着!”李氏一边拿过那件裙子,一边道:“奶奶,你别总是这样想好吧!好歹,你也得等爷回来呀!爷回来看不见你,还不得疯了啊?”说着过来给我动了动靠枕!我一把拉过她的手,道:“妹妹,你也要好好保重,以后,我还指望你好好爱护子佩,和我的两个孩子!你不用宽慰我,我也知道我这幅鬼样子,我已经死了两次,你以为阎王爷这次还能开恩吗?”李氏落泪,道“奶奶死了,我依靠谁呢?大不了我就随了奶奶去,跟奶奶做个伴!”我也落泪,推她一把道“你还有爷呢!爷不是对你不好,他只是拿着那点劲,你放心吧,他会安排好你的!”我一边擦着泪一边笑!“快点给我放好了,别等到时候我在你梦里闹腾你去!”两个孩子跑进来,军儿已经进私塾了!看到我,懂事的抚摸我的肚子道“小弟弟什么时候来啊?”我笑道:“要等八月才能来,你着急了?”军儿道:“我看母亲太辛苦!还是早点让他们来了的好!”我笑着摸他的头发!军儿长得特别的像子佩小时候,我看到他就想起那时候,子佩说着:“小表妹,你写的太好了!” 玉儿只顾着这边跑了那边跑,来回在屋里转!这温馨的一幕,我还能看多久呢?这时,有人来说二舅爷来了!我急忙就站起来到门口去接!就见二哥大步走进来。看到我,眼圈就红了! 扶着我坐下。道“这么重身子了,就别动了!”丫头送上茶来!我笑着道:“二哥,看你那副样子!唉!我没事儿!”二哥写了满脸的有“我有事跟你说!”我让丫头们带着孩子们下去了!问道“二哥,有什么事吧?”二哥坐到我身边,道:“是!告诉你好消息,皇上已经班师,在回来的路上!你坚持住,可能七月底就能到家了!”我即刻兴奋起来,坐起来道:“真的吗!哎呀,太好了!”说着,伸出手指算时间,不觉嘴里就念叨,“这样,子佩就能赶回来了!”二哥道:“还有件事,我要随粮草去送军粮!又不放心你!”二哥满脸的心疼与怜爱!我笑着说道:“没事的二哥,大事要紧。况且,大哥还在京里!你放心没事的!”二哥还是皱着眉头!道:“我带来了两个咱们府里人,如果你要生,一个负责去通知大哥,一个负责去叫太医!太医院我都打招呼了!如果你生产,最好的太医不管在哪都会来!还有,你嫂子找好了产婆了,明天就住进来!子佩不在家,还有二舅,你要坚持住啊!等我们回来!”说着伸手抱住我!我拍打他的后背到:“哎呀,说没事,你放心,这院里还有公公婆婆!不好受了我就把二嫂接来!你放心去吧!见到子佩,你什么都不必说,回来就什么都看见了,你说是吧?我写封信给他,你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现在这幅鬼样子,不然,他就会马上赶回来,犯了军规可了不得!” 儿奔生来娘奔死 我到书桌前,给子佩写了信!写完汗水浸透了衣裳!二哥急忙扶我坐下!又说几句,就要走,我站起来要送,二哥不让,我只能依门看他,一步一回头的出门而去!其实,我知道,这也许就是永别了,二哥是最疼我的兄长,大哥常年不在家,所以不如二哥亲近!看着二哥消失在门后边!泪水再也难以抑制!给子佩的信,只是报平安,甚至于他都不知道我要生产了!算算路程,再有一个多月也能到家吧!低头看了眼我的肚子,唉!这个冤家等等你父亲吧! 六月过得特别艰难,依然挡不住七月的来临!七月,大军的动向很稳定的传回京城!从宫里到农家,没有一个不盼望大军回来的! 进入八月,忽然有点不对劲,各个路口都有了岗哨,巡逻的也多起来!而且夜间宵禁也提前了。街上时不时的过着锦衣卫!就在这个紧张的时候,我却忽然要生了。 先是,忽然流了好多羊水,肚子也不疼,产婆说道,“先打水,有点不好!”二哥留下的人去找大哥。大哥只派来了太医!没空过来!水打完了,我反而轻松了!气也能喘的匀实了。心情大好,食欲也有了!还睡了一个好觉! 早上,感觉就不对劲了,胎动强烈,两个孩子在肚子里上下乱跳,跳的我心惊!产婆和太医都皱起了眉头!我看他们的表情,情知不对!到了晚上,胎动就小了。我就是感觉作着特别难受,站起来就好受点。睡到早起,被一阵剧烈疼痛惊醒! 肚子开始手拿把抓一样疼!疼的几乎晕眩。产婆们看我要晕过去,急忙叫我!大家一起叫,尽量不让我睡着!一阵阵疼痛汗水打湿了头发,浸透了衣服!我躺不下,坐不住,站不住,来回的折腾!硬是不叫一声!婆婆心疼的哭道“锦儿。疼了就喊出来!喊出来疼痛就小点!”我摇头,将头顶着枕头,手用力抓着被角!全身颤抖着! 不知道过去多久,天都黑了,我精疲力尽,但是我不想放弃,不能放弃!有人给我的嘴里塞了鸡蛋,为我增强体力!我勉强逼着自己咽下去!由于李氏是孕妇,不让进产房!所以她急得在门口打转!我全程都特别清醒!一疼上来,全身颤抖着,咬牙坚持,绝不喊出一声!到三更,产婆也害怕了,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但是出不来我更疼!我向门口看过去!母亲,父亲。女儿这一关真的就过不去了吧?子佩,你我夫妻,就此永别了吧?我的子佩,我一次又一次让你伤心,真是对不起!泪水汹涌的涌出来!丫头产婆给我擦着!婆婆已经站不住了!我看到她的表情,彻底绝望了!她的表情就是对我宣布!“你不行了,没救了!”泪水奔流,婆婆也流泪!我看着她,咧开嘴,一个不算笑的笑!道“母亲,对不起,儿媳只怕再不能伺候你老了!你要好好看护我的孩子,不要让他们受了后妈的气!李氏人好,老实,又没有根基!母亲更要照拂!她们母子!”婆婆呜呜哭道:“傻孩子,不要这样想,你一定要坚持住,你走了,也会把子佩的命一起带走的!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又是一阵疼痛袭来!我就觉得像是有人在从肚子往外拽肠子!我一口咬住被角,用尽平生力气!感觉就像堵着的洪水,一下打开了个缺口!洪水撕心裂肺的奔涌出来!我知道那块肉出来了!也感觉到了,为什么没听到孩子哭声,我知道孩子不哭可能是有毛病,急忙问,怎么回事,谁知,紧跟着肚子又疼,又生出第二个!于是,第二个也没声音!我迫不及待去看! 只见产婆正在把青的发紫的两个小东西,倒过来,提着小脚拍打屁股!啪啪的声音好响!然后又擦嘴,又倒过来拍!于是,一时间房间里产婆都忙着弄两个孩子! 忽然,哇的一声,有一个哭了出来,房里外惊呼!过了一会,另一个也哭了!顿时屋里屋外都是叫好声!产婆道:是龙凤胎,大的是姐姐,二的是弟弟!此时我才感觉累到虚脱,欣慰的是我闯过来!此时天已经亮了! 忽然,一个产婆大叫起来!不好,出血了,快点叫太医快点!我只听见大家都在跑,都在叫。低头,有人正好撩起了我的被子,我看到床上那一片殷红!红的我目眩神迷!这次,真的要和世界永别了!我看着婆婆,流泪道:“母亲,你我婆媳一场,别忘了我说的话!我对不起子佩,又让他伤心了,如果有来生,我还想做他的媳妇,母亲不要赶我走!”婆婆哭着拉着我的手!太医都在忙产婆都在忙,我看着她们,看向门口,母亲,和二嫂,因为宵禁,不能过来,最后一面,我也看不到你们了,好困,眼皮往一起粘,就是睁不开!我叫着:“子佩,对不起,我先走了,子佩,我舍不得你啊!子佩!一定要好好的!我的子佩!” 赢得生前身后名 正不知,此时的子佩,何尝不是在经历一场生死! 原来,大军南下回师,到榆木川,皇上忽然染了病,且一下病入膏肓!子佩和世子赵俊成,一时不知所措!世子要派人去左侧大军通知汉王和赵王!被郑子佩挡住,道:“此时,让他们知道,后果是什么殿下可知?”世子疑惑!郑子佩道“现在太子远在京城!两王各有兵权,此时若起了夺嫡之心,你我可能阻挡?或者大军逼宫!太子可还有活路?所以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一步错了,会搭上多少人性命啊!殿下可得三思。赶紧找来随军大臣,一起商议!宜早不宜迟!”世子点头,赶紧去找跟随皇上一起来的大臣去了! 这里郑子佩悄悄进了皇帐!只见皇上躺在床上,正在吩咐太监们收拾东西!看他进来,招手让他坐了道:“子佩,朕正想跟你说说话!来坐下!”郑子佩行了礼,坐到床边凳子上!看着这个威武四射,平时看着像五十岁,精神抖擞的皇上,此时却忽然老了十几岁,一下子像个七十岁老人,头发花白,目光呆滞!不由得湿了眼眶。皇上笑道:“看着朕这样,可伶我了吧?其实不用可怜我,人总有一死,不管你是皇上,还是山上放牛的,谁都逃不过。朕如果就这样死了,也算轰轰烈烈了吧?”他说的风轻云淡,却字字铿锵!郑子佩用力的点着头!皇上又道,“朕有件事,一直想跟你唠唠,总是不对时机!现在再不说怕是要带进棺材里了!”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辰妃曾经是你差点就结了婚的妻子对吧,”看子佩低下头,不禁叹气道,:“你不用这样,朕今天不防也说说,对这个辰妃,不管你多怨怼朕,朕都要说,不是朕横刀夺爱啊?哈哈!咳咳咳!”忽然咳个不停!郑子佩看到,他的手帕上有血丝,心里更是发急!好一点后皇上又道,“这个事,咱们就此打住,不再提起了,你不许再记恨朕!完全是因为意外相遇,才有的孽缘!”说着喘了一会儿,又道“第二件事,就是你的那个朝鲜贡女,朕并没有看到过李氏,他们说李氏丑陋,不配进皇家,朕想着你和锦儿,去一个丑陋的妾,反而衬托出锦儿的魅力!于是赐给你了!朕别无任何想法!你当时是不是误会朕了?”郑子佩重重点头,道“不满皇上,锦儿没少因此事不开心!又因为是皇上所赐,怕慢待了她,锦儿还硬是撮合我们俩,我也只是去睡个觉,李氏很能善解人意,也不说破,”停顿一下又道“直到年前说是要出征,才圆了房!让皇上挂心了!”皇上点头道“是朕给你们添了麻烦,让锦儿多流眼泪了!”说着又喘了一会儿!道“你看朕现在,怕是撑不到到家了,朕要给你留任务了,你且听着!朕给你道密旨,如果朕真的就交代这里了,你们要秘不发丧,同时秘揍太子,等大军进了关,你要和世子一起去皇宫,宣读太子登基诏书!然后剩下的事,一切听太子的,和家里信件先不要发了,等一切停当了你们才能回家知道吗?汉王赵王,手握重兵,难说他们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如今北方初定,大明不能起内乱!所以,你一定要帮助世子完成这件大事。这也是大明朝的国本!”郑子佩跪下道“臣一定不敢辜负圣上!”皇上点头,又道,“世子做事草率,心地纯良,你比他稳健,看事有远见。朕把大明未来交给你,朕甚欣慰!放心!你且下去,赶紧着手此事!”太医这时进来,给皇上行针!郑子佩退出,急忙到世子大帐中!把这事和大臣们一起研究了!皇帐四周,一切如常,外松内紧! 七月底,皇上驾崩!这个从小就跟随父亲征战南北,又从侄儿手中夺得皇位,五次亲征蒙古,治国有道,安邦有功的一带君主,就此成为了历史! 然后,世子还带着泪,就开始部署!故作轻松,一切照旧,却又加快了回城的脚步!一面,派人秘密回京,告诉太子!迎面又遇到送军粮的贺书!正好又多一个帮手!八月,大军就入了关!世子与郑子佩贺书,赵俊成,雨生!一行四人,不带任何随从,连夜赶回京城,进宫把事情说了!太子早已经准备停当,于是,丧钟响起,皇帝驾崩,讣告天下,咸使闻之!并在大殿,太孙亲自宣读圣旨,传位于太子,太子就此登基!昭告天下! 新皇下旨,大赦。封太孙为太子,亲至开平,迎接大行皇帝梓棺回京!于是,四人带领接丧队伍,至开平,迎接回大行皇帝梓棺!此时,汉王赵王才知真相,虽然心有不甘,也别无他法! 一系列变化,老百姓还在梦中,朝廷就改朝换代了!同时,所有官员,大臣!重孝于城门,准备迎接皇帝梓棺。郑子佩马不停蹄,又跟随新太子到开平,迎接梓棺回来,安排后事!此时竟不知,他的夫人,已经在床上穿好了寿衣,就等着喉咙中那一口气咽下,此时,就算郑府所有家丁,到处找也不能找到郑子佩,因他在的位置,是大明现在最核心的地方,直到大行皇帝梓棺停好!众大臣举哀以闭。郑子佩才在角落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歇息一下,连日的殚精竭虑,他并不怕汉王知道后杀了他们,他只是怕皇上留下的任务完不成!还有就是,太子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这也是汉王他们没有轻举妄动的原因!此时,大局已定,太子已经是皇上了,而他的学生,现在是储君了!现在,郑子佩坐在角落里,竟然也那么渺小,只有雨生现在身旁!大家都穿了孝服,一眼看过去,白茫茫一片!雨生送过一杯水,郑子佩接过来,这才感觉到,自己手微微的颤栗! 锦瑟无端五十弦 这时,贺书找了来,看到他的疲惫,急忙和雨生一起扶他到下边。给他找了点粥,喝了,脸色才好点!贺书道“现在这样,太子会不会让你回家呀?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去!”子佩道:“看这样,怎么去说回家的事?大臣们都在这里呢!”贺书有点急躁道:“这这么多人,缺了你一个也不算缺,我替你到太子那里说一声吧!”不容子佩说话,就跑到里面去了,谁知,此时太子也是在让人找他!太监看到贺书,急忙告诉他!贺书到里面见太子道“殿下,郑大人有点累,在下面歇着呢!殿下叫他有事吗?”太子道“贺大人,你来的正好!你赶快,去太医院把随军太医郝传明叫着,我已经让人去教堂叫着马神父了!然后带着我师傅,赶紧回府!你……先不要告诉他,这几天太紧张,我怕他顶不住!”说着竟然流下泪来,道“你妹妹生孩子,大出血,已经晕过去好几天了,偏赶上这里这么多事!我又走不开!你赶紧去吧,有事让人来找我!还有,一定看好郑大人!”贺书听完,已经不会挪步了,但是又不能不走。腿沉重的如同惯了铅!太子又叫过几个太监,一块跟着,分头去了!这里贺书来到下边!看到郑子佩,子佩看他这副摸样,道“太子没空搭理咱们,就别找事了!”贺书才说到,“不是,太子让你和我一起回家。他让太监送咱俩出去,走吧!”这时来了两顶小轿,子佩与贺书上了轿,雨生紧跟在后!到了宫门口,有车在等着!他们上了车,子佩已经感觉出不对,问贺书道“二哥,是不是家里有事?你不用瞒着我,快告诉我。”贺书低着头,强忍着的泪水还是流下来,道“反正也到家了,我就告诉你吧,你临走时,锦儿就已经怀孕了,只是脉象不好,怕你担心,就没敢告诉你。后来月份大点,又说是双生!人都瘦的不成样子!现在我就知道,因为生产大出血,昏过去好几天了!”郑子佩开始听就觉得不怎么好,到最后,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大声问道“贺书,你怎么现在才说,怎么现在才说!”说着啪的撕下车帘!没等车夫明白,就已经跳了下来!雨生骑着马紧跟在后面,看到他跳下来,忙勒住马缰绳,那马吃痛,抬起前蹄,嘶叫一声!子佩过来,道“雨生!快把马给我。你坐车,”雨生跳下马来。子佩不容分说,跃上马鞍!奔腾而去! 此时,太监已经带着太医郝传明来了!子佩的马到门口时,大家还愣着,他就已经跳下来,飞身进了院子!父亲和舅舅公公都在院子里迎接太医,子佩的到来大家都没想到,正要叫他,见他不说一句,直奔西小院而来!院子里,占满了丫头婆子,屋里,几个嫂子,母亲婆婆,都在那里掉泪!冲进来的子佩,像疯了的魔头奔向正房的床上!只见贺锦儿,身上已经穿了一品诰命衣服,整整齐齐,躺在那里,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只出不进!禁闭着双眼! 子佩顿感心头绞痛,扑到床前!一把抱起贺锦儿的头,只感觉五内俱焚,悲从中来。多日思念,多日奔劳,难道就只为这么个结果吗?他说不出话,哭不出,只那样啊!!……啊!!啊!!!……抱着我。此时太医进来!二哥和舅舅过来拉开他道“子佩,太医来看锦儿了,你快放开!”竟然掰不开他的胳膊!两个人硬生生才分开。子佩才撕心裂肺喊道:“不要离开我锦儿锦儿!!!!!贺锦儿!!!!”满屋子的人们都哭泣。子佩的疯狂,大家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男人,从来都不会这样放任自己!好几个大人拉不住他,按不住他,忽然,他就直挺挺向后倒了下去!太医刚要为我行针,看到这一个倒下了,又来救他!等他醒过来,才又赶紧来给我号脉行针!此时,他母亲过来抱着他,子佩看到母亲,母子二人放声痛哭!在场的人无不落泪!大家也不劝他,任由他嚎啕! 那个爱说爱笑,天真可爱的小姑娘,自打嫁给自己,受了多少苦!阎王爷也已经叫了他两次,怎么就不肯可怜可怜这个傻女子呢?郑子佩伸手去摸自己的腰里,那里别了一把软剑!薄如纸片,却锋利非常。是他特意打的!一个人在战场如果被困,就留给自己,免受侮辱自杀殉国!他的举动被贺书看到,贺书自然知道他腰里随身带的刀,一把握住他的手,把腰里那把剑取下来,道:“你若死了,锦儿醒了,你让他怎么办?”说着也哭!子佩看着为锦儿忙乱的太医,无助又无力的,大恸!屋里人实在看不下去,纷纷别过脸去! 此时,外国人马神父来了!他直接进来,翻看眼皮!看到太医们给我扎针,也不说行不行好不好。只在一旁等着!子佩被二哥他们拉到西屋去了! 足足一个时辰,针才拿下来!二哥跟着医生到前边去了,子佩听到太医走了!一个箭步就跑了过来!那个神父说道:“大人,它是失血过多,现在算是保住了一条命,如果破口不再流血,还能有希望,就怕破口再出血!那样神仙也难救了。只能这样再看了!行针也是为了刺激她的神经不至于坏死!”子佩和婆婆嫂子们听着刚松的口气又紧张起来!子佩一时又哭,他已经收拾不起心情!睁眼是泪,闭眼也是泪。刚开口就又是泪!嘴里只说到“贺锦儿,你若扔下我,我定当追随,你就忍心放手你的父母白发人送了黑发人,我也就随你一起去吧!没有你,我又怎能独活!”任凭大家解劝,都无济于事! 就这样天黑时,我呼吸变得均匀!太医和传教士都松了一口气!传教士道“要给她擦洗身体,以免再感染,就更不好办了!今天先这样,我到前边,有事叫我!”说着到前边去了!母亲和嫂子们都到西屋歇着!子佩和二嫂不离开我一步!二哥拿回来药,撬开牙齿灌下去!勉强算是吃了! 这样,一天天,一夜夜,大家轮流看护!每天丫头们不下十几次为我全身擦洗!七天以后!一天早上,几声婴儿哭泣声传来!躺在床上的我醒了过来! 人间颜色如尘土 大家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子佩几乎不能说话了,拉着我的手,道“锦儿,锦儿,这个不是梦吧!”梦?哎呀!这个是哪里呢?怎么回事?我看着四周,如此陌生!再看着那些一时哭一时笑人们,我一个也不认识,怎么啦这是?这又是谁呢? 一会儿,又来了好多人,还有个卷毛外国和尚!他问我能不能听到他们说话!我点头!想说话,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啊啊啊啊几声!他吓一跳的样子!对大家说,“不好!他有点失语!”大家围过来看向我,一个老太太道:“锦儿,你叫母亲啊!锦儿!”我迟疑,母亲?母亲?我记得我的母亲也不过四十岁,眼前这个快七十的?这一个????又是谁呢?那老太太哭起来,道“我的锦儿,连母亲都不记得了!孩子啊!”说着痛苦!又有老伯也过来,说是父亲!我呵呵笑起来!这里人都很奇怪!我想做起来,身体却柔软的一点动不了!我着急的想说话,确真的不会表达!我该怎么说我想坐起来呢? 那个卷毛外国人过来,问我道“你听的懂我们说话吗?”我点头,他又问道“是不是不知道你要怎么回答?”我点头!“是不是不认识这些人?”我又点头!他看向旁边的人,又问道,“那你记得什么呢?你的母亲?”我点头,他把一个年轻的妇女推到我面前,道“你看他的年龄和你母亲像不像?”我看那个人,点头,他又问,“你父亲叫贺正吗?”我点头。他立刻明白过来!又问我道:“你有丈夫吗?”我摇头!他又问我道“那你是还没结婚对吗?”我点头!他舒了一口气,又问道,“你几岁,看到我伸手指你就点头!”他从一到十的伸着手指!最后停留在九岁上!看到这里!屋里所有的人也都明白了!贺锦儿还只是九岁,我现在是二十三岁,差出去十四年!所以这里的人才不认识!但是不至于一点都不认识吧?难道都变化这么大吗?就连贺书都是陌生的?大家你言我语!还是子佩过来,道“不管是几岁,会不会说话,我不在乎,只要她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过来,温柔的看我!马神父点头道“现在只能这样,赶快补血,不要刺激她,让她慢慢恢复!”说着又放下一个七彩琉璃瓶,告诉怎么吃这个!就走了! 太医也来号了脉!大家就都出去了!人少了,屋里静悄悄的!只有这个男人坐在我身边!定定的看我!一会儿落泪,一会儿又笑!我呆呆看他,黝黑的两道剑眉,浓密的睫毛!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子!一张很周正的嘴!下吧笔挺!一件白色长衫。看着他,忽然莫名的心就揪了下,眼睛就湿润了!但是,我并不觉得认识他呀!只是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他看我的表情。忽然兴奋起来,“你记起来了是吗?锦儿,我是表哥啊?”我摇头,又摇头!他兴奋的表情疆在那里,眼角流出泪水,却伸手为我擦泪!这时,让我叫母亲的老婆婆过来!笑着说道“锦儿,母亲回家了,你要好好听子佩的话!我走了!”我点点头,子佩?子佩?我再看这个男人!张嘴想说,“你是郑子佩?”但是就是发不出声音!但是他竟然特别惊讶的看出来!道“对对我就是郑子佩!你想起来了吗小表妹!”我摇头,因为,我的表哥,才不到二十岁哪里像这个人这么成熟,又老!我嫌弃的看他,他竟然笑起来!笑容有点欠揍!我翻他一眼!他竟然笑的声音更大!这时,有人送上一碗汤!他就这样一口口喂我!我多少还真的饿了!一会儿这碗汤就吃完了!他轻轻用帕子为我擦口边的污渍!天黑了下来,我觉得很困!忽然就睡着了! 一阵雀鸣,慢慢睁开眼睛!满屋子的清香。我的被子裹得暖暖的!看到那个自说是子佩的人就坐在我面前,看我醒了,竟然是惊跳着坐好,道“锦儿,你醒了?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我摇摇头,手慢慢从被子里自己伸出来。白白的瘦瘦的一段膀子露出来!子佩急忙道:“看着凉了怎么办?”说着为我放回被子里!问我道“吃点饭,然后吃药!”我点头!有人拿上饭,他一口口喂我!吃完,让人给我穿上衣服。他就出去了! 丫头们给我穿衣服!我说道:“这……是……哪里?”但是只发出哪里两个字!丫头们却吃惊非小,一会儿就有人把子佩叫了进来!子佩几乎是冲进来的!赶紧过来道“这里是我们家,表妹,你记得吗?这里后花园有个秋千驾,每次你来都去那里玩!你还记得吗?”我们家?有秋千架?我想不起来!却想起子佩总是在荷花池那里沙子地上用树枝写字!不禁道:“沙子”子佩跳起来,道“对对,沙子!我喜欢在沙子上写字!”他抓起我的手放在口边!闭上眼,轻轻一吻!泪水就从他的眼角流出来!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无力的为他擦着,道,“表哥!……不哭!”谁知。他却拉住我的双手,把头埋入手心,失声痛哭!我看着这个陌生的表哥!哭的如此伤心!不知所措,呆呆的看着,他的肩膀剧烈抖动着!我不知为什么也就流下来,此时屋里好几个丫头也在哭!有一个过来劝道:“爷,你别把奶奶吓到了!”一边自己也擦泪!他听到,忽然抬起头,看我也在哭!急忙给我擦泪,一边自己依然流着泪!好一会儿,他才平静,就那样看着我!定定的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还有一个陌生的表哥!这个子佩完全没有我心中子佩的样子,他为什么这么伤心呢?我又为什么在这里?这是他的家吗?我也来过他家,不是这个样子的呀!我的手还在他手里,握的我有点疼,抽有抽不动!我的举动可能他看到了,急忙放开,拿过帕子,又为我擦了脸!我想做起来,他道:“你有病了,还没好,就躺着吧啊!”我奇怪的问道:“病了?”他用力点头!可是为什么生病了要住这里来?我看着那幔帐,蓝色绸缎,白色的玫瑰绣花。我笑道:“不好看!”子佩惊讶道:“你不喜欢这个幔帐吗?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我想了想,也不知道,我记得月白色的加上小小的月季花骨朵,挺漂亮,于是,说道“月白,像,……表哥……衣服!”费好大劲,说出这几个字!他愣住!月白色的幔帐,像表哥衣服的颜色!他用力点着头,赶紧把丫头叫过来!让她去想办法!不管干什么,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脸! 一时,丫头们端着水进来!为我擦洗身子!子佩就出去了!丫头们小心谨慎,一会儿就擦洗玩了!穿好衣服,把我慢慢放在床上!盖上被子!我想坐着!她们说道:“太医说你必须躺着!”我噘嘴,她们都抿嘴笑!我生气的把头蒙上!困意袭来!昏昏睡去! 醒来,太阳暖暖的投进几缕光!光柱里,飞扬着细小的尘埃。子佩坐在床沿上,靠着枕头,在看书!他的长衫垂在我手边!我伸出手,悄悄抚摸,有一种香味,很熟悉,却不知道是什么香!我拿起一角,轻轻嗅着!他低头看着,由着我嗅!轻轻放下书,为我拉拉被角!轻声问道:“锦儿,醒了?饿了吧?我去拿饭!”说着就要下床!衣袂从我手中滑落!心里不由一阵怅然!没来由的,看着他的身影走出去!这么心痛的感觉为什么呢?几个小丫头过来,为我洗漱!擦脸!我问到:“他。是!子佩?”小丫头没听懂,我又说到:“我……怎么……在……他家?”我想我表达的很明确吧?她们竟然笑了!道:“大小姐,你和我们少爷成亲了!”我愣住,脸忽然就红了!把头埋进被子里!一会儿,听到脚步声走过来!是他吗?有人轻轻拉我的被角!这个男人就在我面前,他会是子佩?还和我成亲了?我忽然糊涂起来!不记得自己成亲呀!子佩笑道:“是,我是郑子佩,不过就是变老了的郑子佩,因为中间你睡着了,就不记得了!我俩成亲了。还有四个孩子了!我们非常恩爱,只是你睡得时间长了,把这事忘了!”我看着端着饭的子佩!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笑着给我喂饭!这个世界,太不可思议了!我看到梳妆台上的镜子!就要!子佩道:吃完给你! 当,那面镜子,在我面前时,我惊呆了不是一会儿!我看到一张憔悴的妇人脸!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看上去,和面前的子佩有一比!不觉楞楞的,把镜子扔了!子佩安慰道,“不用怕,你只是有病了,好了就漂亮了,会变回去的!” 我只管楞楞的,他只管楞楞的看我!喃喃道,“如果真的只是用面容换回曾经的你,我不在乎你有多老!”我俩就那样个自看个自,一时间,时光静止,时光静止在那一刻! 从今病愈即相寻 如此的过了不知多少日!过了重阳!郑子佩每日不离屋里!别人有事也是请进来在西边书房!时间长了,此事朝野尽知!新朝新政,皇上每日忙碌,看到郑子佩请假的揍本,只在揍本上批了个:准!字!并叮嘱道:“告诉他,让他但放宽心,好好给夫人治病!” 我开始试着下床,试着学走路,坐在镜子前,由着丫头们给我梳头!云脸!我不在乎那里面的人打扮成什么样!看都不看,由着她们给我画眉,点翠!因为那根本不是我!这个又老又丑的女人,除了那个老子佩,每天看着我眉眼都是笑的!想着,斜眼看去!唉!他就在那呆呆看着我!看我正斜眼看他,微笑着过来道:“锦儿,怎么?又发呆?”我不置可否。他看到我梳完头,懒懒的样子,笑着坐到我身边,道“梳的头不满意吗?总是不喜欢的样子!”我点头道:“你……看着……好吗?……老!……丑!”子佩听着,努力联想着每一个字的意思!听完,他笑着拍我的肩,道“锦儿,谁说你丑?你从来都看不到自己的优点!所以你才这样想,你看起来比前一阵子不是好很多吗?你嫌弃我老了?我却不嫌弃你。无论你长成什么样,在我心里,你永远最美!”我苦笑!回头看一眼那个镜子里的老了的自己!怎么自己能变成这个样子?深陷的眼睛,落寞的神情,嘴唇不用胭脂点上,那是一点血色没有呀。伸手摸了一下下巴!唉!要不是知道自己在伸手,这完全就像个画像!不禁噗嗤的笑出声! 除了不能用言语表达我的想法,总有一个好奇心怂恿着我,让我走出小院!去看看院子外面,会是我熟悉的那个郑府吗? 这样的想法,终于,有一天实现了!第一次走出了院子!子佩就跟着我,不拦我,让我随意,我竟一直来到正院!一路穿过游廊,进入正房!熟悉的地方,竟然一切如旧!我记得门柱上曾经有一个花纹,那个花纹特别像一个人的侧脸!它竟然还在,我高兴的笑起来!迈着不太稳健的步子走进来!这里才感觉到曾经我的世界!看到正屋坐的老太太,脱口而出!“二……舅母!”婆婆一下子惊呆了!过来一下子抱住我!亲了又亲!“好锦儿,我的锦儿!”拉着我坐下!后面的子佩开心的傻笑!我问到:“他……是……表哥?”舅母笑道:“是,他是你表哥,不过现在已经是你女婿了!我现在是你婆婆!你可愿意?”我羞涩低头!又茫然摇头!“不是……他”我指着子佩!婆婆笑道:“不是他又是谁?我只有一个儿子,这几年没好好看着他,他一下子就变老了!没办法,我也老了!”我痴痴看着她道:“我也……老了!”子佩过来,摸摸我的头,笑道“你哪里老了?现在病一天天好了!面容也好了!哪里就老了?”我看着他,亲切感慢慢涌上来!但是,我的子佩表哥,怎么能跟这个人联系到一起呢?这个人虽然年岁大了,但是眉眼脸型还真的就是表哥的样子,难道她们说的是真的?我已经有了四个孩子?我低头看了看肚子!身体并没有长胖,想那些生了孩子的女人,胖胖呼呼!我这瘦的能一阵风刮走的样子,怎么会联想到已婚的那些生了孩子的大腹女人? 这时,一个六七岁岁小男孩领着个四五岁小女孩进来!有说有笑的,见到我,他俩都跑过来叫“母亲,母亲!你好了?”小姑娘冲过来抱我。力量太大,显些把我扑倒!子佩伸手扶住我!道“玉儿,你母亲还很虚弱,玉儿不要太用力哦!”我看那站在我面前的男孩!不敢信的回头再看看子佩!这个男孩除了个子小,模样稚嫩点,他就是子佩啊!我伸手拉他,叫着“你是……子佩吗?”我现在脑子里混混乱乱!这是怎么回事,一下子又乱了起来!男孩道:“母亲,我叫郑浩军!你都是叫我军儿!”又拉着子佩道:“这个才是我父亲!这个是郑浩玉!是我妹妹,也是你们的女儿!后面还有一个很小的妹妹,和弟弟!郑浩敏和郑浩明!”我听着,更有些糊涂!这时,两个奶娘抱出了两个孩子!让我看!我看到两个肉肉的小东西,回头看子佩!郑子佩只是点头笑!他不去看那两个孩子!两个奶娘叹气! 婆婆对子佩道:“你不用这样看不上他俩!锦儿也好了,你就别再恨这俩孩子了吧!你是顶天立地男儿,可不要私心太重了啊!老天爷……”子佩忽然打断他母亲道:“母亲,你不要说了,道理儿子都明白,我会好好对他们的!”婆婆又拉我坐下,拉过两个孩子,又道:“还有你们最小的妹妹!浩珠……”子佩忽然板起脸道“母亲,谁给起的名字?”他母亲道:“是李氏给起的!怎么了?你回来后就去了一次,怎么也不能这样无情吧?”子佩忽然站起来,哈哈笑了。“母亲,都是儿子太急躁,不过把珠改了吧,改成苏挺好。”说着,拉着孩子们就走, 他们忽然的谈话我并没明白,看子佩走了,我不知道是跟着还是不跟着!我尴尬的坐在那里!不知道何去何从!婆婆气笑道:“这段时间,他可真是阴晴不定的!你不要理他这个脾气!你跟着去吗?还是陪我在这?”我道:“我想……后院……看看!”婆婆叮嘱跟着的丫头!走出正院,却见子佩在院门口站着。两个孩子笑呵呵的看着我!我奇怪的问:“为……什么……发火?”说着撅起嘴! 子佩平和了面容,上前道“锦儿,对不起,我不该生气扔下你!”说着拉起我的手!我茫然道:“因为我……生气吗?”子佩连忙摇头!“怎么会因为你呢?我永远不会跟你生气的!”说着拉着我,领着孩子要回去!到小院门口,我却不进去,他奇怪,“你要去哪?”我指指后院那里道“沙子!”子佩笑起来,笑的像个孩子!拉着我就去了后院!两个孩子后面跟着。浩玉从我们身边跑过去,先一步进了花园! 共听糟床滴春瓮 那片沙子,在荷花池旁边,因子佩喜欢在地上临摹,家里特意弄得!我记得,前几天来,在旁边秋千上遗失了一方帕子,想想可能有人看见了也未可知!便就先去了秋千那里,四周找寻!子佩好奇问道:“怎么,你找什么呢?”我道:“帕子……丢了……”子佩笑道“你可知已经丢了这么多年,怎见得能找到?我那有一方,你看看可是你的?”说着让人去到他的抽屉里拿一个盒子来!不一会,就有人拿来一个小小的非常精致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方手帕,上面秀了一个玉佩!我看着很眼熟,却又不是我的!子佩见我的样子,就知道我没想起来,只道:“不是你的也送你吧!”把帕子塞进我手里!再看盒子里还有一个帕子,拿出来一看,果然就是丢了的那个!不禁笑起来! 他又拉我来到那片沙子地上,随手拿过一段树枝,便在地上写起来!那姿势,那力道,不是子佩又是谁?两个孩子也学着拿起树枝,这情景,怎么忽然熟悉到骨头里?舵手就能摸得到一个什么信息!却又不知从何想起!喃喃道:“子佩!”我的声音特别轻!被两个孩子笑闹的声音盖过了!心突突的像两只小兔子,仿佛伸手能捉住!急忙捂住胸口!一口甜涩涌到嗓子上!我用帕子捂住嘴! 子佩看到,竟然跳了起来,奔过来!扶住我道:“锦儿,你怎么了?不舒服了吗?”我拿下帕子,一块红红的血迹!子佩一把抱起我。冲回小院!马上有人去叫太医!我躺在床上!子佩脸色煞白!问我:“锦儿,你觉得怎么样。?哪里不好受???”我摇摇头,道“刚才……心跳!”我微笑看他!他紧张的样子,反而让我吃惊!刚才有的刹那恍惚,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心不由又开始收紧! 太医跑来!呼呼喘着气为我号脉!看我的面色,舌苔!又行了针!才到厅上对子佩说道:“她可能想到了什么,但是又回不神来,引起心力交瘁!我看,暂时不用让她想起过去吧!就让她从现在,一张白纸搬开始!身体养好了,时间久了,可能就好了!”子佩点头!从此,再不去乐意让我想起什么! 进入冬天,我喜欢去暖阁里住。我一天天好起来,子佩又开始去东宫!每天早上,等我醒来,他都已经走了!忽然没有他在身边还真的不习惯!丫头们尽力来理解我的话!现在说的字多了,但是舌头还是打结,所以听不太清楚!我喜欢,躺在榻上,晒着太阳,看各种书,除了看书,我就是会把两个孩子找来玩儿一会子!浩军和我比较说的来!读的书也能一起研究探讨!他还推荐我读各种书,书架上随便找一本就很喜欢,有时读到入神,子佩回来我也不知道!浩军的神情,有时候我恍惚的感觉那就是真的子佩!就会发呆!子佩看到过几次后,看我心脏没什么反应,只是那迷离的眼神,分明就是他的小表妹看着自己的样子!好几次,都有去吻我冲动!只是,孩子们都在,他也怕我反感! 这天,晚饭时子佩还没回来,一个小丫头带进话来说:“爷说今晚会回来晚一点,让奶奶先吃了,不用等他!”我点头,道:“他……回来!叫我吧,……我不太饿!”说着就歪在里面接着看书!蜡烛突突跳动着火苗!屋里丫头都不敢有任何的声音!四周鸦雀无声!只能听到我翻书的声音!忽然,一阵咕噜噜咕噜咕噜:咕噜噜噜的声音想起!屋里人面面相觑!都看向我!原来是肚子响的声音!丫头们道:“奶奶还是吃饭吧!看饿的!”我笑起来,道:“不饿!你们下去……先吃去吧!我再等一会!”正说着,子佩进来,看我们都在笑,忙问怎么啦?我笑道:“她们笑……我肚子响!”子佩道:“可是饿的吧!干嘛等我?不自己先吃!”我伸手摽住他胳膊,撒娇道“一个人……不好吃!”子佩笑起来,刮我鼻子一下!又捏捏脸!道:“脸上有肉了,恢复的不错!过几天我带你回贺府,你愿不愿意?”我想想,道:“我不!”他奇怪!“为什么?回去看看你的绣楼!你的母亲……”我忽然推开他!坐在榻上,低头不语! 我忽然很害怕,心里自然知道这个是梦,虽然,梦里的子佩不是心里的子佩,但是最起码,这个就是二舅母家的子佩,尽管他老了,可是,如果回到自己家里!梦不就都醒了吗?我明明记得子佩是有了亲事的!回去了,这一切将不会再拥有,母亲再将我嫁给别人,那岂不是永远和子佩分开?想着,就掉下泪来!子佩吓一跳,他不知道,这个锦儿心里在想什么!所以,他不知道回家对她是什么意义!他想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然,这无来由的哭泣,让他不知所错!过了一会,又听到咕噜咕噜的肚子鸣叫,子佩让丫头摆上饭!拉起我到饭桌前!道:“吃饭吧,我们不回去了!”我像个孩子似的抹了抹眼泪!一边吃着,泪又流下来!子佩也勉强吃着!吃完!他又过来拉我,我甩开他的手!自己到床上,就那样蒙上被子,脸向里,假装睡觉! 手足无措的子佩,只得悄悄退到西边书房!好像也写不下什么只得又过来,和衣躺在榻上!呆呆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我!糊里糊涂就睡着了,朦胧中,听到什么响声!睁开眼!见窗帘大开,月光撒在窗户上,亮亮的,一个人影站在那里,!长长的秀发,垂在背上!他吓一跳,急忙站起来,又怕吓到她!轻声道:“锦儿,怎么啦?睡不着吗?”小心调亮蜡烛! 我听到声音,急忙低下头,悄悄擦泪!子佩过来,见我擦泪,轻轻抱住我,道:“锦儿,为什么不开心?是因为说要回家吗?不愿回去咱们就不回去!好吧!不要不开心好吗?表哥会心疼的!”我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体会他的衣服的质感,这个怀抱,像一座大山!子佩,这个梦千万不要醒来才对!我喃喃问道:“我记得……表哥……定了亲……是艳珍”子佩一惊,转而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退了婚!现在,我们是皇上给做的煤,美满幸福!”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子佩拉我回到床上,盖上被子,道:“你身体刚刚好,可别再冻着!”我伸手拉住他的衣角。道“表哥,……不走!”他一下愣住,轻轻坐床边!道:“不走,以后哪里都不去!只在锦儿身边!”我点头,叹口气!道:“表哥,……我怕……这个梦……忽然醒……了!”子佩不说破,任由她活在梦里吧!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梦中呢? 早上,冬日的太阳光撒到墙上,不知是什么影子,投到墙角,一会儿变成人脸,一会儿又变成个马驹!我信马由缰的的跟随那个影子!想象着马驹腾空而起的壮美。子佩已经起来走了! 日子如白驹过隙,眼看到年了!子佩更加忙碌!每天都到吃完饭时才回来!我已经能说整句的话,只是还是不太清楚! 那天,吃过午饭,忽然有人来说道“爷回来了,带了客人,让奶奶换了衣服,一会客人来看奶奶!”我笑道,“换什么衣服,他来就来吧!”丫头们还是硬给我换了件灰鼠皮长衫。 一会儿,果然有人的脚步声!只见子佩先进来,看我坐在书房榻上,道:“锦儿,太子来看你了!”说着就进来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人!白色长衫,白色斗篷!面色白皙!看到他,我竟有种晕眩感,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迎面袭来!定定的看着他,子佩已经过来扶我,道“锦儿,你怎么样?不舒服吗?”我点点头!眼前这个男人也过来扶我,道“师娘,你好些了吗?”我本能的跑到子佩身后。他苦笑一下!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是自称贺书的人!子佩从身后拉过我道:“锦儿,这是太子,见礼吧!”我低头行了礼,太子说着免礼!忽然我看到他眼里有了泪水!我看了子佩一眼,奇怪这个太子的表情!又低下了头!不再看他!谁知道,下面一幕,让子佩大为后悔让他来了! 只见太子看到我这幅样子,忽然就忍不住,坐在椅子上踢里踏拉哭起来!连贺书都蒙住了!屋里我们几个都目瞪口呆!贺书的嘴张得老大老大!子佩一时都没明白,转而脸色暗淡下来!我只那样傻傻看着!心里想着,太子,堂堂太子呀!怎么会这样?少时,子佩过去,拍着太子的肩膀道:“好了,殿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太子边哭边道:“我当是病好了,谁知病好了人却这样了!早知道这样,我一定不让你跟着去北征!”说着又哭泣! 好一会儿,都平静以后,子佩道:“锦儿的病和出征无关,就算我不出征,他还是会难产!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殿下,你看她现在,手脚俱全,只是,心里总还只有十来岁!这我已经太知足了?”太子看着我,眼睛又红了!我看着这一切,大概也有点明白,就是我的病是在子佩出征了后有的,就是说以前的我,就是这么老?我低头看看自己,上下打量着。又抬起头对着太子问道:“你说我有病之前就已经这么老了。”我的话不太清楚,但是大概意思已经明白!他点头!我却忽然笑起来!“哈哈,这倒好了?”子佩吓一跳,跳起来问我,道“怎么了锦儿?你这是怎么了。”我叹气道:“没事,反正……也是梦,……在梦里,我总是……嫁给子佩了!”屋里人都目瞪口呆!我说的话前言不连着后语!子佩也一时没能懂。加上我笑的有点夸张,他心里发毛,这次,真的是手足无措了!他小心翼翼拉拉我的衣服,道:“锦儿,锦儿?”我点点头!丫头端上茶来,我走到太子面前,道:“太子……殿下,你能……告诉我,……子佩?”我转过头看一眼子佩,“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想知道,”太子点头,道“好吧,本宫就告诉你,现在的子佩有多好!”然后就都坐下!子佩无奈的坐到角落!向着太子挤眼睛! 押了口茶,太子对着我说道,“现在的子佩,是郑少师,马上就是太子太保,翰林院学士!在家里,上敬父母!下护儿女,对正妻更是恩爱有佳!只是,事情要从你生你的第二个孩子说吧!你生第二个孩子时,难产,昏迷时间太长,醒来后,腿就不会走路了,郑子佩心疼你,到处为你打听哪里有人能治疗你的腿,于是,打听到杭州有一个跌打师傅,能专制这种病!就接了巡案御史的差事,带着你一起南下!到了苏州要先停留几天!把你们安置好他就去地方上巡查!谁知去的地方有叛军,把他俘获了!并扬言要用他换叛军的一个头领!”故事,他娓娓道来,到后来细节处,我听着痴痴看向子佩!这个就是那个乱匪中的巡案大人?这个男人啊!值得贺锦儿舍了性命的人,就是我的表哥子佩吗?如果是真的,值得自己舍命的就一定是真子佩!子佩看我盯着他,微笑看过来! 城门上乱箭穿心,太子说到这里,声音就已经颤抖,我只痴痴的听着,听着有人把我从城门上放下来,昏迷三个月后才醒过来!说到此处,忽然就停下来!任由寂静的能个自都听到各自喘息声!回头看子佩,见他把头低到最低,一点看不到他的脸!我轻轻走过去,站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肩!忽然心里就一阵疼痛!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去,他该多么难过啊!子佩的头垂在我的肩头!隐忍着哭泣!我拍拍他的肩道:“不哭!表哥!我……活着!”屋里所有人,包括太子,都被我这句话破防!无声的泪,挂满每张脸!他们,或许都被那时的我感动了吧?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挂在城门上,满身被箭穿透! 人生若只如初见 子佩颤抖着声音,道“对不起锦儿,当我看到全身是箭的你时,我感觉天就向我压下来,不知道怎么才能拔掉那些箭,我真的恨透了自己,对不起!”我轻轻拍打他的背!任由他颤抖着双肩,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无声啜泣! 他的泪水已经湿透我的衣服!好久,好久!大家都平静后,我才对着太子问道:“后来呢?”子佩道:“锦儿,我来说!我来告诉你后来!”他抬起头,拉我坐下,慢慢道:“后来,我们非常幸福,直道……你又怀孕,生子时出血过多!显些送命!就这样了,现在你不是挺好吗?”简短的几句,轻描淡写,概述了我为什么有病的原因! 我抬头看他,忽然笑起来,道:“原来,……我是……生孩子!才……这样!……”我叹了口气,子佩也扯了扯嘴角,不是笑容的笑,不知道是为了迎合我的笑,还是笑不出!太子也叹口气,道:“总之,你就是郑学究的好夫人!”说着背过身,忽然起身离去!走的太突然,大家还没明白,他就已经到了院子里!子佩和贺书急忙送出去!我笑笑,独自回到后面暖阁! 想着太子刚说的话,脑补着子佩简短的那几句没有过程的故事!有人进来我都没能听到!回头看,是子佩和贺书!贺书过来,拉起我的手道:“妹子,过年回去住几天,母亲想你?”我忽然特别紧张的,看向子佩!子佩点头,道:“我陪你一起,带着我们的浩军和浩玉!”我低头,不说话!他俩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我才抬起头?脸上满脸的泪水!他俩都吓一跳,刚要问我,我却不想听,起身走了出去!如果,我必须面对,那就勇敢些吧! 过了年,朝野放假!宾客络绎不绝!子佩每天周旋在前边,有时候就是一天!这假放的,不去朝里却在家忙的不亦乐乎! 那天,一大早子佩就起来,到前边准备去贺府的车辆!回到屋里,看我还在发呆,过来拉我的手道:“不用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点头道:“如果我会醒来,今生除了你不会再嫁他人,若被人夺志!定当以死相拼!”他听了拍拍我的头道“没人敢夺了你的志向的!表哥也是,非你不娶,若被夺了志,定当以死相拼!”我们俩对视的眼中递出火花,火花开的灿烂,迷住了对方的眸子! 马车发出吱扭吱扭的声响,很久没有出过门的我,带着两个孩子,去往贺府!两个孩子特别兴奋,他们很少和父母一起做同一个车,今天,可是开心到疯狂!不停的跟我和郑子佩说着,笑着!这样开心的时光,是不是孩子们也向往?我看子佩,子佩满脸的温馨! 玉儿坐到子佩腿上,搂着他的脖子,他宠溺的抱着她,不时亲亲她的脸!一边深情的看我,满眼的温存!我低头,这么美好的眼神,醒来后可还能有?子佩看我躲开他的目光,有点失落!忽然的一个落寞,让他显得无助!我笑道:“表哥!你……不要伤心!”说着拉拉他的衣服!他冲我笑笑,拍拍我的手道:“有你在我身边,怎么会伤心呢?”此时,玉儿和军儿都坐到前边,和赶车的问东问西,军儿索性坐到车前沿上,和马夫一起吆喝马儿!我看着他们这样活泼,我也跟着笑起来,忽然,脸上被子佩亲了一下,我一下定住,脸上火辣辣的,又不敢去看他!这是第一次被他这么亲热!心像小兔子一样突突的跳着!他竟然也笑起来,十岁的女孩,呵呵!我头更低,坻着他的胸口,一只炙热的手握住我,马车颠簸着和着笑声打着节拍,笑是那么真诚,梦是如此真实! 到了侯府门前,我们从大门口下车,母亲和两个嫂子在那里接我,大嫂我还能勉强记得,二嫂就一点印象没有,大门,熟悉的大门!我忽然道:“母亲,我想自己走进去!”母亲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哭着道:“好孩子,去吧!去吧!”于是,我一步亦趁,走进我的家里! 后面,所有人都缓慢跟随!心里知道,有一个梦将会醒来,另一个梦,就要打开,我想再看一眼梦中的子佩!忽然转身,人群里搜寻着,大家看我再找什么,也回头看,于是,子佩在所有人的后面出现,眼里闪着泪光,微笑的看我。这个成熟的子佩,变老的子佩,忧郁的子佩,深爱我的子佩,我眼前都是他这些天的画面!如今,前方就要分别,前方不知是荆棘密布,还是一片坦途!又不知今生还能不能再相逢!不管怎样,梦总是要醒来的,那就勇敢面对吧!我向他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尽管泪水已经模糊我的双眼!道:“子佩,记得来……另一个……梦里看我!……不要忘了……我!”所有的人都不明白这句话,只有子佩点头,道:“去吧,锦儿!我在另一个梦里等你!”我毅然转身,衣袂在风中飘荡,像要奔赴刑场一样走进了仪门!空留下,身后还在不知所措的亲人们! 犹恐相逢是梦中 进入仪门,径直到了正院!院内,回廊抄手,厢房倒座!无一处不那么熟悉,深埋在骨子里的记忆,一到打开,再也收不住!东廊上一方小小的石桌,记得常常和母亲在这里绣花,下棋,一个曼妙的身影浮现脑海,巧笑嫣然,从不大声大气,永远稳重内敛!:“是二嫂!”我回头看,果然人群里,有这个身影,只是比以前更稳重更大气!二嫂听到我叫她,流着泪答应着! 我却不过去,转回身向屋里走去!母亲永远坐在那个位置,虽然发福却不笨拙的妇人!我心一下软下来,“母亲,”身后有人答应着,我转身看去,白发已经爬满她鬓角,眼角原来细碎的皱纹也变得很深,下颌下垂,这真的就是母亲吗?你为女儿伤了多少次心啊!变得如此不好辨认?我扑过来,冲入她怀里!母女俩抱头痛哭! 我忽然大咳起来!一时间,晕眩,头疼,胸口顶不住翻腾!一口口鲜血吐出来,喷到母亲身上,我用帕子去擦,越擦越多,怎么擦都是徒劳!心疼的像被人揪动着,那血水一直喷!在场的所有人都叫着,母亲崩溃的只能啊!啊!啊!的叫着!二嫂嚎啕痛哭!子佩,啊子佩的脸上已经扭曲,只能大声喊叫,我无力的看着她们,慢慢耳边一片寂静。 唉!梦终究要醒,醒了这些都会留在那边!那个每日为我殚精竭虑的子佩啊!对不起!我要走了,记得来我梦里,别忘了我! 无尽的殷红,我只感觉身底,眼前,手心里,到处的殷红!耳边的哭声叫声,让我心痛难忍!忽然睁开眼!四周却一片宁静!没有吵闹的人们。房间里出奇安静,柔软温暖的衾枕!素雅恬淡的幔帐!一缕梅香扑过来,清新淡雅,我环顾四周,这里分明是我的家,我的绣楼。忽然记得自己刚刚生产完!我吃惊的伸手去摸身子底下!干干净净!正好奇,二嫂忽然进来!看我我醒了,扑过来道:“妹子,你醒了?哎呀!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我去叫母亲来!”我一把拉住二嫂,道:“二嫂,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生完孩子,我的孩子怎么样?怎么能回娘家?怎么也得过了满月啊?还有,子佩有没有书信回来!”二嫂忽然惊呆:“锦儿?你?想起来了?”我也奇怪的道“想起什么了?你在说什么胡话?”两个丫头过来,看到我醒了,急忙跑下楼去!一时间,涌入许多人,母亲,父亲,二哥,大哥,……我的天!我急忙坐起来!母亲几步就到床边!满脸是泪,拉着我的手不放!我笑道,:“母亲,我没事了!这不是好了吗?不要难过了,”又小声在她耳边道:“母亲,我刚刚生完孩子,不能住咱们家啊!出了满月我再回来吧!”母亲更加哭起来,道:“我的儿,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孩子都已经是五个月了,现在是正月啊!正月了!”我呆住,道“母亲,你是说我昏迷了五个月?”母亲摇头道:“你忽然大出血,母亲都以为你回不来了!我的儿啊!”哭的声音更大,还是二哥过来,道:“后来是洋人救了你,只是有点失忆。昨天初六,回娘家的日子,子佩把你送过来的!你早就醒了,只是有点把我们忘了!现在,你就什么都不用想,好好休息!”我迅速想着这一切,这到底怎么回事!头就疼起来,感到无边的倦意,没听完二哥的话就睡着了! 都说梦是心头想,刚一睡着,就见子佩进来,笑着道:“锦儿,你可回来了,我到处找你。你知道,我多想你?”我差异道“子佩,你怎么了?我哪都没去啊?”子佩笑,道:“你说的让我来你梦里,我来了你又忘了!真失望!”说着就转身走了,我心里一阵难过,追又追不上!一阵翻腾,就忽的醒来!胸口疼的我用手捂着,大汗淋漓!却见子佩就在身边,我茫然看他!不知哪个是梦,哪个是真! 子佩为我擦着额头的汗水,我看着他,他的笑容那么真实,为什么梦里他如此绝情,我问子佩:“子佩,你在梦里真可怕!”子佩道:“梦里就是梦里,现实就是现实!”此时!母亲过来,道:“锦儿,你醒了?又在欺负子佩呢?让子佩睡会去吧!母亲陪你!”子佩道:“母亲,我不累。锦儿,我陪你!”母亲叹气道:“那你去吃口饭再回来,去吧!”子佩只得点头道:“锦儿,我去吃饭。一会给你带药膳来啊!”说着下楼去了! 等他下去,我拉住母亲的手,道:“母亲,你告诉我,这五个月发生了什么?好吗?母亲!我是不是又折磨子佩了?”母亲用帕子偷偷擦了眼泪!坐下来,把事情经过,大概的说了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切切的问母亲,“母亲,就是说我是不是丢人了!说了些少女的话?”母亲边掉泪边摸摸我的脸道:“傻孩子,你当时说话都不清楚,只能简单说几个字!但是子佩能明白!”我脑补着我的傻样,脑补着子佩看到我都准备好放进灵堂的,那具由丝一脉的尸体!那种绝望无助!不由泪水就流下来!越想越觉得伤感!此时,二哥进来,看我哭,也坐下,什么都不说!陪着掉泪!还是我把他们劝住,道:“母亲,女儿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们就不要伤心了,快别再难过了!我饿了!想吃饭!”母亲急忙道:“好的好的,我去跟你拿饭!”我要下床,二哥扶着我,慢慢下来!走到我的梳妆台前!一个面色惨白,淤青着黑眼圈的脸,出现在镜子中!不觉苦笑道:“看着五十岁的脸说着十来岁的话!子佩太煎熬了!”二哥拍着我的肩膀,道:“就是你一句话不会说,六十岁的模样,子佩也不会嫌弃!”丫头们为我梳头,我道:“二哥的想法怎么能代表子佩呢?更何况,……”我忽然不说了!何况什么呢?何况每次都是生孩子险象环生,注定子佩为了这事不再进我的房间也未可知!他才只有三十出头!不可能就……忽然又想到李氏! 我忙问二哥道:“二哥,李氏生了男孩还是女孩?母子可平安?”二哥点我一下额头道:“你还刚刚好点,就操心别人,她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我笑道:“好好,不错!”又想到他们出征回来的事,道:“你们回来的也不慢,子佩每天还去东宫吗?”二哥道:“这几天过年,过了十五才开朝!子佩过了年就要升太子太保了,东宫,他必须得去啊,而且过了年会很忙!”我奇怪道:“为什么过了年很忙?”二哥道:“皇上身体一直不好,登基这几个月,又累到了,所以太子当然很忙!” 笑倚墙边梅树花 我又道:“呵呵,皇上是出征累到了吧?这个年纪,还做年轻人的事,当然累!太子身体不太好,当然是世子多多劳动才是!”二哥听了道:“妹子,你还不知道吧?先皇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驾崩了!”我大吃一惊!站起来道“啊?这话怎么说?”二哥就把皇上在榆木川驾崩,托付太孙,他们一路压着灵车的事情说了! 我的眼睛瞪得老大,听着惊心动魄的事!二哥又道,“回京后,是太子先知道你的事,家里人根本找不到子佩!因为那时正一团乱,现在的太子知道后,急忙命人找到我们俩。唉!锦儿,不要怪子佩,顾大家就得舍弃小家!子佩当时在大明最核心地方,殚精竭虑,凶险自不必说!”正说着,有人进来,我们俩同时回头看去,却见子佩端着饭上来,见我在梳妆台那,嗔怪道:“怎么就起来了?太医让好好休息,二哥也不劝住!”说着,放下饭,过来扶我! 我痴痴看他,由着他扶我站起来,到卓子前坐下,摆上粥,一口口喂我!吃着吃着,眼睛就模糊了!他笑着用帕子为我擦嘴角,又擦泪水!道:“锦儿,不要难过,这不是都好了吗?”我低下头,纵然心里有万语千言,竟然一句也说不出!子佩也小心的道:“锦儿!一切都过去了,你要多吃饭,身体养的好好的,为了我也为了孩子们!快快好起来!”我点头,二哥已经悄悄出去,屋里除了碗筷的声音,很静!吃完,子佩为我拿过茶来!重新又再活一回,这是我的苦难!是子佩的噩梦!老天爷偏偏要我再回来,既然回来了,就要好好的活着。我轻轻说道:“子佩,我想回家!”子佩点头道:“嗯,好的!明天我们就回去!”他扶我躺下,为我盖上被子! 刚要转身,我一把拉住他,道“子佩,不要扔下我,我害怕!”子佩笑道,“不会,我哪都不去,就在这里!你睡会吧!”我刚合眼,又睁开,见他就那样直勾勾看着我,我道:“子佩,流了好多血,怎么才能快点补回来?”他笑道:“太医说,现在你身体很弱,你心里事情太多了,对你恢复不好,让你不要想太多!什么事都不要管,知道了吧!”我摇摇头,道:“这个和血有什么关系呢?”子佩点了我的额头一下,道:“你不知道什么是心血吗?所谓劳心缺血呀!”我苦笑道:“这句可是太医胡诌的吧?哪有这句话!”他无奈!笑道:“现在你就是休息,明天我们就回家,两个孩子已经先回去了!”我笑道:“你没带着咱们那两个小的孩子来吗?我还没看见他们呢,他们都取名字了吗?”子佩道,“她们太小,天冷没带着他们来!女孩取名浩敏男孩取名浩明!你喜欢吗?”我点头,“敏者慧而捷也!明者万恶之敌也!”子佩点头! 忽然有丫头进来,把一束梅花插在花瓶里,我笑道,“子佩,明天我俩就回家了,现在陪我去梅园吧好吧?回来再睡!”子佩笑道,“第一,天太冷,第二你身体还很弱,第三,你睡醒了我们再去!”说着坐到床上,像哄孩子似的,拍着我的肩膀! 这天正好立春,午后,艳阳高照!梅园的雪已经融化一大半!子佩陪着我一起走入,乱点红珠!暗香疏影,几段白墙!残雪消融!小径曲折!百转悠长! 白色的貂皮大氅下,两个缓步而行的人,走在梅园深处,抬头看他,骄阳下,那俊郎的脸上浮动着微笑!他也低头看我。我的脸在太阳下,更显惨白,眼角的青影更明显!我惭愧他的俊美,我的颓废!急忙低头想掩饰!却被他的一只手拖住下巴!另一只手就揽住我的腰!炙热的嘴唇吻上来!温柔而热烈,像一团火!我不能呼吸。不愿呼吸,放弃呼吸!任由那刹那的晕眩,甜美的晕眩,蔓延到全身!紧闭着双眼,手无力的垂着,身体完全被他抱着,贴在他身上!就那样,在阳光下,他辗转的吻着。我的心慢慢融化,融化到疼痛,伴随心脏的疼痛,泪水就像决堤的小溪,奔涌着流出来!有更热的泪水汇合过来,我睁开眼,看到他的睫毛,睫毛下的泪水汹涌流出! 此时此刻,真希望,时间就这样静止,就这样,什么诰命夫人,什么海誓山盟,什么儿女情长!我都不要了,我只要现在,就这一刻,就算这样死去又如何!又如何!哭泣的两个人抱在起! 良久,轻声道:“锦儿,你不知道,这么多日子,我有多想你!多想这样抱着你,吻你!”我搂住他的腰,头埋在他怀里,低声道:“子佩,不要放手,就这样,我想,就这样死了多好!就这样让时间停下来!停下来!”子佩点头,道“锦儿,我也这样想,这样想的!什么太子太保,什么皇上太孙,那些劳什子的东西,我一点都不稀罕,只要这样陪着你就好!”苦命的子佩,我的受尽煎熬的夫君,“对不起子佩,娶了我让你受尽苦难!对不起!子佩!”他用力抱抱我,道:“傻孩子,是我说对不起才对,跟了我,你哪有一天是开心快乐的?对不起锦儿!”我叹气道:“有你,每天都是快乐的!” 思念着每一天,每一天的思念,从离开京那天起,每一天都在思念中度过,尽管鱼雁传书,书信?光是书信就有一大箱子,书信!唉:“载不动,许多愁!书信也有载不动的情怀,又哪堪独倚斜阑,望断孤鸿!”子佩并没有打断我,他能懂我的思绪吗?“子佩,放开我吧!”子佩轻轻放开我,扶我到亭子上,脱下他的大氅垫在石凳上!让我坐下!道“是不是累了?累了歇会我们就回去!”我点头道:“是有点累,就是舍不得回去,”他笑着蹲下!握着我的手抬头看着我道:“以后再来,我怕你累着了!刚刚好点!”我点头道:“子佩,我现在身体是怎么啦?还是缺血吗?还是有别的病!”他笑道:“就是缺血,没有别的病了!前几天你还……”忽然停住,迟疑了一会儿!我追问道:“前几天怎么啦?”他笑笑,道“前几天你还因为缺血失了心智,说你才十来岁,呵呵,嚷着说我老,满脸嫌弃!还说我是老了的子佩!现在都好了,除了需要补血,就是不能再操心,懂了吗?”我笑,十岁? 金风玉露一相逢 他见我没有太大反感,也笑笑道:“我们回去吧!来我背你!”我笑道:“你背着我?岂不是很累,我能走,”说着刚要动!他却背对着我,道:“来啊,把手给我!”我笑着把手递给他,他就背起我来,一步步下了亭子,顺着原路返回! 我把头贴在他肩头,一路上,春风拂面,斜梅勾枝,乱了头发,划了鞋袜!花瓣粘在他头发上,落在我的衣服上!说不完的情浓爱浓!道不尽的蜜意甜言!到宽敞处,他竟然背着我跑起来!笑声响彻整个梅园! 这样的情景。好像还是很小的时候,曾经,他也是这样背着我,:“小表妹,累了吧?来表哥背着你!”表哥的背那么宽大,踏实!我常常就这样在他背上睡着。 想想年少时,暗暗喜欢他也是有原因的吧!这样的背谁不愿意依赖呢?就这样,一路笑着回到绣楼! 晚上,母亲过来陪我睡,再三嘱咐,回去后事事听子佩的,不能有一点自作主张的事,千万不能胡思乱想!我笑道:“母亲!听子佩的话可以,我心里想什么怎能自控?”说着撒娇的滚进母亲怀中!母亲一边搂着我,一边叹气道:“锦儿,你就听话,养好身体才是正经知道吗?”我点头道:“知道了母亲!!!”母亲又道:“要是子佩来说你不听话,我就到你们家去打你!”我俩都笑起来!只是母亲的笑,有点深邃! 那夜,闭上眼,就看到子佩的睫毛,感觉到他的气息吹着我的脸,他的唇柔软热烈!就这样,想着想着,睡着了!睡梦里,子佩拉着我的手,我俩在梅园里奔跑,:“表妹,快点,我们看谁先到亭子上!”我追逐着他!他像……像偏偏起舞的蝴蝶,轻盈而矫捷!我追着追着忽然摔倒!子佩紧张的跑回来,扶我起来!为我拍拍尘土!问道:“小表妹,摔疼了吗。”我趁他不注意,忽然飞也似的冲上亭子!他摇着头过来道:“你赢了好了吧!”不容分说就卷起我的裤腿,看到膝盖红了一大片,叹气道:“这可就不值得了吧?” 日上三竿,我才笑着从梦中醒来,屋里很静,子佩在一边坐着看书!看我醒了,笑道:“做什么梦了?那么开心,咯咯的笑!”我想了想道:“梦到我俩在梅园比赛,看谁能先到亭子上!”子佩笑道:“可又是你赢了?”我笑道:“兵不厌诈,声东击西!咯咯!”他看我开心,道:“可又是假装摔倒?”我哈哈笑道,“梦里的事你也能知道?也是,每次我都假装摔倒,每次你都能上当!哈哈!”他点我的额头一下道“可是每次你都会摔伤啊!起来收拾吧!咱们回家去!”我伸伸懒腰,坐起来,汗衫滑落,露出肩膀和半个背!长长的乌黑秀发,垂在肩头,子佩正好转过头看我,眼睛马上瞪起来!过来道:“看你,太不小心了!着了凉怎么办?”边说边拉起我的衣服!丫头们急忙过来为我穿上!我下床,洗漱,梳头,子佩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看他的表情,迷离的双眼,唉!思绪不知去了哪里!我在他眼前摆手他都没看到!不由哈哈大笑!子佩也跟着笑,我笑道:“我只是看见只呆头鹅!”子佩知道我又在说戏文!笑而不答!旁边的丫头噗嗤笑出声!子佩道:“你又为什么笑!”丫头道,“十八相送里就有这句,祝英台说梁山伯是呆头鹅?爷没听过戏文吗?”子佩笑道:“知道有这出戏,却原来还挺有趣!哪天有机会去听!” 回到郑府,婆婆竟然亲自到仪门来接着,见到我,只管拉着向里走!到上房,她坐下后,我与子佩行了大礼!两个孩子过来给我们俩见礼!我拉着又长高了的孩子们,又是抱又是亲!两个孩子并不吃惊,我拉着军儿问:“想母亲了吗?”军儿笑着拉我的手,摸他的胸口道:“母亲每天都在这里!”我抱住军儿,拉过玉儿!子佩过来,把孩子们拉开,笑道:“你母亲刚好点,不能太累!不要惹母亲伤心好吧!”两个孩子点头,玉儿摸摸我的脸:“母亲,要好起来,跟玉儿一起玩!”懂事的两个孩子!我忽然又问道:“敏儿明儿呢?”婆婆叫两个乳娘抱着孩子出来!都已经嗯啊学语了,我抱了一个又抱一个!回头对子配道:“敏儿更漂亮些!”却见子佩只是笑,不置可否!我拉拉他衣角!他看了一眼,就转头和婆婆说话去了!我疑惑,看向婆婆!婆婆笑道:“锦儿,子佩怕这个孩子把你的爱夺走!所以不喜欢他们!呵呵”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吧!子佩只是笑笑! 回到小院,我从前到后,走遍每个角落,后面暖阁我让人收拾出来,开春把四个孩子都搬过来,小的就跟我住在前边,住在东边厢房,两个大的就住后边暖阁,等出了正月就收拾,幔帐被子都换新的!子佩看我拾起了一家主母的样子,在旁边总是微笑! 确实很累,回到屋里,子佩硬是让我躺在床上休息!直到晚饭才叫醒我!这个身体,真的没有原来那样硬朗了,走这点路,总是觉得力不从心!吃过晚饭,到婆婆那坐着,我便问起李氏的事!婆婆道:“因生的女孩,不开心呢!所以觉得没脸过来!呵呵!你不用理会这些小事的!”我笑道:“母亲,这怎么会是小事呢?我去看看她吧!”婆婆劝住,道:“明天早上吧,我让她去给你请安!”我刚要说什么,子佩进来,笑嘻嘻道:“锦儿,我们睡觉去了!不能太累了!”说着对着婆婆鞠了一躬!婆婆拍拍他的胳膊,笑道:“去吧!扶着锦儿点,天黑!”子佩揽着我的胳膊,走出院门就抱了起来!小丫头都被远远甩在后面! 进屋,有丫头打水上来,为我洗漱了!换上白色内衣,我上床躺下。子佩也去洗漱!不一会儿就回来!让丫头们早点关了门,就坐到我身边来。闻着淡淡的熏香,静静的房间,两个人相拥着,他的吻柔软热烈。 还与故人倾 日上三竿,子佩才让丫头进去,打水为我洗漱,他也跟着洗了脸,丫头为我梳头,他凑过来,也把头发散开,我笑道,“来,子佩,我给你梳!”他就拿个垫子坐在我前面的地上,我用梳子,认认真真给他拢着头发!浓黑的头发束到头顶,插上簪子!看到簪子,不由笑起来!道:“这簪子都多久了,换个新的吧?”子佩笑道:“不换,这是你的嫁妆里一对我最喜欢的一支,我不换,”那是一支金头银脚的普通簪子,除了上边刻了佩字,没什么出奇的!也不值个什么,就是嫁妆里必须要有的!我又拔下来,仔细看了会子,才为他再簪了!他起来,我的头也梳好了!他又为我画眉!认真的画着!画完,又端详好久,才点头放下眉笔!我无奈!有人说:“姨奶奶在外边等好久了!”我急忙让人叫进来!李氏进来,行了大礼!我拉她起来,坐到我旁边,看她,也瘦了很多,我问道:“孩子很闹腾吗?你累的这么瘦?”李氏笑道:“姑娘很听话,还没过来看她母亲!”庶出的孩子是要跟着嫡出一起叫我母亲的,这是规矩,我笑道:“我这个做母亲的太不称职,都没看看她去!一会儿抱过来我看看!”子佩道:“先吃饭吧,吃完了咱们再说!”说着过来扶我,李氏也扶我!我笑着道:“不用这样,我能走路!呵呵!”李氏低头垂目。长长的睫毛湿了!子佩看到她的样子要哭!小声道:“你下去吧,有事让人叫你!”他的声音很小,刚硬中带着温柔!我笑道:“你别难过,我这不是都好了么?你去吃饭吧!一会把孩子抱来,跟我说说话来!”李氏低头行礼,转身出去,边走边悄悄擦泪!我推子佩一下道:“为什么赶她?她也算我们家里的一份子!又生了孩子!你对她好我不会生气的,何必这样扭扭捏捏的?万一有天我不在了,她总比别的女人体贴些!”子佩伸手捂住我的嘴,道:“大早晨起来,说什么在与不在了的?”我笑着拿开他的手道:“这不是说闲话吗?呵呵,这么紧张干什么?好啦!吃饭吧,我不说了!”说着低头吃粥!斜眼偷看他,还在楞楞的拿着筷子!不动也不吃!我笑笑,放下碗道:“你不吃吗?那我何必陪你吃!”说着就站起来要走,他急忙拉住我道:“吃吧,我陪着你吃!好了吧!” 浩苏,很漂亮。眉目很像李氏,我也很喜欢!子佩见她们来了,就出去了,我悄悄问李氏,他还是不去你那吗?李氏羞红了脸,道:“他回来只偶尔过去看看孩子!”我推她一把笑道:“去就去呗,我也不是不让去!”李氏更低下头去!道:“奶奶,你就别挤兑爷了,你知道爷为了奶奶,差点就站不起来了。”于是,李氏把那天子佩回来看到我躺在床上的事说了!“爷回来,看到奶奶已经穿上寿衣了!我还是在苏州时候看到过爷那么失态过一次!这次,爷都不是哭,他只啊!啊!啊的叫,晕过去一次又一次。我不能进屋,只在院子里听到那声音,太惨了!爷太不容易了!”边说,边哭起来!我含着泪笑着推她一把!“心疼了吧?老天爷……非要让我再活过来!我太对不起他了!”李氏擦着泪忙说道:“奶奶说傻话,你要是真就死了,你以为现在的爷会有笑容吗?他就算为了老人孩子不去死,活着的不过是躯壳而已!” 李氏的话,在我脑海里久久回荡!她告退出去,我都没在意! 再看子佩,多了一层怜惜!在书桌前看书的子佩,优雅而沉静!偶尔抬头看我,我报以微笑!后来,他干脆放下书,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拍我的手道:“锦儿,你……怎么啦?老是看着我,又瞎想了?”我摇头,道:“你在这里,我什么都不会想!”他笑道:“可是你这样看着我,我会想的!”说着就凑近我,手脱起我的下巴,嘴唇就要凑过来,我急忙推开他,脸已经红了!他笑道:“你看我,还不让我亲你,太霸道了!”我站起身,道:“我俩去母亲那里坐会吧!”说着就走,一把被子佩拉回来,滚进他的怀里,炙热的吻,深情款款!唉!这怪我吗?好一会儿他才坐起来!拉我道:“走吧,吃了晚饭再回来!”我摇头道:“我现在不想去了!”他笑着硬是拉我起来!一路开心的到婆婆那边去了! 又到上元节,我们预备了好多灯,准备去放。子佩不想十五去,他说人太多,也不赞成我去,我说“十五人多,我们十六去就好了!人也就少了,到河下游去,离灯市远一点就行!”子佩道“不是怕别的,就怕像上次那样太挤,再说你病刚好,禁不起折腾!还是我自己去吧!”我噘嘴,不同意!子佩没办法,只得答应我跟着!于是,十六这天,早早吃过晚饭,套车绕路到灯市下游!走了好久才在下游找到一个能站脚的河边! 月上柳梢头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我忽然想起这首词,就随口念出来!子佩正从车上往下拿灯,听我这样念,笑道:“前边还对的上,后面就有点不对景了!应该是又见去年人,笑满春衫袖!你看可对的上?”我笑道:“这样改才觉得是上元应该有的景置!原诗太伤感了!”子佩把灯都拿下来,笑道:“我喜欢辛弃疾的那首元夕!最后两句,你记得吗?”我笑道“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你是在想你的艳珍姐才记得这句吧?哼!”子佩大笑道:“哈哈,你不记得有一年上元夜,我遇到你跟着大表嫂来看灯吗?你还闹着要跟着我去,大表嫂不放心,你忘了吗?”我忽然想起来,有一年上元节,大嫂带我来放灯,也是人太多,就跟大嫂走散了,正哭呢,看到子佩和同伴们一路找来!我笑道:“那年你是偶然遇到我们的吗?”他冷笑一声:“哼!你怎会知道我不是一路跟着你们的车来的?”我惊讶的看向他!嘴张的老大!:“从你家走到我家?又跟着来灯市这里?”子佩认真的点头道:“嗯!然后就说找不到你了!我着急的发动所有的小伙伴寻找!到半夜,才看到哭天抹泪的你!”我走到子佩身边,他扶住我,我小声道:“为什么呀?你是好玩儿才跑那么远吗?”子佩搂住我的腰,抬头看那一轮刚刚升起来的圆月,那月亮像个红彤彤发光的大圆球,又大又低,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子佩喃喃道:“锦儿啊锦儿,那时候我就已经想着把你娶进我们家了!我梦想着,我的新娘子是小锦儿,我会每天扛她在肩头,不让她受一点伤害!……我故意总往你家跑,就是希望那个小女孩多看我一眼,叫我一声表哥,哪怕她从来没有在乎过我!只要能看到她的笑脸!她的笑脸有多美,你知道吗?那是天下最美丽最真实的笑容!”他的眼神迷离,仿佛回到二十年前,他的小表妹向他微笑!我悄悄抬头看他!月光下的轮廓那么优美,睫毛长长的,鼻子高高的!我沉醉他的帅气,俊郎!子佩也低下头,双手抱住我的脖子,一个缠绵的吻,窒息的吻!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止! 月光照在河面上,两个人的倒影被上游漂下来的灯盖住!连月亮都害羞的躲到树影后面!生怕它热烈的光打扰到我们! 好久,子佩才放开我道:“我去点灯,放完我们好早点回去!”我点头!他伸手在怀里摸,忽然吃惊,“哎呀!火石没拿,锦儿,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找个火石来!”我点头,道:“这里没人,你得绕过到上游去找,别急,我等着你,”他看一眼马车,已经被车夫赶到远处平坦的地方去了,他道:“要不你去车里等我!”我笑道,“这里还是京城呢,还怕有歹人吗!快去吧!”他只得转身去了! 我静静看着那些上游漂来的各色花灯!细细品味它们意义!忽然听见脚步声,笑道:“还真快……”回头看时!却不是子佩,见岸上一队锦衣卫远远站着!太子风清云淡的出现在我身后,月光下,更显得明眸玉面。俊郎挺拔!我上前见礼,他猫腰扶我!手正好握住我的胳膊,我急忙后退,他也同时后退!道:“我看到郑府的马车,就过来了,不知道就只有师娘自己!唐突了!”我笑道:“这有什么唐突的,拙夫忘带火石了!去找了!”太子点头,踱步到水边,看河里那些漂流的灯,忽然探出身子,够了一个过来!拿在手里,看那是一只蝴蝶灯,两只蝴蝶偏偏起舞,绕着中间一只红色蜡烛!他叹气道:“梁祝本就已经够苦的了,何必还要让它们置身水深火热之中呢!”说着就把灯放到岸上,我苦笑,道“人家点这个灯自然祈求夫妻和美,你偷了去,岂不是让人家夫妻分散吗?”他看一下我,道:“你认为他们很恩爱是吧?你不知道他们一个在坟中是鬼,一个在外面是神吗?神鬼殊途,怎么恩爱?”我愣住,倒是从没想过这些! 我笑道:“你这呆子,可是又犯了痴病?说这些疯癫话?”他忽然转身面对我,我的脸几乎贴到他的胸口,我急忙后退,脚下打滑,眼看掉进河里,忽然一只大手拉住我,也许是他一拉我的惯性吧!我就直直的坠入他的怀中。我还在心惊差点落水,就被他抱住,抱的紧紧的,我吃惊的抬头看他,一轮圆月在他身后,他被月光映出剪影!看不清楚他的脸,我不知道他什么表情,我的脸清楚的映在他的眸子里闪着光!大睁的双眼格外清楚!短暂窒息一下,忽然他低下头吻住我,我怎么挣都挣不脱,情急之下,我用手抓他的手,他却忍着疼不放,炙热的唇吻着我!我头嗡嗡作响!瞬间听不到任何声音,窒息感袭来,我全身失去任何力气!胳膊慢慢垂下!他的唇太过炙热,炙热的燃烧着,我已经失去知觉!也许是一万年,我心中只默念着:“子佩,你快回来!” 忽然听到有人喊我!他才放开了我!我身体软软的坠落下去!子佩已经冲过来!一把抱住坠落的我。:“锦儿,锦儿!你怎么了?”我努力镇静一下,看到是子佩,勉强笑道:“我差点掉河里,太子拉了我一下!吓死我了!”他可能也觉得哪里不对,但是看我的鞋都湿了,也没说别的!回身给太子行了礼,太子也讪讪的道:“我看见太保的车在这,就过来了,偏偏你就不在!和师娘闲话了一会,不想他失足!我拉了她一下!”子佩道了谢,太子说了声要回去了!子佩只哼了一声,看他的人马远去! 子佩匆匆点了灯放去河里。看着最后一盏灯放完,就一把抱起我冲上岸边!刚刚进了车里,伸手就把我的脚抓住,将鞋子和袜子都脱下来!解开自己的衣服,就直直的把脚放进他的怀里!我想抽回来,他硬是按住,道:“别动,着了凉怎么办?刚好点,冻着了如何是好?”话语尽管温柔,脸却铁青着!我只得由着他! 等闲变却故人心 一路上,我们俩谁都没说话,我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告诉他,还是凭着他看到了什么,等着他问!毕竟,那是他的学生,也是他的顶头上司!一国的储君。这件事要怎么处理才两不伤害呢?我心里盘算着。马车直接到了仪门!子佩下车,不容分说,直接抱我回了屋!丫头们看我光着脚,子佩铁青着脸!吓得都不敢说一句话!到了屋里,吩咐丫头们打了热水来,亲自为我洗了脚!换了衣服,放我到床上,盖好被子!丫头们悄悄下去。这时,他的脸才有些缓和! 不说话,只看着我,我心里突突的跳着!我知道,子佩一定是看到了!我从他的表情就知道!伸手拉拉他的袖子,切切道:“子佩,对不起!”子佩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锦儿,你喜欢他吗?”我愣住,道:“子佩,你在说什么?你?何来此问?我怎么会喜欢别人?”他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他喜欢你很久了,他年轻,有为,你和他也算年龄相仿,我就是想知道,你喜欢他吗?”我一直在想他话里的意思!什么年龄相仿,什么年轻有为!不都是说我也喜欢他吗?我忽然把头别到一边,倔强的不看着他道:“你说的对,我喜欢他,很喜欢!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还是储君,他哪一点不让人喜欢呢?”说着,我推开他压着我被角的手!掀起被子!忽然坐起来!我不去看他,努力不去看他!伸腿就要下床!他按住我,道“你要干什么?”我眼前突然出现那张脸,那个唇!我要做什么?我要做什么呢?我能怎么样呢?他是当朝太子,未来的皇上,他就是要让子佩把我送给他,子佩又能怎样呢?何况,他对子佩也不是不好!他只是喜欢我而已!吻了我一下而已!可是,哪个男人能忍受的了这个呢?虽然我不知道子佩看到了什么!就算子佩没看到,那个吻就没有了吗?就算子佩看到了什么,那个吻又能把这个当朝太子怎么样呢?我苦笑,抬头看子佩,道:“子佩!对不起!今天的事我也不明白怎么发生的,不明白我该怎么做!我不知道太子喜欢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忽然出现!因为离得太近,我想后退,却显些掉进河里,然后……”我努力想着,怎么就被他拉住,怎么就进入他的怀里!一时茫茫然!子佩的吻还在心头激荡!怎么半路杀出个太子! 子佩的脸色有点缓和!他喃喃的道:“锦儿!!我在远处,看到他在就觉得不对劲,等到了,我看到他搂着你,你在他怀里!我的心好疼,好疼!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悄悄跟着咱们,等着这个机会了?还是碰巧遇到!”他的眼睛有点湿润,“如果你说你也喜欢他,那么,我可以跟你和离!亲自送你进东宫!决不食言!”我呆住,啊哈哈!!子佩,原来你会这么体贴!我重重的点头,忽然笑起来:“哼哼哼,咯咯咯!哈哈哈哈!你还要和离?”我忽然猛可的跳下床去,直奔书房,子佩反应过来追来时,我已经把墙上挂的剑拔了下来!那把剑可是开了刃,跟着子佩上过战场的!顺手架在脖子上,我并没有要吓唬他,也不是太冲动,我只是想马上立刻,结束这一切! 子佩大喊着冲过来,纵然他来的再快,脖子上已经流出血来!剑被子佩扔出去很远,他的手也受了伤,流着血,我气鼓鼓看着他。脖子上的血鲜红的流着,一条很深的伤口!子佩不容分说,拉着我到屋里,找出金疮药,撒在脖子上,确认血止住了,用白色纱布裹上,我不看他,任凭他包扎完!抱我上床!我推开他,力气大的惊人!道:“为什么救我?救我干什么?死了岂不是省的去和离?还要送我进东宫?哼哼,你太体贴了吧子佩?你以为我是艳珍姐吗?你看着!如果把我送进宫,我会怎么样?我会怎么样!我会拿着刀子,把大明的储君杀了,绝不手软。放心,我是你什么人?怎么会连累你?只是,我想着我死的肯定比万箭穿心要惨吧?那又如何?……”忽然,我的嘴唇被吻住,子佩抱住我,全身颤抖着重重的说道:“你以为,你进了宫我会独活吗?”我推开他,不让他抱,又被他拉回到怀里! 他抱着我,道:“锦儿,锦儿!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说那些伤人的话。”说着捧起我的脸,看到我带着泪光的大眼睛狠狠看他,他叹气道:“你把我吓死了,那可是杀过敌人的利刃啊!你再快一点,现在头就不在脖子上了!”我又要推开他,他却抱的更紧!道:“你不要生气好吗?”我大声道:“我为什么不生气?我很生气,非常生气!不生气还是人吗?我还在想这件事怎么解决才不至于伤了君臣的感情,我相信太子也不是坏到抢臣子妻子那般的昏庸。本来也怪我,今天见到他来就该走!又本来这一切我都没明白怎么回事!你生气也是一个男人的本能。可是,我没想到,你要跟我和离?还要把我送进宫!郑子佩,你再说一个试试?”我推开他就要下床!他用力抱住我叹气道:“不说了还不行吗?”我狠狠的道:“不行,你只管说,你以为就你家里有剑吗?你以为就那一个死法吗?你再说和离,我就……”忽然雨点般的吻落下来,落到嘴唇上,额头上!我也不躲,也躲不开!这次,是我们最激烈的一次吵架!也是我最激烈的反抗子佩!我不能忍受他要跟我和离,还要送我入宫?简直就是笑话!我不可能像艳珍那样,放弃我的所爱,去迎合别的什么男人。即便他是九五之尊!什么太子,就算现在给我个皇后,我也会杀他个地暗天昏!那夜,子佩格外殷勤。直到天都快亮了,我们才睡! 半缘修道半缘君 昨晚的大战,丫头们吓得半死,跑去叫婆婆,婆婆慌慌张张跑来,却在门外听到我俩什么事都没有!悄悄回去了!丫头们也只得回自己床上睡觉! 一直等快中午了屋里才有动静,丫头们推门进去,却见满屋血腥,一片狼藉,可把丫头们吓得不轻!子佩悄悄下床,示意他们小声点!我却听到,大声道:“说吧,没事,昨晚爷要跟我和离,你们赶紧想明白了跟谁走?省的到时候拿不定主意!”子佩眼珠子瞪得老大!赶紧过来捂住我的嘴!丫头们无奈的收拾着屋子!我推开他的手邪魅的看他!他气的就坐到床边!头不梳脸不洗!我看他那样,忽然胸口就疼起来!捂着胸口,好久! 好一会儿!我悄悄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小声道:“子佩,不生气了好吗?”他握了我的手,道“没有,我哪敢生气?没的让人气不死也得吓死!”说着让丫头们打水来!又道:“我的奶奶,起来吧,”我松开手,下床!伸手拉起他受伤的手!他抗拒,我坚持拿了创伤药,为他擦上,又用布裹上!笑道:“下次再这么手快,手就不在了!”他气道:“你还要有下次?下次我的手在不在不知道,肯定我的头……”我伸手捂住他的口!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怜惜!站起来看我的脖子!我不动,由着他又轻轻重新系上纱布!他轻声问:“还疼吗?锦儿,天天说补血,这得多久才能把昨晚流的血补回来呀!唉!”拉我坐下!洗漱梳头! 十七开朝,果然每天子佩都很晚回来!自从那件事以后,书房墙上的剑被悄悄撤了!我不知道是谁的主义!看着常常挂着剑的地方,还有淡淡的影子。这把剑自打成亲就在这里挂着,子佩上战场带走了,回来又再挂上!年常日久留下的痕迹!不忍破坏了这个意境,悄悄买来一把一样的剑挂上去! 那晚,子佩到家匆匆吃了口饭,就又出去了!春寒料峭,东风呼啸着穿过树枝,发出惊人的响声!我拥着衾枕,听着风声,无聊的看着一本书!忽然听到门响!子佩的脚步声,悄悄直接去了书房!我放下书,佯装睡着!听他轻声洗漱,问丫头道:“奶奶睡了?可有说冷吗?”丫头回答道:“奶奶躺下了,看书呢!奶奶没说冷!倒是爷这么冷还出去,这大风小嚎的天!”子佩笑道:“你倒是管起爷来了?”忽然听到:“啊!”一声!:“谁把剑挂回去的?”我听了,捂嘴偷笑!那丫头道:“是奶奶新买了把,说不能破坏了书房的氛围!”子佩气道:“氛围?氛围都吓没了,还敢再挂这个!快收起来!”那丫头道:“爷,奶奶挂的,收起来他问了怎么说!”子佩道:“哎呀!让你收就收,奶奶问了就说我让收的!她脾气再上来还了得?”丫头笑道:“可是爷把奶奶气的不轻,奶奶可从没有这么大脾气过!”子佩叹气道:“是,再不敢惹了!” 听着丫头悄悄出去,子佩蹑足过来!悄悄拿去我手里的书!俯身轻轻吻了我的脸一下!叹了口气!我轻声道,“何人让你如此哀愁啊?”他吓一跳,道:“唉!……此生,也就一个人能让我这样哀愁!”说着版过我的肩!轻轻抚摸我的脸。我眯着眼看他道:“累了吧?快躺下睡吧!”他点头道:“为什么还要把剑挂上?我唬了一跳!”我笑道:“是怕你休了我,给我自己壮壮胆!”我俩都笑了! 躺好,道:“皇上身体不好,现在各种事情都很仰仗太子!所以每天很忙乱!回来的也不会太早!你就不要等我,每天早睡才好!”我点头道:“嗯,你别管我这点小事,大事才是正经!”他点头道:“我觉得……可能太子就要成为皇上了!”说着他看我,我不以为然,道:“不用看我,我现在不关心这个!谁当皇上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忽然凑过来,吻着我的脖子,轻声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太子……”我推开他,“太什么子?不许再提他!”他笑道:“嗯好的,不提!”说着又吻过来! 早上,天没亮,他就起床,我跟着一起起来,等着丫头们为他洗漱,他推我让我回床上!我坚持为他梳了头,簪上簪子!丫头端上饭来,我让多拿了份碗筷。一起跟着吃!他笑道:“早知道也洗漱了再吃!”我笑道:“无防!跟你吃有胃口,不然我又不吃早饭了!”他笑着摇头!饭后,我亲自给他系上大氅!带上朝冠,送他下台阶!春风里,他广袖飘荡,阔步长身。潇洒而去! 此后,每天子佩都会很晚才能回来。天越来越长,过了春分,天亮的早,黑的晚!府里事物婆婆尽数都打理,我的琐事便就少了许多!所以每日作息准时,慢慢的面色也好起来!春日午后困倦,常常睡上两个时辰,正好每日等子佩也不会太困!眼看交了芒种节,我在后花园墙边种下些花种都出的特别好!那天,我在花圃忙着给花搭架子!天黑后才回屋,刚坐下,忽然摸身上,手帕丢在后面,想着子佩不会这么早回来,就回去找,丫头们要跟着我,我没让,道:“你们收拾下,一会儿爷回来省的忙乱!”不等她们再说就去了后面! 手里提着一个小纸灯,那是一只淡粉色油纸做的灯,薄如蝉翼,是宫里皇后赏的!我也是有点喜欢一个灯,才逞强自己来园子里的!手帕倒丢了倒是不打紧,怕就怕被风刮跑了!飞到墙外面!落到了那些登徒子手里,凭白被他们当成笑话!若再有小人作怪,说些个污言秽语,名誉就会有损!所以,一般官宦人家的这些私物,都是很谨慎的! 嫌隙人无心生闲事 到花圃,来回仔仔细细的找了好几遍,最终还是在一株枣树上找到,原来被风刮到这里!枣树杈多,就把手帕挂住了!小心翼翼的把手帕摘下来!仔细叠起来!放入怀中! 这才提着灯向四周看,却原来到了李氏在后花园的小院西侧!本想进去坐坐,又怕太晚了,一时子佩回来看不见我着急!于是转回身要走!刚要迈步,却听到有人走出来。我想着既然她出来了,就还是上去打个招呼!刚要去说话,却见那人是子佩! 我的头就嗡嗡作响!强自按下突突的心跳,看李氏提着灯出来相送!那垂径低头,百依百顺的样子,任由几个男人能抵挡的住? 此时,子佩停下脚步,柔声道:“你回去吧,奶奶那里该等着急了,那些东西奶奶不知道,你且不要声张!好好看待苏儿,自己多保重吧!”说着要走!李氏忽然追上几步,道:“爷也要保重,奶奶身体弱,爷虽然惦记,也要保重自己才是!”子佩笑道:“我还能有什么事?奶奶好了才能大家都心安!我走了,奶奶不知道我来你这里。虽然他从不反对我来,总是他的心脏还未好,倘若因此病了,倒是你我的罪过!再说,我还是那句话,我心里只有你家奶奶一个人,所以你就受委屈了!”李氏低头,道:“我知道爷的心事,我怎能强求你来这里呢?多谢爷百忙中还惦记着我!”子佩点头。 我一时不知道是不是出去打招呼还是转身回去!正在犹豫间,忽然李氏把灯挂在旁边树上,向前一步,从后面搂住子佩的腰!久久,子佩才拍拍他的手,道:“好了!你这样,我去还是不去?回屋吧!”李氏有了哭声!道:“爷就让我这样抱一会就好!爷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多想你能看我一眼就好!只是,我不希望爷跟奶奶生了嫌隙!可是我的心里多希望,爷能留下!”听着这话!子佩的心肠再硬,也会软下来吧?我不知道子佩能不能放手,我却想着赶紧回去!我不想再听下去!我怎能不明白李氏的心!子佩,只是怕我伤心,就不来看他吗? 我的腿艰难的抬起来!转身离开!听子佩道:“我不是因为怕奶奶伤心才不来你这里,我只是心里……”我已经走远,听不到后面的话!心里乱乱的不知所措!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子佩说了半天,他并不是不喜欢李氏,只是碍于我的身体!唉!你又何苦,非要句句把我挂在嘴上呢? 忽然感觉有人拽了我的腿一下,就跌倒了!提着的灯滚到很远,蜡烛点燃了灯纸和灯架!我坐在地上,看着那乎乎跳动的火苗。干脆就不想站起来。看着那盏灯化为灰烬,呵呵呵笑起来!喃喃道:“真是笨啊!笨成这样,还能干点什么?还能干点什么?”忽然感觉有人蹲下来扶我!是子佩的身影,唉!他肯定是看到火光才过来的! 有人提着灯过来。照着我的脚,原来脚下一滑,被几个蔷薇枝卡住了!子佩把脚给我拿出来。道:“是不是崴脚了?起来看看疼不疼!”扶我起来!这才看到提灯的是李氏!我笑道:“唉呀!我可不是故意来听你们说话的啊!我只是来寻帕子,无意间到你门口的!没事了,你回去吧!”又对子佩道:“来就来吧,干嘛鬼鬼祟祟的怕我知道,她是过了明路的姨奶奶,我怎么会生气呢?你跟她回去吧。我自己回屋!”说着推他一把。转身就走!李氏却忽然跑过来,跪倒我的前面,道:“奶奶千万不要生气!爷是来送太子赐给的朝鲜国贡品的!奶奶恕罪!”我忽然愣在那里!胸口就堆积了一把火,想去打她一耳光!但是,她也没有错,我有什么理由去打她?强稳了心神!她这是要演苦肉计吗?让子佩看到我怒不可遏?打她鼻青脸肿,子佩再可怜的来哄她?我忽然气的笑起来!也不说话,转身看子佩!子佩也已经生气了!扶住我就走!我没有反抗,任由李氏在那里跪着,跟子佩回去了! 回到屋里,丫头们正在忙着摆饭!看我俩一起进来,铁青着脸!都吓得急忙闪在一边!我这次也真的生气了!我竟然不知道,李氏还有这个心思!我并不生气子佩去他那里,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瞒着我!我转过头看他,他满脸的怒容!是在生我偷看的气吗?也不至于这样严厉吧! 忽然,子佩道:“打水来吧,洗漱了,先吃饭!”嗯?呵呵,这是要吃完了算账啊?好吧,看来今天这场仗要打了!我斜眼向西边书房墙上看过去!我挂了三次的剑,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收起来了!好个子佩!你早就防着我了是吧?哼!我翻了他一眼!谁知都被他看到!眼睛瞪得老大!狠狠剜了我一眼!我不禁忽然就笑了!而且笑的停不住!索性放下筷子,不吃了!子佩也放下筷子,道:“吃完了再说吧!”脸色有点缓和!只是不知道他要怎样对付我? 我低下头,边吃边偷眼看他!丫头们心里已经发毛了!为首的大丫头名叫金玉的,已经在用眼睛向我求救了!我悄悄点头。吃了饭,丫头收拾了桌子!刚要下去,子佩忽然厉声道:“去把姨奶奶叫来,就说我叫他!你们几个都别下去!”我心里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反而平静了些! 少时,李氏进来,一下就跪下!口口声声的说着赎罪的话!我忽然笑了,颤抖着牙齿道:“恕罪?恕什么罪?你何罪之有啊?”李氏住口不说话了!子佩道:“本来,今天挺开心,太子把朝鲜国进贡来绣品给我一批,想着你是朝鲜人,稀罕这些东西,特意回来早点送过去。虽说我少去你那里,但是为妾的本分你就忘了吗?今天,我就告诉你,你若再有心挑拨我们,定然送你回朝鲜国去!我与奶奶没有什么秘密可让你们别有用心的!”说着淡淡的看一眼李氏!又道:“你下去吧!” 我听着这话,这是说给我听呢?还是说给李氏听呢?苦笑着站起来,扶起李氏道:“你且回去,你我姐妹一场,千万不能丢了感情!李氏,我不想我看错了你!”李氏已经落泪,道:“今天是我失态,爷和奶奶责罚!”子佩忽然说道:“回去把内训抄写一遍吧!算作责罚。我看你是没什么事了太闲!回去吧!”李氏只得唯唯诺诺的告退!她收敛了内心的锋芒,尽可能的显现着自己的柔弱!真是我见犹怜!我的手已经不听使唤的在抖! 泪雨零铃终不怨 待李氏出去,子佩忽然把脸拉下来,道:“奶奶一个人去后面,你们就一个人也不跟着?看来,奶奶平日里太纵着你们了!失了规矩也就罢了,奶奶摔倒连一个人都没有,我要你们有什么用?”声音的严厉,他们都吓坏了!跪倒一排,道:“爷,我们知错了,任凭爷责罚!”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子佩道:“责罚是肯定的,你们能不能留下来还得另说!先到前边一人领十个板子吧!”我忽然笑道,“唉呀!是我没让她们跟着的,我也随他们去领板子吧!”他忽然转头看我,“你若再护着他们,明天一个也不留!”我看看他们,他们竟然没有怨言,也没说什么,都开开心心出去领责罚了! 屋里一下子静下来!我低头,不去看他,他这是杀鸡给猴看吗?哼!我站起来,转身来到屋里床上!不去理他!从头梳理着刚才所发生的事!忽然想起,李氏抱住子佩的腰,说的话!子佩的话!想起摔倒!坐起来脱去鞋子,解开袜子!看到脚上有血口子!想起是那棵蔷薇刮的!也没在意!抬头再看子佩!他低着头坐在那,也不动,也不回头!我也不想去理他!今天懒得再跟他解释,他肯定认为我故意的!哼!随便他吧!想到这里,还真的口渴!想想那几个人挨了板子,肯定正疼呢!只得下床来。索性把另一只鞋也脱了,光着脚去桌上倒茶!端茶的手颤抖着,发出声响!喝了口凉茶。心里窝的难受!自顾自的到西边书房来!抬起头看那空空的墙!那个隐隐的剑影,呆呆的看着!忽然感觉身体腾空起来!原来是子佩抱着我,放回到床上!这时,才看见我光着脚,又看到那带着血丝的脚面!急忙拿来药!一边擦一边道:“今天我也要挨罚!”我吃痛哎呀一声!他急忙停了手!紧张到:“疼吗?”我点头,又迅速摇头!道:“你为什么事挨罚?去后院?算了吧,那可是你必须去的地方!国法家法都允许的!”他道:“我没说国法家法不允许,是我不应该向你隐瞒。我……”我摇头,不听他的话!他疑问的看我!我道:“对我隐瞒也不算什么!这都不用也没必要责罚!”我叹气,道:“我在乎的是你的真心,人在哪里都不是根本,心在我这里吗?”他奇怪道:“为什么这么问?”我放下脚,叹气!他追问!我才点头道:“我不想说的子佩,说了出来没得伤了你又伤了她!今天的事也怪我,我本来想出去和你们说话的!但是我听到你们!”我停住,忽然哽咽,然后忽然大声道:“为什么你们说话总把我放在前面,你们见不见面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口口声声不愿让我伤心,怕我难过!这话是我听见了,我才知道,你们不是不想在一起,你不是不喜欢她,就是因为我才不见面!是我不愿意你去才不敢去!”我彻底哭泣!道:“子佩,你还口口声声说的心里只有一个锦儿!”我瞪视他!“如果这样,看到那些贡品,第一个想到的为什么不是我?问问我喜不喜欢?可是你却偷偷去给他惊喜!我如果不看到此情此景,也就罢了,可是偏偏让我看到,我要不要吃醋?要不要生气?若生气了那是我的不贤惠,若不生气吧我又不是什么圣人!还每句话都必须把我带上,从一开始你去到最后你出来,哪件事和我有关系?我不想再听你们两个说话,所以我才急急忙忙走开!今天打了丫头们,我可以理解,罚了李氏我也能明白!可是我不知道现在的你是不是可以依靠的我的子佩?”忽然恨自己为什么活着,我停顿下!心口就疼起来!我不想让他看到!转身趴在床上,道:“子佩,对不起,我看到她跪在我面前,我就忽然想上去打她耳光!为什么她就装软弱,我就应该装作坚强?子佩!我告诉你,我吃醋,就是吃醋,我不在乎什么贡品,我只在乎你把我放在第一位,你以为,你把贡品拿来,我会不给她吗?我不知道她是朝鲜人吗?”我越说越伤心!胸口疼的汗流下来! 子佩全程坐在床边低着头,他在听吗?是在心疼李氏?捂着胸口,不想让他知道我的样子,也不想再为李氏的事让自己伤心!忽然心脏疼的失去意识! 当我发出打鼾的声音时,子佩彻底吓到了,他从好多好多思绪中猛醒过来!翻过趴着的我!解开胸口衣襟!按我的胸口,又大声叫来了丫头们给我灌下了药!那是洋人给的药!听到我呼吸匀称了,才舒了一口气!直道半夜,我才醒过来!看到我睁开眼,丫头们大哭起来!我虚弱的笑道:“傻丫头们!哭什么,打板子打的疼了吧?我还没死呢!唉!等我死了,你们再这样哭,爷可能给你们多发点银子!”我的声音微弱!丫头们道:“奶奶,我们挨多少板子都行,你就别再吓唬爷了!”说着抹着泪都退下去! 子佩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只低着头!我忽然不能自己,泪水汹涌的奔流!子佩也嚎啕痛苦!屋外,丫头们也哭的稀里哗啦!好久好久!子佩才停下来,道:“锦儿,对不起,是我的错!告诉你,我的心里你永远是第一位!你明白吗?”我点头,道:“对不起,我知道,我明白,不该那样说你!”子佩拼命摇头,:“我知道我错在哪里了!对不起!”我叹气,道:“过去了,没事了,都过去了!你也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子佩把头埋入我的被子里,肩膀抖动着!我又做了什么?让这个男人又伤心了?自责道:“明天我也去领十板子吧!让我的夫君这样伤心!真是不应该!”他抬起头,道:“今晚的事,归根结底就是我不应该,你不用自责!你说的都对!”我笑道:“好了,子佩,快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子佩点头,这才去洗漱了!躺下时,天都快亮了! 一场噩梦三千字 以后几天,我都没出屋!懒懒的哪里都不想去,也不想见人!子佩看我懒散消极的样子,心下着急!那几天,回来就有点早! 一天早上,我照常起来!他却按住我道:“你不用动了!今天我请假了。”我疑惑道:“请什么假?你不舒服吗?”我急忙坐起来!他笑道,“没有,我叫了马神父过来!”我叹口气道:“见他做什么?我都好了!”他的脸有点沉郁!搂着我不说话!我抬头看他,道:“子佩,……”子佩忽然吻住我,好久,才松开道:“锦儿,对不起,又让你生气着急!才会让你这样沉郁,你知道吗?”我笑道:“早都过去了,我也想了,都一把年纪了,不能像个孩子似的了,所以性格当然还是收敛点好!如果你指的是,你们说的我的心脏,都已经过去了!好了!”他摇头道:“锦儿,以后我怎么安排你都不要管了,你只管开心的做你自己就好!”说着,起来,叫进丫头,洗漱了,吃过早饭!他让我等着,他先去前边看看! 过了一会儿,果然带着马神父来了!马神父看到我,行了礼!也号脉,只是一边号脉一边掏出一块怀表数着什么!然后又翻开我的眼皮,过了一会儿,才和子佩出去了!少时!太医又来了,号脉又行针!折腾到中午,才都走了!子佩看我有点累,赶紧让人端了饭来。吃完又等一会儿!等吃了药,才让我上床休息! 我的头刚挨枕头,就见子从门口佩进来笑着道:“这次可好了,马神父把我的心分了两半,一半给你。一半给李氏!这样你就不会为我的心在哪里伤心了吧?李氏也就有了依靠!”说着,从袖子里拿出半个心来!那半颗心血淋淋滴着血!我大惊,哭道:“子佩,我不要,我不要!”他苦笑道:“锦儿,我的半颗心你都不愿意要了吗?锦儿?”他痛苦的脸扭曲了!我哭道“子佩,你的心可以给她,也可以给我,但是不能是半颗,半颗你怎么活呀?子佩!你不要吓我!”我嚎啕痛苦!只见李氏过来,道:“奶奶,你不稀罕他的半颗心,我都要了!”说着抢过他手里的半颗心,飞也似的走了!子佩回头看我,苦笑道:“锦儿,现在我没有心了,你看怎么办?”说着敞开血淋淋的胸膛!我大声叫着抱着她:“子佩,子佩啊!”子佩笑道:“这次老了的子佩要走了!”说着向后倒下去!我大恸!扑在子佩身上嚎啕!忽然看到我家大门口,我转身看去,母亲,父亲,二哥二嫂,大哥大嫂!人群后子佩走出来,道:“锦儿,你回来了?我的锦儿,”晕眩感一下子袭来! 忽然惊醒,却见子佩正在叫我!为我擦汗!原来是南柯一梦!我看到子佩,坐起身抱住他,嚎啕痛哭!子佩抱着我,由着我哭着! 好久,我才停下来!子佩拍着我的背,道:“好了,是个梦而已!”是啊,是个梦而已!我道:“你知道我做了个多可怕的梦吗?我梦到你把心掏出来分成两半,一半给我,一半给了李氏!血淋淋的半颗心你就递给我,我大急,说我不要半个,半颗心你怎么活呀?你就生气,说我半个心都不稀罕了!可是我心里知道,半个心怎么能活呢?这时候李氏来了,把半个心抢走了!你就让我看你的胸膛,你说,锦儿,我没有心了!”说着又痛哭。道:“然后你就倒下去了!子佩,我宁可什么都不要,也要你活着!”失声痛哭!子佩抱着我边哭边笑道:“锦儿,我的心整个都在你这里,你手心里攥着我的整条命!你活着我就活着,你懂的了吧?所以,你不要胡思乱想!放心!我的心早就给了你,别人那里只是躯壳明白了吧?”我点头!重重的点头! 后来几天,也许洋人的药真的就对了症,身体慢慢恢复!过了端午,天热起来!自从那件事后,子佩已经把李氏的小院另开了门,并且没人允许她不可以进来。我笑道:“这是干什么?你是不想让我看到你偷偷去呀?”他道:“如果不是因为有孩子,我何必找这个事来烦自己!我也不说不去了!每月固定过去两次!” 以后子佩每月有两天去他那里,除了这两天,他从不去!也不过问,李氏每月的所有开销都是按例有账房送过去的。 婆婆却高兴的对着子佩道:“你这样母亲才放心,不能纠缠在一个妾室身上!锦儿身体好了,以后母亲的担子自然也轻了!你这也是孝道知道吧?” 如此,到了五月底。有一天,子佩进东宫就没回来,也没有信来!一大早我就回了贺府。父亲道:“你回去准备一下吧,可能皇上要不好,太子继位登基后,大局已定时,才能回来!这是大事!你莫要儿女情长!可能这几天还要宵禁!往远处说,以后的路可能更险象环生,毕竟那个赵王汉王对皇位虎视眈眈,子佩现在所处核心,成责封侯拜相,败责千古骂名!锦儿,我看你带着孩子们暂时去庄里住吧!他这里回来了,我便让他去接你!”我点头。谁知,刚到家,东宫来了车辆,说太子妃请我进宫!情知不妙,就悄悄让丫头通知父母,把孩子们接过去!我收拾衣物,跟车进了东宫! 有些事,往往你想置身事外,却又由不得自己!有些人,本心想躲开,却又偏偏相遇!太子妃,已经不是原来那样畏畏缩缩的世子妃!如今,她马上也要入住皇宫,成为大明朝最尊贵的女人! 无由再逢伊面 东宫,太子妃招待我,住进后花园的听雨轩!跟来的两个丫头寸步不离。那天夜里,我难以入睡。我这是被当做人质了吗?苦笑,帝王的手段不过如此。后半夜,忽然下起了雨。刚刚要睡着,这下又醒了!坐起来,拥着衾枕,听远处传来四更的鼓声。再等一会天就亮了! 我喊丫头把蜡烛点了,披衣起来,推开窗,一股凉风吹入!裹紧衣服!看远处有一盏灯,在黑夜里摇晃,更显得清冷异常!关了窗户。丫头问我要不要喝茶,我笑道,有热水就好,不想喝茶!她到外屋倒水!我四周看看,见架子上有许多书,可能这里本就是书房吧? 现在的皇帝做太子时,住在这里很多年,如今当了皇帝,就自然放弃了这里!这里就是当今太子的地方了!所以这个书斋自然也就没人住了!随手拿下一本书,见是一本手抄书!不觉想到,手抄书,见写的是沛公转!不觉笑道:“宫里也看这种书吗?”打开细细研读!故事大概也就是刘邦造反,群雄争霸,只是,词句新奇,不矫揉造作,看者深入故事,身临其境!沛公的侠肝义胆令一众兄弟臣服。引得我痴痴翻看,仔细把玩! 外边雨还在下,忽然听到门响!有人进来。我想丫头们能为其开门,那一定是东宫的人!也不回头!只侧耳听!忽然手里书被人拿走,正奇怪,回头看时,确是子佩!我恍惚的以为又是梦!却被他抱住,道:“锦儿,知道你被接来,吓死我了!”我道:“太子为什么还要这样?不信任你吗?是怕你不帮他吗?”子佩放开我,拉我到床上,道:“皇上那里已经不行了,就这几天的事了!汉王赵王对这个宝座虎视眈眈,我们几个的家眷都被接进来了!我不放心你。偷偷来看看你就得走了,你要保重,多吃饭。吃的药带着呢吗?”说着又抱住我!我感觉他在颤抖,是冷吗?可是我一开口,才知道,我也在颤抖!“子佩,你放心,我没事,倒是你,若是真的有个好歹,你就只管跑啊!千万别管我,我还能自己摸回去的!”子佩见我这样抖,抱的更紧,道:“锦儿,不要怕,只要你身体没事,这里很安全的!天马上亮了,我得走了啊!你只管记得,好好保重,等我回来!一定等我回来!”说着,他吻住我,有泪水从他的眼角滚落出来!然后,忽然放开我。转身离开!脚步声越来越远,我的心飘飘荡荡随着而去!直到,什么声音都没有! 好久,我才回过神来,丫头扶我上床,盖好被子,我忽然拉住她,道:“金玉,爷跟你说什么了?”她道:“爷说让我一定照顾好奶奶,说这里安全,一定不要出去!”我点头!又不想睡!天就已经大亮了! 有人送来了洗漱的东西,和热水!我起来洗漱了!不一时,送来了饭,各色小菜,粥,还有几个包子。我看着也不少,就让两个丫头一起过来吃。金玉,跟了我并不久,但是她是从庄里跟着来的!身材匀称,皮肤有点黑,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当初,子佩看中她的就是这健硕的身体。另一个叫紫玉的,是母亲给我送来的!她细高挑,溜肩膀,说话细声细气!我很喜欢她!他们两个都已经十六岁,今年再不定亲事,就要送回老家去了! 看着她们俩,想起当初跟着我在苏州差点送命的两个人,现在何尝不是另一种重现呢?她俩执意不肯跟我吃!这时,有人也送来了他俩的饭,简单一个菜,一碗饭!我让她们拿上来,凑一桌子一起吃!她俩不肯,我放下筷子不吃了!她们才听我的!我笑着吃她们俩的菜,道:“你看你们,好东西都藏着,怕我吃!”三人一起笑起来! 这时,忽然传开了钟声,而且,到处都是!我知道,皇上驾崩了!接下来,除了有人送饭,这个花园竟然静的可怕!天黑后,有人来说:“夫人,你们千万别出来,已经宵禁了!”我答应了一声!这下,跟外界彻底失去联系!我们三个都知道事情不太好!到半夜,竟然听到了喊杀声!我的心更加提到了嗓子这!怎么能睡?我安抚她们俩道:“这里是东宫。再不济,也没人来。放心吧!”喊杀声一直到天亮!听着安定了下来!一会儿,有人送水来!我们洗漱了,一会儿又送来了饭!可是我们仨看着这饭,谁也吃不下!这样三天! 又过了好几天!那日!天刚黑下来,忽然来了几盏宫灯!接着有人在门外道:“里面的娘子开门吧!皇上来看太保夫人了!”他?太子,新皇?现在还有时间来这里?这是真的要做昏君的勾搭你了?又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开门能怎样呢?”随手把梳妆盒里一枚簪子拿了,藏在袖中!让丫头把门打开!这位新皇丧服而入!我跪拜行礼! 皇上扶起我道:“让师娘受惊了!这也是皇家的惯例!师娘见谅!”我抬起头看他!他灼灼的眼睛里竟然有泪光。我差异的后退!他道:“师娘不愿意见我是吗?”我迟疑一下,道:“皇上,你说呢?”我有点生气!他叹气,道“自从梅园我二人见面,我是一刻也没忘记过你!今天,我想不见你一面,今生恐怕无缘了!上次的唐突,今天我解释一下,你可听?”我点头。他又接着道:“我无意冒犯夫人,那天确实只是想跟夫人待一会!不想就拉你一把,抱了你!我不能自己,才吻了你!说这话可能你会笑,我从来没有这样吻过别人,包括我的太子妃,我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吻她才是最直接的,今天,我就最后说一次,我喜欢你,今生今世,无论身边有什么样的女人,我只喜欢贺锦儿一个人,今生无缘,来生一定先郑子佩一步,做你身边爱护你的那个人。希望你也能明白!能懂我!”我看着他,笑了,笑的无奈又凄美!他上前一步,小心的拉起我的手!放在唇边!又顺势拉我入怀,我叹气,道:“你今天的话,又是疯癫话!我是有子佩的,你喜欢我又怎样?我是宁死也不会进宫的!你又何苦呢?”轻轻推开他,他却捧起我的脸!嘴唇疯狂的吻下来!我不能呼吸,不能呼吸!忽然很委屈,很委屈!泪水从眼角汹涌而出!他又抱住我,很紧很紧!道:“我喜欢你,只要你知道就好!今生今世,永不变!”说完!忽然放开!转身而去!我还在想怎么推开他,婉转的让他死心!这个人除了生在帝王家,率真的性格,坦荡的为人,也不算坏,天生的那点傲骨刚给他增添了魅力!只是,他不是我的子佩!我的心里装满了子佩!没有一个地方能塞得下另外的一个男人,即使他很优秀,我也可能不讨厌他,也只能是心房外边的一个人,不能算作男人!也不算做女人!我苦笑!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刚才他的吻兀自还温热! 晚风从门口吹进来!虽然是夏天,也很凉!好一会儿,丫头才进来!看我发呆,道:“皇上说让人送我们回去!奶奶!”我点头,悄悄擦了泪水!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回去的车上,我心里一直想着皇上的话。他为什么要这样执拗?我又不是十七八岁,一个半老徐娘,这家伙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呢?他却痴情一个少妇?我苦笑。 马车走了很久才到家!路上都是巡逻的锦衣卫,御林军!车一直进到仪门!我下了车!仪门口婆婆公公孩子们,连李氏都来了!大家看我来了,除了婆婆公公外,都跪下行大礼!我愣住!什么意思?婆婆过来拉我的手,道:“你回来就好,子佩派人告诉说今晚上你回来!大家都在这接你回家!母亲看看,可还好?”我急忙问:“母亲子佩呢?他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他现在在哪里?”婆婆没说!只拉着我的进了屋!坐下后,才说道:“子佩得过几天回来呢!”我看他的样子,觉得不对劲,应该不是这么回事!我又追问!婆婆才说道:“他被皇上派去汉王封地下旨了!”我一听脑子就嗡嗡响!后面的话我一句没听见! 汉王那里?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子佩啊子佩,如今朝廷和汉王,正是水火不容的时候!你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啊!皇上啊皇上,真真就是兔死狗烹吗?我忽然笑道:“嗯嗯,我知道了!天晚了,大家都休息去吧!”我又转身看李氏!她看我的样子也知道不是太好,所以眼神也很呆滞,我于心又不忍!道:“姨奶奶,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有事咱们明天再说。去吧!”看着她一步一回头狐疑的样子!我的心一阵阵疼起来! 回身又问婆婆,他可有书信留下?婆婆摇头,道:“这是皇上给的要紧差事,和杨世奇大人一起去的!”我的心突突狂乱的跳着!又不敢说破!点头道:“嗯嗯,知道了!我也去休息了!母亲也早点睡吧!”磕了个头,退出去!一出婆婆的大门,我就踉跄着走不了了!丫头搀扶着我努力回到西小院!金玉急忙拿出了洋人给的药粉,让我吃下!好一会,我才咬着牙狠狠地道:“这个仇我一定要报!”说着,我反而精神了!要了饭大口的吃!吃完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我把丫头们都叫过来,一件事一件事的嘱咐,事无巨细,吃了中饭,又亲自到李氏房中!抱着浩苏开心的玩了好一会儿!临走时,忽然拉住李氏道:“妹妹,你我姐妹一场,我气量小霸占着子佩,你不要恨姐姐!有一天姐姐不在了,你要好好的保重自己!”说着,泪水汹涌而出!李氏吓得脸色都变了!道:“奶奶,你在说什么话?爷不在家,你可别吓唬我!”声音都在抖,“奶奶从来不霸道,都是我自己太贪心。”说着跪下哭泣!我拉起她来!转身就走了! 尽管她和我分享子佩我不开心,但是曾经也是差点一起死了的人!如果子佩没有了,她比我更可伶的!回到前边,让人备车,穿了诰命服,来到皇宫门口!命人递进帖子! 因为是国丧期间!皇上并不临朝!此时事情也处理停当了!正想休息一下,有人把贺锦儿的帖子递进来!他急忙让人请了进来! 他是在偏殿见的我!我一进来,太监们就悄悄出去了!我跪地见了礼!他还是那样走到我身边,扶起我!道:“来坐下说吧!”他月白风清的表情,让我更恨得牙根疼!开口道:“皇上,臣妇有话要说!就不坐了吧?”他看我的脸色,似乎预料到了的样子!呵呵笑道:“那夫人就说吧!” 你还笑的出来!哼哼!我冷笑道:“皇上使得好计策呀!”他奇怪道:“什么好计策?我没听明白!”我气得全身颤抖道:“哼哼哼!是吗?你都不知道?难道一面把我的夫君派到狼窝里,知道他肯定不能活着回来,他回不来,这面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就可以想什么时候让我进宫就什么时候!这个计策真的挺好!”他听了,先是一愣,忽然脸色就有点冷下来,然后有点悲戚的看我,好久道:“夫人就是这样认为我的吗?……也好,你怎么看都无所谓,我喜欢你是一定的了!”说着他过来就要拉我的手!那满脸的凄楚让我的心疼的上下翻腾! 还没等他拉住我,我已经抬起手打了他一耳光!他并没躲,任凭那记耳光如此响亮,我的手都打的麻木!他看着我,似笑非笑的眼神!还是拉起我的手!我甩开他的手,又打了他一下,这次打的更狠更响!他的冠都歪了一下!脸上立刻有红红的印记! “你不用这样苦肉计,尽可以杀了我,告诉你,我进来就没想着活着出去!以前,总认为你只不过爱玩爱闹,心地是好的!现在看来我是看错了你!今天我就出了这口气,五马分尸也不眨眼!”一边说着一边就在他胸口上乱垂,乱打!:“打死你个昏君,你还我的子佩来!还我的夫君!……”他一动不动由着我捶打!一直那样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直到我打到一点力气都没有,瘫软要倒下! 他伸手抱住了快要瘫倒的我!抱的紧紧的!我就放声大哭!:“你不知道汉王那里是狼窝吗?你心太狠了!”好久,才稳定住情绪。他轻轻把我放在椅子上,倒了水给我,我的头发已经散了,凤冠不知什么时候掉了!满脸的泪水汗水,把垂着的头发都粘在脸上!低头喘着气!全身抖着! 他递过水来,我接过来就喝了!忽然抬起头,狠狠看他,看他还是似笑非笑的样子,火更大!猛然从头上拔下簪子,就向着脖子扎了下去,任凭他手再快,争夺中,也在右边脸上刮了一下!他全力夺过我的簪子,扔出很远,道:“你要干什么?郑子佩回来,看不到你你还让不让他活了?”我哈哈大笑道:“子佩还能回来?即便回来了,就给我收尸吧!”我狠狠看他,他的眼睛里满满的怜惜,却半点没看到杀机!我疑惑!他看出来我的意思,叹口气道:“不是我要派他去的,是他非要跟着杨大人去,我拦不住!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坏。我早就知道没有他你不会独活,怎么能让他去送死呢?你活着我才能看到你,死了我看谁去?”我狐疑的看着他!不管是他让的还是子佩要去的!总而言之是去了!我又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他向着外边喊了声,让人打来水,让宫女进来,为我洗漱完!他亲手为我往脸上涂了药。道:“看这下还不得落下疤啊?”我瞪视他一眼!道:“从今往后,你必须在我三尺以外,不得再走这么近!”他点头,又轻轻把另一种药膏为我涂上!他的气息吹着我的耳根!黑黑的眸子里放着光!不由得道:“这么帅气的脸怎么在你身上?” 反复乃须臾 他听了,忽然不动,转而叹气道:“是不是我就该生的十恶不赦,猪嘴獠牙?你就解恨了?偏偏那样在你面前,我又情何以堪!”他脸上,两边的红印更明显了!此时,冷静下来,反而觉得他有点可怜!伸手轻轻摸了他的脸!:“还疼吗?”他竟然一把握住我的手,轻轻送到口边,吻了吻道:“我只恨我晚生两年!不然的话……”我忽然道:“好啦!你又何苦这样执拗的折磨自己呢?”我站起身,要走,忽然又转回身,道:“皇上!如果子佩死了,我一定会死在你面前,让你知道,喜欢的人死了的滋味!”说罢,就要出门口!他忽然叫住我!走到我身后!我也没回头!他从后抱了抱我!向着外面喊到:“送郑夫人回府!” 到了车里,金玉看到我脸上的口子。可吓坏了!她不敢问我发生了什么,看我铁青着脸!不敢说一句话! 天黑时,车到了仪门口!我下车进了门,吓一跳!只见仪门里婆婆李氏都在那站着,见我进来,婆婆一把抱住我,道:“儿啊,儿啊,你吓死我了!”我轻轻扶住婆婆,道:“母亲,让你受惊了,没事了!”我们一起来到上房!进屋,蜡烛亮的像白天!公公见我来了,高兴道:“回来了,赶紧吃饭,吃……”他忽然看到我脸上的伤口,从耳朵一直到嘴唇!“锦儿,这是怎么样了?皇上打你了?”婆婆吃惊的赶紧过来看!“哎呦,怎么是好呢?快拿药来!”我急忙道:“是我不小心碰的,没事,已经擦了药了!”婆婆不依不饶,叫着:“金玉,金玉!你个小蹄子,怎么看着奶奶的?你个小蹄子,赶紧打他二十板子去!”我笑道:“和她有什么相干!他都没能进到大殿里……”婆婆还是不依!我又劝了几句方才算了! 婆婆又问道:“你进宫到底干什么去了?”我道:“我找那个忘恩负义的学生去了!把他的恩师派到狼窝去!我找他算账去了!”说着忽然呜呜哭起来!公公才恍然,道:“你找他有什么用?是子佩自己愿意去的!他是皇上的老师,这个事情上,礼当站出来,冲在前面的。他是奔着死去的呗!你不能怪皇上!”我更忍不住,哭道:“子佩啊子佩,你不要我也就罢了,你不要你的父母了吗?”一屋子人都哭起来!那里李氏才刚刚明白,忽然就晕了过去!大家急忙把她抬进屋!费了半天劲,她才哇哇大哭出来!我不禁又落泪! 好久,我让人把她送回去,这里又安慰了婆婆。才回去,洗漱了!哭一阵睡一阵,睡一阵哭一阵一直到天亮! 不管怎么急,日子也要一天天过!每天等着贺府送来的任何关于南方的消息!没有消息紧张,有消息了又害怕!就这样每天煎熬着。 忽然,公公婆婆把我叫过去,二哥来了!我三步并作两步,不知道怎么走到正院的!见二哥的脸色就不好!婆婆正在擦泪!情知不好!忽然就扑到二哥面前,颤抖着,问道:“二哥……是不是有子佩……的……消息了!”二哥扶住我,道:“是一起去的扬大人,被汉王杀了!但是没有子佩的消息!汉王已经公然挂起谋反的旗了!皇上要御驾亲征!……”还要什么消息?那个姓杨的是主薄,子佩只是跟随他一起去的副手,启有活着的道理?心里忽然晴朗明白,对着二哥道:“二哥务必找到子佩!要带个全尸回来!”话没说完已经瘫软下去! 以后的日子里,我镇静的不像往常,简直的一家女主,各处打理井然有序,每日到正院晨昏定省!陪婆婆说话! 年底!前方传来皇上大胜的消息! 那天,飞飞扬扬,下了一夜的雪,到天亮未停。扯天扯地茫茫一片。有人送来信!中午大人就到了,家人去城门口接人!我的心冷不丁的被抽了一下!疼的汗就留下来,但是依然撑着。换上重孝,悄悄在腰里别上利刃!回头看着我的孩子,李氏也穿了重孝,只带着浩军,到公婆面前跪下道:“父亲母亲,我去接子佩了,你二老在家等我们!”说着重礼拜别!一行人,顶着大雪,早早来到城门口! 城门口的雪一边下一边已经被人打扫了!我和李氏,浩军,家丁,婆子丫头,站在大雪下!静静等待!到了巳时,雪忽然就停了!太阳就不知道从哪里忽然钻出来。立时间,晴空万里,照着白皑皑一片,让人难以睁眼! 忽然,有兵丁排队从城门口进来,紧跟后面是锦衣卫,再后面黄罗伞盖,皇上骑马进来!他穿的是铠甲,披着斗篷!脖子里貂皮围脖,更显得面如冠玉!俊郎非常!我仰视着他!他也一眼看到我们!楞楞的好一会,下了马来,到我面前。奇怪道:“贺锦儿,你这是何意?”别人都已经跪下,山呼万岁。只有我一个人站的直直的!仰着下巴,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道:“皇上,你不会不让我为自己的夫君收尸吧?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做到!” 他就那样似笑非笑,满眼的怜惜看着我道:“郑夫人,朕不会不让你在这的!只是!……”他向后面看去!只见这时又进来许多人!有一个穿着白色貂皮大氅,骑着一头白色汗血宝马的人走到前面来!一顶貉皮帽子,长长的鬃毛挡住半张脸!皇上大声叫道:“郑大人,有人来接你,你还不过来!”这声音太大,惊的刚刚出来觅食的鸟儿都四散飞走! 我和李氏浩军都看向那边!只见那穿白貂皮大氅的人跳下马来,径直向我们奔过来!摘下帽子,那……那……那不是子佩又是何人!乍惊乍喜,我回不过神来,浩军已经跑过去扑到父亲怀里。大哭道:“父亲,父亲,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呜呜父亲!”李氏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也扑过去,跪地上抱着他的腿痛哭!我就和子佩对视着!他眼里满满的疼爱!自东宫一别,只字未见!我一直都在等着接回他的尸体,就此了却残生!如今,这可不就是梦吗?我只呆呆看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笑? 将近酒 好久,他们才停住哭泣。浩军和李氏都起来,子佩慢慢到我面前来,小声道:“锦儿,我回来了!”我向他笑着!笑着。忽然,一缕怨恨如鲠在喉!伸出手去锤他的胸口,一下下,一下下。:“你为什么就不来个信!你让我想的好苦!我都已经做好咱俩的棺材,你……太坏了!”子佩由着我捶打,什么都不说! 忽然,皇上大声道:“郑大人,你看看她腰里有没有刀啊簪子剪子之类的利器?他说了你要是死了,定然死在我面前!怪朕让你进了狼窝!”子佩伸手抱住我,顺手从我的腰里找到那把刀!悄悄转手递给儿子! 我抬头仰望着他。刚刚出来的太阳照在苍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影子!笑的灿烂,迷人!皇上已经呆住了!又有几人不被这场面感动呢?我的子佩,你没让我失望!天空是那么蓝,恍惚间,这样美好的时光回到十几年前! 子佩眼看着我向后倒下去,伸手就抱住!皇上也已经跳了过来!所有人惊呼,子佩的叫声已经差了声!好一会,我有知觉时,已经在车里了!我整个身体在子佩的大氅里裹着!温暖的像春天的太阳!我喃喃道:“去!告诉父亲母亲!两位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还在等你!”忽然放声痛哭!子佩也哭,边让人赶紧先去给家送信!这里又道:“锦儿锦儿,好了都好了,过去了!”他仅仅抱着我!不肯松开! 一路上,我们只这样抱着!谁也不说话,这久违的温馨,失而复得彼此,生怕一松手就会成为梦! 进了家,我就已经好点了。下车,子佩跪拜了父母!老人抱住子佩就哭!婆婆拍打着子佩,我悄悄出来!吩咐大家撤了各种白布,灵堂,甚至棺材!打了热水让子佩洗漱了。吃了饭!婆婆让我们回去休息!子佩拉着我的手回到小院!一进院子就抱起我来冲进屋! 原来,那日杨世奇被杀,子佩一直被汉王囚禁!直到新皇把他救下,本来没有告示说他殉国,本以为大家也就明白!却忘了跟着杨世奇的人能活着,本应该就是奇迹!所以都忽略这一点! 阴郁了半年多的郑府,瞬间有了生机!皇上又悄悄来了封信,为自己没能早点送个子佩的活信道歉!看着那封信!真的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只是,那些昏暗的日子,每每想起,后背发寒! 今年的年,我带领儿女到庄里过的,子佩也是年初三随后赶来!跟着来的竟然还有皇上!穿了便服的他,白裘白马,玉树临风,像一块美玉,被人雕琢了眉眼,想起一句话“浓装淡抹总相宜”在此处不为过!随行其后的子佩,亦是不输他分毫!同样的白色貂皮大氅,如闲云野鹤,潇洒挺拔! 我看到站在大门口的两个人,瞬间笑容凝固!皇上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我来了你也不能赶我走的架势!道:“见了朕也不行礼吗?”我瞪一眼子佩,跪地行礼!后面众人山呼万岁!子佩也扯了扯嘴角,无奈的垮下双肩!把客人请进屋。 屋里,大炕特别暖和,本来留给子佩的位置,这位新皇一屁股坐了上去!我瞪他!他无视!我气结看子佩,子佩似笑非笑!我无奈的坐着女主人应该有的样子!他们俩自顾自谈天说地,无视我的存在!我刚要悄悄退出去!却听他叫了我一声,:“贺锦儿!”我已经到门口了只得停步,他又道:“贺锦儿,你不欢迎我我知道!实在是没办法!宫里太乱太压抑,我想在这偷的半日闲!你就让我在这里享受些许的清闲吧师娘!懒得面对宫里那些规矩好吧?”祈求的声音很浓!我偷眼看子佩,子佩点头!我只得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要去哪里,谁……”忽然停住!我忽然有点心疼这个小皇帝!不到三十岁。经历了多少坎坷!皇上道:“你就当自己是大嫂,我是小叔子又何妨!坐吧,不知准备了什么好馔食?”我道:“陛下可有想吃的?”他想了想,忽然拉住子佩的手道:“郑大人,你还记得我们在南边那晚吃的饭了吗?”子佩奇怪道:“想不起来!陛下指的是什么!”皇上道:“你忘了,你做的,锅里放上白菜豆腐山鸡肉,特别好吃?”子佩忽然想起来。摇着头道:“陛下指的是迷路那次吗?我就是在农家要来白菜,豆腐,其他的人家也没有,打了个山鸡,一起煮了!”他竟然从炕上跳起来,道:“对对,正是说的那个,郑大人,师傅!去为我作吧!我特别想吃!我让御膳房做,就是吃不出那个味道来!师傅……”他拉着他的衣角!像个孩子似的祈求着!我只管看着!他又对我道:“师娘,你来烧火,看我们师傅的手艺如何?” 边拉边拽,来到外屋厨房!锅里炖了一锅肉,正好出锅,就把锅让给子佩!我也脱去长袍,系上围裙!子佩也把长衫脱了,我拿出个围裙给他也系了!他就要豆腐,白菜。这在农家又是在年下,家家户户都有的食材!大葱,起火放油,哗啦啦放葱,白菜!水!又放了酱!皇上也脱了长衫,我到外边雪里拿来一只收拾好的鸡!子佩放到案板上就给剁成块!扔进锅里!放上盐,锅开上来,又把几块冻豆腐切了放进锅里!道:“就这样炖半个时辰就行!”我看着子佩的样子,怎么从来没看出他还会做饭!只是,豆腐和鸡炖在一起,那是个什么玩意!不觉失笑!锅里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厨房!大气呼呼的让人感觉身处云里雾里! 蹲下添了块木块。红红的火苗烤着我的脸!子佩看到,不由也蹲在我旁边!看那灶堂里跳动的火焰!忽然,火焰打了个乎,扑出一阵火来,我俩同时后退,火焰差点燎到眉毛!皇上看到后,哈哈大笑!子佩扶起我!笑着低头看我,为我拂过散落的发丝! 皇上故意咳嗽!我笑着瞪了他一眼!少时,一盆鸡炖豆腐,端上炕桌!皇上道:“师娘,拿酒来。一起吃!”我还在迟疑!他笑道:“在这早就没了规矩了!快点!”我只得拿上温好的酒,上炕回上腿,在子佩旁边坐了。这时,外边飘起了雪花!屋里却温暖如春!他俩自顾自的推杯换盏,吃着鸡肉,品尝着豆腐!皇上大声道:“哎呀!就是这个味道!除了没有山鸡的腥味,太好吃了!”又对着我道:“师娘,快尝尝!人间美味!”我笑道:“好吃只管吃吧!看你!那里有个帝王的样子?”他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和你家夫君在战场上就是这样的!哈哈,你不知道他的另一面吧?他只会在你面前装秀气罢了!”子佩忽然锤他的肩膀一下!笑道:“吃吧!”我捂着嘴笑起来!他俩又开始说着在前线的事!我在一旁听的如痴如醉! 原来,这个男人,放下了江山社稷,是个这么阳光的男人!而我的子佩,放下了许多矜持,也是那么爱说爱笑!豪情壮志!自然洒脱!忽然感觉这么多年,我第一次懂得他,认识他!他为了我改变了多少?失去了多少!殚精竭虑,受尽坎坷! 请君为我倾耳听 想着这些,眼睛有点模糊,急忙低了头,轻轻啜饮!一边听着他们的故事!子佩悄悄在桌子底下握住我的手。回头看我!我抬头看到他灼热的眼睛!眸中怜爱与深情! 只听皇上笑道:“哎呀!郑子佩,你就不要当着我的面跟师娘调情了!我牙都倒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也跟你一样喜欢师娘吗?”我听了狠狠瞪视他。就要下炕!皇上急忙道:“好啦好啦!我不说了!别走师娘!”他祈求的声音!我回头看他祈求的小眼神!像孩子一样的样子!子佩我俩都笑起来! 把凉菜撤了,换上热的!又开始喝起来!只听他道:“要是十年前,我一定不受我叔叔这个气,他竟然敢把杨世奇杀了,我能饶了他才怪!你不用说我醉了,这才刚喝!”说着,自己又倒上酒!道:“今天借着你们家酒就敬你们俩夫妻一杯!”子佩笑道,“这又是为何?”皇上道:“为何!郑师傅,你看你夫人脸上的疤了吗?”子佩转过头看我,笑道:“你不要说那个疤难看啊!再过个夏天就好了!”我低头不敢说一句话! 皇上却道:“谁说她有疤丑了?我是说那个疤怎么来的?你可知道?”子佩笑道:“不是说了吗?摔了一跤,刮的?”皇上忽然哼哼的冷笑道:“师傅,子佩!你也太相信她了吧?她说摔的你也信?”子佩吃惊道:“怎么?难道是有人?”忽然放下酒杯,瞪视我,道:“锦儿?”我瞪了一眼皇上,道:“都好了,还问这个干什么?”皇上道:“先敬你们,喝完我再告诉你!”子佩死死盯着我!我道:“好吧!我喝你敬的酒!好了吧!就知道你来了就没好事!”说着,三个人碰了杯!一起喝下去! 皇上放下酒杯,道:“贺锦儿,别这么烦我好吧?我可是九五……之尊!我说师傅啊!你非要跟着杨世奇去,我不同意吧!你再三要去!”子佩急忙拉他的衣服!被他把手甩开!接着到:“你不用不让我说!当着那么多大臣,我又不能实在拦你!你去了,视死如归,黑锅我就给背上了!”子佩道:“这话又怎么说?”皇上道:“对呀?怎么说?他就有人来这么说!”我瞪他一眼!子佩更是不明白了!皇上道:“刚给你家夫人送回府!第二天跑来递了帖子!我急忙招见吧!以为有什么事!谁知人家来是兴师问罪的,亏得太监们都不在,要不然你家夫人的疤就不在这里了,应该在脖子上了!哼哼!让我好几天不敢见大臣们!”我忽然噗嗤笑出来!道:“对不起了皇上大人,小女子这里赔罪了!”子佩却听排山倒海一搬!脸上失色看我! 问道:“皇上,她做了什么?”皇上道:“唉!他学着我的样子说道:“你使得好计策!这边派了他去进了狼窝,等他死了,你再想什么时候见我就什么时候见我!”又道:“你看吧,锅我是背上了吧?”子佩回头看我。眼睛瞪得好大!我却忽然仰起头。道:“我说的不对吗?哼”子佩伸手捂我的嘴!我气呼呼不再说! 皇上垮下双肩,道:“好吧,好吧!子佩!谁知你家夫人就抬手打我两个耳光,这可是从记事到现在,恒古没有的事!害的我好几天不敢见人,后宫都不敢去!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我这个脸也就不用要了!”说着斜眼看我!我仰着下巴看他!子佩急忙在炕上跪下,道:“是她的不是,该杀该杀!可是这怎么也不至于把他的脸刮伤吧?”皇上把眼睛瞪得老大道:“郑大人!郑学究?郑子佩!你们可真是一家人,说不出两家话啊!就因为这两个耳光,我就把在狼窝子里的你的夫人把脸划伤?你还真把我想的这么不堪啊?唉!你不知道,贺锦儿是奔着死在我面前来的吧?她当然带不进刀子啊剪子的,她却拔下簪子,你知道吗?对着脖子就是一下!我的天啊!”说到这里,他闭闭眼,周了口酒,道:“跟你说郑大人,郑子佩!我算让你家夫人吓死了,战场上杀人没眨过眼,却被贺锦儿吓破了胆!以前都是听别人说她贺锦儿有多好有多烈性!那天我才真的认识她!率真刚硬,所以!子佩,那天在城门口,我看到他穿了重孝,就知道他身上一定有刀!我真的很羡慕你,嫉妒你郑子佩,有锦儿,你何其有幸!”说着又是一杯! 屋内,久久没人说话!忽然子佩转过身,瞪视着我,我吓一跳,心虚的的向他扯扯嘴角!又瞪一眼皇上!此时,他又喝了一杯,道:“她扇我耳光她打我,这些我都觉得没什么,我也该打,谁让我让他的夫君进到狼窝虎穴中了呢?但是他伤害自己。我就害怕了!郑子佩,如果你喜欢的人在你面前,就这样拔下簪子照着脖子插,你会怎么样?反正,我是害怕了,后背发凉,如果他就这样死了,你回来我怎么向你交代,我要不是这个皇家身份,我就跟着你一起死了又何妨?”说着又喝了一杯! 此时,子佩伸手摸着我脸上那条疤!虽然已经淡了!可是他感觉那个疤分明在流血,殷红的血!一把抱住我,道:“傻孩子,你把自己苦成什么样了?”皇上抹了一把脸,道:“现在我再敬你们一杯,你们值得我敬!”子佩端起酒杯来!我也端起来!子佩道:“愿我大明永远昌盛!尽在酒里!”三个人一起喝下去! 天已经黑了,无声的大雪扯天连地的下着!屋里的两个男人,低头不语,个自悄悄流着泪!我又不知该如何劝起!只得下炕,从外面端上热汤丸子!亲手给皇上盛上一碗,笑道:“皇上,喝点热丸子汤吧!”他接过去,边喝边掉眼泪!我也给子佩盛了递给他!子佩只低着头,默默啜泣,也不接!我笑道:“皇上惯会这样扫兴,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看把我们子佩气哭了吧?”子佩抬头看我道:“他今天不说,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傻?”说着接过丸子汤,泪水流的更猛!我递给他帕子道:“好了,别哭了!再哭我就……”说着从头上拔下簪子!只感觉两个人影闪过!我被他俩按在炕头!簪子不知飞到哪个爪哇国去了!我却被摁着起不来了! 看着紧张的两个人的脸。三个人同时哈哈大笑! 若是相逢又恨晚 那天夜里,把桌子撤了,端上茶,皇上在炕头,我跟子佩在炕尾!一人拥着一个棉被!边喝茶,边说话!从小时候到现在,无话不谈!皇上的兴致更高,他愿意听我个个年龄的事,子佩也乐此不彼的说!有时我生气他说的这些我的糗事!撅起嘴,皇上竟然拍着炕哈哈大笑。我翻着白眼瞪他!道:“还是皇上呢?哪里有点九五之尊的样子!老皇要看见,岂不是要从陵墓里爬出来?”他笑道,“哈哈!在贺锦儿面前放肆而已,我的皇后都无缘看我这般洒脱,哈哈,你何必扫我的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他就是当今的皇上?直到四更,我歪在子佩后面听着听着睡着了!他俩兀自说到天亮! 到午时,子佩醒来,看到我俩还睡,悄悄出去了!太阳已经出来了,院子里的雪也被清理干净了!洗了把脸,子佩回到屋里,看到皇上已经醒了,正眯着眼呆呆看着熟睡的我!见子佩进来,伸了个懒腰,道:“昨晚真是痛快,郑学究,你呢?”子佩悄悄上炕,坐到我旁边,道:“我也是,没想到还能有幸与皇上推心置腹到如此,锦儿打你的事我带她赔罪!他太任性了,若不是皇上明白,死的何止他自己,恐怕满门都不得活了!”他笑道,“你以为她傻呀?他知道我不会连累你们!所以抱着死也要骂我一顿之心来的!虽然于理不通!但是勇气我佩服的五体投地!若女子都如她,上战场的将士哪里有后故之忧?” 这时,我忽然坐起来,睡眼迷离道:“子佩!昨晚上我是不是做梦了?我怎么梦到皇上来咱们家喝……”忽然看到皇上就在那躺着!吃惊的瞪大双眼,指着他对子配道:“我就说梦怎么能这么真实?原来真是!唉!”皇上大笑!子佩也摸一下我的头,笑起来! 吃过饭,子佩和皇上要走了,我一直送到村口!他把马缰递给子佩,道:“郑学究,我可以当着你的面抱抱我的心上人吗?”子佩笑道:“皇上能不能不这么说话?”他就真的走到我面前,轻轻拥住我,旁若无人,像拥住了整个江山一样满足!看着蓝蓝的天空,皑皑的白雪!叹气道:“此生能够遇到你,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谢谢你!”我点点头,道:“此生能有这样一个朋友,足矣!”皇上松开手,依依不舍的上了马,对着子佩道:“听到了吗郑学究?他已经接受我是他的朋友了!”勒转马头,又对着我道:“是好朋友!”说着,与子佩打马而去!空气里,兀自回荡着他的笑声! 也许,从出生,他都被无数的规矩包围着,所以年少时才叛逆!玩世不恭!如今在这里他终于可以做一次自己!没有臣子与下属的分别!这样聊天喝酒,面对着我这个他所谓“我喜欢你”的人!他放飞自我!这个男人,猜不透,摸不清!有时候狂热,有时候冷漠!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呢? 乡下的年,过得特别有意义,各个庄上都有各种会,扭秧歌,跑旱船!每天带着孩子们到处去看!那天刚回来,由于积雪融化,道路泥泞!我的鞋袜都湿了!孩子们被奶娘背着,回来都跑到后面院子里去了!我自己撩门帘进了前面屋里!一个身影一下抱住我!还没看清楚,就被吻住!我知道,是子佩!好久,我推开他道:“累了吧,洗把脸,吃饭吧!”他点头,我出去叫人给他打水!紫玉进来,忽然道:“哎呀奶奶,你的鞋还没换呢?”子佩才看到我的鞋是湿的!急忙拉我上炕,脱了鞋和袜子,现在才感觉,那脚冻得冰凉!子佩解开怀,把脚放进他怀里!我挣扎着,他坚持!唉!我叹气,他也叹气!道:“锦儿,那天皇上在,我没细问,你那次真的太胆子大了,以后……”我瞪他道:“还有以后?以后看你再逞能试试?”他苦笑! 乡下的日子,悠闲而快乐,这种快乐,也只短暂到上元前!我们回到郑府!十七开朝,子佩又开始忙碌! 老太太忽然感染风寒,我与婆婆每日不离左右,到二月。驾鹤西游!丧事我忙里忙外!直到发丧已毕!谁知,婆婆又累到,我又每天衣不解带。端汤熬药!刚进三月,子佩跟随皇帝巡边去了!五月,婆婆一命归西!子佩日夜兼程,到家也已经过了七天!发丧以后!子佩上奏丁忧! 这半年的变故,我和子佩都消瘦了不少!丁忧的日子!子佩白色常服,谢绝访客!每日出了看看书,就是早晚在排位前上香!常常一坐就是很久! 那日,七七四十九天,早起烧过香以后,与我一起抄写经文!他落笔认真,一丝不苟,我一张张给写好的字铺开!待墨迹干了,按顺序叠起来!这时,丫头进来,说姨奶奶在门口。带着苏姑娘。我就起来到门口迎进来! 李氏素服而入!过来给子佩行礼!子佩笑道:“你来了。去上柱香吧!”李氏便拉着苏而上了香!过来,也帮我们叠经文!子佩笑道:“你歇会吧,这都是奶奶经的手,你就不要动了!”李氏的手慕然停住!好半天才低头站到一边!子佩看她的表情,知道她多心了!也不说什么!只管低头写!我看出她的心思!笑着拉她坐下道:“爷不是嫌弃你,是怕这经文弄乱了!你别不开心!”李氏点头道,“我知道的!”子佩道:“你到厨房去看看,做几个朝鲜菜吧!中午一起吃饭!”李氏愣了一会,忽然笑着低头出去了!苏儿过来拉着子佩的手道:“父亲我也想写字!”子佩开心的抱起她,道:“一会写完了经文父亲就教你啊!”苏儿很乖的点头! 蓝田日暖玉生烟 子佩写完,让人把几个孩子都叫过来,大家一起吃饭!抱着苏儿一笔笔教她写字!浩军进来,看到苏儿,过来从子佩手中抢过来,抱着举高高!苏儿开心的笑着!这时,浩敏进来,吵着要父亲抱,吃饭时都不下来!我要接过来!子佩道:“我来抱吧,你吃饭!”我笑着由着他!李氏布饭!子佩道:“你也坐下吃吧今天不用立规矩!”让人搬了凳子过来!坐在他旁边!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故意不去看他俩!笑道:“紫玉,把酒拿过来,我想喝点,喝完睡一觉去!”紫玉把酒拿来,拿上两个酒杯!我先给子佩倒上,又给自己满上!自顾自的端着酒杯喝!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可不就喝了几杯,就觉得有点晕!急忙对紫玉道:“哎呀!今天的酒有点不一样!”子佩笑道:“哪里有不一样啊?你今天不开心所以沾酒就醉了!”我点点头,道:“醉事醉了,但是哪里就有不开心呢?”子佩自顾自的笑笑!忽然在我耳边道:“我说你吃醋了!对吧?”声音只有我听到了!我向他一笑!这时,孩子们都吃完了,奶娘抱着他们去睡觉了!苏儿也困了!她的奶娘抱着她到厢房睡去了! 看着她们都走了,李氏也悄悄退下,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子佩!子佩也看到了,点头示意她去吧!我虚着眼看他道:“唉!你跟着她去吧,干嘛这样依依不舍的样?”子佩斜眼看我:“怎样呢?”说着就抱住我的腰!我推开他,道:“这还不简单吗?”我低下头!他噗嗤笑道:“好啦!我眼里除了你没别人的!不过告诉你一件事,可能你就会不开心了!可能还会吃醋!”我扭头,道:“什么事还能让我吃醋?你又要娶姨奶奶?”他哈哈大笑!道:“一个我就家宅不安了,再来一个,我还不得出家当和尚啊?”我噗嗤笑道:“你当和尚可得把两个姨奶奶带走,要不然多两个姑子不是?”他道:“就多两个吗?你呢?你不追着我去吗?”我冷笑道:“去,我定会跟着去啦!不过我不会剃头,我会用剃刀大开杀戒……”说着就搂住他的脖子!他吻住我!温柔的,辗转着!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午睡醒来,我的头还枕着他的胳膊。抬头却看到他正低头看我!我忽然问道:“还没说什么事呢?”他才想起来道:“是皇上!新进位的贵妃怀孕了,快生了!”我并没什么反应,嗯了声道:“就这事?怎么扯到吃醋了?皇上封个妃子那不是挺平常吗?更何况,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他邪魅的看着我,好一会,道:“你真的不吃醋吗?”我忽然坐起来,道:“哎呀!吃醋啊!我看有的人在那里酸的很呢!”说着转身就把手放进他的咯吱窝!咯吱他!白白净净半个膀子露在外面!他抓住我的胳膊,顺势拉进他怀里!道:“我倒是替你吃醋,他每天说喜欢你,还一个又一个封妃!假话连篇!”我笑道:“唉!郑子佩,人家是皇上,现在没有儿子,封个妃子也不稀奇啊?再说!你如何也跟他似的疯话连篇?他喜欢我我管不了,怎么还要强迫我喜欢他?你俩真不愧是师徒!师傅,你是被悟空带坏了!”说着推开他起来穿衣服!忽然,被他拉回去!倒在他怀里!他抱着我道:“我不是强迫你喜欢他,我知道你也喜欢他!”我用力挣脱出来,下了床!一边穿衣服一边道:“子佩?你疯了吗?怎么能这样?你们俩个疯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拉上我?这个疯子皇上!”说着趿拉着鞋就跑出去了! 我并不是在跟子佩生气,这样循环往复在一个问题上,有什么意思?就像总是在李氏这件事上来回的拉锯!有什么意思!我边跑边提上鞋!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就这样来到了后花园!正是夏天。虽然已经是午后了,天气依然很热很热!太阳狠辣的晒着任何一个角落,躲到亭子下,也躲不开它的余威。出来连扇子都没带!看看脚上的鞋,白色小凉短靴!亭子上也太热!墙那边几颗垂杨,我走过去!听到蝉鸣声!烦心!假山石那里还好,我就进了假山山洞,从洞里上去,站到山顶上!忽然看见子佩和李氏匆匆的跑来!我急忙躲到山石后面!显然他们在找我! 听到子佩到山洞这边来了!李氏道:“这边很少有人过来,奶奶怎么会?”子佩道:“她出不了院子的,到处找找,天这么热,有了病可怎么办?”说着就进了假山洞里,我躲得那块石头,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看没有我,转身就走,谁知李氏进来,俩人就撞个满怀!李氏就倒在那,头磕到石头上了,子佩急忙去看!只见血涌出来!李氏晕了过去!子佩抱起她就跑,就在一瞬间,我看到李氏的眼睛睁了一下又忽然闭上!我不禁失笑!“原来你还有这个办法!真是没看出来!”我刚要迈出去的脚收住了!也许我不配做这个女主人吧?我就是看不了李氏的这种娇柔样子!看着子佩跑的看不见了!我坐在那里好久,直到天快黑了!夕阳从我身后投下我的影子!映在那条小路上!我像个木头人一样低头坐着,想着我们这十多年的坎坷经历。到底哪那里出了问题?有一双手过来握住我的手!我抬头看到子佩深情的眼睛!他怜爱的道:“好了!锦儿!是我错了!快回去吧,都半天了!累了吧?”我点头,道“子佩,你告诉我,”心里想的是“你是不是厌烦了我?”嘴里却说的是:“李氏的头怎么样了?”他盯着看我,第一次猜不透我的眼神!那是怎样的眼神?伤心,失望,????子佩的眼神里有一百个为什么。我只低下头不去看他! 微雨欲来风满楼 他捧起我的脸,道:“锦儿?你怎么啦?你怎么啦?”我忽然推开他的手道:“你不用管我。我没事,没受伤!你找我干什么?去找装可怜的人去吧!”子佩道:“锦儿!你看到他的头磕了对吗?”回头看看他们俩撞在一起的地方,原来这里正好看到!他又转回头道:“你看到了对吧?你……”我忽然站起身,推开他跑下山石!回头对着还在发愣的子佩道:“我看到了,我刚要下来,看他的伤怎么样!”忽然大声道:“子佩,我看见他在偷偷睁开眼,又悄悄闭上!子佩,我该不该告诉你?哼哼你会信吗?我真是疯了,疯了!” 说着转身跑回屋去。丫头们见我回来,高兴的赶紧过来,我道:“打洗澡水!”没等她们打来水,我就把衣服都脱了,解开头发,我在生气,生我自己的气,我不是个好妻子,好主母,不能处理好这种情绪!相比之下,子佩处理的很好,他明知道我不能容忍的事尽量避免!我不行,还要硬给他们创造机会!然后又受不了!我就是个傻瓜,白痴,给我这么个好夫婿,我竟然不知道珍惜! 从水里出来,我随意的坐到榻上!湿漉漉的披着头发!丫头们为我擦着!我随他们!不哭,不闹,不想说话,子佩呢?大概是去安慰李氏去了吧?那样也好,省得我有负罪感!头发擦干,我让她们下去!她们却不走。我转身道:“好了让你们出去没听见吗?”回身看时,确是子佩!我低头看自己一丝不挂,急忙伸手拉了件纱衫!子佩不容我披上已经搂住我同时用他的宽松长衫裹住我!吻热烈而温柔!然后,紧紧搂着我道:“不生我气了好吗?好吗?”我点头,道:“我没生气,没有!我真笨,今天心情忽然就这样了!对不起!”他抱住我,不肯放手!直到有人来说吃晚饭!他才放开我,一件件为我穿了衣服! 吃过饭,他出去也洗了澡!早早就上床睡觉了!可是,我并没有困意!等他睡着了!我悄悄下床!来到书房!静静坐下!不点蜡烛!只那样坐着!我想起今天子佩抱着他,紧张的表情,李氏!你的目的达到了!如果没有看到她偷着睁眼,真的就被她骗了! 天亮时,我慢慢睡着了,忽然梦到了一个地方,一个小小的木头码头,一条小小的乌篷船,还有一个穿紫色罗裙的女子!那里,那里是我的伤心地,我本应该就死在那里的!怎么就又活这么久?心下茫然,感觉上了小船!子佩在船头,点着竹篙!笑着看我:“锦儿,此时该有鱼歌不?”我点头笑着,笑着!睁眼,却见罗帐轻帷,晨光日影!我想想那个梦,不由叹气!如果人要是不自己找不开心,那么到处都是快乐!一边下床来。也不见人,自己洗了脸!换上衣服,头上只插了簪子!推门出来!院子里也很安静。小丫头们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信步出屋,廊下的鹦鹉看到我,叫了声:“锦儿早上好!”我笑着给它喂食,沐浴着仲夏的晨光,几缕碎发垂于脸颊!睫毛倒影在脸上!有人为我扶开碎发!我知道是子佩。回头看他,他沐浴在阳光下,面白如玉,剑眉清秀!眼光明媚如这夏日的骄阳!无比疼爱的看着我!道:“锦儿,醒了也不喊他们?”伸手从后面环抱住我的腰!下巴坻着我的额头!他也看那鹦鹉!鹦鹉忽然学着我的声音叫道:“唉!子佩我想你了!”反复学了两次!我惊呆住,子佩也惊呆!道:“子佩也想锦儿!”那鹦鹉就立刻学着子佩的声音道:“子佩也想锦儿!”语气声音都像极了!子佩我俩相视而笑!他吻了下我的额头道:“定是你那时等我回来说的话它学了去了!锦……”正待说话。忽然有丫头跑来道“爷奶奶,前边有人来找爷!”子佩笑着放开我,道:“我去看看什么事?这就回来!” 他下台阶而去!我兀自还在回味那鹦鹉的学舌!进屋刚坐下,就见子佩领着一个尚宫进来!那尚宫并不跪,却拿出一个盒子,道:“这是皇后的懿旨,请夫人进宫叙旧!夫人收拾下随我走吧!”突如其来,我看向子佩,子佩也吃惊,问道:“我家夫人还有重孝,不方便觐见国母娘娘啊!是不是?……”尚宫道:“没错,娘娘说无防,是私事,只要不穿孝服即可!大人不用担心,去去就回!” 我只得进里面换了常服,两个丫头跟在我身后。我走到子佩面前,道:“放心,我去去就回!等我!”说完跟随尚宫,蹬车而去! 这里,子佩总感觉哪里不好,马上去了贺府!贺书还没回来,侯爷接待了他!他把此事说了!侯爷也觉得哪里不对!正在不知所措,贺书回来了!子佩的话他开始也没觉得什么,想着想着,忽然一拍额头,对着侯爷和子佩道:“如果是这样想也就通了!最近新进位的贵妃娘娘再有几个月就生了,这对于至今没有子嗣的新皇来说,可算是喜事!只是,”他停住,看一眼子佩!又道:“不是嫡出,纵然是个皇子,立太子也不是很容易的吧?”子佩道:“这也不是太难,只要皇帝以储位虚悬,就可以立为太子!”贺书又道:“立了以后呢?是不是可以把贵妃推上后位?这样就庶子变嫡子了!”子佩不解道:“这些都是宫里的事,和锦儿有什么相干?”贺书道:“如果皇后想办法不让废了自己呢?你们几个老师就是把子,如果老师不让学生这样做,这个贵妃还能变皇后吗?”子佩想想道:“这又与锦儿什么相干?”此时,侯爷道:“贺书说的对,锦儿是皇后请进宫的人质!虽没有危险,却也不能小觑!我马上进宫!”他的话还没说完,子佩已然出了屋子,贺书紧跟着跑了出去! 陡生变故心难测 两个人打马来到皇宫,递进贴子!好久也没人来回!这时,雨生正好出来,看到他们,急忙问怎么回事?子佩便道:“我们有急事要见皇上,刚才递了帖子,半天没人来回!”雨生道:“皇上已经回内宫了!我没看见有人递进什么去呀?”子佩更是吃惊!急忙道:“雨生,雨大人,锦儿被皇后请进宫里了,你知道有这事吗?”雨生吃惊道:“没有啊,今天宫里前后门都没进过车马啊!”子佩更是失色!雨生道:“大人别急,我这就去里面,想办法见到皇上!”雨生回身又进了宫里!此时子佩又在想刚才那个尚宫,举止稳健,说话大方得体,绝对是宫里人没错!贺书也像个热锅上蚂蚁来回打转!两个人一直等到午后!雨生才满头大汗跑来!道:“皇上已经到前边来了,你们进去偏殿等他吧!我已经派人出去城门那里问去了,都说没有宫里的车辆出去,想着还一定在城里!”子佩和贺书马上健步如飞,入宫进了大殿的偏殿!皇上已经到那里了!正在整理衣服,看样子是刚穿上!见他们俩进来,急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郑学究从头说一遍!”子佩便从头把经过说了!皇上立刻让人去请皇后,忽然又道:“还是我们过去吧!”于是,一行三人来到坤宁宫! 坤宁宫里,皇后刚刚午睡醒过来。皇上已经没耐心等着,直接就进去了!里面发生了什么,子佩贺书并不知道,只听见各种东西碎了的声音!皇后一声歇斯底里的喊声道:“皇上!你尽管废了我,但是贺锦儿永远也不可能进宫做你的嫔妃的!”皇上的声音更是暴跳如雷,“贺锦儿不会进宫,我也不会让她进宫!但是如果她有什么闪失,我定会让后宫所有女人偿命,所有的,一个不留!”那声音,嗡嗡的在乾清宫回荡,震撼着子佩的心脏!贺书脸上除了震惊就是震惊!他看着大步走出来,脸色铁青的皇上,又看看脸色煞白的子佩!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倒是皇上出来就对着雨生道:“雨大人,你赶快派出所有御林军,锦衣卫,去找!宫里也不要放过!”又叫过太监总管:“你把宫里所有地方,个宫,个司,个局!都给我找,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慎刑司也不要放过!找不到你就不用当这个总管了!今天出去的车辆,人马,给我好好查问!堂堂大明皇宫,欺负一个小女子!哼哼!”这里又对子佩道:“郑学究,我们去前边等吧!” 皇上拉上子佩的手,一路走了回来!接下来,皇宫大内,全京城!个个官员府邸,百姓人家,御林军和锦衣卫,宫里宫外的,就那样找到半夜,硬是没有一点消息! 子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皇上的脸色更是铁青!又把所有在册的嬷嬷尚宫,宫女!包括新来的还没加封的内人,都到子佩面前过了一遍!最后一个尚宫走出去后,皇上和子佩的脸色都煞白起来!这证明,这个可是纯粹的阴谋。即便知道是皇后派人做的,也没有证据去问罪!贺书道:“不至于出了城了吧?若是出了城,更是海里捞针啊!”听到这个,忽然,子佩就一头栽了下去!可把贺书和皇上吓坏了!一时间太监宫人都忙不迭的去叫太医!好容易醒过来,却双目失神,头上磕出一个口子来!血止不住的留着!他拉着皇上的袖子道:“皇上,他就在我眼前被人带走了!我真是没用啊!皇上!如果我死了,贺锦儿回来,你可要看护好她知道吗?”皇上喝道:“胡说,你死什么死?贺锦儿没找到一天,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家祖坟刨了。你试试!振作点老师!师娘一定不会有事的!”子佩点头!贺书也说到:“没事了子佩!咱们先回家,等着皇上给咱们信!好吧?”皇上也派人抬了轿子来!命雨生跟着送回去!子佩的腿打着颤,紧咬牙关!硬是不用贺书扶着,艰难的走出殿门!皇上看着他的背影,湿了眼眶! 这时,天都快亮了!皇上也简单洗漱了!便来到后宫,直接来到坤宁宫!皇后只穿了常服接驾!里面,白天打碎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皇后没想到这个时间他会来!道:“皇上到现在还没睡吧?郑夫人找到了吗?”皇上坐在榻上!呆呆的看着她,似乎没听到她说话。自顾自的道:“皇后,最近你和谁拌过嘴吗?怎么有人这么狠毒,嫁祸与你?”皇后听了这话,不由梳了口气,笑道:“皇上也知道臣妾是冤枉的吗?后宫这些女子们都恨不得皇上每天都在他们那里!身为皇后,要权衡利弊!不能让她们太越了规矩!又不能让谁得了专宠!又要顾及皇上心里喜欢谁,自然也就难免得罪哪个妃嫔,并且也不招皇上待见了!总是觉得这样做的也是个小女子想法,做不了大事的小家子气!难为一个大臣的正妻!太不应该了!” 皇上沉吟,又道:“白天的事,是朕不对,皇后不要生气!”皇后低下头,不说话,皇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抱住她,道:“是朕失态了,对不起!”皇后把头埋入他怀里!无声哭泣!皇后自打嫁过来,从没有被皇上这样对待过,虽然他玩世不恭,却从来不在女人面前逞威风!这次,是从来没有过的不理智!可见,出的这件事,确实让他动了真怒!虽然,这个皇后并不是他心头的那个人,毕竟也结发十几年,也是他心里的一位亲人!他叹气! 这时,外面的太监细声道:“皇上,该早朝了!”皇后急忙推开他,应了一声!让宫女打来了水!洗漱已毕!换上朝服!出门而去!他们自然不会知道,有一个女人,正在暗中痴痴的笑,笑皇上的失态,笑皇后被皇上嫌弃,笑贺锦儿的丈夫六神无主,笑这一切都关于贺锦儿!这个人,如今却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幸灾乐祸。哼哼!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身世浮沉雨打萍 就在皇宫一墙之隔的地方。那是太子才能住的地方。东宫!作为皇宫的后备处!如今却是人少屋闲!空落落的宫殿,偶尔有宫人太监打扫一下各处!而这一处,地处偏僻的宫殿,是一处藏经楼,四周有很多又高又大的木柜子,一排排整齐的放着。我和金玉紫玉被绑着双手,堵着嘴,囚禁在此!可能被放了迷药,我一直昏迷之中!不记得过去了多久。睁眼就是暗淡的空间,时间久了,手脚已经麻木!忽然有人推我!我睁开眼,却见一个太监站在那,手里拿着饭,让我吃!我的手已经被解开了,看着那些饭,许多的菜和着米粥,掺在一起,不过有香味扑过来!我这才觉得饿了!问他们道:“这是哪里?为什么囚禁起我来?”他只管看着我,也不说了话,我伸出麻木的手,筷子是拿不动的了,只能下手抓一把放进嘴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着,一定要活着,为了活下去,必须得吃饭!大口吃着,他们一直看我吃完,这才拉了昏迷不醒的两个丫头出去,我尽管喊,也无济于事!锁门走了! 我努力想着这一切都是如何发生的?只记得说是皇后让来接我的,怎么就被囚禁了呢?皇后?为什么要对准我下手?这样想着,慢慢又睡着了!如此,每日有人送饭,我的排泄物也一起带出去!有一个水桶,好几天换一次水,开始,我每日用帕子沾水擦擦脸,后来很久也没人给我换水,饭也不按天送了!开始还有力气打扫自己!后来,几天看不到一口饭,懒得动弹了!任凭头发蓬蓬,衣服肮脏难闻!过了多少日子,天就一天天冷下来!因为衣服太薄,一冷特别难熬!我尽量白天挪到窗户下!晚上又挪回到里面!还是生了病!接连发烧好久!开始醒来还能看到点亮光,后来就天天黑着,门窗被挡的伸手不见五指,我只能摸索着到门口去吃那碗饭!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吃到!每日昏昏沉沉! 一天,到处都在放鞭炮,要过年了吗?子佩啊,这个年你怎么过?奶奶母亲一下子没了,现在!连我都不知所踪?你肯定着急了吧?唉!子佩,如果真的就此天人永隔!想想最后那个早上,真的太美好了!你的拥抱我至今感觉温暖,你的吻至今还留有印记! 这样想着。忽然就听到有什么声音!许多人就把门打开了!就听见有人说道:“这里有一个半死的婆子,看看还有点气!”我努力想说话,什么婆子?这里还有别人吗?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像公鸭样子啊啊的声音!他们好像觉得很晦气,有一个人道:“赶紧想办法给她弄出去啊,耽误咱们打扫收拾了可不行。”有一个道:“是个活的,又脏又臭!怎么弄?”有一个说道,“一会放在拉汗水的车里偷偷送出去得了!让她自生自灭去!”另一个说道:“皇上新填了皇子,你给那孩子积点德吧!好歹是个性命,咱们是挣钱的,怎能杀生呢?去问问那个太监怎么办吧?”不一会,回来道:“有个小太监说,别给他们找事,什么婆子哑巴的!赶紧弄走是正理!不行的话,一会我带她出宫!随便找一个光棍让她留条命得了!”那几个人道:“好好!这样不错!不过,谁能要这个东西?”我听的她们说的每一句都心惊胆寒!我竟然是一个东西?有一口气的东西吧?我心里冷笑着! 就这样,由着他们把我拉上一辆车,这样颠颠簸簸转弯抹角了很久!才停下来!我被那个人拉下车,搀扶着走了一会儿!这一路始终四周一片漆黑!忽然,好像进了一个屋子!听到有个老太太道:“傻子,你把谁家老婆子领来了?”那人道:“母亲,这话可就不好说了!我们今天打扫宫后面的一个杂物间,有这么一个瞎子,他们要给她扔了,我想着好歹是条命!就领咱们来了!”瞎子?我的眼睛看不到了对吧?难怪看哪里都是漆黑的。心里还纳闷哪里都是黑的,这家人为什么不点灯!原来是自己的眼睛瞎了!心不由灰颓下来!心中一片空白!他母亲道:“宫里的人你也敢领啊?”他道:“不算宫里的人,你看她的衣服也不是宫里的衣服!再说那里已经闲置好几年了!让我们不管是什么都要弄出来!显然不是宫里人!”他母亲过来摸摸我,问道:“你穿这么薄冷不冷啊?”我点点头,确实感觉又冷又饿!他母亲道:“既然来了,就是老天爷不让你死!到里屋吧!”说着领我进了一个屋子,屋里温暖如春!又道:“傻子,你去锅里淘热水去,给她洗个澡,不然太难闻了!他什么味啊!”傻子便就出去打水!不一会,听到大木盆的声音!倒水!他母亲又把他推出去!这里给我脱衣服!好久好久没洗澡了,瞬间感觉身上好轻松!他母亲为我洗头,擦后背!我感觉很温暖!洗完,又为我用毛巾擦干!找出件她的衣服为我穿上!我忽然伸手搂住她!泪水汹涌而出!这就是从地狱到了人间了吧?手里摸到了活人温暖的体温!我喉咙沙哑,只能啊啊啊的! 被她们囚禁这么久,我从来没哭过,没掉过一滴眼泪!如今,感觉她像母亲一样,宽大的胸怀里,温暖炙热!老太太拍着我的后背!看看孱弱消瘦的我。啧啧叹气道:“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啊!可惜!”我苦笑!一会儿,傻子进来收了木盆,放上桌子!端上了饭!她把一碗小米粥放到我面前,递给我筷子!又怕我用不好,找来羹匙!我竟然一口气把粥吃完!好像好几年没吃过饭一样!他母亲笑着道:“宫里不给饭吃吗?”傻子道“可别说宫里出来的!要是真是,怎么没人问呢?太监们恐怕她沾了自己一身腥!”转身问我道:“你是宫里的人吗?”我急忙摇头!吃过饭!他母亲给我把头梳了,扎起来! 又道:“可说是呢?也不算太丑,除了年龄有点大!眼睛瞎,不会说话,还算周正!”傻子笑道:“母亲,又瞎又哑,你还能让人家怎么样?”他俩笑起来!我也只能扯扯嘴角!就那样在他家住了下来! 去年上元夜 每天他母亲都会领不同的人来看我!都是嫌弃我不会说话!又是瞎子!我倒是不在乎了!每天吃的饱饱的!面色开始好起来!我也摸索着做一些事情,常常就滚到他母亲怀里,搂着不放!长此以往,我知道他母亲是个特别好的人。傻子是大家给他起的外号!很少有人叫他大名!今年三十岁,妻子死了好几年了,至今未娶! 他从不把我当成女人,只当我是老太太!见我在他妈怀里就笑道:“那是我母亲,你亲热什么?”我也不理会他!有一天,他买来了年货,和他母亲在那里一边理一边说话!:“今天我们去了一个大宅子!”他母亲笑道:“还能比皇宫大?”他笑道:“宅子是不比皇宫,官可是比皇上大”他母亲拍他一下!:“混账,什么官比皇上大?可是混账人说混账话不?”傻子笑道,“皇上老师算不算比皇上大?”我一听,当时愣住!只听她母亲道:“你们去他家打扫了?”他道:“还顺便给做了个孔明灯!好大一个!”他母亲问道:“可曾看见那个老师?”傻子道:“看到了,还看到他家夫人了呢!他夫人是个朝鲜人,穿着朝鲜衣服!可俊了!”他母亲道:“那挺好的呗!做那么大灯干什么?”傻子道:“说是给他夫人做的,听说他夫人被坏人拐走了!这个灯是给她祈福的!”他母亲笑道:“说的我听不懂,什么夫人啊又朝鲜夫人的?他两个夫人呗!”傻子道:“那人家大官还不得说十个八个的夫人啊?”他母亲笑道:“可见你就不懂了吧,夫人只有一个,剩下的都是妾!”傻子道:“反正那个朝鲜夫人就在那,妾不妾的看不出来!”听到这里,我的心一下被刀捅了一下!猛的就疼了一下!一口血水就喷了出来!他俩吓得,三魂七魄都不在身上了!我心里明白,却一动也动不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泪如雨下! 子佩,这样挺好的!我何必要回去?何必要回去!回去能做什么呢?况且,我这个鬼样子?怎么能面对你?傻子母亲看到我缓了过来!高兴坏了!流着泪抱着我道:“好样的,我就说你没事!”我竟然开了口叫了声母亲!尽管,声音沙哑,低沉,总算是能让人听懂了!从此,这里就是我的后半生了吗?他母亲听我会说话了,更高兴了!每天教我怎么怎么做,我摸索着进出。这样一阵子下来,我出入自如了!傻子也开心的道:“母亲,你看她脸上有肉了,还挺好看!” 过年,傻子也放假,他不赌钱,除了吃饭,就在以外自己屋里猫着!他母亲倒是特别爱跟我说话,听我的口气,也是大家人家。问我认得家不?我道:“忘记了!想不起来了!一切我都想不起来了!”他母亲怜惜备至! 十五上元,傻子出去看灯了!这个地方离灯市特别近!我都能听到那里人们说话的声音!不禁想起上元夜和子佩放灯,还有皇上,当时的太子!那个吻!唉!不由得下意识摸摸脸! 听到有人过来,我急忙低下头!有一个少年人道:“阿婆!我能讨口水喝吗?”我忽然怔住,那是军儿的声音!我的孩子!他奇怪我怎么没回答他,笑道:“婆婆,我想讨口水喝,跑的口渴了!”我才回过神,摸索着到屋里给他取水!他看我是盲人,不忍心道:“婆婆不用你去,我自己来!”我点头,就在那里站着!我多想看一眼他呀!我的大儿子!不由的落下泪来! 喝完水,他出来道了谢!就和另一个人跑了!泪水已经汹涌而出!我蹲在地上,任凭泪水流着流着!忽然,那边有说话的声音。“把这些果子送给婆婆吧!看她看不见好可怜!”是军儿的声音!傻子的声音道,“好的,我拿给他!谢谢少爷!”听到有人走远的声音!他们走了!我可怜的孩子! 傻子过来,看到我蹲着,道:“刚才讨水的小孩子送给你这许多果子!我给你放屋里去吧!”听他进屋去了!一会儿又出来!扶起我道:“你怎么啦?不舒服吗?”我道:“没有,忽然想起以前的事来!心里难受!”蹲的时间长,腿有点站不稳!傻子扶着我!一步步进屋来!我坐在炕沿上!蜡烛的火焰跳动着,照着我的脸! 他拿起帕子,为我擦泪!心疼的道:“想起家里人了吧?在哪里我去帮你找!不要伤心了好吧!”听到他这么说。更勾起我心底的痛处!越发的流起泪!就感觉到,有双臂抱住我,轻轻的抱住!道:“姐姐,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我知道,他没有恶意,这么多天,他从来没对我动手动脚过,任凭泪水流着!洗去我所有的痛苦与悲伤! 好久,他道:“我带你去看灯吧,你看不见也没关系,我告诉你!”我点头,他就拉着我出去!他轻声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姐姐,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我点头!任凭他拉着我,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河边!人声鼎沸!他就一直拉着我的手,生怕我挤到! 他不厌其烦,大声的告诉我都看到了什么灯!有什么灯飘过来!又有什么灯飞起来!我想象着!满天飞着的孔明灯,想像着,满河床飘着的各种各样的灯!不由想起个和子佩放的个色灯!还有,那个人从河里捞上来的蝴蝶灯!就问傻子道:“你看看,有没有蝴蝶灯!”他看了好一会! 忽然,许多人惊呼!一个大大的孔明灯飞起来,灯上的字他认得,念叨着:“锦儿,回家”我的心忽然收紧!收紧!疼的难受!他兀自道:“这是那个大官家的灯,我们帮助做的!”他看我不对劲,急忙抱住我!往回跑!好多人都在念着“锦儿回家!”大家都在看那个灯,谁都没注意到我们俩! 回到屋里,他马上像上次那样,对我拍打前胸后背,好一会,我才缓过来!不由得放声大哭!他束手无策,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好一会,我才停住哭泣!听到外边他母亲回来!急忙住了哭声!他母亲进屋,看我满脸泪水!又看他儿子紧张的样子!忽然就打他“傻子,你可不能趁人之危啊!你敢这样,就不是我儿子!”傻子急了,道:“哎呀母亲!这么多天,你可看我对他怎么样了吗?我就当他是我姐姐!你看谁会对姐姐做什么?”我也急忙拦着道:“母亲,弟弟没有啊!刚才我看灯累到了,弟弟他救我呢!”他母亲才放手!道:“哎呀妮儿!你怎么样了?母亲看看!”说着摸摸这里又摸摸那里!我才笑道,“好了。已经过去了母亲!”说着顺势扎进她怀里,抱住它的腰!道:“谢谢母亲不嫌弃我,我该怎么报答你们呢?”他母亲拍着我的背道:“你别再吓唬我们就是报答我们了!嗯!”我泪水又浸湿了眼眶! 外面的灯市一直到天亮,不时传来惊呼声,一夜也没睡的我辗转难眠!如今,这个瞎子又怎能这样回去,让子佩嫌弃,左右为难呢? 不见旧时人 那夜,放灯回来,子佩总是恍惚间看到一张脸,一张特别像锦儿的脸!只是,那空洞的眼神,还有满头的白发!他失笑。是自己太想那个人,看谁都像吧?最重要的是,他旁边有一个男人抱着她,那个男人瘦高个,窄瘦脸!看来那是他姐姐或者母亲!只那样一个念头闪过! 第二天晚上,十六,郑子佩去放第二个孔明灯!故意离得人群远一点!安静些!今天李氏和浩军浩明跟着来的!他们也人手一个!李氏带着浩明,浩明总是跑,她就在后面追!忽然看到前面一个穿白色衣服,披着长长白头发的人!吓得三魂走了七魄!浩明却不怕,过来扑到那个白影子的怀里。叫道:“母亲,回家!母亲!”我正在树下梳头,忽然听到这个声音,蹲下身子抱住他!这时李氏急忙上来拉住浩明!我抱的紧,她都拉不动!大声叫着:“来人啊来人啊!”我急忙松了手!孩子大哭着叫着母亲!我不能呼吸!不能呼吸!心疼的把抓一样!我就那样蹲着,捂着胸口!这时,听到来了好几个人,浩军跑在前面,看到我,道:“婆婆,这是我弟弟。你别吓唬他啊!”我机械的点点头!忽然有一个声音道:“大姐受惊了!孩子不懂事!……”这时傻子跑来!大声道:“你们干什么?欺负个瞎子?官大了不起啊?给我滚远点!”说着蹲下,扶起我进屋!我听到浩军道:“对不起,他们不知道婆婆是个盲人!”傻子大声道,“你们快走吧,以后别跑到这来了!别让我再看见你们!”我听到浩明的哭声:“我不走,我要找母亲!”我的心痛到急处。几乎是被傻子整个携进屋里的!我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听到子佩道:“不好意思老弟,我们无意冒犯!”然后一行人就走了!此时,我才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傻子似乎也想到什么。忙问,“你认识他们吗?好像那个女的是朝鲜人!是那个皇上的老师!你认识吗!”我摇头,拼命摇头!道:“我以前也有孩子。听到孩子叫母亲,就难过了!”他拍拍我的肩膀!道:“好了,不要伤心了,你想起什么,我去帮你找!啊!”我点头! 那夜,郑子佩做了一个美丽的梦。他梦到在河边,锦儿穿着七彩裙,手拿着灯,向着河里放。白色的月光下,她的头上插着一只蝴蝶钗,灵动光彩!扭头对着他笑!他高兴的过去一把拉起她,道:“锦儿,你让我好找!你去哪里了?你知道我多想你吗?”说着抱住她!她说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子佩捧起她的脸,忽然,她的头发全变成白色的!像今天那个老婆婆,她的眼睛看不到,摸索着叫着:“子佩,子佩,我看不到你,子佩啊!”他大叫着醒来!门外上夜的丫头纷纷跑进来!他坐在那里,好久回不过神来!忽然嚎啕痛哭!谁都不敢去安慰他!只得把浩军叫了来!浩军看到这样,知道今天的事肯定触动了他父亲!不由也落泪!依在子佩怀里哭泣!丫头们更不知道怎么劝了!只得由着二人抱着哭!好久,两个人才停下来!子佩抚摸着浩军的脸!道:“军儿,我梦到你母亲了,梦到她开心的放灯,可是不知道怎么她就头发白了,眼睛也看不见了,就像今天那个白发老婆婆!军儿,如果你母亲真的看不见了,他怎么找回来呢?”说着又哭!又今晚就在这睡吧,在她睡觉的这里睡吧!”拉他上床!伸手拍着他的后背二人才睡了! 十七,放灯的人已经特别少了!子佩依然放孔明灯!他无意的向着昨天误闯的地方看去!心里在希望着什么呢?希望看到那个白发婆婆吗?还是,那个人身上,多多少少有锦儿的影子?不觉失笑!忽然有人道:“贺锦儿会看到吗?你放的灯这么大,如果他能看到,一定回来了吧!”他回头看,是皇上!一身常服!只有雨生跟在身后!其它锦衣卫都在很远的地方!子佩笑笑!见了礼,道:“她若知道我的心,没有这些灯依然能回来!就怕她不知道!”皇上道:“怎见得他不知道?除非她瞎了。”两人叹气! 皇上道:“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的皇宫也不是自己的!竟然出了这种事!前几天把皇宫里重新打扫修缮了一番,我想!!!!我居然想着她能在哪个角落里!”抬头的瞬间,泪光闪动!伸手拍拍子佩的胳膊!“郑学究,我跟你一样一样希望她能回来!真希望哪怕再让他打两个耳光!如今,都是奢望了!”子佩道:“她有什么理由打你呢?是你有了新贵妃还是封了新嫔?呵呵!这都和她没关系!”皇上道:“你是在怪我不对锦儿衷心吗?呵呵,贵妃是从小在宫里,先皇要给我做正妻的,老皇看中了胡氏,我都无所谓了!只要能生个男孩,谁是皇后又怎样呢?我真的不在乎,他们相互勾心斗角的那一套,我看的厌倦了!”子佩道:“你认为锦儿若是皇后,就一定会愿意你有几个妃子吗?呵呵,是女人都不愿意跟别人分享一个男人!锦儿也不例外,出事前我们刚刚因为李氏吵了一架!其实就是李氏想多留我在身边而已!做法有点过分而已!但是我心里都清楚!现在,我只想着她,他只要能回来,我情愿永远不登李氏的门!”皇上看他道:“郑学究,锦儿如果进宫来,我立刻把这些后宫都赶走!哈哈!可惜啊,我晚生了几年。不然!哼”他垂他一下!两人含着泪笑了!多少有点缺一了个边的月亮,委婉的照着他们! 雨生已经悄悄站到很远去了!这时,有人从他身后过,被占在黑影里的他吓一跳!两人相视一眼,个自走开! 那人正是傻子!他回来骂骂咧咧的,我就问他,他说有个锦衣卫站在黑影里,远处站着两个人,可能这黑影里的人是保镖也未可知!我忽然心中一动,想到可能是雨生? 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拉着傻子的袖子,道:“傻子弟弟,你帮我个忙呗!”傻子道:“你说吧!”我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我不想让皇上他们见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是算了吧。傻子看出我的迟疑。也没有多问。一夜辗转。 那天,来了几个人,是傻子找来相看我的!我并不知道,只听一人个说道,“哎呀!我说兄弟,一个瞎子,我还没嫌弃呢,你倒不愿意了,你还想卖大价钱啊?”傻子就急了。道:“我当你朋友觉得你日子好过才把姐姐介绍给你,你反到出口伤人,你给我滚着。”那人道:“哼,要是好,你还不自己留着啊?不也是嫌他瞎吗……”还没说完,就听见板凳打在地上的声音!两个人好像打起来了,被旁边的人拉开。那人道:“好好,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自己留着吧。我等着喝你的喜酒!”就听见傻子骂到:“王八蛋,你看不上也就罢了,瞎又没瞒着你,你张口瞎闭口瞎!给你脸了不是,给我滚着!……”听见有人拉着,那人边走边骂的声音。 少时,人都散了,傻子进屋就骂。我心里忽然就非常的灰颓,原来我真的就被嫌弃成这样了?不由就落下泪来。他忽然看我不说话低着头哭。急忙住了口,过来道:“姐姐,是我不好,惹你伤心了。”我摇头道:“弟弟,你是很着急把我打发出去吗?”他急忙到:“没有啊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姐姐。”我叹气,泪如雨下。道:“不用解释,我都明白。”说着仰头倒在炕上,扯过被子蒙住头。他不知所措。这时他母亲回来,听他一说就明白了。道:“缘分没到呢傻子,不要着急,咱们家又不是没有饭吃了,非要赶着她走?缘分来了咱们不赶她她也得走。”说着把我头上的被子撩起来,为我抹着眼泪。我一下滚进她的怀里。失声痛哭!我知道,这里也不是我的窝啊!我能去到哪里呢? 二月二,龙抬头,傻子带了酒回来。他母亲包了饺子,烧火下饺子煮。他放桌子,我也帮着摆碗筷。无意中碰到他的手。下意识收回。他毫不在意,一笑而过。少时饺子端上来。烫好了酒,他道:“姐姐,今天过节,你也喝点吧。”说着给我倒满。我就举杯敬了傻子,救命之恩。随后,又敬了他母亲,感谢收留。他母亲感怀道:“我也曾有一个女儿,嫁人后被男方欺负,跳河而死。从此恨透了那些打老婆的男人,好在我们傻子不这样。”我三人边说边吃。边喝酒!各怀心事,不觉都有点醉。醉了,傻子就有点真情流露,他说那天那个男人说的话他很生气。我便问:“哪一句?你又生气了?”傻子道:“他说你瞎我就不爱听。”我哈哈大笑道:“这也没错,我本来就看不见。”他又道:“他说你要是好。我就自己留着了,我也生气。”我叹气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不用说了我明白,你愿意给我找个好人家,免得有人说我觊觎你对吧?不用说我都明白。”说着又喝了一杯。确实也有点醉!就听他说道:“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忽然笑,道:“弟弟,你长着几个耳朵?不是两个吗?你看……我看不见。”苦笑着又喝了一杯。他忽然沉默一会儿。才道:“我喜欢姐姐怎么办?”他母亲忽然道:“醉话来了啊!你竟说醉话。”我听到她打他。失笑,道:“母亲,傻子就是傻子,傻话不能信,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们给我口饭吃就不错了,等我找到亲人,一定重重报答你们。”他母亲笑道:“儿啊,不是母亲不愿意你给我这个傻儿子做媳妇。实在是,傻子心眼实,我也知道你不是咱们老百姓家里能养的起的人。傻子看不透,我看得透。你不要听啥子说傻话知道吗?”我笑。傻子也笑着对他母亲道:“母亲,儿子难得真心喜欢一个人,你就不要泼我冷水了吧?我只是说我喜欢姐姐,不是说要娶她。我知道我配不上她。”我呵呵笑起来。 毕竟酒力所为。我们三个都喝的不少。我混乱拉了个被子就盖上睡了。早上醒来,摸索着旁边没人。知道都起来了。想想昨晚上,是不是有了醉态?昨天好像傻子说过一句喜欢我?哈哈哈。不觉自己失笑。伸手摸索着,忽然摸到一张脸,我吓一跳,急忙缩回手。是傻子?他怎么在这睡的?正想呢,忽然有人拉住我的手,轻轻放到唇边,道:“我真心喜欢姐姐。”我唬了一跳。听见他跑了出去。 春天的京城,乍暖还寒。呼啸的东风穿林过隙。贫民的房舍本就不牢固,这整天没命的刮,常常听到谁家的屋顶就被掀翻。发出震耳的声音。 我听着那穿过河边树林,一路扫过,又奔向远处一阵阵风声,灶塘里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窗外傻子劈劈柴咚咚声。坐在窗台后的炕上。忽然想起他说的碰到在黑影里的人。就想着想见见雨生。雨生,是皇上身边的人,最接近权利的中心,同时,他不多言少语,很少有人注意到他!重要的是,他是我最能信赖的外人中的亲人。那就让他去查查真相,莫让皇上和子佩蒙在鼓里才是。 想到这里,叫住傻子,道:“傻子弟弟。姐以前说的有事求你,你还记得吗?”他放下斧头过来,道:“姐姐,记得。一直想问,见你后来又不提了。”我想了想,道,“你去找一个人,把他给姐叫来好吗?你不要问为什么,你只管去就行。”他点头道:“去哪里叫?叫什么人?你只管说,除了大内我进不去,哪都行。”我笑道:“还真就得去皇宫门口。你想办法见到一个叫雨生的。他是管理宫防的,每天差不多早朝后,没事的话他都会回家。你只管在那个时间等他。他这个人不爱跟谁凑热闹,肯定独来独往。你只管叫他雨生。他再问你别的,你也不必说,只说有人想见他,他定会跟你来的。我想知道,害我成这样的是谁。” 他又细问雨生的长相,我又仔细告诉他。他就放下柴刀,披上斗篷走了。我忽然追了几步,显些搬倒。他听到声音,急忙回来。我抓住他的手,眼里就有了泪,道:“弟弟,姐姐求你,若有别人跟来,无论是谁,你就不要带他来知道吗?我只想见他一个人。”说着,泪如雨下。他点点头道:“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一定只带那个雨生来。”说着忽然迟疑一下,小声在我耳边道:“姐姐!我怕再没有机会告诉你,我非常喜欢你。这不是醉话,若你真的找不到家了,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一生不变。”我点头,道:“我若是能放下一切,何尝不想在这样的地方,永远陪着母亲住着呢?只是,我有我放不下的人,撇不开的事。你要明白,我有今生用命爱的人。所以今生和来世我都不能答应你什么。”他点头道:“我知道,从你能开口说话,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小门小户的人。所以我不敢说出我喜欢你的话。我这就去,一定把那个雨生给姐姐带来。”说完,转身而去。 又见故人来 傻子母亲回来,我让她给我梳了头,这些天胃口好,脸上有了点血色,但是,依然还是惨白的颜色!我希望,雨生来,不要看到我太邋遢,太窘迫!虽然,我不知道现在的我能有多么的窘迫!尽量不让那个实心的孩子难过! 晚上,他回来,告诉我没能等到机会,也没看到那个人!于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终于在第五天,傻子在宫门口等到一个机会! 刚刚等着皇上去了后宫!雨生才出了宫门。他到今天没有成家!官家给他的府地很大,却空着很多地方!他只住在前厅,连正院他都没住!跟随他的只有一个看门人夫妻两个!都是从老家那里带过来的!除了在宫里,他几乎足不出户。那天,他出了宫门!刚拐过弯来,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男人过来,拦住他的马道:“雨生,有人想见你!”雨生勒住缰绳,他听到雨声这两个字,就警觉起来!全京城,除了他姐姐姐夫,皇上,郑子佩以外,就只有一个人敢这样叫他!所以,心头就是一紧!跳下马来,道:“你是谁?谁要见我?”傻子道:“不用问我我是谁,只是那个人想见你,他让我告诉你,叫雨生你就知道是谁!”雨生惊呆住!头嗡嗡作响!马上道:“我去叫上他的家人……”傻子立刻说道:“不行,你要去就一个人去,他谁都不想见!”雨生迟疑了一下,谁都不想见?就是肯定有什么事或者危险?只有一下下!就牵着马跟着他道:“她在哪里?”傻子道:“大人还是别牵着马吧。这也太扎眼了,”雨生点头,路边有一个亭子,他顺手把马系上!跟随他一路向城东走来! 七扭八拐!穿街过巷。到了灯市附近!这里偏僻人少!雨生跟随到一户人家门口。心咚咚跳着,他知道,一定是贺锦儿,但是,他又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神秘!进了这个平民小小的院子,简单的房子,一明两暗!推门外屋门进来,东边门帘打开,正是午后,屋里阳光充足。只见一个白头发瘦弱的妇人坐在炕上!听见他进来,叫了声:“雨生!是你吗?雨生!”雨生听到这声音,熟悉的声音,在他心头震荡。而看到的这一个却是如此陌生!再细看,除了头发是白的,果然是贺锦儿!雨生普通跪倒,“奶奶,你跑哪里去了!奶奶,你还活着!奶奶!爷找你找的好苦啊!”说着把头抵在炕沿上,放声痛哭!我又何尝忍得住泪水!抱住雨生的头!一起泣不成声!傻子悄悄退到院子里,听着这个可怜的女人的故事! 好久,雨生坐到炕上来,握着我的手,仔细看着这个失踪一年的女人!原来的一头乌黑秀发,完全变成了白色,苍白的脸上,额头和眼尾竟然有了皱纹?这一年经历了什么?让她本来苍白的脸更是没有一丝活灵活气息?我伸手摸他的脸,为他擦泪!他才看到我的眼睛如此的空洞!“你的眼睛怎么啦?奶奶,你的眼睛?”他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着的!我扯扯嘴角,不全笑的笑容,道:“老天爷怕我看到你们,把我的眼睛蒙上了!雨生,我看不见你!但是心里有!好孩子!”他哭道:“还不让我告诉爷,你这样苦着自己为什么?”我拉住他,生怕他冲动着去叫人。道“雨生,姐姐求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我这幅样子,你让我如何面对他们?还是不回去了!我叫你来,是要你帮助皇上,查出幕后的人到底是谁,我并不在乎那个人是谁,初于什么目的?这些我不想知道,但是我想让皇上知道,暗箭在哪里!你去查吧!但是不能声张,一定要秘密查知道吗?”他点头!我又把那间屋子详细样子告诉他!又把傻子叫进来!详细说了那天都经历了什么! 天快黑时,傻子母亲回来了!雨生道:“姐姐,你要保重啊!”说着又拿出随身带的一锭银子,放到炕上对傻子道:“一点心意,我随身就这点,明日来一定多拿来!给婆婆和奶奶做点好吃的吧!”说着又给傻子母子磕头,谢他们相救与收留!傻子母子不肯收!我道:“母亲你就收下吧,这孩子心实,你不收他不肯起来!”才收了银子!我又嘱咐他道:“先不要声张,等有点眉目了再告诉他们!还有,下次来多带点银子来吧!他们母子救我,我无以报答!”雨生点头,又过来磕了头才转身而去! 我知道,雨生是个实在的孩子,他一定不忍心我在这里,一定会想办法的,但是我真的不想见我的那些亲人们!他们看到我现在这幅样子,心得多痛啊!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就这样让我自生自灭吧! 晚上,我把我的事都对傻子母子两个说了!我不想再隐瞒她们!然后又说道:“这里我也不能久留了,下次他拿钱来,我想去别处了!”傻子道,“你去哪里?京城就这么大,你能躲到哪里呢?”我笑道,我想躲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去!终老此生!他母亲道:“你走了,他们能饶的了我们娘俩吗?”我笑道“母亲,你不要这样想,他们都是好人,包括我的夫君,正因为他们都是好人,我才不愿意让他们看到我这幅样子!连累他们!”他母亲道:“看来,你原来是个大美人啊!唉!”我苦笑道:“美人谈不上,只是喜欢我的人看着我美,讨厌我的人自然看着我丑陋了!我从不认为自己有多美!” 谁知,我的顾虑也是对的,第二天下午,雨生就又回来了!他带了好几辆马车,跪在我面前道:“雨生再三想了,我怕你再离开我们,你就住到我那里吧!我那里根本没人去!还能给你请大夫看看眼睛!你不答应我就不走了!”说着跪扶于地!我无奈,只得答应跟他走,并且带上傻子母子!于是,收拾了行囊,我和傻子母子一起来到雨生的家! 雨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丫头婆子,傻子母子在西边垮院住。另有门可通街!正院就有我住,他还住在前院!傻子有点不开心,他母亲劝他道:“这样也好,真的跟着她浪迹天涯,你的媳妇怎么娶啊?”我听着也笑道:“是,母亲说的是,是我欠考虑了!我定给你再置办了田地,娶上好媳妇!”说着又扎到他母亲怀里! 朝天阙 住进这里,才知道,那些丫头婆子,都是雨生刚从太监总管那里求了来的!伺候过正经主子的,因年龄大被准备放出宫的!因这几个家里没人了,暂且等待!如今到了这里,雨生前边一概不用她们,嘱咐了任何事都听夫人的!她们只当是雨大人的姐姐!不好不尽心! 我每日与傻子母亲,打理内外,他母亲竟然是个置家好手,处处井然!这样,一个多月下来,天气慢慢变热!我的脸色也比以前好多了,只是,雪白的头发,依然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几岁! 雨生加紧着调查我被骗进宫里的事!在东宫,他看到了关我的那座宫殿!已经精心收拾过,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他徘徊在一排排高耸的柜中间的缝隙里!想象着贺锦儿一个人在这里,被囚禁半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该有多么绝望?看那门口,的确有一个小小的眼,那是便捷猫进出的猫道口!饭就从那送进来的吧?他在那里一直待到天都黑了。才离开! 回到府里,看到摸索前行的贺锦儿。她是个多么开朗,爱说爱笑的灵动女人!却被折磨成这般样子!呆滞的表情,空洞的眸子,雪白的发丝。难怪,他不愿意让亲人知道,如果郑子佩知道他心爱的女人被折磨成这样,那不得疼死啊?想着就在那呆住!我听到有人进来,又不动了,奇怪道:“谁?是雨生吗?怎么不过来?这么晚了才回来,吃饭了吗?”雨生点头,我又看不到,慢慢摸索过来,碰到雨生的胳膊,摸索着摸他的脸,脸上竟然有泪水!我吃惊道:“怎么了?被皇上骂了吗?”他就忽然抱住我,哭起来。我无奈的拍拍他的后背,道:“好了,他是皇上,压力大,骂就骂吧!不要难过!”雨生哭的更厉害了。丫头听到声音,也过来。不知所措!我又拍拍他的背!他才松手,扶我坐下!道:“我今天找到关押你的那间屋子了!想到你一个人在那里面半年之久,就心里难过!”说着又哭!我松了一口气,道:“哦!这样啊!都过去了!还哭什么?吃饭了吗?”雨生摇头,丫头们赶紧去端了饭来!雨生又掉泪,忽然拉住我的手道:“要不告诉爷吧?爷这一年多煎熬啊?”我叹气道:“等等吧,等把事情查清楚了,都安定了再说吧好吗?那时候我的眼睛可能好了呢,对吧!”雨生一想,也就不说了! 雨生继续顺藤摸瓜,最后,还是在一个看守东宫的老太监那里有了突破口!一个多月后,雨生彻底查清,真相大白,所有证据都指向现任孙皇后!可是,孙皇后和锦儿从没有任何往来,无仇无恨,动机为何?难道,只是为了嫁祸给胡皇后,随便找了个人吗? 孙皇后新后新宠,又有太子傍身!哪里能动的了她呢?所以,雨生一直迟疑,更何况,好多线索都是贺锦儿自己才知道的,说出来皇上自然要问,贺锦儿在哪里?雨生更加投鼠忌器。 但是,一件事的发生,让雨生改变了想法!那天,雨生姐姐打发人过来,为雨生说了门亲事,看到后院住进了人,回去告诉了他姐姐!他姐姐要来看他,他才去姐姐家把事情都说了!但是,他姐姐怎能不来看!雨生无奈,带他姐姐来看我! 我并不怪雨生,但是我就此有了赶快离开的念头!我害怕,害怕这样子佩早晚知道!害怕他站在我面前,看到我的样子!但是迟疑要去哪里,怎么走的问题!一边,为雨生料理着我走以后的事!雨生感觉到了。于是,就在一个下午,皇上正好批完奏折,他开口回禀! 事情的始末,证人证言,原原本本放在条案上!皇上看了,变了颜色,道:“真好啊!跟朕弄起这个来了啊?孙皇后!”他尽量压制着怒气,又再重新看那些证据,证言!雨生看马上就要问了,还是先说了吧,于是才鼓起勇气,道:“还有一件事,皇上!郑夫人现在找到了!”皇上正拿着笔,勾点。听到郑夫人,还没明白。直勾勾看着他!道:“你说谁找到了?”雨生重复道:“郑子佩的夫人,贺锦儿!”啪的一声,皇上手里的笔掉在地下!他愣了好一会!这个名字,一年以来,就像把刀一样插在他的心头,那个他心灵深处的女人,他臣子的女人,就忽然人间蒸发了!他动用所有的锦衣卫,羽林军,都没能找到!如今,知道是孙皇后在背后的阴谋,心下豁然开朗。正想着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找到贺锦儿的去向!忽然说有线索了?他忽然从龙案后面下来。跳到雨生面前!又无力的抓住他的衣领,“雨爱卿!贺锦儿找到了?是活的还是死的?”他的声音打着颤,人却故作镇静!雨生道:“禀皇上,是活的!”这一声!皇上一下子坐在旁边椅子上,心怦怦的跳着!闭了闭眼问道:“她!她!他现在在哪里?郑府吗?”雨生道:“郑大人还不知道,我先告诉皇上的!郑夫人不让我告诉任何人,怕查案子有谁阻挠!但是,我怕她再不辞而别!那样我们这辈子都看不见她了呀!”皇上忽然站起来就往外走!大声道,来人啊!有太监进来!他道:“去郑府,告诉郑大人,就说郑夫人有下落了,你们套车去接他!”回头看雨生:“人在哪里?”雨生迟疑道:“皇上不问问我,郑夫人为什么不愿意郑大人看到他吗?”皇上大声道:“她人在哪里?”雨生只得道:“她在臣的家里!我把她先安置在我家里了!皇上,不怕看到她害怕吗?”皇上不理他,对着太监们喊道:“听到了吗?去郑府接人,到雨大人家里!我先过去!还有!去贺府,接她的母亲,快去!”雨生开始后悔告诉他们了,但是不告诉,贺锦儿真走了那不是更难找了吗? ” 三生石上许相伴 雨生只得带路!他家就在宫墙外的巷子里。皇上坐在车里,又问雨生道:“你说贺锦儿怎么了?不愿让郑大人看到?她?她?难道毁容了吗?”雨生忽然落泪,那是真的比毁容更让人痛苦的呀!但是他要怎么说出来才不会吓到这个人呢?又不至于伤到他的亲人呢?现在自己这样做。又是在伤谁呢?见他迟疑,皇上一巴掌劈了过来!正好打在雨生头上,雨生也不躲,重重挨了一下,反而让自己好受点了!他咬牙道:“皇上,贺锦儿的眼睛看不见了!”皇上想了想,“看不见了?什么意思?啊?你是说他瞎了?” 此时,车已经到门前!皇上反而犹豫了,他慢慢下了车,慢悠悠进了大门!雨生赶紧走到前面,直接穿过前厅,进到后院!两个丫头正在院子里打络子!看雨生来急忙行礼!雨生问道:“夫人呢?”丫头道:“在后面花园!刚移栽了一盆玫瑰!”雨生点头,此时,忽然有人在后面叫道:“皇上!”转身看时,确是满头大汗的郑子佩。他面色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却目光炯炯!子佩走到皇上面前,脚下有点不稳,雨生急忙扶住他!他沙哑的问道:“锦儿在哪里?”雨生眼里已经有了泪光,道:“在后面花园!” 这几天,我已经在做离开后的准备,后院,除了有几竿竹子就什么都没有了!虽然说是后花园,其实,也只是个小小的后院!我让人买来了月季和玫瑰,刚送来,就和傻子母亲,一起栽上!这时,傻子母亲正好出去打水了!我听到后面有脚步声,站起来,手里兀自拿着花铲!道:“雨生,你回来了?我知道这里有点单调,就栽上几株花。姐不在了,你要记得浇水啊!”且说子佩一行人走进院子,见小小的一个后院,有一个满头白发的婆婆正蹲着栽花,听到他们来,起身回头,满头银丝下,一张苍白瘦肖的脸,空洞的眸子,淡紫色罗衫袖子别在腰里的丝绦上,浅绿色一条纱裙,手里拿着花铲,淡淡的笑着!郑子佩走到我面前。沙哑着叫了声:“锦儿!”我一下子愣住,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嘴里喃喃道:“子佩?”手里的花铲当的掉在地上!子佩抱住我!又无数遍的叫着:“锦儿,锦儿!……噢!锦儿!”泪水颓然而出!越过脸颊,兀自奔流!这个怀抱,好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吧?虽然那么熟悉,那么炙热,可是!我已经无力在拥有! 我突然推开他,向后退,想扶住墙,但是不知道墙在哪里,就那样摔倒!此时,子佩才明白,我看不见了!他惊呆了一下,也就立刻明白,我之所以躲着他,不愿意回家,都是为了不让他们知道,她如今这般不堪,不觉心痛难忍!蹲下身子,扶起那个推开他的女人,紧紧抱住,放声痛哭! 在场的人亦都低声啜泣!我用力推他,但是推不开!道:“子佩,子佩,你……放过我吧!子佩,我现在除了有一口气,已经不是活人了!”子佩沙哑着嗓音,道“锦儿,锦儿,不管你成为什么样,你都是不可取代的,在我眼中,你才是最美的!”我咬住他的肩膀,狠狠咬住,泪水决堤而出!他丝毫不动,我索性也不推他,由着他抱着,道:“最美丽的婆婆吗?” 忽然,听到有个声音传来!“锦儿,锦儿啊!”子佩松开我,那个声音颤抖着,“锦儿啊,哎呀!我的儿啊!……你怎么样了这是?啊啊啊啊啊!我的儿啊!”我被她搂进怀里!是母亲!母亲啊,对不起,我的泪水随着她的叫声!再次奔涌,压抑的情感,怎能抵挡母亲的呼唤!我索性由着自己,放声大哭!母女二人的哭声,惊动着归巢的燕子不忍落脚,惊动枝头叽叽喳喳的麻雀悄然飞走!自从被骗去,几翻羞辱,折磨,都不曾这般难过,如今,还有什么能挡住,母亲那温暖的怀抱,声声哭泣! 皇帝已经面对着墙啜泣!贺书走上前,搂住母女,三人一同哭泣!雨生实在不忍,上前劝道:“贺大人,你就劝住老夫人和奶奶吧!奶奶身体弱,可别让他这样伤心了啊!”听到这个,贺书急忙松开,又劝母亲,母亲急忙忍住哭声,由自还在流泪!看看还在哭泣的子佩,拉过我的手,放在子佩手里!子佩紧紧握住!母亲道:“子佩啊,我把锦儿再次交给你,你要是嫌弃了她,只管送回贺府,我不会怪你无情的,只是!”说着又哭“只是不要亏待了她,知道了吗?”子佩失声,搂住我的肩道:“母亲,这次我一步也不会让她离开我!你放心!” 夕阳照着这个充斥着悲伤却又满是温馨的小院,每个人脸上都撒上一层金粉!就连泪水都是金色的!皇上缓步上前,子佩松开我的手!我刚感觉奇怪,就被一个人拥住道:“贺锦儿,你跑到哪里去了?让朕好担心!你不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你,天都不是蓝色的了吗!谢谢你回来!”然后,拉起我的手,又拉过子佩的手,道:“郑学究,如果今生锦儿不回来,我就是到了陵墓里,也不瞑目啊!锦儿交还给你,你莫要嫌弃她!如果嫌弃了,朕可是会把你的太保府平了的啊?你可知道?”说完将我的手和他的手放到一起!子佩道:“皇上,你放心,自然不会有这一天!”说完,扶住我的腰! 大家来到前厅,皇上坐下,大家才又跪倒,山呼万岁!刚才所有过程,傻子母子都看在眼里,当皇上拥抱我时,傻子的眼睛是从哪里捡回来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今生还能看到皇上就够让人感慨了,还能被皇上像抱着自己的妃子一样,抱一下!这样的女人多幸运啊?就算自己早就想到这个姐姐不简单了,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皇上的亲戚! 青鸟殷勤为探看 皇上道:“谁是救了贺锦儿的人啊?”傻子母子急忙上前跪下!道:“傻子不对陈少宝母子,给皇上磕头!”皇上让他们起来,问起当初的事!傻子便从头到尾说了!他平淡的说着惊心动魄的过往,子佩那里听的心惊胆战!我道:“当时因发烧,不知黑天白天,总认为有人把门窗定死了,等到傻子弟弟家里,还奇怪他们家这么黑,为什么不点灯!后来才知道发烧烧坏了眼睛!”我苦笑!兀自还沉浸在那件自己已经看淡的事里!殊不知第一次听到的亲人们,如何不会痛彻心扉! 子佩已经站不稳,他看着贺锦儿那空洞的眸子,苍白的面色,雪白的发丝!心就像被谁抓住,来回的撕扯!疼的他捂住胸口,贺书赶紧扶他坐在椅子上!大家都看到了,无不为之落泪,我却看不到,独自茫茫然!子佩看到我的神情,把头埋入贺书怀中,剧烈的颤动着肩膀!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贺书边哭,边拍着他的背!让这位即是好友,又是妹夫的人尽情哭泣!好久,我也感觉到什么!母亲过来,拉着我的手到子佩面前,悄悄拉开贺书!我感觉可能,面前就是子佩,摸索着试探到他的双肩,他又控制不住剧烈颤动起来,哦!我的子佩!我的夫君,我发誓不再让你经历的,如今还是食言了!我俩抱头痛哭!皇上干脆脸朝着里,不让这些人看到他的泪水! 好久,母亲道:“好了,都不要哭了。人回家了就好,就好!”说完,拉起我和子佩,重新到傻子母子面前,跪倒磕头,谢他们救命之恩!他二人也惶恐的跪下,我们互相搀扶着起来!母亲道“老妹妹,以后你就是我贺府的恩人,这次就跟我回去啊!”子佩也道:“是啊你也是郑府的恩人!就跟我们回去,看顾着锦儿吧!”傻子母子怎肯去!大家正推让呢!皇上忽然大声道:“唉???都不当还有朕吗?”大家才住了音,皇上道:“你们母子,朕也谢过你们!陈少宝,呵呵,你的名字倒是也起的响亮!为何不叫呢?”陈少宝急忙跪下道:“皇上,小的一小实在,大家给取了这个名字,叫习惯了,我的真名倒是没人知道了!皇上不要笑话!”皇上点头,让他起来,道:“你以后也别回你家了,就跟着雨大人左右,给他做个帮手吧如何?”陈少宝一听,高兴的急忙跪下!来这里两个月来,和余生相处甚欢!他怎么你不愿意!皇上让他起来!又对着雨生道:“雨大人,给你个帮手你可愿意?”雨生也开心的道好!皇上哈哈笑道:“老人家,现在你就有三个家了。爱住哪里住哪里吧!”大家此时才都收起愁容,展露笑颜! 天黑下来时,我和两位母亲上车,子佩贺书同一个车,皇上看看后面那辆黄罗伞盖的专车,对跟随的太监道:“你们自己回去吧,我坐郑大人他们车回去,别管我了!”说着,跳上贺书他们这一辆车!硬是挤在他俩中间坐下,道:“先送我到宫门口,再送你们去!”子佩勉强笑笑!皇上斜眼道:“怎么?贺锦儿还没进家就嫌弃我们了!真是重色轻友!”贺书笑道:“是重红清黄!唉!”子佩扯扯嘴角!就当笑了!皇上又推了一把子佩道:“不过,贺锦儿确实变得难看了!又丑又老!郑学究,要不你就休了她吧!”子佩和贺书都瞪起眼睛!恨不得一时吃了他!他却笑道:“你休了他我才有机会把她接到我身边啊!我把皇后他们都休了,立她为后……”还没说完,子佩贺书的拳头就下来了!皇上连忙求救,雨生听到声音,急忙过来,跳上车,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失笑!忽然听到我叫他,急忙跳下车来到我的车旁,雨生跪在我面前,我摸索到他的脸,为他擦着悄悄流的泪水,道:“雨生,姐姐走了,谢谢这么久你的照顾。你要好好保重,赶紧成个家,带媳妇来看我!”他哽咽的道:“姐姐!我知道了,你也要好好保重!”慢慢下车! 雨生目送着一辆辆车离开,心里空空落落的,这个女人,自己以后不会再有机会这样照顾她了!他甚至当时有点自私的想法,希望别人永远也不知道她的存在,就这样,今生永远在他身边,他愿意一生这样看护着他!陈少宝道:“当初要是不听母亲的,我就娶了她多好!”雨生苦笑。陈少宝道:“雨大人也喜欢她吧?”雨生意味深长的道:“他是我的女神,不能用喜欢这个说法!我愿意她一生快乐!”良久!忽然对陈少宝道:“走,咱哥俩喝酒去!”晚风吹动着门上的灯笼!院子里忽然冷清下来,更显得空空落落!! 含情欲说宫中事 话说皇上回了宫,直接到坤宁宫来!那个新入住的皇后,急忙接出来!皇上坐下,有人抱上小太子!他一边逗弄孩子,一边道:“皇后?你可认识贺锦儿?”皇后忽然僵了一下,捋了捋衣角道:“谁还不知道她呀?我大明朝的奇女子!”皇上点头,把孩子递给奶娘,又道:“你可知道她现在在哪里?”皇后低头道:“皇上,不是说被胡氏接进宫里来了吗?还说找不到了?难道被皇后害死了?”皇上忽然哈哈大笑!声音在空气里回荡!那种阴寒感,不禁让人打寒战!停顿了下,道:“皇后,你嫁祸于人的本事,丝毫也不输你说谎的本事啊?哈哈,朕就这样被你蒙在鼓里多久?才肯告诉朕,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声音越说越大,严厉冰冷!皇后低头不语!他接着道:“一直以为,你十来岁就进了宫,被母亲亲手调教,即便老皇选择了胡氏做世子妃,母亲也没慢待了你!有了皇儿,我不顾大臣们的反对,把个做事稳重,从无差池的皇后硬是拉了下来!立你为后!难道你就是这样给朕上演一出宫廷内斗吗?!!!!”他声音越来越大,在坤宁宫上空回荡! 忽然,皇后哼哼冷笑起来,道:“哼嗯哼!皇上,你说的不错,我十岁就进了宫,每一步都是奔着要做世子妃的。结果又如何?结果被娶进门的是胡氏!我成了个笑话!哼哼哼哼!!!!你以为,你偶尔的温存我感觉不到那是在走形式吗?不过,胡氏也不是你心里的那个吧?你连做梦都心心念念的也未必就是胡氏吧!哈哈哈我痛快,太痛快了!原来胡氏也跟我一样,只是你的例行公事而已!哈哈……哈哈!”她痛快的笑着!斜眼看着皇上道:“你知道你睡觉说什么吗?你说“贺锦儿,我喜欢你!”哈哈哈,你不知道吧?我听到不止一次了,两次?很多次!我恨这个贺锦儿,恨胡氏!她们一个霸占着你的地位。一个霸占着你的心,我却只能祈求你留下个儿子,让我母凭子贵!让我占据你心里最高的位置!哈哈哈,贺锦儿,他只是一个三十多岁半老徐娘,我怎么看他也没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她有什么权利占据你的心??呵呵,我就用皇后的懿旨请来了你那个心上人!哼哼哼!皇上,你猜怎么着,他还真的就来了!东宫,那个你画满她的画像的屋子,你做梦都不会想到,是埋葬她的坟墓吧?呵呵!她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见了?哈哈,告诉你,我用了特制的药,他永远也别想再看到你,哈哈,她的头发都白了吧?哈哈,永远也长不出黑头发啦,哈哈哈!你看到她了?哼哼,她还真能活!那么重计量的药,还能活着真是奇迹!你心疼了吧?你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他才这样的!不过,她活着是不是,心里还是没有你?哼哼哼,咯咯咯,哈哈哈!” 皇上就像看怪物一样,死死盯着她!道:“不错,我心里住着贺锦儿,她的美丽,岂是你这样黑心的人看的到的?不错,她活着,她心里有没有我又怎样?挡不住我心里把他装的满满当当!你尽管嫉妒,别以为你生了儿子就能洗净你变黑的心!以后,再不许你碰太子一下,碰一下,我都怕他被你的黑手变了颜色。染了味道!”他冷静下来,又道:“你是认为朕要接了她进宫?不是真不想接,是他不想来,他若想来,还能有你在这里做皇后吗?你一石两鸟的计策不错!做的天衣无缝。”说着,忽然起身,对着外面道:“来人。”太监总管答应一声,是!皇上道:“把太子送到胡皇后那里去,皇后禁足,不得出坤宁宫一步!不能让她再见太子!”说完大步而去!夜风吹动着他的衣襟!飘啊荡啊的远去!空留着身后的一地鸡零狗碎! 他直接来到胡氏的宫殿!胡氏没想到他来,上前行礼!他一把拉住她,拉她入怀。久久才道:“对不起,朕的不是,把你废掉,朕对不起你!”胡氏笑笑道“皇上,这是从哪来啊?和皇后吵架了?”皇上苦笑道:“跟她吵架不值得的!”说着扶皇后,两人坐下,胡氏命人打了茶来!他喝了一口,一边想着事!胡氏也不说话,只管坐在那,好一会儿,他才道:“你告诉朕,我睡觉有没有说过梦话?梦话里有没有叫过贺锦儿?”胡氏先是吃惊,后来明白了,莞尔一笑道:“皇上是被皇后嫌弃了吧?你何止一次梦里叫过她的名字!”皇上看着她,道:“你不生气吗?”胡氏微笑,道:“一句梦语就生气,那我不得累死啊!”皇上叹气道:“你怎知,有人会因此就恨上了贺锦儿,不惜陷害她九死一生!如今,双目失明,发如白雪!身体本就孱弱,这样,怎能是个长寿的人?”话中已见哽咽!皇后伸手轻轻拍他的手背,叹气道:“皇上对她动了真情,我们这些后宫怎会不知,想那贺锦儿一定有她过人之处,才会让皇上如此心重!也难怪了后宫的人生出事来!但是,人家夫妻恩爱,自然也到不了后宫!她们着的什么慌啊!”皇上叹气,悠悠道:“她只能留在朕的心底深处,注定今生无缘!朕难道想想她都要招来此等灾祸吗?那这个的后宫朕还能来吗?”皇后看他有些消沉,轻轻抱住他,道:“以后,我不会让人再伤害到你,也不允许有人伤害到贺锦儿!其实我也喜欢这个女人,更嫉妒她在你心中的位置!但是,我知道,你是我的夫君!你开心我才能开心!” 皇上也抱住他,两人相拥着彼此,温暖着对方! 这时,太监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些许柔情!“皇上,该收拾上早朝了!”皇后急忙答应了!轻轻推开他!宫女们端上水来,皇后亲自伺候他洗漱,更衣!一切收拾好,皇上走出门前,道:“此生,有你做妻子,朕的福分!”说着抱住她!胡氏道:“此生,能与皇上结发,何等有幸!”他又喃喃道:“可惜!”忽然停住!放开她,温柔的看她!满眼的温柔,另皇后有点恍惚!道:“可惜不是贺锦儿吗?”眼眶潮湿!急忙低头掩饰!皇上笑道:“哈哈,你别这样想!我是说可惜没能留你在后位上!”又拥她入怀!:“把后宫再管起来吧!有你,这里才是家!”然后,放开她,大步而去!任由晨风吹动他的衣襟!皇后久久回味这美好的时光! 皇后看着皇上走远,回身叫来尚宫,道:“我们走一趟坤宁宫吧!”坤宁宫,曾经是自己的新家,如今,里面冷的像冰窖一样。寒冷到每一个角落! 孙皇后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胡皇后站在面前,苦笑道:“皇上又要费一回皇后吗?哼哼!只是不知哪位新人入住坤宁宫?是那个贺锦儿吗?”胡皇后走上前,啪的就是一巴掌,打的力道太大,孙皇后倒在床上!胡氏道:“我这是为宫外那个可怜的女人打你的!她一个小小的后宅女人,对你有什么威胁?你下手如此狠辣?皇上是喜欢她,但是更喜欢她的夫君!作为后宫,一切就该为了皇上的江山社稷着想。皇上若不为社稷,杀了郑子佩,就能接贺锦儿进宫,皇后的位置那就是她的!如今,你动的不是贺锦儿,你动的是皇上的心!为了江山社稷,才留着你这条命。你再敢生出事来,小心你和你的全家,性命是小,就怕遗臭万年!” 孙皇后忽然冷笑,哼哼哼,“你难道就不想杀了那个女人吗?你不要说你不想,什么江山社稷,什么遗臭万年,我只要我的夫君喜欢我,喜欢我一个人。她贺锦儿,生的没我漂亮,还有孩子,哪里能比?我十岁就进宫,和皇上青梅竹马?她一个有了丈夫的女人凭什么占了先?哼哼。皇后!难道你不嫉妒吗?就不恨吗?皇上与你结发,心里装的也不是你!哈哈,痛快!”胡氏冷冷道:“自从进宫做世子妃那天起,我就知道他不属于我一个人了,他会有无数后宫,一个比一个漂亮,我只知道,我的夫君高兴就好。贺锦儿?她只能在皇上心里,我何苦为宫外一个的女人惹了他?你只是想不透,进了宫,你就不是你了!”两个人就那样默默对视一下。胡氏转身对着外头道:“来人,坤宁宫所有宫女,尚宫,太监都送到我宫里去,坤宁宫重新安排内人伺候。”又转身对着孙皇后道:“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的,怪不得我了。再听说你生出什么事,乱了皇上的心智,我定千刀万剐了你!”说着出门而去! 切切故园情 都说举案齐眉,我现在,难道又可以和子佩一起举案齐眉了吗?从雨生那出来,两位母亲亲自送了贺锦儿回到郑府,此时的郑府门前,大表嫂领着孩子们翘首以待!军儿已经哭了不知多少次!看到马车过来!他奔过去!子佩已经从后面车上下来,等前边车停下,母亲先下去,子佩扶住,傻子母亲扶着我,一点点挪到车沿上!子佩直接就抱了下来! 站在自己家门前,我想象过很多次,如今,真的就在脚下,我要怎样进去呢?一声母亲,军儿已经抱住我。这孩子比我都高了!挺拔的身材,我伸手抱着他,摸着他的脸!母子抱头痛哭!好一会,子佩才道:“好了军儿,母亲回来了,快扶进屋吧!”于是,大嫂二嫂,大表嫂二表嫂,孩子们都过来,簇拥着我进了屋!公公含泪来扶我,我就插竹似的跪下去!又到婆婆和老太太牌位前上香!跪地哀哭!诉说离别之痛!公公落泪!母亲落泪,两位表嫂落泪!浩军也跪下大哭!子佩已不能自己!大嫂二嫂急忙过来解劝道:“锦儿,舅母知道你的心,才保佑着你大难不死。不要太伤心,苦了自己!”扶我起来!又拉起浩军!浩军又去劝爷爷!这里母亲过来劝子佩道:“子佩,你母亲看到你们一家团圆,当是含笑九泉了!快去扶你父亲,莫要太伤心了!时候不早了,都歇着去吧!”子佩点头,过去扶着公公进了里屋! 有人端上水,都洗漱了,摆上饭来,谁又能吃的下呢?又坐一会,母亲和两位嫂子告辞走了!把傻子母亲也带走!让她去贺府住去了!从此,傻子母亲,无论在谁的家里都是坐上贵宾! 奶娘把孩子们带下去睡了!只有浩军懂事的扶我来到西边小院,即使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黑摸着我还是找不到方向!子佩小心的扶我上台阶,过门槛!进了屋,丫头们跪下叫奶奶!我让他们起来!问子佩道:“金玉和紫玉可曾找到?”子佩道:“雨生正在找!已经有点线索了!”浩军依在我身边,把头靠着我的胳膊!一步不忍离开!不时的眼眶就湿润!我搂着他的肩道:“回屋睡吧,明天还要去学里!”他才依依而去!到了门口又跑回来道:“母亲,母亲!我真的总怕这是梦,母亲!”忽然又扑到我膝前,默默哭泣!我拍着他,笑道,“没事了,母亲回来了,除了眼睛看不见,身体还算可以!去吧,我的儿!”子佩也过来扶起他来,道:“睡去吧,你母亲我看着呢!没事的!” 听着浩军去了后边,子佩让人打来水,扶我洗了澡!亲自为我擦着雪白的头发!认真细致!我只低着头,不说话!任由他擦着!然后,他抱起我,放到床上!柔软的衾枕!我闻到了久违的味道!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滚落!子佩轻轻为我擦去!我睁开眼,空洞的望着前方!道:“子佩!我,是不是很难看?我听到过你叫我婆婆!是不是又老又丑!以后,就!多去李氏屋里吧!你还年轻,正日对着我这个瞎子,岂不是太苦了你!”我失声哭泣!子佩为我擦着泪,抱住我道:“锦儿,你的心真狠,知道是我都不说话,黑影里,我哪里敢认?那天回来,我就做了个梦,梦到你在往河里放着灯,对着我笑,笑着笑着,你的头发就成了白色的,……”没说完,就已经哽咽!“锦儿,我知道咱们夫妻是有那点心灵相通的吧!你为什么就不回来找我。你知道我找你找的整个大明朝都翻遍了?你的心太狠了!”我俩抱头痛哭!不管怎么说,我们俩现在在一起了!还能比这个更让人欣慰的吗? 那个夜里!我被他吓醒了好几次,原来,这一年来,噩梦始终纠缠着他!我为他擦着满头的汗水!抱住他的头,任由他叫着:“锦儿,我的锦儿,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早上,他早早就起来,看我还睡,悄悄出去!我也醒过来,听到他在对着丫头们说道:“奶奶眼睛看不到,心里是明白的,你们要是欺负她了我可不讲情面啊!”我苦笑!翻身向里!家的感觉就是如此简单!一张床就能俘获所有的不安,尽管我不想让家人们为我心痛,但是真的有了这一天,才感觉,这才是最真实的! 忽然感觉床动了一下,知道子佩来了!道:“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去了?”他板过我的肩膀!抚摸我的脸道:“以后,这些事我都要做,我要做你的眼睛!”我叹气!刚要说话,被他捂住,道:“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你就听我的好吗?”我笑,把他的手轻轻拿开,道:“我不说了好吧?你做好准备了吗?”他笑道:“傻子和雨生都能做到的,我郑子佩能做不到吗?”我笑,笑的柔美,灿烂!笑容盖住了空洞的眼神,但是,眼角有淡淡的细纹出现,子佩忽然心痛,一下吻住我的眼睛!我轻轻道:“子佩,是不是你看到我,都一点没了想的冲动?”他柔声答道“谁说的?我是怕你昨天太累了!哪知道你会多心!”我叹气,道:“这也无可厚非呀!”刚要再说,他用唇吻住我的嘴!唉!窒息感袭来!我还能说什么呢? 梳头时,丫头小心翼翼,我笑道:“来,把梳子给我!”丫头递给我梳子!我轻轻归拢着头发,所有的头发归拢到头顶,挽成环状,别上簪子!又插了个钗!道:“你们看看可行?”丫头们也觉得不错!子佩进来看到,笑着说:“这样会很快掉下来,你让她们给你梳吧!”我笑笑由着她们重新梳!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我忽然想起这几句诗,轻轻念出来!他听到,过来道:“为什么要读这个?”我叹气!:“我的头发是不是就像皑皑白雪?忽然就想起这几句来!”说着把头低下去,长长的睫毛垂下!掩饰着空洞的眼神!子佩道:“你怎么忘了后面那句?白首不分离?这次真的是白首不分离了对吧!”我苦笑!他也笑! 拉我到台阶的石凳上,让人把饭拿来,我也不用她们说,自己摸索着吃饭!子佩很开心,道:“锦儿,你真厉害!”我苦笑!道:“被囚禁时,我就用手抓着吃饭,后来到了傻子家,我不想麻烦他们,开始用羹匙,后来就用筷子!吃过饭天就已经特别的热了! 安得五彩虹 忽然有个声音道:“奶奶,奶奶,你的眼睛怎么样了”声音里满满的哭腔!是李氏的声音!我急忙道:“快上来,刚想让人去请你呢,可就来了!”李氏上来,跪倒我的膝前!:“奶奶!你怎么样了?他们说你的眼睛看不见了!啊?”说着就哭起来!我也落泪,拉着她的手道:“看不见了,以后,家里事你得多操心了!”李氏更加嚎啕!子佩在旁边也哽咽,道:“好了,你来就是惹着奶奶掉眼泪的呀?快别哭了,你奶奶掉的泪太多了,你还来惹!”李氏住了声,却压不下去!索性在我腿上颤抖着啜泣!我轻轻拍拍子佩道:“爷不知道,我俩也是亲人,看我这样,怎能不落泪对吧?”李氏拼命点头!又对着子佩磕头道:“爷,就让我跟奶奶,好好说几句话吧!”子佩忍了忍泪,道:“不许哭就可以!”李氏破涕为笑,点头! 三个人都边笑边流泪!我拉李氏起来,坐到我旁边,道:“来给我当个眼睛吧,爷不能总在家里围着我转吧?下午就搬过来吧!”又叫过丫头们,把西厢房腾出来。我知道大家肯定在看子佩的脸!反正我也看不到,子佩不置可否! 吃过午饭,子佩就跟我去里屋休息!他细心看我的表情!我知道他在看我,笑道:“子佩,不要猜我的心事,历劫归来,我还有什么放不开。”子佩叹气道:“我知道你的心,你不必这样,我都明白!”我笑笑,你不懂,子佩,你不知道我的心,我怕在她们面前如此狼狈,我怕你看到我这样会伤心!我要你快乐!我要你快乐起来!你不会懂。这样想着,我低下头!垂下眼睑!他拉住我的手!道:“锦儿,有你在我面前,我就很开心,你不要这样苦着自己!如果,你也要我看不见,我宁可把眼睛也刺瞎!陪你在黑暗里!”我吃惊的抬头!茫然的看着他,我知道面前的子佩一定很纠结,所以,我尽量做的平静,平淡,但是,都被他看出来了吗?我苦笑!道:“好了子佩,既然你懂我,又何必自己伤害自己呢?我的眼睛是个意外,你也跟着瞎了,咱俩还不如一起死了干净!”他拥住我,道:“锦儿,我看到你这样对待自己,我好心疼!”我道:“那你让我怎么办?我想掀桌子,砸椅子!打丫头,骂孩子!还想!抱着你一天不放开!你愿意我这样吗?我的心就是这样想的,但是,这几样我哪样也不能做!我最想的是死了算了!但是可以吗?”子佩拥的更紧!我喃喃道:“注定,我们都不能洒脱的活着!那就实实在在的活下去吧!” 一日午后!下了一场雨。天就凉快起来!一道彩虹跨过南北,挂在东边的天空!大家都跑到外面去看,各种的形容!我也到院子里,仰起头,为什么,只有黑暗?我的天空又在哪里呢?不由伸出手,我想摸摸,手停在空中!徒劳的想握住什么!听到身后有人道:“贺锦儿,你想摸什么?”有人过来扶住我! 是皇上。我叹气道:“我想看看彩虹,却只有黑暗,想着摸摸我的天空在哪里?却一切都是徒劳!皇上,让你见笑了!”他声音有点沙哑,道:“彩虹呢?是从南到北,跨过整个院子,很大很漂亮!而且,有两道并排!像人的双眼皮!”我噗嗤笑道:“皇上惯会说笑,这个说法倒是奇特!以后再有了彩虹,我就问,是双眼皮的还是单眼皮的呢?”他扶我上台阶!坐到石凳上,我微微喘气,香汗淋淋!白色的发丝从头上垂下!和脸成一个颜色!借着夕阳的轮廓,像玉雕一样!他的眼底有泪光闪动!却笑道,朕和皇后来看你!不对是胡贵妃!唉!什么都一样!”我笑道:“胡皇后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皇上笑道:“你要是看见了不就好了?”我一听翻他一眼,两个人都笑了! 这时,听到女子的声音道:“皇上总爱打趣别人的短处,小心郑大人打你板子!”是胡皇后的声音!我急忙站起来,行礼!她上了台阶,拉住我的手扶我坐下!有人给她拿了凳子!她拍着我的手道:“师娘,你说该不该打板子?”我笑道:“无防!说就说吧,本来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我已经被人叫习惯了,在河边住时候,还有人说我:“又瞎又聋头发都白了的婆婆,”这样的话也得听着对吧?”皇上笑道:“谁?谁敢这样说,朕去砍了他?”大家哈哈大笑!我又道:“那时候,我傻子弟弟把我救出来,一心想着要把我嫁个好人,后半生有依靠!可惜没人要啊!人家说‘要是好的,你不得自己留着,还能急着找人家嫁出去吗?‘皇后,你看看,现在全京城,也就郑子佩没说嫌弃我呢,哈哈还不知是真话假话呢。”这次,只有我一个人自顾自的笑着!云淡风轻,仿佛,在讨论一件很平常的笑话!忽然,我也觉得不对劲,停下来,问:“怎么?我说的不好笑吗?”皇后和皇上忽然一起道:“对!不好笑!郑子佩的眼睛快瞪出来了!”他们哈哈大笑!皇上几乎就是拍着手笑!我尴尬的疆在那里!空气忽然凝固,皇上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 我忽然垂下头,是啊,不好笑,这个笑话本来就是血泪史,有什么可笑的呢?我道:“不好笑以后就不说了!”泪水已悄然而落!皇后轻轻拥住我,我的头垂在她的肩头,眼泪都流到她的衣服上,湿了一片!大家本来笑着的,可是这尴尬的笑声,有多少心酸在其中呢?胡皇后故意拉下脸道:“你们不会说话偏偏还说,郑大人,你说,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只听子佩道:“假话从来都是贺锦儿说的,郑子佩从不说假话!”我道:“怎见得我说假话了?”郑子佩道:“都要被嫁出去了,还不知道回家来吗?你真是气死我了?真的要是受了欺负,可怎么好?”我不说话了!想想当初,要不是自己又老又瞎,估计也就嫁出去了对呀!我哪里来的自信呢?胡皇后拍拍我的手,对着子佩道:“学究!他当时还很虚弱,一定是看不见这一切的!只能听,何况,刚开始他还不能说话,不能看又不能说的一个人,你让她何去何从?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好不好!”说着瞪一眼皇上!胡皇后拉着我的手送到子佩手上,道:“一切都是哀家的错,现在你们能团聚,就要珍惜彼此!过去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子佩揽住我的腰!为我擦着眼泪!“对不起锦儿!”! 好久,皇上酸溜溜的道:“哎呀!郑学究不要当着我们恩爱,牙疼!”大家都笑起来!皇后道:“呵呵,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咱们回去任你恩爱去!走吧皇上!”说着拉起皇上的手,笑着下台阶!子佩扶我一起下来送出! 到院门口,忽然停住,道:“郑大人,你向后走走,快点!”子佩笑着放开我!皇上过来,道:“好朋友!”说着上前拥住我,那个拥抱,好像万物皆停顿,四海静无声!“对不起,贺锦儿,谢谢你能回来,不至于我此生遗憾!好好保重,积极治疗!我等着你看我江山坐稳,蒙古平定!”良久!才放手,拉着皇后大步而去!皇后回头看一眼郑子佩,见他一点不吃惊,知道这已不是第一次,不觉看着郑子佩苦笑!郑子佩也垮下双肩,笑笑!意思没办法,由着他吧!皇上的车马远去!子佩扶着我回到屋里!仔细问起我失踪以后所有细节!从中找到失明的原因! 马神父已经来过多次,他再三确认,眼疾已深入眼底!复明无望了!开的药只是清理淤血,子佩每次等他走都大哭一次! 嫦娥应悔偷灵药 李氏住进西厢房后,子佩也只是每月那几天才进他屋,有时候心情不好,即便那几天也不进去!尽管她的眼神中有失落,也有时耍耍小脾气!子佩从来也不在意,甚至都不问!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眉目传情,反正我也看不见,老天给我惩罚的同时,也给了我心静自然凉的理由!只是,有时候人的欲望,总会随着地位而不断生长!这种事,任何人不会逃脱,这就是人的本性!如此,过了几个月,天气也就凉了下来! 一日,皇上派人来请子佩进宫,回来后有点不开心,我从他说话的节奏,就知道肯定有什么事,他不说,我也自然不问,反正丁忧三年,这才第二年,皇上那里也不会急着叫他回去!不是公事,自然和私事有关!想半天也没想明白。 这天也是朔日,也是去李氏屋里的日子!他在前边书房和贺书聊到半夜,贺书走后,就没进内院来!期间,李氏让丫头请了好几次!子佩都没来,后来说睡着了,李氏才作罢!我虽然眼睛看不见,耳朵竟然异常的灵敏!听到后来子佩没来!心里自然知道肯定有什么事,只是李氏被私心所向,本来挺聪明的人也犯了傻! 早晨,子佩却早早过来正房,李氏进来看到,就有点气冲斗牛!看着有人给子佩打来的面盆,就道:“爷不在前面洗了来,惯会欺负里面的!”前边是有童子伺候的!她说这话声音不大,一惯的温柔恬静也没有了!随手抓起把毛巾扔进盆里,溅出水来,正好撒到我脚上,鞋和袜子就湿了!我开始也不恼,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发脾气!不去理会!忽然动了手,我当时眉毛就拧起来!厉声呵斥道:“大早上的,找什么晦气,你若嫌弃了我,自管出去!何必这样指桑骂槐?前边的后边的,一盆水而已,可就碰到你的什么了?”命人把给我洗漱的盆给了子佩洗!又道:“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了!尽管耍你的姨奶奶脾气去!”李氏知道失手,又受了子佩的气,不知冲着谁发火!气的转身跑出去,回到厢房大哭! 我这次也就动了真气,颤抖起来,子佩见我这样,本来也知道李氏耍的是他,还没在意,见把水溅到我身上,刚要呵斥,见我发作了,他也就没出声!还以为李氏求个饶也就罢了,谁知她赌气跑出去了!哭声从厢房屋传来,子佩就动了真气,起身就要奔着厢房!我听到他起身,就追过去拦他,谁知前边有桌子就忘了,肚子正好撞到桌子角上。哎呀一声摔倒!听到声音,子佩回头,吓得赶紧过来扶起我来!扶到床上!李氏那边还在兀自嚎啕!子佩对着丫头道:“你们去!把管家叫来,把她给我拉出去,我不想听到哭声!”有丫头腿快,急忙过去让李氏住了声!此时,李氏已然知错后悔,急忙跑进来,跪倒床边求饶!我笑道:“你先知道错在哪里再进来吧,不知道的还不说我们夫妻两个,联起手欺负姨奶奶?今天这水溅到我身上了,若是溅到爷身上,你让他怎么对你?你且去吧,想明白了再来” 这时,管家娘子进来,已然知道怎么回事,对着李氏道:“姨奶奶,先跟我到前边吧!等消了气再来赔罪!”平时,有许多老人不奋李氏的娇纵,但是我这里又管不了事,只得悻悻然怵着她点,今天这个样子,知道她惹的事不小!当然也不敢给她说好话了!我也听出这些下人的意思,由着她们都出去,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我也有点缓和,想想刚才的事!坐起来,道:“子佩,昨晚你干嘛不去呀?你看给她气的!”子佩道:“这事还有为什么吗?我就是心里有事,不愿意去,竟然就给我唱这了么一出。越发惯坏了她了!”我叹气道:“管你有什么事,她等了你一个月,也得念在她如饥如渴的心情,应付她一下不就行了?唉!好了,别往心里去了,都怪我无能,不然怎能荣德她这样骄横!咱们吃饭吧!”说着就勉强坐起来,挣扎着下床,子佩扶我到桌子前,摆上饭,吃了口就觉得肋骨疼,勉强咽了口粥,就放下了筷子。子佩忙问:“可是哪里磕疼了?”我笑道:“没事,歇歇就好了!”吃完,她又扶我到床上,撩起衣襟看到腰里一大块肿,不觉皱眉道:“你用了多大力气啊?这么大块青!”我道:“还不是怕你生着气跑去了,闹出点事来,谁都不安生?就追的急了点,忘了还有个桌子!”他要去找太医,我拉住道:“太医来了,事情不就更大了!眯着点吧!公公知道事更多!”他只得作罢! 无缘对面不相逢 吃过早饭,子佩匆匆去了趟朝里,回来时已经中午!看我正在睡,悄悄退出。到下晌,我的肚子就疼起来,子佩不放心,就去叫人,谁知回来丫头正大叫着,“爷,不好了,奶奶流了好多血!床上裤子上都是血!我的天啊!”子佩大惊!到屋里看时,我已经疼的跪在床上,汗如雨下!不多时,一个两个月的孩子流产了!子佩后悔不迭,又无能为力,我反而安慰道,“既然没见面,就是没有缘分,不要太难过了,这都是我的劫数。不要太在意!”子佩叹气!消沉不语! 我叫过丫头道,去让人看着李氏点,别让她想不开,就说我说的,这事都怪我自己,让她不用自责! 子佩更是心疼!每日不离左右,端汤端药!那夜,我叹气道“既然回来了,就只能好好过,谁家没有个姨奶奶,总是这样纠缠也无趣!你也要想想,她是个女人,每月那两晚,你要对待如同上朝一样,就不觉得那是苦差事了!何况,男女之事。也未必就苦了你!”我的话,一半说给他一半说给自己!子佩拉着我的手叹气!道:“其实,我不如皇上洒脱,一边真心喜欢你,一边又能在后宫那里周旋的游刃有余!”我听到这里,忽然想起那个明媚的脸,还有那个河边深深地吻!下意识摸了摸脸!叹气道:“一直当他是孩子,结果才种下许多祸根!如今,历劫归来,并不觉得他有什么错,我又错在哪里!我至今从没想过喜欢他或者想和他有男女之事!但是,我承认他是个好人!”他道:“我知道,我也明白,只是,我看他抱你心里也很嫉妒!嫉妒他地位高,年轻,最重要,他能那么坦然的说喜欢你!”我忽然笑了!道:“你又怎知他有多嫉妒你?因为你才是我的一丈之内那个人!除非……除非你嫌弃我了,他还真可能接我入宫也未可知!”他笑道:“他倒是挺希望我嫌弃了你,却不知你就是我的命,嫌弃了你我又怎能活着!”我不说话!低下头!想起那些暗无天日囚徒的日子!子佩是不是夜夜噩梦?如今想起,依然觉得历历在目!不觉湿了眼眶!他急忙为我擦泪,道:“不要再想不开心的事了。现在你是月子里!好好睡吧!” 出了满月,子佩就开始每日进宫,那年八月,皇上要巡边去。大哥要做主将。我回贺府住了几天,送了大哥出城,回来又陪母亲住一晚!和傻子母亲一起说话时,母亲拉着傻子母亲道:“我跟傻子母亲商量了,她跟你回去,做你的眼睛!虽然不识几个字,但是看着那些不让人省心的还是可以的!”我想想道:“我倒是愿意母亲每天在我身边,只是,怕委屈了你!”傻子母亲道:“又不用我干活,有什么可委屈的呢?”我又跪下认了干娘!从此,多了一个帮手。 一大早,小丫头来说,“姑老爷来接姑娘了!在前边和二爷说话呢!”父亲道:“让他们来这吃饭吧,吃了再回去!”母亲吩咐放碗筷,我摸索着去桌子边!忽然一双手扶住我!我笑道:“你来了也不去见过父亲,忙着扶我干什么?我能摸到那里!”子佩笑道:“你做好了我再见过父母也不迟!”母亲道:“就你事多,子佩还不怕你又摔到吗?”我笑!吃过饭!我告诉子佩认干娘的事,并说要带她回去帮我!他当然很开心!告别父母,我和干娘上车,子佩骑马!一行人回了郑府! 浩军与浩明搬到正院暖阁去了!两个女儿和干娘住到后院暖阁!李氏还在花园后面院子住!如此安排下来,折腾到晚上才休息!忽然有人来说,舅爷来了,在前边等着!子佩就出去了!一直到深夜,才回来,我感觉有什么事,等他回来,他却说什么事没有,让我放心! 一晚,子佩从前边回来,带来了一个客人!我听出是男人的脚步!急忙起身。子佩已经上来扶住我,道:“是皇上!他明天就要去巡边!特地来看你!”我愣一下,笑着行礼!皇上笑道:“朕好久没看到你,想你了!呵呵!我看脸色还是太白,郑学究不给吃饱饭吗?”说着我们都坐下! 我笑道:“皇上惯会打趣臣子,他每月的俸禄不够我吃的怎么办?”皇上大笑,道:“贺锦儿是怪朕给的俸禄太少了吗?回去就让他们给涨点!别把郑夫人给饿着!”我们三个都笑!他又道:“过几天我不在京里,有什么事了就去找胡氏,虽然他不是皇后,宫里的事他还能说上话!”我嗤一声道:“我又不是宫里人!宫里的事和我有什么相干,谁说的上话,和我也没关系的!你放心,没有那个事发生的!”皇上不说话!但是我忽然明白他肯定是怕再出上次那回事!不觉失笑!子佩已然明白,笑道:“现在有干娘看着,没事的!”我也点头!道:“倒是皇上,你要多保重,我们等着你的凯旋而归!”皇上点头!道:“等巡边回来,我就请上二三好友,再去你们庄里,好好待几天!去他的朝政,后宫!都把那些劳什子的东西关在门外,喝他个一醉方休!”我笑道:“哎呀,我赶紧预备下好酒!”皇上道:“好的贺锦儿!”我又问道:“胡皇后可还好?皇上不在,他没意思了可以来这里呆着!”皇上点头,道:“刚才他就要跟着来,因有别的事要准备,朕只能自己来了!”我点头,拉着子佩的手,道:“还不送皇上回去!胡皇后还不恨咱们霸占了他们夫妻的时间吗?”子佩没说话,迟疑道:“锦儿,我其实想说,我也要跟随皇上出征的!今天,再不说,我……”皇上忽然厉声道:“郑子佩!你有完没完!说不让你去,这是旨意,你要抗旨吗?”我忽然心头一紧,明白了子佩,也懂得皇上! 劝君更近一杯酒 我只茫然的向着空气,叹口气道:“皇上,今天你来,我特别开心!明日就要开拔,能来看我,很感动!只是,”我叹气道:“国家面前,丁忧又算个什么?子佩没有理由不跟随前去的!虽然,我舍不得他!可是!连皇后都能舍的下皇上,我有什么理由不让我的夫君去呢?”子佩不语,皇上道:“我说了,不带他去,这是早已经定了的事了!郑夫人,就不用说了!我们说点别的吧!”于是,我低下头不再说话! 皇上也找了个别的话题!扯了几句!忽然笑道:“告诉你们个喜事吧!朕新添皇子!不恭喜我一下吗?”子佩好像刚回过神来,恭喜了几句,声音有些沙哑!皇上笑道,“哎呀,不真诚,哪有这样恭喜别人的?等朕回来,你们夫妻一定要到十里亭接我去啊!贺锦儿,你要明白我,上战场不是我的初心,我要把大明朝政治的固若金汤,只为,能在你的农庄里把酒言欢!你要明白!”我点头,泪水已经流出!道:“皇上心怀天下,贺锦儿明白!”悄悄用帕子擦着泪水,谁知,越擦越多,后来,干脆把帕子扔下,啜泣起来! 皇上自然明白,我的泪是为什么而流,子佩也低下头,不说话!皇上已经哽咽,急忙去拿茶啜饮,缓解一下,不知泪水就掉入杯中! 忽然,我抬起头来,叫到:“谁在外边呢?”一个丫头急忙进来!我道:“去后面把姨奶奶叫来,再把干娘叫来!赶紧去把好酒拿来,让厨房做几个好菜来!”说着,一抹脸上的泪!对着皇上道:“都收了泪,我要进地主之谊,为皇上与夫君践行!祝皇上鞭敲金蹬响,高唱凯歌还!”皇上也明白我的意思!急忙也振作起来! 一时,桌子摆上,酒温好了!先上来几个凉菜!只听,门外李氏道:“奶奶叫我有什么吩咐!”我道:“姨奶奶去做两个朝鲜菜吧!”李氏答应了去了!我摸索着斟了酒!一杯给皇上,一杯给子佩,三个人碰杯,我道:“祝皇上,子佩,凯旋而归!”说完,没登他俩喝呢,我已经干了!平时喝酒,感觉特别烈,今天的酒却特别甜!皇上道:“看不出贺锦儿还有这样的酒量!”我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这么能喝!”对子佩道:“今天的酒真的好,我敬你一杯吧!”说着微笑着端起酒杯,寻找他的杯子,子佩道:“你别喝的这么猛,悠着点!”轻轻跟我碰了一下!我又一饮而尽!皇上斜眼看子佩,子佩也苦笑着看皇上! 这时,李氏端了两盘朝鲜菜进来!放到桌子上!我听出是李氏,伸手拉住她道:“李氏,你别走,在这里倒酒招待客人吧!”李氏点头应着!我道:“快给皇上满上!”李氏去倒上!我呵呵笑道:“皇上,我们家里最美的女人给你倒酒,可还好?”皇上道:“当然好了!来,为知己干一杯!”我却笑道:“这个知己又是何人?”我回头向着子佩这里看!眼睛看的方向却不符合那个地方!子佩忽然就伤感起来!眼里都是怜惜,李氏为他满上酒。听到碰杯声,两个人一饮而尽!我忽然撅起嘴道:“看,有了知己就不带朋友喝了!姨奶奶,来给我倒上,今天就劳累你了!”我没等他们说话就把酒放到嘴边!忽然,有人握住我的手,轻轻把酒拿下来,道:“锦儿,喝的太急伤身体!”子佩啊!我笑了!笑的甜美,道:“今天的酒这么好,他偏偏不让喝了,皇上,你说呢?”皇上也笑道,“你就听子佩的吧!朕也回宫了!皇后还等着我一起喝呢!”我点头道:“那我就敬皇上一杯!祝我的朋友凯旋归来!”皇上点头!子佩把酒杯给我!皇上轻轻碰了我的酒杯!我们俩,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我拉子佩,道:“咱俩一起送皇上吧!”我们一起下了台阶,两盏宫灯在前边!我左手拉着子佩,右手握着皇上!三个人慢慢走着!谁都不说话,好久,皇上才开口道:“郑大人,好好看护师娘,我希望我回来,你能亲眼看我归来!朕走了!保重!”他慢慢松开我的手!我忽然笑道:“皇上不再抱抱我吗?”子佩悄悄放开我的手,我却不让他放开!皇上果然回来,拥住我,我的身体在颤抖,轻轻的抖着!道:“保重!”然后,他放开我,转身而去! 听着他慢慢远去!四周寂静!子佩扶着我往回走!进了小院门口!我已经抖的走不动!子佩一把抱住我!道“对不起锦儿,对不起!”我放任自己全身颤抖着!上牙磕打下牙,道:“不要这样说!你……应该去!我为你高兴!这才是我的夫君!不要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是男儿志在四方!”他又道:“我一直不能抉择,锦儿,你不怪我吗!”我摇头,道:“怎么会怪你!只是,还没来得及为你准备!”他抱的更紧!好久!我道:“咱们回去吧!”他扶我往回走!到台阶前,才看到李氏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子佩!我并不知道,一起上台阶时,感觉到子佩迟疑了一下! 进了屋,子佩扶我坐下,我兀自还在颤抖!道:“姨奶奶,你就先别过去了,把爷的行李收拾一下吧!胡天八月即飞雪,记得多带几件大毛的!还有,……”我停住!还有什么呢?还有替我多陪陪他!可是,我说不出口!兀自进了屋!子佩扶我到床边,问道:“是不是有点醉了?让她们熬点醒酒的来吧!”刚要走,我一把拉住他,笑着,笑的明媚灿烂,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哈哈!我没醉!今天的酒是我此生喝的最好喝的酒!等你们回来,我们再这样,喝个痛快!”轻轻抱住他的腰!把头深深埋入他的怀中!任由一切关在门外,我只要此刻的拥有。不由得喃喃自语道:“假如此生不复见!别忘了,奈何桥上等我,来生,我定随你海角天涯,餐风露宿不离分!”子佩不说话,只那样拥着我!任凭鼓打三更!鸡鸣五鼓。 天光大亮!身后传来李氏怯生生说道:“爷奶奶,洗漱了吃饭吧!” 萋萋满别情 我轻轻推开子佩,子佩却不松手,道:“给奶奶梳头吧!”于是,她们端上水,我与子佩都洗漱了!坐到桌子前。两个人的脸色都特别惨白!吃的也不是饭,如同嚼蜡!饭后!子佩扶我到榻上坐了!我问道:“姨奶奶把东西都收拾了,就装车吧!今天皇上他们就启程了,紧着把手吧!”李氏称是,已经带了哭声!屋里一时间空气凝住!我听出来他们肯定也很伤感吧!我苦笑!道:“姨奶奶,你就替我送送爷吧!我瞎着个眼,什么也看不明白!你只得多劳累了些才是!”李氏哭着答应了声,出去外边,边走边哭!子佩过来坐我身边道:“我总是食言,说自己不爱名利,最终还是要丢下你!锦儿,我……”我笑道:“大丈夫,怎能这样儿女情长起来?以前我总是年轻不懂事!说些个小女人话!现在我也三十岁的人了!怎能还是小女儿想法?你尽管去,我会照顾好自己,你放心!你也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说着伸手去摸他,他的衣服,他的胸前,他的衣领,他的脖子!他的脸颊!眉目,嘴唇!心就孟可的收了一下!强自镇定的,道:“去吧,和姨奶奶道个别!”说着推开他!像躲避瘟疫一样转过身! 他俩去往车上装行礼,我也不去管了!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直到,子佩过来!道“锦儿,我真的要走了,你要好好保重!”军儿过来了,玉儿也过来,两个孩子扶着我,送他到大门口!阖家老少,都在大门口,子佩跪拜公公,上了马!绝尘而去! 城门外战鼓惊天动地,喊声闻之丧胆!听着车马远去!李氏已经哭的站不住!我道:“你回后边好好休息去吧,一晚上没睡好!”李氏点头,回她的后院了! 孩子们跟我一起回了小院!军儿不离左右!说来也怪,我也不困,也不觉得悲伤!吃过中饭,城外静下来,街上的御林军也安静下来!我拉着军儿的手道:“军儿,你回去休息吧!不用总是陪着母亲!”浩军道:“母亲,我不累,你不用担心我。父亲不在家,我不想留你一个人!”我忽然心头一暖,泪目道:“好孩子。不用担心,你父亲不在还有这么多人。你就去休息吧!”军儿只挨着我坐下,就是不肯走!我只得让他倒在我旁边!睡了个午觉!听着他均匀的鼾声!泪悄悄流下! 三天后,城里按部就班的开始正常化。除了偶尔还能听到街上,过巡逻兵发出整齐的口令声,一切都很平常! 我每天督促孩子们学业,教书先生是从苏州请来的岑赫岑夫子!每天的课业,他都会提前来给我读了!所以,早上五更天,我就会早早起来,洗漱了,到前边书房,等他来!以前,这事都是子佩他们详细的制定了大纲,所以,我只按着这个听就行!到晚饭前,我都会听听他一天的课业总结!这个夫子确实很厉害,他总说一句,“我在教孩子们,也在一起学习,同时在提高自己!” 我虽然看不见他,却从他说话的语气,行事的节奏,感觉他是个严谨的人!以前,有子佩在,从来没在意过这些! 那日,子佩走的第五天!晚饭前,我照例在前厅坐着,听到脚步声进来。笑道:“夫子来了!今天的课业有点难,军儿可有让夫子失望?”他不说话!我奇怪!忽然听到门口军儿惊呼一声!我皱眉问道,“怎么了?”军儿不说话!我问丫头,丫头也不说话! 夫子走到我面前来,我本能感觉到,他从来没离我这么近过,不由的身体往后靠了靠,道:“夫子,你有什么要紧事吗?”他不答,忽然握住我的手,我眉头已经皱起来,他这一伸手,我本能的抽出手就是一巴掌!当然,我并不知道他的脸在哪里,打在了衣服上!并且厉声呵斥道:“来人啊!把这个夫子打出去!”此时,忽然听到大笑声!确是二哥的声音:“子佩,你就别让人家夫子背黑锅了!哈哈!把夫子还不吓死!”就听见夫子在门口笑道:“郑大人原来如此顽皮!今天可是见识到了!”我吃一惊,面前的人道:“锦儿,你就这样迎接我回家吗?”我惊呆住!子佩的声音?这不是在做梦吗???? 军儿跑过来道:“母亲,是父亲回来了!”子佩道:“锦儿,我不该离开你!皇上把我打回来了!并且停了我的职位,我现在是个白衣,你会不会嫌弃我?”我忽然泪目!不能自己!那里贺书兀自道:“哎呀!夫子,走,咱们去喝酒,这两个疯子由着他们吧!”又叫着军儿道:“浩军,去吩咐厨房,做几个好菜,我要和夫子好好喝点!”浩军答应着跑了出去! 子佩重新拉住我,抱进怀里!我忽然全身放松,任由他抱住!泪水尽情滚落!忽然的分离,让我来不及的告别就要承担起思念的苦!忽然的相聚,又让我猝不及防!坚挺的心一下子软下来!这才连同分别的苦相思的愁一起释放!用手捶打他,捶打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许久,两个人才平静下来!只是谁都不说话!任由太阳落山,月亮升起!才听贺书道:“好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你俩好呢!子佩跑了一天的路,让他吃点饭吧!”我才推开他,道:“快去洗漱了,跟二哥一起去吃饭!我到后边等着你去!”他道:“我先去跟父亲磕头去!”又对着贺书道:“二哥,你先吃了回家去吧!”二哥叹气道:“好吧!有了妹子,还要哥哥干嘛?哼!重色轻友的家伙!”说着转身去了! 不知今日又重逢 子佩拉着我的手,来到上房,给公公行礼磕头已毕,道:“皇上体念我丁忧之苦,锦儿又刚回来不久,不愿我跟随出征,只带了太傅去!我争论不过他,还被他把太保职位给撤了!孩儿实在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回来了!”公公点头道:“皇上体恤你,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子佩又道:“让我和二哥一起在京里,管好粮草的事!又有的忙活了!”公公笑道:“这样也好,竟是在家也无趣!你去吃了饭,早点歇着吧!”我俩一起告退出来! 晚风凉凉的吹动衣襟!一排大雁哀鸣着!我悠悠道:“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子佩把他的披风解下,为我披上!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我笑道:“可见,古人和咱们没有什么两样,她们也知,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子佩道:“对不起锦儿,那些天我心情不好,还惹得李氏不开心,使得咱们丢了个没出世的孩子,皇上知道了,狠狠骂了我一顿!说我不是男人!”我听了,先是苦笑,后来吃惊。最后咯咯笑起来,道:“说的也是,子佩,以后有事要跟我说,两个人承担一份苦恼,苦恼就会变小。一个人独自承受,承受不住了自然会连累到别人。以后这事就过去了,不要再提!不是男人?不是男人比他也好!” 一路上,空气带着甜甜的桂花香味,安静从容的飘入每一寸神经!我努力嗅着,其中,夹杂着子佩身上独有的味道!快到门口时,我忽然停住,子佩忙问:“怎么啦?锦儿?”我道:“等一会,这个味道太甜,我再闻一会儿!”他笑道:“我怎么闻不到什么味?”我笑道:“你有眼睛,看到的就不会用心闻了,你把眼睛闭上,闻到桂花的香味了吗?还有,你披风的味道,长衫的味道!”子佩忽然泪目!一把抱住我柔声道!“锦儿,我只闻到了你的味道!你独有的味道!”好久,我才哽咽道:“回去吧,你也累了!”两个人一起进门! 院子里,各种灯都点亮了!李氏领着孩子们,丫头婆子,跪了一地!子佩吓一跳,笑道:“还不起来,挺凉的!”玉儿和敏儿扑过来,抱着子佩叫父亲!苏儿切切的也过来!叫了声:“父亲!”子佩也把她拉过来,四个人抱在一起!明儿却过来抱住我道:“母亲,父亲又让你伤心了吧?”我一愣,忽然笑道:“没有,你听谁说的?父亲从不让母亲伤心的!”明儿道:“是大哥说的!”忽然军儿过来,一把拉走了明儿:“你再说哥就不跟你好了!”子佩我俩一起笑起来!子佩道:“看看,连军儿都知道我让你伤心了!真是我的错!”我把军儿叫过来,道:“军儿,不是你父亲的错!顾大家,就要舍弃小家!这是为臣子的本分,父亲没有错,明白吗?”军儿点头!我们一起进了屋!孩子们玩一会,就被奶娘们带走了。 李氏亲自端水,洗漱了!那里就摆上饭来!她小心翼翼为我们布菜,为我把每样菜小心放到眼前的盘子里!羹匙筷子,更是周到!吃完!撤下饭!子佩扶我到榻上!李氏端上茶来!我笑道:“心里骂了爷好久了吧!呵呵!可就回来了!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李氏敛眉低头!用帕子悄悄擦泪!子佩笑道:“罢了,你下去歇着吧!明日早点过来!我还得出去!”李氏点头告退! 已经进入九月,夜风很冷!子佩洗了澡,看我站在书房,正在摸索着和丫头挂上一把剑!踱步过来道:“怎么又想起它来了?”我笑道,“这是特意请人做的一把桃木剑,你今天回来了,挂上他掸一掸尘土!”子佩笑道:“可是怕有什么女鬼跟了来?”我不答,只苦笑!子佩奇怪问道:“怎么?你相公是不是太老了,没有女鬼喜欢我了?”说着从身后抱住我!我叹气道:“有我这个女鬼,它们怎敢进来!”子佩吻着我的脖子!轻轻道:“你是女神,鬼自然不敢冒昧进来!”我叹气!不管是任何的甜言蜜语,面对我这样的一副面孔,时间长了,多好的感情都会被冲淡的吧!想象着,自己雪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才刚刚三十岁,已经有了五十岁的面容!不觉心虚的推开子佩!摸索着回到东屋!子佩一时也明白我的心事,从后面忽然抱起我来!一步步走到床前,道:“只有你自己认为你丑,我但凡一放手,你看后面那些觊觎你美丽的人,不把你生吃了才怪!”我竟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就已经被雨点般的吻打的不能呼吸! 以后这段时间,子佩都很早起来,每天早饭,李氏都预备的特别丰盛! 子佩忙起来,家里事也就又不管了!一日,干娘回雨生那里住了几天,回来告诉我,原来陈少宝同着雨生去了军中!骂到:“我又不是那不开明的老人,还不知道你男儿本性,就想着当个兵啊,上个前线的。这个老母亲也不是不知道,你可别偷着走啊!”说着边骂边哭!我拉住安慰道:“母亲,既知他是男儿本性,就该想开点,盼他早日德胜回来,他跟随的是雨生和皇上,自然没有什么闪失!干娘就放心在我这里住着吧!他回来你再回去!”见他慢慢收了哭声!又说了会儿闲话!不觉就到了晚课时候,我道:“我先去前边听了晚课,干娘先吃了饭歇着去吧!”她答应着去了后边暖阁! 丫头扶我到前边厅上,岑夫子已经在等了!我笑道:“和干娘说话,有点晚了!让夫子久等了!”岑夫子道:“夫人哪里话!我也是刚坐下!”我坐下,让丫头打上茶来,夫子边说今天的课业,边说明日要进入下一个课业!我听着就有点入迷!笑道:“这么好的课程,我竟不能去听,真是可惜!”岑夫子笑道,“夫人博学多识,哪里用听课呢?”我笑道:“明日这篇文章,我却想听听夫子的见解!”岑夫子笑道,“那有时间,我就讲给夫人听吧,不过,竟是在皇上夫子面前说论语!班门弄斧也!”忽然听到子佩笑着说道:“夫子太谦虚了!明日讲课,就让夫人也去听听吧!”说着已然到我身边,扶我起来道:“让夫子休息吧!你看你说起文章来就忘了时间!”我捂嘴笑道:“夫子恕罪,过了吃饭时间!怕是把厨子等着急了!”岑夫子笑着告退! 子佩扶我往后面来,先去了上房,给公公问了安!扶我回西小院而来! 听风听雨听书声 出了院门,他悄悄在我耳边道:“锦儿,你很喜欢听夫子说话吗?”我点头,道:“是啊!他总有许多与众不同的见解,不知为什么,特别喜欢!”他忽然停下,前边打着灯的小丫头都拐进院里了。我抬头问道:“怎么?他有什么不好的事吗?”子佩低头,轻轻吻住我!我刚要推开他,他却吻得更紧,我忽然不能呼吸,推他又推不开!无奈的靠在他的怀里!接受他的缠绵!许久,他才放开,轻轻道:“锦儿,你不知道!你听他说话时,多么入迷吗?我嫉妒了!”我一怔,忽然笑起来!道:“是吗?我却不自觉!以后不听了就是!你要知道,迷住我的可不是他的人!”子佩也笑道:“不对,是你的花痴病又犯了!”我笑容疆在脸上!呵呵冷笑道:“是啊,那我也得看的见花才行!”子佩抱住我道:“你不知道,很久我没看到过你这样,对一件事如此着迷,你若开心,明天就悄悄给你设了旁听如何?”我低头,任凭他的心跳声在我耳边响着。道:“我花痴病犯了,去听夫子的课,岂不是让他笑话?”子佩哈哈大笑!然后轻轻道:“我喜欢你能对一件事那么兴奋。尽管心里嫉妒,也希望你开心!若能换来你这样开心,面手三千,任你挑选!”我怕的打了他一下,怒道:“越发说的没了边!郑学究,你可真大方啊?那现在我就去学里找他如何?”子佩抱紧我,笑道:“不说啦,夫人!不要生气,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了!”我苦笑!又锤他几下!他只笑着拉我回了小院! 第二日,一早,子佩就把管家叫来,道:“这几天孩子们不好好上课!你把学堂里的讲室与隔壁打通,弄成隔断。奶奶可以旁听一下!你看好弄不?”管家道:“那扇墙本来就是木格的,隔壁可以听的特别清楚!就是便于夫子监督学生的!”子佩笑道,“如此你就悄悄布置了,别让奶奶冻着了!”我听的心里忽闪忽闪的,好像要做坏事去一样!等管家出去。子佩看我神情道:“今天,为夫就陪你听第一堂课!”我用帕子掩口笑道:“你还真的当真了啊?”子佩道:“男子汉一言九鼎!走吧!先听了夫子的早课!”说着,扶我就来到前边! 岑夫子已经在等了!见我们一起来,很是意外的行了礼!道:“夫人,这么早太辛苦了!”子佩笑道:“为了给孩子们做个表率,起个早也不辛苦,是吧夫人?”我苦笑道:“夫子也这么早,不是一样很辛苦吗?做父母的焉能说苦字?”岑夫子道:“呵呵,夫人说的虽然是,却不知岑某亦为生计也!”我也笑!子佩道:“夫子莫要说的这般粗俗,你才学渊博,非为二斗米折腰之辈!若不识得夫子之贵,怎能三顾苏州呢?”一时,夫子语塞。 大家就说到课业上来!我听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暗暗点头!正听的入迷!忽然,他俩不语,我奇怪,道:“怎么?”子佩道:“你不觉得乏味吗?”我笑道:“两位夫子讲学,我哪敢有半点懈怠!稍有慢待,就怕跟不上你们的进度!” 两个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看不见表情,不知有何可笑!面上就有韫色!子佩急忙道:“好了,夫子要上课了,我们走吧!”说着扶起我!岑夫子告退! 等他走了,子佩就和我悄悄来到私塾!在学堂的一间屋里!听着岑夫子,声若洪钟,边念边讲!又让孩子们朗读,读罢。又讲,一字不拉的耐心讲解!子佩听的频频点头,暗暗叫好!再看我听的入迷,略有不解处,眉头紧皱,忽听到夫子又讲解,不觉眉头疏展。暗暗点头!子佩看着我,轻轻握住我的手!我不解他何意! 忽然听到夫子停住,一时鸦雀无声!忽然叫道:“郑浩军,你来讲讲上一句的字面!”只听浩军,朗声诵读原文,声音清脆响亮!又一一解答!一时答完!我紧张的抓住子佩,子佩知道我的意思,拍拍我的手,轻声道:“放心,虎父无犬子!”忽听夫子道:“你再讲讲它的隐喻!”浩军又一一回答!子佩连连点头!我又紧张,只听夫子连连说好,道:“可见浩军听的认真,你且把它抄写几遍!我再看!”又讲三字经,那是为浩明讲的!子佩轻轻拉起我,我俩从后门回了屋! 一路上,子佩连连夸奖,我却不说话!忽然,子佩不走了,我疑惑,茫然看他!道:“怎么?可有哪里不对?”子佩在我耳边轻轻道:“我请的老师可好?”我点头道:“明天,让敏儿和玉儿都来学堂吧,让她们也有点学识。不要像我,就认识几个字!”子佩笑道:“看你又在贬斥自己,你在成祖那里,可是一鸣惊人啊!”我叹气道:“那是雕虫小技,怎能比得夫子的学富五车?”子佩道:“你别忘了,不因这雕虫小技,我俩怎能蒙成祖亲自做媒?可见你也不是一般女子!”我噗嗤一声笑道:“哎呀!哪有这样夸自己的内人的,没的笑话你老王卖瓜!”他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扶着我道:“你不用自己总是不自信,你要知道,多少名门望族,大家闺秀,他们的太太奶奶都是多么庸俗!你亦不自知,你身上有自带的光,连岑夫子都从来不敢看你!”我疑惑道:“你是说岑夫子都是斜着眼的?哼!看不起我呗!”子佩很郑重的道:“他是不敢直视你!”我道:“可是为何?”子佩道:“你是女神,怎能直视!”我点头,狠狠道:“原来如此!我说的满院子醋味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子佩轻轻抱住我,把头按在他的胸前。仰天长叹,道:“因为你的美,老天妒忌!才让你残缺,他却不知,这反而给你更增添了纯净的美!”我叹着气,无奈道:“子佩啊,你怎么也疯魔了?” 边敲金蹬响 以后,我有喜欢的课业,就去偷偷听!回来还默读!子佩回来,就讲给他听!哪里忘了,他就再给我讲一遍!我总是叹着气道:“子佩啊!身边有这么个好老师,我怎么还会喜欢别人的课呢?”子佩笑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也要请人来教孩子们是一个道理!孩子们在家长面前总是抗拒学习的,别人说的才会认真听!”我忽然叫道:“啊呀,你的意思我是孩子呗?”子佩道:“不全是,你是久在深宅,从没有听过讲学的,偶尔入了心,就迷上了!你现在也疯魔了,你不知道!”我笑。子佩看着,暗暗道:疯魔也好,爱学也罢,这些天开朗了许多是真的!不觉喃喃出来道:“管他什么岑夫子还是丹丘生,我只要锦儿开心!”我听了,竟然有点糊涂。气到:“将近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你是考我这首诗吗?不过,哪天夫子要是讲,我一定去听!呵呵,到岑夫子这里,他怎么读!”想着捂嘴笑!子佩也笑! 十月,传来了好消息!皇上大捷!班师回朝!京城上下都在传说着,皇帝的龙旗让蒙古各处闻风丧胆!到冬月底,大军到了城外!我和子佩,一早就等在城外十里亭!听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号角声!又有军歌传来!雄赳赳,气昂昂!大军一起唱,由于人多,又整齐!竟然传出很远。京诚里面都听的见!飞鸟在空中盘亘。枝头的鸟儿停步不前!从城门到十里亭,两边站着等待着的亲人朋友,他们从一早,就翘首以盼,甚至,已经有人穿了孝服,那是知道了阵亡的消息!来接亲人的!子佩悄悄对我说着!我一一点头!眼里含着泪!道:“那年,我以为你也牺牲了,还带着军儿到城门口去接你!自知你若死了,接到你就是我们夫妻见面的时候了!”他握了握我的手,道:“你不知,当时看到穿着孝服的你!在那里站着,后面的白雪,身上的白衣,照的你好像神仙一样!我又爱又怕!”我奇怪道,“怎么还怕?”他悄悄在我耳边道:“我怕皇上一着急,就把你拉了走!因为,你那天是在是太美!”我苦笑! 忽然,有马蹄声由远而近!我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贺锦儿!朕真的做到了!”我忽然泪目!激动的拉着子佩的手,一起跪下,山呼万岁!四周等待的人们,也都跪下一时万万岁此起彼伏!皇上让大家都起来!又一一问候了许多长者!最后到我面前,说道:“郑学究,贺锦儿!我这次做到了,我把那些鞑子们赶走了!我大明最起码有二十年太平日子过了!”我道:“子佩,快,把酒拿来!”子佩倒上酒,送到我手里!我和子佩跪下,向着他的方向,举起酒杯道:“贺锦儿郑子佩敬吾皇万岁,边敲金蹬响,齐唱凯歌还!”皇上接过子佩的酒杯!一饮而尽!又接过我的酒撒于地上,道:“愿神明与我同甘!”我和子佩跪扶于地!皇上把我们扶起来,道:“等忙完了,我们到你们的庄子喝酒去!好否?”我和子佩点头,子佩道:“已经准备了好酒,与皇上痛饮!”皇上点头。转身而去! 我有点颤抖,子佩扶着我,问道:“锦儿?你不舒服吗?”我摇头,道:“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子佩扶我上了马车!马车里很暖和!大军到五里亭就不走了!皇上和御林军一起到城门外!文武百官都在那里接驾!皇上下马!和老臣子们步行进城!一路上,百姓夹道欢迎!跪扶一片,山呼万岁!一时间,城里炮竹满天响!那架势,比过年还要热闹些! 我们等城门口人少了,才进了城!忽然听见有人在车外叫着:“奶奶爷你们可好?”子佩撩起车帘,原来是雨生骑着马跟上来!雨生就从马上直接跳上车。我听到是雨生,摸索着爬到车门这里!子佩和雨生急忙扶我!泪水已经下来!道:“雨生你回来了?快让我看看你!”雨生上前来!跪在我面前!我摸索着他的脸!他为我擦着泪!自己也在流泪!我道:“就是瘦了,冷不冷?可有受伤?……”雨生忍者泪道:“奶奶,我能吃能睡,也没受伤!谢谢奶奶惦记着我!”我又问道:“傻子弟弟可曾跟你在一起?”雨生道:“陈少保现在已经是军中千总!不归我管了!他得晚上才能回家!”我欣慰的点头道:“嗯嗯,男儿就该建功立业!”子佩道:“雨生,你跟我们回家吧!”雨生道:“改天再去叨扰奶奶和爷!我先去把宫里防卫料理好!我先走了!”说着又在车沿上拜了拜!下车上马而去!我依在子佩肩头,哭个不停! 到家就告诉干娘,让她赶紧回家等着陈少保回来!她欢天喜地的坐车走了!以后几天,子佩都早早进宫!很晚回家!到家就跟我讲皇上是如何打的胜仗!如何如何三千铁骑破了蒙古好几万骑兵!我听的也是津津有味,从不嫌弃磨叨!好像上战场的是子佩!有时,他忽然不说了!我奇怪道:“这又是怎么啦?”子佩道:“唉!贺锦儿!花痴病又犯了啊!”我锤他一下,笑道:“我眼前都是花!” 如此,忽然有一天,雨生来拜访!我正在学里听课!今天,老师讲的不是诸子百家,而是辛弃疾的词!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朗读完!岑夫子忽然住了声!整个学里,鸦雀无声!忽然,他讲起辛弃疾的生平!生于乱世,心中充满着要回到南宋自己的国家!竟然以五十人到金国大营抓了叛徒,又反出大营的行为!他讲的动人,每每都有喝彩之声!连窗外打扫的仆人,都喝彩连连! 又讲词本身!分开揉碎!讲得生动形象!最后又一起朗读!我的孩子们已经都在这里了!一时间读书声声悦耳。我就好像听歌曲一样!这时,有人在我耳边说道:“奶奶,雨生大人来了,在厅里等着呢!”我点头,悄悄从后门出来!丫头扶我到前厅! 雨生,领着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在跟我磕头时,我才知道她的存在!我急忙扶起来!问道:“雨生这是谁呀?”雨生道:“是在路上救下的,皇上把她赐给我,我又不愿意当她是奴隶!她说话有口音,所以不爱说话!”我点头道:“是蒙古人吗?”雨生点头,道:“但是她的长相不像!跟咱们没有什么区别!”我问道:“是不是你姐姐见过了?”他点头道:“见过了,我姐非得让我带来奶奶看看!”我笑道:“你姐姐真是的,我能看到吗?再说,你想让她做个奶奶,还是姨奶奶?还是就是个丫头?”雨生迟疑不说话!我奇怪!轻声道:“雨生,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虽然看不见,分析下总是可以的!”雨生叹气道:“我姐姐让我娶她,但是我的心里不愿意!姐姐非要你给我们做主!可是,我不想娶!”我有点不明白!这些年,一直认为有他姐姐,他的婚姻大事从没有过问过!如今他这话,倒是像小孩子在母亲面前耍无赖!不由得笑出声 海内存知己 我想,一定有什么原因,让一个正当年,二十五六的大小伙子,不想娶亲?难道他???我忽然道:“今天来了,就别回去了,在这里玩一天吧?可有时间?”雨生道:“听奶奶的!”我又叫过那女子!拉着她的手,她的手上有老茧,但是不粗糙!我问道:“你是哪里的人啊?”她似乎也能听懂,她回答道:“是,汤阴!五岁!抓到!漠北!”短短几句话,我知道,她是被蒙古掳走的!汤阴又在哪里?我还是问雨生吧! 雨生道:“听着好像是河南汤阴的,随父母做生意,被蒙古下来的土匪掳走的,后来好像和父母失散,不怎么会说家乡话了!”我点头,问她多大了?她说十九岁!又问叫什么,她说叫锦欣!我点头。叫过丫头们来,领她到后面去玩!不用禁着她! 待她去了,又问小子们,爷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都说,“爷说今天尽量早点回!”我点头,吩咐厨房做好菜,道:“雨生,跟我到后面去吧,我们俩好好聊聊!”丫头过来扶我!雨声有点迟疑,我奇怪道:“雨生?怎么啦?”雨生道:“奶奶不要劝我娶亲好吗?”我笑道:“我不劝你那是你姐姐的事!”他才跟我到了后面!已经是中午了,李氏已经准备了饭菜。见雨生来了,很高兴的打招呼!雨生也见了礼! 一时摆上饭,我让温了酒来!李氏布菜,倒酒!雨生很少上酒桌,不知道酒桌那一套,我也没当他是外人,我俩就你一杯我一杯喝起来!一时,厨房的菜也送来!还算丰盛!我问道:“雨生,现在你认得的字可有见长?”雨生惭愧的笑道:“一直没有机会学,陈大哥认识的比我还少,我俩可天天在一起,还能多学什么?”我笑道:“可也是,要是让你们学写字,读书,可愿意啊?”雨生道:“我也找过教书先生,就是没空学,人家就走了!”我点头,又道:“现在,谁在为你管理家里事啊?”他笑笑道:“奶奶你回府后,留下那几个我已经嫁出去两个了!剩下那个陈老太不让我送走,说要给大哥做媳妇!”我点头道:“准备什么时候成亲吗?”雨生喝一口酒,道:“说是等有了自己的府地就办婚事,我让他们就在西边院结婚就行了!”说着又喝了口!我也喝了口,又道:“那,雨生!你为什么这么不愿意成个家呢?我没有劝你的意思,只是想知道!”雨生低头不说话,只顾闷头喝酒! 李氏为他添了菜,他也不吃,好一会,才道:“奶奶,我就是不想结婚,我的身边,不想有人睡!”我苦笑,道:“雨生,可是有喜欢的姑娘了?你告诉我,只要她还没结婚,我都能给你抢过来!”雨生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我!眼底蒙上一层雾气!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奇怪的茫然看他! 他又喝了一口酒,道“是,我不瞒奶奶!我就是心里有过一个女子!”我笑道:“他是苏州的?还是京城的?”他迟疑一下,道:“是……京城的!”我高兴道,“是吗?快说她是谁,我现在就去拖媒人!”雨生摇头道:“她已经有家了,有丈夫!”他说话时候,低着头,李氏在旁边忽然长长叹口气!我听雨声说了,很惊讶!听李氏这样一声长叹,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爱而不得!不由得怔住!半天没说话! 随手拿上酒,一饮而尽!雨生看我不说话了,也拿起酒,干了!道:“自打见到她,我眼里就再没有别人!看着她和丈夫恩恩爱爱,我心里就特别开心!虽然我不能跟她有任何的想法!只要远远看到她我就特别开心!奶奶,你能懂吗?”我点头,道:“雨生,我明白!但是,人总是要生活的吧?你现在不小了,怎么也要有个人给你料理家务,再要生个孩子才是正理!”雨生笑道:“传宗接代吗?我没有父母,连个出处都没有,为谁传宗接代呢?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带着我嫁到姐姐家里,不想,我刚刚两岁,母亲就死了!那时还算殷实。姐姐嫁了个好人家,出嫁时我才十岁。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嫁出去了!”雨生泪流满面!又喝了一口酒! 我伸手拍拍他的胳膊!他抹了把脸上的泪,又喝了一杯,道:“谁知后老与人赌钱赌输了,一把火把家给点了!我眼看着他就掉在火堆里,没出来!谁知道,街坊四邻的都骂他活该,报应。原来当初我母亲,是被他打死的!”雨生忽然痛哭!我拍拍他的胳膊,也落泪道:“好了,好了!雨生不哭!现在有你家里的姐姐疼你,你莫要让他太失望了才是!静下心来,娶个好姑娘才是!”雨生不能自己,跪下,头依着我的膝盖,哭泣! 我也跟着哭泣!一边抚摸他的头发!可怜的雨生!从出生就不知家在哪里,两岁养父打死母亲!姐姐是他唯一一个亲人!他其实,何尝不是一直寻找自己的家,可是家却永远离他那么遥远,终于看到了希望,还是别人的妻子!唉! 好一会儿,有人扶起雨生。是子佩,道:“雨生,好了,看被你姐姐给灌醉了吧?”我笑着也站起来!才觉得天旋地转!好在子佩一把抱住我!才没倒下去!兀自傻笑了一下!泪水又流出来!道“雨生,没关系,姐姐再给你找个好的,比那个女子更好的!你一定相信姐姐!”子佩看着这两个醉鬼,对着李氏道:“扶奶奶歇着去!”又把雨生扶到西边书房的榻上!坐下!有人打上醒酒汤,雨生不喝,道:“爷,我没醉!对不起!爷,我走了!”说完站起来就向外走!这时那个女子跑来!子佩不由得愣住了!那个女子眉眼身量,简直就是贺锦儿十几岁时的样子!不觉呆住!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雨生见子佩的表情,不由苦笑道:“爷,你看她像奶奶吧?我也看她像,太像了!爷,你要不要把她留下?”子佩有点怒容,道:“雨生,你说什么呢?”雨生忽然沉默!两个人僵立在那里,锦欣过来扶住雨生!李氏也惊呆了一下下! 雨生苦笑,道:“可惜不是她!”子佩没明白他的意思!雨生拉起锦欣告辞离去!留下子佩茫然矗立在风中。一阵寒风吹来!子佩机灵一下!不由叹气,原来,雨生喜欢的那个人是锦儿,想起锦儿当初,也只不过是不会走路残废!雨生当时才十几岁!犹记得,那个黑暗的夜晚,子佩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穿上自己的官服,被雨生绑起来!最后塞上嘴!他清楚的记得,锦儿看他时的坚定与决绝!想到此,心就不由得抽搐!雨生是半拉半抱把他拖上船的!到了船上,李氏按住他才没跳下去!直到脱险。他们到了城里!上了岸!雨生才嚎啕大哭!竟然比自己哭的声音还大!那天,天空是灰色的,他看不到太阳的光!一整天都在紧张忙碌中度过!直到,有人来告诉他,城门上挂着一个穿着他的官服的人!他竟然忘了自己怎么到的那里!只记得,那个可怜的女人,半睁着眼睛,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上到处是箭!他想抱住她,不知道从何下手!是!是雨生,哭着拔下那一根根带着血肉的刁翎!有的就剪断!而自己,只那样啊……啊的大喊,无能为力!死过去一次又一次! 难道从那时起?还是从进京以后?可是雨生几乎很少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甚至,他们夫妻很少提起他!他就一直没有娶妻!竟然是因为心里爱慕贺锦儿?唉!又是一个多情种子! 雨生喜欢锦儿,不似皇上那般外露,却比皇上要专情!还要比自己真情!自己还有李氏这个妾,而雨生,从不近女色!心下暗暗道:“可见我对她还不算好,才让她有这种种磨难!”不由去看李氏!李氏,面容比刚来时还要白皙细腻,从小女人过度到大女人,亦有一种成熟的美!只是,自己对她从没用过真情。枉费了她跟自己这么多年!但是,自己真的就只为了屋里那个人动心!尽管,她的头发白的一点黑色没有,尽管,她的额头有了皱纹!眼睛……想到她的眼睛,心就孟可的一紧!不由就捂住胸口!那片刻,疼的他鼻尖都有了汗!李氏正收拾完桌子,忽然看到子佩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门框!急忙过来扶住!慢慢扶他进屋坐下!拿过水来!丫头们也过来,拍打前胸后背!子佩摇头,道:“不妨事!我就是忽然想到你们奶奶的眼睛,就……”说着,眼里有了泪光! 李氏叹气道:“爷!我知道你心疼奶奶,可也要保重自己!!!!”丫头们也点头!忽然他们都停住,因为,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可是,我不知道子佩的脸色有多难看,我只知道,他现在很难过!子佩感觉到我在后面,急忙直了直腰,道:“给我把披风拿来,我去前边听晚课去!”李氏也会意,急忙应着去拿!又假装刚看见我!叫了声:“奶奶!奶奶醒了?”她去拿披风!眼角的泪悄悄擦去! 子佩站起来过来扶我!我刚才睡着了,忽然就感觉胸口闷,醒来叫人没人答应,就自己摸索出来,听到李氏说的要子佩保重的话!就感觉到不对!子佩扶住我时,我感觉他的手特别凉!道:“子佩,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子佩笑道:“怎么会不舒服?就是感觉冷!”李氏把披风给他披上!我又摸他的额头,额头也很凉。不像伤了风的样子!不由皱眉道:“你别去前边了,在屋里暖和下,我去吧!”子佩笑道:“哪里就冻死了?”他拥住我,道:“那咱们一起去吧!”我看劝不住,只得点头!李氏给我也拿过披风!我俩一起去了前边! 我们一出去,李氏就忍不住,坐那就哭!丫头们也哭!一时玉儿从学里回来,看到她们哭,吓一跳,道:“姨娘,怎么了这是?姨娘!不要伤心了,我母亲眼睛不好,说了不该说的话,姨娘就担待点吧!好姨娘!”说着,拉着她的胳膊!撒起娇来!李氏噗嗤笑了,道:“你母亲才不骂我呢,是姨娘觉得你母亲可怜。你父亲心疼你母亲,也可怜!”说着又哽咽!玉儿一听,也勾起了这件心事,也跟着哭起来!这时,敏儿明儿都进来了,明儿心离母亲最近,又是最小的,干脆放声大哭,他一哭,别人反倒都不哭了,都来哄他,好一会才都不哭了!军儿过来找明儿过去吃饭,看到大家的样子,明儿看到大哥来了,跑过去抱住军儿,军儿忙问怎么了!明儿道:“大哥,母亲太可怜了,看不到东西,也看不到咱们!”军儿叹气道:“母亲眼睛看不到咱们,心里能看到明白吗?我们要做母亲的眼睛好不好!我们要坚强好不好!”明儿道:“好好,大哥!”玉儿也点头,敏儿也过来抱住军儿,李氏不觉又掉泪!这时,苏儿跑进来,道:“姨娘,我饿了,去吃饭吧!”拉着李氏就要走!李氏拉住她,道:“你母亲眼睛不好,你大哥大姐二哥二姐要做你母亲的眼睛,你要不要加入啊?”苏儿道:“加入,我也要做母亲的眼睛!”这时,我和子佩正好上台阶!看到五个人抱在一起!子佩问道:“这是要做什么?”军儿道:“我们要联起手来,做母亲的眼睛!”子佩愣住,看向李氏,见他们都像哭过的!李氏道:“孩子们可怜他母亲,要做他母亲的眼睛!我还不如孩子们!真是!”我听了,心下也明白,叫到:“孩子们,来!母亲的好孩子!”明儿第一个扑过来,叫着:“母亲,母亲。”我蹲下,摸着他的小脸!敏儿也过来,我抱住她们俩!亲着她们!子佩过来,笑道:“好了,母亲会累的,都吃饭去吧,明天接着来做母亲的眼睛!”他们才依依不舍的随着奶娘吃饭去了!子佩扶起我!到桌子前!李氏打来水我们洗漱了! 吃饭时,李氏细心看子佩,子佩明白,向她摇头!我也感觉到什么,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吃过饭,李氏看着丫头们收拾完,就回后边了!我道:“子佩,我们去书房吧!你看书,我看你!”子佩笑着扶我到书房!我就在榻上坐着,品茶,他就在书桌前看书!我就那样安静的,听着子佩匀称的呼吸声!一口口啜饮!思绪一下回到那年,子佩攘场时的情景,那俊郎的脸庞,潇洒的身姿。多么让我心动啊!不由看向子佩那里。想起他悄悄说:“看你夫君好看吧?都看呆了吧?”不觉失笑。子佩悄悄过来,坐到我旁边,拥住我,道:“又想起什么来了?这般傻笑?”轻轻吻我的脖子!我轻轻道:“我想你那时候在庄里收稻子,攘场!你知道你多帅吗?”他叹气道:“我老了!锦儿却还这么美!”我笑道:“你老了,我为什么还美呢?难道岁月只认你不认我吗?可见又是哄我的话!”他笑道:“我也奇怪,你这些天,脸上有了肉,俨然回到二十岁!”我推他,道:“二十岁头发能是白色的吗?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他叹气,抱着我,把头按在他的胸口上!道:“所以说,你为什么总是没有自信呢?你的美,真的就如同一块美玉,懂得的人欣赏你,不懂的人丢弃你!”我点头。道:“所以,只有你这么说吧?你听见皇上他们可曾说我现在美了?”他笑道:“他就等着我嫌弃了你他好接你进宫呢!哼” 淋漓襟袖啼红泪 春节!因皇上打了胜仗,今年过得特别隆重,接连几天,京城到处都是各种会!孩子们爱看,李氏就带着他们出去看!岑夫子不爱热闹,每天除了吃饭到厅上,平时就是在自己住所不出来!他住在学里的西厢房。只有一个童子跟着他! 那天吃过早饭。孩子们出门,我站在仪门口,正好岑夫子吃完饭回学里,见他过来,孩子们都站住,恭恭敬敬行礼,岑夫子也向我行了礼,道:“又要出去看会啊?”我道:“是啊!夫子不出去走走吗?”他笑道:“还真就不喜欢看这些。”我就站在门里,他站在门外。我笑道:“大年下的,爷也是不喜欢热闹,你们俩还真就都这样喜欢安静!我是看不到,能看到的话我肯定出去看了!不要辜负了一双眼睛!呵呵!夫子回去吧,这里冷!”他道:“那岑某告退了!”听到他走远的脚步声!不急不躁。呵呵这样的性格真真的!我摇头! 也转身回去!一阵风吹过!我听到岑夫子一边走一边唱了几句南腔:“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伯劳东去燕西飞,未登程先问归期。虽然眼底人千里,且尽生前酒一杯。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唱的细声旦味!颇有几分相似!不觉停住脚步!仔细揣摩那几句词!那句:未饮心先醉,婉转悲伤!我问跟着的丫头道:“岑夫子是个什么样人呢?不爱看热闹,却能唱这戏文!”丫头道:“岑夫子有几分像二舅爷,就是要比二舅爷略矮些!”我笑道:“谁说他长得什么样了?我是说他品格?呵呵”她又道:“品格么!稳,我就只能这样说,别的说不出!有几分像爷,又没有爷洒脱!走路总是慢条斯理,我看着着急!可是真跟他一起走,又不觉得他慢!” 我俩一路说笑着进了院,子佩正站在台阶上,道:“怎么才回来,怪冷的!”说着下来扶我上去!丫头先去别处了!我道:“碰到夫子吃饭回学里去,打了个招呼!”进屋,子佩赶紧把火盆拉过来,让我脱了鞋回上腿,拿过毛毯给我盖上!我笑道:“可就冻死了?”他不听,又把手炉给我换了!我忽然问他:“子佩,夫子是个什么人物?可以告诉我吗?”子佩斜眼看我!呵呵笑道:“可是又犯了花痴病?哈哈!”我点头,道:“刚才无意中听到他唱了段戏文!还是唱的细声旦角!不像他一惯的风格!”子佩刮了下我的鼻子,笑道:“你的样子,恨不得把他吃了!”我捂嘴笑道:“能吃我就吃了,可惜不是唐曾!”他哈哈大笑道:“阿弥陀佛,可也承认一回。”我疑惑道:“我承认了什么?”他就坐到我旁边,拥住我,道:“承认,你是女妖怪!”我失笑道:“还是个没眼睛的女妖!”他忽然吻住我,我推他,道:“大白天的。一会丫头们来!”他笑道:“我管他谁来!”就只管这样吻住!一时心里暖暖的,窒息感袭来!他就忽然把我抱到床上!放下了幔帐!唉!这又是哪里惹了他? 下午,皇上让人带来了信,初六要去农庄。子佩便让人拉了好酒先去了,这里又准备各色果子,肉,送过去!子佩又让多预备车,过去请了岑夫子一起,他不愿去!经不起子佩的盛情,只得同意! 晚上,他告诉我,道:“明日去庄里,带着夫子一起!”我一听道:“他肯定不去。”子佩奇怪道:“怎见得不去?”我笑道:“若是只有咱们家里人,他都熟识了,也可能去,但是有别的客人他肯定不愿意去!迎合大众,逢场作戏,那不是他!”子佩忽然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我不知道他的表情,但是知道他有点生气,笑道:“这样你也生气啊?我不说了!”说着捂住嘴!他轻轻把我的手拿下来,拥我入怀,叹气道:“我不是生气,我是吃惊,你从没看到过他,就这样了解他,我有点妒忌!”我拍拍他的后背,笑道:“嫉妒他什么?嫉妒他会觊觎一个瞎子?现在我可是放在哪里你都可以放心的人!除了那个傻子皇上,疯疯癫癫的!没人多看我一眼的!”子佩反而抱的我更紧!生怕一松手我就不翼而飞!我就把脸埋进他怀里,不再说话!好久,他才道:“锦儿,以后你不要再说这个瞎字好吗?我真的求你!不要再说!”我觉得他有点颤抖!急忙推开他,摸他的脸,他一把捉住我的手,把手放入他的怀中,按在他的胸口上!道:“锦儿,每次你说,我这里就疼,我是真的心疼你啊锦儿!可是!我又不知道怎么办?要是能把我的眼睛换给你,我会毫不犹豫的把眼睛扣出来的!锦儿,你明白我吗?”说完竟然不能自己!我的心呀!一下子被揪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揪起!反复几下!紧紧抱住他。喃喃道:“子佩,我的子佩!你知道吗?当初我不回家来,就是因为,我怕你担心我看不见,怕你心疼我没有眼睛,才宁可在河边傻子家!宁可让自己疯狂的想孩子,撕心裂肺般想你也不回来的原因!面对一个残缺的我,要一辈子!那是对你多么残忍啊!”说着放声痛哭!子佩也哭!丫头听见跑了进来,看到我俩在那里抱头痛哭,又不知为了什么事!又不知道怎么劝!只能在榻前束手无策的也跟着哭! 许久!我才住了哭声!子佩也回过神来!道:“打水给奶奶洗把脸吧!”丫头们一边擦泪,一边出去打水!子佩定定的看着我,伸手为我拂开凌乱的发丝!那发丝在他的手上略过,和手行成一个颜色!不觉又落泪!我捧起他的手,轻轻亲吻。道:“对不起,子佩,我再也不说那个字了!”说着又啜泣!他为我擦泪道:“好的,我知道了!不说了,洗洗脸,明天一早咱们还出城呢!”一时打水上来,我洗漱了。子佩也洗过!他轻轻向她们摆手,她们也就悄悄出去关了门! 那夜,坐了一晚上的梦,梦里就是各种笑声跟着我,追着我跑!我无论跑到哪里,都能听到。渗人的笑声。忽然醒来,满头大汗!子佩正在为我擦汗! 相见欢 初六,吃过早饭。子佩先去前边问车子的事,又回来看我们!看我收拾的还行,又叮嘱李氏看好老爷,看好家!孩子们出去看会。多带几个人跟着!又让人接了干娘来!我才放心。先到上房给公公磕头。到仪门,登车而去! 子佩在前骑马!车刚出了车门!李氏忽然跑来!追到我的车前,给我一个琉璃瓶。那是马神父给我配的药,年前送来的!又叮嘱我道:“马神父说,必要时,谁都可以服用,这是救命的!”又去子佩马前,子佩见她从没这样过,下马来问怎么啦?李氏泪目,道:“爷,奶奶的药,必要时你也可以吃!”子佩笑道:“我知道了,这么冷你还巴巴的跑来!快回去吧!”李氏点头,看他上了马!我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我只感觉,他们一定有什么事我不知道!又苦笑道:“随便吧。”手里的药放入袖中!出了城,人渐渐少了。我非要坐到外边去!丫头没法,叫来了子佩!我说到:“子佩,我想跟你骑马!”子佩笑道:“你不怕吗?”我点头道:“我不怕!”子佩就抱我到他的马上,他也上来,从身后抱住我,让我的手抓住马鞍的安桥!他勒住缰绳!让马缓步而行! 于是,一匹白马,两个玉人,松缰缓行在原野上。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远处的层林,近处的田野,几只喜鹊枝头鸣叫!和着马蹄声,一副美丽的画就出现了!风吹动着两个人白色的衣襟!他嗅着我发丝的味道!陶醉的道:“锦儿,这真像是梦!”我也笑道,“哎呀!梦就梦吧但愿别醒!” 我笑着问他,我听着那喜鹊再说:“哎呀哎呀这是谁呀!”子佩不由哈哈大笑!我也笑道,可是不知几只?子佩道:“有四只,好像是两对!”我笑!太阳照着我的头发,脸。长长的睫毛下,因不惧雪影睁得老大的眼睛!不细看,看不出眼睛是看不见的!子佩痴痴的侧头看我!不由就在我耳边轻轻吻下,我吃惊,道:“大家都在后面看呢!”子佩笑道:“他们看不见,连夫子都跑到车后面去了!”我笑!他的吻痒痒的!要推开他。又不敢松手!一着急,就夹了下马镫,谁知马儿就忽然叫了一声,飞了出去!子佩冷不防,掉下马! 我紧抓马鞍!马儿就像旋风,飞跑!我听着子佩在后面喊:“锦儿,趴下,不要松手!”我竟然不害怕,心里一点不忐忑。任由马儿四脚翻飞,任由风声在耳边呼啸!任由它把头发吹散,任由长长的白发在风中飞舞,白色的披风,白色的长衫,白色头发,和白色的马,在风中洒脱的飞舞着!在无尽的原野上飞驰着!我兴奋的紧抓马鞍,坐直了身子。任凭那马儿带着我去往海角天边!禁锢在一个环境这么些时候,忽然这般的洒脱!心里忽然有了那个念头,如果就这样永远跑下去岂不是???又忽然猛醒!不行,我后面还有孩子还有子佩! 想到这里,记起小时候跟着大哥骑马,他总是教我如果脱缰,怎样寻找马缰绳!于是,我趴在马脖子上,伸手去寻找马缰绳!真的就摸住正在飞扬的马缰!于是用力勒住!那马前蹄抬起!长啸一声!真的站住!我摸索着下来,牵着马缰,看向远处子佩骑马追来的方向,又怕路不平,还是原地不动的好! 随后飞马来的子佩,跳下马奔了过来!一把抱住我,道:“锦儿,吓死我了,哎呀锦儿!”这时,后面又跑来一匹马,说话的是岑夫子!“夫人,没事吧!可把人吓死了!”说着也过来!我急忙问“子佩?你怎么样?没摔着吧?”子佩摇头,兀自全身战栗!我也扶住他道:“没事,没事了!”岑夫子扶着子佩!子佩扶我到随后的车上!看我们上了车,夫子自己也上了马! 丫头拿过水,给子佩喝了口,我又想起袖子里的药,拿出来,给子佩喝了一点!一会儿,听着他好点!不觉叹气道:“都怪我,乐极生悲!”子佩苦笑!拉我入怀,道:“没事了,以后不让你再冒险!”又呆了会,道:“我下去了。你赶紧暖和下!”我点头。他下车又上了那匹马!那匹马好像知道自己犯了错,特别的乖! 中午!到了庄里!进家!有人已经准备好了饭!子佩让岑夫子上炕里面,这在庄里,是最尊贵的位置!我挨着子佩坐下!大家也都饿了!我道:“夫子,在这咱们没有太多规矩,你不要拘束了自己!”我们这样吃饭!这样男女同席,夫子还真的第一次!我听着子佩他俩,边吃边说!特别融洽!特别开心! 听夫子道:“今天我才发现一件事!夫人真的太厉害了,能在那么危险的时候,毫发无损!真太佩服了!”我苦笑!子佩点头道:“夫子,我一想到她在马上,我现在都在心惊肉跳!”摇着头看向我!湿了眼眶!岑夫子握握他的手,表示理解,又看我心情如此大好!两个人不再说了!我听他们忽然不再提,就知道子佩又在那感伤!抬头看向他,大大的一个微笑!这个笑,反而让两个男人都心痛起来!岑夫子急忙低头掩饰!子佩也拉我的手! 下午,子佩安排岑夫子住在西厢房!让丫头们铺好了被褥!他也有点累,各自休息了!到傍晚!皇上来了!他只带了雨生和傻子两个人,子佩也叫过岑夫子,岑夫子见过了皇上!一时间,屋子就显得小了!子佩道,后边有大炕,我们去那!子佩带路,就往后边去了!他们互相的说着话都走了!我笑着摇头!对丫头道:“一群大男人,也如此热闹吗?”丫头笑着扶我坐到炕上! 忽然有人掀门帘进来,伸手扶住我!道:“师娘,等你开席呢!怎么不过去?”是皇上,后面子佩也进来,道:“锦儿,你就跟大家一起吧,在咱们庄子里,早就没了规矩了!哈哈!”皇上蹲下给我穿鞋,我不知道,还以为是子佩,急忙道,“子佩,当着皇上的面,你还这样!我自己会穿鞋!”子佩猫腰把皇上扶起,锤了他一下!笑道:“是皇上大人屈尊贵体呢!”他俩都笑起来!我不觉面上发烧!嗔怪道:“皇上,你又作怪!没的人家说,你的老师不会教你。”说着下炕!他们俩一左一右,扶我到后面来!后面一屋子人,岑夫子已经有点懵!其他人已经见识过,也只能摇头,雨生笑道:“不用奇怪,皇上在奶奶面前,从来都是孩子!”皇上听到,翻了雨生一眼,道:“雨大人,你是想挨板子了?”大家都哈哈大笑! 斗酒十千恣欢虐 炕上摆大桌子,皇上让我坐里面,我直意不肯。只得他和子佩坐了里手!我挨着子佩坐东边,雨生和傻子坐西边。我叫过夫子,道:“岑夫子今天才是上宾,有皇上大人在,你只得挨着我坐吧!这里也没有个规矩了,夫子不必客气了!”岑夫子有点犹豫,子佩笑道:“夫子只管坐下吧!”他才勉强挨着我坐下! 我开心的露出灿烂的笑容!皇上看的呆呆的!子佩悄悄打了他一下!我看不见也不知道这些!叫丫头们上了几样果子!又每人倒上茶!道:“都先垫垫肚子吧,免得喝酒伤了胃!”皇上笑道:“师娘怎么知道我饿了?我先吃块点心!”说着就拿起枣子做的膏,吃了一块,道:“郑学究,为什么你家的东西都这样好吃?给我留点啊,我带回去给皇后尝尝!”我笑道,“凭你们家什么没有?还惦记着我们家一块膏?”说着拿了一块给岑夫子,道:“夫子,你尝尝,可是真的好吃?皇上说的话我可不信!”因为看不到,把膏放在了盘子外面!岑夫子急忙拿起来,也不说破,只放到嘴里吃了起来!我询问的看他,他顺了口茶,道:“确实不错!”我递过帕子,让他擦了手!他竟然没用,从袖中掏出自己的用了!把我的还给了我! 这简单的动作,我看不到,皇上和子佩却瞪起了眼睛,子佩对着岑夫子苦笑笑道:“说起夫子,夫人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明日我们就来个拜师宴吧,如何?”皇上还没等夫子说话,就抢着道:“不行不行!”子佩道:“有何不可?”皇上道:“她要是拜了师!我岂不是多了一位师祖?可见,夫子占我便宜!”我不置可否,笑道:“不拜师,夫子一样是老师!何必要那些繁文缛节束缚!”子佩刚要说话,皇上忽然道:“哎呀!哪里不对劲!”岑夫子,子佩,我!同时问道:“哪里不对?”一时大家怔住,忽然子佩大笑!皇上也笑!我和岑夫子都面面相觑!雨生和傻子没听懂,也就只顾喝茶! 一时,撤了果子和茶,上了菜!没有精美的东西。只有大锅烀了羊骨,大锅炖了河里的胖头鱼!大锅炖的几只鸡!我道:“这些,都是我请的庄里的农家大嫂们,按他们自己的做法做的,皇上吃惯了御膳房的菜,换换口味吧!”又有几个凉拼上来!暖好的酒!每人一壶!丫头们都下去!我又笑道!今天,就不用丫头婆子伺候了,子佩就为皇上倒酒吧!岑夫子这里我来,雨生你就给傻子兄弟倒吧!你们看可好?”大家都说好,只有岑夫子道:“焉能让夫人为我倒?我自己来就可以!”皇上道:“对对对!师娘就让师傅给你倒吧!没的把酒撒了,夫子又不敢言语!”我笑道:“也是,谁让我是……”忽然想起子佩说过不让我说的那个字!急忙打住!大家自是都明白!也不说破! 子佩给皇上倒酒,又给我倒上!岑夫子也给自己倒了!雨生和傻子也倒上。皇上道:“今天,借郑学究农庄,大家快乐一回,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当自己是知己好友,来来来!我们一起干一杯!同甘!”说完举起酒杯,子佩碰上去,又把我的杯也碰过去!岑夫子也举着碰,雨生和傻子争抢着先碰!大家哈哈大笑,一饮而尽! 皇上道:“久闻学究从江南请了个名师,今天得见,果然好人物!能让学究与师娘同时青睐,自有你过人之处!可否讲讲夫子的事我们听听!”皇上是要问他,你是哪里人?家里都怎么回事?就是这个意思,绕一个大圈子!我不由失笑!子佩看到,轻轻在桌下握了我的手! 岑夫子道:“皇上,草民只是一介书生,不喜名利,哪有什么过人之处?那只是大人和夫人抬举,肯把公子的前程押在我这么一个穷书生身上!我怎敢不尽心竭力,掏肝掏肺!恐怕枉费了他们的期许!”一番话,皇上笑道:“书生也好,名士也罢,总之,郑学究能看中的人,当不是碌碌之辈!”子佩见岑夫子不愿意说,就接过来道:“夫子是苏州名师,因旧时的靖难家族零落!所以,不愿在皇上面前提起过去!望皇上海涵!”皇上听了,笑道:“都过去这么多年,岑夫子就不要再纠结了!来,为名师干一杯!”岑夫子也没想到皇上不在乎这些!也举杯干了! 我笑道:“这样干喝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都出一个节目吧,也不用别的什么,只要来骰子,数到谁就唱一段吧!大家看如何!”皇上跳起来道:“好好,我来抛骰子!”子佩道:“不行不行,我不会唱,也从不看戏文!不行不行!”皇上道:“你可以唱诗词啊!就这样,来来来,把骰子拿来!”我让人拿来了骰子。皇上拿起来,可就一抛!出来个五点!一数,却是傻子!皇上道:“哈哈!陈卿!把你看家的本事拿出来吧!”傻子难为情道:“皇上,看家的本事就是拿枪弄棒!我只能唱个小调了!”大家点头!他就清清嗓子,唱到:“月儿弯弯照九州, 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夫妇同罗帐, 几家飘散在他州。” 声音故意唱的细声细气。却又有了其中的韵味!唱完!竟然自己有点伤感!听的人还在唱曲中没出来,好一会儿!我才带头鼓掌!道:“原来傻子弟弟还会这个!”大家巨都叫好不跌!于是,都举杯!一起干了!傻子道:“这是我母亲常常唱的一个调调,我也不懂!她说是叫什么山歌!”岑夫子道:“这是一首南方小调,是江南一带田间地头唱的!叫山歌!”说着,也学着用细声唱了一回!唱完,自己喝了一杯!皇上鼓掌,道:“岑夫子好曲子!” 雨生让傻子赶紧再抛骰子!他跪在炕上,往桌子上一扔,确是三!大家都看向皇上!皇上笑道:“好吧!我可是不怎么唱的啊!今天就破例了!”又坐直身子,正色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一气呵成,声若洪钟,余音久久在空中回响! 傻子跳起来鼓掌,道:“好好!我虽不懂什么意思,但是我却知道皇上赶走鞑子兵就是这个劲!”雨生也鼓掌!岑夫子忽然站到地下,击节而舞,唱到:“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又做击鼓状,接着唱:“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皇上竟然从炕上也下去,一起跟他做骑马样子!傻子也下去!子佩和雨生一起鼓掌击节!一时,屋里气氛高涨!屋外,东风呼啸,一阵阵略过。怒吼奔向远方,后面的又再袭来,门窗咚咚作响! ! 请君为我倾耳听 一时唱完,岑夫子向皇上行了礼,低头回到自己地方回腿坐下!皇上对这位岑夫子另眼相看!一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上炕坐到自己这里!看我时,只见贺锦儿崇拜的目光!只看向旁边这个人!不觉斜眼看子佩!子佩也看我。轻轻在我耳边道:“锦儿,花痴病犯的太厉害了!”我转过头看向他,笑道:“满屋子都是花,如何不让我犯病?你就不要管我了!就当我喝醉了!”说着端起酒杯喝了!子佩也笑!顺势轻轻吻了下我的脸!这个动作很小,却被大家都看到了!皇上首先道:“哎呀!你家里哪来的醋,我牙都倒了!”子佩锤他一下!岑夫子难得的开了句玩笑道:“大人面对着这么美的爱妻,启能不动情?皇上,我等就当没看见吧!”说着也端起酒杯喝了!皇上笑道:“可也真是!不过,学究是不是在告诉我们:唉唉!这是我妻子,你等不要多看一眼!”说着斜视子佩!傻子哈哈大笑道:“皇上,当初在河边住时候,我竟领着不计其数的人来相看姐姐,期望有人能给他娶走,可没人要啊!他们要是看到姐姐现在的样子,估计我们家门槛都挤破了!”皇上道:“那你有没有动心?”傻子脸忽然红了,道:“姐姐虽然当时面色蜡黄,身体瘦弱,可是我依然很喜欢她!我真的想娶她!可是母亲不让!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大家绷不住哈哈大笑,连岑夫子都笑起来!用手指点着他道:“是你有眼光才对!当时夫人刚回来时,脸色依然有病容,只是比你说的要好多了!”傻子道:“那可不是,因为在雨大人弟弟那里,精心调理了两个多月呢!”雨生锤他一下,道:“奶奶天生丽质,哪里像你说的那样不堪!”子佩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皇上道:“可是啊,去你家时她也不是那么不堪,就是丑了点!……”忽然子佩锤了他的胸口一下!他捂着胸口道:“雨大人,护驾!”大家都笑起来! 皇上又抛出筛子!却是个一个一一个二!大家一起指向我!我疑问,皇上道,“师娘要尽力啊!”我知道应该是我!就道:“我唱首南腔吧!是西厢记里送别一折!”就坐好,正色唱到:“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马儿迍迍的行,车儿快快的随,却告了相思回避。破题儿又早别离。听得道一声去也,松了金钏;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唱的哀婉凄苦!到最后,自己已经流了泪! 子佩和皇上都直直的看着我,听到动情处,茫然的眸中,滚出的了泪水!岑夫子也低头拭泪!忽从袖中摸出一根短萧!吹了一首梅花落!更加上刚才绕梁未落的南腔!一时间凄美婉转!久久回荡!子佩忽然用手击打桌子!跟着笛声,低吟:“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忽然停住,对着我唱到:“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忽然拉我入怀,抱住痛哭!在场之人,无不落泪! 雨生,傻子虽然不懂诗句,也知那是说他们夫妻分别时,个自的思念!许久,皇上把我和他拉开,道:“好了,你们夫妻如今都见面了,何必又感伤!”子佩擦了泪,笑道:“只是想起那时,他没有下落,不知梦到过多少次!他却面对着我都不认,当时叫我一声,一切就都好了!锦儿,你太狠了!”我低头,笑道:“过去了,过去了!如果再重来,我会跑的远远的,就没有这许多的愁苦!你身边再有个人来,自然也就慢慢忘了我!”皇上也叹气,道:“你若是真的就没有音信,我会把大明朝翻过来的!这个皇上不做也罢!”岑夫子愣住!发了一时呆!子佩不语,闷头喝酒!皇上也自斟一杯,闷头喝下!雨生早就在自己喝了!许久,岑夫子打破宁静道:“你我君臣朋友相见,本该欢饮,怎的都伤感起来了?来来,夫人再抛一个!”我也从思绪中回来,笑道:“来来,我们再来!”说着伸手去摸骰子。岑夫子拿过来递到我手中! 我轻轻抛出,两个二!大家看向雨生,雨生摸头笑道:“我哪里会唱曲,难为我!”皇上拍他一下,道:“不唱不行!”我伸手握住子佩的手,轻声道:“好了,是我不对好了吧,大家都来了,开心点?”他也握住我的手,道:“你以后别再说不回家的话!”我噗嗤笑道:“好的,不再说!别说是瞎了,就是没胳膊没腿了……”忽然他就把我的嘴堵上,大家也都吃了一惊!都看过来!我眼里已经有了泪!他瞪着眼道:“以后不许再说这么狠的话!若再说!若再说!”我点头!推开他的手,一边流泪一边笑道:“雨生,快唱几句?”雨生也已经哽咽! 还是开口唱到:“早去采桑子,有女二八成,问女家为何,言说在吴东,问女夫为何,言说读书中,东山采桑子,有女十七成,问女夫为何,言说赶考中,问夫何时归,摇头女不言!西山采桑子,有女十十九成,凤冠和霞帔,八抬大轿中!问女何时归,言说不复回!南山采桑子,不见女芙蓉,空留山中子,每日采桑中!”他唱的一板一眼,不着急不着忙,大家一起为他击节!我听的入迷!等唱完,叹口气道:“人家夫家八抬大轿抬走了,那男子还在傻傻盼着她回来!殊不知,苦着的是自己!”大家鼓掌!岑夫子道:“这也不算苦,倒是有个可以盼望的人!雨大人这首最好!为他干杯!”说着举起杯,大家一起干了! 皇上也叹了口气道:“是啊!倒是有个人在心里,亦是美哉!雨护卫,我也敬你!” 我拍拍子佩的手道:“郑大人,来,咱俩一起敬雨生一杯吧!”子佩道:“来!敬雨生,两次救命之恩!”我俩一起举起杯!雨生道:“怎么两次?我可不敢当!”就把酒杯拿到桌子底下!我笑道,“在苏州一次,在京城一次,怎么不是两次?”雨生道,“奶奶,那次救你的是傻子哥!不是我!”傻子道:“没有你,我就把她拐跑了,是你及时赶到,才没有让她受更多苦!快喝吧!”大家哈哈大笑!雨生脸上发烧,被傻子把酒放到嘴上,强行灌了下去!我和子佩也一起饮下! 岑夫子忽然用南腔唱到“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唱着饮了一杯!又唱:“”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唱完,大家举杯同干。 添酒回杯重开宴 喝完,皇上哈哈大笑道:“都醉了都醉了!岑夫子?朕比那陈王如何?”岑夫子赶紧道:“他哪里比的上皇上!”赶紧下炕跪了!子佩锤了皇上一下,急忙下炕去扶!皇上也哈哈大笑道:“岑夫子也好丹丘生也罢。总不如我等洒脱!岑先生,可否有意来帮我啊?”岑夫子刚被子佩扶起来,又急忙跪下,道:“草民散漫惯了,自知无能,不敢入仕!”皇上低头,不语!岑夫子也不敢起来! 我面有愠色,道:“皇上,你是喝多了吗?岑夫子不愿入仕,你想牛不吃草强按头吗”皇上抬头看我,又叹气道:“岑夫子起来吧!朕是爱惜人才!这样的人才不在朕身边,真的可惜!”岑夫子起来,再不多言!只低头喝酒!我也感觉哪里不对,悄悄叫子佩,子佩过来,扶我下炕!一起来到西屋! 我道:“子佩,你看是不是该休息了?住的你安排好了吗?”子佩道,“没事,你别往心里去,皇上是真的爱惜人才,别担心,你要是累了,我扶你去休息!”我道:“我不困!”又叫过丫头,把炕烧的暖暖的!才又回来!把冷菜换下,重新换上别的热菜! 皇上看我们回来,笑道:“师娘,商量着怎么罚我呢吗?”子佩苦笑,我道:“是啊!你师父怕你把他好容易请来的夫子给拐跑了!”岑夫子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襟!我笑道:“夫子,无防,你再不必下去跪他!他若要杀,有我顶着呢!”说着向着皇上那里一仰脖子!大家都笑起来,岑夫子也摇着头笑! 皇上笑道,“今天都喝的不少,师娘累了吧?不妨你去休息吧!”我道:“想赶我走再欺负我师傅吗?哼!”皇上立刻站了起来,道:“贺锦儿,还没拜师呢就叫师傅!”我听着他站起来了,这是急眼了!道:“你要怎样?你给我坐下!”皇上眨了眨眼,坐下!傻子绷不住了哈哈大笑,道:“皇上,你怎么这么怕我姐姐?哈哈”皇上苦笑道:“我可不是怕她吗?我怕她!怕她拔簪子!”说着喝了口酒!我呵呵笑!子佩又锤他。这次他干脆倒在子佩怀里,喊到:“雨护卫救驾!”雨生笑道:“好嘞。”真的就要来打子佩,子佩笑的前仰后合。我又看不见,只跟着笑!皇上道:“贺锦儿,子佩被我抢走一晚你可愿意?”我佯装生气!噘嘴瞪眼!连雨生都笑起来!岑夫子摇头道:“到底是喝多了还是疯了?”我笑道:“一半醉一半疯!岑夫子莫笑!”他笑道:“谁又不是半醉半疯呢?”皇上从子佩怀中坐起来,道:“岑夫子陪朕出去趟可否?”岑夫子道:“那有何不可?还能掉脑袋不成!”皇上下炕,岑夫子扶着,两个人都有点晃! 我叫了丫头,把桌子撤了,也不放桌子,就在炕上,放上茶,大家围在一起,边喝边说! 再说皇上和岑夫子一起出去,外面东风正盛,两个人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皇上叹口气,道:“夫子,你为什么不愿意入仕途呢?总比你做个西宾要强吧?”岑夫子笑笑道:“做西宾有何不好?上不用养父母,下不用养儿女,有二斗米傍身即可!”皇上死死盯着他道:“夫子可以娶妻生子啊!二斗米虽然也可,但是总是要想想下一代吧?夫子若愿意,可来东宫否?”岑夫子吃了一惊,道:“皇上,我这个人,不善言辞,不爱出风头,不会迎合上司,也不会打压下属,所以,官场那一套我也不会!这些不会,对于储君就更危险了!”皇上疑惑,问道:“此话怎讲?”夫子道:“不懂得这些,如何权衡朝廷这些大元?不能知他们的心就不能平衡这些!这个手里有大权利的人。都活成人精了!你不懂他们在想什么,怎么能把握住满朝的鸡零狗碎?这些都需要老师指点的!难道,皇上的太傅不教你这些吗?郑大人虽然也不擅长这些,我想。肯定也为你出谋划策吧?可是,我真的不想费那个心血!娶妻生子对于我来说,更想着!还是随缘!缘分到了,自然会有,若没有缘分,娶了个不喜欢的,那一生才如同嚼蜡!”听到这里,皇上不语了! 一时,两人一起回屋。皇上见我在子佩身后,用一个毯子裹了,靠在子佩身边!就挨子佩坐下,雨生和傻子岑夫子都坐在西边!一人一壶茶。自斟自饮,几个水果盘放在中间!子佩递给我一杯茶!我轻轻啜饮,一边听他们天马行空的聊天! 论见识,还是皇上要多,他说的好多事,大家只有听的份,五次跟随成祖北征,就足足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了!我听着听着!他说到了北海那个地方!清澈的海水,一望无际,海鸥飞舞,还有许多没见过的鸟!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子佩感觉我睡了,悄悄拿走我的茶杯! 皇上也感觉到了!伸头看看,笑道:“我们说话这么大声,他还能睡着。”子佩低声道:“他在我身边,睡觉踏实,你们继续说!”忽然听我如梦语般道:“我没睡,听着呢!”他们都笑起来!皇上又继续说道:“当时,和将军们看地形,忽然大家向着这边跑,后面一个大黑家伙乎乎追过来!大家就喊!有的就开始搭弓射箭!那狗家伙,身重十来支箭还在跑,眼看着就扑过来了!我后面是石头,无处可退。抽出剑就乱砍,那家伙竟然也不害怕,一下把我扑倒!可巧有个石头缝,两块大石头挡住它,但是他的大爪子还是把我胸前的衣襟抓开!他背后被许多大枪扎中,才慢慢倒下?”说到这里,手捂着胸脯!由自心跳! 傻子追问道:“后来呢?”皇上道:“我们也是以为他死了就没事了呗!谁知道看到四个大家伙的孩子,原来它在保护自己的孩子,才如此疯狂!大家把那四个家伙捉住,带回了中原!养的膘肥体壮!”大家都频频点头!对这位皇上投来崇拜的眼光!子佩也赞叹,道:“可惜当时我还没去东宫!不然我也就跟你去了!”他笑道:“你那时候还跟师娘恩爱缠绵呢!哪里看的见别人!”大家都笑起来! 皇上道:“郑学究,你给大家讲讲你和师娘的事吧!我们都喜欢听!”这个话题立刻引起共鸣,大家都说好好!连岑夫子眼睛都放出光来!子佩笑道:“我的小表妹,从小就是最灵立,最漂亮的一个!他三岁那年,我第一次去姑母家,我喜欢在地上画画,写大字!她就追着我让我教她!” 句句肺腑吐真言 子佩娓娓道来,听的人忘记了喝茶!我睡得沉了,歪在子佩腿上,他为我盖好!白发垂到炕上,子佩轻轻抚摸着。当讲到我挂在城门上时,雨生已经哭的出了声!他亲身经历了那场苦难,他亲手把我捆起来,亲手把我的嘴堵上!那一刻,他暗暗发誓,今生除了贺锦儿,心里绝不再装任何一个女人,他的床上,不允许躺任何一个别的女人!此生,只爱贺锦儿! 傻子也边落泪,边拍打雨生,皇上自己流着泪,却拍雨生一下,道:“哭什么!”在场的这几个人,除了岑夫子没有经历过我的生死,哪一个不是看着我从鬼门关闯过来的呢?故事,只讲到此,子佩再也说不下去,他一次次轻轻抚摸着这个小小的脸!道:“今天,在这里的你们,其实都是锦儿的救命恩人!虽然,夫子来的晚,却是拯救她现在的灵魂的人。锦儿是个开朗活泼有灵性的女子,经历这重重磨难,变得越来越沉郁,不爱说话,对任何事不关心,有时候,一天都不出房门!如今,忽然对岑夫子的课特别认真,我也没想到她如此爱听夫子的课,每次回来,都能认真给我讲解!我很欣慰,谢谢夫子,谢谢你能用课业让这个千疮百孔的没有光明的女人,重拾激情,在心里为他打开了一扇光明的窗!这样的好学生,夫子不想收下吗?”岑夫子点头,道:“岑某何德何能,能蒙你们夫妻青睐!以后让夫人只管听课,老师我是不敢当的!没的辱没了郑学究的名声!”子佩苦笑!道:“夫子又客套谦虚了!” 皇上极度羡慕又极度嫉妒,看着岑夫子的目光很复杂!不知,这位夫子是不是也对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有好感?喜欢她?思绪纷乱,又看子佩,子佩的眼睛始终没离开,他腿上躺着的那个女人!不时俯下身,细看看哪里!像个母亲爱惜孩子!皇上叹气道:“贺锦儿此生有学究,真是福气!”子佩苦笑,道:“这句话皇上应该反过来说!细细想来,从小时候,我就最希望能一生爱护这个小表妹,现在成亲十来年,……”皇上急忙截住道:“我一直以为,学究就是比我早生了几年,原来,是亲上加亲啊!怪不得捷足先登。也怪我皇爷爷,怎么不早点看到贺锦儿呢?嗨!”大家又笑!子佩用胳膊怼他一下,他就佯装的耍赖,靠在子佩背上不起来!雨生苦笑,夫子也摇头! 大家又开始说些别的!傻子有点困,往雨生身后一倒就打开了鼾!大家都笑起来!子佩让雨生取了几套毯子来,大家围着毯子又开始说!皇上靠着子佩也睡着了,最后,只剩下岑夫子和子佩没睡!还在聊着个自的事! 早上,风停了!丫头婆子们蹑手蹑脚的准备着饭!恐怕惊醒屋里的人们!最早醒了的是傻子和雨生,他俩悄悄的到前边屋里!洗漱了,吃了早饭!一起去察看防卫!其实,锦衣卫都在不远的地方!怎能让皇上只带两个人来呢?他们化妆成百姓!在附近的村子住进民房,轮流到外边巡逻!雨生去查了岗!放心的回到郑家庄!子佩和岑夫子都醒了,岑夫子能动,起来把毯子叠上做成个枕头,放到子佩那。又叠一个!轻轻把皇上挪开,放到叠好的枕头上!子佩也把我放下!看我们睡得沉,才悄悄下炕出去! 岑夫子和子佩一起到前边,洗漱吃了口饭!子佩道:“夫子,走,我们去田里转转!”两个人慢慢踱出庄子,走入田间!看着远处的一片片稻田,已经深耕了的田地,露着黑黝黝的土,一条条整整齐齐!在阳光下,闪着光!田埂上,停留着各种鸟儿,他们一走近,呼啦啦都飞起来,等他们走过去,呼啦啦又飞回来!岑夫子笑道:“大人,把皇上和夫人留在屋里,可是有点太放心了?”子佩笑道,“无防,他们俩的那点事,我都知道,你不要瞎想,皇上还是有分寸的!呵呵!他俩就像小孩子,锦儿并无私心,皇上虽然冲动,也是有分寸的!”岑夫子苦笑,道:“夫人有大人这个夫婿,此生无憾!”子佩叹气道:“他自嫁给我,何曾过上几天好时候!我不能给她个安稳的生活!害他吃了这许多苦!我们曾经因此事吵过架,锦儿若真喜欢他我一定放她走,亲自送她入宫!你猜,他说什么?”夫子忽然悠悠问道:“她?怎么说!”子佩苦笑,摇头道:“那次,可把我吓住!他二话不说,一步就跑到书房,把我的剑拔下来,就放到脖子上!任凭我追的再快,也已经见血了!”他说着!悠悠的看着远方的天际!那初升的冬日太阳,红的像个炭火盆,撒下来的却是冰冷的光!他的笑容带着甜甜的回忆,又明明眼里有了泪光! 岑夫子呆呆看着他,喃喃道:“夫人是被你气到了吧?呵呵”子佩低头叹息!道:“我其实早就知道皇上喜欢她了,只是偶然,看到他抱着她,强吻了他!呵呵!回来才有此问的!”夫子苦笑道:“原来夫人是受了你们两个的气啊?难怪如此气盛!”子佩迟疑了一下!忽然看着夫子道:“夫子,你竟然如此透彻?郑子佩到现在一直认为是皇上的错!哈哈,听你一言,才知,我又何尝为她做主了呢?我总是自认为对锦儿最好的人,却没有夫子看的明白!真是嗨!”夫子笑道:“大人不知道有一句话叫旁观者清吗?”子佩也笑道:“咱们来之前,我对锦儿说约请你也一起来!锦儿竟然说你不会来,说迎合大众,逢场作戏那不是你!”岑夫子听完,呆住!原来,最懂自己却是这没有眼睛,久住深宅的太保夫人! 子佩忽然又停下!看夫子没跟上,回头道:“夫子!夫子吃惊了吧!哈哈”夫子摇着头跟上来,苦笑道:“吃惊的是竟然知己者是一个久居深院的女子?唉!”子佩也笑道:“还是个没眼睛的对吧!” 忽然,子佩停住脚步。面对着夫子道:“夫子,我有想归隐之心许久了!夫子看如何?”夫子吃了一惊,转而又点头道:“归隐有利有弊,大人不似我这搬无牵无挂。大人三思!”子佩笑道:“我知道,所以想问夫子,可愿一同来这里?做一个闲云野鹤般的夫子?”夫子马上明白,笑道:“大人不用担心我,在哪里我都是个老师,教书育人,哪里都是一样!”子佩心情大好,仰天长啸一声!道:“有你跟随,我心足矣!”夫子有点不解,苦笑着问道:“可是因为夫人与皇上?”子佩摇头道:“为我自己,余生能好好爱护锦儿,皇上?呵呵,他不会越轨的!我不担心这个!朝廷总有纷纷扰扰,我想把所有时间都留给夫人一个人!不瞒夫子,你看,锦儿可是能长寿的人?所以,我不知道还有几年?或者十几年?我希望,我都能陪着她!做她的眼睛!” 误入藕花深处 日上三竿,皇上睁眼,看到屋里没人,坐起身来,刚想叫人,忽然看到旁边甜睡的我!不觉呆住!伸手轻轻摸着垂在炕上的白发!又去看我的脸!轻轻摩挲着,俯下身,轻轻吻住我的唇!只一下就赶紧坐起来!这个女人啊!不见面时,总出现在每个停止思考的瞬间!只要一停顿下来,她的脸马上跳入脑海!见了面,却咫尺天涯!他疯狂的想拥抱这个女人,疼爱怜惜她,但是,他不想占有她的身体,从来没想过!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的身体不属于自己!所以,潜意识里,他不能做出那种事来,可是心灵深处,却要他去拥有她。哪怕,让他就这样死去! 正在胡思乱想,只见我睁开了眼睛。翻了个身,伸手摸索住他,笑道:“子佩,他们呢?都出去了?”说着,把头埋入他的衣服里,胳膊环抱住他的腰!他一动不动,屏住呼吸!他忽然潜意识想就这样做一次子佩多好!我闻到他衣服上,独特属于皇上的味道!一下坐起身来!惊到:“皇上?你又作怪了?”皇上看着这个美丽的面孔,自己每次看到她,就有一种窒息感!如今她就在面前,怎能把持的得住!轻轻抱住她!任由她推他,打她。他始终不放手!后来,我也就干脆不动了!由着他的唇轻轻吻过来,只轻轻一个吻!我的泪水一下夺眶而出!他急忙放开我!也落泪。拿过帕子,轻轻为我擦泪!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好久,我抽泣道:“皇上!你我今生无缘,来世我也许了子佩。你何苦这样苦着自己?倾慕于一个瞎子?会让朝野上下笑死的!”皇上哽咽着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我也想忘掉你,只是,只要心里一停顿下来,你就在那里看着我!我无时无刻不在问你:“贺锦儿,你看这样做对不对?”我左右不了自己的心!只能由着你在我的心里乱撞,撞得我心痛。贺锦儿,我不能天天见到你,不能做你的枕边人,难道,想想你也不让吗?”我叹气,道“皇上,你又何苦为难自己呢?”我叹口气!擦了泪,叫道:“打水进来吧,皇上醒了!”有两个丫头进来,打水给他洗脸,又给我把盆放在炕上!皇上看她们不给我洗,只让我自己摸着洗!生气道:“怎么不知道给夫人洗漱?要你们何用?”我知道他说什么,笑道:“是我不用她们的,不要骂她们!”洗完,我让人去皇上的行李那里,拿出衣服给他!他换了衣服!道:“你家中午管什么饭吃?”我笑道:“早饭不吃了吗?”说着就向外走!他伸手扶我,道:“我扶你吧!”我点头! 到院子里,听到他们在那边说话!原来在前边摆了架子,点上碳火,要烤肉吃!子佩看到我们俩过来,上前扶住我,道:“皇上,你们到屋里喝点粥垫垫,一会儿咱们烤鹿肉!”皇上笑道:“还让我垫垫!没的怕多吃了你家的肉吧?”大家都笑起来!子佩扶我进屋,皇上我俩吃了口粥!他又跑出去看烤鹿肉的了! 撤了桌子,子佩也要出去,我一把拉住他!他轻轻拥住我!道:“怎么啦?昨晚睡得不舒服吧?要不你先睡会,中午再叫你。”我摇头,道:“一大早你跑哪里去了?我想你!”子佩忽然心里一暖,把我抱的紧紧的,道:“我知道了,以后不留你一个人了!”我点头。好久,道:“你出去吧!都等你呢!我歇会再出去!” 夫子不爱热闹的人,跟着几个人在一起,话也变得多了!我在屋里听着院子里的声音,传来的笑声!不觉一阵阵跟着笑!忽听子佩进来,道:“锦儿,现在太阳老高了,你出去坐会吗?他们说的热闹,都给你忘了!”我笑道:“忘了才好!只要你记得就行了!我能听见你们说话,出去也看不到!”忽然皇上在窗外道:“师娘,还生我气呢?”忽然学着戏文里的念白,道:“呜呼呀!小生这厢赔罪了!”说着,境在窗外行礼!雨生看到,已经笑的直不起腰来!过来拉他道:“皇上,咱们还要不要面子了?”皇上还用戏腔念道:“唉!大人此言差矣,小姐面前,孤,哪里还有面子?哈哈哈!”屋里屋外一片笑声!皇上那里谁拉也不起来!子佩只得说:“锦儿,你大人大量,就原谅他吧,念在,他一片真心!”我叹口气下炕,子佩扶我到门外。到窗前!轻轻扶起失礼猫腰的皇上!道:“皇上,又作怪!”皇上直起身时候,竟是满眼的泪水!大家也才知道,他真的是认了真!我叹着气,伸手扶住他的胳膊!道:“皇上是顶天立地男子汉,没有什么可对不起谁的!走吧,咱们去烤肉吃!”我俨然一副长姐对待幼弟的风范!他竟也真的跟我过来!大家又开始逗他说话!他才勉强扯扯嘴角!我自然也看不到,只挨着他站着!一会儿递茶,一会儿找话说!一会儿,肉腌制好,拿来开始考,我闻到香味,道:“这么好的肉,没酒怎么行?快,拿酒来!”说着转身就走。忘了桌子在后面,一下就要扑倒,皇上一把抱住我的腰。道:“哎呀!师娘,你看不见就等着别人给你拿呗!竟让酒馋成这幅样子?哪有个侯门千金,一品诰命的样子?”满脸的怜惜与嗔怪!子佩已经跳了过来!推开他道:“哪有这样嫌弃你师娘的!我们就这样馋!我还没嫌弃呢!你倒来说我们!”说着又锤了他一下!大家正不知说什么,见皇上点着子佩的脸道:“你倒是敢嫌弃呢?看朕不拆了你的太保府?”大家大笑!我也笑!子佩蹲下,问我哪里碰到没有!我推开他道:“你看你,越发显得我无用了!……唉呀!肉胡了!”大家才想起火上烤着肉!不由的七手八脚都去翻那肉!我叹气道,“唉!笨啊!几个大男人,还能干点什么!”大家哄堂大笑! 一时,酒温了来!雨生给大家倒上!给我倒酒时小声道:“奶奶,别喝太急!”我瞪他道:“雨生,你学的不乖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却要来惹我!”雨生笑道:“哎呀!可是哪里惹了奶奶?冤枉!”我端起酒道:“我来问你,你觉得姐姐可有对你不好?”雨生奇怪,道:“此话怎么说?”我翻他一眼,道:“那为什么带了这许多人来你家,把我出卖了?”我故意沉下脸!雨生无奈,拿起酒杯,单腿跪下,道:“奶奶喝了这酒!原谅了雨生吧!”我别过头,道:“不喝!”雨生就着急了,道:“奶奶……”拿眼看子佩!子佩会意,笑道:“锦儿,好了,别吓唬雨声了!雨生孩子实惠,哪经得起你吓?”我噗嗤,笑了,拉起雨生道:“改天再跟你算账!”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沉醉不知归路 那天,天快黑时,天空开始飘起雪花!进屋,一桌子小炒,还有几个朝鲜小菜!我一看,就知道李氏派人来过,道,“是不是姨奶奶让人送来的?”子佩笑道,“是,刚送来没一会!”我悄悄道:“她想你了!”子佩扶我上炕,悄悄道:“她想也白想是吧!”我笑,不置可否! 皇上还坐里面!有人拿上几瓶葡萄酒!又几个琉璃杯子!子佩道:“大家随意,我是不能喝这个酒,喝完估计明天下午也出不去屋!”大家哈哈大笑!一时酒满上!今天挨着我的是雨生!岑夫子挨着皇上去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子佩悄悄拍拍我的手!我已经忘了早晨的事,皇上依然有点郁郁寡欢!我也感觉他有点话少了!不禁望着他的方向皱眉!他竟无意间看到!忽然之间转头看子佩!子佩疑惑。皇上叹气道:“老师,我惹得师娘不高兴了,你帮我哄哄吧!”子佩回头看我,见我和雨生正在说着什么话,子佩仔细听时,却是说我临走时布置的花圃!雨生道:“那几杆竹子现在我都清理了,半边墙都倒了!锦欣我俩挖了好几天,呵呵!”我叹气,道:“现在,她说话可说的多了?”雨生点头,道:“现在,我已经给她找了人家,母亲也同意了!春天就出嫁了!”他的开心溢于言表!我叹气道:“你又放走一个!”此时子佩正好来听!问:“放走一个什么?”雨生笑道:“奶奶取笑我呢!”子佩悄悄在我耳边道:“皇上看你有点不开心了,让我哄哄你!”我笑道:“哪里是我不开心,他才不开心呢!”就对着皇上道:“皇上?可是想皇后了?要不,把她也接来?”皇上苦笑,道:“我们可不像你和学究,成亲都十多年了,还这样黏黏糊糊!没的让人牙疼!”说着苦笑着去喝酒!子佩锤他一下,道:“喝酒吧!” 我也擎了杯葡萄酒喝了一口美味至极!不由的多喝了几杯!脸上红扑扑的!子佩见我有点喝多!悄悄道:“回屋吧,可是醉了呢?”我推开他道:“哪里就醉了?这葡萄酒太甜,心里也甜甜的!啊!还有,”我指了指那个小菜!忽然隔了子佩,对皇上道:“皇上,这个小菜可好吃?”皇上没懂,实话实说的点头说好!我捂住嘴,笑的像朵花!道:“可是你今天沾了光还不自知!这菜是要很费功夫才能做出来的呀!”说着,摸到一个酒杯就喝了口,道:“这不是我的酒,我的是用琉璃杯盛的!”子佩急忙夺过来,我去摸琉璃杯!子佩看我有了醉态!急忙要抢,我却推开他,道:“我知道你要拦我,可是,你就让我喝吧!谁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如此开心呢?”说着把头仰起来,面对面的看着他!我知道,他的脸就在我面前,近到他的呼吸都能感受到!子佩也发现,我喝醉了,简直就是十七八岁贺锦儿,除了头发是白的,脸红红的,醉眼迷离!风情万种!子佩一下子无语!泪目道:“又说傻话!”轻轻把酒给我!我也感觉话说的有点重!急忙接过酒,想着喝下去压压这糟糕的情绪!放下酒杯,也觉有点头重脚轻!只得用手支懿!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子佩伸手,为我揉着,轻声在耳边道:“看你。不听话,心里不好受了吧?我扶你回去吧?”我摇头,道:“没事没事!”说着,听见皇上的声音:“这是跟我赌气呢吧师娘?”我转头望向他那里!忽然笑起来!道:“皇上又在胡思乱想了,过去了的就过去了!我今天特别开心,想我贺锦儿,能与子佩白头偕老,有儿有女,还有什么可不开心的呢?来吧喝酒是正理!”说着把酒杯向他举起,子佩轻轻把酒拿过来!道:“皇上,你看不出来吧?她吃醋了!”皇上斜眼看我! 我忽然笑起来,春风满面,道:“子佩说话也被皇上感染,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这里除了我可有别的女人?哪里去吃醋?”又对着夫子道:“夫子今天可开心?”夫子道:“大人夫人这么盛情,怎会不开心?”我笑道:“这次欢聚,其实最贵宾客是夫子!我的孩子们能学到你的一半风骨就知足了!子佩,我说的可是?”子佩点头,举起酒杯道:“夫子,我夫妻敬你一杯吧!”夫子道:“大人怎么这么客气!我就接了这杯酒,莫说客套话了!”说着一饮而尽!我和子佩也一起饮下!心下突突的像小鹿乱跳。 忽然我转头对着皇上道:“皇上,我也感觉自己有点不胜酒力,今天就劳你的架,送我回前边吧!”我看子佩,:“子佩。你陪陪这些客人吧!莫要慢待了!他们都是救过我贺锦儿性命的恩人!”子佩扶住我,轻轻道:“我知道!你就好好休息去吧!”我下炕!皇上还就真的下炕,扶住我!我并没有太摇晃!对着夫子那里。深深一躬! 出了屋门口。脚下一软,重重的靠在皇上身上!他紧紧搂着我的腰!转到前边院子,我忽然停住,道:“皇上,今天真丢人了,呵呵!”皇上摇头,道:“喝多了算什么丢人?”我抬起头。任凭他的气息离得如此近!傻笑起来,道:“子佩,我不生你的气,也不是吃醋!就是心里别扭,你别往心里去!”说着,伸手搂住他的腰!把头依偎他的胸口!任凭他搂着我进了屋! 屋里只有一根蜡烛,他为我脱了鞋,扶我上了炕!大声叫道:“人呢?都上哪去了?”有两个丫头赶紧从东屋过来,道:“爷我们在这呢……”忽然看到的是皇上,都吓得不敢说话!我倒在炕上,听着丫头们叫爷,笑道:“子佩,叫她们干什么?这几天他们都累了!”说着忽然坐起来,在炕沿上搂住他的腰,道:“子佩,去陪他们吧!我没事了啊!”丫头们吓得道:“奶奶!这是皇上!”我并没明白过来!兀自用发烧的脸扎进他的怀里!道:“子佩,我没吃醋,你放心!”丫头又说了句:“奶奶,是皇上送你回来的!”我忽然猛醒!急忙推开他!果然是皇上!不觉羞的面上发烧! 皇上道:“你们把奶奶安顿好啊!”说着就出去了!我努力回忆刚才说了什么傻话,又什么也想不起来!任由自己深深倒下去,嘴里喃喃念着子佩!沉沉睡去! 抽刀断水水更流 清晨,我从梦中醒来,温暖柔软的衾枕,一股淡淡的梅香,不觉失笑!有人如此细心!特意采来梅花,肯定是子佩呗!庄后有几棵梅树,还是子佩我们俩亲手栽种的!轻轻伸了伸懒腰,头还是有点疼,轻轻揉揉!忽然听子佩轻声道:“昨晚任性,头疼了吧!”他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我忽然想起昨晚,昨晚是不是出丑了?我把头埋进子佩的手里!子佩笑道:“昨天怎么了?那么任性?是因为李氏送来了小菜,你伤心了吗?”我摇头道:“不是!哎呀!怎么会想到那里去呢?”我抬头,他笑道:“看来你是真的喝多了,才会说出心里话!”我忽的坐起来,问道:“我说了?说什么话了吗?哎呀!以后怎么见他们啊?”子佩拉我入怀!笑道:“没事,他们也都喝多了,都忘了的!”我还是感觉到昨晚肯定有点不对的!子佩道,“好了,不要去想了,管他呢,我都不在乎你怕什么?起来吧,收拾下,今天我们回去,和他们一起走可好?”我问道:“谁着急了吗?肯定是皇上!”子佩道:“皇上都出来三天了,不能不管宫里的事吧?你不愿意回去吗?过几天没事了咱们再回来!还有件事,皇上说,有时间带你去京东的汤泉宫,看看是不是对眼睛有好处!”我摇头道:“疾已入骨,怎能因洗洗温泉就好了?呵呵,谢谢他的美意吧!我还能……”忽然停住,不想说透!子佩却一下懂得,叹气道:“你总是这样消极,真的还是我的锦儿吗?”我忽然心头一紧!有一只手从何处伸过来,把心抓住,狠狠一拉!脸就变了颜色!子佩看我的脸色一下不好。急忙去拿药!我拉住他,道:“没事没事!给我口水就行!没事了!”我揪着他的袖子,摇着头!子佩一把抱住我,心疼到:“我不再说了,是我不该……”我拼命摇头,笑道:“没事,和你没关系,是我真的提不起精神来,子佩,我知道你失望,但是真的,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到以前的我!我努力了,却总是不得要领!对不起!”他抱的更紧!道:“子佩告诉锦儿,不要放弃好吗?不要放弃,你总是消极,其实就是你放弃了自己!”我点头,道:“我努力,一定努力!”好一会儿,脸色恢复的好多了!叫进丫头洗漱了。 吩咐每个人给带回去的东西。特意把枣子糕带给皇后。吩咐完,子佩我们俩出来,到后面。皇上和岑夫子正在研究一张地图,见我们来,收起图来!皇上斜眼看我,我并不知道,见了礼!他道:“师娘,今天头可曾疼?”我点头,道“真的疼。这葡萄酒后劲太大!”他笑着过来道:“昨晚你是有什么不痛快吗?”我摇头道:“大家那么高兴,怎么有不痛快?”皇上哈哈大笑道:“那你把郑子佩冷落的哭了半夜!”我迟疑一下,脸上满满的怜惜,看向子佩!子佩笑道:“皇上惯会这种把戏,没有的事!”我觉得还是有点疑惑!问夫子,夫子道:“没有什么,就是你回屋没让大人送!他不开心了!呵呵!”我苦笑,道:“那是谁送的?”皇上道:“可不是我要去的,是你说道:“那就劳皇上送我回去吧!”,我怎敢不从命?不过,你是有点迷糊,一会儿知道我是谁。一会又叫我子佩!”我一时没能明白,如果是我知道是子佩,又喝了酒,那会怎么样?忽然脸红的像一块红布!发烧到耳根子!我转过身,用帕子捂住脸!子佩搂住我,道:“没有,他不敢怎么样你,有两个丫头在呢,不用怕!”又去锤了皇上几下! 他们三转移了话题!又说起那张图!我讪讪的没意思,转身出去!他们说的热闹,都没看见!我独自到前院,正好雨生进来,扶我坐到院子里的太阳底下!我便问雨生昨天我说什么了?雨生想了想,道:“没说什么,奶奶?你是不是心里不痛快了?”我摇头道:“怎么这么说?”雨生道:“昨天奶奶的话特别多,我又笨,听不明白,只是,我知道奶奶心里有话说不出!”我抬头,让阳光暖暖的照着我的脸!闭上眼睛!悠悠道:“我没有不开心,自从,……自从地狱归来,还有什么事能不开心呢?不会的,雨生!”雨生叹气,道:“那奶奶就开心点,这些日子奶奶的脸色就特别好!”我笑道:“你们爷也这样说,说我开朗了许多!”我苦笑,悠悠道:“子佩啊!许多的苦恼都是因为娶了我!如果当初和艳珍姐在一起了,是不是要开心许多?”雨生没听明白,正疑问。忽然子佩的声音传来!:“你又在瞎想!艳珍空有其表,所以才有了那个下场!”我从纷乱思绪中被拉回来。捂嘴笑道:“现在还学会偷听了?”雨生笑道,“是奶奶没注意,爷跟你说话来着,你不知道想什么去了!”我笑道:“子佩,今天是怎么啦?都在声讨我!呵呵。对不起,是我任性了!”子佩扶起我,笑道:“别听他们瞎说,他们是嫉妒咱们夫妻好!吃饭了,吃完就要启程了!”雨生听了摇头,皇上正好出来听到,只顾笑。进屋来,桌子已经放上!热乎乎水饺端上来,几个小菜,暖好的酒!皇上执意拉我坐在身边,子佩摇头!傻子准备车马,一会儿也回来!一时,人齐,皇上先动了筷子,大家才吃! 皇上看着我我摸索着夹饺子!忽然停住筷子!直直的看向子佩!子佩只关注我,等感觉不对劲看他时,只见他满脸的心疼和怜惜,子佩放下碗,询问的眼神?皇上竟然抑制不住,哽咽的吃不下!我又摸索着为他倒上酒,道:“皇上,下次来可别把皇后忘了!也让她开心两天才是!”皇上点头,拿起酒杯就喝了!抹了把脸,又为我夹上饺子!我用手捂住碗道“别再给我了,我吃好了!”皇上也放下筷子!岑夫子赶紧接话道:“夫人,勉强吃了那个,殊不知盛情难却也?”我笑道:“夫子。此圣同彼盛否?”夫子笑。子佩也笑的勉强!我也听出有点诡异!道:“上车饺子下车面。北方人的意思,就是吃完上车,脚程好,你们可不能少吃啊!”转头,对着皇上道:“圣上?可还要带几个给皇后吃?”皇上只顾悄悄啜泣!也不回答! 我就真的把碗筷推一边去!摸索着拉他的胳膊!叹气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明年咱们还聚呢对吧?你是一国的天子,怎么也拘谨于这个来了?好了!不要难过,明年的酒,就由皇上准备吧!好吧!”忽然皇上抬起头来,沙哑着嗓音道:“贺锦儿,郑夫子,岑夫子!你们告诉我,我是率领了千军万马的人,也见过蒙古鞑子的骑兵,手下文武百官,万万百姓!为什么,我却连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好?小小的眼疾,我都为她治不好?我不求她能在我左右,怎么求一个他能美满幸福都这么难?那!我这个皇上当的有何易趣?万里江山,对我来说,又有何用?你们都是教书育人的,不要跟我说什么大丈夫,之类,责任,一国之君的义务,我现在,只想让我眼前这个女人能睁开眼,能看到她的夫君,她的儿女,看到这大好河山!可是,我都办不到。办不到啊!”说着忽然抱住我!我只愣愣的听着,忽然被他抱住,猝不及防,又不知所措!还没等我推开他,他就忽然放手,站起身,大步下炕出去了! 此心安处是吾乡? 雨生来不及想什么,就拿了大氅追出去!傻子虽然见过他抱我,也没看过他这样疾风厉色!呆了呆,才追出去!空留下,屋里三个人,都低下头!不知道这盘棋,如何收场!好久,我才叹口气!让人把桌子收拾了!对子配道:“你去看看吧,出点事咱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子佩点头,道:“岑夫子,你帮夫人收拾下,就过来吧!”又对我道:“锦儿,别在意,你只管好好收拾你的。我在前边等着你!他就这疯癫样!我先去看看!” 他们都走了,岑夫子前后的查看着东西!直到扶我上了车!才嘱咐了庄里的看家人!骑马跟了上来! 午后的阳光,融化了路上一半的冰雪,车辙处已经干了!马儿不管人的心情,只管悠雅的迈着蹄子。发出匀称的声音!马玲也有节奏的叮叮当当响着,不时打几个响鼻,给无聊的路程助助兴! 我坐在车里。到现在,心里都是空白的。只管斜斜的靠在一个抱枕上,任由车子带我去任何地方!不知道,哪里,才能安放这颗虚悬的心!忽然,皇上的声音:“我要她看到她的夫君,她的儿女!……我当这个皇上有何易趣?有何易趣?……”心猛然一紧!那只手又在拉扯我的心。我用力捂住胸口。从袖子里拿药!丫头看到,吓得大叫!岑夫子就在车后,半步不敢离开!听到喊声,几乎是从马上掉下来的,连滚带爬到了车前!跳上车!看我已经失去意识,发出鼾声!丫头手里拿着药,正不知如何是好!夫子一把夺过来!大声问:“吃多少?”丫头哆嗦着说出计量!他就把药直接倒在自己口中,用手撬开我的嘴,嘴对着嘴的把药过给我,又喝了水,再过给我!又拍打前胸后背!好久,我才咳嗽了几声!有了知觉!大家都梳了一口气!夫子有点颤抖,看着我面色由青转白!慢慢有了血色! 他叹着气,刚要下车,丫头颤抖着拉住他道:“夫子,你别下车好吗?爷不在,你就给我们壮壮胆吧!”夫子点头。只得留下来!车又开始走! 好一会,我慢慢睁开眼!丫头们急忙给我重新整理衣服!我软软的躺在那,黑暗中,无助的安放着四肢!夫子凑过来,道:“夫人,可好点?”我点头,忽然泪水流出,道:“夫子,你又何苦救我?我死了,是不是一切都会好?”夫子道:“夫人,你怎么这样想?你就算看不到,难道感受不到郑大人的心吗?难道你就一点不为他想吗?就算现在你只有半条命。他都愿意你是活着的!何况,你只缺眼睛!你莫要在意皇上的话和行为,我也很佩服他!能心里倾慕你而不越雷池的皇上,亘古可有几个?他是心疼你,发泄一下,你莫要在意!” 我只是流泪,丫头为我擦了一次又一次!道:“奶奶,你就振作点吧!看在,爷为了你的份上!”说着也呜呜哭泣!我叹气,挣扎着坐起身!道:“你们去后面车里吧。我跟夫子说说话!”丫头们点头道:“夫子,你劝劝奶奶吧!”说着下车!坐到后面车里去了!我由着车子晃动,靠在靠枕上,叹气道:“许多的道理,劝别人时都能说出来,到自己时就不那么洒脱了!我也不例外。道理都懂!只是……”又落泪。 夫子也叹气,道:“大道理,谁都能说出几套来,真的到自己这里了,又有几个人能跳脱出来?我也不例外!”我点头,道:“可不是,夫子说的话,句句在理!”我们俩,说了一堆废话!却各自都明白各自要说的意思!夫子苦笑!我问到:“夫子,你又笑什么?”夫子道:“还让我劝你,我竟不知说了些什么!所以笑自己!”我也苦笑!夫子又道:“刚才,可把我吓死了!夫人,看来,你这个病确实和心情有关系!所以,你只要把心放开,就可以少有此疾!”我笑道:“人吃五谷,我又不是个没心的人,你说,如何放的开?你也知道刚才你很害怕了,殊不知子佩承受过多少次?唉!”我长长的叹口气:“天若有情天亦老!”夫子叹气道:“你要知道后面那句,人间正道是沧桑!你有你担心的,郑子佩有他担心的,岂不知,你们担心的都是一件事,何不一起战胜这个?你为他,他也为你?人没有眼睛,能活,没有心了,活着又是个什么呢?”我来回思索着他的话!问道:“夫子。你能再说的清楚点吗?”夫子笑道:“这其中的道理,细诘又不得要领!你只想,你每日悬心的事其实是郑大人也很害怕的事!所以,你放开心情,自然少有疾病,而大人也不用整日悬心了!这不是要你们一起战胜的吗?再者,就算你的眼睛看不到,他有他的担当,你也不必悬心!至于那些个小事,夫人何等聪明,为他们操心劳力不值得的!皇上,他是关心则乱!这事虽然因他而起!亦不必这样太放在心上!你们都平常心处之,就会天下太平了!你若心放开,心病自然不会再回来!即便有一天,疾病真的就来了,纵然是离开了,也是美好的,不至于,辜负了父母给了这个肉身!”我点头,久久回味着他的话! 这时!前边上了大路,大路平坦了许多!忽然,车夫说道:“夫人,爷来了!”车就停下!听到子佩的声音,道:“锦儿,你没事吧?”夫子笑着撩起车帘!子佩就跳上车,进来就搂住我,道:“刚才他们来告诉我我吓坏了!你怎么样了?”说着上下摩挲!又抱入怀中!岑夫子悄悄下了车!我却问道:“皇上呢?他可好点?”子佩道:“就在那呢。我狠狠说了他一顿!……”忽然听到外边皇上道:“师娘!”子佩轻轻放开我。我苦笑道:“皇上,你心情可好点了?”我要下车!子佩拦着,我却执意下来! 虽然是大路,因为是过年,路上本就没有几个行人!雨生早就让锦衣卫断了路。皇上穿着灰色大毛斗篷!站在那里,面色凝重!见我下来,上前扶住我!子佩推开他的手!我叹气,拦住子佩,道:“子佩,没事了。孩子犯错咱们不能一竿子打死不是吗?呵呵!”子佩也就没有执意!到前边去了! 皇上看着这个瘦弱的白色女人,惨白的面孔,紫色的嘴唇,有点凌乱的白发,那白色的大氅下,小小的身躯有点不胜大氅的压力。微微颤抖着!心里就一疼!叹口气道:“锦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原谅我好吧?”拉着我的袖子,轻轻摇晃!我笑,用了我所有能调动的笑肌,笑的明媚,笑的阳光灿烂!道:“皇上,你没有错,只是有点孩子气了!你不要一昧这样想法才是!我知道你喜欢我了,也明白你对我的心了!这就够了对吧?”又叹口气,接着道:“我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不堪,我有爱我的和我爱的爱人!他除了有一个小妾,从不进女色,我还有五个出色的儿女,你看,我多幸福?除了这个身体我力不从心外,都挺好的对吧?所以,我不算不幸福吧?你又何必执拗的认为我很苦呢?还有,那件事你也不要认为是因你而起。小人,总会为自己的做法,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错误推到别人身上的,对吧?所以,放下这些想法和执念,做个快乐的人,也做个快乐的皇帝!我还指望着国家强盛了,我才能安居乐业!对吧?再不要说为了我抛下江山之类的话,也不要有这个想法!”我停下,吸了一口气接着道:“今天的话,我从今往后,再不说了!我会把你放在心里的,谢谢你这么欣赏我,其实有人喜欢也不是很坏的事对吧?你也不要让我失望,让我成为坏女人!”说着捂嘴笑!他也苦笑!道:“怎么会!你是最好的女人!锦儿,从今天开始,我再不会那样对你!”我点头! 他又轻轻拥住我。他的怀抱!我第一次感觉到温暖,不用推开,不用躲藏,温暖的挡住了春天乍暖还寒得风!轻轻抬起头,道:“谢谢你,我的朋友!”他一下子泪目!把我拥的紧紧的!道:“谢谢你,锦儿。谢谢你原谅了我!不然,我会带着自责的心进到陵墓里去的。谢谢你!”他感到,那个小小的身躯,在自己怀里轻轻颤抖,他不肯放开,他知道,这一放手。或许今生这个女人都难以再见!刚才有人来说她犯了旧疾!他心里就已万分后悔!后悔一次次伤害到这个女人! 城门落日人归早 我道:“好了。放开我吧!我们该回去了!”他只得放开我!为我捋捋散乱的头发!道:“看你,让我气的!对不起!锦儿!”我噗嗤笑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他拉着我到车前面。子佩正和学究说话!听我们过来,转过身,看我云淡风轻的样子!瞪了皇上一眼,过来扶住我!皇上道:“对不起!郑学究!以后,再不敢了!”子佩苦笑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皇上忽然一怔,又笑!子佩不理他!扶我到了车里!这次也不下车了!一直跟我在车上!又拿来毛巾为我擦脸!亲自为我匀了脸,打了胭脂!一手按我的头,一手画了眉毛!又端详了一阵!才把东西放好!又叫过丫头来,重新为我梳理了头发!她们下车到后面车里后!他拥住我道:“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下!”我笑,岑夫子说的话言犹在耳!道:“这次救我,夫子吓坏了!你要安慰他一下!”他点头!把我的头按在胸前,我感觉无尽的温暖!瞬间融化所有紧绷的情绪!只片刻,就进去梦中! 梦里!城门高大威武!走在那巍峨之下!心里如此安稳!任由车子摇晃着,马玲叮当着!人声喧嚣,灯光闪烁之时。车子进了车门!仪门口,李氏领着孩子们接出来!我笑着伸手拉住她!忽然听到有人道:“爷,快到城门口了!”子佩低声道:“知道了,你姐姐睡着了!你且先送皇上回宫!这里没事了!”我睁开眼,原来做了一个梦!在子佩怀中睡着了!不由失笑! 子佩看我醒了,轻声道:“你做梦了?什么梦笑的如此温柔!”我坐起身!笑道:“我梦到进了城门,巍峨的城门楼,我梦到李氏和孩子们接出来!子佩,我想看看城门,快点。不然就错过了!”子佩喊人道:“可到城门口了?”雨生的声音道:“前边就是!”子佩叫停了车,自己先跳下,又扶我下来!皇上他们在车后,见停车。就过来看!见我站在那里!下马过来问道:“学究,怎么啦?”子佩苦笑道:“你师娘要看城门!” 我听到皇上的声音!急忙叫到:“皇上,你过来!”他急忙上前,站在我右边,我看着前方!道:“皇上,你看,上边是什么?”皇上看着那巍峨高大的城门,也没觉得什么!就说,“前面是城门口!”我笑道:“城门,我虽看不见,刚才却梦到了!高大巍峨。它毅力在那里,我从下面过去,感觉如此的安详温暖!皇上,我没有眼睛,看不到,心里却能感到!你有眼睛,希望你能看到,也能感到!有了这个城门,城里的人才会安居乐业!来,带我走进去吧!” 子佩和夫子在后面暗暗点头!于是,皇上的灰色大毛斗篷下,我白色的身影显得那么渺小!他扶着我的胳膊!我俩一步步,走到城门口,守城的看到后面的雨生,急忙失礼低头!皇上也点头,道:“雨大人志军严谨。士兵都认识你!”雨生道:“城中所有我的部下,我都认识他们,他们也认识我!我的手下,我要掌握他们的所有人,必须坐到万无一失!才能保证我的攻防固若金汤!只是……”皇上正点头听他的话,忽然听到他迟疑,顿时也明白过来。笑道:“雨大人,再怎么,那不是你功防的事,你不要自责,有人存了心,你是暗箭难防的!”我也明白,笑道:“雨生,既然知道疏忽在何处,亡羊补牢,为时不晚!”雨生道:“奶奶说的是!”一行人进了城! 城门内又是一番景象!叫买叫卖,各种声音!好不热闹!忽然听到一阵南方人说着:“新到的苏州绸缎!”不由笑道:“子佩,你看看有没有紫色的素罗,我喜欢的那个颜色!”子佩还没上前,店家就急忙说道:“这位夫人,紫色素罗还有一批,我去拿来!”急忙去里面拿出来!道:“夫人看可是这种颜色?”我笑道:“可是素罗?”子佩已经明白,赶紧过来,对店家道:“是素罗,只是不是这个颜色,要素雅一点的那个!”店家看我不说话,道:“还有一批,但是那是夏天的,要等一会,客观可要看?”子佩笑道:“不急,你且拿出来看看!”皇上正自不解!店家已经回去拿!子佩见雨生和皇上都不解,就笑道:“那年去苏州,锦儿喜欢上雨生姐姐的紫色素罗衣服,回来做了好几件这个!”雨生笑道:“原来两个姐姐都喜欢这个素罗!”这时,店家出来,一批紫色素罗拿出来,道:“这是夏天才有人买,所以放在库里,会有点味道!夫人莫怪!”我低头去闻。有淡淡的熏香味,那是南方人防霉防潮才放的熏香!不觉笑道:“唉呀!这个味道,就是这个味道!子佩?可是那个淡紫色?”这时店家方才明白,我的眼睛看不见,又见穿灰色大氅的人一直扶着我的胳膊,不由心里暗暗可惜!子佩道:“确实是那个色,我们就要着吧!”我欢天喜地的看向子佩!子佩眼里有了雾气! 我转身道:“皇……你看到了吗?这都是因为有了城墙,我们才能这样!你!要做我们的城墙才对!”皇上点头!我也笑!道:“子佩,我们回去吧!皇……他也累了!”子佩过来,扶我上了车!皇上目送我的车走远!才转身上马!兀自一路坠行!看着进了郑府车门,才和雨生回了宫! 车到家时,天边最后一抹余晖落尽。华灯初上,夜色阑珊!李氏和孩子们都在那等着!李氏上来,行了大礼!我拉她起来。笑道:“我把人安全带回来了,你可放心了?”李氏低头小声道:“有奶奶在,哪里我就不放心了?”我拍了她一下,笑道:“巴巴的送了小菜来,你不是不放心爷吗?”说着转回身,又拉住子佩。道:“这下,我可真的放心了!”子佩无来由的感觉不对劲!一行人进了仪门! 我的话,岑夫子听的一怔一怔的!看着我们进去,在门口站了好久,才回了学堂!他心里知道,这个人是在默默向这个世界告别!因为,她不知道哪一个时间,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到了学堂,童子为他打水洗漱!换了衣服!忽然又想,是不是有必要,告诉郑子佩呢?让他也有这个准备?突然!自己也好心伤,如果这个家里,没有了这个女人,自己还要不要留下来?这个念头,一下子跳入他的脑中!三十年来,从没有一个女人让自己心动过。这个满头白发,眼睛空洞,却魅力四射的女人,让自己有了想怜惜她的想法?呵呵!不由失笑!童子看到他的行为,莫名其妙!忽然,他又想起为她嘴对嘴过药!脸就有点发烧!但是细想想,又只记得苦涩药粉的味道和冰冷的唇!不由打了自己一下!童子倒是吓一跳! 欲将恩爱结来生,只恐来生缘又短 到上房拜见了公公!回到西小院!孩子们寸步不愿离开,苏儿和明儿几乎就是黏在我身上,问长问短!我耐心的解答!并且带回来许多庄里的吃食,唯一一个深沉不爱说话的反而是玉儿!玉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偏偏喜欢穿淡色衣服!少言寡语!屋里这许多人,却很少听到她说话!这时,忽然过来,道:“苏儿,明儿,母亲累了,你们不要缠着她了好吧?”过来把他们拉开!我却拉过玉儿来,伸手抚摸她的头发,脸!道:“玉儿,你的口气越来越像你父亲了!”玉儿笑道:“女儿今生都以父亲为楷模!希望做父亲那样的人,爱惜母亲!报效国家!”我和子佩都吃惊,子佩也笑道:“玉儿,父亲做的不好。使得你母亲常常不开心!”我急忙说道:“玉儿能这样崇拜你父亲,可见父亲做的很好对吧?”玉儿点头!李氏送过茶来到:“玉儿常常羡慕他父亲,说可惜自己不是男儿身!说要像父亲一样爱惜家人!”我笑着抚摸着她,怜惜道:“玉儿长大了!”是啊!她这个年纪,心中已能分辨是是非非,而且,在她这个年纪时,我已经心里憧憬了爱情,憧憬个子佩能每日像父母那样,每日相见!回头看子佩!子佩也明白我的意思!向我点头! 军儿忽然拉过玉儿道:“母亲,你累了,我们下去了,你也好好休息吧!”玉儿依依不舍的被他大哥拉出去!一时,孩子们都各自回了屋!李氏过来说饭好了!扶我去吃饭! 是晚,子佩从外面回来,看我刚洗完澡,头发用帕子拢在脑后,长长的垂过腰!裹着衾正与李氏说话!听李氏道:“那素罗又要做成什么?”我道:“我记得有两条裙子了,看看能不能裁出两件衫来!要一摸一样的!”李氏叹气道:“好像只能做一件衫!”我道:“回去再买又不是一批布,颜色就不太相同了!要等夏天,我怕又来不及……”李氏急忙道:“奶奶,你又瞎说什么!没的让爷听见,又伤起心来!”我笑道:“可不是,不说了!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子佩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正好全听见!忽然明白,她是在准备什么!已经迈进的步子,呆呆的站在门口!李氏没看到,我却听见了!怕李氏再说什么,就急忙把话岔开!道:“唉呀!你看看被子铺好了吗?我今天确实也累了,扶我躺下吧!”李氏兀自没有明白,一边铺被子一边嘟囔道:“奶奶不要总是吓唬自己,要放宽心!只要……”忽然抬头看到子佩。急忙叫到:“爷,你回来了也不说话,吓我一跳!”子佩过来,坐到我旁边,也不说话!只那样看着我!我知道他肯定听出了什么!叹了口气,道:“子佩,越来越喜欢偷听了!”。李氏已经悄悄出去!我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双手伸进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腰!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他不说话!轻轻拥住我!我们已经不用说什么,彼此都明白彼此的心!这样,心贴着心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呢!所以,什么话现在都显得苍白无力!任由那只西洋钟滴答滴答的响着!响着!当当的打九下!十下! 子佩轻轻道:“睡吧,好吗?”我点头!双手环抱他的脖子!他就像抱孩子似的抱我上床!只一挨枕头,无尽的倦意袭来,片刻就进入梦中!梦中,子佩拉着我的手,在梅园里奔跑,无数的鸟儿在头顶盘旋!我笑着,指着前边的亭子道:“我先到那里等你,等来世,我们就在这里相遇。你记得来找我!”子佩道:“你去哪里?”我笑道:“记得到这里来找我,静亭!记得吗?”笑着,笑着!忽然看不到他了,我伸手去摸子佩,叫着:“子佩,子佩,我怎么看不见你?我怎么看不见你……”忽然大急。明明子佩就在那里,我却就是看不到了!一着急,醒来,原来是做了一个梦,梦境里,子佩的脸如此明媚,我的脸?有点模糊!可是我知道梦里,我的头发是黑色的?那个亭子,明明就是我家的梅园那个静亭!我告诉子佩,来生让他在此等候!那么?我们真的要分离了吗?子佩的胳膊还在我腰里垂着!我轻轻把他胳膊挪开!坐起身!听到子佩轻声道:“锦儿,怎么了?又做梦了吗?”他轻轻为我拉过被子,盖住后背!同时拥住我!我道:“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我家的静亭。还说,来生你要来这里找我!”我苦笑!忽然问子佩道:“子佩,那时候我失踪,你去哪里能一下想起我?或者说,不用想,我就在那里!”他轻轻吻着我的脖子,忽然听见问这个,叹口气道:“那一年,只要你去过的地方,我都能看到你!不是影子,就是你站在那里,向着我笑!”我无力的推开他,道:“哄我也要把话想好了再说!”忽然他抱住我,把我按在床上,吻住我,轻轻道:“锦儿,如果我找不到了,你看到哪里会想到我呢?”我忽然语塞!是啊!那时他不在,我又何尝不是,看到哪里都是他的身影呢?一时,又朦胧睡沉! 初十,一早就开始下雪,我们要去贺府。今年因满了三年孝服,我们能出门拜年!子佩去前边约了岑夫子一起去!岑夫子本不想去。怎奈贺书亲自来请!只得去备下年礼!一行人顶着雪而来!谁知雪越下越大!到车门时,已成鹅毛大雪! 父亲在前厅接待了岑夫子,和他的贵婿!岑赫成了满屋子的焦点!父亲也特别喜欢。贺书和子佩又都是博览群书的,所以,他们四个人,开口说话,都能迅速领会!于是,屋外大雪纷飞,屋内热火朝天。 午后,丫头忽然来叫子佩,道:“姑娘在垂花门等姑爷,说有话说!”贺书推他道:“快去快去,哎呀!好像新婚的!”父亲也笑道:“去吧,可能有事!”子佩离了席,到垂花门前,见我站在大雪里!急忙过来,问道:“怎的不在里面,这大雪天的!”拉我要进去。我却不走,只站住,抬头,道:“子佩,陪我走走吧!”子佩不解,我执意拉他向西走。子佩无奈的扶我,缓步行来!大雪就那样,扯天连地的扑面而来!子佩叹气道:“你怎么了?锦儿?没的冻坏了?”我笑道,“不冷,可知下雪不冷化雪才冷!就这样走,不要说话!”我抬起头,任由大雪下到脸上!张口任凭它落在嘴里!呵呵笑着!子佩还不明白,我的泪水已流出!心中默念,“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子佩啊,此生不能等到你的头发白了,这样也算共白头了吧!”子佩看到我的泪,急忙停下。道:“锦儿,又怎么啦?可是哪里不好了?”我笑道:“只是想和你一起琳琳这好雪,你就又多心!”子佩忽然也明白过来。哽咽!轻轻抱住我道:“我怕你冻着了!走吧咱们回去!”我尽管让泪水和着雪水流着,子佩强忍着泪,怕我多有一会,再冻着了。一路拉着我的手,扶着我的腰,又回来。到垂花门前,看着我依依不舍的进去!才回到前边!父亲已经歇着去了。 子佩一进屋,抖落了斗篷上的雪。却不去动头上的,雪太大,已经满头白色!贺书笑道:“我这妹妹太顽皮了。这大雪,也不知道心疼你!”摇着头。夫子却忽然心头一紧,不由得泪目!子佩拿起酒杯,道:“来来,喝酒,与君同消万古愁!”贺书也一起喝了!看着子佩头上的雪慢慢融化。 他们又开始从古到今,山南海北,聊了起来!到了晚上,雪停了,父亲让子佩和贺书陪客人住下!三个人在前面客房,非要一张大床上挤!母亲让丫头拿过去衾枕。他们便就洗漱了,上床接着聊! 拥炉看雪酒催人 外面就起了风,子佩有点心神不宁,话就少了,贺书以为他睡着了,就只和岑夫子说话。大风像洪水猛兽一样呼啸着冲击着门窗,任是再结实,也发出咣当当的响声!子佩想起白天我淋了雪,忽然坐起来,道:“锦儿可是在楼上睡?这样大的风,会不会害怕?白天又淋了雪着了凉可怎么好?”贺书和岑赫都笑起来,贺书道:“子佩,你不要担心,即便在楼上,母亲也不会让她一个人睡的。放心吧!”岑夫子摇头道:“大人,你要是睡不着,我们就还接着聊吧!”贺书道:“对对,夫子,你说你的吧!我特别想知道你年轻时候的事。”夫子摇头叹气,道:“可见我老了!”三个人都笑了!贺书拉子佩躺下,用胳膊按住他,道:“看你敢再起来!” 早上,第一缕阳光照进客房时,风已经停了!子佩早就添了碳火,屋里哄得暖暖的!到外间洗漱了,悄悄问丫头道:“你们姑娘昨晚睡得可好?”丫头道:“姑娘在楼上和二奶奶一起睡的。现在还没起来呢。听着你家姐姐说没什么事,就是睡得还算安稳吧!姑爷莫要担心,昨晚老爷吩咐了,仪门看门的别睡沉,前边有事好早点知道!”子佩苦笑,道:“前边几个大男人能怎么样?我是怕你们姑娘睡不安稳!”丫头捂嘴笑起来,道:“要不是有规矩,在母家不让你和姑娘同房睡,太太早就安排你去楼上住了不是?何苦姑爷这样悬心挂肚?”子佩笑道:“我没有要去楼上睡的意思,是担心你们姑娘,就被你凭白的这一顿抢白?呵呵!明日求了岳母,把你要了去郑府,看不先打你一顿板子!”这时贺书趿拉着鞋出来,睡眼迷离的道:“你敢要我们家这个姑娘走?这可是快要出嫁的人,你要去做什么?做姨奶奶吗?”那丫头忽然红了脸,道:“二爷,姑爷打趣我,你不向着咱们家人,还和他一起起哄。哼!”说着转身跑了!子佩用手指点着贺书,道:“二哥怎么学起皇上那般无赖来了?唉!”贺书过来就拍了他一下,道:“谁让你调戏我们家丫头的,我去告诉咱妹子,回家跪搓板去!”另一个小丫头过来,给贺书打来了水,让他也洗漱了!贺书突然问:“燕儿!昨晚你家奶奶可说不自在了吗?风这么大?”那燕儿道:“昨晚奶奶在楼上和姑娘睡的,没听说有什么话!”贺书点头。子佩笑着斜眼看他,道:“为何调戏自己家丫头?”贺书拍他一下,道:“这也算调戏?”子佩佯装打的疼了,捂着胸口道:“刚才我也是问这个,被你家那个大丫头抢白一顿,你还说我调戏人家!”贺书笑道:“我是怕你动了歪心!提醒你一下,没的让咱妹子伤心!”子佩苦笑,道:“别说是你家丫头,就算是王府小姐,我能多看几眼才怪!”这时,那个大丫头沉着脸进来道:“三位爷,可是要不要去吃早饭?”子佩笑着道:“我去看看夫子,一起去吃!”贺书装作生气道:“青儿,不许对客人无理。姑娘知道了会生气的。”那青儿委屈道:“平白的让姑爷要打板子,又让二爷笑话了,我不生气那还是人吗?”这时,子佩和岑夫子一起出来,青儿急忙失礼,去打了水来,夫子洗了脸!看他有点不开心,也不知为何,还以为是不愿伺候新来的,苦笑着也不看他! 三人一起来到前厅,吃了早饭!家人们忙着扫雪,贺书道:“跟我去我屋里吧,这里怪冷的!”子佩道:“我想去看看锦儿!”夫子笑道:“看来我也得回学堂了!”贺书却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哎呀,夫子,在他家这么久了,你还不习惯我这妹夫的疯魔吗?管他呢,走,跟我去我屋里,一会儿暖和了,我们去梅园玩,有雪有梅,让他自己去和我那妹子墨迹去!” 子佩摇头,也只得跟随他们一起来了西边二哥的院子!下了雪,树上,屋顶上没有被风吹落的雪,慢慢融化,被春风轻柔攘到空中!空气里到处飞扬着白色的冰晶,太阳光照着那些空气里的冰晶,发出绚烂的光!不时吹入人的衣领里,凉凉的滑入肌肤中!子佩笑道:“下这么大的雪,今年庄稼商情一定很好!北边庄子有一顷地的麦子,可是要丰收了!”岑夫子看他,道:“大人又想闲云野鹤的日子了?”贺书恨恨的道:“上次去庄里也不带着我,你真不够朋友!”向着子佩就打过去! 几人来到西边二哥院子,喝了会儿茶。房檐上有融化的雪水滴滴答答,因已经到了春天,雪融化的要快一点!贺书对夫子道:“夫子,可否愿意再收一个学生?”夫子笑道:“一个羊和五个羊没区别,还能让他们互相激励!有何不愿意?”贺书道:“我那儿子大了几岁……”正说着,却见两个少年从外边来!大一点的是贺书长子贺宇,小一点却是浩军!两人有说有笑,正说着,看到厅里坐的三个人,急忙过来行礼,到夫子这里,浩军道:“表哥,这是我家夫子,快来见礼!”赫宇俨然已经是大人!十四五岁,模样较好。尤其那面相,简直就是男版贺锦儿!有人曾经说,他穿上女装,就是贺锦儿!贺宇过来见了礼。温文尔雅。夫子笑道,“公子快快免礼!”贺书笑道,“这个学生可愿意收了?”岑夫子点头道:“我是愿意的,但是要问了贺夫人才行,每天来回跑,很辛苦的!”子佩道:“这有何难,可以和浩军住一块,不用来回跑。只要二嫂同意,锦儿没有不愿意的道理!”贺书道,“有这等好事,内人也没有不愿意的道理!”岑夫子道:“那就过了二十来上课吧!”浩军竟然比贺宇还开心,行了礼拉着他就去后面了! 岑夫子道:“都说养女随姑,这男孩子像起来也有个意思。”贺书也点头,道:“只是,他有点内向,倒是不像我妹妹的性格,也不像我家内口子。倒是像他姑父的性格。爱皱眉头。也不知道他天天愁个什么!”子佩笑道:“这么点小孩子,知道愁什么?还不是你禁锢的太严了?”贺书忽然看子佩,盯着不是一个时候,子佩奇怪,问他道:“二哥?哪里不对劲?”贺书道:“不会我那傻儿子也喜欢了哪个千金吧?那时候你和我妹妹总是不冷不热,就是这副样子!”子佩拍他一下道:“哪有这样说自己孩子的?”三人笑起来! 这时,有人来回,:“爷,姑老爷,皇上来了,和老爷在前边说话,老爷让我来叫你们去!”贺书听到,起身道:“走吧,有了一个疯子,又来了一个魔杖,夫子可要习惯啊!”子佩和夫子笑着摇头,三个人刚出来,就见皇上一身白色貂皮斗篷,向他们走来!三人急忙跪下见礼!皇上拉他们起来,道:“昨晚刚下了雪,想着你家梅园肯定漂亮,今天,就带了皇后一起来看,可巧学究和夫子也在这里,真是唉!”说着,拍着大腿笑!贺书道:“皇上,我们正要去梅园,一起去吧?”皇上道:“好啊好啊!”回手拉着岑夫子,走在前边!贺书拉着子佩道:“皇上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教材啊!”四个人边说边笑来到梅园! 不知君此曲,曾断几人肠? 从贺书的这边近梅园,要拐过一段横墙,墙头瓦上的雪,悠然的滴着雪后融化的雨,几支梅花伸出墙头,风一来,它就不情愿的剐蹭着瓦片上的雪,荡出无限雪屑!正好皇上从下边过,一下被飞了一头的雪!几个人笑着,子佩推他道:“偏你就比别人不同!”皇上笑道:“无防,你忘了那句话吗“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我们也算同淋雪了啊!”子佩忽然想起昨天锦儿特意叫自己去淋雪。不由就放慢了脚步,发起呆来!夫子也明白他,回来拉着他一起走入梅园! 进了月亮门,就是一个亭子,亭子后面就是一望无际的梅园!几个人走上亭子,子佩看到那个静亭二字,忽然想起锦儿说过,曾经梦到过,如果有来生,一定在这里等自己!不觉又有点发呆!皇上回头看到,拉他过来道:“怎么,不记得这里了吗?”子佩笑道:“我想,来生如果到了这里,我一定会想起曾经来过!”贺书一把把他拉过来,道:“行啦,我也会记起来,你在这里欺负我妹妹掉眼泪!”大家都笑起来,岑夫子道:“原来大人也喜欢欺负小姑娘!”皇上也明白,不觉苦笑道:“我也记得,有一次那个傻女子在这里哭,原来这里竟然是你们的伤心地?”子佩叹气,道:“也不是,就是那天锦儿做梦,忽然说的话有点奇怪,今天到了这里,就想起来。她说,如果有来生,就在这里等我!”几个人坐下。有人端了茶上来!四个人喝着茶,看着雪后的梅园,阵阵花香飘来! 夫子道:“你家里可有琴?不如我们抚琴为乐吧?”贺书道:“我妹妹楼上有,我让人去取!”说着喊了在亭子下侯着的童子,童子答应一声就去了!这里岑夫子笑道:“看来,夫人在闺中也是个雅人!”子佩笑道:“可惜到了我家,她从没有抚琴给我听!”贺书过来拍他一下,道:“你家里可预备了琴?却说我妹妹的不是,哼!”子佩苦笑,岑夫子也笑,皇上惊讶的看着贺书,道:“锦儿在闺中?哈哈可想而知多调皮吧?”贺书笑道,“可不是,那时,这位表弟有病,我母亲带着妹妹去看他,我妹子还当着好多人说,”学着我的声音道:“表哥!你快好起来吧!你好了,我嫁给你!”看看大家的表情,都张着嘴看子佩,不由哈哈笑道:“那时也就十几岁,可算是女儿家的最调皮的吧!”子佩脸上一红道:“我没想到她忽然说这个。吃惊非小!”这时,有人拿来了琴,道:“姑娘不在屋里,是太太亲自拿给我的!怕琴放的太久了,音色不好!还望有会调琴者给调一调!”说着就下去了! 贺书接过琴,把琴袋拿下,里面就是一只黑漆木琴!琴身一尘不染,琴角刻了小小的两个篆字“锦佩”,贺书苦笑,道:“你们看,这小小的女孩子,心里在想什么?”贺书以前也只知妹子有一把琴,却从没看到过!今天也是第一次看到!子佩也拿过琴,他更是不知道,锦儿还有一把琴!只是,那两个字,显然是后刻上的,应该是先有琴,后有字!轻轻抚摸那两个字,想着认真刻下的人,不觉叹气!把琴递给岑夫子,岑夫子一直盯着这把琴,但是接过来时,却有点迟疑!好像是要打开久久尘封的一个秘密,放到石桌上,轻轻抚了一下,声音清脆婉转!于是,沉肩坠肘,轻轻一曲“凤求凰”。 琴声如行云,优雅飘荡,回荡在梅园上空,一时又如同流水,跳跃过朵朵梅花,流入梅园远处,住足的鸟儿听了,也不愿飞走!一时,又忽然如风摆荷叶,一时忽然静止!哀哀婉转。 子佩忽然和着琴音,唱道!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占位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占位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占位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占位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占位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占位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占位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占位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占位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占位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占位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占位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占位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占位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子佩,在学里时就喜欢这首凤求凰,那时,与艳珍已经有了婚约,但是,他心底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的小表妹,大家都在唱这首凤求凰时他也就跟着学了,大家都说他唱的太悲伤了。而他每次唱完,都好久不能释怀!那时,他不知道,他的小表妹将嫁与何人?而此时,他的小女孩,就在他手里慢慢远去,像流沙滑出指缝,越想抓紧越抓不住! 一曲揍罢,子佩正好也唱完!一时间,梅林安静的像没人一样,大家都低头,谁也不愿意打破这个宁静!梅林上空似乎还有琴音与歌声!回荡久久!他们却不知,在梅林深处,皇后和我,正楞楞的矗立,谁也不走,也不过去,就那样默默不语,久久久久!我才叹息一声,轻声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何必这样,大年下的!皇后,我们回去吧!”我的声音很小,以为他们不可能听到!却不知,我的叹息声竟然更比话语声惊人!他们几个都听到了。子佩最先下亭子,他在纷乱的梅树间穿过,绕过一棵棵梅树,扶开一束束梅枝!在几棵白梅树后,一个紫色斗篷白狐狸领的女子,和一个遍身雪白,白色狐狸毛领白色大氅的女人,站在那里,子佩叫了一声,“锦儿!”那个满头白发的女人转回身,微笑的看着他,道:“子佩……”还没说后面,就被他一把抱住!喃喃道:“我想你!”好久,我轻轻推开他,道:“皇后在这呢!还不快见礼!” 子佩急忙放开我,对着紫色斗篷的人跪着行了礼!皇后轻轻擦了眼角的泪,扶起子佩道:“学究快起来!学究,你们很久没见面了吗?”这时,皇上和贺书也寻了过来!听到后,道:“他们就这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子佩面上发红!贺书道:“皇后不介意,也来亭子上坐坐吧!”皇后笑道:“正有此意,就是怕惊了你们的雅兴!”于是。一行人来到亭子上!岑夫子急忙跪下行礼,不敢抬头!皇后笑道:“这就是皇上夸了好几天的夫子吧?快快起来吧!皇上让我给太子找老师。说你不愿意来,有你和学究,我可哪里去寻第三个人呢?”子佩和夫子都摇头! 有宫女拿过两个坐垫放在石凳上,皇上和皇后石凳上坐下,皇后又把她的垫子放在旁边的石凳上,要扶我坐下。子佩急忙过去,把垫子还给皇后,自己解下斗篷,垫在石凳上,扶我坐下!大家都笑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笑,疑惑。皇后看到桌上的琴,道:“师娘,你可还能抚琴?”我笑道,“我感觉,用这个琴还是上辈的事,来我试试!岑夫子,不要笑话我!” 我把双手放在琴上,轻轻抚摸那把琴,从左到右,摸到最后那两个字,久久摩挲。笑容上,有泪光闪过!太阳照进亭子,正好投在我身上,脸上!那眼底略微的青影,格外显眼!子佩一下子也明白,我昨晚一定没有休息好! 一时我坐正,轻轻抬手,慢点琴弦!轻轻唱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一时间,几个人只默默听着,曲风棉柔,唱的又是李商隐的诗!明快处,又有几分伤感,伤感时,又有几分明亮!配着这雪景梅花,静亭美人,又有这侧耳者,夫子感叹道“又一副听琴图也!”弹完,推开琴,笑道,“夫子,可来指点一下?”夫子急忙道:“哎呀!夫人,竟不知你还有如此雅技,我还得让你教我呢!”子佩也道:“锦儿,成亲都十多年了,我都不知道你会弹琴! 鸟啼花落处,曲罢对春风。 我苦笑,道:“这也有个缘故,二哥,你可记得后院紫竹轩住过一个梅姨?”贺书道:“啊啊啊,记得记得!只是,我记得她是忽然得了病,父亲让人把她带到庙里,没几天就死了!”我低下头,很久才叹气道:“她来我家,只有三年,是大哥从江南带来的。她爱慕大哥,却从不说出,一生只因爱护大哥,不愿让大嫂大哥有所不快,连个姨娘的名分都没有。给一个家只留下这把琴!她教我弹琴,都是让我蒙上眼睛,她说,你要用心弹,不要用眼睛!”我叹口气道:“从她离开,我就把琴收起来了!”又摩挲着这两个字,道:“这,是我悄悄用簪子尖刻的!梅姨看到了,说“刻在琴上,只是个记号,刻在心里就会留下疤,你可想好了!”当时,我真的不懂,也只是喜欢这两个字,怎么看都觉得那两个字放在一起特别美。如今,才明白她话的意思!这两个字,真的刻在心里了,每每抚摸,都觉得暖暖的疼!”皇上听到已经呆住,子佩更是眼里一热!我笑道:“哎呀!我就不扫兴了,皇后,我们俩去吃饭吧,让他们在这里阳春白雪吧!我们还是俗一点,我饿了!”说着,轻轻把坐着的斗篷拿起来,摸索着给子佩披上。转身和皇后一起走入梅园深处! 深深的梅园,走也走不到头。皇后看我有点累,急忙问道:“师娘可是累了?前边假山那里坐会吧!”我摇头,道:“不能停下,可能是饿了吧?”我又笑道:“前边那块空地,你看,那时候皇上初次来这里,我以为是子佩,用雪球砸了他,他那时候还是世子。那时候啊,唉!年轻真好!”皇后笑道:“师娘也只不过刚过三十岁,怎么就觉得自己老了呢?”我呵呵笑道:“是人老心也老了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后我俩一起走出梅林,她看到我白色头发上,有几个红色梅花瓣,特别显眼,轻轻为我摘下,我回头,向她莞尔一笑!她竟然也呆了呆!道:“师娘,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为你陷得那么深!”我没听懂,笑道:“子佩啊,我俩真的就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陷得深是因为有了孩子,感情变深的!”说着往前走!二嫂和两个丫头寻了来,道:“皇后,母亲请你和小姑子回去吃饭呢!”说着,过来接过扶我的任务!一行人回到母亲屋里!父亲已经去前边了,这里只有女眷了!母亲拿下我的大氅!二嫂去接皇后的!又打来水,二嫂亲自伺候皇后洗漱,匀脸!然后才吃饭! 皇后看了我家的菜道:“皇上每次来,回去都会带吃的给我,被你们笑话了吧?不是皇家的饭不好吃,是没有这点烟火气!所以,皇上也可怜的!有时候馋了就跑到你们府上来!可不要笑话他啊!”又拉住母亲的手道:“夫人,你就当他也是你的孩子,莫要嫌弃了他才是!”皇后眼里有泪光,硬是不让泪流出来!又道:“皇上啊,皇太后管教的严,藏起了母爱,所以,他才有点乖张,顽劣!但是,本心不坏!”我们都点头,母亲笑道:“我与老爷,都是从南京跟了成祖来bJ的,没那么多规矩。你就只管让皇上来,想吃什么,凭我会做的就做给他吃。哈哈!”二嫂也道:“皇后,皇上与我家爷说的来,自管来,我家爷没心眼,皇上多担待些就是了!”皇后也笑!我痴痴的听她们说着话,我笑道:“皇上每次都说我家东西好吃,回去必定要一份给你带着!可见夫妻们真的很和美!他的性子也还多了吧?”皇后点头道:“他在我这里,就是弟弟一样,撒起娇来竟然像个小孩子!我没法的他!就是前几天去庄里回来,有些郁闷,我问他怎么啦?他说喝了酒冒犯了师娘!唉!该打吧?”我笑道:“你听他瞎说呢!她哪里就惹了我?他也说喝醉了,皇后莫听他道的轻,学的重!都已经过去了!”皇后叹气,不再说话! 吃完饭,我拉着皇后到我的楼上,让她在我的床上休息,我在榻上也歪着!她笑道:“这里,让我想起在家当姑娘时候,那时,我家也有这样的绣楼,只是,和两个姐姐住在一起,她们总是欺负我!呵呵,现在竟然想回都回不去!”我笑道:“以后,你想那时候了就来这里,找找当姑娘的感觉!”她笑。慢慢睡着了! 我也没想到,一国之母,竟然如此容易,就在我的床上睡着!满屋子温馨的幔帐,静静地垂着,窗外,竹影婆娑,风一动,发出沙沙的声音!我听着听着!又从梅园传来悠悠的琴声,一阵阵被风送过来,那是一曲“阳关三叠”,不得不承认,岑夫子的琴技也算一流!若没有个三五年潜心研究,也是弹不出这样的琴音!忽然听到子佩的声音,唱到:“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阴阳顿挫。子佩的嗓音,有点细有点柔,却又不失男人的阳刚之气!长音时,传声悠远。穿透力特别强!和着琴音,一阵阵传进来!子佩是很少唱什么的!今天,看来真的遇到知音了! 又听第二叠,“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铿锵有力,声若洪钟,那是夫子的声音。夫子是那种洪亮有磁性的嗓音!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这是皇上的声音,击节而歌,声声顿挫。皇上的声音,就是普通的男生,但是纯净里夹杂着阳刚之气!浑厚圆润! 这时,皇后醒了,也听着。悄悄起来,见我睁着眼,笑道:“师娘没睡会?”我笑道:“本来也困了,听他们唱的好,舍不得闭上眼!皇后再睡一会儿吧!他们的意思还不得闹到晚上啊?”皇后笑道,:“我可是不等着了,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呢!”说着叫了人进来,打水洗漱,我也起来,捋捋头发,坐着看她洗漱,笑道:“皇后,你是听见皇上的声音醒的吧!呵呵,到底心有灵犀!”皇后也笑道,“也是有点听到他的声音了!”又叫人去准备车,下楼来!母亲和二嫂上前来,劝着跟皇上一起回去!有人就悄悄跑去叫!一时皇后到了仪门口,皇上已经到了,笑着看我和父亲,道:“多谢贺侯和夫人的款待,改天,派车接夫人和贺家夫人一起进宫坐坐吧!”说着也上车!一脚车里一脚车外时。回头看我一眼,道:“师娘,这几天瘦了,要保重啊!”看着那白发随着风飘荡,就有点不好受!一狠心,蹬车放下了车帘!车遥遥远去。我侧耳听着。听着!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从母亲那里回来,子佩把那把琴带了回来。那天晚上,他不时的抚摸着那把琴,仔细看那两个篆刻的字,将好不露出木头,又能看的特别清楚,用簪子,岂不是要刻很多很多下?不由来回摩挲那上面的字!想着我说的话:“刻在心里就是疤!”那个锦字,每触碰一次都会疼一下。 夜里,我一次次做梦,梦到那个亭子,静亭!静亭,那是子佩我们俩从小最爱驻足的地方!梦中,子佩我们俩缓步而行。阳光下,他的脸如此的明朗,我抬头望着他,忽然感觉自己低矮下去,低矮下去。子佩低头吻我,唇如此热烈,辗转温柔,我的泪,尽情流着,流着!子佩叫醒我,:“锦儿锦儿!又做梦了?锦儿……”我睁开眼,兀自还在抽泣,泪水已经打湿枕头!子佩抱住我,他身上那么暖,那么柔软,我闭上眼,享受着这一刻!我的子佩,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 那天早上,听到前边一阵阵的人声鼎沸,我让丫头去看看,回来说:“奶奶,爷今天做灯呢,傻子大人也来了!今年灯的样式多,说中午才能做好呢!”我笑,道:“我去看看厨房做了什么好饭。”丫头扶我出来,到了仪门口,就听到拉锯的破条的各种声音! 子佩正好把画好的各色纸拿出来,看到我在仪门口,就过来道:“锦儿,有事吗?”我笑道:“听说傻子弟弟来了,吩咐厨房做点好吃的!”子佩笑道:“我都吩咐了,来你来摸摸这些灯!”说着过来扶住我,到院子里,已经有胡好的几个灯了,子佩扶着我的手挨个摸了摸!浆糊还没干。他介绍着个个灯的样子,颜色!我笑着说道:“李氏喜欢的鸳鸯灯别忘了做。”子佩笑道:“你喜欢什么灯?”我道:“我什么灯都喜欢。”子佩也不再细诘。傻子看到我,过来道:“姐姐,你喜欢什么灯啊?我给你做!”我笑道:“我都喜欢,干娘可好?你回去告诉她老人家,我明天过去看她,看看你什么时候成亲!”傻子不好意思低头道:“好的,一会回去我告诉她。明天我来接你。”我笑道:“好啊!”说着他就忙去了!我向子佩道:“我先回去了。等你吃饭!”他点头,亲自扶我回小院!军儿正好在,给他父亲见了礼。我问道:“你表哥过来了,你可要更得努力啊!还有,他在咱们家,你可别欺负了他才是!”军儿笑道:“母亲,放心吧!我会照顾表哥的!”子佩也说了几句话。就和军儿一起去了前边! 第二日,傻子一早就来接我,子佩又让跟着去了两个丫头和两个婆子。又叮嘱再三!才看着我们出了车门!李氏这时也出来,有婆子去叫车!子佩问道:“这么早,你干什么去?”李氏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去绸缎庄,奶奶定的几匹布到了,我去看看拿回来!”子佩忽然想到那个紫色素罗,悠悠的道:“可是又在做什么衣服?”李氏点头,又摇头,子佩不解!李氏叹气道:“她说她要给爷多做几套中衣。等她走了,爷的中衣不让穿她走以后的,说晦气!”子佩自己咯噔一下!对她笑道:“你也不必去取了。你奶奶走了,我用那么多中衣做什么?你以为?他没了我还在这个世界上吗?”说完,转身回了西小院! 军儿过来,看父亲在书房,就进来行礼!子佩正把一把剑挂上!那把剑的剑柄上,新刻了两个字!他来回抚摸,没听见儿子的声音!待军儿上前扶他时,才看到父亲满面的悲哀!叫了声父亲!依偎在父亲身上!也掉泪! 子佩道:“军儿,今年你也不小了,家里的事也该担起来了,这所宅院,毕竟也是官家给的,父亲不在了,肯定也会收回去的,除非你有了功名,否则就会易主的!那天,马神父说了,你母亲的心脏已经难以负荷太多的打击,随时有离开的可能!我不能瞒着你了!开朝,我就要和你母亲去庄里住,让他少有些烦恼!多陪我们几年!你明白吗?”军儿点头,泪就落下来!道:“父亲放心和母亲去就是了,家里有我和姨娘,就放心吧。我要母亲活着,看到我成亲,看到玉儿成亲!”子佩点头,看着那把剑,道:“你母亲走了,父亲不忍心你母亲一个人在那边孤孤单单的。你莫要怪父亲啊!”军儿一怔,也看那把剑,忽然明白,道:“父亲,你忍心母亲走了,我们还要失去父亲吗?”子佩心痛,一把抱住军儿!道:“父亲不是好父亲,但是,父亲一定要陪你母亲一起走的!军儿!”浩军突然推开他,跑了出去!子佩也不去追!任凭他跑了! 下午,雨生和傻子两个人一起把我送了回来!从西门口下车,有人去里面叫子佩,子佩竟然是跑着出来的!雨生看着我们进去,也就回去了!到屋里,子佩看我有点累的样子,道:“中午没休息一会吗?看你累的!”我笑道:“没有,锦欣和我说话,我很喜欢她的性格,思路也不错!二月她就要出嫁了!我还得准累一份贺礼!”子佩给我换了手炉。这时,听见有人进来,二哥的声音,道:“回来了妹子!我找子佩说句话。你先歇歇!”说着就拉子佩走了!我苦笑。问丫头,:“今天爷在家干什么了?有点不开心啊!”丫头说道:“今天爷哪也没去,在书房一天,少爷跟他父亲说什么好像顶撞了爷,跑出去了!”我点头,累的不行,眼皮就打架,歪在榻上就睡着了!丫头看到,赶紧拿过被子给我盖上!一直到天黑,我才悠悠醒来! 听到西洋钟打了七下,问道:“爷可回来了?吃饭了吗?”说着坐起来,子佩过来扶我,道:“爷想和奶奶一起吃!”我笑,一起到桌子前,漱了口!摆饭的是李氏,亲自布菜!我听出是她,道:“今天布可拿回来了?对上了吗?我看不见,你可看仔细了!”李氏道:“奶奶吩咐的,怎敢不拿回来!”她看子佩,子佩不理她!她给他布菜,他推开她,李氏苦笑。我听出不对,笑道:“可是有人说你了?随他们说去,你只听我的就是!”我又回头对着子佩道:“新来的白色素缎,做中衣正好!柔软,我喜欢你中衣那种柔软的质感!”子佩点我下鼻子,道:“好好,做吧!”李氏苦笑。等我吃完!刚坐下,军儿就过来了! 坐到我身边,靠在我身上撒娇。我拍拍他的手道:“今天可是受了父亲的气了?军儿是好孩子,父亲舍不得打你的,是吧!以后,你父亲还要依仗你,现在就得罪了你,不怕将来你不管他了?呵呵,不要生父亲的气!好吧!”我搂住他的肩,他的肩膀已经比我的宽了!不由笑道:“我觉得军儿快要高过你父亲了吧!”军儿道:“哪里,还差一大截呢!”子佩看着我们俩,心下暖暖的! 不辞病里朱颜瘦 那晚,我半夜醒来,想起白天军儿的话。又想起子佩的话,心里也觉明白了,他们父子肯定又是因为我的事!想起夫子的话,叹口气。轻轻坐起来,摸索着下床,怕有声音,光着脚摸索到西屋!书房的每一处,我都轻轻摩挲过来。到挂剑的地方,我只一摸,就知道不是那把桃木剑,是……!!!!我的心一下紧缩!不由一手捂胸口,一手扶墙。缓了好一会儿!才好点!摸索着坐到椅子那里!脑中飞快旋转,子佩换上这个剑的原因!他是要跟我一起走?呵呵,傻子,你身后还有孩子,还有老父亲,启能为了我就放弃!真是傻!谁知,心里想着,嘴里就喃喃自语出来!忽然感觉,有个温暖的怀抱把我抱起来。是子佩,我尽量的把头埋入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咚咚咚的响!被放回被子里!立刻被裹紧!子佩的声音在耳边道:“傻孩子。看身上凉的。”我一开口,才知道我是颤抖的:“没觉得冷!”他就轻吻我的脖子,吻着吻着,就有了泪水。我不知道是我的泪。还是他的泪!笑道:“你哭什么,没事的!我不冷。”他就干脆把头埋入我的颈弯里。任由泪水打湿我的头发,我的脖子,我的中衣,我的衾枕!我不能言,说不出话来,好像,一张口,除了泪水就是血水,我真的想,掏出这颗心来让她明白,我又多么不舍的他!我的子佩,对不起。我知道我的离开你会多痛苦,但是,你一定要坚强,一定。 许久。他才抬起头,为我擦着满脸的泪。又去拿来新中衣。为我换上。盖好,道:“锦儿,睡吧,什么都不要想了。”我点头,也确实困了,只一会儿就睡着了。子佩已经感觉到,这几天我的乏力,嗜睡。马神父也说了,只能好好观察。注意情绪变化。随时吃药。但是,竟是如此的抵挡不住,离别的脚步。他的心更是难以自拔。 十五那天,家人们吃了团圆饭。晚上煮了汤圆。大家一起吃了。早早的就都出去放灯了。子佩要带我去,我第一次拒绝十五去放灯。我笑道:“我实在没体力了,你们尽管去。把我的祝福放了就是。”子佩点头。竟然早早的就回来了。我正在和丫头们收拾几件衣服,看他回来,笑道:“这也太快了吧?去再玩会吧。今天可不让早早睡觉。”子佩笑道:“你不去我自己有什么意思。”我笑道:“姨奶奶没跟着去?”他道:“去了,她还在那呢。孩子们还没回来。”我翻他一眼,道:“看你,怎么不跟她一起回来?没的寒了人家的心!”子佩不听,只摇头!道:“锦儿,一会儿人少了,陪我去河边你住过的那里吧。”我忽然一怔,道:“明天白天,我们俩一起过去住一晚上好吧?今天太晚了。”子佩点头。我叫过丫头来,道:“把门口得力的小子叫过来一个,说我有事让他们跑一趟。”子佩不解。我只笑,一会儿,进来的却是管家。我笑道,“你来了也好,你去趟雨大人那里,让陈大人明天一早去河边老屋收拾下,就说我和爷去住几天。带回话给我,我不睡觉等着。”他答应了就出去了。我就和子佩一起到书房,子佩无意中看了一眼墙上,墙上挂剑的地方,挂了一副字。一个篆写的“爱”字,那个字,任是子佩都心动。我笑道:“还喜欢吗?”子佩从身后拥住我,道:“双手捧出心,漂亮。”我笑道,“这是我让人去学堂请夫子写的。我看不到,不知好还是不好。自作主张挂上了。你可知我的心?”子佩泪目,道:“你的心我怎么会不知。我的心你亦知道。……”我叹气道:“我知道,子佩,但是,我要你为了这个字活下去。为了我活下去。完成我不能完成的心愿。你答应了我,就是爱。不答应了我,我会死不瞑目的。”子佩转到我前面,把我整个搂入怀中。道:“我!爱你!锦儿,我不放心你在那边,黑暗里还要摸索前行。”我笑道:“你觉得我怕黑吗?没事的。我只有舍不得你和孩子,我什么都不怕,我已经死过很多次了。那边没什么可怕的!我只是早一步在那边等你!你得看着孩子们娶妻生子,公公百年以后,哪一件事做不好也别来找我?若你失言,我就不理你!”他叹气不肯回答,也不放手! 这时,外边有说话的声音,子佩才放开我,丫头在外边道:“奶奶,管家回来了!”我点头,让他进来!管家进来施礼,道:“奶奶爷,雨大人和陈大人说知道了。陈老太太说头年已经打扫了,只要生生火,放上被褥就可以了!雨大人和陈大人好像现在就过去了!”我笑道:“他俩倒是着急!”管家离开后,我问子佩,“怎么想起去那里了?”子佩拉我进东屋!道:“那段时间,陪在你身边的应该是我!我要从那里找回你来!”我笑着看他,虽然看不到,但是,却能感觉到他帅气的脸! 清晨,薄薄的一层雾,环绕着河边和树林,如轻纱笼罩。一辆马车,缓缓而行,马铃声在林间回荡!伴随偶尔的几声雀鸣!我倚在子佩怀中,他用白色大氅裹住我,明显的那个身体一天天变小!现在,稍微用力,我就会娇喘吁吁!咳嗽时,也常常带出血丝!子佩道:“你先眯着,到了我在叫你!”我点头!确实也很困,不一会,子佩就感觉我的身体有点沉!他心里也清楚,我真的就在一步步走向死亡!而昨天我的话,他又不想驳回!他不怕死,也知道孩子们一下失去两个亲人的痛苦!但是!他不知道,这个怀里的女人如果离开了,他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前面有人说话,雨生和傻子干娘都在那等着!车停下,我就醒了!子佩轻声道:“锦儿,我们到了!”我坐直身体!子佩掀起车帘。雨生上来扶住我,子佩下来,我见过干娘。子佩让雨生从车后面箱子里拿出被褥!我们一起进了屋!小院登时就热闹起来。昨晚雨生他们就开始生火。屋里烧的暖暖的,还有碳火盆! 子佩打量着这一切。很平常的三间瓦房,一明两暗,东西有小厢房,院墙就是用木板隔起来的,简单的很!屋里并不破败,灶台锅盖还算新,干净利索,可见傻子母子两个人生活还算能维持,所以才没把锦儿卖出去。如果换了一家吃不上饭的人家,恐怕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不由眼里就有了泪光! 子佩对雨生道:“晚上过来咱们一起放灯吧!”雨生点头道:“白天我把事情忙完,早点过来!”十七要开朝,所以十六一定有事,子佩点头!我和干娘说着话!傻子从西屋过来,道:“晚上我和我娘在西屋,大人有事可以叫我。”子佩道,“还让干娘受累了!”干娘道:“大人哪里话,这算什么受累!”于是,她下去到外面打了热水,我洗了脸!她走端上粥和小菜,道:“先喝点粥吧!早上出来的早,没迟到吧?”我笑道:“可是呢,就爱吃干娘做的这个粥,又黏糊又香,子佩,你也尝尝!”端起碗,也不用羹匙,就在碗边吸溜!子佩笑道:“小心烫!看你,慢点!”干娘也笑道:“那会儿她就喜欢这样喝粥,说香!呵呵!”雨生在下边看着,眼睛忽然就模糊了!子佩瞥见,瞪了他一下,自己也湿了眼眶!雨生低头出去,傻子也跟出来,拍他一下小声道:“当着姐姐,少流眼泪!你看她那样,以后有的咱们流眼泪的时候!”两个大男人互相拍了几下!又进来,雨生看我们吃完,撤了桌子,道:“你们歇歇吧,我们去忙了!”子佩点头!我也点头! 干娘也道:“你们歇歇,我去弄点面,中午吃!”我点头,等他们都出去,子佩给我换了手炉,道:“冷不冷?”我摇头,道:“不冷,我们出去走走吧!”子佩道,“还有点冷呢,一会儿太阳高了再去!” 回首东风泪满衣 午后,太阳暖暖的照着树林,子佩扶我出来,忽然指着那棵树道:“当时你就站在树下,我离的你如此近。如果我知道那个人是你,怎么能让你受这许多苦?”我抬头,感受他低下头来的气息,笑道:“这不是挺好玩吧?再说,那时候我像个鬼,把李氏都吓到了!不见你也是让你不必更难受!”他握住我的手,道:“能有多难看?”我叹气,道:“脸上的皮一层层的往下脱,你说会不会是鬼?呵呵!”我们俩一起来到河边,这里离灯市特别近,晚上抬头就能看到飞上空中的孔明灯!看着缓缓而流的河水。子佩道:“今天,我做的灯你都要放了好吗?”我点头,道:“今天李氏不来吗?”他笑道:“他来不来和咱们没关系,现在,你就不要想那些了好吗?”我苦笑,道:“那个人存在,我不由得不去想。”他用大氅裹住我,我依着他的胸口!这个怀抱啊,那么宽敞,温暖!我有点困,依着他就睡着了!子佩立刻就感到我沉了一下,知道我又困了。把我抱起来,回到屋里,我却就醒了!子佩道:“可是又困了,也不说,咱们赶紧回来!”我环抱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道:“就忽然困了。别骂我!”他把我放到炕上,盖好被子,道:“先睡会吧,晚上有的累呢!”我闭着眼,点头,主动吻过来,吻着他的唇,柔软热烈。 傍晚时,外边传来车马声,子佩出去看时,却见皇上下了马。后面雨生拿着几个食盒进来!看到子佩,道:“我来凑个热闹,皇后准备的几样点心和小菜。”子佩失了礼!进屋,看到我懒洋洋的靠在被子上,问道:“师娘,吃饭了吗?”我摇头道:“干娘做了锅贴,还没吃呢!”皇上把食盒打开,几样点心果子,枣子糕,榛子饼,蜂蜜千层糕!本来就有点饿,闻到更是喜欢。拿了块榛子饼,吃了块,道:“还说我家的东西好吃,原来是怕我吃你家的!真香!子佩也吃点他家的果子!”又道:“给干娘也尝尝吧!”于是,放上桌子,把那几个也都看了,小菜拿出来,摆上,他们就在地下看着!我笑问:“皇上吃了来的吗?”他道:“还没吃!”子佩横他一眼道:“拿了来就好了,还想着吃点回去?”大家笑,皇上像个孩子一样祈求道:“让我吃不?学究?”子佩拍他一下,道:“吃吧,可不要喝酒!”皇上道:“没有酒那有什么意思?”子佩笑道:“你师娘不能喝酒了,那次喝的太放肆,马神父不让再喝酒了!”我笑道,“你们可以喝,我不喝就是,你别难为他了,没的开朝扣你俸禄!”大家一边笑,一边上炕!让干娘来,她说什么也不上去,又给我们端上来他做的各种小菜,锅贴!就出去了! 子佩和我坐在西边,皇上到里面坐,雨生坐东边!傻子一脚炕下一脚炕上,皇上爱吃锅贴和陈老太做的小菜,偏偏傻子爱吃皇上拿来的,我让食盒里的小菜都剩了点给老太太拿出去!大家吃的也算快!也不墨迹,都等着吃完了去放灯! 刚放下饭碗,我就觉得一阵困意,靠在子佩后面就睡着了。皇上看到,忽然屏住呼吸。抬头看子佩。子佩也看他,皇上的目光子佩也懂,子佩的目光皇上马上也明白了。两个人同时湿了眼眶!子佩拉了被子给我盖上,屋里人都一声不吭,谁也不出去,也不动,陈老太悄悄打了茶进来,又悄悄出去。屋里的空气,瞬间凝结。雨生靠在东墙上,边看那个小小的身体边流泪!子佩悄悄梳理我的头发,轻声道,“他这样已经有段时间,只是我没在意。上次去庄里,还觉得她是喝醉了!所以,我请大家在她最后这段时间,不要给她任何的心理冲击。让她能多在一天是一天吧!”皇上点头,道:“知道了学究!”雨生也点头抽泣道:“怎么做到,看着她这样而不难过呢?”傻子蹲在地上抱着头,吧嗒吧嗒掉眼泪! 大约睡了一个时辰,我翻了个身,道:“哎呀,还说放灯呢,我怎么睡着了?”说着坐起来。大家都不敢说话,子佩笑道:“大家都等着你,等一会儿咱们再去。”我笑道:“呵呵,皇上肯定先去了吧?没事,咱们去找他!”说着摸索着下炕,皇上从后面过来,穿上靴子,下炕去扶我!我的鞋也是一双掐金边小短靴!很好穿!我笑道:“哎呀呵!皇上什么时候能屏住不说话了?哈哈!”皇上在我耳边小声道:“怕说话声大,吵了小孩睡觉!”子佩笑,我噗嗤一声笑道:“不能夸你。一夸就夸露馅!” 一行人到外边,我家的灯下午就送来了,子佩拿着两个,雨生拿了几个。皇上的灯傻子拿着!皇上扶着我,过了横道,就听见许多人声,子佩把灯放到人少地方,过来扶我。一轮明月已经升起。子佩在左,皇上在右,两个帅气的男人站在我身边。我忽然对着河水:“咦呦!!!!”长啸一声。道:“我贺锦儿,有这样的夫君和好友,此生足矣!来来,把灯给我。”子佩递给我一个灯。我摸索的笑道,这个是鸳鸯蝴蝶灯?哈哈快点儿点上!”子佩掏出火石点上,我蹲下身轻轻放进河里,双手合十念叨:“愿我与子佩来生再做夫妻!”又放几个灯。灯光月影下,我的脸生动美丽!摸到水,还向着子佩撩起来!子佩急忙扶起我道:“河水刚化开,多凉啊,怎么像个孩子?”我呵呵笑着!后退一步!显些掉河里,子佩一把拉住,那个瘦弱的身躯就进入自己怀里!月光下,那么动人!轻轻低头吻我的额头!道:“难怪当初……”抬头看见皇上正痴痴看着,只好不说了! 一会儿,有人放起了孔明灯。忽然听到孩子们叫母亲!明儿最先跑过来扎进我怀里!紧跟着都过来了,李氏在后面行了礼!我笑着拉过她来,让她站在子佩那里,我领着手和孩子们回了屋里! 干娘拿出花生瓜子,孩子们乐的不可开交! 李氏见我进去了。轻轻拉着子佩的手道:“爷,我不放心你,有什么事你可要挺住,不要再打歪主意知道吗?我不求你为我,求你为了这个家……”子佩忽然打断她,道:“好了!你不用说了!巴巴的跑来就是说这个吗?我现在还有什么歪主意?你看你家奶奶还能有几天?前几天巴巴的往庄里送小菜,让她就不开心,现在又跑这里来,你是怕她活的时间长吗?好了,你回去吧!孩子们一会儿我让别人送回去!”李氏低头哭道:“奶奶的身体是身体,爷的身体就不是身体吗?……”子佩大怒,道:“住口!你巴不得我现在就死了对吗?你不要着急,很快会如了你的心愿!”皇上听了,这话口气不对,接声道:“李夫人,你说学究怎么了?”李氏见有人给做主,就提高了声音道:“爷心里也有病,那天都犯过一次了。我怕!……”子佩一时气急,全身颤抖。皇上也有点明白,道:“李夫人先回去吧!我会劝学究的!师娘现在这样,你们不要在这里吵架好不好!”李氏看也说不通,也只得告退!找自家车去了! 此生恨事常依依 他走后,子佩气的靠在一棵树上,好一会才道:“锦儿心里敏感,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女人这点心思?在家天天她也不说,巴巴的追来,不是诚心找气生呢吗!”皇上拍拍他的肩道:“我知道,我也懂,我那里比你这里热闹。呵呵。家家都有八出戏!别为这个生气!他说你也犯病这是怎么回事?”子佩就把那次犯病说了!皇上道:“那以后可要当心点!”子佩叹气道:“有何担心的,锦儿真走了,我这个命要不要有何用?”皇上叹气,道:“学究,你看刚才的架势,锦儿走了,你再走了,这个女人会怎样对你的孩子们?!” 这时,我和孩子们出来了。军儿去叫车,看见李氏在那里掉泪。军儿就有点怒容,道:“姨娘!我母亲都这样了,你巴巴的跑这里来掉泪?你是诚心想惹的我父亲不开心吗?知道你存了这个心,我才不让你来呢!”说着带了车过来接弟弟妹妹们!李氏被军儿一顿数落,更没意思,见了我甩脸子就跟着上车!到了车上,就拉过苏儿骂道:“你个丧门星,嚷嚷个什么?还不回去挺尸去!”声音虽然小,我却听的真真的。一时气截。刚要追了去问,听玉儿道“姨娘,你最好住了声好多呢!没的父亲听见,又是一场不欢快!……”我虽然看不见,却听出不对劲,急忙回身,正好干娘出来!我一把拉住她道:“干娘,我还得劳烦你,跟着我的孩子们回去住几天吧,别让我那可怜的孩子们受了气!这里我们自己烧火!”陈老太马上明白了,道:“好好,我这就去,你放心啊!”进屋穿了衣服就出来,我把食盒给她拿着,又互相嘱托几句!傻子骑马把车追了回来!听着她上了车!我才缓缓回屋! 泪就噼里啪啦掉下来!雨生正好看到,扶着我进屋。见我哭,他也哭。我耳边,回想着李氏骂苏儿的话!这不是指桑骂槐又是什么?我可怜的孩子,我这个母亲没用,不能陪你们了!没有了母亲,她会怎么对你们可想而知了!雨生已经明白我担心什么,又为什么哭!进了屋,我坐到炕沿上啜泣,越想越伤心!雨生拿过帕子递给我。我忽然抓住他的手把脸埋进去,任由泪水打湿他的手,和手上的帕子,颤抖着双肩。那小小瘦弱的双肩,还能承受什么?雨生另一只手轻轻抚摸我的白发。泪如断朱。颗颗滚落! 子佩轻轻掀门帘进来,雨生看看他,抹了眼泪!子佩过来,轻轻接过雨生手里的我的手!抱我入怀!我知道是子佩,抬起头,想向着他笑,可是,瞬间却又忍不住哭起来,索性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放声痛哭!“子佩,我可怜的子佩,我可怜的子佩啊!我可怜的孩子啊!”失声痛哭!子佩这么多天也是一直压抑着情绪,我的话一下子触动他最软弱处,焉能控制,哭道:“锦儿,我可怜的锦儿,我的锦儿,我怎么才能留住你,留住你不要离开我?锦儿,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留住你!不要离开我!”两个人再也不能忍受。任由泪水滂沱?皇上已经不能自己!转身出去!他没想到,短短几天,我的身体会有这么大变化!嗜睡,乏力!这种种表现,都是下世的光景!不觉越想越伤心! 忽然,听到子佩大声的喊着:“锦儿,锦儿!锦儿!”急忙跑进屋。却见子佩已经把昏迷的我抱上炕!迅速把斗篷的衣带解开,又迅速把衣领拉开,拿来药,顾不得许多,撬开嘴倒了点粉末,然后嘴对嘴过药,又要水。皇上急忙端过水杯,子佩喝了口,又这样嘴对嘴过给我!看我的喉咙动了一下,就急忙按压胸口,拍打后背!好一会,我才咳嗽起来!吐出一口血,才稳定下来!好容易,呼吸也匀称了! 子佩看我稳定住,拉过被子为我盖上,自己全身颤抖着坐在炕上,好久,抬头看了看皇上!两个男人目光交汇,眸子中的痛苦汇合到一起,子佩难以控制自己的紧张,恐惧!失声痛哭!皇上过来拍拍他,又抱住他,他把头放在他的肩头,浑身抖动着哭泣!皇上也哭!两个人一起痛哭!雨生哭着过来劝,子佩又拉住雨生哭道:“雨生,你说我怎么办才能留住你姐姐?告诉我。我害怕!我害怕!说实话我很害怕!雨生!!!怎样才能不让她离开我?”雨生也哭,他也不知道,怎么劝住他,他也想留住这个女人,希望他好好的!想留住这个曾经在乱军中他抛下不管的女人!两个人又抱在一起哭! 这时,我微弱的叫着:“子佩,子佩,不要哭。子佩!我的子佩!”子佩听见,急忙过来。看我睁开眼了!嘴唇犹自是紫的!抹了把眼泪道:“锦儿,我在呢。别害怕。好了,没事了!”我点头,伸出手来,摸着他的脸,道:“子佩,别哭,你一定听我的话。坚强起来!孩子们……”说着又流下泪来。“孩子们没了母亲,不要再让他们没有父亲好吗?那样的话,我的孩子们多可怜啊!”子佩为我擦着眼泪,点头道:“锦儿,我明白你的心!我知道,不过锦儿!锦儿啊,你不要离开我好吗!啊!”说着,又流泪! 我点头,道“看,我不是又回来了吗?子佩!我们俩都坚强起来,好吗?来扶我坐起来!”子佩急忙扶起我,让我靠在他身上!我软软的靠着他。道:“皇上。”皇上急忙过来道:“我在这里。锦儿你说吧!”我示意要口水喝!雨生急忙递过水,我喝了一口。喘口气,道:“皇上,以后,我的孩子们你和皇后帮忙看顾了才是!你看今天这个样子,姨娘永远是姨娘,不是母亲的!”皇上点头道:“你放心。有我和皇后,不会让他们几个受苦的!”我笑着点头!道:“不早了吧!皇上回去吧,皇后会惦记的!我没事了!去吧!”皇上看子佩,子佩轻轻摇头!我知道他不信,挣扎着坐直了,不靠着子佩!笑道:“皇上,路上小心!快回吧!”皇上没办法,只得出来!雨生跟他一起出来。我听到他们走了,叹口气道:“子佩,咱们也休息吧!”子佩给我铺上被子,拿来中衣,给我换上!刚才救我时,簪子已经不知道掉哪里去了。长长的白头发垂下来!子佩又轻轻为我捋顺!道:“锦儿,没事了,好好睡吧!”看我闭上眼睛,只一会儿,就沉沉睡去!子佩悄悄出来。到西屋,见皇上还没走,又落下泪来! 皇上道:“学究,你可要挺起来,师娘这最后的日子,你可不能倒下啊!”子佩点头!道“我已经写了辞呈,皇上开朝就能看到。希望皇上准了!”皇上道:“放着吧,你就当请了大假,没事我不找你!我先回去,雨大人先留下吧。有事好有个人商量!”傻子道:“雨大人送了皇上进宫再回来吧,路上不放心啊!”皇上道:“有什么不放心的?这里还是京城呢!”雨生送他出去,回来关了院门,屋门!子佩才回这边关了门,躺下!回想着今天的事。听着我均匀的呼吸声,才慢慢睡着! 若得琴音不归去 天刚蒙蒙亮,雨生和傻子就起来,添柴添碳。打扫庭院!两个人不说话,只这样干活!又喂了马。傻子道:“咱们也做点粥吧,一会儿大人醒了吃!”正说着,有车来,是宫里的,皇后让人送来了早饭,用棉被包着食盒!道:“皇后说,让我们等着大人们都吃了再收拾东西回去。你们就别着急了!”雨生把食盒卸下,给他们银子,让他们去玩,他们不要银子,也不敢走开! 子佩听到声音,悄悄起来。刚一动,我就醒了,道:“天亮了吗?”子佩道:“是。你醒了?”我把头深深埋在他怀里。感受他中衣的温柔,身体的温度!他笑道:“冷吗?没家里暖和吧?”我摇头道:“不冷,觉得比在家暖和!”他吻了一下我的额头,道:“我先起来,你再躺会吧!”我摇头道:“一起吧!我也起来!” 子佩把被子叠好,走出去打水,雨生听说我们起来了,早就预备了水。端进来。给我的水放到炕上,亲自来给我洗手,我不用,他执意,道:“奶奶,你就让我伺候你吧,你回了府,我哪还有机会这样伺候你?”我笑道:“你一个大男人,学这些干什么?爷是因为我看不到,才没办法伺候我,你是想怎么?呵呵”他用毛巾为我擦脸,细致入微。我就忍不住叫子佩道:“子佩,你看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子佩笑道:“你就由着他吧!难得给他机会献殷勤!呵呵!”又拿出脂粉,放在雨生面前,雨生就傻眼了,笑道,“爷!这可就难为我了,这怎么用啊?”子佩笑道:“教会了你,到时候给你媳妇试试啊!”说着,一件件告诉他,我就那样等着,他们一遍这个一遍那个的往脸上用,最后用了胭脂。画了眉。雨生看看,端详了半天道:“爷!这画上了,还不如不画好看!”子佩拍他一下道:“就你嘴甜!”也细看了道:“还真是。” 一时放上桌子,又把食盒里的菜,粥,都放好了!四个人一起吃了!子佩看我有点怏怏的只吃了一点!道:“锦儿,今天咱们回去吗?”我点头,道:“嗯,回去吧!你说从这里接我回去,现在满意了吗?”子佩笑道:“不满意,我还想在住几天,陈老弟那时候照顾你好几个月,我也想这样!”我笑道,“你都照顾我十好几年了,还在乎他那几个月?”傻子笑道:“大人,你这样说羞死我了!我可是差点把姐姐拐跑了的人!”子佩笑道:“若不是你拐到这里,那还不是扔到哪里去了呢,这第一的恩德才是大恩!” 回到郑府,子佩安顿好了我。直接来到前边。把管家叫来!道:“后院姨奶奶现在是怎么供养着呢?”管家一一回了!子佩想了想,道:“把苏儿的月利银子拨道我屋里吧!让苏儿住过来!后边的剩两个丫头,一个婆子。月例银子按人头吧。别的该给什么不用少了!还有,他们的通街门封了。有事走车门吧。另外家里任何事,红白喜事,都不能有她这个人!她的门口填个看门的,没我的允许,不得出来!苏儿每月只有两天可以去看他母亲!你都一一记下!另外!……”他忽然哽咽!“另外,咱俩改天去看看坟地,那年给奶奶准备的棺材收拾一下!”就再也说不出话来!管家眼睛也红了。道:“爷!我明白!”子佩道:“看着她这几天怏怏的!你吩咐了下边人,说话都注意点,奶奶这个病越发敏感了!你是我最得利的,你就看着办。还有……”他忽然拉着他的手,沙哑着嗓音道:“万一我也不行了,你就记得把我们葬在一起。并了骨才是!”管家急忙道:“爷,你可不能这样啊?老爷白发人送了黑发人,你说他还能活吗?你们都没了,这孤苦无依的少爷可怎么办呢?我不会说什么道理,这个道理爷要明白!我知道你和奶奶感情好,可是,夫妻总有个先走了的,后走了的!你可要想开点啊!爷!”子佩点头!正说着,岑夫子进来!子佩看到夫子,又落下泪来!夫子反而吓一跳!急忙过来!子佩道:“你且按我说的去做,千万不能有打闹骂街声,她要是耍无赖,你就直接把门封了啊!”管家点头出去! 这里子佩又拉着夫子哭!夫子细问了,叹口气道:“明天我去看看夫人可行?”子佩道:“随时可以去。他还是听夫子的话的!”夫子点头,拍拍子佩的手道:“大人,你可要坚强起来,不能总是这样没精打采。那样夫人可真的就更走的早点了!”子佩点头!子佩道:“夫子先随意!我进去看看!”说着起身洗了把脸!又来到上房! 公公知道后,也很意外道:“刚才你们进来,我看面色挺好啊!”子佩叹气道,“她是怕你担心!还有,我把李氏禁足了,免得她生事!”公公点头!子佩回到西小院时,我正在睡觉!悄悄来到我身边,看我呼吸匀称,才放心的来到书房。此时,他才捋捋思路!想着,锦儿这个病,随时可能走,如果自己真的随了自己的心愿,跟随了去!……想到这里,抬头看了眼墙上挂剑的地方!看到那个篆写的“爱”字。心里又暖又疼!这个傻女人,她自己拨剑时候毫不犹豫,却挡着别人去拔剑! 有丫头过来,悄悄道:“爷,奶奶醒了!”子佩赶紧过来!见我已经下了床!扶我道:“累了吧?睡一大觉!”我笑道:“可见老了,真成了废物!”子佩刮一下我的鼻子,道:“还老的过我吗?”我笑!洗漱完!丫头摆上饭来!这时,苏儿从后面过来,奶娘在后面没追上,看着她到我这里来。只得屏住呼吸!等着挨骂! 苏儿见了礼,道:“父亲,姨娘昨天做错了是吗?”子佩刚要说话,我拉过她来,笑道:“你说姨娘错在哪里啊?”苏儿道:“姨娘骂我丧门星!”我叹气道:“苏儿,本来你娘骂你,没有错,有些个场合是不能骂人的你明白吗?比如,昨天那种场合。都有谁呀?”苏儿道:“有干奶奶,还有陈大叔,还有……”我笑道,“还有父亲和皇上,雨大叔对吧?所以,在他们面前骂人,不管是骂谁,都是给你父亲给咱们大家丢脸,你明白吗?”苏儿点头。我笑道:“所以,你父亲罚了你娘你说对吗?”苏儿点头,道:“嗯,父亲做的对!”我又到:“一个家里,有主有次才有规矩,没有规矩不就乱了套了吗?你说对吧?比如说,你父亲犯了错,你爷爷会罚他,但是你不能罚他,你哥哥们也不能罚他,这就是父为大。你母亲呢?她是姨娘,就算是母亲犯了错,你父亲也要罚我的,这就是夫为大!再有就是,你犯了错呢?你哥哥可以罚你,这叫兄为大!你明白了吗?”苏儿点头,道:“我知道了,母亲!父亲!我每月只有两次可以去看姨娘吗?”子佩点头道:“是的!因为你现在的母亲才是嫡母,她要教你所有为人处世的道理,你娘是教不会的明白吗?苏儿乖!”苏儿有点疑惑的又看我,我笑道:“比如说,苏儿要和哥哥姐姐们一样,都姓郑。又比如说,苏儿以后要嫁人,就一定要做妻,不作妾,你娘可教过你?”苏儿摇头,又点头!道:“苏儿明白了,我要和哥哥们一样对吧母亲?”我笑,点头!她才高高兴兴的走了!我索性放下筷子,也不问子佩,只让人把孩子们都叫来。一会儿,军儿明儿,玉儿敏儿都来了!我道:“可吃饭了?”都说吃过了,我道:“从今天起,玉儿要做好大姐姐,不要歧视苏儿,也不要欺负敏儿!你们都是母亲生的,明白吗?谁要是犯了错我可不依!”都答应了!我道:“都去准备准备课业吧,过两天开课了!”他们才都跑了!只有明儿又过来缠着我,我抱着他,道:“子佩,菜都凉了。怎么办?”子佩道:“在热热,无防!”一会儿重新热了菜饭!端上来!明儿不肯下来!我就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吃!子佩笑道:“明儿,来找父亲!你母亲会累到的!” 怎忍抛却不白头 贺宇住进郑府,明儿跟着公公住正房,贺宇和军儿住后面暖阁!二十开课,子佩陪我去听了一会儿!看我体力不支,就带我悄悄回来! 乍暖还寒的风吹过,我收紧了披风!子佩把他的大氅裹住我!慢慢往回溜达!我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把头歪在他胸口。自己,已经明显感到身体的不支,瞬间就能入睡,是以前多么想得到的啊,如今,却真的能做到了,又是如此的悲哀!遥想当年,出嫁时的萌懂,再看如今的不堪!自己短暂的一生,却享受着别人一生不曾拥有过的快乐。子佩的柔情,儿女的膝下,朋友的呵护!我不由感谢上苍!短暂的人生,让我拥有了太多的爱!老天爷其实很公平!拥有的太多,就不会长寿!那些夫妻恩爱的都不能白头!所以啊,最后的这几天,我一定要好好珍惜! 子佩感觉我的身体有点发沉,就知道我要困了!道:“累了吧,来我背你!”我笑道:“就这几步路了。我自己走吧!”于是,挣脱出他的大氅!尽量迈开步子,回到西小院!到屋里,已经气喘吁吁,香汗淋淋!子佩追进来:“跑的太快了吧!”我趴在桌子上,边笑边擦汗!还在说:“哈哈,没事!”就已经睡熟了! 进入二月,学生们的课业开始加重,天明显长了!子佩很少外出,马神父隔两天就会来一次,总是对我说:“夫人,没事,这段时间表现很好!”子佩每次送出去,都很久才回来! 那天他去听晚课,我无聊的踱步出来。到了垂花门,在门下呆呆的站着,我看不见夕阳斜斜的照在房檐树梢,看不见鸟儿在窝前驻足鸣叫!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行将故去的这半幅残躯!风轻轻律动我的头发,衣袂!以至于,有人跟我说话,我都没听到,以至于,子佩扶住我,我才回过神来!耳边听到子佩道:“锦儿,夫子跟你说话呢!”我笑着点头道:“可不是,该回去了吗?”子佩一下子傻了,夫子也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我!心里莫大的悲伤!原来,这个女人,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了!看着她瘦弱的不胜春风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子佩这里,也是无限的悲凉。夫子的话原来真的我就没听进去!再三问丫头出了什么事,丫头只说奶奶自己在那里站了会儿!看着天空发了会字呆。也没说什么! 晚上,我一句话也不说,子佩手足无措。让人去叫来马神父,马神父看了也摇头,但是还是给我吃了点药,嘱咐不要吃太多!听着我睡的沉稳,子佩才敢睡了!一早,我醒来了就让人套车说要回贺府。子佩执意跟随。在车里,子佩眼睛始终盯着我!握着我的手!紧紧紧紧!我只是向他笑。那天晚上,我没有回来,住在我的绣楼,拉着二嫂和母亲的手,哀求!母亲没办法!答应了我!子佩一夜没睡,好容易到天明!早早的到厅上等着。谁知只一会儿我就出来了,欢天喜地的拉着他,一起回了郑府! 一路上,我紧紧依偎着子佩,子佩却感觉到心里颤颤的不安!无论怎么看我,都觉得哪里不对劲!那天早上,听早课时,他的心神不宁被夫子发现,细诘之后,夫子不说话了!子佩知道夫子看出什么,问他,他叹气道:“夫人是在跟每个人告别!这几天大人就少外出吧!”子佩更加心神不宁。 晚上,吃过饭。孩子们在这里玩了一会儿。我举着一个橘子给他们剥,还没剥完,就失去了知觉。孩子们吓得就哭,子佩给我喂了药,看着我呼吸稳定了,放我回床上,颤抖着拉着军儿的手,道:“军儿,我们就要失去你母亲了,父亲不能留住她,真的无能啊!”军儿也绷不住。父子俩抱头哭泣!敏儿和明儿吓得抱在一起哭。玉儿拉着苏儿抱在一起哆嗦!奶娘们没办法,跑到学堂叫来了夫子!夫子跑来,一看便知道怎么回事!过来看我呼吸已经平缓,舒了一口气,对着孩子们道:“你们母亲没事了,快别把她吵醒了吧啊!”使眼色让奶娘把孩子们都带出去!军儿和玉儿大了,不肯离开!夫子再三说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夫子坐到子佩身边,拍拍他的肩,道:“大人,你这样,夫人怎么走的心安呢?孩子们还需要你,他们才十几岁!你要他们怎么面对这样扶不起的父亲呢?”子佩失控,把头埋入夫子怀里,痛哭!夫子的泪也忍不住,两个大男人一起哭!好久,听到我的声音。微弱的道:“子佩,不要哭,我只是比你早一天走,我们说好了,下辈子静亭见,不管几生几世,我都等你!你不要哭。把我们的孩子看好!不要着急来找我!”又对夫子道:“夫子,我的孩子们就交给你了!谢谢你!”又叹口气,挣扎着坐起来!道:“我没事了,没事了!夫子,歇着去吧!”我笑!夫子只得告退!出来时,西小院院里占满了丫头仆人,管家也在。见夫子出来。急忙过来问:“夫子,奶奶怎么样?”夫子道:“暂时没事!都回去吧!这几天睡觉都轻着点!” 小院里,人们都散去!夫子回到学堂。想起贺锦儿。又落了一会儿子泪! 早上,我春风满面的出现在房檐下,大家都舒了一口气!和子佩一起去学里听了一回课!还到课堂上,一张桌子一张桌子的抚摸过来!孩子们就那样傻傻看着我,我又对着夫子深深躬身一礼!久久不愿起来!孩子们也急忙跟着失礼!子佩看的一愣愣的。心里突突的跳! 出来时,夫子悄悄对子佩道:“夫人这不要是回光返照才好!大人可要注意!” 吃完饭,宫里忽然来人,说有事让他去!子佩穿了衣服,回来嘱咐大家,又来嘱咐我,道:“锦儿,好好在家等我,一会儿我就回来了!”我点头,他过来抱抱我,刚要走,我的手却紧紧搂着他的腰,久久不愿放手!我心里知道,这一放手,今生就是永别!我的子佩,我的爱人!对不起!就此别过!来生,不要忘了我!子佩也觉的不对,皇上请,又不得不去!道:“锦儿,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啊!”我轻轻放开他!装作云淡风轻,道:“去吧,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他点头,转身出门!我傻傻的望着他脚步离开的方向!笑容在脸上僵住!子佩已到垂花门口,忽然心里莫名的不安,急忙跑回来!进屋就一把抱住我。此时,我的心啊!如同被千万把刀子在扎,翻江倒海的疼!但是,我一定要忍住。好久,子佩才放手!依依不舍的走了!他的脚步声远去,每一声都敲在我的心里!痛的难以忍受! 好久,有人进来,二哥的声音,道:“妹子,你想好了吗?真的要这样吗?”我点头,道:“二哥,我都准备好了,你把这个包袱拿着,我们走吧!”我穿上一件淡紫色大氅!跟着二哥,蹬车而去!管家情知不好,又不知怎么拦!只得眼睁睁看着我们的车离开!就急忙让人去宫门口等着郑子佩!这里又自己跑到学里!夫子正好讲完课。看着孩子们念书!管家向他使个眼色。他就急忙出来! 听管家学完,他就发起呆来,管家一看就知道不好,没理他就跑了回来!岑夫子进屋,悄悄让贺宇看着他们,告诉他们什么时候放学!自己也跑到前边来! 感时花溅泪 皇上这里也没什么太大的事,就是上次和岑夫子他们一起研究的那张图的事!说了两个时辰,看子佩心神不宁,问他怎么了,子佩忽然泪目,道:“皇上,锦儿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刚才,我临出门,她拉着我的感觉,就像生离死别,不行,我得回去,咱们改天再议吧!”说着,也没管皇上同不同意,就跑了出去!皇上不放心!派雨生跟了来!谁知一到大门口,就看见管家在那来回的踱步,看他下了马。急忙过来道:“爷,你可回来了!刚才二舅爷把奶奶接走了!我问他有什么事,他也不说!”子佩听说贺书接走了,也没在意。进到厅上,看夫子也在,夫子没说话,只看了他一眼,他就忽然明白过来!飞也似的跑出门,对着刚下马的雨生道,“雨生。跟我去趟贺府!接你姐姐!”雨生又再次上马!二人打马奔贺府而来! 贺府大门口的家人们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话他就已经进了厅上。贺书正坐在那里!子佩二话没说,一把拉住他道:“你把锦儿带哪里去了?”贺书并不意外,好像在等他来问!道:“子佩!锦儿不愿意见你,他也不在贺府!”子佩二话不说,一拳就打过来,正好打在贺书脸上,他竟然也不躲,重重的挨了一拳,嘴角就见了血。雨生已经过来拉住!这时,父亲出来了,道:“子佩!”子佩放了贺书,一步到父亲跟前,噗通跪倒,道:“岳父大人,你把锦儿还给我吧,就算是死,我也要他死在我怀里!”说着,如鸡啄碎米!跪拜下来!父亲蹲下扶他,道:“子佩,我的儿,你起来!来。”父亲已老泪纵横!贺书也过来扶他,被他甩开!父亲拉他坐下,道:“子佩!锦儿已经病入膏肓,她知道自己的死会给家人带来多大的痛苦。他不愿意你看着她离开!子佩啊!……”父亲哽咽的已不能说话!子佩情知,这一家人存心不让自己看到锦儿了。锦儿要一个人孤独的离开,在无尽的黑暗里,走向另一个黑暗!心里把抓一样。就一头栽倒下去!雨生一把扶住!抱着他大哭! 二哥和父亲手忙脚乱的拍打他的前胸后背!又灌了药!看他有了气,把他抱进内宅来!子佩慢慢醒来!看到贺书,一把拉住他,失声痛哭,:“啊啊啊啊啊!贺书,你怎么忍心,啊!!!让你的妹妹一个人在黑暗里死去!啊啊啊!”哭着又打他,他也不动,由着他打!一下下捶过来!抱着子佩也哭!道:“妹子说!他太舍不得你!不愿意让你看到她离开的样子,她求了我们一宿,跪着求我们,你以为我们不愿意他能死在你怀里吗?可是,她就这点心愿,你就全了他吧!”子佩忽然又沉下去!贺书和父亲又施救!好一会,子佩才醒过来! 他也不哭,只拉着雨生的手,道:“雨生,带我去找她,他就在楼上。”! 绣楼上,幔帐低垂,衾枕如旧!满屋都是贺锦儿自己独有的香气!他的锦儿,那个俏丽灵动,顾盼生情,两个淡淡酒窝的锦儿,那个一头白发,眼睛空洞却柔情似水的女人,他的锦儿,从此,就在他的生命里消失了吗?他忽然又下楼,直奔梅园!梅园里每一个角落,他都看到锦儿在向他笑!静亭!他抚摸着静亭的每一方每一寸,那个锦儿要他来生等他的地方!突然之间。他撕心裂肺的向着空中喊着“锦儿!贺锦儿!你等我,我随后就来!”然后。一头就奔着柱子碰了过去!雨生已经早有防备!一把抱住他,两个人一起滚下亭子!雨生紧紧搂着他,哭道:“爷,你知道姐姐为什么不让你看到她死吗?他就是怕你这样啊!” 子佩叹气,坐在冰冷的地上,索性趴在台阶上,不愿起来!天已经很黑了!这时,皇上来了!看到子佩这样。痛心的和贺书雨生一起,把他扶到贺书的屋里!为他脱了满身是土的衣服,给他洗了脸!他就那样呆呆的,由着他们。不再哭闹!只念着两个字!:“锦儿!锦儿!哦!锦儿!”好久,看他慢慢稳定了!皇上才问贺书道:“贺大人,锦儿去哪里了?”贺书哽咽道:“皇上,锦儿,锦儿不让说,你们就让她静静地走吧,他不愿意他的亲人,朋友们伤心!只有母亲和我内人陪她!”又抬头对子佩道:“子佩,你放心,她不会受苦,过几天……”他就哭出声来,“过几天就给你送回去,他不愿意你看她临死的样子!你就不要难为他了好吗?”子佩想到那个瘦弱的小小的身躯,自己不能再抱一次了!泪一下子就出来,道:“贺书,你的心真狠,你怎么忍心,让我就这样失去她,最后都不让我抱她一下!啊!啊!”索性大哭!屋里的人们,都不再说话!雨生道:“大人,你这样,孩子们怎么办?军儿如何受得了!你是要让这个家毁了吗?”子佩不答,只是哭!天快亮时。他哭的累了,慢慢睡着!大家输了口气!此时,皇上才把贺书拉到院子里,也不说话,连垂代打一番,才捉住他的领子道:“你告诉朕,不许欺君!他在哪里?你放心,我不会告诉郑子佩!”贺书无奈,轻声道:“在河边,你不要去,皇上,母亲说她,就这一两天了!”皇上叹口气!道:“你把郑子佩看好,出一点差错,我就把你们家平了!”两个人进了屋,见他还睡呢!道:“该早朝了,雨生,你在这里看着他吧。等他到了家你再过来!”雨生点头!皇上到前边,父亲在厅上等他!他道:“贺侯!”已经哽咽!泪就下来:“贺侯,你多派几个人看着子佩!我也派人看好了郑府!知道吗?”说着出府,对着跟来的人道:“你们回去,告诉皇后,这几天的事他先看着处理下!就说我有要紧的事!”他就一路打马,去了灯市的河边! 此时,起了东风,怒吼着咆哮着穿过树林,发出千军万马的声音!冲击着河边,这三间民房!门窗咣当当咣当当的响着!母亲和二嫂,一左一右,看着昏昏沉沉睡下的我!我已经不能躺着了。头略一低,就喘不过气来!母亲非常坚强,她一滴眼泪也没有。一丝不苟护理我,不让我有一点不舒服!听着有人敲门,陈老太出去开门,进来的是皇上!西屋的傻子听见,忽的出来!见是皇上,放了心!掀门帘进来!看我靠着被子正睡觉!忽然听到声音,睁开眼。道:“……子……佩?你怎么找来了!子佩!”说着,泪水一下子流出来!坐起身,挣扎着摸索着到炕边来,皇上一把抱住。泪如雨下!我尽情让泪水流淌,道:“子佩。我的子佩!锦儿就要走了,你要好好的,记得我留下的那个字!一定要记得!不能再在你身边,你就娶一个新人吧!代替我疼你!子佩啊!”忽然我又心疼一阵上来!失去知觉! 恨别鸟惊心 我醒过来时,已经是午后了,天空灰蒙蒙的。东风比上午还要大!在屋里说话都得很大声音!我明明记得子佩来过,可是!我知道,如果他来过,我怎么还能在这呢?我轻声叫道:“母亲!”母亲急忙过来,抓住我的手!道:“锦儿,母亲在这里!皇上来了!”我点头道:“皇上,你又何苦来?看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死去,你会难受的!”皇上坐到我身边,道:“锦儿,我不怕,你不要赶我走好吗?”我只得点头道:“既然你来了,你就帮我给子佩写几个字吧!我说你写,好吗?”皇上看着母亲。母亲点头。傻子找来了纸笔,皇上就把纸铺在炕上!道:“锦儿,你说吧!”我点头。喘息一会儿,悠悠道:“子佩!”说出这两个字,泪已流出!这两个字,在我的人生中,已经不是名字,他就像我的生命一样!不分彼此!“子佩!锦儿对不起你!不能陪你老去!留下孱弱的孩子,又不能让你跟随我,我真是太残忍了!对不起!没有我,你一定要好好的!把我们的孩子抚养成人,看着他们娶妻生子!不要急着来找我,我永远等着你!子佩!我有多么舍不得你!但是,你一定要坚强起来!再娶一个吧!代替我照顾你!我才安心啊!记得梅园静亭,此生不复见!来生必不负!你的妻子,锦儿!”说完,我已泣不成声!皇上流着泪,写完!我要过来信纸。闻了闻!忽然把嘴唇咬破。印在背面一个唇印!泪,已经打湿了纸!把纸给了母亲!道:“母亲,你要等他稳定了再给他,别让他太伤心了!”母亲接过纸,吹干,叠好!道:“傻孩子!你怎么不为自己想想呢?还让他再娶?……”皇上也道:“锦儿!你就不用瞎想了!”我点头!无力的靠在被上!听着风声怒吼!皇上坐到我身边,握着我的手,我笑道:“皇上,下辈子,你还做我的朋友好吗?你是个很好的人!谢谢你!”转头对母亲道:“母亲!女儿不孝,来生还做你的女儿可好?”母亲道:“傻孩子,母亲比谁都舍不得你!”皇上为我擦着眼角的泪!我就那样笑着,忽然向着空气道:“子佩,子佩啊,我的子佩。对不起!锦儿要走了!子佩!对不起!我的子佩!……” 空气一下凝结!我是多么多么的不舍,不舍得那么爱我的子佩!手慢慢垂下,最后一滴泪流出!皇上一把抱住我,被母亲劝住。“我给锦儿穿个衣服吧,不要让她赤条条来光着身子走好吗?” 母亲和嫂子让皇上出去,为我擦了身子,干娘进来,一起为我穿了寿衣!我就那样横着躺在炕上!二嫂出去,告诉皇上可以进来了!看到这个女人,笔挺的躺在那里,面色栩栩如生,丝毫没有生前的病容!一时无法抑制,上炕就抱起我来,嚎啕大哭!自从这个女人闯入他的人生!就落地生根发芽,虽然从来没有和她在过一起。可是,在他心里,他就是自己的另一根神经!如今,没有了这根神经,他该何去何从! 好久好久!母亲劝住了他,道:“皇上,你把她放下吧。时间长了,她就不是直的了!你别让她下辈子不是个正常人好吗!”皇上这才放下我!陈老太已经憋不住,扑过来大哭:“要知道你还是死在我前边。我何苦救了你,现在,可要疼死我了啊!我的肉啊!”母亲却坚强的不哭,道:“皇上,你去贺府叫上贺书来吧!把锦儿接回去!别让子佩来。他会受不了的。啊!”皇上点头!派来人在这里守着!又嘱咐母亲和二嫂!才骑马回去! 子佩已经安静了许多!贺书不让他回家!他执意要回去!贺书只得送到了郑府,贺书嘱咐夫子和管家,贺宇郑浩军,看好他父亲!又回来安抚父亲!正准备去河边!就看见皇上来了!眼睛通红!就知道不好!到了厅上,拉着贺书道:“锦儿没了!”抱着他大哭!“锦儿走了,我们没有锦儿了?啊啊啊?”贺书也哭!父亲听说皇上来,跑出来,正好看到他们抱头痛哭,情知不好!坐到椅子上,老泪纵横!贺书急忙又来劝!道:“父亲,我得过去,把锦儿送回郑府!我怕母亲挺不住,我先走了!”皇上也一起出来!这里派人去郑府,通知他们准备好接人!又让人去叫马神父,直接去郑府,看住郑子佩!一行人才打马去了河边! 天黑时,灵车到了郑府!管家已经搭好了灵棚!当,车停在门前。大家一起把我抬下来,放到停床上那时!郑子佩像疯子一样扑过去,抚摸着那冰冷的脸,白色的头发,冰冷的手!他的锦儿啊,就这样离开他了?他的小表妹啊,嫁给自己才短短十几年!他还没爱够!大喊一声:“锦儿!”就昏了过去!孩子们吓得急忙叫着!一时乱作一团!马神父给他吃了药!又按压胸口!一时缓过来!就跪爬着来到尸首旁,抱在怀里,不肯松手!谁拉也不让!他要用自己的体温,把那个冰冷的女人捂热,他不能没有她,这个可怜的女人啊!他把她抱在怀里,抚摸她的头发,脸,睫毛,嘴唇!他忽然低下头,吻住那冰冷的唇!刹那间,心疼的不能自己!忽然他看到,从她眼角流出了泪水!他立刻心头如同把抓!抱住她嚎啕大哭!他知道,她听到了自己声音!在场的每一个人无不哭泣!好久。母亲过来,道:“子佩,我的儿,你把锦儿放下吧,你别让他来世是个罗锅子啊!来,听母亲的话。把她放下!”子佩看着母亲,才慢慢放下锦儿!抱住母亲又大哭! 这之后,所有举哀场合都不让子佩过来!他也一直感觉那个冰冷的身体在自己怀里,总也捂不热!抬头就看到贺锦儿向着她落泪!他就不自觉的跟着哭!雨生寸步不离。直到那天盖棺入殓!才把他叫出来,看贺锦儿最后一眼!孩子们的哭声他真的没听到,那个女人,自己心爱的女人,自己喜欢了一生的女人,像睡着了一样,躺在棺中!他忽然想起,他要的紫色衣服!赶紧问是不是放里面了!玉儿哭着道:“放好了!父亲,放好了!”子佩就要往里迈,雨生一把拉下他,眼看见他人滑了下去!失去意识?孩子又过来抱着他哭!子佩放声痛哭!她的锦儿,就此离开了这个世界!从此,真的就是天人永隔了!子佩!忽然长啸一声!又直挺挺倒下! 所有亲朋好友,没有不落泪的!这时,皇上皇后亲自来祭奠。刚刚缓过来的子佩,见到皇上,大放悲声!皇上蹲下解劝!小声在他耳边道:“学究,你再这样,怎么对得起她啊?”子佩看他,他点头,“她给你留下了任务!让你抚养好他的孩子,孩子们不娶妻生子,不许你去找他!”子佩一下明白,皇上见到了锦儿最后一面!他抓住他的手,沙哑着嗓音道:“她走时说什么了吗?”皇上道:“她说对不起你,不能与你白头,还给你留下了未成年的孩子,不能让你跟着她走!喊着你的名字说她的子佩,他舍不得你!”子佩放声痛哭!皇后那里也扶棺痛苦!道:“师娘,我知道,你是舍不得学究和这许多人,才狠下心独自离开!你可知,这些人有多么舍不得你啊?师娘啊!!!”悲声让在场之人无不动容!子佩跪行灵位前,与儿子一起跪在国母对面!伏地痛苦!良久,皇后才亲自上前,扶起子佩。道:“学究啊!节哀吧!”两个人又个自扶着个自哭起来!皇上哭着过来扶住子佩,两个嫂嫂过来扶住皇后!把他们劝到了内堂! 回宫的车上,皇后紧紧依偎着皇上,她心里知道,这个男人的心里在哭,再痛!她无能为力! 几天后,所有的丧事办完,一切都收拾好!母亲才把那封信拿出来给了子佩,道:“锦儿不能写字,是皇上代笔的!子佩,你要把孩子抚养成人后才能去见她知道吗?他让你续一房,怕你孤单!母亲同意了,你就,再给我再续个女儿吧!走了,你要多保重!”顺着,颤颤的转过身,子佩忽然沙哑着嗓音道:“姑母!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锦儿!我真的希望你能恨我,用刀子杀了我那样,我的心才不会如此的疼!”母亲转过身,全身颤抖着道:“子佩!姑母谢谢你对锦儿那么好!你不要这样想。你是个好孩子!姑母怎么可能责怪你呢?……”母亲已经说不出话来!二嫂扶着她也哭!子佩冲过来,跪在膝下,伏地痛苦!他知道,贺锦儿,真的就从此离开了他的世界。没有了贺锦儿,自己的命也已经彻底只剩了这身臭皮囊! 锦去东风不红花, 以后的日子,子佩总是自言自语,无论抬头或者低头,都能看到那个瘦弱的白色身影!有时候自己笑自己哭!时间长了,丫头们都害怕,谁也不敢进屋来!于是,伺候他的人换成是童子。贺书知道了,道:“子佩。你就让丫头给欺负了不成?”子佩笑道,“这有什么?随便她们!无所谓!”此事,贺府知道了,老太太亲自挑了几个丫头,送了过来!她们没和贺锦儿在这里共同生活过,所以也就不害怕。 贺书,每天都来,来这里,成为他的日常。这里每个角落,都能看到锦儿的影子,他愿意,和子佩一起,谁也不说话,就那样坐着,想着。然后,彼此的眼神交融,递出笑容,任泪水奔流!有时,两个人会想到同一件事上,会同时说出同一句话!不由又相视而笑,摇头叹息! 夫子对孩子们更用心了,除了学业上,还有生活中,许多细节处!即便如此,子佩从不缺席早课,甚至,有时候他还会去讲课,他后悔,没有这样像样的给贺锦儿讲过!所以,他讲课时,总会想起隔断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在认真听!有时,也会悄悄坐在那里,坐在锦儿坐的位置上,感受着她的感受,体会着她的的体会!一时笑又一时哭!他的所有行为,别人是无法体会的!他续了须,鬓边也有了白发! 皇上也来,而且经常来。来了就必定喝酒,酒后又毕定会醉,两个人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唱贺锦儿喜欢的戏文,《西厢记》。 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伯劳东去燕西飞,未登程先问归期。虽然眼底人千里,且尽生前酒一杯。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 每每都是边唱边哭。 贺锦儿啊,如果活着,该多好!这样爱自己的两个好男人,却终究是被自己辜负了! 冬天,大雪纷飞。子佩约了皇上,贺书,夫子,带着酒,带着琴,来到静亭!几个人在大雪里,弹琴,喝酒,唱歌!任大雪纷飞,子佩还自己跑到雪地里,任凭雪花染白了头发!大声道:“锦儿,这可算到白头了?”忽然一阵旋风略过!在静亭久久徘徊不散!众人呆住,子佩念叨着:“锦儿,是你吗?若是你,就停下来!”那旋风在他面前久久停留,裹挟着梅花的碎屑,绕着他徘徊不去!子佩伸出手,在空中久久停留!忽然长啸一声:“贺锦儿!我想你!!!”声音响彻梅园!久久回荡!任泪水奔流。贺书大声道:“锦儿,去吧,子佩太苦了,不要再纠缠他了!”那旋风忽然一汽冲天!然后就地散去!留下一地的梅花零落在雪地上!子佩哭着拼命在地上捡那些隐入雪中的花瓣,却分辨不出哪个是雪,哪个是花!无奈坐地痛哭!骂到:“贺书,锦儿是多么不舍的这个世界呀!你为什么把她赶走!”贺书不说话,随便他嚷嚷!自己转过身去擦泪!皇上过去扶他,子佩抬头,两个男人四目相视!男人最柔弱的那一根神经被触动!不用任何语言,谁又不懂谁的那颗失落的心呢?没能扶起子佩,皇上却蹲下身,一起拣拾那雪里的梅花,小心用衣襟兜起。一片,两片,……忽然响起琴音!夫子边弹边唱道: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唱完!琴音不断!似有千万朵梅花飘落,叮叮咚咚,荡人心魄!贺书流着泪,也去捡那梅花瓣,梅花雪花一起捧起,忽然把脸埋在掌中,任泪水融化了雪花,留下了梅花!无声的颤抖着!思念着怀念着! 如果有来生,我愿意,再续与你们的朋友之情,师生之恩,兄妹之爱!还有这刻骨的夫妻之心!我愿用一生守候你们!我的爱人!子佩!我的皇上朋友!我亦师亦友的岑夫子!还有,那真诚相待,心地纯良的雨生!我那救我出水火的傻子兄弟!……只是,我不愿看到,你们这样痛苦。所以,我在很远的将来等着你们,等着你们唤起,这一段美好的故事!天空!云散风停!一轮皓月,瀚海光明! 是晚,子佩求了岳母,来到绣楼,在那张贺锦儿的床上,他睡到天亮!一夜都感觉到一个白色身影,轻轻抚摸自己的脸,不时的轻轻叹息!却始终没有唤醒他!任他睡到日上三竿!贺侯留他吃了早饭。他才踩着雪离开。空留下贺侯与贺书在风中,老泪纵横! 如此无尽的思念,终究让子佩体弱多病!衣带渐宽!正月,他带着孩子们,夫子,来到庄里!只一进院门,就开始流泪!夫子也不去劝。谁知,到了天黑,皇上和雨生也来了!几个大男人,就那样喝酒,唱歌。子佩看着给贺锦儿留出的位置,每一杯酒,都去碰一下,那个没有人喝却斟满酒的空杯子!醉后,他看到了那团白色的影子!那熟悉的面容!轻轻的吻着他,道:“子佩,我想你!”拥着她的身体,那么冷,那么凉!他怜惜的问道:“锦儿,那边冷吗?你身上这么凉?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多保重啊!”贺锦儿点头,道:“我已经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冷了!子佩,你要坚强起来!把孩子们的婚事安排好,就来找我吧,我想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别忘了,静亭相见!”然后拥吻着他!等他醒来,看到好几个人在他面前,原来。自己昏迷了好几天!孩子们都吓傻了!看到他醒来,浩军见他醒来,抱住他大哭!子佩坐起来,拍拍他的背道:“没事,没事,我只是梦到你母亲来看我们,多跟她说了几句话。没事了!” 从庄里回来,子佩开始安排几个孩子的婚事!有一天,忽然有人来告诉他,后面姨奶奶不行了!对李氏,自从贺锦儿走后,所有的禁锢都已经解除,有时候,李氏也会来前边陪他坐会儿,子佩也不去管她,有时候,还和她聊聊天。只是,她不愿意听他每句话都是贺锦儿!慢慢的就很少来了!子佩来到后面。她已经不能说话!看到他来,只管哭!她捉着他的手,但是他还是把她的手放开了。自从贺锦儿离开,他的手从不碰任何女人,因为,他全身所有的位置,都被一个女人占据着!他用人间的体温去暖她九泉的冰凉!不让她冷下去! 看着她闭上眼,叹气道:“并不是我想辜负你,实在是,我心里只有一个贺锦儿!此生不能,来世也不能。” 一周年,子佩请来了贺锦儿所有的好友,在河边屋里度过三天三夜!子佩从不去河边放灯。也听说了,皇上开始不早朝,事事都交给别人!自己斗蛐蛐,玩蟋蟀。子佩听后嗤之以鼻,他明白,皇上的心和自己一样,随着那个女人走了!其他这些事,对他们来说,是何等的无关紧要?! 皇上驾崩后。子佩把所有事物交给了浩军!自己到河边和雨生一起过起日子来!两个大男人,每天谈天说地。了却人生!在浩明成亲三个月后。郑子佩穿着一新。手里拿着那封精心保护了好多年的信。喝下了琉璃瓶里所有的药!迷茫之际,他看到了那个身影,笑着来接他!白色的身影,扑进他的怀里!久违的温存!恍如隔世!他叫着:“锦儿,我想你,想你!”她的笑温柔明媚,长长的睫毛下,明眸闪烁,抚摸他的脸。他知道,她能看见自己,因为,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只不过,如她过去曾经说的那样,“老了的子佩!”他就那样,搂着她,看着她,她的酒窝甜淡而温柔!这个女人,轰轰烈烈的爱了他一生,自己要去陪她了,陪她海角天涯! 雨生对他的离开并不意外,埋葬了子佩,看着两个人并骨!剩下的日子,别无他求!他一直在河边,守候着这几间瓦房。在这里,他能梦到自己心爱的女人!那个受尽折磨的女人。总是能给他带来温暖,带来微笑!一生没有娶妻的他,浩军为他养老送终。浩军的晚年,也是在河边度过的!他的爱人陪在他左右!听他一遍又一遍讲着他父母的爱情故事。外面的是是非非,朝廷的一次次易主,跟他毫无关系!他的眼中,唯有那个女神一样的母亲。他一生只有妻子一个女人,从未纳妾! 如此人世间,爱了恨了,苦了累了!不知经过几个轮回。多少的人世沧桑!终有一天。贺锦儿和郑子佩。相逢之日可有期? 斗转星移,风云变幻!小河都已经被村庄包围,村庄又一次次被重建!不知经过了几个世纪,这里的三间瓦房,始终没有变过,里面住的人,一代又一代。主人姓郑,渐渐,郑家在这一带繁衍生息。从旁边买地盖房,但是,这郑家有族谱家训!这三间瓦房,不得拆除,不得重建,只能修缮。不能破败!前边不能盖高出它的房屋!里面东西不得随意抬出!于是。这三间房,就一直存在了五百年!到了民国。这里住进了一个刚刚从北大毕业中学老师!揭开了尘封五百年的那一段爱情故事! 旧梦逐人处 郑子佩,是郑家族长的长子,但是,从小却在远郊的郑贺庄住。郑贺庄有两个姓氏,郑家和贺家!贺家的女儿也嫁郑家。郑家的女儿也嫁贺家!庄越来越大。繁衍生息!城里郑家庄和城郊是一个郑,所以,排行都按照辈分来。郑子佩也就恰好在子这个辈分上!而郑家有祖训,每到子字辈,长子必须叫郑子佩!两个庄都有祠堂!祠堂建在城郊,郑家族谱第一个人是郑子佩! 贺家的祠堂,建在郑家祠堂的旁边,祖先为贺书。两个家族同一天祭祀祖先,祭祖那天,城里的郑和城里的贺,都会去城外祠堂一起祭祖!而在那天,这个庄家家炖肉,放鞭放炮,招待亲人!如同过年。热闹非常! 城里郑家庄,和城外郑贺庄是一脉相连的!庄里有祖训,遇到城外郑贺庄人一定要当亲人!城里郑家庄河边这三间老房。是城外郑贺庄族长的房产,也有祖训,只有长房才能继承族长,只有族长才有权利使用这三间老屋!如今,正是初冬,这三间房里,郑子佩带着一个三十几岁仆妇贺婶,住进了这里! 他北大毕业,被师范女子中学请来做国学老师!才二十二岁。生的肤如凝脂,黑眉星目!长身玉立,举止洒脱!校长从北大把他请来,特别赏识他!教职工和学生都特别喜欢他! 每天在学校,与师生打成一片,还能教学生们一些进步歌曲。他的课,把郁闷的国学课讲的风生水起!有次,讲到岳飞的满江红,他就用昆曲里的唱腔,改动一下,唱念那段满江红!听的教室里一片喝彩!校长路过,正好听到,驻足不前!听的满眼热泪!郑子佩正好看到,过后问他,他看着子佩道:“过去,曾经看到一位朋友,这样唱过满脸红!想起他来,不免感慨!” 他教的学生,都是十六七岁的女学生!有一个女学生,姓贺。他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特别熟悉!有次上音体课,她唱了一段昆曲,:“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伯劳东去燕西飞,未登程先问归期。虽然眼底人千里,且尽生前酒一杯。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郑子佩听的柔肠百转,竟然当着全班同学落泪!并且,仔细讲解这段唱词!连贺同学都不知道,这段词还有那么深的含义。听完他讲的意思,也叹息不已! 郑子佩特意关注了她,她的简历里填的是“贺锦!祖籍北平郑家庄!”这让他更加对她关注!问她是哪个郑家庄的,她说是城里郑家庄的!郑家庄也有几户姓贺的,自古,城里郑家庄的贺和郑贺庄的都是一个贺,本家是一家,所以他们俩就特别亲切!这个贺锦,灵动好学,眉目清秀,皮肤白皙,脸上有淡淡的酒窝,更填可爱!郑子佩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她为人开朗,爱说爱笑。一次上学路上,远远看到他,飞也似的追上来!叫道:“郑老师!你也住这边吗?”他一看是她,也很意外,但是特别开心。道:“小心摔倒!你家也住这边吗?”她银铃般的笑着。点头道:“是啊!老师,往里走就是我家。”一边走一边有许多的问题,问长问短!他都一一解答!从那开始,经常一起家来家去!两个人也越来越熟悉!郑子佩不知道为什么,刚开始见她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样经常一起走了,更是觉得她像自己的一个旧相识,甚至,有许多时候,她的想法他都能猜到!这让自己总是不可置信! 忽然一天夜里,他坐了一个特别美丽的梦。梦里,门前的河里,有特别多的灯,顺着水流慢慢向下游漂。他记得这只有南方人才有这个习俗,bJ人是不放这个的,但是,为什么这里面这么多灯呢?而且。河边人头攒动。空中还有孔明灯!来回走动的人们手里都提着各种灯。人们穿着古色古香,绝对不是清朝人的打扮!那些人你推我我推你,兴高采烈! 他好奇的随着人流来到河边,看着那些漂流的灯,听着那些男男女女,说说笑笑!感觉到了仙境!忽然有人叫他:“子佩,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回头看时,见一个女子,穿着好像古代的裙子。一个白色的斗篷下。小小的身躯!他问道:“你是谁呀?为什么等我?”那女子就走了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道:“子佩!锦儿在自己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啊?”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特别的暖。不自觉的就怜惜的拥住她!她抬起头。月光下,长眉入鬓,美目含愁!淡淡的酒窝!白皙的面容!怎么这个模样明明是贺锦!不由吃惊道:“贺锦?怎么是你!”那女子脸就在自己面前!近的他能感觉到她吐气如兰!不由呆住!锦儿道:“子佩,我就是你的锦儿,你还记得我说的,让你去静亭找我吗?如果,有缘,我俩就在那里相见吧!记得来啊,子佩!不要忘了我!”说完,她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嘴唇轻轻吻住他。泪水就从她眼角奔涌出来!郑子佩忽然有点恍惚,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可是,他从来没有和任何女人亲热过啊!为什么这个感觉如此强烈!她就那样吻着他。他也复合着,两个人激吻着!他的泪水也奔涌出来,而且。心一直在疼,他抱住这女人,道:“锦儿,不要离开我!”忽然醒来! 泪水犹自在脸上!他越想那个梦越真实!那个锦儿完全就是贺锦!但是,她穿的衣服明明就是古代的啊!百思不得其解!第二天上学路上,他就有点沉默,耐心的听她东拉西扯!自己总是偷眼看走在旁边的这个女孩!她的眉目,脸型,淡淡的酒窝,明明就是昨晚梦中的那个锦儿!而且,自己的心里,就是在一起一辈子的夫妻一样!这样狐疑着,两个人一路走来!那贺锦儿兀自喋喋不休跟他说着课业的事,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脸上的变化!回头看他,他却在看着自己发呆!贺锦就捂着嘴笑弯了腰!道:“郑老师,你怎么了?走神儿了?”他才猛醒过来!失笑道:“贺锦同学。怎么总是感觉,和你认识很久了?你以前去过郑贺庄吗?”贺锦笑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去郑贺庄还是在我三四岁的时候!估计那时候你也不认识我!”郑子佩摇头。两个人到了学校,她轻快的奔着教室跑去!郑子佩忽然想起昨晚的梦里,怀里拥抱的那个美丽的身躯!好像,她的温柔的吻依然还在唇边!而那个模样,又的的确确是这个贺锦! 晚上,背完课,听到有人叫门,贺婶去开门,是贺锦的哥哥。他急忙请进来,贺婶倒上茶来!他自我介绍道:“我叫贺书,是这个庄的。我妹妹说要一本什么书让我来拿!”子佩赶紧找出书来!道:“我叫郑子佩,以后常来玩啊!”他听到子佩,就有点吃惊,多看了他几眼!子佩正奇怪呢,他就告辞走了!心里以前狐疑!一个贺书,也是感觉哪里见过,而且仿佛就在自己的左邻右舍!但是,自己确实也不认识他! 时间也挺快。转眼要考试了。功课开始紧张。而且放学也晚了!以前都是贺书来接她,现在知道有老师跟着一起回来!也不来接她了。两个人放学后,天都已经很黑了。随着毕业考试越来越近。贺锦却有点沉郁了!话开始越来越少,两个人走一路。她都很少主动说话!郑子佩也感觉到了!总是想开口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雪夜诉衷情 那天。两个人一起往回走。有一段路没有路灯,很黑。贺锦就有点紧张!子佩看出来,笑道:“你害怕了?没事,有我呢!”说着,很自然的伸手拉住她的手!她吃了一惊,但是没有收回手,抬头看着他!子佩有点心跳,急忙松开她的手!道:“这几天你总是不爱说话?老师哪里做的不好了吗?你说出来,老师好改!”贺锦摇头,道:“没有啊!我就是怕老师嫌我话多!”子佩笑道:“我可没说过!”两个人又向前走!转过弯,就是河边了。天阴沉沉的,这里很远才有一盏路灯。 这时,开始飘起雪花来,而且越来越大,一时就成了鹅毛大雪。他俩的头上身上,被雪花染成了白色!正好到了一盏路灯下,子佩看着漫天飞舞的大雪,那个雪中行走的白色影子。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个身影怎么如此的眼熟?满头的白发,白色的大衣!忽然他竟然没来由的叫了声:“锦儿!”贺锦听到他叫,忽然抬头!却看到那俊朗的脸,火一样的眸子!她忽然脸上发烧!好像感觉到什么!忽然,子佩拉住她的手,抬腿就跑!她竟然不知为什么就跟着他跑!到河边树下!他忽然回过身,把刚站稳的贺锦一把搂在怀里!贺锦几乎窒息,心狂乱的跳着!头脑一片空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推开!任由脸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砰砰的心跳声!好久。他悠悠道:“锦儿,我喜欢你,我感觉已经喜欢你几百年了。我想娶你,爱护你,一生一世!锦儿,你呢?你喜欢我吗?你愿意吗?”她全身在颤抖着,上牙磕打着下牙,点点头!道:“老师,我也是感觉,曾经在小时候就认识你,好像,我的生命中,你就从没有缺席过。但是我又真的不认识你!我也喜欢你!”子佩见她颤抖的厉害,道:“锦儿,别害怕,啊!”他脱下大衣,裹住他!大雪扯天连地的下着,贺锦的帽子上,子佩的头上。围巾上,落了厚厚的雪!子佩又道:“放假我就去跟我娘说。春节就来提亲。你等我好吗?千万不要答应别人!”贺锦抬起头,道:“嗯!我等你!”又问他道:“你怎么叫我锦儿?”子佩看着黑暗里,她发着光的眸子,道:“我不知道,就这样脱口叫出来了!你不喜欢我可以改!”她摇头道:“我喜欢,只是,这个名字,好像我自己叫了好久了,但是实在也没人叫过。”他低头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道“真不想回家,这样站一晚上多好!”锦儿也点头。但是,远远的看到有手电光,向这边来了。子佩依依不舍的松开她,为她拉拉大衣扣!两个人一起往家的方向而来! 贺书打着手电,接了过来,远远的看见他们两个,笑道:“路上不好走吧?看看你们脚都是泥!”三个人一起往回走!子佩看着他们俩拐进胡同里了!才进了家! 第二天。他一个人去了学里,做最后的放假准备!校长忽然过来道:“郑老师。明天让人通知贺锦,来学校帮两天忙吧!看看她愿意不?”子佩点头,心里忽然一阵狂喜!家都没进,直接去了贺锦家! 贺锦家是两进院,大门开着,子佩就走了进去!贺书正好刚下班回来。见到他就特别开心!拉着他就进了屋!屋里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子佩急忙见礼,叫伯父!贺书道:“爹,这是我跟你说的郑子佩!”没想到那老者听了,不由得上下打量他。不时的点头!有个年轻女人,倒上茶来!他父亲又细诘子佩的家,听说是城外郑贺庄族长的儿子!更加亲热!就对贺书道:“快去后边,把你妈叫来,说来客人了!”回头又对子佩道:“自古郑贺是一家。你知道吗?”子佩点头,他从小在族长身边长大,如何不知道!说道:“经常听村里长辈们说起!郑家的祖奶奶是贺家的姑娘!”那老者笑着点头!这时,进来一个老大娘。子佩急忙站起来,叫伯母!她笑着让他坐下,又道:“老师来了就是客人!可是找锦儿有事吗?”子佩道:“校长让我告诉他一声,能不能入学里帮几天忙?学里刚考完试,有好多誊写的事!”她母亲道:“去吧去吧,家里事也不用她!”这时,贺书和贺锦一起进来,贺锦看到他,脸就腾的红了!子佩也低了头!贺锦叫了声:“郑老师!”就低头坐到母亲身边来!他父亲道:“有客人,你就做点好饭吧!让贺书和子佩喝几杯!”子佩推辞道:“去我那里喝吧,好吧。”贺书高兴的点头!两个人就一起出来!贺锦送出来,到大门口,郑子佩停下脚步,回头对她道:“贺锦,你回去吧,怪冷的!明天我在我家门口等你!”贺锦点头,心里莫名的惆怅!郑子佩也看出来。微微一笑,道:“回吧!”转身和贺书一起大步离开!这里。锦儿独自站在门口,心头千回百转!不由眉头就有点皱起来! 她妈看她有点不开心,道:“锦,你要是不愿意去学校帮忙,就跟郑老师说一声,别这样怄着!”贺锦摇头道:“妈,我不是为这个!”转身回后面屋里去了!她住在后院的厢房,她嫂子出来,看到她到:“锦!今晚上咱们吃米饭,你去把米饭坐上吧!我去炒菜!”贺锦点头,就去了厨房! 贺书跟着郑子佩来到他家。贺婶抄了几个菜,两个人就一边说一边喝!无意间,贺书说道这三间老房的事,他叹口气道:“这三间老房,你不知道吧?这里有一个老故事!”子佩笑道,“这个我知道,郑家娶了贺家姑奶奶。两个人特别恩爱,可是贺家姑奶奶得了病先去了,郑家我这位太祖等着孩子大了,也就跟着去了!这个,郑贺两家都知道,你说的可是这个缘故?”贺书摇头,道:“这样简单的故事?其实,其中还有更深的缘故。你听说过静亭吗?”郑子佩摇头,道:“我没听说过,但是这个名字挺熟!”贺书道:“贺家当时是个侯府,贺锦尔儿是个侯府千金小姐!你可知道?”郑子佩忽然怔住,贺锦儿,他忽然想起那个梦,那个古装女子,就是说自己是锦儿!他问道:“我不知道她的事,名字你怎么知道?”贺书道:“这是我们祖辈传下来的老话。还有一个老话,……”他迟疑的看着他。子佩奇怪,道:“什么话?”贺书道:“你先说说!你为什么取了一个跟老祖宗一样的名字?”子佩笑道,“我们这一辈排行子字辈的。祖训有规定,子字辈长房长子必须取这个名字!让老祖宗保佑。”贺书叹口气道:“我们族里有一个说法,贺家遇到叫郑子佩的都要当姑爷招待!你可知道这个说法?”子佩摇头道:“可是为何?”贺书叹气道:“因为,有一个约定,贺锦儿郑子佩在静亭约好来生再见!你可知道?”郑子佩摇头。心里却有一个念头!那个梦真的是贺锦儿吗? 贺书有点醉意,说了很多子佩不明白的话!两个人就在炕上,一个炕头一个炕尾睡着了! 贺书刚睡着,就看见有一个穿了灰色貂皮斗篷的人,剑眉朗目,玉树临风的进来,拉着他道:“贺大人,走啊!子佩和锦儿等咱们呢!”他就从炕上起来,下炕跟着他出去了!只见门前的小河里,飘了各色的灯,一轮明月当空,天上飞了各色的孔明灯!贺书有点迷茫。只见河边站了两个人,两个白色大氅紧紧挨在一起,听他们过来,转过身来,原来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那女子笑道:“二哥,你怎么这么磨蹭。皇上不去叫你,你就不醒吗?”贺书奇怪,直愣愣的看他们!到跟前看时,那个女子竟然是他妹子,在看那男的,确是那个教书老师郑子佩!那个拉他出来的男子拍了他一下,道:“你傻了吧?不认识你妹子和妹夫了?”他奇怪的道:“我妹子还在读书,怎么就?”再看他们三哈哈大笑,郑子佩拉着那个女子的手道:“锦儿,你快点把你二哥叫醒吧!他还醉着呢!”锦儿过来。拉住他的胳膊,笑道:“二哥,你的魂是不是丢了?”这时。忽然听见有人喊他!忽然猛醒,原来是一美丽的梦!郑子佩正在喊他!原来天都亮了!他愣愣的看着郑子佩。郑子佩奇怪道:“贺大哥。你怎么啦?”他摇摇头,但是,梦里那个白色大氅的男子,就是这个人没错啊!而看到那几个人,自己心里莫名的温暖,好像已经想了好久的亲人,一旦相见,激动到泪已经悄悄滑落!他一句话没说就回了家!留下一脸错愕的子佩! 吃过早饭,他就站在门口,等贺锦出来,心里满满的都是暖意,所以,也没觉得冷。一直到远远的看她过来,穿了件色格子毛呢外套大衣。下边黑色毛呢长裙。一双小短靴,显得成熟稳重。他看他过来,脸上已经不自觉的笑起来!贺锦心里也跳起来。他接过她手里的书包,道:“辛苦你了,贺锦!”她也笑道:“不辛苦,哪儿就累着了。” 两个人一起走在河边的路上!冬日的清晨,呼出的气化作白雾,飘散空中!远处的层林,近处的小河,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里,刚刚鹿头的太阳,红彤彤的,没有一点光芒。贺锦从没有感觉到过,这里的景色如此美丽!感觉他陪在身边,那么的暖,心中无比的踏实! 子佩轻轻拉住他的手。两个人的手指忽然碰到一起,贺锦急忙躲开,却被子佩拉住,轻轻握在手里。她的手有点颤抖,凉凉的!两个人不说话。就那样并肩走着!转过弯,那段胡同!忽然后面过来个骑车子的,子佩急忙搂住贺锦的腰,骑车人过去后,她也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看他,他俊郎的脸上满是恋爱,道:“看这个人多楞。没碰到哪儿吧?”贺锦摇头。子佩微笑!重新拉起他的手。贺锦道:“老师,我也喜欢你!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子佩低头看她。她也正好抬起头!两个人彼此相望!离得如此的近!好像,已经缠绵过一千年,心里互相暖着,递出满目的柔情!子佩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可能……”他想起那个梦,想起贺书的话,难道,真的是前世的姻缘?他失笑!街上已经有了行人。两个人在到学校前,悄悄放开彼此的手! 瑶池一别三生愿 一整天,两个人各自忙碌,中午工作餐在食堂吃饭时,他们俩不自觉的做在一起吃!贺锦的饭盒里是几个丸子,一点米饭!子佩道:“这么点饭?够吃吗?”说着,从自己饭盒里夹出一个包子,放到她的饭盒里!贺锦笑道:“够吃了,谢谢老师!”又把自己的饭盒里的丸子夹给他!他没推辞!他是几个包子一点菜!,两个人边吃边说着上午各自工作上的事,因他俩早就熟识,所以没有人感到惊讶!一时,校长也过来,他的饭更简单,两个花卷,一叠咸菜!很自然的坐在他俩旁边!笑道:“我来晚了,在这儿吃吧!”他俩忙站起来点头施礼! 校长才三十来岁,长相平和。灰色长袍,行动时儒雅大方,举足处书卷洒脱。边吃边道:“贺锦,累不累啊?”他关心的问道。贺锦笑道:“校长!这比上课有意思的多,怎么会累呢!没事的,您别担心!”校长点头!子佩和他是旧相识,也说了几句关于工作的事!又听校长对子佩笑道:“放假回家吗?我是不回去了,老家也没人!”子佩笑道,“得回去,初一祭祖我必须得到,不然,我爹得骂死我。”说着摇头笑!两个人都笑了!子佩悄悄看贺锦,见她脸上有点淡淡愁容!校长道:“没事了早点回来,你考教授的事我还想跟你说说呢!”子佩点头。 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岑夫子,你在这呢!让我好找!”郑子佩贺锦同时看过去。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长身玉立,西服笔挺。一件黑色呢子大衣!自带的贵气,满身的超然。岑夫子站起来,道:“你又来了,不是不让你总来这里吗?到时候了我会安排你们见面的!”那个人忽然看到贺锦和子佩两个人满脸错愕的人!笑了笑,道:“咱们学校什么时候来新同事了?夫子也不跟我介绍一下!”说着过来,就向着子佩伸出手来!子佩急忙站起来,伸手握住他的手道:“您好!郑子佩,来了不到半年!”那个人道:“您好!朱玉,校长的……朋友!”又直勾勾看向贺锦,慢慢,眼底有无限怜爱的神情,也伸出手笑容可掬道:“这位小姐,不认识一下吗?”贺锦站起来,刚要说话,校长接声道:“人家还是学生,你别逗人家小姑娘!”说着拉起他就出去了!那人也挣脱不开他,边走边回头道:“改天再聊,我先……哎呦!”好像被夫子拉扯的有点疼了,直叫!郑子佩有点发呆,这个人怎么如此的熟悉,好像就住在自己的隔壁一样,但是却真真的就是第一次见面!看贺锦,贺锦也是一脸的茫然,道:“这个人好像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子佩更加错愕! 下午回家,天已经黑了,刚一拐进胡同,子佩就拉住贺锦的手道:“锦!你今天为什么不高兴了?因为我回家的事吗?没事,过了初五我就回来。你放心!啊!”贺锦叹口气,道:“没有,我就是听说你要走,就心里不舒服!您别在意。”子佩轻轻拉她入怀,道:“锦!我怎么会不在意呢?你一皱眉头,我就心疼!这一辈子,我会努力,不让你皱眉,要你少流眼泪,永远快乐!”贺锦感动的点头!两个人手拉着手,缓步而行!以前,觉得这条路真的不算近,可是,自打也两个人一起走,总觉得那条路太短,甚至,好多话还没说,就到了家门口! 河边的路,路灯照下来,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两个身影一会儿拉长一会儿又缩短。子佩的围巾大衣,贺锦的大衣帽子,两个抽象剪影,温馨的漫步着!她的手兀自在他的大手里。被握的暖暖的!子佩低头看他,道:“我回去,把我们的事告诉母亲,按庄里的规矩,就得找媒人来说媒!你可同意?”他忽然又停下来。轻轻拥住她到:“锦,我想照顾你爱你一辈子,一辈子让你在我身边,你愿意吗?”贺锦把头轻轻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道:“我愿意,这辈子,非你不嫁!”子佩紧紧搂住她,又轻轻捧起她的脸,想起那个美丽的梦。但是,他不想冒犯她,虽然,他非常想吻她,但是,他真的不想冒犯这个美丽的面孔!忽然,他看到贺锦脸上有泪光,吓一跳,急忙拿出帕子,轻轻为她去擦。道“锦?你怎么啦?对不起,我不该冒犯你!不要哭好吗?”可是那泪水越擦越多!她抓住他又手,把脸埋入其中,颤抖着双肩!心底这千回百转的一段心事,仿佛积郁了好几百年。如今终于被释放。再也难以自拔!任由泪水奔流!他心疼手足无措,道:“对不起,锦!” 好久,贺锦平静了点!道:“老师,我好像好几百年前就认识你,如今相见,心里就是感觉委屈!”说着又落泪!子佩抚摸着她的头发,道:“我也是好像分别了很久又重逢的感觉!我爱你锦!”贺锦也点头,道:“老师,我也爱你!”子佩道:“你就叫我子佩吧!好吗?”贺锦点头! 到她家门口,看着她一步三回头进去,心里莫名的伤感袭来!站了很久才转身离开!贺锦进了家,怕他妈看出自己哭过,先回了后边自己屋里,趴在床上,心里不断翻腾,郑子佩,这个名字,一想到,心里就抽动着疼!这个名字,仿佛刻在心里几千年,一直深藏在心灵深处!如今慢慢倒腾出来!每一想起,都能柔肠寸断!良久,她才直起身来,却见贺书就在身边坐着,正在呆呆的看着自己!不由又心中难过!他哥拍拍她的肩头,道:“哥明白,不要怕,这件事就让哥替你办到吧!”贺锦奇怪的道:“哥要替我办什么事?你怎么知道?”贺书叹气道:“哥知道你喜欢郑子佩,哥也喜欢他,过了年,哥哥去他家求亲,他敢不娶你,哥就把他拍扁了!”贺锦噗嗤一声笑,一边擦着泪! 第二天,贺锦刚一出门口,就看到子佩在路口那里等她,她快步走去!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忽然间恍惚,恍惚的感觉到,那个人影,白色长衫,白色貂皮大氅,一望无际的梅园里,一个小小的亭子。只那么一闪之间,她却脱口而出:“子佩!”他微笑着,接过她的书包。拉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走在河边的路上,两颗心,如同夏日的荷花,温暖清凉! 之后几天,每天那个时间,贺锦都准时出现,子佩也准时在那里接她。回来时,贺书在门口接着贺锦,他看着两个人依依不舍的分别!真的相信了那个梦!原来,这就是来生!只是两个人还都不自知!看着妹子每天都是带着浅淡的笑,有时,还看到她总是莫名其妙失笑,发呆!不禁就摇头叹息! 未几,学校放榜,贺锦成功毕业。拿着毕业证,她反倒有点迷茫!这时,校长走过来,道:“贺锦同学,毕业后,你要不要去上大学?”贺锦道:“当然想,正准备过了年就让我爹去看看。”校长笑道:“你去北大吧,我做你的推荐人,我还是历史系的教授呢,你看看喜欢什么课,读什么系,再告诉我,有事你就来学校找我,或者打学校的电话!”贺锦连连鞠躬感谢!这时,子佩过来,恭喜贺锦毕业!校长笑道:“我正说呢,准备推荐她去读北大,郑老师,你看行吗?”子佩笑道:“当然很好了,有这样的教授推荐,百年不遇的好事。锦,你回家赶紧跟伯父说说吧!”贺锦兴奋的点头!校长斜眼看着子佩。道:“郑老师,你们什么时候走的这么进了?嗯?”贺锦脸一下就红了。谁知,子佩却没有否认,充满爱怜的看着她,道:“我已经决定,这辈子非她不娶了!”校长笑道:“恭喜郑老师!”贺锦的脸已经红的像红布!道:“校长,我也喜欢郑老师!”说着向门口跑了!郑子佩刚要追,校长道:“郑老师,你把贺锦这几天帮忙的工资带给他吧!我也追不上她!”说完哈哈大笑! 浮屠相遇几世情 两个人在外公开了关系,但是,家里人还不知道,所以郑子佩和贺锦一起进到她家里时,很有分寸的保持着距离!贺书正好也放假了,看他们一起进来,笑道:“郑老师,今天就放假了吧!”郑子佩点头,把书包还给贺锦,道:“今天就正式毕业了!还有,这是贺锦帮助学校的工资,今天校长让我转交给她!”贺书接过子佩递过来的一个信封笑道:“锦!你都能挣钱了呀!真厉害!书真是不白读!”贺锦也笑。 这时,贺老伯出来,笑道:“郑老师来了。怎么不请进来啊,站在院子里小心冻着!”贺书就拉他进屋。贺大妈也赶紧从屋里出来,在外间的方桌前让他坐了上位!贺书坐在靠东墙的凳子上,贺锦就站在父亲身后。不时偷眼看子佩,子佩却不敢看她,怕自己的一言一行让她难看!喝了杯茶,寒暄几句。就准备出去!没想到,贺老伯拉着他的手道:“郑老师就不要见外了,以后常来啊!”郑子佩道:“我们校长要推荐锦去读北大,你们商量一下吧。千万要抓住这个机会啊!”说着告辞出来!他们一家人,送到大门口,子佩回头忽然看到贺锦依依不舍的表情,也有点不忍,道:“锦。回去吧,啊!多看看书,真上大学去,可能要考试!”挥手而去! 一家人回到屋里,贺老伯细问了上学的事,道:“我就这两个孩子,有这样的机会,还能放过吗?贺书。你去学里找找校长,看看送点什么礼!要不要用钱?请人家吃顿饭好吧!”贺书点头。贺锦道:“爹。校长不是那样人,这事我去说就行。你们别管,不知道的地方我去问子佩就行!”贺老伯和她妈都愣住。贺锦不知道哪里说错了!疑惑的问道:“怎么啦?”他爹道:“你叫他什么?子佩可是瞎叫的吗?不像话!人家郑老师要是误会了,回去怎么跟老婆交代!没规矩!”贺锦脸红道:“郑老师让我这样叫他的啊!这和他老婆有啥关系?老婆????他哪里有老婆?”贺书道:“爹,他还没结婚呢!”贺老伯道:“还是不要太随便的好!真的要是人家家里有一个,咱们可不去给人家做小儿!唉!锦遇佩,锦遇佩啊!” 贺锦根本不明白他爹说什么。听的一头雾水。也不理他们,转身回了后院! 贺大妈始终也不说话,她早就看出,贺锦的反常,但是,听到郑老师叫“锦”时,就已经明白他们肯定彼此相爱了,而且不是暗恋那种!但是,她又害怕她们有出格的事发生!始终不能安心。今天又听他们说祖训,叹口气道:“如果真的命中注定,那谁说也是没用的事!别太苦了两个孩子,改天,贺书就跑趟郑贺庄去。悄悄打听一下吧!看看咱们家是不是高攀的起!”大家都点头,祖训毕竟已经好几百年,是不是真事谁也不好说。眼前这才真实存在的事! 郑子佩当天就出了城。京东郑贺庄,天黑时他到了家!他娘听见儿子回来了,欢天喜地的跑了出来。他的行礼被佣人接过去,她妈就一直拉着他进了屋。父亲已经快七十岁了,见到子佩,高兴的问长问短。子佩都回答了!吃过早饭,子佩到父母屋里。还没说话,就跪下了!他爹他娘吓一跳,他娘顾不得穿鞋就跳下炕,扶他起来,他说道:“这件事,关系到儿子一生的幸福,我一定要跪着说完!”她妈没办法,坐在炕沿上,万分担心的道:“你先说说,让我们也明白明白,你是不是惹了什么婚?”子佩道:“爹,娘!是很大的事情!”他爹也就紧张起来,道:“快说吧,什么事?”他就道:“爹娘,我要娶一个叫贺锦的女孩!他是城里贺家庄的。”他爹开始绷紧的神经竟然有点松弛,听了他的话,道:“就这些?”他点头!他娘也松了一口气。道:“你喜欢的姑娘,你爹能不同意吗?怎么还用行这么大礼?”说着去拉他起来。他父亲道:“你把人家姑娘怎么啦?”子佩吓一跳,道:“怎么会?儿子是什么人爹不知道吗?”他爹迟疑道:“那是那姑娘缠着你了?要你娶她?”他笑道:“她今年刚毕业,马上就要去读大学,人家何必缠着我?”他爹沉吟了一下。道:“你说她叫什么名字?”子佩道:“她是郑家庄的姓贺,叫贺锦!”刚说到这里,他娘就呆住,他爹也呆了呆。又道:“儿啊,她真的叫贺锦?”她点头!他爹忽然眼睛湿润了!子佩吓一跳,但是坚定的道:“爹。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娶她。”他爹叹口气!道:“他娘,你听见了吗?”他娘也叹口气道:“我就说,取了个老祖宗的名字是为什么?原来,真的就有天意在那呢!”他娘拉他起来。道:“好了,这么好的事,你害怕什么?别说她还读书识字,就是她是种地的,我们也不嫌弃,过了年就让人去提亲好吧?不过,你一定要坚持住,不得有出格的事知道吗?”子佩没想到家里人这么开明。乐的没法!忽然又皱眉头道:“但是娘,她是新社会的姑娘,又是城里人,我怕你们看不上她!”他娘笑道:“娘可是那不开通的人?又不用她种地,伺候我们。只要她陪在你身边就行了!不过,你们最终都是要回到这里的知道吗?”子佩点头!感到好像非要跋山涉水才能做到事,忽然很顺利的达到。特别开心!他娘让他回去睡觉!他才开心的回屋! 等他走后,他爹叹气道:“他娘,跟我去趟祠堂吧!”两个人提着灯,跟着个仆人,到了郑家祠堂!祠堂里供奉着的画像,是一个儒雅的老人,老人旁边,是一个白头发的夫人,虽然头发是白的,五官端庄,眉目含愁。有两个浅淡的酒窝!栩栩如生!两个人焚香,磕头!默默祷告!他爹道:“祖爷爷,祖奶奶,经过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再修来世,我郑家世代都在等这一天!愿你们两位在天之灵,保佑这两个孩子,嗯嗯爱爱,携手白头,全了你们的心愿才是!”说着又拜了下去!忽然,两边的几个蜡烛啪啪几声,灯花报喜!夫妻俩高兴非常! 梦续前生路不远 自从子佩回了城外庄子,贺锦每天把自己埋入书本。尽量不去想郑子佩。只要一停下来,她就会疯狂的想那个人。那个可以让自己特别安心的人和那个特别安稳怀抱!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就此忘了自己?又或者,他家里就是真的有一位美丽端庄的太太也未可知!如果那样,自己将会如何自处!这样患得患失,人就整个瘦了下来!年初三,她和几个同学一起去学校给校长拜年!校长见到她们特别开心。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几个姑娘开心的连吃带喝!吃完喝完,她们就到校园里转着玩! 校长就叫住贺锦,在葡萄架下的石桌上坐下来,亲自倒了茶,抿了一口,道:“贺锦,不要这样!郑老师只是回家过年,肯定的过了初五回来!你看你。就这几天,就瘦了一大圈!他回来得多心疼啊?”她听了。低头苦笑道:“校长,我也不想这样!但是心里总是患得患失,校长!我是不是个坏女孩?怎么感觉跟他是夫妻两个分别了好几百年!”校长笑道:“这也有点可能!我家里有一本手抄书,是家里祖辈传下来的,只是,都是很深奥的文言文,你愿意看看吗?我可以抄一本给你!还有你最好赶紧决定你要读什么专业啊,不然名额满了你就进不去了!”贺锦点头!校长就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本很黄很旧的书。她拿过书,只读了一章,就深深被吸引!只是有的意思真的也是朦朦胧胧的懂了一点!这时,别的同学都回来了,她就把书合起来,校长道:“可看出点什么?”她喃喃念叨:“郑生有鸾凤,锦缎不为强?”这是啥意思?她摇头。校长道,“你听说过静亭吗?”贺锦摇头,道:“不知道,但是这个名字太熟悉了。”校长笑着摇头!道:“若是有一天你见到静亭而不落泪!那就是我胡思乱想了!”女学生们要回家,贺锦也就跟着出来,回了家。 晚上,贺锦梦到自己来到一所宫殿,数不尽的幔帐,一层一层又一层,忽然,幔帐后面一个凤冠霞帔的女人站在那里,对着她笑道:“师娘,别来无恙啊?”她奇怪的道:“你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你?”那女人笑道:“师娘啊师娘,你可知,皇上因为你的离开,只活了三十七岁!他的心随着你死了!师娘,如果再看见他,一定替我抱抱他,可怜可怜他曾经抱着你死去,深受打击的心!”说完,她拉着她到一个很大很大的屋里,那里一排又一排的柜子,高高的耸立着!打开一个格子,有许多纸轴!她伸手拿了一卷!打开看时,是一个美丽女子!鬟垂过耳,长发及腰,手里拿着一个雪球,做要抛出去的样子!娇俏灵动,顾盼生情!淡淡的酒窝,更调魅力!不觉呆住!这个人不就是自己吗?怎么自己的画像会出现在这里?不由的傻傻分不清自己是谁。有一段记忆忽然浮现眼前,一个美丽的梅树林,地上有雪,自己在用雪打什么人,娇喘吁吁,好像大病初愈。那个人忽然站在面前,一个大雪球砸过来,自己就坐在地上。那个人笑着向自己伸出手来,那张脸,浓眉大眼,俊郎英气!这不是那天和岑校长一起的男人吗?朱玉?贺锦呆住!那人道:“一个雪球就把你打倒了?” 忽然一个激灵醒来!这个梦简直就太奇怪了。太奇怪了!自己已经出了一身汗。算是噩梦吗?又不觉得害怕!只是感觉那就是久远的记忆!如此的真实。那个男人也是古装,还是皇上?这到底怎么回事?她睡不着,就穿上衣服起来!坐在窗前,又扒在桌子上,想着想着,睡着了。听到悦耳的琴声,寻着声音去看,见在一个亭子上,站着一个穿着长衫的书生,温文儒雅,古琴琴音清脆。声声入心!她走过去,看到那把琴,琴角上有两个篆字,她低头细看,也不太认识,但是却那么熟悉。忽然弹琴的抬起头来,却是校长!她呆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校长对她道:“夫人!”她心里忽然就一紧,那亭子里还有两个人,一个就是那天叫校长夫子的人。一个就是郑子佩,那郑子佩走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锦儿!”她的心马上就像被融化了一样,暖暖的感觉!忽然又醒来!天已经亮了!整晚的似梦非梦。她就有点伤感沉郁!一整天都怏怏的!她妈就看出来了,道:“锦,怎么了?”贺锦摇头,道:“妈,昨晚上我没睡好,在想要去读什么专业,您别瞎想!”她妈解劝道:“有什么事过了初五,你哥去给你解决,你别钻死牛角尖,听见了吗?”贺锦滚进她妈怀里,撒娇道:“我知道了妈!不是因为这事!哎呀妈!”贺大妈抚摸她的头发,道:“你看,这几天你都瘦了!” 初六一早,他哥就出门奔了京郊,她一早也出门,来到学校。校长见他来,非常高兴。熬了粥给她吃!她笑道:“我吃了早点来的!校长,你先吃。吃了再说!”校长一笑,喝粥就着咸菜。吃的津津有味!贺锦就在那找了一本书看。忽然看到书架旁边摆着的几张照片,有一张照片上他和一个女的照的,那女的面前放着一把古琴!她心里就一忽闪!道:“校长,你会弹古琴是吗?”校长看她在看那张照片,笑道:“多少会一点,不过只是会,但是不精。你会吗?”贺锦笑道,“我不会,但是特别喜欢,家里人都不会,所以没学。”校长笑道:“那改天有空我给你介绍一个老师吧!”贺锦点头!看他吃完了饭,两个人到客厅,贺锦到:“我想学有关历史的,可以吗校长?”他呆了一下,道:“当然可以!我就是历史系教授,哈哈!”贺锦也笑道,“还真的不知道,我爹说改天请您来我家吃个便饭!您千万别推辞好吗?”校长迟疑一下,又点头道:“好的,改天一定拜访!你这几天看看书,可能要参加考试,我知道你的实力,但是适当看看也挺好!”贺锦点头,笑道:“子佩也是这样说的!”校长连连点头!道:“郑老师也在应聘北大国学教授,听说很快就有结果了!”贺锦心里一喜。道:“没听他说过!”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道:“老师,你那本书能给我抄一份吗?我想研究一下。”校长点头道:“好的,这几天有时间,我给你抄一份,里面的插图你要不要先看看!”贺锦笑道:“怎么还有插图?上次我没看到。”校长点头道:“有的,你上次匆匆看了一眼,没翻到插图!”他又去箱子中给她翻出来! 她随意打开,果然有插图,翻到一处,只见上面是一个城门,城门上吊着一个人,穿着官服,身上有很多箭,心里有点不舒服,就问道:“这个大官是犯了什么法,被射死了?”校长摇头道:“不是,插图只能反应一个瞬间,要结合文章才能有意境!”贺锦点头! 缘定今朝一世情 从学校出来,已经快中午了!可是,贺锦不想回家,她算计着,贺书这时候回不来,所以,她到家又没意思。就向反方向走去。 因为是中午,街上行人开始稀少,她信步往北,正好进入闹市区,那一代人多,两旁边叫买叫卖,买卖铺户交错林立!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纷纷找吃饭的地方!路边的油条豆汁儿,各种饭滩!贺锦一边走一边看,一边停一会,不觉太阳就有点偏西。觉得肚子咕噜咕噜叫,想是饿了,她才开始向东来,转过弯就是河边!河水已经开始解冻,淅淅沥沥的流着!这里很熟悉,下一个坡,就是回家的那条小河!听老人们说,这一代,在很早前,大概明朝初期,就是一个皇上钦定的灯市,那时候,这里可热闹了,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灯市搬走了。名字却留了下来!如今,看这一代,除了居住的人多一点,看不出什么和灯有关的地方了! 顺着河边,一路走过来,边走边想着,今天,贺书会带来一个什么消息?如果,是子佩已经有了太太,往下,自己该何去何从?想到子佩的脸,子佩的怀抱,子佩的吻。心就孟可的疼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会陷进去如此的深,想到,如果他真的是骗了自己,那真的活着有何意义?想到这里,不觉失落至极! 索性就坐到河边的一块石头上,看着太阳给自己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伸伸胳膊,抬抬脚!发一会儿呆!好一会儿,看着也是不早了,只得长长的叹口气。向着河水做了个鬼脸,无意中一回头。一个身影就站在那里!正呆呆的看着自己!那挺拔的身姿,俊朗的面容,正在呆呆看着自己,满脸的温柔与怜爱!那可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郑子佩?她呆呆的看着他,全身和表情都疆在那里,脑中还停留在他的影子里,忽然出现在眼前!猝不及防!为什么是他,他为什么在这里?他不是在很远很远的遥不可及的地方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看不清楚他,急忙用手去擦。却越擦越多。最后用袖子去擦。子佩道:“锦,你在这里干什么?找了你好半天!”她忽然站起身,向他飞奔过来,扑入他怀中。两个人紧紧拥抱着,斜阳里任泪水横流!郑子佩紧紧抱住她,这几天的牵肠挂肚,都被一个拥抱融化。融化他的心,这怀里那个人啊!自己是多么多么爱她,恨不得,把她融化到自己的身体里,每根神经都不放过!她的任何喜怒哀乐,都会让自己温暖到疼痛!不由就落下泪道:“锦,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贺锦也道:“我也想你,想到你我就难以自拔!我怕,你此去,就把我忘了!”子佩叹气道:“怎么会忘了你?你已经住进我的心里。无论我干什么,都会想起你!”一边为她擦着泪!“此生如果没有你,我的世界该怎样暗淡!”两个人流着泪,拥抱着,好久好久!子佩才道:“咱们回去吧,大家都在等你!”贺锦道:“等我干什么?”子佩笑道:“等你定我们的婚事!”她惊呆的看着他,愣了一下,道:“你家里都同意了?”他点头,拉着她一起往回走! 原来,贺书刚出城门,就看到写着郑字的车,细看,原来是子佩!子佩看到他道:“正要去你们家呢!现在咱们一起回去吧!”路上,他们俩坐了一辆车。子佩道:“我是亲自来你家求亲的,还带了媒人。郑贺庄村长贺云生!是你们本家!”贺书点头。道:“这也得我父母同意是吧?”子佩点头,道:“那当然了!不同意,我就跪在你们家门口不起来哈哈!”贺书道:“你对我妹子是真心的吗?要是不是,就别惹她,这几天,她都瘦了一圈了!”子佩听了,一愣,又叹气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谢谢锦能这样爱子佩,子佩不会辜负她的!这不就回来了吗?”贺书道:“所以,你要好好对她,真心对待她!”子佩笑道:“你放心,有我的命在这里,对她不好随时来取!”贺书锤他一下,笑道:“最好别有那么一天,真对不起她了。我可不客气”一路说说笑笑进了城!来到了贺家门前。 贺云生和贺老伯早就认识,这次来,又是为做媒,贺家特别高兴!高敬高待。贺云生说道:“贺大伯。你也不用费心去打听了,郑家一族之长还能有错吗?他一直在bJ念书,亲事也说过,少爷看不上啊!这次能遇到你家姑娘,那也算前生的缘分不是?你细想想大伯!”贺老伯也笑道:“我和老伴我俩也这样想,姻缘自有天定,这句话可说的挺对的!”大家都笑。贺书就问贺锦呢?听说去学校了,大家也没在意,谁知眼看着不早了,贺书就和子佩出来找,到学校说头晌就走了,两个人分头去找,一个南一个北!找了半天,忽然,子佩看到贺锦在前边,走一阵玩一阵,就悄悄坠行!谁知道到河边偏偏就不走了!看着她在那又扬胳膊又做鬼脸,看着自己的影子,一会皱眉,一会又失落!不觉就呆了!看她憔悴了许多的容颜,紧皱的眉头,心下就柔柔的疼痛!忽然她转过头来看到自己,四目相对,他本来也是微笑着的,但是看到她的表情,瞬间也难过。这几天,他何尝不是想她想的难以入睡?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那顾盼的眼眸,那浅淡的酒窝!让他不知道心动过多少次! 两个人一起手拉手往回走,子佩把家里的意思都说了!贺锦点头道:“我妈怕你有了太太,还怕……”贺锦不说了!子佩奇怪,道:“怕什么?”贺锦羞得低下头。子佩也就会意。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道:“放心吧,婚前,我是不会那样对你的,那样冒犯你,不是我郑子佩!”贺锦低头!不再说话! 回到家,家里人都等他们,贺云生看到贺锦,赞不绝口,道:“原来,画像上的人真的有!”大家都奇怪,问道:“什么画像啊?”贺云生道:“我家里有一张祖辈传下来画像,听老家说,是什么皇上的墨宝。保存了好几百年了!一般人是不给看的,那年我奶奶传给我妈,我才看到过一次!和大妹子可真像!”大家也就当一个笑话说了。 晚上,贺云生住在河边老房子里,郑子佩让贺婶做了一桌子好菜,把贺书贺老伯都叫过来,几个人坐到一起,喝酒到半夜。有点醉意的时候!何云生道:“这河边老屋,有一个传说,你们都不知道吧?”大家就来了兴趣,贺老伯道:“我也听老家儿说过,总是觉得有点浮夸!”贺云生笑道:“所以,现在老家儿们都不爱提了,子佩他们这一代又接受了新思想,不信这些了,所以,这些话就慢慢成了传说!其实,这老屋的故事,我们怎么能懂啊!” 一缕香魂到梦中 贺书和郑子佩都瞪着眼,道:“贺大哥,快说说吧!”贺云生喝了杯酒,道:“说起来,咱们贺家和郑家本就有老亲,有三件传奇故事,贺家这位姑奶奶嫁给老郑家,也算亲上加亲。成亲后,姑奶奶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家里来了兵匪,逃到一个大山里。结果,还真有这么个地方,后来有一年家里被抄家,一家子都被这个梦救了!真的算神奇吧?这是第一奇。第二奇呢,是姑奶奶有了场病,双腿不会走路了,姑爷爷为了给她看病,身兼八府巡按带着姑奶奶去南方看腿,谁知被南明叛军抓起来了,你猜怎么着?”子佩和贺书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同时问道:“怎么?”贺云生道:“姑奶奶穿了姑爷爷的官服,姑爷爷就逃出来!可是姑奶奶没能逃出来!”郑子佩心孟可的疼了一下,急忙低下头!贺云生继续说道:“那叛军当然生气了,把姑奶奶挂到城门口,射了好多的箭,万箭穿心了!”在场的几个人一起惊呼。郑子佩道:“为什么要把她留下?郑子佩也不算男人!”从心里,就恨恨的讨厌起自己这个老祖宗!贺云生道:“你不能这样说吧?在乱军中,一个不会走路的人,怎么逃出来?”子佩道:“既然是夫妻,死就死在一起呗!一个人跑了有什么意思?”贺云生语塞,抻了抻脖子!道:“你往下听呀!”子佩叹口气,让他接着说!贺云生接着道:“姑爷爷八百里加急,告诉了皇上。皇上派来了明医,还有外国洋人,真把姑奶奶救活了。你说这算不算奇迹?所以这是第二奇!”郑子佩心里松了口气,但是总是有一种忧郁在心底郁结。这时,柜上的一个老钟打了十二下!已经十二点了,贺老伯道:“也不早了,明天咱们接着喝好吧?大侄子住到我们家来吧!”郑子佩笑道:“挺晚的了,就让他们住我这吧!我送你们回去!”几个人都喝的不少。郑子佩就和贺书一起扶着他回家。贺大妈和贺书媳妇都没睡,听着大门响,赶紧接出来!又请子佩一起进去,喝了杯茶!子佩才告辞出来! 回到家,贺云生已经到西屋睡觉去了。郑子佩上炕躺下,心里总在为贺云生的那个故事耿耿于怀!又喝了酒。觉得一股忧郁无法排遣,翻来覆去好久,忽然就听到一个人推门进来,坐到了自己身边,轻轻叹口气道:“子佩,你何苦为这件事郁结不快呢?这事不怪你,那次如果你留下,换了南明那个头领,估计千古的骂名是跑不了了!我留下,真的就是形式所迫!我知道,你心里总是为此事懊恼!但是,如果重新来过,依然会是我留下!我不能让我的夫君背负一个卖主求荣,贪生怕死的罪名。那罪名,启是我一条命能换的回来的?”子佩心里伤感,想抬头去看她,却感觉她的手轻柔的抚摸自己的头发,柔软如丝。他想抬头看看她,却抬不动。忽然,感觉柔柔的嘴唇印到脸上,他的心瞬间融化,融化到疼痛,痛到泪水汹涌流出!听她道:“子佩,对不起!锦儿太想你,才来看你!不要伤心,我们终有相见之日!你要记得静亭之约啊!锦儿舍不得你!”说着,感觉有泪水滴落!凉凉的!不由更加心痛!忽然有人开门进来,那身影便就离开了!子佩大叫着坐起身,满脸的泪水兀自存留!进来的贺云生吓一跳!问道:“子佩!你做梦了吧?梦到什么了这么伤心啊?”子佩点头,伸手轻轻摸摸脸,那凉凉的泪水掉落的地方兀自冰凉!心又隐隐作痛!贺云生笑道:“别是有女鬼来找你吧!哈哈这老屋,可是曾经我家姑奶奶驾鹤西游的地方,你不知道吧?”子佩摇头。他不知道这个老屋有什么含义。但是,他知道,那个女人确确实实的存在过!他叹气道:“不是女鬼,是女神!全身上下的白色!云生大哥!有可能是祖奶奶来了?”贺云生拍他一下,道:“别吓唬自己。哪有那么渗人?好了!今天定了你们的事,还得回去交差,定日子哪天会亲家呢!”子佩起来洗了把脸!心下也疑惑!吃过早饭,又准备了重礼,再来贺家! 从进入大门开始,就有种不一样的感觉?贺锦正好在屋里,看见他们来了,脸就一下子红了。对着贺云生道:“大哥!您来了!快进屋!”贺云生哈哈大笑着被父亲接进去!子佩的礼物被贺书接过来。后面贺锦和子佩并排而行!贺锦就有点不敢抬头。子佩轻轻在她耳边,笑道:“锦,吃饭了吗?”贺锦点头道:“我吃了,你呢?”子佩道:“和贺大哥一起吃了!”说着,轻轻拉她的手,一起进屋!他的举动很自然,两位老人竟然也没有反感!贺云生哈哈大笑道:“大伯,您看,这真的是天生的一对吧?哈哈!”贺老伯道:“年轻人这些咱们看不惯!呵呵!”贺锦抽回手,面红过耳!悄悄出去,到后院去了! 贺锦从小接受的是新式教育,但是又特别的传统。在他们议论自己的亲事的时候,她自动的回避了!心里知道,只要定下了这门亲事,别的都无所谓了!所以,心里是甜甜的!贺嫂乐呵呵看着她,道:“锦!有了姑爷,可别给我们忘了!”贺锦嘴一倔,道:“您是谁呀?”两个人都笑起来!贺锦虽然害羞,总归也是读了新学堂的,大方得体!中午,和嫂子一起放桌子摆饭,稳重大方!贺云生连连称赞,笑道:“真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我们少爷,真的有眼光!哈哈!”贺锦笑道:“大哥,没您这样夸人的!我可害臊了啊!”大家都笑! 子佩问贺锦道:“校长说你能什么时候去面试吗?”贺锦道:“校长说要过了十五以后,还得考试呢!”子佩点头,又道:“想好学哪一科了吗?”贺锦笑道:“我想学历史,因为我想知道一些我不能解开的迷!”子佩点头,有对着贺老伯道:“这倒也新奇!伯父看呢?”贺老伯笑道:“随便她,她喜欢什么学什么吧!以后能学以致用就好!”贺云生点头称赞,道:“大伯真是开通人,子佩,以后我们姑奶奶就是庄里女夫子了哈哈!”大家都笑起来。 说不尽前尘往事 下午,贺云生和子佩都要回庄里了。定好正月初十来接她们一家子去郑贺庄,会亲家,这庄亲事就算定下。贺家一家人送出到胡同口来。看着他们上车。互道珍重。贺锦一直呆呆的没说话,看着子佩上了车,心下有点黯然。但是面上又怕父母笑话她,依然凝结着淡淡的笑容。车已经走出很远了,贺老伯都已经转身准备回去了,忽然,子佩从车上跳了下来,奔跑着跑了回来,还没等贺锦明白过来,就一把拉住她的手道:“锦,等着我。”说着把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看着贺锦已经汪着泪的大眼睛。心下有一种茫然的疼痛。贺锦报以一个大大的笑容,淡淡的酒窝甜美温柔。道:“子佩!放心,我等着你。”子佩才放开手,转身而去。已经与冬天抗衡的春风,吹动着贺锦的秀发,割疼了她的脸,冻伤了她的心。凝结了她美丽的双眸,颤颤的睫毛。努力屏住呼吸。才没让泪水流下来。贺嫂悄悄搂住她的肩,道:“咱们回去吧。”她点点头。 贺伯父也看到两个年轻人的难以割舍,悄悄拉着老伴往回走。道:“这小子还算真心。锦她妈,嘱咐嘱咐孩子们,别惹出事来,”贺伯母悄悄道:“锦心里有数。”两个人先到了家!这里二嫂和贺锦姑嫂二人边走边说,道:“锦眼光不错,他是个可以托付的。放心啊。”贺锦心里明白,子佩是个自己决定钟爱一生的人,就算分开一段时间又能怎么呢?于是笑着看二嫂道:“我知道二嫂。” 郑子佩一行人回到家,天已经黑了。贺云生直接随子佩来到郑家。见到郑老爹,把事情从头到尾仔细说了,又道:“姑娘马上就去大学读书了,是个大才女啊。老伯和老婶,给他们定了亲,以后,子佩在城里也算有人惦记了您说是吧?”郑老爹笑道:“他大哥说的是,孩子们主意正了。我知道是正经人家闺女就行了,模样好坏无所谓的!您辛苦了好几天,早点歇着吧!”子佩又把从贺家带来的东西拿给他,道:“贺大哥,这是贺锦家给您的!”贺云生笑道:“那我就拿着,沾沾喜庆!哈哈!得!我回去了!”说着拎着东西告辞离开! 子佩送出去。回来他娘就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郑老爹笑道:“人家以后在城里儿,不会回家来给你使唤的。问那么多干什么?他愿意就行了啊!子佩你也累了。睡觉去吧。明天你娘找人看个日子,把人家接来,也看看咱们这家里!让人家也放心你说是吧?”子佩点头,高高兴兴的回了屋! 看看他回屋了,郑老爹又道:“他娘,你说让他们就把老屋收拾出来呢?还是重新买个宅子?”子佩娘道:“我已经让人在什刹海那块看了一个小院,河边那我觉得有点偏僻,你说呢?”郑老爹点点头,道:“河边那是老祖奶奶走的地方,我怕孩子们害怕,就听你的吧!” 第二天,就找人看了日子!定了十七会亲家!一边就让子佩回去给人家信,这里也做准备!子佩特别开心,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贺锦。就要马上回城里!他娘拦住他,道:“今天太晚了,就等明天走吧。以后有了媳妇,在家的时间就少了。回来躺也不容易,多陪陪娘吧!” 晚上,特意做了许多好吃的,另外又用食盒包起来,给他带回去吃。子佩和他爹一起喝了点酒,他爹就有点话多。道:“子佩,虽然说现在是新社会了,但是,你还是不能忘了祖训。知道吗?”子佩点头道:“是。我不会在婚前怎么样,今后也不会娶二房。就这个吧你放心!可是,好多的祖训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爹,你就讲讲,咱们那位老祖宗,为什么不在城里买房置地吗?”他爹一笑,道:“这个,也都是祖辈传下来的原因。我告诉你,你再告诉下一代,好吧?”子佩点头,他爹接着道:“这件事还是因为祖奶奶,她老人家坐了一个梦,梦到家里来了土匪兵,一家人逃出来,到了一座山那里,从石头缝里进了一个地方。有房,有人,有地,特别富裕!醒了就告诉她爹,她爹听着了吓一跳,原来,真有这样一个地方,那里面的人都是从南方逃难来了。而且救过她爹的命。但是这祖奶奶根本也没看见过啊,也么就能到了呢?所以说,这个梦就引起重视了不是。”他喝一口酒,接着道,“祖奶奶她们娘家就开始有所准备了。祖奶奶用自己的嫁妆钱,在这边买了几个庄子,和好地。那时候,咱们郑贺庄也没几户人家,也没有姓贺的。后来,祖爷爷没了以后,他儿子把家里人搬过来,一共哥俩,一个军,一个明,后来,祖奶奶娘家也在这边买了地,搬过来了,一个贺宇,一个贺真!一代代的,两个庄子就连上了,这就是现在的郑贺庄了。”子佩边喝酒,边听的入神,忽然悠悠的问道:“爹!祖奶奶万箭穿心,挂在城门上的事是真的吗?”他爹看一眼他,道:“你又是听贺老大说的吧?”子佩点头,道:“为什么祖爷爷要把祖奶奶留在乱军中,自己逃出来?我心里总觉得对不起祖奶奶,好像是我把她扔下的一样!”他爹叹口气,道:“这件事,是你祖爷爷心里的一根刺!他当然不愿意那样做。你放心,祖爷爷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其中有个缘因,当时,祖奶奶是下肢瘫痪,到南方去治疗,被乱军围住,祖爷爷是八府巡按,也被乱军抓住了!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一家子两口子,晚上把他们关在一起!半夜祖爷爷的部下偷摸进来。趁乱要救出她们去。你说一个不能走路的人,只能背着他吧?但是祖爷爷的脚也有大铁链子,一个人救不了两个人吧?祖奶奶她就让把祖爷爷救走,去城里搬兵!祖爷爷是不肯走的,只是,他要去换城里监狱里的一个叛军的首领的,说是南明的皇上。如果作为一个朝廷大官,换了叛军的皇上,你说,那是不是比投降更可恶啊?所以,祖爷爷是准备一死殉国的。祖奶奶能不知道吗?她就跪地下求着那个步将把她留下,救出祖爷爷去。”子佩听着,忽然心头就把抓一样疼,脑海里,就像是贺锦被留在了乱军中一样。眼里就有了泪光!恨恨得道:“要是我,我一定不会留下祖奶奶一个人,大不了一起死!”他爹叹口气道:“当时那个步将只得把祖爷爷救出来了。要不然,谁也活不了的!”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是晚,郑子佩喝了很多的酒,一直嘴里念念的道:“郑子佩,你不是人!把妻子一个人留在乱军中,我瞧不起你!”一边他爹让人把他扶去他自己屋里!他就那样念叨着睡着了!夜里,昏昏沉沉,他就感觉自己置身于水深火热中,四周的芦苇荡,一片蛙鸣声!一段小小的木头码头,系着一条乌篷船,自己顺着码头再向里走,草地上有一堆堆篝火,篝火旁有许多东倒西歪睡觉的人!周遭的寂静!再向前,出现一个农社,屋门大开,小心翼翼走进去,只见靠近里面有一张竹床,床上躺着一个人,穿着大红的戏服!见他来,忽然就坐起来,他仔细一看,不由得惊呆了!却是贺锦。 只见她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半张脸,面色惨白。他大叫着扑过去:“锦,锦?!!你怎么在这里?”贺锦看着他。眼睛就瞪的大大的,道:“子佩?!哎呀!你怎么又回来了?子佩!”就流下泪来!郑子佩抱住她,大哭,贺锦也哭,道:“子佩!子佩听话。快点跟雨生走,不然,我们谁也活不了知道吗?就算咱们不死,换了叛军的皇上,回到京城,你我可是还能做人?那样比我们死更加难受吧?整天如过街老鼠搬活着,那不是你我的活法!听话。子佩!”他看着她,抚摸着她乌黑的秀发,憔悴的颜容!心就如把抓一样疼!他忽然拉住她就走,道:“锦,走。跟我回家!”却听到普通的一声,回头看她,却见她摔倒在地上!细看时,原来她的腿不会走路!站都站不起来。他孟可的大哭!抱住她不肯放手。正哭呢。忽然一个人进来,把他扛在肩头就走,任凭他怎么喊也不放开。眼看着坐在地上那个女人,凄美地向他笑,那笑容,笑的他五脏六腑都在撕裂般疼痛。他大叫着醒来,嘴里还在叫着:“锦!锦!”原来是一个噩梦。一点一点回想着那个梦。那个自己怀里抱着的贺锦,那个不会走路的贺锦,那凄美的笑容,忽然想起在城里郑家庄的贺锦,就恨不得一步到她身边。 天已经大亮,急忙穿衣起来。 匆匆吃了饭,他母亲已经为他准备好了车,一路心事重重。中午,他到了河边老屋家中。放下行礼。忍耐着自己的思念,贺婶做了饭,他也不想吃。中于煎熬着等待着那座钟打了一下。迫不及待拿上母亲给准备的礼物,来到贺家。 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感觉,自己就是那五百年前的郑子佩,屋里那个,就是那个祖奶奶。正流着泪,凄美地向他笑。走进大门,贺书正在院子里摆弄一辆崭新的自行车。看他进来,笑着迎过来,拉他进了屋,道:“爹,子佩来了。” 贺老伯往外迎,贺书接过子佩手里的东西,贺老伯拉着他的手,进了屋。贺大妈从里屋出来,赶紧去倒茶。子佩鞠躬问好。贺老伯道:“你父母可好啊?身体还硬朗吧?”子佩说都好,一边总是向门口看。贺书狡黠的笑道:“看看,看看,甭瞅了,锦去学校面试了,上午就走了,校长带着去的。你等等,该回来了。”子佩笑道:“还算顺利。面试了再等几天笔试,锦肯定能过。”又对着贺老伯道:“伯父伯母,我母亲写了请帖,十七想请您一家去我们家做客,我母亲说,让你们多住几天,换换心情。”说着拿出请帖来。递给贺老伯。贺老伯笑道:“好啊,好啊,你们庄每年祭祖我都会去。哈哈。”几个人说说笑笑,贺书拉着他道:“来来,跟我出来看看新自行车。我昨天刚买的。你骑出去溜达一圈去,要是好。你也买一辆,回家不就方便了吗?” 两个人就来到院子里。子佩看看自行车,赞叹着,道:“还行,我真的得买一辆,以后接锦放学就方便了。”贺书哈哈大笑道:“行啊什么事都想到锦身上。你小子以后准是个妻管严。”子佩笑道:“惧内有什么不可以的。”说着,推起车子就跑,道:“去接你妹子了。”一路轻快的出了门! 河边乍暖还寒的风吹动着他的头发,围脖在身后飞舞。不时打几下铃,叮叮玲玲的,心情就飞起来。北大面试的地方他认识,又怕她先回学校,从学校过来,正在想着走哪条路,忽然看到,贺锦穿着一件紫色毛呢大衣,出现在很远的下坡路口。子佩飞也似的蹬着自行车迎了过去。任由风吹散了头发;吹动着敞开怀的大衣!一切都向后飞舞,在身后摇摆,他拼命鼓动着自行车,向着他的贺锦飞去。脑海中,浮动着那个美丽的凄美的笑容,那个,他想拥进怀里,一生守候的身体。那个穿着红色戏服的,坐在地上的女人,让他心痛到无法自拔。 贺锦正在想着今天的面试内容。忽然看到远处一个人影骑着自行车,飞舞着衣裳向自己冲来。刚想着躲开。却看到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子佩,不觉呆在那里。子佩把自行车往路边的树上一靠,飞也似的冲过来,一把搂住她。念叨着:“锦!锦!对不起!不该把你一个人扔下。真的对不起。”泪水就像决堤的河水,任性的流淌下来,仿佛,面前的贺锦就是昨晚梦里的那个贺锦。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贺锦没有在乱军中死去。心里减轻一点罪孽感。 贺锦拍拍他的背,道:“没事的,没事的。你这不是回来了吗?”他抚摸她乌黑的头发,长长的两条大辫子。梦里的女人,和眼前贺锦的脸重合到一起。融化着他的五脏六腑。融化到有隐隐的刺痛感。 贺锦不懂为什么他的表情如此凄楚,只是分开两三天,看他的表情仿佛分开了一千年一样。掏出手帕,为他擦着眼泪,道:“子佩,别哭,你哭,就不漂亮了。”子佩重新拥她入怀,道:“锦,你知道吗?我感觉,我们已经相爱了几千年,几百年,如今重逢,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好吗?锦?”贺锦点头,把脸埋进他的胸口。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衣! 好久,两个人才手拉手,子佩把围脖摘下,给贺锦围上。骑着车,贺锦坐到前边的大梁上,子佩一只手扶着车把,一只手搂着她的腰,慢慢骑回家。风吹着柳枝,像是十指弹出的钢琴曲,优美律动着,伴随这对深深相爱的恋人。贺锦告诉他面试的情况,子佩也说了家里的意思。到子佩家门口,两个人下了车,子佩一手推车,一手拉着她的手。慢慢向贺家走来。 晚上,一家人坐到一起吃饭。子佩在最尊贵的位子上,一边是贺书,一边是贺老伯,贺锦挨着嫂子和她妈,贺大妈拿出一瓶葡萄酒。问子佩喝不喝,子佩笑道:“伯母,我不能喝,我喝了葡萄酒头疼!”拿起白酒,给贺老伯倒上,又给贺书满上。 酒后真情又续 这里贺书媳妇又给婆婆和小姑也倒满酒。大家开心的边喝边吃。葡萄酒甜,一会儿贺锦脸上就有了红晕。子佩心疼道:“锦,少喝点吧。脸都红了。”贺锦笑道:“就这一杯,再不喝了。”大妈道:“哎呀!这丫头,看看谁在这里呢?还逞强。”贺锦有点害羞。趴在她妈肩头撒娇,又偷眼看子佩。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贺书啧啧的道:“哎呀!都是有了女婿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呢?啧啧。”子佩微笑着也去看贺锦。两人四目相对,心里都暖洋洋的。贺书又翻眼睛又摇头。贺老伯笑道:“子佩和贺书你们俩喝,我老了,有点不胜酒力。先回屋休息去了啊。”子佩急忙放下筷子,看贺老伯站起来,也急忙起来扶住他,送进里屋去,贺大妈也跟了进去。剩下四个年轻人,贺书道:“我们去西屋,外屋有点凉。”贺嫂去西屋炕上放了桌子,又去弄了几个酒菜。 贺书就和子佩一起进屋上炕。让子佩坐里面,子佩不肯,贺书只得到炕里边,子佩坐西边,贺嫂坐在东边,贺锦坠坐炕沿。已经有了三分酒意,面色潮红,两条乌黑的大辫子垂在胸前。淡淡的一身紫色棉旗袍。更映衬的面色柔美。子佩正好面对着她,不由心中更是爱怜。贺嫂拿过重新暖过的白酒,递给贺书。道:“给子佩倒上吧,看他酒量还可以。”贺书拿过去,给他倒上,又给自己也倒上。道:“子佩,很久没这样痛快喝酒了,你就陪哥哥多呆会儿。喝多了就住这。咱家有地儿住。”子佩笑道:“你是诚心让我被伯父赶出去呢?呵呵。”贺书也笑道:“也是啊。哈哈,那样,锦还不得恨死我,啊?”用眼盯着贺锦。贺锦笑道:“我不恨你,就怕嫂子恨死你。”贺嫂笑道:“和我有什么关系?”贺锦狡黠笑道:“一辈子嫁不出去,岂不要吃你家一辈子饭?”贺书隔着桌子用筷子佯装打了贺锦的头一下,道:“你还想赖在我家一辈子啊?”这个举动可把子佩吓一跳。愣了一下,沉下脸来道:“干嘛打我们?”贺书瞪眼道:“哎呀呵!你这就护上了?不觉得太早点吗?哈哈”子佩也笑,贺锦和贺嫂也笑,一边又说到贺锦上学的事来。 贺书道:“说起校长那人对锦真不错,我也给人家送了礼,人家亲自把东西给我们送家里来了。说他爱惜人才,绝不收受贿赂。我请人家吃饭,人家就拉我吃了顿回民牛肉面。唉!”子佩不以为然,连连摇头道:“岑校长不是那样的人,视金钱如粪土。也不近女色,业内口碑很好。他文史类都特别好。我虽然学文,却经常去听他的课。慢慢的成了莫逆。”贺锦却瞪着他哥道:“送礼你也不告诉我?岑老师怎么会收这个?真是被你气死!”说着翻了他哥一眼。又道:“面试的有上次来学校的那位校长的朋友,原来他是北大的教务处主任。呵呵。”说着看子佩,子佩道:“他也是高材生,国文很好,尤其善于国画。”贺锦慢慢点头。若有所思。子佩道:“有什么不对?”贺锦失笑,道:“没事,就是总觉得以前哪里见过,还是挺熟的朋友。”子佩笑道:“我刚见那会儿也是这样感觉。不过那人洒脱,跟谁都自来熟。呵呵。”贺锦点头。又独自倒了一杯葡萄酒。和贺嫂一起喝了。子佩偷眼看她,眼底有种神态,贺锦难以捕捉。贺书看出来,道:“你瞅瞅,这醋劲?”子佩吓一跳,道:“这话怎么说的?”贺书斜眼看他道:“说别的男人好,你就那么酸啊?哈哈!”子佩拍他一下。笑道:“胡说。”贺锦和贺嫂都笑。贺嫂看贺书有醉意,笑道:“你喝醉了,老说醉话,要不就让子佩回家歇着吧。都十点多了。”贺书道:“不行,他酒量还大呢。是吧?”脸对着子佩,子佩笑道:“看你这样就是醉了。我送你回屋。明天还有事呢。”说着就下炕。贺书只得也下来,确实也有点晃悠。 子佩扶他往后边来。他就边走边说:“子佩。你知道吗?你就是我的好朋友,已经寻找了好几百年的亲人。”说着,就搂住子佩哭。吓得贺锦和贺嫂急忙过来,扶他进了后面正房。子佩帮忙给他脱了鞋,看看贺锦道:“你回屋吧,他只是喝多了,没事。”贺嫂也说道:“锦,你回屋吧啊!”贺锦只得退出来。踌躇的在厢房门前站了很久。 这里贺书忽然拉着子佩的手,哭道:“子佩,我想你,想锦儿,你们都先我一步走了,留下二哥在这个世界上,过得如同嚼蜡的日子。二哥想你们啊。锦儿走了,你也走了,皇上走了,父亲母亲也走了,我常常去河边那老屋,看浩军,浩军想他的母亲,想他的父亲,每次去,都拉着我哭。贺宇每次去,都被留下住好几天。他们看到贺宇,就想起你们来。子佩啊!我的妹子心里苦啊。她舍不得你们啊!你可别忘了,静亭去找她啊。好不好?”这些话,语无伦次,子佩因为这里是后院,多有不便,所以没在意他的话。只是,他一再说锦儿。心里也跟着疼起来。贺嫂给贺书脱了鞋,子佩把他扶上炕,贺嫂道:“子佩,你也回去吧。他一会就睡着,让你看笑话了。”子佩笑道:“嫂子哪里话。大哥是高兴的。那我走了,你也休息吧。”说着出了屋门。贺嫂送出来。忽然看到贺锦就在西厢房窗户外边站着,笑道:“你送送子佩吧,我去给你哥弄点醒酒茶。”贺锦点头。两个人一起来到前边。到了大门洞,子佩一把拉住贺锦,抱在怀中。贺锦也抱住他的腰,两个人彼此相拥着,不说离别之苦,已经深深体会彼此的心。久久,子佩才道:“回吧,锦。”贺锦点头,看着了他出去,两个人依依不舍的放开紧紧拉着的手,子佩看着她关了门,听着她的脚步进去,才回到家。 辗转想着贺书的话,难道?他知道什么了?脑海中浮现那个芦苇荡,那段木码头,那东倒西歪的乱军,和一堆堆篝火。篝火后面的农舍,里面。心忽然就收紧。床上坐着那穿着红色戏服的女人。扔下她,多么的心痛,多么的无奈啊?不由游游荡荡进入梦乡。梦,没有具体的人,只有一望无际的梅园,梅园里梅花盛开。小径迂回,他徘徊其中,忽然,隐隐一个小亭子出现,他绕过几棵梅树。亭子展现面前,两个斗大的字“静亭”赫然在上。他忽的一下惊醒。醒后,满脑子都是那个梅园,那个静亭。好像,那个地方曾经有无限的回忆,只是,自己一时又想不起来。 不觉流年过,亦任白发生 元宵节前,子佩要回庄里,因为十七还要来接贺锦,就托人带信回家,十七要与贺锦一家一起回去。又让贺婶准备了丰盛的菜,亲自去学校请了岑校长,又去贺家请,约请他们一家来,他家只有贺书贺锦同意过来。十五下午,贺书带着贺锦来了,虽然经常从门口路过,自己却还是第一次走进这个院子。东西有厢房,正房是三间青砖瓦房,门窗都是新油过的!所以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她只一眼,就感觉到,自己来过这里。毕竟离自己家就这么近,有这种想法也不算过分啊。子佩从屋里接出来。贺书手里有两瓶酒。贺锦手里有一个点心匣子。子佩却接过点心匣子,一手拉着贺锦的手。贺书斜眼看他,道:“啧啧。你不知道你大舅子比媳妇要紧,你不聪明。”说着,一个手指还点着子佩。子佩用提点心的手搭住贺书的肩,笑道:“你不心疼你妹子,还不许我们心疼吗?”几个人哈哈笑着进了屋。 进了东屋,已经放了一张炕桌!下边的一个古色古香的大柜,贺锦特别喜欢,子佩让她上炕,她笑道:“我不累,你别管我,去看看别的客人吧!”子佩点头,亲自倒上茶!贺锦坐在靠东边墙上的椅子上,用手抚摸着那张桌子,忽然,在桌子的一角,靠边的地方,好像有什么子,细看去,是两个篆刻字,竟有点像佩字和锦字,不觉红了脸!来回抚摸!细看!子佩见他总是在那抚摸什么,也过来看,道:“锦,这里有什么吗?”子佩抬头看他,道:“这两个字不是你刻的吗?”子佩摇头,低头细看,不觉也呆住!看着贺锦抬头看着他,那眼底已有的泪光,含着笑容的脸,淡淡的酒窝,不正是梦里那个不能走路,穿着戏服的女人吗?不由也湿了眼眶,两个人正在发呆,听贺书喊到:“岑校长来了!”两个人才回过神来,一起接了出去! 岑校长已经进了院子,手里提着两瓶酒。看到他们三个,怔了怔,道:“今天真是齐啊!”三个人不知什么意思,他也不置可否的跟着一起进了屋。子佩介绍道:“岑先生,这是我未婚妻贺锦!”岑校长一惊,笑道:“哈哈!这就是缘分!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的!哈哈”二人也跟着笑!贺书道:“岑先生你看,现在这俩人眼里还能看到谁?”大家都笑! 几个凉菜已经上桌!温好了酒,岑夫子被让到里面,贺书坐在炕头,东边上子佩和贺锦!子佩一个劲看她,贺锦有点不好意思,出去和贺婶一起拿碗筷!贺书给岑校长倒上酒!又给自己满上!子佩给贺锦的也倒上!自己也斟满!岑校长道:“贺锦同学,快来快来!今天我得敬你们一杯!”贺锦上来,笑道:“校长客气,还得我敬你,谢谢你推荐我去北大读书!”岑校长道:“这是你的出色换取的,我只是做了一个伯乐!千里马还是你啊哈哈!”说着端起酒杯,道:“就为我们大家的友谊干杯吧!”四个人一起碰杯!一饮而尽! 子佩偷眼看贺锦,酒量还可以,悄悄道:“还是喝葡萄酒吧,这个酒你行吗?”贺锦道:“没事的,我有分寸!”子佩为校长满上,又给贺锦倒上,自己也倒上,贺书把酒杯往这边一伸,道:“我的!”校长拿起酒壶,为他倒上,道:“我给大舅哥倒上,哈哈!”贺书道:“不敢不敢。”大家都笑。又吃了几口菜,大家一边一点点小口啜饮,一边闲聊!聊到门前这条小河,岑校长道:“这一带在明朝时候,是灯市,到上元前后,上至皇宫下至小官小吏!都放假!大家都来这里放灯祈福!手里提着灯,家家门口挂着灯!街上是灯,河里是灯,连空中都是孔明灯!这所宅院,其实也有个来历!你们知道吗?”大家齐声问道:“这里还有来历?”校长点头,道:“这事还要说到这里的主人,郑公郑子佩!你们不必吃惊,就是你们的祖爷爷!他也不算什么出奇的人物,史书上也没给他留下任何一笔。但是,这个人却实实在在存在过。也是位神童。”子佩以前从没听说过这些!听的目瞪口呆! 校长接着道:“他二十几岁,就任黄太孙的少师。把一个玩世不恭的皇家少爷拿捏得死死的。不过,这里也有个缘故,就跟你们的祖奶奶有关系了。呵呵,你们听了也别生气,就当一个故事听吧。”说着自斟自饮了一杯。郑子佩已经有点发呆,直愣愣的听着,贺锦压了口酒,低头认真听着。 夕阳染红了西边天空,似乎,它也知道,要认真听一段缠绵的往事,尘封的岁月。尽快吐出最后的光辉,早一点隐到黑暗里,一起消磨,这段梦幻的历史。 开始有人家放炮,一时热闹起来。贺婶煮了饺子端上来,热气在屋里飞散。岑校长接着道:“太孙偶然相识了你们的祖奶奶,就被她吸引,这个太孙,虽然玩世不恭,但是有一种痴念,心里一旦有了这个心,不免就经常想念,以至于,做梦说梦话都是她的名字。就这样,埋下了祸根。宫里一个贵妃嫉妒了她,暗暗下毒手,把她骗入东宫,神不知鬼不觉的关了半年。皇上和你们祖爷爷,到处找也没能找到,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三个人已经不再喝酒,只呆呆的瞪视着他,异口同声的问道:“怎么?”校长叹口气道:“那时已经是太子少保的夫人啊,被关在东宫一间库房里,因为有病无人管,发烧,加上饮食不能及时,又被后宫的人下了药,结果……结果眼睛就瞎了!”郑子佩心里孟可的一惊,眼睛就瞪起来。回头看贺锦,贺锦正呆呆的拿着酒杯,听到这里,呆呆的抬头看子佩。子佩也正在看她,心里想到“如果,这美丽的眼睛看不到了,那她得多痛苦啊!”不觉眼睛里就有了泪光,贺锦微笑着看他,眼里也有泪光。 校长道:“本来眼睛看不到了就够难受了,头发还全白了,脸皱巴成个老太婆。本来也以为活不了了,谁知道遇到了一个好人,救了她,就来到这所民房,这里原本的主人。朴实的一个好人,救了那时满头白发,瞎眼的可怜女人。”说到这里,岑校长低头喝酒,一杯接一杯。子佩也拿过酒壶,跟他一起一杯杯的喝。 贺书问道:“后来呢?校长?”校长才醒过神来,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啊,你们那位祖奶奶,心灰意冷,不愿意让家人知道自己像鬼一样的样子。就一直没有说自己是谁。”又喝了一杯酒,明显也有点喝多了,叹着气道:“后来,还是皇上身边的护卫先知道了她的存在,才被接回去。因为身体遭到损害,慢慢的越来越差,最后离开了。”最后这几句,说的云淡风轻。好像,不过就是,夫妻俩先走了一个,这很平常的结局。听的人却心情抑郁。 子佩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连头都不台!贺锦看着不对,轻轻拿过他的酒杯,道:“子佩,别喝了啊!喝多了会难受的。”子佩看着他,凄楚的道:“锦,对不起!”这莫名的话,大家都当是醉话,贺锦也报以微笑。岑校长却叹口气,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来来,一起祝贺锦和郑子佩能携手共白头。”说完,举杯自己喝了。放下酒杯。自顾自的吃饺子。 曾经几回梦回,天涯路远 岑校长要告辞,被子佩留住,贺书和贺锦要回去。刚出来,醉的有点失态的子佩追出来,执意送到贺家大门口,看着他们进了院子,才回去。贺书又不放心,坠行在后,看他进了老屋院子,才悄悄回了家。那夜,子佩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看着旁边睡熟的岑校长,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人还是神? 早上,岑校长很早就醒来,在屋里来回细看,从北墙的大柜,到炕沿的木头,不时的叹气。最后,手停留在桌角那两个篆字上,一边抚摸,一边道:“刻在表面是个字,刻在心里是个疤!夫人啊夫人,你可知,你曾经刻在谁的心里吗?又留下了怎样的疤!”忽然听见子佩在后边道:“校长,你也认识贺锦儿?”校长吃了一惊,回头看他,见他在那坐着,有点迷茫的看着自己,笑道:“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一个眼睛失明满头白发的年轻女子,弹琴唱歌。有情有义。”郑子佩听了心惊,道:“我也不止一次梦到过,一个白色身影,但是,她的头发不是白色,眼睛也不瞎。她……她的容貌总是贺锦的。我不知道这个梦预示着什么。每次梦到,心里都难受好几天。”岑校长忽然泪目,叹口气,道:“这就是所谓的前世今生吧?可能,前世你们就是梦里的那样,今生又让你们相遇。你就当那个梦里的人就是现在的贺锦吧。还有那美丽的梅园,那小小的静亭。”子佩听到静亭,心里就咯噔一下,道:“校长知道静亭?”校长笑笑,道:“呵呵!梅园静亭之约,只是个传说,几百年,怎么会知道静亭还在?”子佩也点头,道:“要是能找到静亭,我一定要去看看。”校长笑道:“明天去你家,我能否跟着一起去?我也算半个媒人吧?呵呵。”子佩点头,笑道:“正有这个意思,怕校长不肯呢。”校长道:“本来,还有一个人想去,但是,他去太唐突。还是以后有机会吧。”子佩也没问是谁,就点头答应了。 岑校长先回学校,安排了一下。下午又过来,傍晚,两个人一起来到河边,校长道:“岑某是个没有好奇心的人,为独想来这里,可惜,这里也是物是人非,灯市的繁华都已经过去了。”子佩点头道:“可能这里正月十五,大家都放很多灯到河里,和天空。我感觉,贺锦儿就在河边这里站着。”岑夫子看着子佩,道:“上天垂怜你们前世不能白头,今生让你们重新相遇,真的太幸运了。哎!”子佩点头,道:“我与锦真的如校长所说,都有相见如久别的夫妻那种感觉。”岑校长点头,道:“真是缘定三生啊!” 晚上就在子佩家里住下。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因为要很早出门,所以谁都没喝酒。天一亮,子佩就去了贺家,看他们也都已经收拾停当,叫了两辆马车,贺大妈贺锦贺嫂一辆车,贺老伯贺书岑校长子佩在另一辆车。贺婶反而走不了,要在家看家。 一行人出了城,迎着出生的太阳,一路向东。贺锦很少出城,高兴的坐到车沿上,看着远处的层林,近处的田野,脚下的车辙。好奇又开心。子佩的马车在前边,他也坐在车沿上,不时的向后看。忽然听见贺锦念叨着:“这里真开阔,比咱们河边开阔多了。”又大声叫到:“大哥,我想下来走一段。您停一下。”赶车的笑道:“行,这马也不算快,紧走几步也能赶得上。”于是就停下了车,贺锦跳下来,还没等车动,他已经跑着跃过了前面的马车!子佩眼看着贺锦到了自己身边,又跑到前边去了,笑道:“她怎么像笼子里的鸟刚放出来?哈哈!”贺老伯笑道:“不像话,都找婆家的人了,还这样孩子气。”摇着头。子佩也从车上跳下来,追了上去。两个人你跑我追,银铃般的笑声在林中回响。累了就走一会儿,走一回又跑。把马车远远的抛在身后! 子佩道:“锦,累吗?累了就去车上吧。”贺锦道,“不累,还有的是劲儿呢。走啊来追我。”说着就又跑。子佩道:“好嘞!”一路又追上去。车里岑校长也出来,坐在车沿上,道:“以前这条路曾经走了很多次,现在,也没有什么变化。”赶车的道:“乡下的路,没啥大变化,那年发大水,这一代地势高,也没能被冲了。”岑校长点头。 子佩他们已经把车甩的没了影,转过弯,路开始变得不好走,子佩道:“锦,等会车吧,要不鞋该弄脏了。”贺锦道:“咱们慢点走,边走边等他们吧。”说着很自然的拉住子佩的手。子佩忽然心里激荡,拉起她就跑,前边是一片果园,子佩就拉着她跑进去,在一棵棵果树中徘徊,然后,喘息着,贺锦靠在一棵树上歇着。子佩低头看她道:“累吧?”贺锦抬头,看他俊郎的脸。微笑着擦着汗道:“不累,有你在,怎么可能累呢?”他低头,看到她迷人的脸,心中激荡。不禁轻轻吻住她的唇,转转而温柔,她像触电一样,全身松软。接受着他的缠绵,温暖着她的心。温暖到疼痛,疼痛到泪如雨下。子佩吃惊,急忙放开她,又抱住她,紧紧不放。任由贺锦在肩头,轻轻啜泣。直到,听到远处马车铃传来,两个人才松开。子佩拉着她的手,慢慢走出树林,又为她擦了擦眼睛。两个人还是慢慢向前走。第一辆马车过去,等着后面的的马车过来,贺锦上了车,子佩坐在车沿上。贺家娘两个看到他们俩的表情有点不对劲,贺大妈笑道:“累到了吧?看你一会儿还得见婆婆。还这么孩子气。”贺锦把头靠在母亲肩头,撒娇道:“是,妈妈说的对。”贺嫂和子佩都笑了。子佩道:“从这一拐过来就是郑贺庄的地界了,过了这个果园,是一百多亩旱田,过去,就是八百亩水田。郑贺庄现在郑家人口最多。有四百亩水田,都是祖业产。其余几百亩是庄里人的自家田,另外有四百亩好水田,是贺家的。也是贺家祖业产。祖业产收获了,不算我们家的,是公账上的。我家也就有百十来亩地,是族长家才有权利种的。这是五百年前,祖奶奶定下的规矩,为的就是以后不至于子孙凋零。”贺大妈连连点头,道:“这真的才是看的长远。不得不佩服。” 这时,过了那片旱田,远远的是一片黑油油的大片水田,深耕后,一条条犁梗在阳光下伸向远方。岑校长叹道:“一个久居深宅的女人,看事看的如此遥远,真的难为她为这些子孙后代谋得的一片家园,虽然离京城这么近,却能免受朝廷的纷纷扰扰。进能治国安邦,退能守家在地!”大家都点头。贺老伯道:“我们祖上是从京西搬过来的,听说那里也有祖业产,是贺家人的。因为祖父需要读书,一家人搬回京城。现在我们这一代,回西山的也有,回郑贺庄的也有,像我们这样留在京城苟延残喘的也有。呵呵。”大家叹息! 真情惹得梅神醉 不觉,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庄子,子佩笑道:“现在这个庄里有一万余人,郑家六千于,贺家四千于。锦,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说着跳下车,先一步进了庄。贺锦重新换了双鞋。紫色的呢子大衣,一件淡蓝色上衣下边黑色裙子,一双黑色小短靴。活泼大方。 下车时,接出来的人们无不称赞。郑家二老手拉手接他们进入。姑娘媳妇们接了贺嫂,和许多的礼物。一时间院子里热热闹闹。子佩引领者贺锦进来。贺锦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觉呆住,道:“这里,我来过啊。”子佩笑道:“是吗?你不是说你没来过郑贺庄吗?”贺锦道:“不是,我确实没来过,但是来了怎么觉得哪哪都特别熟悉啊?”说着,她指着前边院子中间笑道:“我记得在这里烤鹿肉,下着大雪。”忽然眼前出现一个人的脸,是那张脸,就是那位来找岑校长的人,不觉皱眉?岑校长笑道:“何必苦恼过去的点滴,以后慢慢体会吧。哈哈。”大家就一起来到后面一排屋子。东屋的大炕,十个人不觉得挤。放了两张大炕桌,东边里手坐了贺大妈,要让贺锦里面坐,她不肯,让郑大娘坐了里面,自己坐在炕沿上,给郑大娘倒茶。郑大娘一边就拉着她的手,又是拍又是摸。道:“难怪子佩这么喜欢你,真俊啊。”贺锦笑道:“大娘,别总是夸我,我会害臊的。”大家哈哈大笑。贺伯母道:“我这闺女让我给惯坏了,没大没小的,亲家母别见怪,以后有个不懂得的地方,你就多担待吧,且得教呢!”大家这样寒暄着。一时上来点心拼盘,少时又撤了,上来凉拼,接着素炒,又有本家的嫂子坐陪。 这边,里面坐了贺老伯,岑夫子被请到里面,下手是贺云生两位大媒挨着,贺老伯挨着郑大伯,贺书和子佩坠坐在炕沿上,子佩恰好和贺锦挨着。女客这边就上来了葡萄酒,贺锦给郑大娘倒上,大家又互相斟满,子佩悄悄对贺锦道:“慢点喝。会头疼的。”别人都在说话,没人在乎他俩说什么。后来,索性两个人把腿就垂在炕沿底下,说话时稍微靠近一点就能听到。有时候切切私语几句,贺锦也悄悄跟他说几句。大家也都看到了,但是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那么和谐。岑校长笑道:“我这两位学生,是我最心尖上的孩子。子佩和我也投契,有这一庄婚事,我这媒人酒可是要喝的啊!”大家急忙斟酒,一起敬了他。下午,撤了桌子,男客都被让到前院,靠西边的三间正房里。这里收拾了。铺上褥子,郑大娘和贺大妈都躺下休息。贺嫂也在炕尾歪着。子佩就过来叫贺锦。他娘笑道:“去吧!你们年轻人也不睡午觉。”子佩答应一声,拉着贺锦的手一起出去了。 从院子里出来,直奔庄后,有几十棵老梅树,梅花正盛。 两个人踏雪而来,在梅林里慢慢徘徊。子佩忽然有一种似曾有过的感觉。低头看那个美丽的面孔,冲口而出道:“锦儿!”贺锦虽然也听他这样叫过,但是这次好像自己尘封的记忆被唤醒一样,产生的错觉感。悠悠道:“子佩?是你吗?是你来了吗?”子佩也有点迷茫的看她,似笑非笑。只那么一瞬间,两个人又都孟可的醒了过来。回到现实中的他们,看着眼前这个人,愣愣的不敢再说一句话,生怕。说出来的话,会把对方伤到。子佩伸手拉她入怀。心痛到极点。泪水就流下来。他心里确认,她就是自己找了几百年的那个爱人。也许,还有更多的记忆,他想去发现,去挖掘,去寻找。就算那个记忆,让自己伤痕累累,也要去把那个锦儿找回来。那一定是个美丽的爱情故事吧? 贺锦叹口气,道:“子佩,我害怕。”子佩道:“锦!不要怕,有我在。”贺锦抬头看他,为他擦着眼泪,道:“我怕!你眼里的那个锦儿,一旦被你找到,你就不要我了。你会把我扔下。”子佩又重新搂住她,道:“不会的,其实,那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她不会占据你的位置,不会。”他知道,那个记忆就是她自己。心里这样想着,搂她就更紧。 两个人手拉手出了梅林,顺着一条小路慢慢向南,偶尔的遇到人,都和子佩打着招呼。子佩也有礼貌的称呼着三姑六婆,一路来到庄南,有一条路,贺锦总觉得如此的熟悉。熟悉到曾经在这里度过了几十年一样。心下竟然有点害怕。记得这里有个池塘,一回身,池塘就在那里,心里吃了一惊,道:“子佩,子佩。我想回去,我想回去了!”子佩看她脸都变了颜色,急忙拉住她往回走。子佩悄悄问她,“怎么了?锦儿?你的脸色那么吓人?”贺锦不说话只管往回走。一进院子,岑校长正在院子里,看到她的样子,似乎猜到点什么。过来扶住她道:“贺锦同学,你太累了。赶紧回屋休息一下吧。”贺锦点头,子佩把她带到后边西屋。 西屋已经收拾出来,炕上新铺新盖,贺锦在炕上,只管落泪,子佩就有点害怕,想去东屋告诉他娘,被贺锦拉住,道:“没事没事,千万别说。睡一会儿就好了。”看着子佩就泪如雨下,子佩只得坐在她身边,一边为她擦泪,一边抚摸她的头发。好一会儿,贺锦才闭上眼,把脸埋在他的手心里,慢慢睡着。子佩轻轻抽出手,为她盖上被子,脱去鞋子!然后就坐着歪在旁边,直勾勾的看着她。 天快黑时,他娘过来找她,见贺锦睡着了,悄悄叫他出去。他到前边,原来又重新设了宴席。子佩草草吃了几口,就到后面来。见贺锦已经醒了,在大炕上坐着呢。大家已经吃过了晚饭。进来问候了大家,又问贺锦道:“锦!累着了吧?吃了饭早点睡。”贺锦笑道,“没事了,可能是转克住了,大娘给我戳了戳。现在好了。”郑大娘也道:“我给她戳了下,是梅树林的花神,送走了就没事了。”子佩才放心。坐到她身边,摸摸额头,很凉。才高兴的到前边陪客人去了。 这里郑大娘拿出花生瓜子,倒上茶水,大家盘腿上炕,边吃边聊起来!郑大娘道:“亲家母,您别害怕,结了婚,我不会拖后提,让他们在外头闯去吧,城里我也看了个小院子,已经放了定金,过几天让子佩和锦去看看,喜欢了咱们就留下,他们上学上班都很方便!河边老宅有祖训是不让卖的,孩子们爱怎么住都行。庄里这些祖业产,我们先替他们管着,等我们走不动了。他们再想办法!这个宅子虽然是公家的,但是子佩有了儿子,家训族长长子长孙都是要继承的。所以,亲家母放心,他们不会缺少吃喝的。呵呵!”贺大妈点头笑道:“看亲家母说的,我来看看就放心了。呵呵!锦从小就知道读书,但是家里事我也不是一点不让她做,现在做个几个人的饭这孩子还是可以的。以后有了不懂的地方,你就教给她做,到你们家您还得费心是不是。”郑大娘哈哈笑着道:“这你就放心吧,锦是个聪明孩子。一看就会,哪还用咱们费口舌?”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够。 无意忆当初 一直到快十点,才让一个婆子打来了水,都洗了脚,贺锦和她嫂子就住在西屋小炕上,郑大娘和贺大妈住西屋大炕。大家又说了会子话,才都睡了。贺锦有点择席,翻来覆去不得安睡!后半夜,下弦月亮如白昼,照在窗上,屋里特别的亮。窗下面是玻璃格的,能清楚的看到外面院子里。 她索性坐起来,拉开窗帘,呆呆的看着外面的院子,总觉得,这里如此的熟悉。趴在窗台上,看着那月光瀚海。思索着白天所有的细节。马上眼前就出现了子佩低下头的脸,浓密的眉,长长的睫毛,深邃乌黑的眼睛,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脸。高高的鼻梁下性感的唇。心里不由的一暖。想着想着,就趴在窗台上睡着了。 早上,子佩早早起来,贺书,校长,三个人一起打扫院子,到后院西屋窗前,正好看到贺锦枕着胳膊睡熟的脸。贺书笑着轻声道:“我妹子昨晚肯定是睡不着觉,这丫头择席。”夫子拿着扫把摇头道:“这可以画下来,太美了。”子佩道:“哎呀,可以拍下来,我那有相机。”就跑去取了来!各个角度照了几个。三个人笑着说着,扫完院子,又相约着去了庄外,边说边走,又边拍。 岑校长对贺书道:“我以前在这里任教。每天早上都来这里走走,有时候,特别想过去的那些人,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知己,从没有看不起我一个教书先生,还有,那深居的夫人,竟然是我的知己。唉!可怜的夫人,唉!”连着唉声叹气。贺书好奇道:“那个夫人也是您的学生吗?”他摇头,道:“她不是学生,却比学生听课认真。她的孩子们都聪明伶俐。她的大女儿还嫁给了你们老贺家。带领着老贺家躲过一次次内乱,投奔她的母家,买宅置地,又是一番光景。”贺书越听越糊涂,又不好追问,子佩却听的愣愣的,似是懂得,又似是糊涂。望着岑先生,感觉认识他很久很久了,却忽然又不认识他,看不透。他的每段故事,都像在说一个传说,像是说别人,又像是在说自己。子佩心里恍惚觉得,岑先生,绝对来过这里,对这里熟悉的不止那个传说,还会更多。 岑先生看他的神情,也知道他在疑惑什么,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要记得梅园静亭之约哦!”然后,帅甩了甩长长的围脖,向庄里走去,晨风吹动他的长衫一角,超然洒脱!却不似他一贯的温文儒雅。贺书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静亭之约,在贺家和郑家都有传说。静亭在哪里,谁都不知道。 他们回到家,已经是晚饭时间,吃过饭,就准备回城里了。子佩看到有点黑眼圈的贺锦,怜惜的道:“看没睡好吧?都有黑眼圈了。”贺锦笑道:“我有择席的毛病,回家好好睡一觉,就好了。”这几天,她始终也没胖上来,子佩就有点心疼。他娘看出来,道:“早点回去也好,好好休息一下,等考完试,再跟着子佩来住几天,陪陪大娘,大娘没闺女,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锦!”又对着贺大妈道:“亲家母也是,没意思了就来住几天,不要见外啊!”又嘱咐着婆子和两个姑娘,一起把许多东西装上车。吃过饭,休息一会,贺家人告辞,马车摇摇的出了庄子。郑家人送出到庄口,才挥手不前。 贺锦坐到前边车沿上,子佩跘腿坐在车前板上。夫子与贺大伯坐里面,后面车上贺书坐车沿上,一路跟着车把式一起吆喝着马。岑先生对贺老伯道:“贺大叔,你看这郑家可配的上贺锦同学?”贺老伯笑道:“人家是大家人家,我们小门小户的,高攀了。”子佩听见,笑道:“能娶到城里姑娘,村里人都夸我有眼光呢。伯父可别这么说。我家只不过是种地的!”大家都笑。郑子佩看贺锦,贺锦只看着远处的层林,对他们的话不置可否。 岑先生又道:“回去就让子佩好好为你补补课,月底就要考试了。我希望,在北大学堂等到你。”贺锦点头道:“是,岑校长,不对,岑先生,哈哈。”岑先生笑道:“都可以,无所谓。这几天是临阵磨枪,希望好好把握。”有对子佩道:“郑老师也要准备北大的教员考试,我在北大等你回来,回来我们就是同事了。呵呵!”子佩笑道:“岑先生等我,一定不负所望。” 过了水田,开始起了风,虽然已经进入春天,风仍然有点剌脸。子佩道:“锦,进里面来吧,怪冷的。”贺锦笑道:“不冷,这可比冬天暖和多了。”说着,也不等别停下来,就一步跳下车。子佩措手不及,摇头道:“这怎么玩儿心又来了?。呵呵。”随后也跳下车,贺锦紧跑几步,从马车旁边跑过去,子佩追上去。两个人临走几步,就把车帅到后面。子佩摘下围脖,给贺锦戴上,只露出两个大眼睛。她笑道:“一会儿就会出汗,这样不行。”说着把围脖摘下来,却系在腰上。大衣马上有了裙摆。贺锦反而摘下帽子,拿在手里,飞也似的跑起来。子佩也跟着跑。忽然,子佩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前面跑的那个小女孩,叫着:“表哥,快来追我啊。”她回头看他,他的心就似被融化。也就加快了步子追上去,忽然,贺锦向着路边的一棵碗口粗的柳树就扑过去,眼看着他就掉进路边的沟里,子佩已经喊着冲过去了,却见她只那样一悠,人已经到了树的另一边,而且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子佩却已经收不住步子,只得跳到沟的另一面。贺锦银铃般的笑声响起,笑弯了腰。子佩瞪视着她,无奈的又噗嗤笑起来。跳过来,拉起她道:“小表妹,你太调皮,吓死我了。”贺锦抬头看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凝结。子佩疑惑道:“怎么了?”贺锦放开他的手,道:“谁是小表妹?你在想谁呢?”子佩道:“谁是小表妹?你说什么呢?”这时,第一辆车过来了,夫子道:“上车吧?累了吧?”车停在她们俩身边,贺锦跳上车,坐到里面,挨着父亲坐下,子佩挨着岑先生坐下。贺锦像个孩子似的靠在父亲胳膊上。头发被汗水都打湿了,手里还拿着帽子。父亲疼爱的掏出手帕给她擦着,道:“这么大了,当着你女婿还像个孩子,看看!”子佩笑道:“伯父,她本来也才十八岁。”贺锦笑而不答。只斜斜看子佩,子佩就有点不自在。看她的眼神,好像自己每个神经都被她审视着,不由的有点囧态,贺老伯倒是没在意,以为只是两个恋人在闹着玩。拐过弯来,路平摊了,车也不怎么颠簸了。贺锦因为昨天没睡好,有点犯困。 路遇故人不相识 贺老伯道:“到后面车里睡一会儿吧。后面车里带着被子。”贺锦摇头道:“我不困,不困。”就坐直了身体。道:“先生,讲个故事吧?你的故事比较多,我喜欢听。”岑先生道:“我的故事会让你更困的,呵呵。”贺锦把腰板拔的直直的,道:“不会的,先生。”岑先生笑笑,道:“好吧。话说,在很久以前,有一个大户人家里,有一个漂亮的小姐,这个小姐呢,也没有多么出众的才华,却最喜欢临摹,各种书法,别人的笔体,他都乐此不疲的去学习,说来也可巧,宫里有一位太妃,要让一百个小女孩给抄写经文,结果,她就被选中了。进宫去了两个月,抄完经文后,皇上皇后大悦,为她们在坤宁宫前设宴,款待这些女孩子。因为这个小姐说喜欢临摹,就把一个书院学生的大字给她拿来,让她学着写,因为她才十几岁,也没在意她能写的多好。结果,你们猜猜,怎么着?嘿嘿!原来那个大字要用最大的笔才能写出来。”贺锦惊呼。听岑先生接着道:“当时那女孩子才十五岁,抱着大笔,在地下铺上宣纸,挥挥洒洒,就写出了那几个字。竟然一摸一样。结果,龙颜大悦。你们说这算不算奇闻异事啊?”贺锦和子佩都听的津津有味,连连点头,贺锦的困意全无,大眼睛忽闪着,道:“这按说也算有意思,小姑娘在皇上面前,就能有这样的胆魄,写出这样的大字,也算个传奇吧。”岑先生点头,道:“那可不,第一次见皇上,就能写出这样一副大字来,皇上皇后可高兴坏了,皇上就有点多看了她几眼。哈哈。”岑夫子就不说了。两个人听着就没了下文,都瞪着眼问道:“后来呢?”连贺老伯都好奇的看着岑先生。岑先生笑道:“后来,皇上把书院这位学生调到了翰林院。”他们俩都谢了劲,哦!的一声叹息。子佩道:“那个学生也算幸运,如果只是写字写的好,皇上也不会这么在乎他,倒是被一个小姑娘成全了他。”岑先生哈哈笑道:“你说的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但是,成全了他的同时,也引出了一桩姻缘。”贺老伯笑道:“这话怎么说?难不成皇上还要指婚不成?”岑先生笑道:“可不是,就亲自去他家里做媒去了。你们想想,皇上来做媒,能推脱的了吗?不答应也得答应吧。可是,事情又是太凑巧,原来两家认识,不止认识,还是姑舅亲。表兄表妹。这可算不算传奇?”三个人都连连点头。忽然贺锦看向子佩,苦笑了下,道:“姑舅亲,表哥表妹,这样的姻缘不是挺好的吗?”子佩不解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以为贺锦只是就这个故事说的话,点头道:“嗯嗯,这也算是亲上加亲了,皇上做媒,也算一段佳话。”贺锦脸上有点沉郁,岑先生没能明白什么原因。正说呢,车把式道:“各位爷,到城门口了啊。” 子佩听到,笑道:“进这城门,有一个饭馆,我们吃点饭吧,眼看着就中午了。”贺老伯道:“也行。”于是,车缓缓进了城门。在一家饭馆门前停下来。子佩跳下车,要扶着贺锦,贺锦笑道:“我又不是小表妹,还得用人扶?”子佩没明白,看着她跳下车,只得摇摇头,到后边车上,跟贺书也说了。大家下了车,看那个饭馆,两层小楼,贺锦母亲不愿上楼,大家就在堂里的一张桌子上坐下来,子佩到前边点菜,贺书出去又把车把式也请进来,贺大妈和贺嫂贺锦在里面桌子上坐了,剩下的人坐在外边桌子上,大家因为是赶路,都有点太饿了,没怎么喝酒。 贺锦一边吃饭,一边用眼看子佩,子佩也觉得不对劲。四目相对时,就询问的眼神看她,她邪魅一笑。郑子佩更有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脸的茫然。贺大妈看见,笑道:“锦。你别总是欺负子佩。”贺锦笑道:“妈!我哪欺负她了?我是觉得表兄妹亲上加亲才是美谈!”说着,又用眼斜视他。子佩才明白,苦笑道:“哪有这么好的事?这只是岑先生编的故事,你就当真了?”谁知被岑先生听到了。道:“这可不是我胡诌八咧的啊!这是真事。”子佩看向岑先生,道:“你看,你说的真事,她就想歪了。”岑先生哈哈大笑,道:“你怎么知道以前你们两家不是表亲呢?哈哈。”贺锦脸上一红。子佩也看着她,笑道:“可不是吗?贺家和郑家,本就是表亲啊!呵呵。”贺大妈也笑。瞪一眼贺锦。贺锦语塞。低头吃饭。 这时,进来两个人,一个是那次来学校找岑先生的人,另一个眉清目秀,穿了一身学生服,十七八岁的样子。岑先生先看到他们,就站起身过去,道:“朱玉,爱劲生?你们怎么在这呢?”那两个人看见他,也吃惊道:“还说你得去几天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子佩也过去道:“过来一起吃口饭吧。我岳父岳母,和我未婚妻都在呢。”他们俩向这边看了看,那爱劲生就有点发呆。抬腿就要过去,被岑先生拦住,对子佩道,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改天再聊。”又过来对着贺家二老鞠躬,道:“贺伯父伯母,我有事先走了,改天再去拜访您二老,告辞了。”又看了一眼贺锦,道:“贺锦要记得我的话啊,好好温几天书,北大学堂见。”说着又躬身一礼,转身,拉着那两个人快步走了。那两个人,兀自一步一回头的看过来。 听到门口发动汽车的声音,知道他们走了。子佩还有点茫然,摇着头回到桌子上继续吃饭。贺锦笑道:“这两个人可是要比岑先生神秘的多。”子佩点头道:“可不是,神神秘秘的。不过,那个爱劲生像是认识你们,要过来打招呼。”说着,看贺锦就有点酸溜溜的。贺锦想了想,道:“我也觉得眼熟,好像住在我们那边吧?就是这样感觉。但是确实也不认识。”回头看子佩的表情,不觉失笑,道:“哎呀!看你?我不认识他!呵呵,咯咯咯。” 两小无猜五百年 回到家,贺锦睡了一下午。醒来时天都黑了。洗了把脸,穿了件家常淡紫色短袄,深紫色裤子,一双紫色棉鞋,懒懒散散的到前边屋里,直接进了里屋,看她妈就在炕上坐着,就一头趴在她妈腿上道:“妈,我饿了,有什么好吃的吗?”她妈笑道:“你看你,没看见子佩在吗?”她笑道:“您别吓唬我,他在我也不怕,哼!”就又把头埋进妈妈怀里,把鞋甩飞,打滚撒泼起来。这下她妈有点尴尬,轻轻在她耳边道:“锦!子佩给你送书来了。你快别这样了。”贺锦忽然坐起来,向屋里踅摸,子佩果然坐在东墙的小桌子旁。不由得面上就有点发烧,急忙背过身,把头埋在自己手里,道:“哎呀!子佩,你怎么也不说话。真是的,哪有地洞?”子佩笑着站起来,道:“呵呵!谁在母亲身边都会这样的,没什么可害羞的。我这么大了也会在我娘面前撒娇。”说着过来,无比怜惜的在贺锦头上摩挲了几下,道:“累了吧?”贺锦点头,她妈已经悄悄给她端了饭菜来。让子佩也在这里吃。子佩点头道:“伯母,我在家吃过来的。”贺锦还是给他递过去筷子,盛了小小一碗米饭。子佩没办法,只得坐下,两个人一起吃。贺锦看她喜欢吃茄子,道:“你喜欢吃什么茄子,炒还是烩?”子佩道:“茄子怎么做都爱吃,生的我也能吃半个。”贺锦点头道:“我也喜欢吃茄子。”两个人吃完,子佩跟她一起撤碗,到外屋炉子旁边盆里刷。一边干一边把书的事说了。告诉她看哪里。 贺锦道:“明天我去你家吧,贺婶做的饭好吃。”子佩点头道:“今天跟来的是郑大嫂,我妈说还要送两个小姑娘来,过几天把房定下来,还得过去收拾。”贺锦笑道:“这是要做少奶奶啊?还用两个丫头。”子佩笑道,:我妈就是要把你宠成少奶奶!呵呵!”刷完,放好了。子佩就要走了。贺大妈送出来,子佩道:“伯母回去吧。外边冷,今天怪累的,早点休息。”看着她回屋,才往大门口来。到门洞,子佩就轻轻拉着贺锦的手道:“回去吧,早点歇着。明天过来温书。我等着你。”贺锦点头,忽然迟疑的道:“子佩,你不要让你的小表妹来好吗?”子佩疑惑的看她,道:“你今天总在说小表妹,我表妹倒是有,但是不知道谁是小表妹。锦!别多心。要是真有我喜欢的人,我还能二十多了还没结婚吗?我们庄和我同龄的可是都三个孩子了。别瞎想啊。”贺锦还是疑惑道:“那……你为什么叫我小表妹?”子佩道:“是你听错了?我没有小表妹。”他轻轻拥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锦,你就是我的小表妹,我一生等待的那个人。”贺锦听着他的心跳声,体会着他的衣服的质感,轻声叹息道:“唉!”恋爱中的女孩子,总是患得患失。她最害怕的只不过是他唯一喜欢的人是不是自己。别的事都不是那么重要。 第二天,子佩早早让郑嫂收拾好屋里,外屋灶烧的热热的。子佩到贺家接贺锦过来。在东屋炕上放上桌子,两个人开始了温习功课。贺锦是个爱学习的性格,只要书一打开,所有的外界纷扰都会被大脑阻挡,子佩也是,非常认真的讲解每一个重点,要背的书,子佩就不说一句话,让他尽可能的大声背诵。自己认真聆听。 贺锦的声音,婉转有磁性,背诵时,从不看子佩一眼,只望着窗外。背完,又默写,用钢笔在纸上奋笔疾书,写完给子佩看。子佩认真看时,她会紧张的盯着他的每一个表情,他的眉目,他的嘴唇,他的脖子,他的喉结。双手支颐,静静看着眼前这个才子,这个帅气的男人,这个即将是自己一丈之内的男人。子佩看完,指着纸上字告诉她哪里是重点,见她不说话,一抬头,看到那双大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心里也是一荡。但是,马上把持住,道:“锦!别这样,你这样咱们怎么讲课?”贺锦笑道:“这不能怪我,谁让你长得这么帅气?”子佩伸手抚摸他的脸,道:“你可知,看着你的脸,我要怎么克制,才不去吻你吗?好啦!学习吧!”贺锦低头讪讪的笑。两个人才又继续。 半天时间也好过,转眼之间到了午饭时间。郑嫂把饭端到地下小桌子上。贺锦正在温习一课书。嘴里一边叨咕,一边吃着饭,忽然想不起来,大眼睛骨碌碌直转。郑嫂正好进来放菜,看到后笑道:“小姐太认真了,吃完再读吧。”子佩也笑,示意郑嫂也一起来吃。郑嫂道:“我在西屋吃,你们吃吧,吃完我再收拾。”这时,忽然贺锦想起来,又接着念。他俩都笑起来。吃完饭,没等郑嫂过来,两个人就收拾了桌子。又上炕接着写。如此紧张的一中午。下午时,贺锦就有点困。子佩让她睡会,她摇头,道:“我要头悬梁锥刺股才行。”说着把两条辫子归拢到头顶,做吊在空中的样子。自己责又翻白眼又咧嘴,做出被吊的样子。子佩笑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伸手摸摸她的头顶。他的女孩,他的未婚妻,就这样可爱俏皮。全身充满着青春的活力。让他爱不释手。一直到下午五点,贺锦才收拾了书包,穿鞋下炕。对子佩鞠一躬,道:“先生再见。”起来就往外走。子佩笑着拉住他的胳膊,她顺势转了一个圈,被子佩拉回怀中。轻轻拥住她。像是拥住了自己的所有。吻着她的头发,脖子。道:“锦,我爱你!”贺锦也动情道:“我也爱你,子佩。”她抬头,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看着他帅气的面庞。笑道:“这张脸怎么这么帅气?帅气的不真实。”子佩我也笑道:“这张脸怎么这么美?没得像不食人间烟火。”他俩久久注释对方。忽然,眼底就潮湿了。子佩又拥住她。很久,才拉着她的手,送她回家。一路上,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仿佛,一说话,就会惊醒另一个睡觉的人。 如此,两个人天天温书,贺锦到家也是一边走一边读,贺家二老也特别开心。到月底,被通知去北大笔试。那天一早,子佩和贺锦一起早早来到北大校门前。这里原来是和硕公主府,布局几乎没有啥改动。 考试完成后,贺锦放松下来,两个人索性围着公主府墙外,慢慢走,看着那辉煌的墙,碧绿的瓦,贺锦心情大好。子佩道:“这里面大着呢。有好多地方我们都没去过。以后咱们一起去看看。”贺锦点头,道:“我也很向往,好奇里面会是个什么样子的!”这时,路边宫墙外有一片民宅,都是四合院。子佩笑道:“我娘说在这一代看个四合院,不知道是哪一处。”贺锦笑道:“住到这里?上学可是太方便了。就是有点奢侈。”子佩笑道:“我娘安排的,怎么安排咱们怎么听吧。”两个人继续向前走。这时,宫墙内有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一个白色身影荡起很高,原来是在荡秋千。墙外边都能看到,证明荡的特别高。子佩笑道:“这个打秋千的人道有几分像你!”贺锦一边眺望,一边道:“人家可比我漂亮多了,没准是你的小表妹呢?哈哈!”子佩倒是没在意她的话。只笑道:“锦,哪天我们一起去那里玩。好吗?”贺锦道:“人家让进我就去。”子佩点头,道:“我去找岑校长,看看他有办法不。”于是就又往前走,转过弯去,两个人有点累,坐在路边一家的门前石头上歇着。 衾枕梦回肠断处 忽然从大门里出来一个人,确是朱玉,他看到他们两个人,也吃了一惊,但是,转而非常高兴,道:“郑大……郑老师,贺小姐,到门口了,就进来坐坐吧。”两个人也没办法推脱,只得跟着进来。 进入大门,里面是五间倒座,冲街开的门面房。一个小小的垂花门,里面是内院,四周的抄手回廊,东西厢房。贺锦没走回廊,直接从院子穿过来,上台阶。子佩他俩都有点迟疑。朱玉道:“请进吧老师,贺锦同学。可也真巧,今天一会儿岑先生也过来呢,一起聚聚吧。”两个人进了屋,中间一间是厅,东边幔帐低垂,月亮门的格栅,隐隐里面有个人影。一会儿,走出来的是爱劲升。看到他们,竟然有点激动。过来鞠躬行了大礼。道:“大……郑老师,郑夫人。”两个人就有点懵。也只得点头应着,鞠躬回礼。厅中间有一张八仙桌,两边各一把椅子。两边也都有桌椅。朱玉拉着子佩坐到背面靠西椅子上坐了。爱颈生拉贺锦坐到旁边椅子上。有一个丫鬟样子的姑娘送进茶来,朱玉道:“今天刚说去拜访呢,你们就来了。岑夫子今天忙完考试就过来,吃了饭你们再一起回去吧,改天一定登门拜访。”郑子佩点头,贺锦打量着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这里那么的熟悉。朱玉看她喜欢,道:“贺小姐可以到处看看,这里没有别人,除了我们两个大男人,就是两个丫头。”贺锦点头,道:“正想看看,这样的宅子里会住进什么样的人?”爱劲生带着贺锦走进东屋,靠南的一个榻,靠东一个大柜,靠北的一个大床。另有梳妆台,衣架。伸手触摸,感觉就像好久没回的家一样。那床上的幔帐,白色的锦缎上,绣满紫色的玫瑰。贺锦摸着那些花瓣,心就被慢慢融化。轻轻放到脸上,闻到一股久违了的味道,那个味道,就算是法国香水,也难以调出这个味道来。自己不觉潸然泪下。思绪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在那张床上,安稳的睡觉,有人轻轻抚摸自己的脸。拉起她,她抬头看,确是子佩,子佩拉她到西屋,那里有一张书房,一张好大的书桌,书桌后面,挂了一把长剑,剑下,有一张字,篆刻的爱字。贺锦一边流着泪,一边去抚摸那把剑,那副字,心里来回激荡,翻转着。好像,那个字上的心是自己的。疼痛的不能自理。忽然听到有人喊她:“锦!”她回头看着他吃惊的脸。好像分别了一百年忽然相见,扑入他怀中,道:“子佩!”子佩搂住她,又奇怪又怜惜道:“锦,怎么了?怎么了?”朱玉道:“贺小姐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贺锦只哭。两个人手足无措。 好久,贺锦才道:“子佩,我们回家吧。”子佩急忙拉起他的手,跑了出来。空留下,后面失落的两个帅气男人。 出门口,子佩就雇了黄包车,贺锦脸色惨白,紧紧抓住他的手,也不说话,子佩手足无措道:“锦,你有事说出来吧。说出来心里就舒服了。”贺锦摇头道:“子佩,我看到他家西屋挂着一把剑。”子佩道:“你别吓唬自己啊!没事,没事的!……”心里就觉得不对劲。又不知道哪里的不对劲。明明他没看到贺锦去西屋,西屋有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隐隐觉得,朱玉绝对不是普通人。 这时,到了河边的路上,有点颠簸了。贺锦放开子佩的手,坐直身体,脸色也好了很多。她心里知道,有一个真像,自己一定要找到! 那晚,子佩辗转反侧,贺锦辗转难眠。两个人都坐在窗前,看着那慢慢西垂的弯月!两个人开灯,扑纸,磨墨!贺锦写到: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子佩也挥笔,写到: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两个人的心事,就这样,心心相惜,不是动了真心,怎么会有这样默契的行为。天快亮时,贺锦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锦儿,让你一个人离开,你知道我是用一封信活过剩下那,暗无天日的日子?没有了你的窗幔,夏天不挡风,冬天不挡寒。没有你的屋里,放再多的碳火也难以温暖我寒冷的心。没有你的上元,我不敢去看灯,没有你的春天,我不敢去花园,越是热闹的地方,越觉得自己肝肠寸断。找寻了你这许多年,近在咫尺,却不能想见。”感觉自己的泪水就流出来,一个温暖的手为自己擦着,在耳边轻声道:“锦儿,不哭,相信,我等你呢。”贺锦一任泪水奔流,道:“子佩,我去哪里才能找到你?张开眼,只有满满一窗朝阳。写到一半的字,兀自在桌上,脸上,存留着凉凉的泪水。 吃过早饭。贺锦拿着书来到子佩家里还书。郑嫂给她开了门,道:“贺小姐,您来了。昨晚少爷很晚才睡,好像还没醒呢。”贺锦笑道:“没事,我就是把书给他拿过来,我等他会儿。”郑嫂和她一起来到外屋。 郑嫂轻轻推开东屋门,捂嘴笑道:“您进屋来吧,少爷在桌子上睡着了。”贺锦进来,一看。见子佩可不是趴在桌子上睡呢吗?笑道:“这多冷啊。也不舒服。”悄悄脱鞋上炕,拿过一件棉衣,给他盖上。自己坐在桌子对面,呆呆的看着他。 郑嫂悄悄出去了。贺锦看那张俊美的脸,高高的鼻子,长长的睫毛。不由伸出手,轻轻触摸那浓密的睫毛,唉!真的太完美了,又抚摸那柔滑的脸,细腻光滑。手忽然被子佩抓住,放在唇边,叹气道:“也不好好睡会,早早起来干什么?”贺锦笑道:“想你了,就睡不着了。”子佩抬起头,看着眼前美丽的面容,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轻轻吻她的唇,辗转反复间,融化了两颗颤抖的心。四目相对,彼此才发现,彼此眼中的湿润。子佩叹口气,道:“锦。我爱你!”贺锦也叹口气,道:“子佩,我也爱你!” 听到外屋有掀开锅盖的声音,两个人才放开。子佩出去洗脸。贺锦低头看到桌子上的字。读到:“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叹气道:“世界上真的有心灵感应吗?”子佩正好进来看到,奇怪道:“怎么?难道你也写了这首词?”贺锦悠悠道:“我写了上阙。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下阙。”子佩过来拉着她的手,笑道:“心有灵犀一点通?”心下也暖暖的。 正说着,岑先生在院子里说话,郑子佩与贺锦一起接出去,岑先生笑容可掬的迈着方步进来。道:“我是来跟子佩说一声,你被录取了国文系教师,要有几年资历才能升任教授!这几天就让你去上学校。”一边接过贺锦递过来的茶,一边接着道:“这几天学校忙,你要协助新生入学,还要编写教程,有的忙了。”又对着贺锦道:“我把你的情郎哥带走了,你不会恨我吧?”贺锦笑道:“恨,我特别恨!哈哈!我会很快去找你们的!”岑先生点头,道:“后天就能放榜了。”子佩和贺锦点头。岑先生道:“你说的喜欢弹琴,这次要不要去学学?我介绍一个老师给你?”贺锦点头道:“喜欢是喜欢,就是我不想耽误学业。”岑先生道:“这也不算难,这个人是北大约请的教师,她家就住北大院里面。这样不就方便了吗?”贺锦高兴的道:“那我不是不被录取就太可惜了吗?近水楼台,我可不能放过机会。”子佩听的一头雾水!贺锦就把在岑先生那看到琴的事说了一遍!子佩点头道:“说道琴,这里有一把古琴,是个老物件,没人会弹。一直放着。”岑先生惊呼,道:“琴在这里?”子佩也没明白。打开了大柜的一个格栅,从里面拿出一个琴布袋来!放到炕上的桌子上。 岑夫子细解琴音 布袋是一个淡紫色的,很讲究的绢缎面料做成。由于年代久远,退了色,有的地方还有小小的裂纹。内有防虫的香料。岑先生看到,痴痴的道:“五百年重相见,你还记得你的主人吗?”贺锦看那布袋,也很像哪里见过。岑先生伸手打开带子,掏出古琴。黑漆木琴呈现在那里。漆面锃亮,闪着好贵的冷光。岑先生拿过琴,来回抚摸,竟然潸然泪下。子佩吓一跳,急忙问道:“岑先生,您怎么了?”只见他一边抚摸,一边弹奏,那古色古香的音律,贺锦子佩两个人都发起呆来。好久,岑先生停住手叹气道:“我曾经,在这把琴的主人家里,做西宾。有幸结识了深宅大院,一对恩爱的夫妻。他们一个俊雅有才,一个美丽有貌。一个知音,一个知己。但是,后来出了一次变故,夫人的眼睛瞎了,身体受损。自此不胜病体,才三十刚刚过,就撒手人寰。留下了年幼的孩子,为了孩子,丈夫才没跟夫人一起走。两人定下来生,来生静亭梅园相见。”子佩听的心头发颤,呆呆的看着那把琴。贺锦听的痴痴傻傻。总感觉,这个故事在说自己的前世今生。 贺锦上炕,拿过那把琴,仔仔细细,来回的看着,抚摸着。忽然,她看到了琴的一角,刻着两个字。急忙拿到窗台那里细看。不觉潸然泪下。那两个字竟然是篆刻的“锦佩”两个字。难道,真的就有来生?她抬头看子佩,子佩已经有点痴傻的看着她。但是,两个人同时看向岑先生。岑先生的神情,悲伤,喜悦,一时难以看透。子佩哑声道:“岑先生,你是什么人?竟然能知道我的老祖奶奶的事?”岑先生叹气,道:“我,就是那时候,郑府一个教书先生。几百年来,只为那个来生,在芒芒人海中寻找她们。直到遇到你,我才知道,我没白白的等。郑大人,别来无恙否?”子佩有点痴傻的叫道:“岑夫子?”只那么一闪,又没有了任何的感觉。 忽然贺锦道:“静亭在哪里?先生,怎么才能让他们相聚,你告诉我们。”夫子叹口气,道:“我也一直在苦苦寻找,可惜还是没能找到。”这时,郑嫂进来,道:“先生今天吃了饭走吧。我做了炸酱面。”岑先生悄悄抹了抹眼角,笑道:“不了,还有好多事呢,改天再来尝尝大嫂的手艺。”说着,对着贺锦意味深长的道:“我想,贺锦同学应该很快就学会弹琴的。”贺锦忽然抬头,问道:“岑先生!那天我们遇到的你的朋友,那个叫朱玉的,为什么那样眼熟?那个家里,为什么也那么熟悉?” 岑先生呆呆看着她,叹气道:“现在告诉你,你也不理解,也不会信。所以,到时候,水到渠成,你也就会明白了。上次你说要看的书,过几天我有时间给你誊抄下来,里面有许多美丽的故事。你会喜欢的。”贺锦只管发呆。更加觉得,这个先生,深不可测。 子佩送走岑先生,回来。看到贺锦一个人正摸索着琴发呆。见他进来,悄悄擦了眼角的泪,道:“子佩,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放我走好吗?”子佩点头。轻轻抱住她,道:“我怎么会放你走呢?”贺锦颤声道:“我总害怕,她的出现,贺锦就要和子佩分开了。”子佩抱住她的头,叹气道:“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我不会放开你的。如今,你就是我半条命,没了你,有哪里会有我?” 以后那段时间,子佩开始忙碌,每天都会很早去北大。中午不回家来吃饭。下午回来,贺锦必定会在他家等他。两个人一起吃晚饭后,郑子佩会送她回家。他发现,贺锦的话越来越少,经常说着说着话就发呆。他略微细诘,她就会落泪。弄得子佩又是哄,又是劝。看她开心了才罢。 那日回来告诉她,他被录取了,但是开学要等到八月一号。贺锦有点失望。子佩看她的失落样子,笑道:“别不高兴,在家多待几天不是更好吗?”贺锦噘嘴道:“不能跟你一起去,我很不开心。”子佩拉她入怀,笑道:“锦,你可以跟我去学校里,那里现在除了员工还没人呢,好吧?”贺锦点头。 正巧,图书馆要找整理书籍的人,子佩就为她报了名。回来问她愿不愿意,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进入四月,河边杨柳婆娑。绿意盎然。那天早上,子佩开心的去贺家接贺锦。贺锦已经吃了早饭,预备了两个饭盒,正在等着他。子佩道:“我也准备了两个饭盒,你可以不用带了。”贺大妈笑道:“都带着吧,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子佩鞠躬,拉着贺锦出门。忽然贺书从后面跑出来,道:“子佩!先等会。”子佩急忙停住脚步,贺锦已经出了大门口。贺书笑道:“你看这丫头,恨不得一步就到那。你骑我的车吧,我这几天用不着。”子佩点头笑道:“你不会不方便吧?”贺书道:“这几天不忙,你们骑着吧。回来的有个早晚的,有车方便。”说着把车推出来。而且,车后面新安装了支架。还绑上了新坐垫。郑子佩开心的笑道:“谢谢大哥这么体贴。”接过自行车出了大门。 自行车轻快的飞驰在河边路上。贺锦坐在车后面,搂着子佩的腰。头靠在他的背上,听着他咚咚心跳声,感受着他西装笔挺的质感。子佩一边蹬着车,一边问长问短。有时还把一只手腾出来,握住她的手。贺锦的手纤细柔软。子佩的手只轻轻一攥,就能完全放入手中。子佩笑道:“锦,你的手也太柔软了吧?好像没有骨头,只剩了肉。”贺锦只笑不语。 到学校,自行车单有地方放。这时,听见有人叫他们,抬头看时,确是岑先生和朱玉。贺锦看到朱玉,就想起上次去他家里的事,对他也就没有什么好感。但是那个地方,确实又深深吸引着自己。想起那抄手回廊,白色玫瑰花幔帐。不由心底有种暖暖的感觉。心下想着,他们已经过来向她们两个伸出手,做握手动作。贺锦只得伸出手,和朱玉握手。朱玉笑道:“图书馆新来了一批从落魄宫殿里买出来的文物,需要人手,这次,贺小姐可是要受累了。”贺锦笑道:“这有什么可受累的?我喜欢文史学。”子佩过来,笑道:“锦,朱先生负责这次任务,你要多跟他请教啊。”又对朱玉道:“朱兄要多多指教她。有事来找我就行。”朱玉看着贺锦,眼中有无限的怜惜。悠然道:“锦儿,愿你今生少有病痛,与子佩恩爱到白头。”听到他这语无伦次的话,贺锦和子佩有点迷惑不解。这时岑先生过来,道:“朱玉!好好说话,别吓到人家。”朱玉只得苦笑。 子佩跟着岑先生去忙了,贺锦就跟着朱玉去了后院。拐了几个弯,到了一个很偏僻的院子。正房里放着许多的大箱子。朱玉道:“这些箱子里的东西,要都清理出来,一一造册。很麻烦,你挺得住吗?”贺锦笑道:“这有什么?不就给这些东西清点,造册吗?没事,我可以的。”朱玉点头,动手开箱。箱子里是许多字画,都已经太旧,只能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打开一一观看,造册。一上午,两个人认真的,屏住呼吸,一点点干。贺锦做上目录,记录在案。她的认真,朱玉也很赞赏。朱玉的认真,贺锦也比较认同。就这样,一上午下来,两个人满头大汗。不时还有默契的交流,四目相对时,朱玉的眼神,总是像看到贺锦的身后去那样深邃,让她总是不自觉的回头看身后,好像身后还有一个人。十一点多,岑先生和子佩一起过来。叫停了两个忙碌的身影。 山河无恙 四个人一起来到食堂,他们的饭盒已经热了。四个人一起吃饭。子佩把贺锦爱吃的放到她面前,因为带的多,又把另外两个饭盒放到中间,请他们两个也吃。岑先生看他们带的多,也不客气,就吃。看朱玉时,感觉他就有点不对劲,只低头吃饭,头也不抬。子佩奇怪,问他道:“朱先生,你在想什么?”朱玉抬头道:“我总觉得这些东西好像少了。”三个人知道他在说工作,都笑起来。贺锦道:“朱老师,现在吃饭呢,吃完在想吧,您还真认真啊。”朱玉苦笑道:“这些东西五百年重见天日,可是得好好整理一下。”忽然又呆呆的看着贺锦。无来由的叹口气。岑先生悄悄在他后背上捅了一下。道:“他一认真就这样,咱们吃饭,吃完还能休息一会儿。下午两点多才干活呢。”朱玉回过神来,笑道:“可是我胡思乱想了,贺小姐,郑先生,过几天来我家吃了便饭吧,为上次的事道个歉。”子佩笑道:“那次锦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有点害怕。以后有机会了吧。”贺锦忽然想起,那次看到他家西屋挂的剑,问道:“朱先生,您家西屋可是挂着一把剑吗?”朱玉奇怪道:“你怎么知道的?你也没去西屋啊?”贺锦也觉奇怪,呆呆看着他。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灰色貂皮大氅,面如冠玉的美少年,他的脸就在自己面前。那么清晰。她不由得窒息一下下。子佩悄悄拉她的手,在他耳边道:“锦,怎么拉?”贺锦忽然回过神来。道:“朱先生。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吗?”朱玉点头,茫然道:“是啊!我们在很久以前就见过,如今,我还是来晚了一步。”贺锦向他笑,笑的灿烂,迷人。只是,带着无限的凄美。悠悠的道:“我总觉得欠了你点什么似的。”岑先生笑道:“你能欠他什么?小心他来要债。哈哈。”大家一笑而过。 吃过饭,几个人都来到贺锦干活的那个小院。进屋就看到那一屋子的箱子,岑先生道:“这是从皇宫后面那个破房子里找出来的?”朱玉悠悠的,无限回忆的道:“是啊!那个曾经,困了她半年多的地方,原来就在眼皮子底下。”贺锦并没听懂,也没在意他们的话。随意的在箱子里摩梭着。无意中碰到一个卷轴,拿出来,打开看去,是两幅卷在一起的大字。小心翼翼的打开,见其中一张上,四个大字(山河无恙)笔出剑气,剑露锋芒。整福字一气呵成。落款处是草书的:“郑子佩”。不觉发呆。对子佩道:“子佩,这里还有跟你同名同姓的人呢。”子佩也好奇,过来也上下左右,认认真真的看了。子佩也是国文系教师,毛笔字写的也是非常好的。看字时候,右手一直随着书空。最后说了一个好字。看那落款的草书,笑道:“这草书怎么也和我相似啊?呵呵。”再看下边那福字,也是同样的(山河无恙)四个大字,两幅字来回看了好几遍,唯一不同的是后面那幅字没有落款,却有一个梅花的印痕。看着那后面一副字,虽然处处相同,但是感觉道它钢中带了些许柔媚,定是一个女侠客,长剑当空,一身浩然正气。不觉发起呆来。 岑先生看到他的表情,走过来,拿起那两幅字看了好几遍,忽然抚摸着叹气,眼里还有了泪光。子佩吓一跳。急忙道:“岑先生?您这是又感怀什么了?”岑先生悄悄逝去眼角的泪,叹口气,道:“你还记得那个在皇上面前写大字的故事吗?这个郑子佩,十几岁在书院写字时被皇上看中,没想到,他表妹阴差阳错,在圣上面前对着这幅字临摹,被皇上看中,亲自为二人做媒,成就一段美好姻缘。唉!只可惜啊!”又听到这个故事,郑贺二人都吃惊,心里不约而同的疼起来。抬头彼此相望。好像看着五百年前的自己一样。贺锦悠悠道:“岑先生。他们非常相爱对吧?”岑先生点头。把字画重新卷起来。朱玉已经发呆半天了,缓缓接过字画,道:“他们二人是最好的夫妻,丈夫爱妻子,不弃她发白如雪,双目失明。妻子爱丈夫,不忍让他看着自己死去,悄悄一个人咽下最后一口气。”子佩心头忽然大痛。站不住,坐到一把椅子上。岑先生急忙扶住他,道:“哎呀!子佩,没事的,没事了啊。”一边为他拍拍前胸,又道:“郑老师,我们到前边去吧。”贺锦吓得赶紧过来,拉着子佩的手,看他慢慢好了,叹气道:“如果是我,我一定死在他怀里,零落成泥碾作尘,也要跟他在一起。”子佩低头,稳住心神。四个人都不再说话。任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两点的钟声传来。打破寂静。 下午的工作,朱玉和贺锦一句话不说,默默的做着每份登记、入库的工作。忽然,贺锦打开了一副水墨画,一轮皓月下,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站在河边,风吹动着她的衣袂,白发。她巧笑嫣然,淡淡的酒窝。脚下,河水里,有许多许多的飘在水面的灯。贺锦忽然感觉,自己就站在她身旁,和她一起,看着那美丽的灯,瀚海的月,一回头,朱玉痴痴的看着她,她笑道:“看到了吗?真美。”朱玉却满眼含泪的道:“锦儿,你能看到了对吧?真的看到了,锦儿。”说着,过来握着她的手。呆呆的看她。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皇上?”只那么一瞬间。贺锦忽然惊醒。急忙把手从他手中抽回来。朱玉也只得呆了呆,看着慌慌的贺锦,把那副画卷起,造册。两人再不说话,甚至,贺锦都不敢去看他,她怕,看到他,勾起尘封的痛,从心底流出血,眼中流出泪。可是,明明这个人又不是子佩。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错觉呢? 直到下午五点,传来钟声。两个人才锁门出来。子佩已经在等贺锦了。脸色也好了很多。见她出来,拉着她的手转身而去,留下朱玉独自在晚风中伫立,良久不愿意离开。头脑中慢慢闪现他心底爱的那个女人。那个满头白发的女人,曾经,死在自己怀里的那个女人。贺锦儿。他的心疼痛至极。忽然向着空中大声叫道:“贺锦儿!你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啊?我想你啦!”……泪水随着喊声奔流。 许久,岑先生过来,黯然道:“朱先生,咱们回去吧。”朱玉看向岑先生,道:“夫子,你说这次我们能等到她吗?”眼里又递出泪水。岑先生叹口气,道:“我想,这次肯定能行,我从她的眼中,已经看到贺锦儿的神情了,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只差静亭了。”朱玉道:“我一定会找到静亭的。”这时,北边天空有乌云过来。岑先生急忙拉着他匆匆走了。 子佩带着贺锦,刚拐过河边来,铜钱大的雨点就打下来。眼看就要到家了,两个人也没躲。谁知雨点下来,紧跟着就是瓢泼大雨。子佩脱下外套披在贺锦头上自己只穿了白衬衣,一路拼命骑行到贺家。两个人如落汤鸡一样进了屋。贺家二老急忙拿出干毛巾,给他们俩擦头发。外面的大雨,扯天连地,乌云拉阴了整片天。看样子,一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子佩又不愿意住在她家,打着伞回了自己家。 郑嫂赶紧打来热水,他擦了身上,换了干净衣服。郑嫂又送来姜糖水。喝完躺进被窝。才感觉到身体暖和了许多。昏昏沉沉中。忽然听见屋门被推开,抬头看时,见朱玉笑嘻嘻进来,道:“学究,别来无恙啊?你只记得贺锦儿,把我都忘了吧。”说着就上炕来,坐在他旁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子佩正要说话,后面又有人推门进来,一个白头发的女人,身形瘦弱,行动翩翩,细看时,却是贺锦。惊跳起来拉住她道:“锦,你的头发怎么白了?”贺锦笑呵呵的道:“子佩,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天若有情天亦老吗?”子佩拉她上炕,躺下,她坐到自己身边。低头看着他,白色发丝垂下来,略过他的脸颊。他忽然心就疼起来。伸手摸她的头发,泪目道:“锦,怎么一夜之间就把头发白了?我特别心疼,知道吗?”贺锦低下头来,轻轻吻住他,道:“子佩,为了你,发如雪又如何?我想你。”子佩的心被融化,搂住她的脖子。两个人吻在一起。朱玉道:“哎呀!你们俩就别当着我这样了,好吧?五百年前这样气着我,五百年后还这样?哼。”他俩急忙分开。这时,又进来一个人,是爱劲生。他看到子佩,在炕沿下单腿跪下,道:“爷,奶奶。这么多年,找你们找的好苦啊。”说着,眼里也有了泪水。子佩随口叫道:“雨生?”他们三个都愣住了,随后大叫道:“好好,他能记起我们来了。好好。”子佩一个激灵醒来。看到郑嫂正着急的看他。 大雨淋湿病一场 郑嫂焦急的看着他,他道:“嫂子?怎么啦?”急忙坐起来,才感觉头疼欲裂。急忙又躺下。郑嫂道:“你发高烧了,说胡话,吓死我了。怎么样?”子佩笑道:“是吗?没事,我就是头晕。睡会就好了。今天也就不去学里了。”郑嫂点头。给他盖好,到外屋忙去了。他就仔细寻思那个梦,梦里那个白头发的锦儿,虽然有点憔悴,却不失妩媚。虽然和贺锦面貌相似,却少了贺锦的灵动,多了凄美。忽然又想到今天岑先生他们几个的行为,冥冥中就感觉,他们一定不是一般的教师,心里好像又一定非要找到什么,才能解开那呼之欲出的谜底。想到那白色发丝佛过自己的肌肤,心里就把抓一样的疼。头疼难受,又昏昏睡去。一时冷,一时热。醒来时,看到郑嫂焦急的脸,但是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他拼命说道:“嫂子,你去看看贺锦,她有没有生病?”郑嫂大声道:“我去过了,她没事啊,你放心。她去给你拿药了。”子佩才勉强听见,全身颤抖着,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快中午时,贺锦来了,给他买了药,是西药药片,把他叫醒,放了药在他嘴里,亲自拿来水,喂他喝下去。吃完药又躺下去,睁开眼就看到四周都在旋转。只得紧紧闭上眼。贺锦道:“子佩,没事啊,岑先生已经给你告了假,你放心休息吧啊!”他闭着眼点点头。贺锦转身去送水碗,他一把拉住他的衣襟,颤声道:“锦儿,不要离开我。”贺锦回过身,坐在他身边,为他盖好被子。他抓住她的手,放到口边,吻着。他的手炙热,唇炙热,脸也炙热。炙热的燃烧她的手,瞬间传导到心头。她心疼的把脸贴在他的额头上。额头滚烫。她用自己的温度为他降温。郑嫂拿来凉毛巾,贺锦为他放在额头上。好久。子佩沉沉睡去。脸上有了汗水。她寸步不离,一直为他擦着脸上流的汗水。晚上,又叫醒他吃了一次药。看他又昏昏睡去。贺书和岑先生也来了,还有爱劲生。 三个人为他脱了衣服,用热水擦了全身。郑嫂找出柔软的内衣给他穿上,把出汗湿透的被子换下去。贺锦又坐在那里,寸步不离。一会为他擦额头,一会喂他点水。听着他时不时的呓语。一夜没睡。天快亮时,他的额头才不那么烫了。岑先生为他量了体温。略微高一点。大家都舒了口气。贺书对贺锦道:“妹子,你回家休息吧,我们几个在这里就行。”贺锦摇头,道:“我在这里吧。回家我也睡不着觉。二哥回去吧,天亮还得去上班。” 结果,他们三个都没走,就在炕上歪着睡着了。贺锦握着子佩的手,始终没有动地方。早上,郑嫂做了早饭,岑先生和爱劲生都去吃了,贺书回家去吃的。贺锦始终没吃饭。她没有一点食欲,看着眼前这个紧闭上眼,昏昏沉沉的人,她哪里吃的下?贺书一会就回来,拿了两个鸡蛋,亲手给她薄了,她还是摇头。又为子佩吃了一次药。大家又开始默默坐着,谁也不说话。 谁知道过了晌,子佩又开始烧起来。一时,朱玉开着汽车来了,他带来了一个西洋医生,为子佩打了一针,道:“他的烧已经开始退了。但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如果醒了,赶紧想办法吃点饭,不要虚脱了。如果到明天早上还发烧就需要住院了。”大家都点头。朱玉看着贺锦乌青的眼圈,他道:“贺锦,你也要适当休息啊。不然他好了,你又倒下了。”贺锦点头,谢了他。看着他离开。又去照料子佩去了。 这时,贺老伯和贺大妈也过来了。贺锦看到母亲,眼里就转了泪,道:“妈,我害怕,我怕子佩醒不过来怎么办?”说着就哭。贺大妈过来摸了子佩的额头,又把手探进他的脖子后面,然后笑道:“傻孩子,他只是重感冒,怎么就醒不过来了?净瞎说。我看医生刚走啊?怎么说的?”岑先生道:“说已经见好了,还打了一针。没事了伯母。”贺老伯道:“没事就好。多亏有你们这么多朋友在。谢谢你们。”岑先生笑道:“伯父怎么这么客气?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呵呵!”大家都点头。贺家二老坐了会,贺大妈到外屋看看郑嫂在做饭,帮着一起忙活。早饭大家就都在外屋吃了。贺家二老等他们吃完才回来了家。一句也没说让贺锦离开的的话。傍晚,又和贺嫂一起过来,帮着郑嫂坐饭。等大家都吃完,收拾了才走。 华灯初上的时候,子佩睁开了眼。他在迷迷蒙蒙中,一时听到听到大家说的话,又听到贺锦哭,就是醒不过来。又朦胧中,看到白色的发丝在脸上浮动,伸手去触摸,听到那个声音道:“子佩,没事了,没事了,你要多保重自己。”子佩心里满满怜爱道:“锦儿,我一直在找静亭,可是,我不知道它在哪里?”那白发女子道:“子佩,静亭就在你心里,缘分到时,它就自然会出现。缘分没到,咫尺也是天涯。”说着,他看到她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滚落。潮湿了自己的眼眶,也潮湿了心。 子佩从梦中惊醒。看到朦胧的灯光下,一双含泪的眼睛。正在呆呆看着自己。一把捉住她的手道:“锦儿。我一定要找到静亭。”贺锦痴痴的听着他叫着“锦儿”,很明白那不是叫自己。不由得心头发颤。又不忍埋怨这个昏迷两天的自己的心上人。还是为他擦去汗水,和眼角的泪水。道:“子佩,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子佩愣愣的看着她,拉着她的手,道:“锦,没事了,你别担心。没事了。”挣扎着就要坐起来。贺锦急忙扶他。岑先生也急忙过来,一起扶他坐起来。后背处放了被子,让他依着。 郑嫂进来,高兴的道:“嗨呀!子佩,你可醒了。可把大家吓坏了。医生让你醒了赶紧吃点饭,你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子佩看着满屋子的朋友,亲人。又湿了眼眶,扯扯嘴角,勉强笑道:“没事,只是小感冒,让你们担心了。我想吃郑嫂做的挂面汤。”郑嫂答应一声,就出去做了。贺锦道:“我去做,你等一会啊!”子佩却一把拉住她的手,道:“锦!别走,就坐这里吧。”贺锦只得坐下。岑先生道:“你站在感觉哪里不舒服?说出来我们好对症下药。”子佩笑道:“没事了,就是身上没力气,哪哪都没事。”说着撩起被子,就下炕。贺锦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他软软的出溜到炕底下了。所有人都跳下了炕。一起七手八脚抬起已经失去意识的子佩,抬到炕上。贺锦已经哇哇大哭起来。子佩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大哭的贺锦,拉她的手,笑道:“没事,没事了啊。就是躺的太久了,你别这样。”贺锦哭的说不出话来。贺书拍了他一下,道:“让你别动,逞能,你想把我们吓死啊!”子佩装作打的很疼道:“哎呀!大哥,我不敢了。”大家又堵他坐好,后面又添了靠枕。贺锦一边帮忙,一边抽搭。坐好,子佩拉她的手,道:“对不起,锦,又让你担心了。”贺锦又哭,道:“你就听话吧啊?你不知道多少人为你担心吗!呜呜。”不能自己。子佩为她擦泪。 这时郑嫂的挂面做好了,端上来,笑道:“没放油,只点了点香油,吃的清淡一点,啊!”贺锦接过面,一边擦泪,一边用心的一点点喂他。香气飘满屋子。 麦穗汤筹前世恩 贺锦细心的喂他,每一口都极致周到。他一边吃,一边呆呆的看她。又一边用手帕为她擦着眼泪。道:“对不起,锦,让你跟着受苦了。”贺锦叹着气,道:“又不是我有病,我受什么苦?你别瞎想,病好了才是正经。”说着,又把半个荷包蛋给他。说真的,他只能吃的出凉热来,根本也不知道什么滋味。但是,他坚持把一碗面都吃完。才道:“你也吃点去吧。”贺锦笑道:“我们已经吃过饭了。”把碗放到一边,为他擦擦嘴角,又道:“怎么样?吃了饭觉得精神点了吗?”子佩点头,有对大家道:“可不是,身上感觉不那么软了。”这时,贺书进来了,道:“锦,你要不回家吧。回家去好好睡一觉。……”贺锦悄悄瞪他。被子佩看到,笑着道:“是啊,锦,你回去吧,这里这么多人呢。你也累了。”贺锦道:“你不用赶我走。你好了我就再不进你家门了。哼!”大家都笑。 贺锦下炕,出去洗脸。郑嫂见她过来,急忙去给她盛汤,岑先生出来,对贺锦道:“贺锦,你吃完就到西屋睡一会。子佩那有我们呢。”贺锦点头。但是只吃了一小碗,就吃不下了。跟郑嫂一起收拾了碗筷,就又来到屋里。见大家已经给子佩重新铺了被褥,换了内衣。急忙也打了热水,为他擦了脸和手。又倒了水来,看他一点点喝了,笑道:“能吃能喝就好了。”子佩也看着她笑道:“你也回家去睡会吧,看你眼圈都是青的。”贺锦笑道:“你又赶我走,这里这么大地方,随便歪一会就行。呵呵。”说着上炕,在他旁边坐了。摸摸他的额头,又试试自己的额头。道:“嗯,确实不是太热了。一会再把药吃了,明天想留我我也不在这里了。哼!”大家都笑,子佩看着贺锦的每个动作都在笑。他的女孩,他的未婚妻,他的爱人,对不起,怎么能让你这样为我担心呢?又怎么能让她难过呢?他的那个想法,就留在了心底。那个白发的锦儿,他不想因为她,伤害到这个纯洁的姑娘。 一会儿,吃了药。子佩有点困意,说这话就进入梦乡。岑夫子笑道:“他又见周公去了,呵呵!不知道,周公会告诉他什么秘密?”贺锦儿听到,忽然心里一动,问道:“岑先生!那个静亭之约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我们怎样才能帮助老祖宗实现这个约定?如果,子佩见了那个锦儿,会不会就回到了过去,忘了现在?”岑夫子看着她,久久才说道:“贺锦,这个谁也没做过实验的,是不是会忘记现在也很难说。但是,知道了过去,身体是不变的,这个我知道。呵呵!你怎么有了这种想法?你……是感觉到了什么吗?”贺锦点头,道:“我好几次都好像感觉到自己置身在古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岑先生点头道:“可能,那些记忆真的会被唤醒。你也不必有所抗拒,顺其自然吧,不然,对你身体会有所伤害。”贺锦点头。她昨晚一宿没睡,如今子佩退了烧,她也有了困意,依在子佩旁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爱劲生在炕头那边坐着,看着睡熟的两个人,又湿了眼眶,道:“夫子,姐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想她了。”岑先生叹气道:“这事着急也不行,你们要加紧时间寻找静亭,大概的位置不是已经找到了吗?为什么还是找不到?”爱劲生道:“在那个位置上,被许多民房围着。而且都是那些没落贵族的,她们的院子根本不让进去。”岑先生叹气道:“但愿没有被人拆了才好。”爱劲生点头,道:“但愿吧。夫子,我看到贺书大人,我想,这次是一定能成了。”岑先生也点头,道:“雨生。我也想郑大人和夫人了。夫人最后一次听课,我已经感觉到她的脚下无跟了。”说着,潸然泪下。雨生也落泪。两个人沉浸在回忆里。听到外屋郑嫂出入的脚步声,才回过神来。歪在那,草草睡去。 天亮,子佩悠悠醒来,身上也已经大好,胳膊刚要动,却见贺锦正枕着睡呢。不忍心抽出来。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看着那长长的睫毛,心里暖暖的,轻轻去抚摸她的唇,贺锦睁开眼,看他醒着,报以一个大大的微笑,伸手抱住他停留在自己嘴唇上的手,吻着,道:“身上感觉好点了吗?”子佩点头道:“好了,身上也有劲了。”任凭她吻着自己的手,目不转睛的看她。好久,贺锦才道:“想吃什么?我去做。”子佩笑道:“想吃小麦穗的疙瘩汤,是不是难为了你?”贺锦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笑道:“瞧不起谁呢!”就轻轻下炕,悄悄出去了。郑嫂正在扫院子,贺锦也没跟她说,就自己拿盆舀面,又拿了一捆柴,烧火,郑嫂进来时,一小盆麦穗面疙瘩就做好了,飘着几条白菜叶切的细细的丝。香气扑鼻。郑嫂笑道:“小姐可真是巧手啊。”贺锦笑着,把疙瘩端进来,这时,子佩已经坐起来,郑嫂打了水,他擦了脸。漱了口。端上疙瘩汤,很快就吃了一碗,道:“郑嫂,再来碗。”郑嫂笑道:“少爷今天不是难为小姐吗?这个平时没几个人喜欢吃的。”贺锦笑道:“这是我家的病号饭,有个头疼脑热,就做这个,一看到这个疙瘩汤,就知道有人不舒服了。”岑先生和爱劲生也醒了,看着这一幕,笑道:“看来,我也得找个老婆了,哈哈。”贺锦道:“先生,没老婆也一样能吃到疙瘩汤的。起来吃吧。”大家就这样,吃了贺锦做的饭。 吃过饭,贺锦又给子佩拿过药来,让他吃了。道:“今天先别下炕了,明天再说吧,岑先生要是不在,你要出溜炕底下,我可弄不动你。”子佩歉意的道:“不好意思,昨天把你吓到了。我一定听话,一定不下炕。”贺锦噗嗤笑了。大家也都摇着头笑。 上午,郑家二老忽然来了,他们并不知道子佩生病,是来城里为了买下那处宅子来的。进门看到子佩乌青着眼眶,围坐在炕上,说话都没了精神的样子,吓一跳。岑先生说了子佩生病的事,又笑道:“现在已经好多了,您儿媳妇在这伺候三天了,我们这些老人家羡慕的,都想赶紧着成个家了。哈哈!”郑家二老看道岑先生和贺锦贺书都在,很是欣慰。郑老爹握着岑先生和贺书的手,再三感谢。郑大娘又拉着贺锦的手,来回的摩梭,爱不释手。再看儿子大病初愈的样子,又有点伤感。摸着他的脸道:我跟你爹商量着,赶紧把那处宅子定下来,年底就给你们把婚事办了,以后你在外边有个照应,我们也好放心。又拉着贺锦道:“宅子在北大旁边,以后你们上学工作就进了,你高兴吗?”贺锦羞红了脸,低头道:“是,您说的都对。”子佩看着也满满温馨感。 贺书赶紧回去告诉贺家二老,贺家二老把赶紧过来,把他们请过去。中午就在那吃的,又叫过去岑先生和爱劲生。贺锦留下来照顾子佩,没回去。晚上,郑大娘又拉着贺锦的手,来回摩挲着,道:“看把你累的,眼圈都是青的。谢谢你照顾子佩,真是好孩子。”又对子佩道:“下次当心点啊,家里备点伤风吃的药才是。”子佩点头,把头扎在他娘怀里,道:“娘,我知道了!”贺锦捂着嘴笑起来。 两小无猜话桑麻 第二天下午,子佩能下炕走动了,贺锦陪他来到河边,午后的阳光撒在河面上,微风吹动着如丝的垂柳,荡过两个人的头发。子佩拨开挡在面前的枝条,看着眼前青春靓丽,充满着朝气的贺锦。她脖子上一条紫色纱巾,衬托着雪白的肌肤,灵动的眼睛,两条大辫子垂在胸前,更显娇俏可人。子佩心情无比的舒畅。轻轻念叨着:“秀色空绝世,馨香为谁传。你真的太美了。”贺锦笑道:“你才真的眉清目秀,玉树临风。我觉得,我都配不上你。”此时,一阵风吹过,贺锦急忙把纱巾解下来,给他围上,道:“子佩,感觉凉咱们就回去。”子佩笑道:“不冷,这都该芒种了,怎么会冷呢?”贺锦抬头看着他,俊郎的脸,这几天瘦了一大圈。心疼道:“看你,都瘦了。我心疼你知道吗?”子佩深深的看着她,笑道:“你没病,也跟着瘦了一大圈。我也心疼。”贺锦把头靠在他的胳膊上,看着河水,忽然想起了那副水墨画。那白发的女人,还有满河的灯。她忽然心头就是一紧,悠悠的道:“子佩,我想完成祖奶奶的心愿,哪怕,你就不再爱我了,我也想让他们团圆。你愿意吗?”子佩吃惊的看着她。道:“锦,你怎么啦?怎么有这个念头?”贺锦泪目道:“我知道,那副水墨画,画的就是这条河,我不知道她们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知道他们恩恩爱爱,五百年来都在寻找对方,我想让你去找到她,找到你的小表妹,你的贺锦儿。你一定要和她幸福的在一起,好吗?”贺锦转过身,不敢抬头去看他。把头贴在他的肩头,子佩搂住她,道:“我不会放弃你的,即便就找回了那个贺锦儿,那个苦命的女人,我依然会娶贺锦为妻,我不会放弃你的锦!”两个人久久的拥抱着,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枝头鸣叫的鸟儿。几只白鸭从容的在水面上游动。不时的追逐嬉戏。忽然有一只鸭子把头埋入水中,两只爪子在水面上敲着,良久,才忽然出来。贺锦看的不由屏住呼吸,看它出来,才长长舒一口气。两人相视而笑。如此惬意的景色,秀色可餐的一双璧人,像一副图画。“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第二天,贺锦去上班了,子佩身体还是很软,依然送贺锦到胡同口,看她被贺书骑车带走,依依不舍的回到家。他娘让他好好休息,和他爹租了洋车看新房去了。一整个上午,子佩都怏怏的。提不起精神来。午饭时,他爹和他娘回来了,并且拿回来了钥匙。对子佩道:“已经定下来了,以后你们俩上班就近了。不用非得跑这来了。”子佩道:“我觉得这里挺好的,锦也不会嫌弃这里的。”老两口没听他的。晚上,贺锦吃了晚饭过来,看到子佩身体硬朗多了,特地出去又给他做了一碗麦穗烫,他开开心心吃了。二老乐的合不拢嘴。 郑大娘拉着贺锦的手,笑道:“我们已经把宅子定了,过几天庄里来人给你们好好整修一下。以后就离学校近多了。”贺锦脸红,笑道:“伯母,这里我也一样喜欢的。”把头低进他娘怀里,撒娇。大家哈哈的笑。郑大娘抚摸着贺锦的头发,道:“这孩子,从第一眼我就看着喜欢,现在,越看越喜欢了。我还说这辈子没有闺女的命,这不就有了?”说着也笑。又拉她上炕,拿出花生瓜子,又沏了茶来,大家一起闲话家常。贺锦忽然问道:“伯母,子佩常常说起他的小表妹,哪天带来城里玩几天吧!”郑大娘疑惑道:“表姐妹倒是有,就是不知道哪里有一个小表妹?哪一个又能让子佩这样常常挂在嘴上。不过,他小时候,倒是有一个,城里贺家大哥带着孩子回庄里祭祖,把孩子给丢了,那小姑娘跑到我家来,追着子佩叫表哥,子佩带着她玩了好长时间,后来,我回家才看见俩人在炕上吃着饽饽睡着了。才把她抱出去,找到她家大人。谁知,子佩醒了看没了她,哭个没完,让我去给他找他的小表妹。呵呵。跟我闹了好几天呢。”子佩在一边坐着,听的发呆,道:“娘,我怎么一点不记得有这件事了?”郑大娘笑道:“那时候你也就五六岁,人家小姑娘也就刚能跑。你怎么会记得?”贺锦笑道:“原来捡了个小表妹啊?这么多年还挂在嘴上,可见你也动了心。”说着邪魅的看他。子佩瞪着眼道:“才几岁,我知道什么?”郑大娘也笑。这时,贺书进来了,道:“大娘,大伯!我来接贺锦回去,这么大了,不知道大人要休息啊?还呆着。真不懂事。”一副长兄的风范。郑家二老急忙让了坐,又给他倒了茶,看表时,原来都十点了。贺锦笑道:“说话就忘了看时间。伯父伯母,那我就走了,明天还要去学里上班。您二老休息吧。”又对子佩道:“你好好再养几天吧。每天二哥去接我,你放心吧。”于是,贺书和贺锦出来,子佩和二老要送,被贺书拦住。又对子佩道:“子佩,我家今天装了电话,有事你去我家打电话。啊!”子佩点头。两个人出了大门。 一路上,贺锦就把郑大娘说捡到小女孩的事跟贺书说,一边说一边笑。进门两个人还在嘀嘀咕咕。贺大妈出来,看他们嘀咕着,就问笑什么?贺书道:“贺锦她婆婆跟他说,早先儿,在子佩小时候捡到过一个小女孩,是城里贺家大人带着去祭祖,给丢了。”忽然听到贺老伯从门帘后探出头,道:“谁说的?在哪捡到的?”三个人都愣住,贺大妈瞪他道:“难不成你还丢过闺女不成?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小老婆,生了孩子没地方送给丢了?”贺锦拍着腿大笑,道:“妈,您想的也太远了点吧?”贺老伯也笑道:“夫人,我哪敢取小老婆?一个是咱家有祖训,再一个家里有您,我哪敢啊!”大家都笑起来。贺老伯又道:“不过,那年带着锦去祭祖,却实把她给弄丢了。”贺大妈瞪起眼来,道:“好啊,就那么一次让你带出去,还给我弄丢了?你个死老头子。”贺锦眼睛却瞪的老大,问道:“爹,怎么丢的?后来怎么找回来的?”贺老伯道:“祭祖完了以后,开席了,那真是,就在大街上,搭上桌子,不管贺家的人还是郑家的人,随便坐,随便吃,那才是个热闹。谁知道刚吃完,就发现闺女找不到了,哪哪都找了,一个庄子的人都跟着找。天快黑时候,才有个妇女给送来,说是跑人家家里去,在人家炕上睡着了。差点把我吓死。”贺锦的心就咚咚的跳起来,原来,自己就是那个小表妹。是在郑子佩梦话般的时候,他那么情不自禁的叫出的“小表妹”。以至于,他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离奇的往事。 想着想着,贺锦就流下泪来,她妈看到,吓一跳,急忙拉着她进了屋,问长问短,贺锦才道:“妈,你知道吗?捡到我的就是郑子佩,原来,我们那么小就见过了。”他爹也发呆,看着他们娘俩,叹气道:“他妈,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啊!”贺书站在门外,想起那个梦,也莫名的湿了眼眶。 回到屋里,贺锦久久不能释怀,她想起那两幅大字,想起岑先生说的那个故事,故事里的那个表兄表妹,原来,时隔五百年,他们真的要重相见了呀?然后呢?自己会不会就会重新做回贺锦?或者,自己谁都不是,只能眼看着子佩和她重逢,相爱一生。自己将何去何从? 再议前世今生 那晚,久久不能入睡,才交睫,就见一个白色长衫的人进来,他头顶梳着髻,系着一条宽宽的白色缎带,长长的垂在脑后,笑容可掬的看着自己,道:“锦儿,你把我抛的好苦啊!我找了你整整五百年,轮回里不敢喝下孟婆汤,你可还记得我是谁?”贺锦忽然泪目,透过泪水,看他的脸,那可不是她的子佩吗?心孟可的抖动着,任凭他拉着他的手,四目相对四行泪,贺锦颤声道:“子佩!我怎么才能让你们相逢?你说出来,我去努力做好吗?”子佩心疼的道:“锦儿,谢谢你,我知道,我们的缘分到了,自然能相见,只是!这五百年的苦苦追寻,我太想你了,才来看看你。锦儿,我的锦儿。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你可知道,你的离开,我有多么的痛苦吗?”说着,拉她入怀,那凉凉的衣服,让贺锦痛不欲生。她把头扎进他怀里,尽情哭泣。这个冰凉的怀抱,让她心如刀绞。喃喃道:“子佩,今生,绝不先你一步离开。让你如此痛苦。”那人抱着她,紧紧抱着。两个人相拥着,哭泣着。直到,听到钟打六下。贺锦从梦中醒来,泪水打湿的半个枕头,被子紧紧裹在身上,她兀自还在感觉那个人搂着自己。那个脸上有了皱纹,鬓边有点斑白的子佩。想到他,贺锦的心就会猛可的疼一下。 有人进了屋,叫道:“锦,起来了,再晚就迟到了。”是贺嫂的声音。只得把被子撩起,瞬间,感觉那双臂膀不在了,她莫名的感觉到失落。 那天上午,她都努力拼命干活,不敢让自己有丝毫的停顿。朱玉感觉她的心神不宁,休息时,给她倒了水,送过来。道:“贺锦,你怎么啦?郑子佩的病还没好吗?怎么这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贺锦接过水杯,看着他,道:“你知道郑子佩吗?”朱玉一愣,循而,恍然道:“你说的是生病的子佩吗?这个人还用问吗?”贺锦摇头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你不用逃避。昨晚上,我梦到他来找以前的锦儿,但是,为什么我心里那么难受,那么疼呢?你能告诉我吗?”说着,泪水已经流出来。朱玉呆呆的看着她,道:“你说的他啊?他啊!”叹着气,泪已经蒙住眼睛。悠悠的道:“他啊!是皇太孙的学究,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他有着和现在的子佩一样的容貌,身量,却没有现在他的洒脱,那是因为,从小的教育,不可以让他有太多自己的本性流露。他从小喜欢他的小表妹,小锦儿,但是大人们却给他定了他的另一个亲亲,表姐,从此,他压下了那颗爱心。两个人形同陌路。”贺锦发呆,道:“那岂不是今生无缘了吗?”朱玉点头,道:“阴差阳错,表姐进了宫,封了妃子,他与表姐的婚约就此结束。他与贺锦儿才有幸,靠着那两幅大字,重新有了再续前缘的机会。婚后,两个人非常的恩爱。只是,贺锦儿不剩伤痛,三十岁就白了头,瞎了眼。在河边那处民居里,走完最后一程。定下的来生之约,。只不过,他不知道,这个誓约其实,只是让郑子佩不要随了她一起去的借口。谁知道这位傻学究,就一直苦苦寻找五百年。”说罢,叹气低头,擦着眼泪。 贺锦呆呆的看着他,道:“只是个借口吗?你错了,他们在互相寻找,子佩也常常梦到那个白发苍苍的锦儿。我知道,我们今生的使命就是让他们重聚,重新来到这个世界的。”朱玉呆呆的看着她,悠悠的问道:“贺锦,你可愿意?”贺锦重重的点头。道:“我愿意。哪怕,用我的命去换那五百年的相逢。在所不惜。”朱玉审视着这个女孩子。她的清纯,她的美丽,她的所有,哪一处不是贺锦儿呢?除了这小小的坚强的心脏。她就是那个朝思暮想了几个轮回的贺锦儿啊!不由的伸手拉她入怀,道:“贺锦儿,你也让我找的好苦啊!”忽然,失声痛哭。贺锦木讷的在他怀里,由着他抱着自己,颤抖着哭泣。拍拍他的后背,悠悠道:“好了,好了。她会回来的。会回来的。”朱玉放开她,轻声道:“对不起,贺锦。我失态了。那个人,曾经就死在我面前,她瘦弱的身体,那么轻,那么软,我托不起她的头,托起了头,又扶不住她的身体,任凭这她的身体那样坠落,坠落下去。”贺锦看着他痛苦的脸,那眼底无尽的疼痛,叹气道:“那个贺锦儿,何德何能,让两个男人为她心疼到“”这个地步?我真是羡慕啊。朱先生,我们一起把他们找到一起吧,好吗?”朱玉点头,道:“谢谢你贺锦,谢谢你这么善良。我们现在,就差找到静亭了,让他们相认的地方。”贺锦点头。 下班,贺书接她回去,一路上,一句话没有。贺书问她是不是挨欺负了?她道:“现在跟我一起工作的只有朱先生,哪有人欺负我?我不想说话,没事的。”贺书只得不再问。道胡同口时,贺锦跳下车道:“我去看看子佩,你先回去吧。”说着径直去了子佩家。 子佩正在院子里溜达,侧耳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知道是贺锦,就接到了门口,看着她进来,一把拉住她的手,道:“锦,怎么才回来?我想你了。”贺锦面对着他,看着他俊秀的面庞,深邃的眼眸,道:“难怪贺锦儿为你痴狂,你太优秀了。”郑子佩刚开始还没听懂,听到最后,莞尔一笑道:“锦,如果贺锦儿就是你这样,也难怪郑子佩为他苦苦追寻五百年。你不知道你有多迷人,你的美,是从骨髓里透出来的,真切尔清纯。”两个人手拉手进了屋。郑家二老急忙让进上炕。贺锦笑道:“您二老别总是那么客气。”又问道:“子佩,今晚想吃什么?我去跟你做。”子佩笑道,“疙瘩汤就饽饽,就特别好吃。”郑大娘道:“行了,今天郑嫂包了混沌,换换口味吧。明天我们俩就住到新房去了,你们也过去认认路吧。别等着以后都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两个人点头。 吃过饭,子佩送贺锦回家。贺家二老让进屋,被贺锦拦住,道:“今天去我屋里吧,呆会就回去早点歇着啊。”说着拉他就去了后面,子佩回头看二老无奈的表情,自己也无奈的摇头。只得跟着她一起来到后面。 雕栏玉砌应犹在 贺锦的闺房,简单的陈设,满满的都是女性的柔性,子佩来回的踱步,仔细品味,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床上的幔帐是淡淡的紫色。子佩笑道:“你很喜欢这样的颜色吗?”贺锦摇头道:“幔帐不喜欢,我喜欢上次在朱玉家看到的,白色缎面,秀的梅花。我已经让我嫂子给我画花样了,有时间就去秀。”子佩有点疑惑。道:“你怎么忽然想起那个幔帐来了?”贺锦悠悠的道:“自从那次,我就喜欢上那个幔帐了,不知道为什么。”子佩看着他,笑道:“你喜欢什么的就做什么的,我什么都行。”贺锦脸上发红,道:“和你有啥关系!”子佩不说破,只是笑。又略微坐了一会,子佩告辞出来。贺锦送到大门口,正好贺书进来,笑道:“这就回去了?明天上班吗?我还帮你送人不?”斜眼看子佩,子佩笑道:“不用你了,看给你委屈的,我明天去新房那,顺便送她。”说着拍他一下。贺书拉着子佩的手,一直送他到他家门口,子佩兀自向后看,见他身后空空的,心里也空落落的,忽然,扔下贺书,向后跑去。贺锦独自站在大门口,痴痴傻傻的站着,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忽然看到那个身影又跑了回来。像一支箭一样,向着她冲过来,紧紧的抱住她。贺锦的心,被死死抓住,不能自己。好久,才颤声道:“看你,刚好点,别那么激动,我们又不是见不到……”忽然被他的手捂住口,贺锦哽咽。两颗难分难舍的心,彼此碰撞着,融化着。太多的语言已经显得苍白。最后,贺锦拉着他的手,送他到门口。贺书叹气道:“你们俩还能不能行啊?真肉麻!”看着子佩进去,关了门。贺书才拉着贺锦回来。 格格府外墙,从南边胡同进来,右手边有一排旧瓦房,瓦房并不破拜。看得出年代久远。这一排瓦房分了三进,看起来原来也是一家的。现在,郑家人走进的是最后一进。子佩跟着进来,总觉得这里有些熟悉。但是又确实没来过。和前边一进院子,格局差不多,只是低了点,看样子是后罩房。三间正房,两边的厢房,耳房,正房有廊。院中有井。从西边耳房可以到后院,子佩缓缓从耳房门穿过,只见后面,短短一段白墙,东边直接与格格府的宫墙接上,西边白墙上,一个小小的角门。墙头上,伸出几支树枝。进到角门里面,小小的一个院子,一个破落的亭子,红漆都已近乎脱落,亭子上边的字也看不到了。子佩想着,改天用红漆再油刷一下,这亭子还挺有意境。院子里有几棵老梅树,稀稀拉拉长着几片叶子。回到前边,子佩和父母一起收拾着屋里,原来的东西已经搬空,反而好打扫了。中午,一切都完成。郑老爹道:“明天就来工匠了,你看看打什么,就告诉我,你就只管上班去好了。这里也不用看着,都是咱们自己人。差不多八月节你就能搬进来了,之前,最好别和贺锦在这啊。”子佩点头,知道他爹怕什么。这里也就不再管了。 贺锦和朱玉的工作,到七月中旬就完成了。所有东西都放入学校图书馆。贺锦于八月一号,正式成为北大历史系学生。贺家为她买了女式自行车,郑家也买了自行车。两个人可以每天一起来一起去。贺锦每天兴高采烈的,子佩也兴致盎然。 八月节过后,郑家派了贺云生和族里的长辈,来贺家下聘礼。定下了冬月底就给他们婚事办了。贺锦并没有显得多开心,因为在她心里,这样就很知足了。进入冬天,子佩想起那个亭子的事,找来工匠,准备重新油刷那个亭子,亭子的几根柱子还算完好,下面的栏杆重新修了,工匠们到顶上清理时,看到了扁,道:“少爷,您看这个扁还要不要?”子佩在下边看不出字来,就爬到梯子上,看那字还有轮廓,问工匠道:“您看看还能不能还原?能还原写上字就不动它了。”那工匠道:“那行,您下来我再喽喽。”子佩下来,那工匠就又上去,仔细端详了,道:“还行,就是有点费劲,您得多加几块钱,这得多费一天的工。”子佩点头,道,“您说多少就多少吧,就是不想破坏了这个意境。”那人道:“多加两块钱就行,我好好调点漆。”说着就下来,小心翼翼去调制漆。子佩全程看着,看他一点点修补,用大漆一个劲的涂了描,描了涂。好久才把那块扁修复完,第二天,又重新油了一遍,下清理了垃圾,石桌石凳都安放好,就已经天黑了。子佩给完钱。回屋锁了门出来。急急忙忙去学校,见门口只有贺锦自己在那了。抱歉道:“有事,来晚了。等着急了吧?”贺锦摇头道:“不着急。新房差不多弄好了吗?”子佩点头,道:“差不多了,就等女主人来了。”两个人笑着一路骑回家。贺锦道:“明天再上最后一天,就放假了。我可以好好准备几天了。这几天你可别老来我们家,得忌讳着点不是?”子佩笑道:“好,我知道了。忌讳着点。”两个人笑着到了家。第二天,子佩和贺锦各自都忙着,中午吃饭时,贺锦草草吃了口就走了,对子佩道:“子佩,给我拿着饭盒回去,我还有点事,放学等我啊!岑先生,再见。”说着,和女同学一起跑了。 岑先生看看子佩道:“没几天就可以在一起了,新郎官可开心啊?”子佩笑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最美的时候,怎能不开心呢?何况我们俩,还身兼五百年的使命呢。你们找的那个静亭找到了吗?”岑先生摇头,朱先生家离你们家好像不远。子佩想想,道:“不远,他在西边,我们家得进胡同一直向里。”岑先生点点头。子佩道:“我们家后院有一个亭子……”岑先生和他同时停住,互相看着。很久,子佩才哑声道:“那个亭子有点破旧,我找人重新刷了。”他艰难的说着,努力的回忆着。“那个亭子的扁看不到字了,他们要换了,我没让,他就重新修的。”因为天黑了,他没在意那两个字。但是,他确确实实的看过那两个字。他艰难的抬头看岑先生道:“静亭?是静亭吗?”岑先生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也艰难的道:“我们去看看吧。看看不是咱们再找,子佩,你要坚强点。” 新人入旧梦 收拾了饭盒,岑先生叫上朱玉,爱劲生也来了,四个人一起出了大门,来到那个胡同口,到最深处,打开子佩家的门,岑先生就已经潸然泪下了。这里就是贺锦儿家,贺书的房子,他们一起来过好几次的地方。朱玉也抚摸着那些廊柱。已经湿了眼眶。子佩带他们穿过耳房,打开角门的门,听到几声清脆的鸟鸣声。朱玉几乎是颤抖着走进去的。那个亭子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静亭二字,把在场每个人的心敲的粉碎,疼痛的每个人都泪如雨下。爱劲生大声的喊着:“姐姐,姐姐!你在哪里?雨生来了。……”声音穿透红墙,穿过大树,飞向云霄,传回阵阵的回声催人魂魄。 岑先生边哭,边看四周,缓缓道:“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雕栏玉砌应犹在,夫人,大人,你们可曾跟随我们,魂归故里?”子佩举头看着天空。有一阵小小的旋风,缓缓而来,围着亭子来回旋转。子佩看着那个小小的气旋。它到自己面前,吹动着自己的头发,面庞,久久才慢慢散去。子佩忽然转身,拉住岑先生的手,道:“先生,你把这个故事都告诉我吧。我怎么才能让她回来?”岑先生擦了泪,道:“好的,我都告诉你,希望,五百年之约,能被你们两个唤醒。” 子佩出现在贺锦面前时,贺锦已经等了一会儿了。她看到子佩满腹心事的过来,笑道:“你别着急,今天怎么也是放假了,晚点也没事的。”子佩点头。两个人一路骑车回来,只听见贺锦一路的有说有笑,子佩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要一看她,泪就落下来。这个天真纯洁的女孩子,也要跟自己一起经历那五百年感情的变迁吗?他心疼她。不敢抬头看她。敏感的贺锦,其实早就看透了他的心,但是依然强颜欢笑,不愿这一路留下遗憾。眼看到子佩家时,她忽然站住,扔了自行车,呆呆的看着子佩,悠悠道:“子佩,我们一起死了好不好?你愿意跟着我去死吗?”子佩也扔下自行车,道:“锦,有什么不敢的呢?你说怎么个死法?我一定跟着,绝不后退。”贺锦冲过来,搂住他道:“子佩,我害怕失去你,如果真的有来生,一千年我也去等你。”说着,主动的吻着他,两个人激吻在一起。各自的泪水在奔流,汇合到一起,分不清,哪个是你的泪,哪个是我的泪。好久,子佩轻轻道:“锦,不要胡思乱想,我不会离开你,就算祖奶奶回来了,我也让他在你后面。”贺锦含泪噗嗤笑道:“你是要她做小老婆啊?”子佩为她擦着泪,也笑道:“谁让她来晚了呢?我心里只有我们这个傻媳妇。”两个人扶起自行车,慢慢回了家。 那几天,子佩还有点学校的事要做,然后就要回老家,准备结婚的事。这里所有的被褥铺盖,都是要结完婚以后才能搬的。这几天,除了在学校,几个人都会在静亭久坐,弹琴复长啸,击节做长歌。一直闹到子佩不得不回去时。才起身离开。 婚礼的脚步越来越近,子佩回了郑贺庄。贺锦这里也加紧结婚的事。因为离得远,婚礼前一天,需要贺锦到郑贺庄去。朱先生开了他的汽车来,送贺锦。离家那天,贺大妈不停的落泪。等贺锦走了,哭了一个下午,晚上接着哭。谁都劝不住。 第二天,贺书去道喜。看着妹子穿着大红礼服,八抬大轿进了子佩的家。拜天地入洞房。快天黑他才回来。岑先生和朱玉也一起回来了。 那晚,一双玉人,坐在窗下,久久凝视对方。子佩轻轻为她卸下头饰,解下礼服。看着烛光闪烁下的那张脸。陶醉其中。 婚后三天,两个人一起回了贺家。在老房子住了两晚,才被郑家来车来人,一起接到了新房。 新房,东屋把廊封上放了大玻璃,做成暖阁。西边那屋里也有榻,放了书桌,厅上有八仙桌,边桌边椅。样子挺好,很实用。新房就安在东屋,东厢房用来坐饭,两间西厢房有火炕,可以睡人。从庄里带了两个女孩,都十三四岁,干净利索。郑嫂依然留在老宅。 那晚,看着他们住下,郑家二老就回了老宅,贺锦和子佩,新婚燕尔,如胶似漆。谁也一步不愿离开对方。那天,两个丫头看到子佩出来,才赶紧进来收拾屋子。打上水来,子佩一边洗一边轻声说道:“你们去忙吧,过一会儿再把少奶奶叫起来。”忽然听见贺锦道:“什么少奶奶?叫嫂子就行。”子佩进来,看到她半个背和一个膀子都露在外边,急忙过来给她拉被子。看到她睡眼朦胧,又把持不住,吻住她。重新上炕脱衣。 那天下午,岑先生拿了一本书来,送给贺锦。略坐了坐就走了。 贺锦开始读那本书,那本书也并不是太难懂。贺锦却每一章都读的心惊肉跳。往往都会读一会儿流半天泪。子佩劝他不要再读,但是,她又重新拿回来读。那日,子佩从外边回来,看见贺锦在西边书房。子佩过去看,她正在墙上来回抚摸。对着子佩道:“子佩,你记得这里有一把剑吗?”子佩摇头,但是忽然,有一个印象忽然的猛可的出现了:贺锦身上穿着白色的衣裙,手里拿着剑,就往脖子上放,血一下就流了下来。子佩道:“锦?你要干什么?”贺锦把书递给他。它拿过书,看了几页,才明白,那书里面记录了贺锦儿和郑子佩的点点滴滴。他也相信,自己身体里有那个郑子佩的灵魂,只是被按住不能出来,稍微有点外界的刺激,他就能马上出现在脑海里。 他拿着书,呆呆的看着贺锦,喃喃道:“锦儿,老祖宗其实就在我们的灵魂里,我们的血液里。不用刻意去找,我们的思想有一半是他们的,也就是说我们其实就是他们。”伸手抱住她,道:“我知道,为什么总是叫你小表妹,我都没有意识到,原来,我就是郑子佩,五百年来寻找我的锦儿。锦儿,你帮助我找回那段记忆好吗?”贺锦任凭他抱着,流着泪点头。喃喃道:“子佩,我愿意找回他们。完成我们这辈子的使命。”子佩重新抱住她。好久好久。 从那天起,两个人一起看那本书。一起回忆,唤醒,那段往事。 纵使相逢应不识 那天,一早就下起了雪,雪越下越大。岑先生和朱玉爱劲生来了,拿着酒,拿着肉。一来就直奔西边耳房,贺锦道:“你们去干吗?”岑先生道:“去找贺锦儿和郑子佩喝酒。”贺锦笑道:“怪冷的,墙后边不是更冷吗?”回去拿了外套。子佩也穿了件狐狸领外套出来。拉着贺锦一起来到后院。 当,贺锦和子佩同事出现在静亭面前,贺锦忽然恍惚起来。久久徘徊在轮回中的那根神经,漫漫苏醒。子佩站在台阶上,英俊洒脱,似笑非笑的向我伸出手,那一瞬间。泪水如同洪水一样奔流着。看着这个男人,清秀洒脱的子佩,我屏住呼吸,向他伸出手。子佩拉住我的手。我扑入他的怀中。“子佩!我的子佩。”他抱住我,这个贺锦,就是他的锦儿,他的表妹,他的妻子。泪水在大雪中奔流,岑先生倒上酒,和着奔流着的泪水饮下。我回过头,看着朱玉道:“朱先生,难怪看你一身的贵气,原来你就是皇上啊。”朱玉早就泪流满面。一把抱住我。痛哭失声。“锦儿,你让我们好找啊。”许久许久,我叫着:“雨生,雨生,好弟弟。”他也哭着,过来抱住我。一时,大雪下的静亭,哭声,笑声,此起彼伏。 我也过去倒了酒,大口的喝着。子佩过来道:“锦儿,小心点喝。”我笑道:“现在我可是贺锦,身体好着呢。”说着扎进她怀里,又是哭,又是笑。重逢,五百年来,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和子佩重逢,却原来,好多事,好多人,都不能回到从前了。我喝多了,朦胧中,念叨着:“军儿,明儿,玉儿,敏儿,还有姝儿!” 清晨,听到开门声,醒过来。阳光懒洋洋的撒在窗帘上,倒映着一个烟筒剪影,几只麻雀站在上边,不停的梳理着羽毛。我看的发了会呆,想起今天要准备一下,回老房子,连看看爹妈,下午要回庄里的。就撩开被子,要起来。子佩从外屋进来,看我醒了,过来从背后拥住我,在耳边轻轻吻着,道:“头疼吗?昨天喝了那么多酒?”我痒痒的笑道:“不疼,我是贺锦,不是锦儿,让你每天牵肠挂肚的锦儿,是个讨厌的女人。”子佩问道:“为什么说锦儿坏话?”我笑道:“贺锦不矫揉造作,锦儿每天就知道缠着你。所以不喜欢她。”子佩叹口气,道:“可是,子佩两个都喜欢,锦,锦儿刚开始也这样,只是跟着我经历了太多,才变得沉默忧郁的,不要怪她好吗?”我噗嗤一声,笑道:“甜言蜜语说了五百年,还没说够啊?子佩,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别无他求。”穿上衣服,洗了脸,梳了头,丫头收拾房间。我恍惚看到外屋有人,出来看时,岑夫子和皇上坐在八仙桌后面,岑夫子笑道:“夫人,你可也醒了,再不醒,我们都该饿死了。”我笑道:“怎么?我不吩咐丫头们不给你们饭吃吗?”朱玉呆呆的看着我,举止并没有多少变化,声音也算清脆,偶尔的抬手投足,让他看到锦儿的影子。不觉又湿了眼眶。我看到他眼里汪了泪,也一下子泪目,隔着雾气,笑道:“你们看,皇上都饿哭了。”大家一时笑起来,雨生依着墙一边笑,一边擦泪。子佩站在我身后,也落泪,道:“锦儿不醒过来,你们还想吃饭?哼。”夫子连连叹气,摇头道:“重色轻友,重色轻友啊!”别过头,悄悄擦去眼角的泪。 丫头端上饭,几个玉米面饽饽,糊糊粥,几个小咸菜。五双碗筷。我为他们盛了粥。一一放在他们面前。子佩有点心痛的看着我,想起当初眼睛看不见的贺锦,红了眼眶。我看见,笑道:“还以为我是瞎子吗?站在你面前的是贺锦。别忘了。”子佩点头。吃过饭,丫头们收拾了桌子,我对着夫子他们,笑道:“今天我要回河边,下午回庄里,你们谁去?”没想到,他们异口同声的道:“我去。”一时间又哄堂大笑。 吃过饭。朱玉道:“我先送你们回河边。下午再送你们回庄里吧。”我笑道:“我们待遇也太高了吧?皇上为我们当司机,还要自己带着车?哈哈。”朱玉笑道:“为了贺锦儿,乐此不彼。”子佩斜眼看他,道:“你不用这么幸灾乐祸的,明年我也买车,把你这活撤了。”大家笑起来。我看着这和谐的一幕,忽然泪目。一边笑着,一边擦着泪。想起那黑暗的时光。岑夫子的脸我是从没看到过,原来,他长得这么帅气,阳刚中不失文静。难怪子佩那时候有醋意,还说我是花痴。如今的子佩,样子精神俊朗,就是新婚时的那个翰林院学生,更让我痴迷。看到我的神情,子佩轻轻拉住我的手,道:“锦儿,谢谢你能回来,谢谢你。” 河边,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楚哪里路,哪里是河沟。汽车缓缓的开着。我笑道,“下午还是用马车吧,这玩意要是走不动了,我们还得走着回庄里。”朱玉也笑道:“行,那咱们就去雇马车。”到家门口,郑嫂接了出来。我一边下车。一边拿了给她的礼物,笑道:“这个是给你的,下午一起回家过年。”进了屋,又把三个红包拿出来,道:“这个不算在工钱里,是过年的红包,祝你们过一个开心年。”她们开开心心接过去。子佩进来,道:“走吧,锦儿,我们去你家。”我笑着跑过去,搂着他的胳膊,一起来到我家。 从胡同口,雪就被扫的干干净净,我们俩一路过来。见父亲已经在门口来回的踱步了。放开子佩,奔了过去。像孩子一样,投进父亲怀里,泪如雨下。父亲吓一跳,抱住我,急忙问道:“锦,怎么了?是不是子佩欺负你了?你快说,父亲给你教训他。”我搂着父亲腰,不愿放开。子佩笑道:“哎呀,爹,我怎么敢欺负她呀?他不欺负我就不错了。”说着又拍拍我的背,道:“好了,锦儿,别把老人家吓到。”我才放开父亲,边擦泪,边笑道:“爹,锦就是想你们了。”父亲才一手拉着子佩,一手拉着我,进了院。一边又狐疑的看着子佩。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母亲听到声音,也出来,看到我们三个,刚要说话,见贺锦甩下他们,径直飞奔过来。抱住母亲,失声痛哭。贺书和嫂子正好从后院过来,也被吓到了。瞪着子佩道:“郑子佩!才几天啊你就欺负我妹子?”一个箭步就奔着子佩过来。子佩含着泪苦笑着看他。父亲拦着他道:“你给我站一边去。她是想家了,子佩才不是欺负媳妇的人呢。”说着,拉着子佩进了屋。贺书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没懂。狐疑的也进了屋。母亲为我擦着泪,一边拉我进了里屋。我竟然不愿松开她,一直这样依着她,道:“妈,我不愿意离开你们。”母亲笑道:“傻孩子,没事了就住这边来,不就离得近了吗?看你这样?让你嫂子笑话了。”这时,嫂子进来,拉开我道:“妈,我不笑话,当初,我也这样,您儿子还差点挨揍呢!”屋里屋外的一片笑声。 疑是故人来。 在母亲身边粘了半天,吃过饭。郑贺庄家里来了两辆马车。郑嫂和两个丫头一辆车,朱玉岑先生爱劲生子佩一辆车,我坐在子佩那辆车的车沿上,不肯下去。子佩笑道,那你坐里面来,我出去。他刚要下车,我却跳了下来,向后走去。母亲笑着道:“还跟个小孩似的。哎!什么时候能长大?”我噘着嘴,上了后面的车。母亲父亲贺书嫂子送到胡同路口,好久才回去。 车夫吆喝着,马车缓缓而行。出了城门,大路上的雪并不厚,马也就跑的很快。我索性盘腿坐到车板上,唱道:“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赶车的哈哈笑道:“少奶奶,你唱的挺好听啊。”我也咯咯笑着,竟然站起身来,吆喝着马儿,道:“马儿啊马儿,五百年前把子佩扔下马的可是你?”这时,前边车上的几个人听到我唱,都下了车。朱玉过来,道:“哪个马这么胆大,看朕不宰了它?”他正好走到那马旁边,说这话时,那马忽然打了个响鼻,给他吓一跳。我站在车前板上,忍不住哈哈大笑。赶车的也大笑。朱玉讪讪的笑道:“朕就饶了你这回,下不为例。”岑夫子和子佩都听到了。子佩忍不住,也笑道:“皇上,臣以后也不敢再骑那马了。”我痴痴的看着子佩,阳光下,他的俊朗洒脱,又让我想起了过去,他长衫飘飘,洒脱飘逸的样子,不觉泪目。子佩也抬头看我,那俏丽灵动的面容,却让他想起了那个白发飘飘,目光呆滞,却魅力不减的锦儿。心就有点不听使唤的疼了一下。道:“锦儿,锦儿!”忽然向着天空长啸一声:“锦儿,谢谢你能回来。”然后,转身向前边跑去。追上岑夫子。任凭泪水横流。夫子笑道:“看你,你还能希望那个连骨头都没有了的夫人,能再活过来吗?这样就已经挺好了。你说对吧?大人。”子佩点头,道:“是啊,我们都已经变了一堆白骨,哪里还能奢望锦儿回来啊!这样活在别人身体里,也是老天安排的吧?只是对不起这对年轻人了。”岑先生笑道:“你觉得没有了他的记忆吗?”子佩摇头,道:“有,我还是郑子佩,呵呵,就是让我变得太成熟了点。哈哈。”忽然向前飞跑。我已经跳下车追了上来。道:“子佩,你别让我追上你啊。”这样,两个人在原野上奔跑着,白皑皑雪地上,出现了长长的两行脚印!忽然我摔倒。子佩急忙蹲下看,却被我一把拽倒。两个人都倒在雪地上,看着瓦蓝的天空,和几朵淡淡白云。子佩道:“锦,你还在吗?”我笑道:“子佩,我不会离开的。”两个人相视一笑,看着天空,也不起来,也不说话。任凭后面的人过来,看着这两个人。朱玉笑道:“哎呀!学究就是喜欢当着我的面这样,我们家醋瓶子可倒了啊。”说着,拉起我,就走,道:“大冷的天,别跟着他疯。”我捂嘴笑,看着子佩坐起来,无奈的看着我们。我垮下双肩,做无奈的表情。岑夫子拉起子佩,爱劲生追上我来,一把把我从朱玉手中抢过来。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就拉着我上了后面跟上来的车。对着他们大声叫道:“奶奶要是着了凉,看你们几个怎么哭?哼。”车里现在就我自己,他坐在车门口,挡着不让他们上来。三个男人一起过来,把他硬是拉了下来,才都上去。爱劲生被甩到路边的沟里,弄了一身的雪。一边打扫一边追上来,看看没他的地方。干脆蹬着车后尾上,把车后窗打开,我拉他一把,从车后窗进了来。子佩笑着拍他。我帮他掸了掸身上的雪。笑道:“就雨生对我好,你们都不行啊。”朱玉坐在车门口,听到了,把头伸进来,大声道:“这小子一日不打,上房揭瓦。”大家大笑。子佩道:“您就大人大量,饶了他吧。改天再打。”岑夫子也跟着笑。大家笑着,笑着,忽然都湿了眼眶。他们想到了,最后一次来庄里,那个白色的身影,差点就没回去。想到她向每个人道别。不禁都不语了。朱玉擦着泪,唱道:“一马离了西凉川……”那京腔京韵,随着马铃声,一板一眼。赶车的跟着一起打起板来。 夕阳懒散的撒下余晖,照着远处已经出现的村庄,白皑皑的大地,和路上这两辆马车。车上的人,听着朱玉的戏文,感受着晚风的寒凉,奔着那属于家的地方而去。子佩攥着贺锦的手,久久不愿放手。来生,他们又重新走上这里。这一片贺锦儿为他的子孙们某得的一片净土。躲避了多少战乱,朝廷的灾难。让这些子子孙孙得以繁衍,生息。子佩道:“锦儿,你知道我们有多少个子孙吗?军儿就有四个儿子,明儿也有两个。现在,郑贺庄咱们的子孙就六千多人。还有,贺家四千多人。谢谢你锦儿,是你的远见,我们得以有了这么多的子子孙孙。”我点头道:“当时,我用我的嫁妆钱,买下这几百亩好田。没想到被你们经营的这么好。”子佩笑道:“我竟然没有一点功劳,都是军儿和明儿,他们都是好孩子。你走了以后,我就成了废人。是这些亲人和朋友支撑着我走下去的。二哥每天过来陪我。我也懂得他们劝我的那些话,但是,真的总也走不出来。”说着,泪水已经流出来:“那段时间,到处是你的影子,你向着我哭。”他忽然失声。我抱住他,拍着他的肩膀。道:“我都明白,我都懂。对不起。这一切让你独自承受。真的对不起。”好久,他轻轻推开我,道:“是夫子照顾了咱们一家老小,像军儿的半个父亲。事无巨细。”我和子佩一起跪在车上,向着夫子拜下去。夫子只哭,也不扶我们。还是我给他递过了手帕,他才一边擦泪,一边道:“我除了能帮着照顾孩子们,还能帮上什么呢?束手无策啊夫人。看着扶不起的大人,孱弱的孩子,我怎能放下手呢?”又叹气道:“本来我想等夫人走了,我就去云游四海的,这样的一家人,我怎么能放的下呢?为了夫人的遗言,为了大人的知遇之恩,我不可能不管的。没想到,一管就是五百年啊!”我和子佩,一起握住他的手。他的全身颤抖着。任凭泪水滑落,不敢抬头看我一眼。 谁也不知道,当初,他的心又是多么的疼痛啊。那个白头发,消瘦的小小身体。竟然是他的知己,他把喜欢她的心深深埋在心底。任凭它生根,吃遍他的献血,却不敢让它有一丝萌发。于是,它就变成了一条疤。每次抚摸,都会痛彻心扉。如今,看着他们又重逢,那个疤又开始疼痛。 五百年醉看人生 剩下的路上,车上的人都不再说话。朱玉也停止了唱他的戏文。子佩和我收回了手。看着,眼前庞大的村庄。我感叹道:“子佩,这里太美了,我都不想回去了。”子佩也感叹,道:“谢谢夫子。没有你,也没有这一代代的繁荣昌盛。”夫子摇头道:“这都是夫人的功劳。”又对着我道:“贺锦,你佩服她的智慧吗?”我点点头,道:“贺锦感叹。锦儿当初只是为了避难的想法,没想到得以留下了如此一个庞大村落。当年,这里也就几户佃农,几个小小的农庄,如今,街道成排,瓦房林立。岑先生,再重新审视这里,更觉不同。”车进了庄,已经有人来接着了。 到家门口。看到,原来公婆依然是舅舅舅母。我心里激动,上前抱住婆婆,落泪道:“母亲。母亲。”弄得公婆都不知所错。子佩拍拍我的肩。我才缓缓放开婆婆。婆婆拉着我的手走进院子,院里没什么变化,除了窗户换上了玻璃,一切都那么熟悉。我转头看子佩,子佩也满眼的泪。四目相望,我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婆婆吓得赶紧抱住我,问道:“小锦?是不是子佩欺负你了?这孩子,是找打呢。”说着回身就去打他,谁知,子佩任凭母亲打,也不还手,还抱住她,更哭起来。公公不解的去看岑先生。岑先生笑道:“没事,他们可能是想家了,二位老人家,让他们发泄一下吧。”好久,我才缓过来。 华灯初上,端上了酒菜。公公笑道:“你们年轻人在这里闹吧,我和你们伯母去前边吃了休息。你们就随意吧。”说着下炕,拉着婆婆的手一起到前边去了。又让人把西屋小炕放了被子,烧了火,放了火盆。我也来到前边,陪着婆婆呆了好一会,才被她劝回去。一进屋,子佩就拉我上炕。坐到东边,挨着他。里面坐的依然是朱玉。我道:“今天,我给每一位倒酒都不要拦着我。以前,我看不见,都是你们照顾我,如今我能看到了,就让我进一次地主之谊。大家都不要客气好吗。”说着,提起温好的酒壶,从朱玉那开始,道:“皇上,屡次蒙你照拂,贺锦儿这里谢过。”泪就一直流下来。也没去看他的表情,又绕到夫子身后,为他满上,道:“夫子,你对孩子们的照料,岂止一个老师能概括的恩德。我为你满上,我夫妻一起谢过。”又为雨生满上,道:“雨生。姐姐唯一后悔,没为你娶个好妻子。为你满上,谢谢你在我走后,照顾子佩和孩子们。”流着泪,回到我的位置,又为子佩倒酒,道:“来,我的夫君,我为没能陪你白头而告罪,谢谢你为我把孩子抚养成人,为妻的,也敬你。”说完,大家一起举起酒杯,碰了一下,和着泪,一饮而尽。喝完。我的泪已经停不住,一边笑着招呼他们吃菜。回头看子佩,泪水流的太猛烈,遮住了视线。急忙用袖子去擦,却越擦越多。子佩拉我入怀。紧紧抱住我。道:“锦儿,该说谢谢的是我!”朱玉自顾自的倒酒,又给夫子满上。叫着正在低头啜泣的雨生,道:“雨大人,来,我给你满上,谢谢你这么多年跟着我一次次的出生入死。来。”雨生递过杯子。三个人不管我们俩。自己喝起来。 我又去把琴拿来。揍起一曲渔舟唱晚。一扫多年的抑郁。子佩跟着击节而唱,道:“绿草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时而四目相对,满满柔情蜜意。朱玉苦笑道:“看看,无时无刻不在那眉来眼去。哎呀,你们俩好像好几百……”忽然停住,好像,可不是就是好几百年未见吗?总是相看两不厌。朱玉叹着气。我也叹气道:“皇上,你为什么不去找找皇后?我在贺锦的梦中看到了她。”我忽然哭泣,哽咽道:“她说,让我可怜可怜,曾经抱着贺锦儿死去的你,令你余生痛苦。”说着不能自己。朱玉哭着,叹着气道:“我一生,对不起两个女人。一个是我的结发妻子,没能让他有个皇子傍身。一个,是贺锦儿,因为我的梦话,害得她不能和丈夫白头偕老。你们看,皇上,富可敌国,又君临天下,却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我有什么脸再去找她?”我趴在子佩肩头,嘤嘤哭泣。朱玉趴在岑夫子肩头哭泣。好久。子佩才道:“人生不就是这样吗?不尽人意才是人生。”又对朱玉道:“若有缘,终会相见。你看我和锦儿,不惜五百年等待,在那无尽的混沌中,只为等那个缘分。”岑夫子也道:“皇上,来,喝酒!”朱玉才住了哭声,一起喝酒。又道:“我们大明,经历了许多的风雨,最后还是败在了鞑子手里。”岑夫子道:“这其实不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败是败了,却败在内耗上。要知道,腐败是一个国家的最大敌人。就像大清朝,从乾隆以后,一腐到底了。如今的民国,沿用的都是清朝那些有头衔的人,早晚也不保的。更何况,现在的国家,内忧外患,风雨中飘摇啊。”大家又点头。我忽然想到,我的暖阁,问道:“子佩,暖阁的秘密可曾告诉军儿他们?”子佩点头,道:“后来又买田地,置办房产。把那里的东西都转到这里来了。”我点头。夫子道:“每次打大仗,郑家都会拿粮食出来,几万旦不在话下。”我皱眉,道:“现在呢?”夫子道:“从满人来了之后,就停了这些事了。”夫子又道:“后来和皇上我们多次布下迷魂阵,免受了许多次兵匪。”我赞叹道:“没想到,皇上还是个熟读兵法的良将。”朱玉笑道:“打仗这事,一出娘胎就在做。呵呵,难不倒我的。”我叹气,道:“这许多年,我在混沌中,什么也帮不上。真是,哎!”子佩也点头,道:“孩子们做的很好了,你不要自责。”又倒了酒,大家喝的都有点醉。我让丫头们撤了桌子,打上茶。一边说一边喝茶。岑夫子看看也不早了,道:“夫人你们去睡吧,我们再聊会,也去睡了。”我点头,道:“那好吧,你们聊吧。我得去睡了。”说着下炕,刚要穿鞋,子佩眼看着我就出溜到炕底下。子佩吓的一个箭步跳下来。抱起我。我笑着看他,全身一点不能动。朱玉摇头道:“五百年,酒量也没见长。”夫子笑道:“她现在可是少奶奶的身子。你可别忘了。”朱玉缓缓点着头。叹息。 石榴报出今生子 回到西屋,子佩为我脱下鞋子。又脱衣服。最后只剩下内衣。我笑道:“子佩,我喝的酒不是太多,怎么没用到这步田地了?”子佩气道:“锦,你有点太放纵了。”我才明白,傻笑着,由着他给我盖了被子。朦胧着就睡着了。子佩轻轻退出来,刚到东屋门口,就看见丫头们悄悄撤了茶水。进去一看,原来他们横七竖八,都睡着了。摇头苦笑着,为他们盖上被子。才悄悄回到西屋。脱衣躺下,闻到贺锦身上的那股独有的香气。不觉沉醉。在她颈窝里吻着,慢慢睡去。 清晨,我早早的就起来,到婆婆屋里时,他们刚起来,我为他们打水,洗漱,婆婆笑道:“咱们家虽然是大户,但是没那么多规矩。你不用起这么早过来。”我摇头道:“以前没能伺候几次公公婆婆,现在可也回来了,还是站几天规矩才对。”婆婆无奈,才告诉我,每一处该怎么做。我很快就熟悉了流程,按部就班的跟着婆媳们一起做活。她们看我上手快,也不敢难为我。 庄里,年下活多事多,祭祖用的贡品,都要自己做。吃过早饭,我又跟着婶子大娘们一起忙活。一上午,都没闲着。婆婆骂那帮婆子们道:“你们心太狠啊,不是你家的人吧?使得这么狠。”又拉着我冻红的手,道:“回来这么几天,咱不跟着她们干活,看这手冻得。走,回屋去。”我笑道:“娘,这点累我再受不得,那以后还就什么都干不了了呢。您甭管我,我心里有数。”婆婆摇头。我又跟着她们忙活去了。雨生正好出来,见我提着一大桶水,赶紧过来,从我手里夺,我没给他,笑道:“你别管,我能行的。”雨生一着急,回屋去叫子佩。道:“你看姐姐去,累到了怎么办?”子佩赶紧出来看,见我麻利的跟着她们柔面呢,叹气道:“你姐姐那时候身体也这么好,在庄里什么活都干。自从那次挂城门后,身体每况愈下。后来又怀上双胎,又……”不觉哽咽。雨生想起那个被自己捆起来的贺锦儿,就难过的跑进屋里去了。 吃中饭时,我也真的有点累了。丫头们过来,道:“少奶奶,大娘说不让你去前边了。”我点头,也确实忽然的倦意袭来。手里还拿着筷子,就失去知觉,倒在桌子上。可把桌子上的人吓坏了。朱玉几乎是从桌子上跨过来的。子佩吓的抱着我叫着:“锦儿,锦儿,你别吓唬我啊。”我慢慢睁开眼,看着紧张的这几个人,勉强扯扯嘴角,道:“没事,我就是感觉太困了。睡会儿就好了啊。”说着坐起来,感觉也没什么。子佩扶着我到西屋,给我盖上被子。我就瞬间进入梦中。 子佩看着我有点惨白的脸,忽然想起原来贺锦儿曾经忽然晕倒,从台阶上滚下来的事,不觉喃喃道:“难道是有了身子?”急忙去到前边找他娘。他娘一听,着急的过来。见我睡得沉,又到东屋,对子佩道:“我去请大夫。你也别着急,看样子也没什么大事,我这就去。”说着他娘就到前边去了。 不一会,带着一个穿长衫的大夫来了,到屋里为我诊脉。然后,出来到东屋,道:“他大娘啊!恭喜恭喜你吧,你要做奶奶了。这媳妇没事,可能就是这个胎气,暂时别让她干活,身边先别离开人。万一再晕倒磕磕碰碰的就不好了。”他娘一时又笑又点头。一路送出去。回来就叮嘱子佩道:“你前边事就别管了,看着你媳妇啊!”子佩却皱起眉头来。一点没有开心的样子。 岑先生拍他一下,道:“第一次当爹,不知怎么办了吧?”他点头,道:“不是因为这个,夫子,我害怕。锦儿两次难产,我害怕呀。”岑先生叹气道:“不用怕,在城里生,有医院,有西医,放心吧。”子佩依然皱眉。天快黑时,我才慢慢醒来。看着夕阳最后一抹投在窗帘上的光,恍惚中,不知自己置身何处。轻声道:“谁在外面?爷回来了吗?”忽然听见有个声音在头顶道:“我在这里,锦儿。”我抬头,却看见穿着灰色棉袄的子佩,正坐在炕沿上,看着我。我忽然迷茫。忽的坐起身,道:“我怎么忘了几时来的庄里?子佩,可曾……”忽然,迅速一个念头上来。这里是子佩的老家,我的新家。我是郑子佩新婚的妻子。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朴素,却清秀俊郎的爱人,我的丈夫。一下扑入他怀中,道:“子佩。”子佩紧紧拥住我。吻着我的额头,笑道:“怎么啦锦?做噩梦了吗?”我摇头,道:“没有,子佩。我就是想你。”子佩拥着我,道:“刚才想到什么了?是过去吗?”我点头,道:“刚醒来,还以为是那时我们在家里,你不在身边,就问丫头。子佩,你有这种错觉吗?”子佩点头,道:“我好几次醒来,看到在我身边沉睡的你,就像以前一样,心里特别满足。”两个人相依着,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子佩喃喃道:“锦,我们要做父母了。你开心吗?”我吃惊道:“这?是真的吗?”子佩点头,我心里难受,喃喃道:“子佩,是不是我们的军儿要回来了?”说着,落下泪来,子佩也哽咽,道:“锦儿,我们不要太贪心,贺锦虽然也是锦儿,但是,她要有新的生命,那是她和子佩的下一代,我们不能奢求太多。你说呢?”我点头,道:“我都明白,但是,我与贺锦儿,已经是一个人了,我知道她的所有,包括,她瞎眼后。黑暗的那些记忆。感谢苍天,可怜我贺锦儿不能与子佩共白头的遗憾。让我重新回到人间。此生,定会弥补所有的遗憾。”子佩落泪。抱住她,他的锦儿,他的锦儿曾经是他心头的那块肉。如今重新再回到体内。别无他求。 好久,听到外边婆婆的声音,道“锦醒了吗?咱们要吃晚饭了。”我急忙答应道:“知道了,娘。这就出来。”和子佩一起来到东屋,岑先生和朱玉齐声道:“恭喜奶奶,贺喜爷。”爱劲生更是鼓起掌来。婆婆笑着拉我上炕。道:“锦,以后这些事你就别管了。好好养胎,啊!”朱玉道:“贺锦同学,你这孩子来的动静不小啊,今天我们的魂被你吓得,还在空中飘呢。”说着,佯装头晕,倒在岑先生肩上。大家都笑起来。我偷看婆婆,婆婆满脸的怜惜。 吃过饭,婆婆公公去了前边,嘱咐不要睡得太晚。送走公婆,大家重新回到炕上。我看着子佩,想起那次不知道怀孕,晕倒的事。他当时该有多心疼啊?心里这样想着,就有点发呆。朱玉斜眼看着子佩,道:“学究,你看,又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子佩满脸温柔的道:“他想起那次有了身孕,自己却不知道,忽然就晕倒了,从台阶上忽然就滚下去。我真的也是魂都吓没了。”我点头,叹气,道:“当时,要不是李氏挡了我一下,可能就没有后来的那些事了。”朱玉感叹,道:“你们俩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都能这样默契了吗?”唉。 人间自有真情在 第二天,岑先生三人告辞,公婆送到大门口。我与子佩一起,送出庄子。岑先生拉着子佩的手,久久不愿放开。我与朱玉走在他们俩身后,看到他们的亲热状,朱玉道:“夫子,我们过几天还见呢。怎么感觉我们要出远门似的?”说着,看一眼我。夫子回过头,看到我的神情也有点发愣。看一眼子佩,莞尔一笑,道:“我与大人,曾经在此,推心置腹。说了许多心事。呵呵。你们俩不会懂得的。”我笑道:“看样子,是说我的坏话了吧?子佩是不是说我刁蛮任性,总是自作主张?哼!”他俩相视一笑,夫子道:“夫人,恰恰相反,他总是在检讨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哪里做的不好,你可别冤枉了他?”子佩点头,道:“我怎能说你不好?你明明事事做的那么好。”我娇嗔道:“我怎么感觉不是那么回事?”说着斜眼看夫子。夫子失笑,摇头道:“夫人,确实也是你们二位的私事。至今这件事只有你我他知道,说了出来,大人是不是要追着我打?”子佩拉了拉他的袖子,意思是不让他说。朱玉却来了兴趣。道:“夫子快说说,什么事?我也想知道。”夫子呆呆看着他,看的他心里就有点发毛。怯怯的问道:“夫子,不会是跟我有关系吧?”夫子慢慢点头,道:“这件事,真的就跟皇上有关系。虽然皇上觉得那件事就草草过去了,但是,你不知道,给你的臣子和你心里爱的这个女人,带来了一场大战啊!”我立刻明白,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事。不由叹着气,摇头道:“那时候,我们都还太年轻。只知道爱对方,都选错了方式。子佩对我太好,所以包容我的不足。”朱玉有点心虚,却又很坚定的道:“夫子,我想听你说。到底造成了什么后果。”夫子叹口气,道:“要说,也真的不是什么太大的事。皇上即使知道了,也莫要自责,他们夫妻感情深,这件事也就化解了。”朱玉更加想知道。再三追问。还是子佩道:“我说吧,你不要为难夫子了。其实,真的是我太不了解我的锦儿。才误会了她。” 深情看着我,娓娓道来:“那次是上元节,锦儿大病初愈。我不愿意让她去看灯,怕人多挤到她,又耐不住她那渴求的小样子。就在十六那天去了一个偏僻点的地方,想着放了灯。谁知忘了带火石,就回去找,等我回来,远远看见……”他停顿一下,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脸一红,低下头。朱玉更是面红过耳。子佩接着道:“我看到锦儿在太子怀里。我以为她们俩在缠绵。就飞奔过去。谁知,我看到锦儿晕过去了。当时我都想把你打个半死再说。但是锦儿身体不好,又湿了鞋,我怎么能不管她反而跟你打起来?”说着笑着摇头。朱玉已经把头垂到胸脯上。我笑着拍了拍朱玉的胳膊,笑道:“陈年旧事,你就别这幅样子了?现在什么年代了,他还能打你板子不成?”子佩笑着拉起我的手,笑道:“你曾经为了你师娘,拔簪子插自己的脖子耿耿于怀吧?你却不知道,他那次竟然是拔了我的剑,我看到时,脖子上已经呼呼在流血。我才是差点被吓死呢!”说着低头看我。眼里已经有了泪。 朱玉的眼睛已经瞪出来了。呆呆的看着我。好久,我才过去拍他一下,道:“都过去好几百年了,你也不必这样。快赶路吧。”他却忽然叹着气,对子佩道:“学究,锦儿这一生,其实都是被我害的,我还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爱她,结果她的每一个劫数,都是因我而起。我愧对她,愧对你,还有我的皇后。”子佩叹气,过来拉着他的手,慢慢向前走,道:“皇上,你没能迈出那一步,我就很佩服了。毕竟,你是君我们是臣,当初,若是你硬生生拆散我们,我们又能如何?所以,如今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在不同的立场,当然有不同的见解。过去了,就让他过去了。” 看着他们俩走到远处挺着的马车前。我向岑先生道:“夫子,你说,不远五百年,你们追随而来,有什么意义吗?”夫子笑道:“意义无非是解去心头的遗憾。无关风也无关月。就像,我也深深爱着那位白发的婆婆,她虽然看不见我这个人,却能看透我的心。如此知音,岂能不让人从心里喜欢和爱慕吗?”我笑着看他,呆呆的从新审视这位温文尔雅,处事豁达的男人。不由得叹息,道:“夫子是我敬重的师长,人品也是让我更加敬重。谢谢你能爱护我的夫君和儿女。这些,无关风也无关月琐碎事,你能为我一一料理。更令我佩服,又让我如何谢你呢?”夫子定定的看我好久,眼底有了雾气。忽然。仰天长啸一声。对我道:“与夫人能成为知己,无关风也无关月。岑某无悔曾经。夫人留步,我们城里见吧。”说着转身奔着马车而去。 我与子佩向着他们挥手告别。才看见。雨生坠坐车尾,始终不说一句话的看着我们俩。三个人的马车渐渐远去。最后,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子佩拉着我的手,缓慢的往回走。一路,惊起一群群觅食的麻雀,叽叽喳喳,各种鸣叫。我笑道:“子佩,以后我们的孩子,我想还叫他军儿。你看可以吗?”子佩笑道:“你希望我们还能续这段亲情吗?我都依着你。有你,我不敢奢求别的,真的。有你,别无他求。” 初一早上,我作为族长的儿媳。走进祠堂。跪拜列祖列宗。我看到那两幅画像时,不由得泪目。那是子佩四十多岁的样子吧。依然是俊朗洒脱。子佩却道:“还是没能画出你的精髓来。呵呵。” 年后,婆婆又精心为我找了两个婆子,跟着一起回了城里。 嫌隙人觊觎生歪心 回到城里,家里重新派了两个媳妇来,有一个才二十几岁,比子佩大不了多少。生的肤白貌美,细腰长腿。她穿着从来都利利索索。少言寡语,低眉顺目。我想,婆婆是喜欢她的这点。才把她派来的,我却有点觉得不舒服,因为,我想起了李氏。现在回想,我们对李氏太残忍了,可是真的再来一次,我依然不会放手我的子佩,这就是女人的嫉妒之心吧?因此很少和她说话。子佩叫她婶子,只当她长辈。我也不置可否。但是也依然客气的叫她张婶。 另一个姓陈。相反,她辈分小,叫我们爷,奶奶。三十出头,眉眼也挺漂亮,干活利落,说话大声大气。因为在村里都指着她男人叫她金金媳妇,我们也就这样叫她。我倒是喜欢她这样的性格。她对我们也尽心。一天,我因为妊娠反应,一天都没吃饭。放学回来,就怏怏的不愿意动。趴在床上就睡着了。子佩回来,张婶进来打来水,他一边洗脸,一边问道:“少奶奶说想吃什么了吗?”张婶道:“少奶奶什么也没说,可能是累了,到家就睡着了。”子佩皱眉。张婶笑道:“少爷别害怕,女人怀孕,都这样的,过了这一段就好了。您先吃饭吧。”这时,金金媳妇进来,道:“爷,您先吃饭吗?还是等会奶奶醒了一起吃?”子佩道:“我先不吃,一会跟她一块吃吧,不然,他又不吃了,今天一天都没吃饭了。”说完,就去了西边书房。 外面正刮着风,窗棂子呼呼哒哒的一阵阵响。我睡醒时,天已经黑了,外屋的灯开着,我摸索着披衣来到外屋,见子佩没在,知道他肯定在西屋写教程呢。见炉子上的水壶开了,就给他沏了茶,送到西屋。西屋,子佩正低头写什么。张婶在一边站着,正呆呆看着子佩,连我的脚步声她都没听到,还是子佩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见我站在门口,急忙过来,他从张婶身边略过时,张婶还在发呆,当发现子佩充满温情的目光不是看她时,她有点失落的退出去。这一切,我都看着眼里。有时候,不得不信女人的直觉。我确定,张婶有喜欢他的心。这也无可厚非,子佩确实英俊洒脱,青春洋溢。但是,我受不了她直勾勾看子佩的眼神。 子佩拉我到外屋,喊她们把饭拿上来,几个炒菜,一个汤。我只盛了一点那个汤,还不错。张婶给子佩盛了一大碗,我再回去想吃,发现汤盆里只剩了低。我并没有太在意,但是没了,我又不想吃别的。子佩看出来,把自己那一碗都给我端过来。我开心的吃起来。张婶就有点不高兴,甩脸子,道:“少奶奶别哪个好吃吃哪个啊?也给少爷吃点啊?”子佩的脸就沉下来。我却故意不以为然,自顾自的吃着。不时偷眼去看子佩,子佩已经放下筷子了。把汤都喝完。我转身去了屋里。 子佩没动,对着张婶道:“您今晚就收拾东西吧,明天派人送回庄里。您也不必再说留下的话。”说着起身,又对金金媳妇道:“金金家的,收拾了早点睡吧。” 子佩进来,见我歪在床上,笑着拉起我道:“洗脚睡觉吧。这样睡着了多不舒服?”我点头,只是不愿意动。这时,金金家的打了水进来,笑道:“奶奶可别生气啊。那孩子被人宠惯了。”我淡淡的,不置可否。子佩到书房,把写好的纸收拾了,过来时正好听到,进来对她道:“你不要替她说好话,明天让她回去就是了。”我叹气,心里也在想,如果这样让她回去,她一定会恨上我,回庄里说些个坏话。我就算有多好,也是臭名在外了?但是,我又真的不喜欢她。于是,我对着子佩道:“子佩,算了,就因为几句话,就把她打发回去,庄里人还不说咱们刻薄吗?金金家,你回去告诉她,让她以后说话注意点,没事了,回去歇着吧。”金金家的欢天喜地的走了。我脱了衣服,倒在里面,子佩看我还是没精神。躺在我身边,轻轻抚摸我的头发,道:“你觉得哪里不舒服?我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吧?”我笑道:“没事,我就是没精神,可能是这孩子不喜欢我,呵呵。”子佩也笑道:“哪有儿女嫌弃母亲的?” 我想起了那个低眉顺眼的李氏,我们俩除了因为子佩,很少斗嘴,她在我面前还算尊重。这样想着,就问子佩,道:“子佩,我想起一个人。”子佩为我拉拉被角,道:“想起谁来了?看我认识不认识。”我悠悠道:“你还记得那个朝鲜李氏吗?”好久,他才叹息道:“也是个可怜的女人。锦儿?怎么忽然想到她了?”我也叹气,道:“子佩,如果不是我病体缠身,你也会多陪陪她的是吧?我与她相处也算和谐。如果再让她回来,我一定让你多和她在一起,别让她青春辜负。”子佩看着我,好久,轻轻吻我,道:“李氏,不可否认,我对她也没有坏的印象,只是,她让你难过时,我就会不喜欢她。呵呵,现在想想,我那时候也挺过分,但是,如果能重来,我一定把她早点许了别人。免得后来因为她我们俩生出那么多嫌隙。”我推开他,斜眼看他,狡黠的道:“现在如果再给你说个妾室,你觉得怎么样?”他笑着搂住我,道:“说个十个八个也行,只是,当个摆设而已。五百年追随你而来,怎么能让这些事惹得你不开心呢?”忽然又坐起身,问着我道:“今天怎么了?忽然这么多感慨?”我叹气道:“子佩,张婶喜欢你你知道吗?”子佩吃惊,又迟疑的,好像在想什么。又叹气道:“我没想到,这样老实的女人,也想这个事。”我笑道:“还得说你有魅力,才吸引别人觊觎。只是,她不行,她有家,如果是个大姑娘,我一定求了爹娘,娶回来做你的二房。”子佩也笑道:“就算是爹娘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我不会让你再受一点点伤害!更不能因为一个女人。”我叹气,不置可否。 早上,金金家的就和张婶一起进来,打扫房间,张婶要出去打水,我没让她去,自己打来了水。洗漱了,张婶已经把饭摆好。吃饭时,子佩故意同我有说有笑,我也笑着迎合他。子佩忽然抬头去看她。我没回头,看到子佩的脸上,有了冰霜的感觉。不由笑着拍拍他的手。他回过头来,看着我叹口气,道:“对不起,锦儿。”我点头,示意我明白。撤了饭。我为他穿上大衣。道:“乍暖还寒时候,不要随便穿脱衣服啊!明天周末。有什么事吗?”他忽然道:“哦哦,想起来了,朱先生说,请咱们去做客。”我笑道:“他有意无意的把他那布置成咱们家,我不去!”子佩也笑着摇头,又为我穿了大衣,我俩一起出来。因为上学不远,我俩蹬车过来,到校门口,就见朱玉与岑先生都在门口站着,进校的学生都停下来,向他两个鞠躬行礼。 我也停下来,认真的鞠躬道:“岑先生早,朱先生早。”岑先生笑着点头,朱玉就伸手来扶。子佩笑道:“这个礼数您还没忘啊。”朱玉笑道:“这到不是没忘,只是面对故人,就习惯了。呵呵。”我笑着和同学进学校了。他三个也一起往里走。朱玉道:“明天你们早点过来啊。我让雨生去接你们。”子佩无奈的道:“人家不愿意去,你就别叫她了。”朱玉吃惊,道:“为什么?怎么就不愿意去?”子佩学了我的话,他叹气道:“只是因为那几间房子太像,我才做了布置。谁知道她又生气了。”岑先生道:“你只管去接,他不是因为这些才不去,是因为她妊娠反应,没精神理你。”三个人边说边笑的进了学校里面。 无语又东风 那天一大早,朱玉就和爱劲生来了,子佩把他们悄悄请进西屋,问他们吃过饭了没有,他们俩笑道:“没呢,来你家才知道,还有早饭呀?我们一般时候不怎么吃。”子佩一边让人端来早饭,一边笑道:“为什么不吃?”爱劲生苦笑道:“大老爷怕那两个丫头起早累到了,不让她们做,唉!”子佩摇头笑道:“看不出,您还怜香惜玉啊。”他两个吃着,忽然看到子佩不吃,道:“你呢?不一起吃吗?”子佩笑道:“我等着她一起吃,这几天老是不吃饭,我要是不跟她一起吃,她又饿着了。呵呵!”朱玉摇头叹息道:“你呀,你才是怜香惜玉。”子佩道:“我只对锦儿一个人好,锦非香非玉,他是命,不怜惜她就是不怜惜自己。”忽然听到我在身后道:“你们在一起,说我什么坏话呢?还香啊玉的?”回头看去,我竟然已经收拾完,站在门口了。三个人相视而笑。子佩过来拉我的手,道:“夫人,一起吃吧。”我坐下,看了看桌子上,摇头道:“你们吃吧,我真吃不下。”子佩皱眉道:“来,少吃点也行。你不吃我自己也吃不下。”朱玉也起来拉我坐下。亲自为我盛了粥。子佩笑着接过来,道:“皇上美意,你不要拒绝才是。”我只得点头。子佩也盛饭。一起吃。他故意显出很好吃的样子,我才勉强吃了几口。故意等着他们放下筷子,才道:“我真的吃不下了,子佩,你别骂我啊,呵呵。”子佩笑着摩挲一下我的头发。道:“好吧。不吃不吃吧,啊!”张婶进来收拾了桌子。 我问朱玉道:“干嘛一大早就来我家吃饭?”朱玉笑道:“没办法,家里没米了,来你家吃了早饭,中午岑夫子带肉来,特地请师娘过去一起吃。师娘就赏光吧。”我摇头,道:“不是说了吗?我不去。”朱玉笑道:“师娘给个面子吧。就去吧。”我叹气道:“实话跟你说,我这几天爱困,怕是去了扫了你们的幸,影响你们的心情。让你们玩的不开心。”朱玉急忙道,没事,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也不用做,困了就睡,饿了就吃,不想回就住下,想回就回来,好吧?师娘?”看着他祈求的小眼神,子佩拍了他一下,笑道:“好了,看你那样?像个孩子。”我还是懒洋洋的道:“真的没精神,去了干嘛?在那困了怎么办?”朱玉笑道:“贺锦儿,跟你说,我们家有床。你们住一年也没人赶你们走的。”我笑着,叹气道:“那好吧,就不为难你了,我可说困就困,你们不要挑理啊!”子佩也很高兴的给我去拿大衣。 爱劲生已经叫了洋车,我看到了,执意不坐。道:“这才几步路?我还没那么娇贵。”就一路迎着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几个人一起走到胡同口,又再转向西,不远处,就到了那几间铺子。那是朱玉开的一个大药店,在东城这一代很有名气。旁边朱漆大门已经开了。岑先生在大门口接着,见我们来了,笑道:“夫人可是被这学生缠来的吧。”我笑道:“是啊,夫子。我实在也没精神跟他斗嘴。呵呵。”进了垂花门。扑面而来的故园情怀,煽动着我的眼睛有点模糊。不由抬头看子佩,子佩拉着他的手,也低头看我,道:“锦儿,这里的感觉太熟悉了吧?”我叹气道:“难为他想的到。” 进了屋,又有扑面而来的熟悉味道,我转手却拉着子佩的手,直接来到西屋,西屋的墙上,真的就挂着那把剑,子佩也泪目,转头去看朱玉,道:“皇上,难为你想的周到。”朱玉也含着泪道:“自从岑夫子说了上次的故事,我才幡然醒悟,自己太不应该了。对不起学究。”子佩叹气,道:“我明白,我也理解。是当年的锦儿太迷人了,不是你的错,对吧?”我竟然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已然沉浸在过去里。一边伸手摩挲着那把剑,一边落泪道:“自古保健赠英雄,我的子佩,当初只是因为我太任性,再不敢把你挂上墙,真的对你不起。”想起当初,子佩要与我和离,我真的想着,如果我们俩都和离了,那天下还有什么海誓山盟,一切都是假的,活着又有何意义?举起的宝剑,绝对不是吓唬他的一时冲动。如今想起来,真是,太年轻啊。心下伤心,忍不住双肩颤抖的啜泣。忽然,有人在我耳边道:“锦儿,不要伤感了啊?过去是我对不起你,你就原谅了我吧?”我转身向他笑道:“都是因为我们太年轻。如今,我们怎么还会说出和离的话呢?对吧!”子佩拉我入怀。点头道:“是,我们都五百多岁了。呵呵,当然什么都看透了。”我推开他,道:“让皇上他们看笑话了。我们出去吧。”来到厅上,却见三个人都在发呆。我笑道:“皇上,你请我们来,就是让我们看你发呆的吗?” 朱玉擦了擦泪,笑道,“我们去屋里坐吧,外边还是有风。”雨生撩起门帘,子佩拉我进东屋,已经设了桌子,几个点心盘,有精致的糕点。我看了就有点馋,笑道:“看着挺好吃,这是哪里买来的?”朱玉笑着让我坐下,岑先生就斜眼看他,对子佩道:“大人,不如我们走吧。”朱玉立刻明白,子佩只管摇头,一边笑着扶我坐下。朱玉让人沏了茶来,我们几个就边喝茶,边聊天,我很享受的吃那糕点。 岑先生道:“下周五要去孤儿院送爱心,夫人你去吗?”我点头道:“当然去了,积德行善,怎能不去?”子佩道:“你身体这样,行吗?还是改天再去吧。”我笑道:“没事,到那一会也就回来了。”岑先生笑道:“我已经给你联系了协和医院,那里的妇科主任是我的学生,你可以随时过去。”我点头,道:“谢谢岑先生。”他摇头,笑道:“夫人,可是太客气?”这时,一个丫头进来,放上一盘榛子饼,我一看,特别喜欢。子佩看我的样子,为我捏了一个,放在我的盘子里,我小心翼翼的放到嘴里,特别享受的样子,道:“子佩,这个手艺我得学学。”他笑道:“等有精神了就去学啊。”朱玉叹气道:“这么嘴馋的媳妇,郑子佩快别要了。这话我五百年前就说了,你都不听。”雨生瞪视他。夫子哈哈大笑,道:“雨生,你要造反吗?”我也笑,道:“雨生,他尽管说,子佩休了我,我就拿刀杀了来。哼。”朱玉忽然不语,呆呆的看着我。子佩已然明白过来,笑着拍拍他的肩,道:“不要再为过去的事难过,更何况,现在她都不用簪子了。”我忽然也明白。想到当初在偏殿打了他两个耳光的事,也泪目,道:“皇上,可把你打疼了吧?”朱玉抬起头,痴痴的道:“疼,但是不是肉,是心。”我莞尔一笑。站起身到窗前榻上,道:“实在是没精神了,我得歪一会儿。呵呵。”倦意迎面而来。只把头刚挨住靠枕,就进入梦中。这样的状态,已经有几天了,子佩已经习惯,要去拿大衣,朱玉却直接拿来了毯子,为我盖上。笑道:“学究,就让我照料她一天吧。上辈子都是我气着她了。”子佩摇头叹息。 相见不相识 我沉沉睡去。子佩边喝茶,边和夫子聊天,那朱玉不时看我一眼。到了中午,我仍然没醒,他们就开始喝酒。三个男人,声音尽量放低。几个人说起最想去的地方时,子佩说最想就是能回到自己和锦儿的家,这样温馨的过完此生。岑先生点头道:“我也想那个学堂,有浩军他们几个学生。但是,有些事,真的很难回到那一刻。”想起那次子佩突然站到夫人面前,那个白发白衣,双目失明的女人,那般窘迫的退后,自己的心就被融化。不由失笑。子佩看到他的样子,笑道:“夫子可是想起当年在家里,孩子们气你的事了?所以失笑?”夫子摇头道:“我想起大人悄悄回来吓唬夫人那次。想起夫人那般可爱,所以失笑。呵呵。我并无它意,大人。我只是,爱美之心也。”两个人一起笑起来。 这时,见我醒了,兀自呆呆的看着他们几个,发呆道:“皇上,这次来怎么又没把皇后带来?我还怪想她的。”朱玉脸上也僵住,叹气道:“我也很想她,只是不知,她如今在何处。”我有点迷茫。子佩知道我的意思,过来坐到我身边,笑道:“锦,你还没醒过来吗?”我才恍然,原来,这里不是自己的家。 周五,我跟随大家一起来到孤儿院,和她们一起玩,谈心,做卫生。因为妊娠反应,到困倦时候,就随便在一张床上睡着了。睡梦中,听到有个女声在哭,抬头看去。见窗台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正在看着外面哭泣。我过去,怜惜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回身看我,我就惊呆了,那,那……那个面孔,竟然是李氏。当初,李氏刚来时候,就长着这样一张迷人的脸。五百年啊,我哑声道:“李氏,你?还记得我吗?”她呆呆的看着我,然后摇头。这时,有个嬷嬷过来,笑道:“夫人,这个是一个哑女。不会说话。因为不会说话,才到今天没有被谁收养。”我颤声道:“嬷嬷,你看,我能不能收养她?”嬷嬷看着我,迟疑道:“你收养是不符合规矩的,我们的宗旨是要长辈收养,不赞成去做偏房的。”我缓缓点头,道:“我尽快找人来,谢谢。” 从院里回来,我就疯了似的去找子佩,见到他,我就放声大哭。子佩不明旧理,吓得带我赶紧回家,到家,我又哭,子佩拥住我,再三追问,我才道:“子佩,李氏,我看到了李氏。子佩,这冥冥之中的天意,让我今生能够还前世的债吗?”子佩拍着我的背,道:“傻话,我们欠她什么呢?别瞎想啊。”我把今天的事向他仔细说了。他也陷入了沉思。叹气道:“锦儿,如果说对不起她,其实我也觉得不忍心,只是,当时的我已经被失去你的痛所侵蚀,忘了自己也是她的夫君,如今想想,可能冥冥之中,老天真的是想让我们,把遗憾解除的吧?呵呵,正如夫子所说的,无关风也无关月。”我点头。此时,听说了的夫子和朱玉都赶来了。朱玉苍白着脸进来就问:“怎么回事?听说被孤女院的嬷嬷欺负了?快说是谁?”我笑着,道:“您想到哪里去了?谁敢欺负我?呵呵。只是,见到了一个故人。哪里就有人敢欺负我?她不要命了。”给他们让了坐,道:“夫子,我想领养一个孤儿,还需要您的帮助。”岑先生点头道:“我明白了,不知道这位故人我可认识?”我点头,眼里已经潮湿,道:“是李氏,……”朱玉一下打断我的话,道:“不行,我不同意。锦儿,你何苦还要找这个苦吃呢?明明知道,她会分了子佩的爱,你还要?”子佩不语。我拉住子佩的手,流着泪道:“纵然是你说的那样,我也想让子佩解了这个遗憾,毕竟,她和子佩是有过真实的夫妻之实的,她能五百年追随,不也是心中郁结了这段恨吗?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相信子佩,对吧。”抬头看他,他模糊了双眼,低头看我。叹气道:“锦儿,你总是太善良,又透彻。”夫子也叹气,道:“这样吧,既然我收养了,就得住在我家,你们同意,我就这样做。有一天,她想起了过去,你们都要面对事实。尊重她的选择,如果她永远不知道过去,就当我的义女嫁出去。你们看这样行吗?”子佩和我点头,朱玉还是不同意。又宁不过我。顿足捶胸道:“哎呀,锦儿,你怎么就忘了,你因为她哭过多少次了?我不管,要是她再让你伤心一次,我就亲手杀了她。”我差异道:“你怎么这样恨她?真奇怪。”朱玉气的脸都涨红了,道:“我忘不了,锦儿最后时刻,她跑到河边来找茬,气的贺锦儿那么痛苦的哭泣。”说着,竟然流着泪,冲出门去。 我也有点触动,身体有点微微颤抖,无力的坐到榻上。想起那低眉顺目,搂着子佩的腰不肯放手的李氏,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是,我忽然抬头,看着子佩道:“子佩,你说吧,你会怎么做。”子佩微笑着点头道:“我要作为新的子佩,把她当做亲人,不让过去的子佩留下遗憾。”我也微笑点头,道:“我也要让贺锦,弥补锦儿的不足,不留遗憾。”岑先生仰天长啸,道:“有你们这个意思,我马上去。”说着转身而去。 端午节马上到来,母亲为我做了五毒袄,让我每日夜里穿着睡。我并不怎么显肚子,只有脱了衣服才能看到略微隆起的孕肚。子佩笑道:“这都快生了吧,怎么也不见肚子。”我也笑,忽然道:“子佩,你去夫子家里了吗?我想去看看李氏。”子佩点头,道:“我一直不敢去,总觉得,去了那里,就是对不起你。”我叹气道:“虽然心里很疼,但是还是想,想你去抱抱她,疼疼她。”子佩悠悠道:“此生,我怀里不能有第二个女人,这是祖训。”我呵呵笑道:“祖训不是你定的吗?”子佩忽然失笑,道:“不是我,是军儿。他深知纳妾的危害,呵呵,他比我看的透彻。”我也笑。摸着肚子道:“军儿,你我母子会不会重见呢?” 喜相逢 夕阳透过浓密的树荫,照在岑先生小院的墙上,形成斑斑点点的光点。不断的闪烁着。一个四十岁的婆婆正为哑女梳着头发,她天真的看着一本画书,边看边笑,还指着画里的一个白衣女子啊啊的说着只有她自己才听的懂的语言。子佩携手贺锦儿,站在院门口,远远的看着。尽量不去打扰她。贺锦儿已经泪目,紧紧抓住子佩的手,全身轻轻颤抖。这个女人,自己虽然无数次因为她伤心,但是,又不可否认,在一起十几年,浓浓的亲情还是很深的。那个总是默默忙碌,巧笑嫣然的李氏,一个外族的姨娘,隐忍着自己的真情,在这个家里每日如履薄冰的生存。想起这些,更是泪如雨下。 这时,岑先生从屋里出来,看到在门口发呆的我们俩,迎出来,笑道:“大人,夫人,你们怎么不进来。”看到无声哭泣,颤抖的我,急忙过来扶住我,道:“夫人,别激动啊。她挺好,她只有很少前世的记忆,所以,一旦恢复了,你们会不会后悔。如果后悔,最好远离才是。”我摇头,道:“既然今生再见,那就是有一个缘字在,有什么可后悔。夫子,放心。”说着,我走到她身边,看到,她反复的看着那个白发飘飘的画像,指着啊啊的抬头让我看。而且,眼底有泪光。我也急忙擦了泪,蹲下身,轻声道:“你认识她吗?为什么伤心了呢?”她点点头,捧着书,贴在自己脸上,嘤嘤哭泣。子佩也蹲下身,要扶起我来,她又拿起书,指着那书上的画,啊啊的,哭泣着,子佩看过去,见那就是贺锦儿穿着白色裘皮斗篷,站在河边,一轮明月下面的小河里,满满的都是飘着的灯。不禁也湿了眼眶。又轻声安慰她道:“没事了啊,奶奶已经好了。已经好了。”她忽然歪着头看着他,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在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词:“奶奶。”然后,又去看那书里的话。贴在上边不动。 那婆子为她梳了头,就去做饭了。我扶起哑女,大家都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她一直抱着书不肯放。我又问她的一些情况。道:“我可以接走吗夫子?”夫子摇头道:“现在不行,我不放心,她有时也范病,很吓人,怕会影响到你的孩子。以后再说吧。”子佩看着她,怜惜的神情,道:“夫子,我可以来吗?”夫子立刻沉下脸,道:“大人,你自己最好不要来。不要对不起夫人。”我摇头,笑道:“没事的夫子,我不介意。”夫子心疼的看着我又看着子佩,道:“大人,夫人,我明白两个人的心情,但是,我们尽量不要影响到彼此不开心,人都有那颗嫉妒心的。对吧夫人。”我点头,叹气道:“夫子,我懂你的意思。谢谢你能想的这么周到。”这时,那婆婆端上了饭。就放在石桌上,我们一起吃着。子佩也只是几杯酒,就有点醉。出来时,就有点打晃。我忽然心里隐隐的疼痛着。夫子一边扶住他,一边叫了洋车,送我们过来。刚到门口,就吐在胡同里。里面人听到声音,开了门。岑先生扶着子佩进屋去了。我去厨房让她们煮了醒酒汤。进屋来时,见子佩趴在夫子肩头哭着道:“夫子,我不是为了她难过,我是想到,因为她当初对不起锦儿,心里就别扭。你能懂我吗?”夫子道:“大人,我能懂,只是,你要安慰的是夫人,而不是我。”我笑着拍拍他的背,笑道:“我都懂,都懂,你别让夫子笑话了咱们才是。”夫子笑道:“情字面前,谁又能笑话谁呢?夫人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你的脸色已经不好了。知道吗?”我笑着摇头。看着子佩睡着了,夫子才离开。 我坐在床边,看着皱着眉睡熟了的子佩,暗暗叹息。天若有情天亦老啊。此时,子佩呓语道:“夫子,我对不起锦儿,让她偷偷伤心了多少次啊?”我忽然泪目,叹着气起身,来到书房,泪水止不住的流着。索性趴在书桌上,边哭,边叹息。感觉累了,就慢慢睡着了。忽然有人进来,走到我身边,轻声道:“夫人,看来你我的缘分还是有的,对吧?你不要跟爷生气好吧?”我摇头道:“没有,李氏,我没有生谁的气,我只是觉得当初应该对你再好一点。对不起。”李氏笑道:“奶奶,你对我太好了,所以我才有了觊觎之心。你走后,看着那么痛苦的爷,我真的很后悔。才有一段郁结在胸中久久不散。你不要在意啊!”看看门口,道:“爷过来了,我走了啊!奶奶。你多保重吧!改天过来看你。”我着急的要拉住她,抬头时,却看见子佩就在桌子前站着,四目相对,彼此已经读懂了彼此的那颗心。他拉起我,一起回到东屋。 转眼暑假过了。我的身子越来越笨。开学就办理了休学。我与子佩每隔几天,都一起去趟女中。哑女多多少少能说几个字了。我们去,她总是特别欢喜,总是围着我不愿让我走。看到子佩总是怯怯的,不敢到他身边去。但是子佩来了,她又特别高兴。这样维持到中秋。婆婆从老家过来,住到了小院,里外料理的井然。 我开始去医院做产检。医生告诉我胎位不太正。每周去产检一次。每次都是婆婆带着我去。那天,婆婆临时回了庄里,子佩又没时间,我只得自己来到医院。 那天人特别多。排队排出很远,我都坐到其它一间诊室门口了。那是妇科门诊,我并没在意。但是,却听到里面吵架的声音。一个女子道:“我说过了,我们已经退了婚约,你也有了家室,为什么又来纠缠我?再说,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请你自重点。”听那声音,我的心咚咚的狂跳起来。这不是皇后胡氏的声音吗?心下吃惊,因为外边嘈杂,不是我坐的近,也不会听到。这时,忽然门开了,但是没有人出来,屋里还有打斗声,我顺着半掩的门看进去,只见一个男人的大手,正掐在女人的脖子上。女人的脸已涨的通红。我又气又惊,忽的冲进屋里。拿起旁边的电话,向着那男人头上掹砸。好几下,那男人的手才松开,我二话没说,拉起女的就夺门而逃。 我大着肚子,不知哪里的勇气,居然跑在她前面。出了大门,我问道:“我们去哪?”回头看她,可不就是皇后胡氏吗?她显出并不认识我的神情,我们就一起上了黄包车。她说了个地方,黄包车就跑起来,有半个小时左右,车停在一个大院门口。她先下车,才看到我笨拙的腆着肚子。她吃惊的急忙扶我,我并没感觉哪里不对,她搀扶着我进了大门。看门的叫她小姐。大门里面有一个垂花门,我就跟着进来。 垂花门里,是一条东西夹道,正对着的是正院的门,这里总是觉得特别熟悉,好像以前来过,但是,又真的不知道这是哪里。心下就有点警觉。无意间向西看去,可不是那里还有个院子。我竟然没跟着她走,却随着本心走向那个院门。 天青色等烟雨 这时,那女人叫道:“太太,您跟我来。”我才回过神来,跟她一起进了正院。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出来,看到我们进来,叫她:“丽,怎么回事?看你的脸色难看的。”她就哭起来,道:“表哥,姓左的追到医院来找我闹,你看看我被他掐的。多亏这位太太搭救我,不然我就死在他手里了。”说着大哭。他表哥急忙拉她进屋。屋里,有个女人,端庄富贵,我抬头看见,脱口叫道:“艳珍姐?你……”她吃惊的看着我道:“这位太太,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我也没见过你啊?”我情知失态,急忙道:“我有个姐姐跟您长得太像了,所以认错了。真不好意思。”丽急忙为我引荐,道:“这是我表哥,表嫂。这位是……”才知道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道:“我贺锦,北大学生。”说着伸手,他表哥也伸手握住我的手道:“在下郑希平,谢谢太太相救我表妹。”她表嫂也过来与我握手。攀谈中,才知道。 朱丽,外国留学回来的妇科医生,回来就在协和医院工作。那个掐他的男人,是她父亲一个旧交的儿子,新离了婚,看上她,非要追求她,她不同意,他三番几次的纠缠。这次更是惹了大娄子。他表哥夫妻俩是苏州人,这次是来京办事,临时住在这里的。谈话中互相认识,不知不觉竟然天就黑了。我才着急的道:“哎呀,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家里会急死的。”他们特意派了汽车送我。到我家胡同口,汽车开不进去,只能停下。当我出现在大门口,请她们两个也进来时。听到我的声音,子佩从屋里飞奔出来,还没说话,就一把抱住我,全身好似筛糠一样。我拍拍他的背,道:“没事了没事了。让你着急了吧?”他竟然哭出声来。道:“吓死我了,锦儿,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活着干什么?”这时,岑先生从外边进来,着急的道:“回来了?哎呀!想把谁吓死啊?”雨生和朱玉也进来,大家扶着不会走路的子佩一起进了屋。屋里立刻就显得拥挤起来。我倒了杯水递给子佩,看着他脸色白的吓人,不由心疼,搂住他的肩。这才把事情都说了一遍。岑先生道:“以后,不能自己出门了啊。你看大……郑老师急的。”我点头道:“是,岑老师。对不起,郑老师。”大家都笑起来。此时,才互相认识。 只见朱玉的眼睛瞪得老大,因为只在乎贺锦儿了,所以从来没在意过别的女人。如今,看到眼前这个他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女人,要去握的手,停顿在空中。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眸。朱丽大方的道:“你好,妇产科医生朱丽。”她发现他的神情和我如出一辙,也没太奇怪,笑道:“我像谁吗?今天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表情的人了。”朱玉急忙尴尬的再次介绍自己:“北大历史系主任朱玉。”两个人握手。朱丽就感觉这个人也真的是很熟悉。不由道:“先生,以前我们俩哪里见过吧?”朱玉勉强一笑道:“都姓朱,没准五百年前,皇城之中是一家人呢。”郑希平开心的笑,岑夫子,子佩,雨生的笑,都有点勉强。岑先生道:“郑先生朱小姐改天过来做客吧。我们是他家的朋友,今后多了个郑先生朱小姐哈哈。”朱玉眼睛都在朱丽身上,但是也领会岑夫子是在解开尴尬。子佩脸色缓和过来,笑道:“郑先生和我五百年前也是一家呵呵。”一时,两个人告辞。一出去,就觉得这一家人哪里不对劲。 送走了客人,我回到屋里,把今天的事又再重新说了一遍,朱玉一直低着头,大家好像也是在等待他的意思,毕竟,和朱丽最有关系的人是他。但是,当他抬起头来时,我从他眼中,没能看到坚定的要去找回爱人的眼神,却看到另一种坚定,我的心忽然打了下颤。不敢再去看他。子佩好像也明白他的眼神,苦笑着拍拍他的肩,道:“执着了五百年,怎么?还没明白吗?最重要的那个人其实是枕边人,你该明白。”朱玉一笑,摇头道:“沧海归来,何处有波澜?老师,我不想去骗那个纯美的女子。我不想说假话。”说着,也不抬头,起身离去。留下屋里这几个人,各有感慨。夫子拍拍子佩,笑道:“大人,你能理解吗?”子佩叹气,笑道:“当然,如果是我,我也会一生不娶,守着心底那份真心。何必,又要拉着一个无辜的女子,一生不快乐呢。” 夫子和雨生相视一眼,叹道:“难为了一个有三千佳丽的皇上。我也不再去劝了,顺其自然吧。”我只呆呆的听着。想起那个像极了皇后的女医生。又看看朱玉,叹气,道:“既然她能出现,我想,他们就是为了续这份情来的,贺锦儿已经灰飞烟灭了。你们都要去寻找你们真正的爱人才对。”雨生只管笑,拉着夫子告辞而去。他们一直坚定自己心中的信念,心中的那份真情,永远无人代替。无关任何的私心。他们两个不比皇上那般洒脱。却更比他执着。夫子边走边看雨生,忽然笑起来。道:“雨大人,今天看你,越觉得帅气可爱了。哈哈!”雨生也笑道:“夫子看人看事透彻,我们何必要去劝他?你我追随郑大人和夫人而来,只为了心中那个信念。姐姐不会懂得的。呵呵!”两人相视而笑,到路口,各奔东西。 秋风一阵紧过一阵,以后每次产检,朱丽都会陪同我。那天,她亲自把我送到胡同口。一路陪我进了小院。子佩还没放学,我请她进屋坐。她环顾四周,看到桌子上有许多照片。我又带她来书房。桌子上依然有一张照片,是我和朱玉子佩我们三个的照片。她呆呆的注释着朱玉的照片。拿起来,轻轻抚摸。朱玉满脸的笑容,子佩深情的看着我,揽着我的腰,我也幸福的满脸笑容。她的手,又划过我们俩,道:“不瞒贺小姐,我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我们以前特别熟悉。熟悉到……”她迟疑了一下。我笑着看过去,她的手指正抚摸着我的脸。我笑道:“朱小姐也有这种感觉吧?我也是。”她叹息道:“仿佛,这个女子的脸,熟悉到每日出现我的面前。我甚至做过一个梦,梦中的你不是现在的样子,你有一头雪白的头发,穿着白色的斗篷。还有……”她忽然心疼的看着我的脸,道:“贺小姐的眼睛看不见了。我的心特别难过。口口声声叫你师娘!”我呆住,知道,那些梦开始折磨她,那些记忆开始慢慢回到她脑海中。或许,与我们相遇后,才让他如此困惑吧?我叹息道:“是吗?原来我还那么惨烈啊?呵呵。”这时,门口有说话的声音。子佩和朱玉一边说话,一边进来。朱玉大声说道:“师娘,我饿了,有什么……”忽然看到朱丽,笑容就僵在脸上。朱丽却大方的笑道:“朱先生,不认识我了吗?” 浓墨不知何处落 朱玉吃惊的勉强笑道:“朱小姐,您来了?我……是来蹭饭的,呵呵!”说完,故作镇静的转身去了厨房。子佩笑着打了招呼,道:“朱小姐来了?又麻烦您送贺锦回来。留下来吃个便饭再走吧。”朱丽本来还没想留下,被子佩这样一说,反而不想走了。便笑道:“那好吧,我就不客气了。我去帮忙做饭。”说完,也去了厨房。 厨房里忽然多了两个人,立刻显得有点拥挤。朱玉本来是想躲开朱丽,没想到她追过来,反而有点尴尬,出去不是,留下又别扭。只得拿起了一棵香菜,胡乱的摘起来。张婶和金金家的感觉有点诡异,又不能不做饭。忽然听到我叫她们俩,金金媳妇赶紧抽身走了。张婶也借故出去。一时,厨房里只剩下他们俩,两个人拘谨了好久,还是朱丽打破尴尬,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问道:“朱先生,我们以前认识吗?”朱玉冷不防,被问的迟疑了一下,勉强笑道:“没……没有啊。我们不是前几天刚刚见过吗?朱小姐怎么这么问?”朱丽看着他,悠悠的道:“我感觉,朱先生总是在故意躲开我。”朱玉愣了一下。眼底有瞬间的疼爱略过。急忙低头,笑道:“朱小姐说哪里话。我怎么会躲开您呢?您多心了。”朱丽叹气道:“可是,我总是感觉,我们本来就认识,你很怕看到我,想躲开我。”朱玉苦笑的夸了夸双肩,道:“我怎么会故意躲开您?是您多心了。”两个人不再说话,默默的干着活。朱丽时不时偷眼看他,他挺拔的背影,那种熟悉的错觉感,一次次的向她袭来,让她总是恍惚一下回到一个莫名的环境里,四周幔帐低垂,那个背影如此的清晰。他回头时,正好看到她迷离的双眼,文静俊秀的脸,让他孟可的瞬间回到从前。皇后总是似笑非笑,永远站在他身后,却事事做到他的身前。那个他的结发妻子。如今又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忽然不能自己,眼底有一抹泪光闪动,借着夕阳打进来的玫红色,忽然被她捕捉到,她也瞬间惊呆。朱玉喃喃道:“皇后。”朱丽一惊。瞬间有一个画面出现,他痛苦的站在那里,说着:“皇后,她走了,皇后,锦儿永远的离开我们了。”一个大男人,就那样失声痛哭起来。朱丽心头颤抖着,只那么一瞬间,又回到现实。她忽然很心疼这个男人,感觉到他说不尽的痛苦,已经感染到自己身上来,让她,好想抱抱他,为他抚平心底的创伤。不由伸手握住他的手,朱玉猝不及防,强自忍耐的泪水,此时夺眶而出。朱丽虽然不懂,却依然拿出手帕,为他擦着泪。良久。朱玉才平静下来,道:“朱小姐,对不起,你太像,太像我的一位亲人了,不好意思,我失态了。”朱丽悄悄擦去自己眼角的泪水。苦笑道:“没事,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早就觉得你们把我认成别人了。呵呵!”那惨淡的笑容,另朱玉一下子想起了过去。那时,她作为他贤惠的世子妃,总是低眉顺目,不争不辩,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恭敬礼让。事事只是依从自己的心愿。心里不免升起愧疚之情。轻轻的拉起她的手,来到屋里。 屋里的我看到这一幕,竟然不能自己,一边笑,一边模糊了眼眶。我不知道是不是朱丽想起了什么,但是,我确定,他们一定会开始的。子佩也泪目,不停的拍我的肩。 吃饭时,我偷眼看朱丽,看一眼,又再次湿了眼眶。朱玉也叹气,看我的表情,道:“郑夫人不必这样感慨。吃饭吧。”我点头,一边抹泪,一边笑道:“见到故人,怎能不感慨呢?”朱丽的表情就有点茫然,想问什么,又无从问起。 我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子佩道:“吃这么少?我女儿肯定不开心了。”我叹气道:“你怎么知道是女儿?我倒是想是个儿子。”子佩笑道:“那就多吃点吧,要不把我儿子饿着了。您说是吧朱小姐。”朱丽笑道:“郑夫人这也正常,不必勉强多吃。可以少量多餐。”朱玉看我吃的少,也已经皱了皱眉,道:“师娘,吃这么少哪儿行?才几天没来,你就不好好吃饭了?子佩,你是怎么看着她的啊?”说话时,满脸的怜惜之情。我道:“没事的,饿了我会再吃别的。现在实在吃不下。”说着,看向朱丽。朱丽笑道:“月份大了,吃的就会少,没事的,看把你们紧张的。”说着,又深情看我,道:“看你真幸福,又是亲人,又是朋友的。”我笑着拉她的手,道:“朱小姐,以后,你也是我的亲人和朋友。”朱丽点头笑道:“嗯嗯,我愿意,以后,这孩子就是我的干儿子了好吧!”朱玉笑道,“干爹我是做定了!你只能做干娘。哈哈。”他们俩忽然对视一下。呵呵,一个干爹,一个干娘。多么的自然啊。我与子佩相视而笑。朱玉反而有点尴尬。 吃过饭,朱丽要走,我急忙示意朱玉去送。看着两个人出了门。子佩我俩在门口久久凝望他们的背影。多么和谐,又多么熟悉啊。我抬头看着子佩,道:“子佩,真美。我喜欢看到他们和谐的身影。”子佩搂住我的肩膀,道:“我也希望他这样,不然,我的心永远不能放到肚子里。呵呵。 朱玉开车,送朱丽到她家门口,朱丽请他进去坐会。朱玉迟疑一下,道:“初次登门,都没带礼物。还是改日吧。”朱丽笑道:“就我自己在家。父母都在美国。您就进来吧。”朱玉只得进来。进了垂花门,朱玉感觉这里无比的熟悉。忽然迟疑的问道:“朱小姐,西边是不是还有一个院子?”朱丽吃惊道:“您怎么知道?西院已经废弃很久了。”但是,朱玉的脚步已经停不下来。一步一趁的来到西边院子门口。天虽然黑了。但是轮廓依然在。而且,院墙也没倒。院门是打开的,朱玉就缓步而入。影超超的,抄手回廊,居然安好。不觉潸然泪下。道:“雕栏玉砌应犹在,谢谢老天爷。”朱丽一头雾水,但是又不愿打扰他。好久。他才仰天长啸一声。对一脸茫然,满是疑惑的朱丽道:“朱小姐,见笑了。哈哈。”很自然的拉起她的手,一起走了出来。朱丽并没有抽回手,而是很自然的由着他拉着自己走出院子,道:“这个宅子,原来是一个什么王爷的私宅。前几年我父亲买下来,西边院子有点破旧,始终没住过人。”朱玉叹气道:“这里,很早以前,是郑老师祖上的老宅,呵呵。”朱丽有点恍惚,郑子佩祖上?呵呵,那为什么你会如此熟悉?好像以前你是这里的长客?不觉失笑,道:“朱先生好像有一百岁了。呵呵。”朱玉低头看他,是啊。自己的心有好几百岁了呢。不觉失笑,领着她来到正屋。两个人坐了一会。朱玉告辞。 化作春泥更护花 朱丽把朱玉送出垂花门,朱玉笑道:“朱小姐,回去吧。改天来我那坐会,好吧。”他已经慢慢回到正常。没有去牵朱丽的手。朱丽点头道:“有时间一定去,希望主人莫要嫌弃。”朱玉笑着看她一眼,出了大门,消失在目之所及的视野里。朱丽忽然一阵失落,心底涌起无尽的空虚。不由追了出去。大门口的看门人看着她跑出来,吃惊的看她。这位千金小姐,虽然也留过洋,比一般女孩子要开放些,但是平时的举止也绝对是不急不躁,从容稳定的。今天的失态,让家人也猝不及防。瞪大眼睛叫着:“小姐。您有事吩咐我们就行……” 朱玉刚刚发动车,忽然看到后视镜里,朱丽从大门口跑出来,那失落的神情,让他心头一阵伤感。怎忍马上离开?打开车门,下了车。朱丽奔过去。投入朱玉怀中,用力搂住他的腰,把头埋入他的胸前,泪水肆意的流着。 朱玉僵持着双手,他想安慰这个前世自己的辜负的女人,但是,又不想今生再辜负她一次,因为,他已经决定了的,这一世,只拥抱自己深爱的那个女人。既然心中有了目标,怎么能让眼前这个女人,再伤心一次呢?唉!还是不要再对不起她才是。许久,朱玉才拍拍她的肩,歉意的轻声道:“对不起,朱小姐。我不想辜负了你。让你受伤害。我心中,实在是已经有了一个女人,对不起!”朱丽的泪水更肆无忌惮的流着。搂着他腰的手不肯放开。好像,一旦放手,朱玉就会消失不见一样。两个人就那样,好久好久。朱丽才抬起头,看着朱玉,喃喃道:“明天我就给我父母打电话,咱们就订婚好吗?我要嫁给你,一生守护你,无论你心中有了谁,我不在乎,只要跟你在一起,天涯海角不放手。”朱玉看着她,抚摸她的头发,他不知道说什么。本想拒绝的感情,但是,她五百年轮回中的追随至此,又不忍心再说拒绝的话。只是,想到自己对贺锦儿的真情,还是不要伤到她才好。所以他还是迟疑一下,道:“朱小姐,等你了解了我,再做这个决定好吗?我配不上你。”朱丽痴痴的看着他,从他眼中读出了恍惚,他是在敷衍推脱自己。但是,她依然重重的点头,道:“朱玉,我会的。一定会去了解你。但是,请你不要拒绝我爱你的心好吗?”朱玉眼底也已经潮湿。点头,道:“嗯嗯,好的,有一天你了解了我,请你放开我,寻找你今生的爱人,和爱你的人好吗?”她摇头,拼命摇头。 周末,我和子佩一起去女中。哑女正在地上捡拾落叶,看到我们来,高兴的跑过来,拉着我的手不放。我一边拍拍她的肩,一边问长问短。子佩怕她伤到我,伸手拉住她。谁知她竟然怔怔的不动,呆呆的看着他,喃喃说了句:“爷!奶奶不知道去哪里了。”这句话,简直不能再清楚了,我和子佩同时呆住。岑先生正好从屋里出来,也呆住。良久,哑女低下头,非常安静的又开始捡拾落叶。嘴里念叨着:“这个给爷,这个给奶奶,这个给浩军,这个……”说的越来越乱。我茫然的过去拉她起来,道:“哪个给你自己啊?”她蒙蒙的抬起头看着我,道:“我自己不需要的,你不知道,奶奶的眼睛看不到了,头发也成了老婆婆那样的,奶奶太可怜了,这些都要给她。”我忽然泪目,道:“你是可怜奶奶对吧?”她又想了想,摇头道:“奶奶是我姐姐,对我可好了,我要把这些都留给她。”忽然又小声对我说道:“奶奶病了,病的可厉害了。我不能让她死你知道吗?”我忍住泪,问道:“为什么不让她死呢?”她就有点迟疑,想了很久,才道:“奶奶要是死了,爷也就活不了了。”忽然就哭起来,泪水像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的滚落。我一边为她擦着泪,一边安慰道:“奶奶死就死了呗,爷怎么也会死呢?没事啊。”她哭着道:“你不知道,爷有多爱奶奶,奶奶要是没了,爷一定会死的。我害怕。”是啊,是啊,在李氏心中,爷才是第一位的,是这个奶奶,把她的子佩带走了。唉!真对不起。我一边落泪,,一边安慰她道:“没事的啊,没事的。”她就趴在我的肩头,嘤嘤哭泣。 好久,子佩才把我们拉开。又拉着她的手,笑道:“你不要瞎想,奶奶的病好了你都不知道吗?所以不要难过了对吧?”她就又呆呆的看着他,好像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一阵阵的朦胧感。“啊???爷?”瞬间,又有点迷惑的去捡拾落叶。子佩的泪水就流下来。道:“她其实最清楚,子佩没有了锦儿,如何能活呢?”我也想起那段日子,随时都会失去知觉,醒来后又是无尽的空虚。我害怕吗?其实,我非常害怕,我怕那无尽的深渊,那里没有亲人,没有子佩。每次艰难的醒过来,面对亲人和朋友,又怕他们伤心,不敢表现出来。总是努力摆出无所谓的样子来安慰他们。其实,每次抢救回来,我都特别的害怕。恐惧感时刻侵蚀着我。 这样想着,身体就有点颤抖,子佩看到我有点不对劲。刚要去拉我。忽然,雨生从外边进来,越过子佩,一把扶住我。子佩才翻然醒悟。急忙和雨生一起扶我进屋,在夫子床上躺了一会。有点困。夫子笑道:“夫人,不嫌弃,就在这睡一会吧。没事,我们到外面呆着。”我点头,也确实困了。夫子把一床新被子拿出来,为我盖上。子佩坐在我旁边。道:“锦,你睡。我就在这。”我点头。被子有一种味道,久违的一种香味。我知道,这个香味夫子也是有心刻意,其实,那种味道深处,还有一种味道,岑先生是不知道的,那是子佩身上独有的味道,熏香熏不出来的味道。我把手放在子佩腿上,沉沉睡去。 看我睡沉,雨生忽然道:“夫子,我求你个事吧好吗?”岑先生第一次听雨声这样求人,怔了怔,道:“雨生,你只管说。”雨生坚定的道:“你把哑女嫁给我吧,好吗?”子佩和岑先生都吃了一惊。同时问道:“什么意思?”雨生不理会他们,道:“我要娶哑女,一辈子不变心。夫子,你就答应我吧。而且,我尽快准备新房。”夫子看着他,旋即,也豁然。叹气道:“雨生,你的心意我明白。你不必这样苦着自己。再者,哑女很快会有记忆,到时候,……”雨生打断他,道:“所以,一定要快点。夫子,一旦她有了记忆。我不想奶奶再受伤害。”说着,他看一眼子佩。子佩看着他,忽然也摇头,笑道:“雨生,你不必这样,我不会对不起你姐姐的。”雨生道:“这个很难说,她若醒了,难说不会不去想你的。”子佩低头看着熟睡的我,温柔的笑道,“锦儿,你放心,任何人都不会让我动心的。”一边抚摸着我的秀发。 这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朱玉走进屋里。感到屋里气氛不对。又看到我躺在床上,脸色都变了。一步就蹦到床这里,急道:“怎么啦?贺锦儿怎么啦?”子佩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别紧张,只是累了,睡一会就好了。”朱玉不信,去看岑先生,得到确认,才放心。又看雨生的表情,有点诡异,拍雨生一下,问道:“雨生,怎么啦?”雨生道:“我要跟哑女结婚了。”他冷不丁的一句话。朱玉听的一愣一愣的。抻了抻脖子。咳咳咳的咳了几声。说道:“你疯了?她要是醒了……”雨生再次打断他,道:“她醒了,我会带她远走高飞,永远不出现。”朱玉又惊又叹。道:“雨生,你比我们都勇敢。”岑夫子叹气,摇头道,“雨生,有些事,不是这样就能解决的。任何事出现了就有一定的必然。解铃还须系铃人,这要靠子佩和李夫人他们两个解决的。我们外人是没有权利管的。”说着,又看向子佩,道:“对吧?大人?”子佩点点头道:“我不会对不起锦儿。雨生,我也会祝福你,只是,我希望她清醒了以后你再……”雨生打断他的话,道:“不,我现在就要这样做。我会照顾她一辈子。”夫子点头,道:“那也好。你就回去准备她住的地方吧。我会给你们办个婚礼的。呵呵。” 夕阳西下,夫子和雨生去准备晚饭去了。朱玉斜斜的靠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熟睡的我。子佩抬头看到他的表情。笑道:“唉!你以后不许再这样看锦儿了啊。你要对朱小姐负责任。”朱玉苦笑,道:“子佩,我真的不希望伤害到她,所以,这几天我都在躲着她。我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人。”子佩叹气,道:“那个人骨头都找不到了,你何苦呢?”朱玉笑道:“是啊。我知道,其实,我心里的那个人永远是那个白发苍苍的瞎眼婆婆。不是这个青春明亮的贺锦。只有你能明白我。对吧。”子佩点头,道:“我知道,我理解你的心。所以,你就不要再辜负了有血有肉的朱小姐好吧?”朱玉一笑,起身出去了。 不负十月终得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觉睡得这么久。到九点,我才醒。看着这个模糊的屋子,忽然坐起来,环顾四周,岑先生坐在书桌前椅子上,朱玉焦急的坐在书桌上,雨生干脆就蹲在地上,子佩坐在我身边,看我醒了,四个人同时聚拢到我身边。问道:“怎么样?没事吧?”我揉揉眼睛,道:“天都黑了吗?睡这么久?哎呀!真不好意思。”看着他们的表情,低头看看自己,狐疑道:“怎么啦?我没觉得不舒服啊?”雨生着急的道:“姐姐,你喊了半天雨生,怎么啦?”我想想,摇头道:“不记得啊,我怎么会喊你?哈哈。我也不记得做了什么梦啊。没事了,你们吃饭了吗?”看着四双狐疑的眼睛,下床来,道:“你们看,没事吧?” 四个人才都站起来,如释重负。我笑道:“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天都黑了。”习惯的看了看手表,见指针指的是九点半,我吃惊的看着子佩,道:“哎呀!都这么晚了,娘会不会等着急了,回去还不得哎骂啊。”子佩笑道:“我已经打电话回去了,说我们在你家。现在,咱们是回哪里啊?”岑先生笑道:“回哪里也得吃了饭再走吧,这个时间了,去谁家也不可能再去吃饭了对吧?”于是,饭端上来,我才知道,大家都没吃。 我歉疚的道:“因为我都没吃吗?真不好意思。”朱玉瞪眼道:“吃饭有什么要紧?你喊的大家差点吓死。子佩,我看不行今晚就送到医院去吧,我害怕。”子佩道:“先回家再说。看样子现在还好。”岑先生点头。雨生皱眉道:“万一晚上要去医院,怎么办?”朱玉道:“子佩,可以随时来叫我啊。”几个人边吃饭,边研究。我反而不能插话。呵呵,几个大男人,太难为他们了。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了。婆婆看到他们几个送我回来,也没说什么。因为太晚,放下我他们就走了,雨生还是有点不放心,回头看好几眼,被岑先生拉走。婆婆也感觉不对劲。 谁知到了半夜,我又开始喊。婆婆听到,吓得跑进来。我忽然拉着她的手,哭道:“母亲,儿媳妇不好,惹得您跟着操心。对不起了母亲。”说着,又睡了过去。子佩吓的急忙跑出去叫朱玉,一时,雨生和朱玉开了车来。急忙把我送去了协和医院。到医院时,羊水已经破了。我反而清醒了。子佩吓得脸都变了色。我笑着安慰他。朱丽也赶来。不一会,我又有点失去意识,说着胡话,道:“子佩,你快走,千万不要回头。留下我他们不会把我一个没腿的人怎么样的。快跟着雨生走啊。”婆婆听着我的话。心惊肉跳。一眼眼看子佩。子佩苍白着脸。 中午,贺书和嫂子妈妈都来了。那会我又清醒了。肚子已经很疼,我全身颤抖着,汗水打湿的头发,子佩心疼的就哭。我反而笑道:“哭什么,我都不掉泪。”全程清醒的感受疼痛。不哭不叫。到凌晨时,已经疼的搬着床栏杆不能呼吸。最后,我被送进产房。 不久,传来婴儿哭声。朱丽抱着孩子出来,笑道:“贺锦家属,两点三十八分,产下男婴,体重七斤半。”子佩却问道:“锦怎么样?”这时,门打开,我被推出来。婆婆急忙给我包了头。生怕受风。我笑着看着每个人。还有站在一丈开外,紧张的三个男人。毕竟平安的闯过了这一关。第二天我就出院。直接回了河边老宅。因为老宅有炕,婆婆执意回去。朱玉送了我,又回去拉别人。一时,屋里人就满了。婆婆挡住了男人们,不让他们进去。子佩笑道:“娘,没事,别把他们当男人就行。让他们进去吧。”于是,子佩被三个男人追着打着进了东屋。看着我脸色惨白虚弱的躺在炕上,雨生就落泪。朱丽正为我打了一针,看到他哭。不由笑道:“爱先生,这可是郑太太,不是爱太太,哈哈。”雨生带着泪笑道:“郑太太也是我姐姐,我心疼不是?让黄……朱小姐笑话了。呵呵。”朱玉拍拍他的肩膀,不说话。看那襁褓中的小东西,正在张着小嘴晃动着小小的头找吃的。不由温柔的道:“小家伙,快点长大,干爹带你去骑马打仗。”大家笑起来。 月子里,除了父母每日过来外,朱玉雨生每天都到,两个人抢着当干爹。朱丽也经常来。看着孩子,也特别喜欢。我悄悄问道:“朱小姐,还没答应他吗?”朱丽苦笑道:“不是我没答应,是他好像有什么苦衷,我也不知道他在躲藏什么。好像他已经有太太了。”我叹气,道:“你再坚持下吧,他肯定没有太太是真的。”有一次,她来时,正好赶上朱玉也在,我为他们沏了茶,朱玉看我瘦弱的样子,皱眉道:“贺锦,你做个月子,怎么这么瘦啊?以前我看到坐月子的可都吃的特别胖。”我笑道:“你可别这么说,婆婆知道了会生气的。”朱丽看到朱玉的眼神,那绝对不是在看别人的妻子,那明明是关心疼爱着自己妻子的眼神呀。那神情,绝对不在郑子佩以下。也绝对超出了朋友间关怀的样子。就像,就像长辈疼爱晚辈,又像,又像……他忽然窒息一下,忽然心里升起一阵酸意。就有点留意朱玉对我的每个动作。越看,越觉得自己的感觉不错。 晚上,朱玉开车去送她,在车上,朱丽忽然问道:“朱先生,你是不是暗恋上郑太太了?对吗?”朱玉正在开车,听了她的话,忽然踩了刹车,车就嘎然而停。朱丽的眼睛瞪得很大,她明白,自己猜对了。两个人沉默不语,许久,朱丽不有点失落的叹气道:“没事,没事。难怪你总是拒绝我,呵呵,郑太太!太美太优秀,我要是男人,也会喜欢她的。但是,似乎你们之间,不仅仅只有暗恋那么点事似的。”朱玉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从前,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女人,虽然大病初愈,瘦弱到一个雪球就能打倒,但是依然灵动青春,朝气蓬勃。一双美目,顾盼生情,淡淡的一点酒窝,如醉春风。就是那么一个瞬间,让已经有了正妃和侧妃的自己从此无法自拔。那个女人,就是因为自己的那点私心,三十岁就瞎了眼白了头。想到,她病弱的离开人世,死在自己怀里的情景。心就疼痛的不能自己。他捂着胸口,用头顶着方向盘,无声的哭泣。 朱丽反而被他吓一跳,问道:“朱先生?您?您怎么啦?这是?”朱玉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朱小姐,没事。呵呵。我告诉您,您有权利知道,我确实喜欢郑太太,不,不是单单的喜欢,我爱她,爱的太深,至今无法自拔。所以,只得辜负您了。”朱丽虽然心里已然知道,但是真的听她说了,依然非常痛心。她低下头,良久,叹口气,道:“没事,没事,朱先生,您没有辜负我,但是,请您允许,我也这样喜欢您,因为,您也是那么优秀,无论哪里,都要比郑先生强上许多,是,是郑太太没有眼光,呵呵,错过了你。”朱玉摇头,呆呆的看着她,喃喃道:“不,是我错过了她。”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朱玉慢慢的把车停到朱丽家门口,看着她走下车,向自己挥手,进了那扇大门。他在车里坐了好久,才慢慢启动车子。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进屋才知道雨生还没睡。见他回来了,道:“皇上,这么晚?送朱小姐去了吧?”朱玉点头,拉着他道:“雨生,陪我喝点吧。”雨生点头,拿来了酒。两个人就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来。这样的闷酒,一喝就醉了。朱玉笑道:“雨生,你觉得我是不是太无情?放弃了朱小姐,那可是朕的皇后啊。”雨生摇头,道:“什么皇后?我现在只希望姐姐不受伤害,与郑大人一起活到九十九岁,呵呵,别的都无所谓。”朱玉把眼直接看到他脸上,好久,笑道:“我佩服你,雨生,我也是,此生只爱贺家锦儿一人,定要守候这份真心,何必要伤害到别人呢?”雨生拍拍他的肩。大口的灌着酒。 郑子佩和岑先生赶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两个丫头看他们总也不醒,害了怕,才打电话叫来了他们。岑先生请来了西医,给他们打了针。天黑时他们俩才醒过来。看到子佩和岑先生,才明白过来。于是,岑先生和子佩,没收了他们家所有的酒。并且,子佩带走了雨生,岑先生带走了朱玉。 雨生被子佩带回老屋,看到我时,有点尴尬。我也不问他,只让张婶把西厢房收拾出来,让他住下,并且道:“雨生,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之后一段时间,雨生就暂时住在这里。每天除了和子佩一起去上班,就是帮忙打扫院子,劈柴。再有时间就会去女中。 满月,我们回了庄里。在那里办了满月宴。公公为孩子取名“浩正”寓意浩然正气。我又想起了浩军。但是,这个孩子显然不像浩军,也不像浩明,却像极了贺书。这下,可把贺书喜欢的不得了。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过来抱会。弄得大家都说:“这孩子倒像你儿子。”子佩并不在乎这些,看着我的身体慢慢恢复,特别开心。 我又把这几位重新请了一次,一并叫来了朱丽。朱丽总是那么大方得体。丝毫看不出和朱玉有什么两样。而且,总是有意无意的接近他,大家也都故意为他们俩留出空间。吃过饭,我和奶妈一起收拾孩子。朱丽拿着茶杯,呆呆的看着我们。雨生进来,有点醉态的去逗孩子。抬头看到我温柔的看着他,笑道:“姐姐,这孩子其实不像贺书,他们都没看出来,这孩子像谁。”我一愣,抱起孩子来,仔细又看了看。笑道:“我也看着不像贺书,又不知道像谁。雨生,你说,他像谁啊?”雨生歪着头看着我,道:“这孩子像姐姐,而且特别是眼睛。简直太像了。”朱丽也来了兴趣。过来看看孩子,再看看我。点头笑道:“可不是,这孩子以后得多秀气啊?像个女孩子。太像他妈妈了。”我叹气,道:“男孩子,不要太秀气了才对,像他父亲多好?”朱丽笑道:“呵呵,想夸郑先生,也不用这样拐弯抹角吧。”我笑。她也笑。这时,朱玉进来,问道:“笑什么呢你们。”说着,过来就抱起孩子来,在地上来回转圈。朱丽忙过去护住,道:“看您,小心把孩子吓到。”谁知那孩子被朱玉逗得咯咯的笑。朱丽也喜欢的不行。朱玉抱着,朱丽就逗着。和谐的一幕。好像孩子是他们俩的。我笑着看着。非常欣慰。好久,他俩才把孩子给了奶娘。回头看我在发呆,朱丽脸一红,去喝茶了。朱玉过来,笑道:“贺锦,你想什么呢都走神了。”我也回过神来,笑道:“朱先生,朱小姐,你们什么时候把喜酒办了吧?也生一个孩子。刚才的一幕,太美了。”朱丽低头不语。朱玉倒了一杯茶,却递给我,笑道:“你是嫌我们来了吧?赶紧打发了我们?”看我的眼神就有点深邃。又道:“我哪里配的上朱小姐呀?您别笑话我了。”我还没说话,朱丽开口道:“朱先生说什么呢?我可有点无地自容了啊。”说着,看我一眼。眼神也有点深邃。我忽然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了不能再进一步的原因。看样子,跟我有关?我再看向朱玉,朱玉的眼神有点闪躲。雨生也看出不对来,拉着朱玉出去了。朱丽有点茫然的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忽然一疼。暗暗叹气。 朱玉开车送他们回家,朱丽自己开车回去。看着两辆车先后离开,一路绝尘而去。我久久不能释怀。朱玉的痴情,势必要影响到他的今生,让朱丽再痛苦一次,是我不愿看到的。但是,我又有什么权利,让别人放弃自己爱的权利呢?子佩看我心事重重。拉着我的手,慢慢踱步回屋。雨生正站在厢房台阶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们。子佩歪头看到,笑着道:“雨生,屋里来坐着吧。”雨生摇头,道:“不了,姐姐累了,我就不去了。”我笑道:“你以为你姐姐还是那个病弱的讨厌鬼吗?”我的话一出口,两个男人都瞪起了眼睛。我看到他们俩的样子,皱起了眉。踱步到厢房门口,道:“怎么,你们说我说的话不对吗?”雨生摇头,道:“姐姐,你为什么说自己是讨厌鬼?”眼里就有了雾气,又道:“不要这样说她好吧姐姐?她够可怜的了,你还说她坏话。”我失笑,仍然皱眉道:“我说的是实话啊。是,我知道她可怜,但是瞎子又不是单单只有她一个,凭什么让郑子佩为她那么伤心呢?害得那么多人为她流泪。我越来越不喜欢她了。”雨生摇头,看着我道:“第一,她不是讨厌鬼,第二,她眼睛瞎了毫不影响她的美。第三,她从来没利用过自己的可怜来博得同情。再说,那些为了她伤心的人都是出自真心的,没有一点虚情假意。姐姐,我曾经在乱军中把她抛下,她从来没有怪过我。我曾经亲手把她身上的箭一根根拔掉,有的太深,拔下时,带下来许多肉。有的,干脆只能剪断。那时候,我就发誓,只要她醒过来,不管会不会走路,只要她愿意,我可以照顾她一生。只是,这个机会,她从来没有给过我。”说完,他低下头。悄悄擦去眼角的泪。子佩怔怔的看着他,许久,才拍拍他的肩。道:“不要生你姐姐的气,她不懂得咱们的心,对吧?她不知道,那个瞎了眼的锦儿有多么可爱。我们都知道对吧?”他递给雨生一个手帕。他却没接,只用袖子和手,一次次擦着不听话的泪水,那泪水可就越擦越多。后来,干脆他就回屋里去洗脸了。 我发了会呆,进到屋里。看着一边洗脸,一边哭的雨生。递给他毛巾。他抬头看是我。更忍不住的啜泣,道:“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有意的让你不开心。我就是,停不下来。”说着,向我咧咧嘴,意思自己没事。但是,那个笑,其实是建立在哭上的。我也流着泪,笑道:“看你,笑的真难看。”子佩也笑出了声。三个人面对面,一边擦泪,一边笑。雨生道:“对不起,姐姐。”我拍拍他的胳膊,看了看子佩,苦笑道:“没事了,姐姐以后不说她的坏话了,好吧?好了,跟个小孩子似的。”子佩也笑。 落笔诉平生太狠 放寒假了,我和子佩收拾了,带着浩正回了庄里,百岁宴很隆重。父母和哥嫂都来为孩子祝福。朱玉开车带来了岑先生和雨生,还有朱丽。朱丽的高贵,美丽,成了喜宴的一道风景。被约请坐在母亲身边。她说话大方得体,尊敬老人。我向朱玉笑道:“朱先生,这样的女神,我看了都倾倒,你还犹豫什么?”朱玉向我一笑,不置可否。我与子佩特意敬了她酒。她并没有推辞,喝了酒。还帮助我一起招呼客人。进退自如。毫不突兀。我越来越喜欢她。 宴后,我约请她留下来,过了年再回去,她笑道:“今天搭车来的,我不能不跟着回去。再说,我还要上班的贺锦同学。”我看朱玉也有醉意,就过去问道:“岑先生,朱先生,今天喝了酒,就住下,明天再回去吧?”朱玉很高兴的答应了。岑先生无所谓。这样,朱丽也只得留下。 下午,我和朱丽一起在后面西屋小炕上休息。东屋大炕就由他们几个人占据了。她有了几分酒意,睡得很沉。我却心里有事,睡不着。悄悄起身,到前边来。婆婆公公正在炕上逗孩子玩,开心的不亦乐乎。见我进来,婆婆高高兴兴拉我拉我上炕,道:“过了年就把孩子留下吧啊。你好好安心上学。”我笑道:“那可让您受累了。”公公笑道:“不受累,这里有的是人看孩子。你们安心学业。想孩子了,常回来就行了。呵呵。”说着,又去抱孩子。我又坐了一会,就回后院来。看朱丽还睡,就悄悄来到东屋。 子佩斜斜的倚着窗台,朱玉把头歪在子佩身上,睡得正沉。子佩和岑先生说话呢。见我进来,岑先生坐起来,笑道:“夫人,今天累到了吧?”我笑道:“不累,我还年轻。这点事不至于累到我。”回头看雨生也在那边睡了,笑道:“看来这两位昨晚又没好好睡觉。”岑先生点头。我沏了茶,拿到炕上,递给夫子一杯,又倒一杯给子佩。子佩被朱玉压着,不能动,笑道:“我先不喝,等一会儿吧。”我脱鞋,到他另一边,用手拖着杯子喂他,道:“半天没喝水了,喝点吧。”子佩只得喝了。眼睛温柔的看着我。用右手拉我坐下。道:“你也累了,怎么不多睡一会。”我坐到他身边,看着睡得很沉的朱玉。捂嘴笑道:“这哪里是你的朋友,分明是你的孩子。”岑先生也笑道:“皇上在大人面前,永远是个孩子。呵呵。”朱玉长长的睫毛映在脸上,更显得面如冠玉。我叹道:“子佩,这样看,朱玉确实俊朗,要把你比下去了,呵呵。”子佩瞪我,道:“你的花痴病是不是又回来了啊。”我捂着嘴,忍着不笑出声,却前仰后合。岑先生也笑着摇头。道:“朱先生确实是美男子。我看了都喜欢。”子佩笑道:“不瞒夫子,锦儿有花痴的毛病,你们都不知道吧?”说着又瞪我。岑先生来了兴趣,笑道:“这话怎么说?”子佩就说起赵俊成,道:“哎呀,在我面前夸的赵俊成简直就是现代潘安。也不管我的感受。”我实在忍不住,拍着炕笑起来。朱玉悠悠醒来。看到我们都在笑,以为在笑他,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翻个身,把头埋进子佩怀里。道:“我太困了,你们别笑话我了。”看他的呆萌样子。岑先生和子佩反而忍不住更笑起来。我急忙做了个“嘘”的动作,道:“朱小姐还没醒呢。”朱玉不知道我在他头顶这里,听到我的声音,忽然抬起头来,看到我的脸离得他如此的近,呆呆的看着我。子佩急忙用手捂住他的眼睛,瞪眼道:“非礼勿视,别看了。”朱玉坐起来,脸上有点淡淡忧郁,苦笑道:“看都不让看,真霸道。”说着,下炕出去了。 朱丽醒来,听到外屋有脚步声,伸了个懒腰,也起来。外屋有个小丫头在添柴。朱丽笑道:“姑娘,我能洗洗脸吗?”小丫头急忙为她打了水。我听到声音。赶紧下炕出来,把水端到西屋,把我的东西拿出来给她用。朱玉也打了水,在外屋洗漱。我拿出子佩的用品给他用。他们俩洗完了,朱丽简单画了妆。我拉着她来到东屋。岑先生急忙把雨生叫醒,西边半个炕就为她闪了出来。 雨生睡眼朦胧的揉着眼,对朱丽道:“皇后,你睡醒了?”朱丽没听明白,也就没回答。朱玉掀门帘进来,雨生愣了一下,情知说错了话,只得讪讪的下炕出去了。我为朱丽倒了茶,笑道:“睡得还行吗?朱小姐。”她点头道:“还好。郑太太没睡好吧?”我笑道:“我白天也就睡那么一会儿。你不用惦记我。”朱玉进来,坐到东边靠墙的小桌子旁。我过去为他也倒上茶。他笑道:“贺锦同学,我自己倒就行,你这样客气,我会以为你对我特别照顾的。”我瞪他,道:“当着朱小姐你就这样说话?哼。”转身出去了。大家就笑起来,朱玉看朱丽道:“朱小姐不要见怪,我们这样开玩笑都习惯了。”朱丽不置可否,倒是和子佩说起话来。弄得朱玉反而有点讪讪的。 晚饭时,我请朱丽坐在我上手,岑先生和朱玉坐在里面,子佩和雨生坐在炕头。丫头端上热气腾腾水饺。我为朱玉和朱丽倒上酒。子佩为朱先生倒上。雨生忽然就下炕来,坐到我旁炕沿上,腿耷拉到炕下,为我倒酒,又为我布菜。我笑道:“雨生,这可是我家,你才是贵客。”雨生满不在乎的拿起杯,自顾自的和我碰了一下。一边吃一边喝。我苦笑。朱丽迟疑了一下,道:“爱雨生?这个名字不错。”雨生向她微笑,道:“嗯嗯,他们这样叫我习惯了。所以改不过来,我以前叫雨生。”朱玉也笑着看朱丽,知道她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狡黠的又看看子佩。子佩没有在意,只和岑先生聊天。 我下炕道:“我得去前边看看,一年了,还没伺候过公婆。呵呵!”大家笑着点头。到外屋,热的水饺刚出锅,丫头正在捞了要送到前边去,我接过盘子,道:“我送到前边去,你们把热的送进屋吧。”端起来就来到前边。公公看是我端进来,笑道:“锦,你不用管这个,有小丫头子,用你干什么。”我放下盘子,为他布到他的碗里,又为婆婆盛上,烫酒的盆就在桌子上,婆婆拿起烫酒盆里的酒壶,谁知,热水盆被不小心带倒,我眼看着就要烫了婆婆,硬生生用手捧住,滚烫的一盆开水撒在我的手上。我惊呼一声。可把婆婆吓坏了,急忙要用手去摸,我赶紧缩回手。公公就有点怪婆婆。我忍着疼,笑道,“没事没事,我用凉水震震就没事了啊。”急忙就到外屋,把手直接放到凉水中。婆婆和公公追出来,心疼的看我的手。手背上手指上已经都红了。冰了一会儿,也不觉得怎么疼了。安慰他们去吃饭,又笑道:“我去后面招待一下客人,您二老先吃着。” 生不测众人怜爱 到后面,怕他们看到,就说在前边跟婆婆一起吃过了。就坐到桌子旁,尽量不去伸手。吃过饭,丫头们收拾了桌子,倒上茶来。雨生斟了杯茶,递给我。我伸手接时,雨生正好看到已经肿起来的手。吓得一把握住我的胳膊。大声道:“奶奶,你的手怎么啦这是?”只见右手几个手指连同手背都肿起多高,明显的起了个大水泡。子佩已经冲了过来。最要命的是朱玉已经隔着朱丽蹦了过来。反而把主丽挤到后面去了。我无奈的看着这几张惊恐的脸,笑道:“没事,就是被开水烫了一下,别大惊小怪的。”子佩心疼的道:“这样了还说没事?朱小姐,你看看这该怎么办?”这时,朱丽面前才闪出个缝隙,让焦急的她上前来看我的手。她仔细看了道:“这个泡还会再长的。最好别破了,千万别碰了它,太疼了就冷敷。明天咱们回城里,到医院烧伤科拿点药,千万不要碰水,或者冻了。”我摇头道:“马上过年了,我还要祭祖,不能回城里啊。”子佩着急道:“那也得去看了再回来。这样怎么行?”朱玉就下炕穿鞋,穿大衣。道:“雨生,走,现在就回去。”我笑道,“看你,大晚上的,回去城门都关了。明天吧啊。”朱丽也道:“是啊,只要今晚上别碰破就好。”拿来她的围巾,亲手为我把胳膊挂在脖子上,道:“这样可以减轻疼痛,也不容易碰到。”我笑道:“也不是太疼,用不着这样吧。”子佩瞪着我道:“锦儿。怎么这么不听话?”我只得闭嘴不说话了。 岑先生道:“今晚咱们就轮班看着她的手,千万不能乱动。”于是,接下来,一屋子人也不怎么说话,都瞪着我的手。我笑道:“你们别这样,朱小姐,咱们俩睡觉去吧。”朱丽皱眉道:“你就听话吧,睡觉要什么紧的?”子佩让人拿来了棉被,大家就这样合衣而卧。子佩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紧张的观察我每一个动作。朱玉阴沉着脸,直勾勾看我的手。忽然喃喃道:“贺锦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以后可怎么好?若是碰上恶婆婆,你怎么办啊?”说着瞅一眼子佩。子佩明白他的意思,道:“我母亲绝对不会难为媳妇的,我不去问就知道。你少在这挑拨婆媳关系啊。”朱丽也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翻了翻眼睛,道:“我是说,你要是不能护着她,就干脆让出……”话还没说完,嘴已经被雨生捂住。瞪着他道:“您就消停会吧。”朱玉笑道:“大胆雨生,你要造反吗?”雨生瞪着他道:“为了奶奶,造反一次又何妨?”朱丽听着他们说的像小孩子过家家,不由噗嗤笑出声来。我也笑。 这时,手开始火烧火燎的疼。我怕他们看出来,佯装睡觉,把头藏在子佩身后。但是,越来越疼,那手又光又亮,比平时的手大出一倍还要多。手背子像扣着个馒头。到半夜,我疼的躺不住,只能坐起来。又觉得不行,就穿鞋下炕。在屋地下来回走,好点就坐在椅子上,疼了又来回走。炕上众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睡。我也顾不得看他们。有一阵疼的汗水顺着脸流。子佩为我擦着汗。又不敢挨住我,因为,就算是碰到衣服,手也会跟着颤抖着疼。天快亮时,我才坐在椅子上睡了。子佩怕我冷又不敢给我盖上。心下着急。雨生把一个最最轻薄的毯子递给子佩,才小心翼翼的为我盖上。 看我没动静,几个人才长长舒了口气。但是,谁又能睡得着呢?又一震疼痛袭来,我睁开眼,看到一双双关切的眼睛,实在没心情和他们开玩笑。天刚蒙蒙亮,朱玉就去发动车,为了不碰到我的手,我坐在了副驾驶上。公婆送出来,婆婆再三说着对不起。我安慰道:“没事,娘,我们拿了药就回家啊。” 于是,一路上每一个颠簸,我都会疼的颤抖。硬是咬紧牙关不出一声。后面的子佩站起来按住我的胳膊。朱玉开车特别的小心。紧张的汗水都流下来了。朱丽和雨生挨得近,雨生紧张的脸都扭曲了。站起来帮忙又帮不上。好容易上了大路。汽车像疯了一样开起来。朱丽大声的喊着朱玉,朱玉不听。朱丽厉声对雨生道:“把车停下来,不然我们都得跟着死。”雨生才明白,情急之下拍了朱玉的头一下。朱玉才慢慢把车停下来。回身又看我的手,忽然车门打开,朱丽一把把他拽下来,自己到驾驶座上开车。雨生把一脸茫然的朱玉塞进车里,关了车门。这次,车子又快又稳。到医院,朱丽直接带我去了烧伤科。 上完药。几个人商量我住哪里来医院上药方便。因为是冬天,保暖是最重要的。我打断他们,道:“我还是回庄里吧,要不然婆婆会担心的。”朱丽道:“不行,隔一天就得来一次,回去不方便。”子佩道:“回新房吧,离医院近。”我点头。于是,还是朱丽开车,带我回了新房。 由于打了止痛针,疼的不是太厉害了,反而有点困。朱丽到厨房为我做了碗面,端来,子佩一口口喂我。看着眼前紧张的朋友们,一双双关切的眼,泪水就颗颗滚落下来,道:“谢谢朱小姐,朱先生,有你们,真的好幸福。”朱丽道:“有什么可谢的?”一边为我擦着泪,一边自己也落泪。朱玉含着泪道:“贺锦儿,这在家也有危险,今后可怎么过日子啊?”我勉强笑道:“人生就这样,哪有一帆风顺的事啊?子佩,一会给婆婆打个电话,让她老人家放心。”子佩点头。这时,才问怎么回事。我略微说了下。道:“不接住水盆,就会烫了婆婆,所以,你们千万不要怪婆婆啊,是我不小心。”朱丽向我苦笑道:“老太太什么命啊?有你这么个好媳妇?”又羡慕的看子佩。子佩笑道:“何止是我母亲幸运,是我们一家人幸运。”朱玉翻他一眼,道:“你再让她受伤,我就把贺锦儿抢走。哼。”雨生抹了把泪,拉着他出去了。 雨生端上一盆新煮的面来。他们三个谁也吃不下。面上喝了碗汤。我也有点困,子佩为我盖好。不一会就睡着了。 一片冰心在玉壶 朱玉送朱丽回家时,天已经黑了。汽车拐了几个路口就到了,停下车,朱丽却久久不愿走。见她不动,朱玉转头看她,笑道:“朱小姐?今天累到了吧?我送你进去吧好吗?”朱丽低着头,还是不动。黑暗中,朱玉心里就有点不忍。轻轻握住她的手,道:“今天我失态了,对不起,吓到你了吧。”朱玉的语气温柔,每一个字都像夏天的河水,激荡着朱丽的心。她的泪就忍不住滚落下来,一滴滴掉落在朱玉握着自己的手上。朱玉心里疼了一下。许久,叹口气,道:“朱小姐,你不要这样好吗?我之所以不想答应你,就是怕你受伤害,我深深知道这种暗恋的滋味有多难受。那个自己爱的人,却不能去爱护她,心里很苦很苦的。你……你就再寻找一个人嫁了。我会祝……”忽然朱丽投入他怀中。抱住他的脖子,把头深深埋入他的颈弯。任凭泪水汹涌奔流。朱玉的手久久停在空中,叹着气,抚摸她头上的秀发。道:“对不起,又让你伤心了。”朱丽喃喃道:“我只是看到你那么爱她,那么紧张她心疼你。你就把她从郑子佩手中抢过来,带着她远走高飞吧,好吧?胜过你每天这样的痛苦挣扎。”朱玉知道她的心意,反而笑了。道:“傻瓜,我那样做是害了两个人,我也不会快乐的。他们俩。呵呵,他们俩离开了对方,都会是行尸走肉,你不知道,那样的人,你每天面对着,只能是无能为力。所以,我又何必那样损人利己呢?更何况,我不想让她受一点委屈。”朱丽忽然坐直身体,看着黑暗中的他,抚摸他的脸,他的唇。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摸到了两行泪水。不由也叹气道:“你又何苦呢?”朱玉苦笑,道:“她!……”他停住,好久,才道:“不早了,我送你进去好吧?”朱丽缓缓点头。 两个人下了车,朱丽主动上前,搂住他的胳膊,像热恋的情侣一样,进了大门。看门的向他行礼。他也点头回礼。到了屋里。朱丽转身就抱住他,他只得也搂住她的肩膀。她感觉到,那不是拥抱的臂弯。不由失声痛哭。朱玉实在也不忍心,流着泪道:“皇后,对不起,前世让你受了这许多委屈,今生我实在不想你再这样痛苦。你还是找一个更好的伴侣,美满幸福的过日子吧。好吗?”朱丽似懂非懂的听着他说的话。愣愣的看着他。眼前这个英俊洒脱,青春飞扬的男人,忽然那么陌生。好像,这个人不是自己认识的朱玉,可是,自己怎么那么强烈的感到,认识他已经很久,很久了。 当她从怔怔的思绪中醒过来。那个人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好像,他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万恶的空虚感迎面扑来,撕裂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让她不知所措,无处可逃。朱丽无助的哭泣着,在痛苦中挣扎着,颤抖着。 一连三天,朱丽都没有出现在我的家里,朱玉也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就连雨生都觉察出哪里不对来了。那天上完药,我去妇科门诊找她,她不在,有同事道:“朱医生请病假了,您去家里找她吧。”跟着的子佩和我都觉得不好,赶紧下楼。见朱玉在车里等着我们,我生气的大声问道:“朱先生,朱小姐生病了,您不知道吗?”朱玉一脸茫然,道:“生病了?我不知道啊。”我上车,子佩道:“开车去她家吧,你呀。我说怎么这几天看你不正常呢。”朱玉皱着眉,发动了车。我和子佩都不理他。车停在那个大门口。我和子佩下车就往里走。朱玉却迟疑的不肯下车。我看他没跟着,转回身拉开车门,厉声道:“你还不下车?皇后要是有个闪失,这辈子我都不再理你了。”朱玉一边下车,一边笑道:“这辈子不理我,我就追到下辈子。”我瞪视着他,子佩也过来拉着他,道:“胡说什么呢。”他一边无奈的被子佩拽着走,一边道:“不过,下辈子我是不会让着你的,一定要把贺锦儿抢……”子佩用力拉了他一个趔趄,看门人看到差点笑出声。但是也知道他们在开玩笑。让进了院子。朱玉问道:“你们小姐在家吗?”看门的已经看到他好几次和小姐亲热了,心里已经知道他是谁,道:“先生,小姐是有点不舒服,您进屋看看吧。” 三个人来到朱丽的门前,一个丫头从厢房那里过来,道:“太太,小姐生病了,您……”我笑道,“我是她的朋友,听说她请了病假,过来看看。”丫头为我们推开门。进到屋里,窗帘幔帐低垂,丫头让我进去,朱玉和子佩止住步子。 里屋的床上,朱丽正在睡得沉,头发蓬乱,面色惨白。我坐到床前的凳子上,伸左手轻轻抚摸她的额头,并不是太烫,丫头看我的表情,道:“今天早上刚退了烧。”这时,她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我,有点精神恍惚的道:“郑太太?你怎么来了。手还疼吗?”我叹口气,道:“你病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还关心我?”她苦笑,道:“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我一点都动不了。呵呵。”我拉她的手,轻声道:“是不是朱先生欺负你了?你别生他的气,他就是个疯子,精神病似的。呵呵。但是,他的心眼不坏。”朱丽呆呆看着我,许久才叹口气,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郑太太,他不喜欢我,拒绝了我。呵呵,我很失败对吧?我知道,他……喜欢的是你,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渊源是什么,但是,我可以确认,他……太爱你了,郑太太。”我并没有闪躲她的眼神,而是迎着她的目光,许久,才叹口气,道:“朱小姐,你,放弃了吗?”她呆呆的看着我,摇头道:“不会,我不会放弃。不管他喜欢过谁,我都要守护他。”我向她微笑着,尽管,眼睛已然模糊。道:“对不起,我们之间,也只是上辈子的纠葛,年代已然久远。但是,朱先生跟我绝对没有一点苟且的事,你不要放弃他好吧?”说到这里,哽咽住,她忽然伸出手为我擦泪,手依然很热。我接着道:“他只是我和子佩的好朋友,特别好的朋友。我希望他能过得开心,他希望我与子佩能永远幸福。你不要生他的气,苦了自己。”她拉起我的左手,叹气道:“郑太太,你别这样想,他只是暗恋你,我知道,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懂得,他心里住下了一个一生不能得到的人,我为他难过,缘分这个东西,谁又能说的清楚呢?郑太太,咱俩也是好朋友,我还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看着他那么紧张你,我是有点嫉妒,呵呵,但是我不会放弃他的。”我想起那时候,皇后到我家,我与她也是一见如故,情投意合。不觉更是伤心。朱丽索性坐起身来,要下床。我急忙去扶她,却忘了手上的伤,一下子碰住,疼的哎呀一声。 她急忙扶住我的胳膊,焦急的询问碰到哪里了。这时,两个男人已经到了床前。子佩紧张的道:“怎么拉?啊?碰了吧?”朱玉看到穿着睡衣,苍白着脸,虚弱的扶着床的朱丽,心头一疼。过去扶住她道:“朱小姐,您还是躺着吧。”朱丽扯扯嘴角,被他扶着重新躺下。朱玉又去看我,满满关切,胜过对朱丽的百倍。我疼的已经出了汗,看到他的神情,苦笑着被子佩扶到南边的沙发上。许久,疼痛感才减弱。子佩心疼看着我。我却看着床那边,朱丽也同样紧张的看着这里。我和她四目相对,互相扯扯嘴角。朱玉看到我的笑容,心中无限感慨。拉起朱丽的手,叹口气,道:“皇后,是朕对不起你啊。但是,……”朱丽呆呆的听着他的话。似乎行走在云里屋里。许久,我起身道:“朱小姐,我们先回去,让朱先生多陪陪您吧,改天我再过来。好好保重。”朱丽机械的点了点头。看着我和子佩离开。忽然,一阵伤心。痛哭失声。我和子佩已经到了垂花门,依然听到她的哭声。子佩停住脚步,我也停住脚步。随着那哭声,子佩和我都流了泪。一边往外走,子佩道:“你走后,皇后在你棺前痛哭,就是这个声音。任谁听了都会伤心的。”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许久,朱丽才停了哭声。朱玉一边为她抹泪,一边叹息道:“你又何苦追随而来呢?前世的苦,你还没尝够吗?”朱丽闭上眼,喃喃道:“朱先生,你们都说前世,我倒是想知道,前世到底是个什么世界?会生出你们这样多情的人?我想知道,贺锦到底哪里能让你,郑子佩,爱劲生。甚至岑先生,都那样钟情于她,我想知道。”朱玉抚摸她的头发,悠悠的道:“我们啊,要说他们,真的没有我们俩相识的早。”思绪便就回到了五百年前。 “前世,十几岁你就被黄爷爷选为我的正妻,为我俩成婚。当时,我还不懂世事,你就已经为我操持家里所有事物了,我的结发妻子。对我一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来说,真的不懂你的好,你的珍贵。”朱丽听着朱玉如呓语的讲述,脑补不出,自己是什么样的模样,什么又是黄爷爷。只知道,自己才十几岁,就嫁给他,还是个正妻。她听的出,那时他也年龄小,根本不通晓事故。所以,才没有在乎她。“那年,我被封为黄太孙,还把郑子佩封为少师。他就是我的老师,郑公子佩。我俩虽是师徒,却亲密如朋友。还有我的一个朋友,贺书。我们三个经常形影不离。有一次。我去贺府,无意中闯进后花园。那里有一片梅树林。忽然被一个雪球砸中。出现了一个年轻少妇。我当时并不知道她是谁,还用雪球砸了她,她当时刚刚大病初愈,被我一个雪球砸倒了。呵呵。”说着,失笑。那个瘦弱的小女人,他想拉起她,向她伸出手,她却故意把他拽倒,硬生生没砸在她身上。哈哈。这个灵动可爱的女子,从此就在自己心中扎下了根。让自己每每回忆,都魂牵梦绕。朱丽也不由得跟随那个美丽的故事,跟着朱玉一起笑起来。朱玉看着她,叹道:“我没想到,她就是九死一生,替夫差点死在乱军中的侠女。”朱丽吃惊道:“怎么?这是怎么回事?”于是,朱玉把那个美丽动人,却惊心动魄的故事,娓娓道来。说的人湿了眼眶,听的人动了真情。说到她挂在城门,万箭穿心时,朱丽的眼睛就瞪得老大。心也跟着抖动起来。想象着,贺锦挂在城门上,身上插满了刁翎箭。原来,这个小女人,竟然能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朱玉接着道:“我也是听我的母亲说的,说黄爷爷派去了最好的医生,还有一个外国西医。贺锦儿啊。……”他流着泪,道:“贺锦儿真的是命大,昏迷了好几个月,才醒过来。我遇到她时,她刚刚恢复不久。所以,才被一个雪球就能砸倒。”朱丽也流着泪,道:“从此,你就爱上了这个女人对吗?连你的结发妻子也不放在心上了,是吧?”朱玉看着她,点点头。道:“她,并不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在皇宫里,黄爷爷的妃子们,哪一个不漂亮呢?但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美丽,真的不是哪一个宫里的女人能比的了的。”朱丽笑道:“呵呵,郑太太确实漂亮,但是也不是你所说的那么惊艳吧?可见,情人眼里出西施啊。”朱玉摇头,悄悄擦了眼泪,笑道:“呵呵,不,她很惊艳,真的就如同夏日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纯净而风姿绰约。”两个人一起笑起来。朱玉为她拉一拉被角,道:“你累了,就休息一会吧。我也该回去了。”朱丽点头,但是还是拉住他的手,不忍放开,道:“朱玉,你能留下来吗?我不想你离开我。”朱玉笑道:“今天,锦儿的手碰了下,我想去看看有没有事,然后再回来好吧?”他微笑的表情,让她觉得他并没有搪塞自己,但是,她也没有太反感他去看贺锦。好像,关心贺锦是他的义务,而关心自己,只是他的施舍。她并没有心里不舒服,反而道:“我想跟你一起去,好吗?”他笑道:“你看你这样子,能行吗?”她急切的道:“没事,我能行。”于是就慢慢起来,叫来丫头为她穿衣服,洗脸。朱玉竟然没出去,呆呆的看着她做这些事。最后穿了外套,他才过来扶住她,把自己的围脖给她围上,两个人一起出门。 车行驶在大街小巷,朱丽把头歪在他的肩头,她想在他说离开自己之前,尽量的感受他的温暖,她是多么多么渴望,自己能得到像贺锦一样的关心,和爱护啊!车停到那个胡同口,两个人下车,朱玉扶着朱丽,两个人一起走进我的家。 我刚刚吃了止疼药睡下。子佩在床边看着我,雨生坐在床前的榻上。岑先生正在外屋厅上填炉子。看他们两个这样进来。有点吃惊。向朱丽打招呼,道:“朱小姐,您病好点吗?”朱丽笑道:“好多了,岑先生,您也在啊。”岑先生已经感觉到她的眼神有点不对。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朱玉把朱丽扶到椅子上坐下。岑先生倒了茶,送到她手里。她点头谢过。朱玉道:“锦儿怎么样了,手还疼吗?”岑先生道:“刚才吃了药睡下了。没事了。”朱丽道:“我想去看看她。”岑先生笑道:“您就进去吧,郑老师和雨生在里面。”朱丽听到雨声的名字,想到朱玉刚才讲的故事里,曾经有一个小孩子叫雨生。才恍然,原来,他们几个都是郑子佩和贺锦的旧相识。不由多看了一眼岑先生。那么,这位岑先生又是贺锦的什么人呢?岑先生见她总是打量自己,不免笑道:“皇后,今天才认识岑某的吗?”朱丽苦笑一下,道:“我不记得你们,所以真的不知道你们的渊源。”朱玉接口道:“呵呵。岑先生是郑大人府上的西宾,是他们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这时,子佩掀起门帘道:“你们进来说吧,朱小姐还病着呢。”朱丽一笑,进来道:“郑先生最体贴人了。”几个人都进来。看到我正睡得沉。雨生急忙过来扶朱丽坐到榻上,还拿过了毯子。为她盖上。于是,都落了坐。朱丽轻声道:“郑先生,我来了就不想走,您看是不是有点不知好歹?”子佩笑道:“这里有榻,有床,您就只管住下。我可以去西屋睡。”朱丽笑道:“那多不好意思,还让你们夫妻分开。”子佩笑道,“我们夫妻,人分开心不会分开的。您放心住就行。”朱丽点头笑道:“今天朱先生给我讲了个好几百年前的故事,我好像刚刚才认识郑太太,原来,她那么勇敢。”子佩立刻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怔了下,看向熟睡的我,道:“您说的那个贺锦儿啊?呵呵,她已经死了太久太久了。现在的贺锦才是真实的。”他转身看着朱玉,道:“你不要再拘谨于过去,贺锦儿只是一个灵魂,朱小姐才是有血有肉的人。你最好明白。不要辜负了眼前人才对。”朱玉看着他,笑的云淡风轻,如呓语般道:“郑先生,我懂你的意思。您就允许我觊觎一下她的灵魂又如何?如果,没有这个信念,我何必不让自己灰飞烟灭?又何苦在轮回中一次次躲过孟婆汤,之所以能闯过许多的艰难,无非是那个信念,让我,来到她的身旁。我一生都为了这个灵魂而来。呵呵,学究,你懂得吗?” 倒是无晴胜有晴 她看着我,只叹了口气,道:“郑太好好保重,看这几天你都瘦了。”我笑道:“上学还是挺累的。手已经好了,你常来好吗?”她仔细看了我好一会,道:“我想去找他,你同意吗?”我点头,道:“去吧,我赞成你去。”她也点头。然后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出了胡同。晚春的风,暖暖的拥抱着我。 一连几日,朱丽都没来。我特意去了她家。看门的说小姐出门了,过几天才回来。站在风里,我心里无比的不安。朱丽去找朱玉了,这是肯定的了。但是,为什么心里有种空虚感呢?我没有回家,怏怏的在大街上游荡着。信步不知去向哪里。头脑里竟然没有任何的画面。这样,任由着脚步,带我去向任何地方。 天就快黑时,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愣在那里,到底该向哪个方向走呢?这里,又是哪里呢?我又是要去哪里呢?站在路口,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有细雨慢慢飘落,然后,淅淅沥沥的连起来,打湿了行人,打湿了心。茫茫然的,任由雨水飘洒,任由天色变暗。 路边有一个书屋,电话就摆在窗口。我走过去,道:“您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我有点迷路了。”出口露出一个二十多岁女人的脸,看我湿漉漉的样子,急忙开门出来。扶着全身颤抖的我进去。书屋只有一把椅子,其余就是书架。她为我倒了一杯水。道:“小姐,您家里有电话吗?有电话就好办了。”我点点头。她问了我家里的号码,为我拨通了。我拿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焦急的声音。“夫人,是你吗?你现在在哪里?郑大人和雨生都出去找你了。”是岑先生的声音。我全身发着抖,道:“岑先生,这里是哪里我也不知道,我迷路了。”那书屋女人赶紧接过电话,说了位置。岑先生再三嘱咐我不要动。连连感谢屋主。 放下电话。她拿来一个很厚的毯子,为我裹上。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道:“和家里吵架了?你说的地方离这里好老远呢。这里再走几步就到城门楼了。出了城可都是坏人啊。”我摇头道:“没有,我家里人不会跟我吵架的。我去看我的好友,她没在家,我就信步走了走,不知道为什么走到这里的。这里是哪个城门?”她气道:“往前走就是西直门了。你家在东城住,我的大小姐。您走的累不累啊?”我抖的更厉害了。热水杯在手中颤抖着,和牙齿相撞,发出咯噔咯噔的颤声。到现在,我都不知为什么会到了西直门这里。忽然窗外有车灯闪过。门被打开。有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夫人,夫人!”我看到一张性感成熟的脸,那是夫子。我向他伸出手。他拉起我,为我披上大衣。再三向屋主感谢。并放下了一捆洋钱。屋主笑道:“我不要这些钱,打电话的钱给我就行。以后可别欺负您太太了啊?这么年轻漂亮的媳妇,您怎么还忍心欺负她?”夫子连连鞠躬,并不反驳。洋钱被塞回他的兜里。他搂着我的肩走出了书屋。雨生已经打着伞在门口等了。 雨生开车。冒雨穿街过巷。车上,夫子握着我颤抖的手,笑道:“夫人,您可是老bJ人,怎么能迷路呢?”我苦笑,道:“我不知道走到哪里了,那里我也不认识,不好意思,让夫子看笑话了。”夫子苦笑,道:“夫人,人迷路了可以找到家,心若迷路,就很难找回来了对吧?”我听着这话笑道:“夫子,我是不是错了?”夫子笑道:“不是,夫人重情重义,我们都知道,皇上离开,皇后也跟着去,您心里别扭我都知道。但是,您还有郑大人,就算他不介意,也会为了您伤心的。看到您这样,他该多难过啊?对吧?”我缓缓点头,道:“夫子说的对,我是有点任性了。夫子。我,是不是个坏女人?”夫子看着我,叹气道:“重情重义,有时候是会伤害到自己的。” 车停下来,车门被打开,子佩站在那里。黑暗中,向我伸出手来。我迟疑的看着他,这个长身玉立,俊郎有为的年轻人。要比贺锦儿离开时的他年轻太多了。但是,因为他有了过去的记忆。举止才多了几分成熟稳重。我让他失望了吧? 我的迟疑,令子佩更心疼。夫子笑着把我的手放到他的手里,道:“大人,交给你了。要是再欺负了她,我们可要拿着刀来啊!”子佩苦笑,道:“夫子,其实,这次我就该挨板子的。”夫子叹道:“这次,幸好人回来了,下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雨生为他打着伞,道:“跑到西直门那里去了,大人,你怎么看着他的?”我无语。子佩已经拿着大衣,把我裹住。一把把我抱起来,一步步走回胡同深处。我把头扶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心里安稳了许多。他低头看我,英俊的脸庞,炙热深邃的眼眸。我沉醉。他道:“锦儿,怎么还能迷路呢?明天我就拍电报,让他回来,你这样是要得相思病啊?”我低头不语。可能,真的如夫子所说的那样,我有点迷失了自己吧。相思病?呵呵。除了子佩,我还能为别人犯相思病?这也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回到屋里,洗了澡。裹上暖暖的被子。子佩轻轻抚摸我的脸,笑道:“是因为朱小姐走了的事难过吧?也不至于自己偷着伤心啊?对我说,我们一起排遣失去朋友的空虚。朱玉朱丽,也是我的朋友。你不要独自这样难过好吧?我看,朱玉这小子,真的要把你抢走了。对吧?”说着搂住我。紧紧的搂住。岑先生的话,又在耳边回荡。叹道:“子佩,我真的没有要跟他怎么样的心,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呢?”子佩笑道:“这就是日久生情,以后,我可得看着你点。” 三天后,我踩着下课铃,来到子佩的办公室。他正和一个人开心的聊天。屋里还有人鼓掌,似乎欢迎谁回来。我不想进入他的工作圈子,那是他的事业。不想打扰。悄悄转身走开。自顾自的出了校园。初夏的夕阳里,路上的行人形色匆匆。他们都奔向家的方向。家,是每个人最终要回去的地方。谁都不例外。 我迈着缓慢的步伐,一边在慢慢等子佩放学。忽然,听到身后子佩和谁在说笑。刚要转身,一个声音传来,“贺锦儿!”我愣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慢慢转回身,看到子佩旁边,站着风度翩翩的一个人,真的是朱玉。我愣愣的停在那。朱玉似笑非笑看着我,道:“贺锦儿,怎么,不认识我了吗?”是啊。谁认识你?不辞而别,玩失踪。讨厌的家伙。我红了眼眶。却倔强的不理他。过去拉着子佩就走。子佩苦笑道:“锦儿,别这样。我一个电报他就回来了,你就别跟他怄气了。啊。”我道:“子佩,我不认识他,我也犯不着跟他怄气。我是他什么人?他又是我什么人?咱们回家吧!我饿了。”拉着子佩只管走。子佩也只得跟着我走,看着我边走,边擦泪。叹气道:“好了,锦儿,不要这样,他是你我最好的朋友,除了我,你最能依靠的人。”我忽然放开子佩,任凭他说什么,我只管往回跑,一路像逃脱追兵一样的,逃回家里。 两个小丫头看我回来,急忙进来看我,我却进屋就把东屋门关上。道:“你们做饭吧,一会少爷就回来了。”听着她们去了厨房。我把书包放下,趴到床上。想到刚才,那个似笑非笑的人。我看到他是不是该高兴?但是为什么反而不开心。他为什么回来的呢?难道,真的像子佩说的,拍了一个电报,他就回来了?怎么可能?他会这么听话吗?或者,他是要和朱丽结婚才回来的?如果是那样,是不是他们两个都要走了?都离开这个城市?以前常说,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难道真的是要分开了吗?心里又叹息。 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好像有好几个人。少时。听到有人敲东屋的门,我叹口气,只得开门。站在门口的是子佩,我舒口气。转身回屋,一边道:“他回来干什么来了?你别带他来咱们家啊。我讨厌他。”为子佩接过外衣。子佩笑道:“好的,我一定不带他来。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讨厌他。”我点头,恨恨的道:“不辞而别,玩失踪的坏家伙。还把我的好朋友拐跑了。我不想见他。”子佩轻轻拥住我,笑道:“好,好。不让他来,谁让他让我的锦儿伤心了呢?”我忽然泪目,道:“可不是,讨厌的家伙。” 忽闻东风至, 门口小丫头叫吃饭。我俩才一起出来,丫头道:“姐姐,饭放在院子里石桌上了。”我笑道:“今天怎么想起在外边吃了?”子佩拉着我出来。石桌旁,坐了好几个人,见我们出来,一个背对着的人站起来,转过身。那可不就是朱玉?我怔了怔,看看子佩。子佩向着我笑。朱玉走过来,笑道:“师娘,别来无恙啊。”我愣愣的看着他,他脸上的笑容就那样僵着,道:“听说,师娘想我了?我才赶紧辞了工作,赶回来了。”我心一软,泪就流下来,道:“谁会想你?我才不想你,不辞而别,还把我的好友拐跑了。我想你干什么?你个坏家伙。”泪水汹涌而出,朱玉也落泪,道:“是,我是坏家伙。以后不敢了。好吧师娘。皇后也过几天就回来。你的好朋友,我还给你。你就不要再走丢了吓唬我们了好吗?”我知道,他知道我走迷路的事,气道:“还不是因为你,我怕朱丽去了,今生就无缘再见了。”朱玉笑道:“心口不一。你是怕我也不回来了吧?哈哈。师娘,此生,只为守护你和子佩而来,一时心高气傲,忘了自己的本分。对不起啊?”我听了,愣了愣。 子佩过来笑道:“你师娘有我,你赶紧跟皇后把婚事办了吧啊?”朱玉一笑。拉着我和子佩坐到桌子旁,看着丫头道:“今天,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啊?”小丫头噘着嘴道:“您来了,我们不做饭,哼!让您还气着姐姐。”朱玉失笑,道:“看来,你们是要当女主人的家了啊?反了你们了。”岑先生笑道:“看看,你都把丫头惹急眼了,可见,有多不招人待见了。”朱玉气道:“子佩,这个丫头,我要娶了她,做姨奶奶,然后每天打八遍。哼!”子佩拍了他一下,道:“又犯傻。娶她,皇后怎么办?”我叹口气,道:“吃饭吧,堵住你的嘴!” 一边吃饭,朱玉一边说着去南方的事,我一边听,一边吃。任凭他们几个追着问东问西,我都不答话。子佩悄悄问我道:“怎么?还不开心吗?你的红颜知己都回来了,别这么不开心。”我点头,道:“没有,我听着呢。再说,谁是我的红颜知己?”我的声音有点大,朱玉听到了,看着我,道:“除了我还有谁?”我翻了翻眼睛,道:“最是你不配。”岑先生摇头,雨生大笑,子佩苦笑。朱玉抻了抻脖子,叹道:“我还是走了吧。省的人家不待见。”斜眼看子佩。子佩笑着拍他。 晚上送他们出门。朱玉忽然转身回来,看着我道:“师娘,陪我走走吧。”我迟疑了一下,子佩笑道:“去吧,他吃不了你的。”朱玉小心的拽着我的袖子,轻轻摇晃着,像了祈求家长的孩子。小心谨慎的向前走着。一边转身拉着我就向前走。我回头看子佩,挤眉瞪眼,让他跟着,他却向我挥挥手,回屋去了。 第一次感觉,胡同如此长,我慢慢跟随在他身后,他却心满意足的迈着四方步。道:“贺锦儿,谢谢你为我流的泪,为了我,还迷了路。我知道你生了我的气,连我的信都不看。我想着,就算我回来,也不会得到你的原谅,还不如不回来的好。”他自顾自的说着话,我一句也不回答。由着他说。忽然,他停下来,道:“师娘,你看我的信很难吗?”我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道:“我想听你的真心话,不想看那些写在纸上的废话。你说了真心话,我才能去用真心面对。如果,总是那些冠冕堂皇的道歉之类的,我才不想听。”朱玉呆住,叹气道:“其实,我写的每一封都是真心话。你不看才是你的损失,听说,你还都撕掉,撕的粉碎。真的这么恨我吗?”我点头,道:“可不是,我恨不得咬你几口,解解恨。”他忽然拥住我,笑道:“我想告诉你,此生,我只爱你一个人,不想再让第二个人伤心。我以为,我走了你会很坦然,很开心,可是,我听到的都是你如何如何的伤心,贺锦儿,你爱上我了吗?对吧。哈哈。这可真的是亘古以来最让我开心的事呀。哈哈。只要你心里也有我了,现在就死了有又何妨?”我推开他。气道:“说呢死呀活呀的?”他不急不躁,就那样看着我,又重新拉着我的手,我要甩开,就是甩不开。情急之下,低头就在他胳膊上咬了下去。他竟然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反而大笑起来。他的眼里有泪光,背后的路灯,照着他的轮廓如此清晰。我叹气道:“疯子,疯子。不疼吗你?就不喊一声?”他笑道:“不疼,怎么会疼呢?这只胳膊再来一口吧?”我生气的道:“你又开始耍无赖了。”到了他家门口,我道:“我回去了啊。你进屋吧。”他还是不松手,拉我进院里,雨生站在垂花门那里,看到我们俩,只管笑着,拉起我另一只手,道:“姐姐,别理他。”朱玉笑着推开他,道:“不许对师娘无理。”雨生放开我的手。进了内院,又上了台阶。朱玉笑道,“我告诉师娘实话了,师娘就再不要恨我了好吗?”我松开他的手。环顾着这个跟子佩我们的家一样的屋子。叹气道:“朱小姐呢?你打算怎么办?”他笑容有点僵持,旋即又笑道:“她说了,愿意跟我一起守护那份真心。”我吃惊,看着他好半天,才说道:“何必呢?我贺锦儿,哪里就值得你们这样了?”他看着雨生,道:“雨生,你说,值得吗?”雨生笑道:“这个问题,姐姐五百年都没明白吗?若不值得,何苦有五百年的相遇?而且,我还定了下一个五百年。”我苦笑,这群疯子。忽然看到朱玉白色衬衫上,有一片红。拉起他的手,看那个咬的痕迹,满满的血痕。我急忙让雨生去找药,朱玉笑道:“不行,用了药就不会留下疤了。知道吗?”我叹气,道:“这又是为什么?”朱玉笑道:“你忘了,刻在表面是字,刻在心里就是疤。哈哈,谢谢你能为我留下这个疤。”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神,我知道,那眼神,是能灼伤人的。转了话题,道:“我该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转身就出来。 朱玉又送出来。夜风就有点凉了。朱玉把西服外套为我披上,自己只穿那件白衬衣。那片红色,特别显眼。他看我总是看那片红色,竟然开心的跑起来。跳着去够头上的树枝。我摇着头,到家门口,他又亲自送我进来。子佩就坐在石凳上,朱玉笑道:“人送回来了啊。我就回去了。”一片笑声的消失了。子佩拉着我进屋,看到他那件西装,不忍拿下来。我奇怪的道:“子佩,今天你是怎么了?”他笑着不答,道:“你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是让他为你解铃铛的。呵呵。”我把衣服拿下来,子佩看到袖子上的血迹。急忙拿到灯下仔细看。良久,叹气道:“锦儿,他就不躲吗?”我也看着那血迹,叹道:“他真的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看来,这次,他是认真了。子佩,你不害怕吗?”子佩笑道,“怕什么?五百年前他都没把你抢走,五百年后,他也是一个平民了,还敢来抢不成?”我叹口气,道:“这可不一定。”忽然就被他吻住,缠绵的吻,窒息的吻。 何曾系得行人住。 几天后,朱丽回来了。高高兴兴来看我,看到她时,我愣了半天,又哭了半天。她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愿放开。看着我俩这样,子佩泪目,道:“皇后,这次就不走了吧?”朱丽愣愣的看着他,道:“学究,我已经买了去美国的机票,这次回来,是来向你们辞行的。我父母让我过去。我也只能回去。”我听了,忽然愣住。原来,她也要走了。我忍不住跑到西屋,拨通了朱玉的电话。朱玉沉默好久,道:“我这就过去。”我手足无措,怎样让我的朋友都不要离开呢?我在外屋来回踱步。子佩和朱丽默默坐在东屋。手里把玩着茶杯。子佩道:“皇后,会不会是因为锦儿?如果是,我替她向你道歉,并且请你留下来。”朱丽摇头,道:“不是因为这个的,学究,真的是我必须去。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我真的也控制不了。”又苦笑道:“学究,过去的事,我只能回忆起很少很少的一部分,最让我窒息的是,……”她忽然啜泣道:“贺锦儿头发雪白的躺在棺中。学究像疯了一样的嚎啕痛哭。呜呜!”她就那样不能自己的哭起来。朱玉和我站在厅上。听着那哭声,朱玉看着我,我看着他,泪水就那样肆意横流。 子佩见她如此伤心。流着泪劝道:“皇后,你不要这样了好吧?锦儿,现在这不是挺好的了吗?你也尽量别去国外了好吗?我们几个,难道还能再有一个五百年相冯吗?让我们都珍惜现在好吗?”朱丽点头,道:“分别也是短暂的,我会早日回来的。”她拿出一串钥匙,道:“我不知道要去几年,这宅子您先为我保存,也可以住进去。我已经征求了父母的意愿。你们随便居住。西边小院我已经办好了手续,你们以后就是西边小院的主人了。正院您就替我保管。过去住就行了。也算是物归原主吧。”子佩拿着钥匙,笑道:“原来的宅子,也是官家给的,算不得我们的。所以,也就谈不上物归原主了。我可以帮您保管。至于西小院,我也尽量修一下。只是,确定要走吗?”朱玉掀门帘进来。沉着脸,到朱丽身边坐下。道:“皇后,你不是答应我,要和我一起守候了吗?怎么变卦了?还要去国外?”朱丽握住他的手,笑道:“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儿,现在要我过去,我怎能不去呢?我没有变卦。你等我几年好吧?” 我听着他们的话,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许多的事情原来都是因为我,才明白,包括岑先生,雨生,他们都是因为我的存在,要放弃自己的事业,亲人,还有朋友。我冲进屋里,看着正在纠结的这几个人,恨恨的道:“子佩,皇后,皇上,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那个害人的贺锦儿,如果没有这个人,怎么能让你们这样左右为难,难以取舍呢?什么梅园,什么静亭之约?什么贺锦儿?这些劳什子的东西。全都是害人的,害人的。”我忽然转头看着子佩,道:“我贺锦真心爱你,但是,今天,我定要结束了这个贺锦儿,免得她再出来害人。我算看明白了。她若在,没有人可以幸福。”说着,就到梳妆台上抄起了剪子。子佩听着我的话口气就不对,眼看着我拿起了剪子,屋里一片大乱。我手上的剪子不知分到了哪里去了。朱玉与子佩两双恨恨的眼睛瞪视着我。一个人按着我的手,一个人按着我的肩。我竟然一点都动弹不得。许久,朱丽才掰开两个男人的手,因为按我按的时间太长,力气太大,他们放开我,我已然不能动。子佩颤抖着,朱玉也哆嗦着。两个人都瞪视着我。朱丽扶起瘫软的我,坐到榻上。我的右手兀自在颤抖。子佩颤抖着声音,哑声道:“贺锦,不许你伤害她,贺锦,不要恨她,贺锦,不要带走她好吗?我求你,我求你了。我的锦儿啊。她太苦了,就让她多享受一点爱能怎么呢?十几岁嫁给我,经历抄家,逃难,难产,瘫痪,挂城门,被囚禁半年,发如雪,双目失明。还有什么没经历的痛苦吗?我的锦儿,既然重新活了一回,多得到点爱又如何?为什么你要把她赶走呢?”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我听着,全身颤动,牙齿打颤。他又看着朱玉,道:“我知道你喜欢锦儿,我不在乎你爱他,但是,请你不要再伤害她,若聚若离的好不好。求你,多给她一点爱护,我求求你们了。不要再以各种名义让她伤心了好吗?”然后,走到我身边,放声痛哭。我抬起头,看着这个深爱贺锦儿的男人,心如刀绞。我怎么可以让他这样伤心呢?伸出颤抖的双手,拉住他的手,道:“对不起……子佩……我不再赶……她走了,对不……起。”子佩一把抱住我,两个颤抖的人相拥着,痛哭失声。朱丽悄悄拉起朱玉,两个人走出来。朱丽握着朱玉颤抖的手,道:“皇上,你一定要好好守护贺锦儿,等着我把父母都安顿好了,就会回来的。好吗?”朱玉点头,颤声道:“对不起,皇后,我不会离开贺锦儿,我不想辜负了你,还辜负她。对不起。”朱丽点头。两个人相互搀扶着,离开了我家。 回到家,朱玉对雨生道:“雨生,你去郑家看看吧。我不放心。”雨生没有问任何事,就跑了过来。丫头为他开了门。他急忙问道:“少奶奶呢?没事吧?”丫头点头,他们两个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吵架了。雨生进屋,在门外听了听,道:“没事吧姐姐?”我一边擦泪,一边道:“没事,雨生,进来吧。”子佩不放我,依然抱着。雨生进来看到满屋子狼藉。知道真的是动手了。我道:“雨生没事了,……”忽然被子佩打断,道:“雨生,你来,过来。”雨生不知道他的意思,只得过去。子佩忽然放开我,拉着雨生流泪道:“雨生,雨生啊。你姐姐心里苦啊!你要对他好啊。知道吗?”说着,抱着雨生就哭。雨生看我。我依然在全身颤抖。一边拍拍子佩的肩一边擦着泪道:“大人,你放心,我会永远对姐姐好的。”扶他坐到床上,道:“大人,我给你脱了衣服,你睡会吧。”子佩点头。雨生为他脱了躺下,忽然他又坐起来,拉着我的手不放。雨生只得悄悄出去。又怕再有事,就到西屋暂时睡下。 我坐在子佩身边,看着沉睡的他。长长叹口气。子佩啊,我一直都不懂你,真的白白爱了你五百年。 愿君多采撷 机场,朱玉默默提着行李,我拉着朱丽的手,不忍放开,子佩的脸色惨白。朱丽反而故作轻松的调侃着每个人。也许,她离开的理由只有一个,留着的理由依然只有一个,但是,这俩个理由,都是相背而驰的。朱丽轻轻抱住我,小声道:“贺锦儿,我真希望你是贺锦而不是锦儿,那样,爱你的人只有郑子佩,而贺锦儿不同,她是许多人心中的女神,即使她头发全白,眼睛失明,她的光芒依然存留在每个人心中。所以,我无力抗衡她的灵魂。如果可能,请您不要吝啬您的柔情,他只要你一点温情,他就会很开心很开心。”我叹气,道:“我给的再多温情,都是虚幻的,只有你给她的,才是真实的。你一定快点回来好吗?”朱丽点头,道:“我会的。会的。”这时,朱玉办好了行李托运,走过来。我轻轻放开她的手。转身走开。朱丽看着朱玉,他俊郎的面容阴沉着,浓密的眉峰拧成一个疙瘩。看着眼前这个高贵,美丽的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一样的朱丽。两个人四目相望,朱丽眼底涌出泪水,洗刷着她画的精致美丽的妆。但是,她的嘴角依然挂着笑容。道:“朱先生,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太任性。有困难给我打电话,能尽力的我一定尽力。”这些客套话,说的那么不真实。她多么希望,他说一句:“皇后,留下来好吗。留下来嫁给我。”但是,朱玉却只是拥住她,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她至今没得到过的怀抱。沉郁沉重的道:“皇后,你要保重自己,早点回来。”朱丽的泪水更凶猛。说不出一句话。站在远处的我拉着子佩,轻轻颤抖着。任由泪水流淌。 朱玉为她用手怕小心的沾着眼角,流着泪笑道,“不要再哭了,好吗。再哭,妆都花了。就不美了,你的美,是天上仙女都要嫉妒的。”朱丽的泪反而更汹涌,颤声道:“再美有什么用?都……”都什么?都比不过贺锦儿那白发飘飘,淡淡的酒窝。他会意的苦笑。道:“对不起,前世累你一生,今生亦不能还。来世,我还是要……”朱丽捂住他的口,扑入他的怀中。哭道:“你等着我,我把父母安顿了。回来与你一起守护她,你不要娶了别的女人好吗?”他流着泪,笑道:“好的,我等你,就是娶,也只能是贺锦儿的,呵呵。”许久,有人来叫朱丽登机。朱丽放开朱玉,到子佩面前,道:“学究,保重。”子佩上前抱住她。这个拥抱,却让她瞬间心软下来,失声痛哭。我不知道从何劝起。子佩轻轻放开她,看着她依依不舍的走进闸口。久久站立。我也茫然。 许久,子佩去拉朱玉的手。朱玉看着子佩,长叹一声,道:“子佩,你恨我吗?我留下,可能把你的贺锦儿抢走的。”子佩拍他的肩,道:“有些人,想留也留不住,有些人,想走也走不了。走吧,去我那喝酒。”两个男人向着停车场大步而去。到车旁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跑了回来。我并不在乎他们忘了我,反而,很轻松的站在机场门口。如果真的他们把我忘了,该多好?该多好! 学校门口,岑先生和朱玉每天都很早就站在那里,接受者学生们的问候。知道我与子佩来了,才进去。同是文史系的,子佩埋头教学,不拉帮结派,朱玉潜心研究史学和文献,经常出差,三两天不回来。朱丽的走,另他脸上的笑容少了许多。在我面前,他的眼眸越来越深邃,有时,我感觉他能直接穿透到我的世界里。令我窒息的眼睛啊。我开始躲闪他的眼睛。他也觉察到了。不觉又神伤。 暑假,收拾所有心情,与子佩回了庄里。庄里有个学堂,五岁以后的孩子,可以选择性入学。贺家和郑家每年为学堂拨出粮食,作为教职工的工资,学生们几乎不交钱,所以,在这里教学的老师们很清苦。我无意中路过。听到朗朗的读书声,我亦步亦趁的走进来。 不是放暑假了吗?怎么还在上学?学堂有三间瓦房,三间草房,西厢房是校长和员工临时住所,也是办公室。一万口人的庄子,如此不重视孩子们的教育吗?走到教室窗前,透过窗棂,屋里的学生参差不齐,有大有小。教师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在为孩子们讲课。声音洪亮,因为屋里比较暗,我只看清楚他健硕的轮廓。因为热,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不时的擦擦汗。这时,有学生看到了我。也许大家都在看,他也注意到窗外认真听讲的我。我的思绪,却回到了那个学堂。夫子在用洪亮的声音讲课,我的孩子们认真的听着。那唯美的一幕,多么想让自己回到从前。在隔断后面,听一听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啊。 忽然,屋里的讲课声停止了,传出的是孩子们的诵读声。我回过神来,悄悄转身。听到一个声音道:“是少奶奶吧?这么热的天,您到屋里坐坐吧。”我看过去,他呦嘿的皮肤,浓密的眉毛,如星的眼睛,鼻子好听,下巴棱角分明。我笑笑,伸手道:“我还是学生,北大历史系贺锦。”他有点拘谨,还是伸手握住我,道:“郑贺庄学堂郑子健。”我收回手,笑道,还是子佩的兄长啊?他腼腆一笑,道:“是啊,子健是我的兄弟。”他带我到西边厢房,一间有四个办公桌的屋子里。里面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后生。见了我,鞠躬道:“少奶奶。我笑着看这个虽然柔弱,却露着健硕的臂膀的男孩子。他比我也就小个一两岁。我笑道:“同学哪里毕业?”他有点腼腆的道:“我在四中上学,还没毕业。”我奇怪道:“你是来勤工俭学吗?”他笑笑,道:“不是,我休学了,家里走不开……”他说着眼睛暗淡下来。郑子健接声道:“他母亲刚刚去世,弟妹们年岁小,父亲常年吃药,所以今年春天办的休学。等家里能走开了,会回去再上的。”我点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他笑道:“少奶奶我叫贺云真。”他的笑容里没有哀怨,满满的青春洋溢。我忽然想起了雨生,那时候的雨生,不就这样一脸天真,青春四社吗? 从学校出来,又在四周走了走。心里就有了想把这里办成一个像样的学校的想法。 百年之计 暑假的生活,每日安排的满满当当。子佩除了下地做活,还要帮忙喂牲口。那天,一大早他就去地里了。回来时,已经九点了。一身泥一身水的到大门口。看到有汽车开过来。知道是朱玉来了。满脸欢喜的迎过去。岑先生开了车门下来。看到子佩这样,摇头笑道:“郑老师,你再这样不修边幅,小心贺锦嫌弃你。”朱玉下车,趴在车门上看着他,似笑非笑,道:“郑子佩,你这是去摸鱼了吗?摸了几条?中午做鱼吃吧?”子佩噗嗤一声笑道:“我是赶着早上不太热,虽然有露水,会弄脏衣服,但是比起天热要好受的多。你要吃鱼,一会咱们去河边打鱼。” 这时,一个穿着碎花短袖,碎花裤子,散着裤腿,手里拿着蒲扇的女子从大门口出来,三个人一起扭过头去看。只见我满脸笑容的走过来。两条又黑又粗的辫子盘在脑后。面色红润,行动处,腰肢纤细,不急不躁。就算一身村姑打扮,也难以掩盖的别样风流。朱玉呆住,我跟他说话也没听到,就那样直视着我。子佩大声道:“朱先生,您太过分了啊!”我看着他俊郎的面容,发呆的样子。跟他说话也没答应。就用蒲扇拍他一下,道:“嗨!这才几天,就看不起我们农民了?”朱玉一惊,叹口气,道:“这么久不回去?也不想我吗?”我翻他一眼,道:“想!怎么能不想您呢?想的我都忘了,您是谁来着?”岑先生大笑,子佩笑着过来拉着我,道:“走咱们进屋,这里怪热的,让这个疯子自己在这里。”转身又拉着岑夫子。我们三个一起进了院。朱玉才讪讪的从车上拿了几个礼盒下来,随在我们身后。 到前边屋里,公公婆婆正在看着浩正玩。见我们进来,笑道:“子佩回来了?快去换衣服吃饭吧。”忽然看到后面进来的两个人。岑先生向公婆鞠躬道:“老人家身体可还好?”公公急忙从炕上下来,拉着他们俩的手,让坐到炕上。笑道:“哎呀,快坐,快坐。我们身体好着呢。劳二位领导惦记。这次来,可得多住几天。是不是?”朱玉笑道,“伯父,我们来了就叨扰您,都不好意思了。”子佩拍他一下,笑道:“叨扰就叨扰吧,多给几块钱就行。”公公反而有点吃惊。虽然知道我们几个不只是上下级关系,也不知道这么亲近。岑先生知道他的意思,笑道:“伯父,您不用吃惊,我们几个除了是同事,还是好友。您儿子跟我们就差拜把子了。哈哈,您就当我们是您的孩子们,好吧。”公公乐的合不拢嘴,笑道:“那感情好,子佩就哥一个,有点孤单,有你们这些朋友,是他的福气啊!” 四个人又一起回了后面。子佩去洗澡换了衣服。我忽然感觉少了一个人,道:“雨生呢?怎么没来。”岑先生看了看子佩,道:“雨生,雨生本来要来的,但是临时有事没来。”这时,婆婆过来了。对子佩道:“我让人去打鱼了,中午咱们炖鱼。”岑先生笑道:“伯母,又让您操心了,”婆婆笑道:“这有什么操心的。你们不来我们也得吃饭不是?”岑先生也笑。我就跟着出去,到前边忙着帮忙炖鱼。又被婆婆推了出来,“你去陪你们老师吧。这里有我看着她们呢啊。”我只得又到后面。 天气太热,岑先生和朱玉在外屋的椅子上坐着。我拿出大蒲扇给他们两个每人一个。岑先生叹气道:“城里要比这里还热。夫人,看起来,您是一点没有回去的意思啊?”我笑道:“岑先生是怪我们不去看你们吗?呵呵,子佩每天都这么忙,下午四点钟就要去忙,到黑天才回来。等有时间一定回去看你们。”朱玉看着我的一身打扮,叹口气道:“这位大嫂,我们不来,还真的以为……”他忽然停住。自嘲的低头不语。岑先生拍了他肩膀一下,道:“这里可不比咱们家,您别总是这样好吧?”我转而一笑,道:“朱先生,如果没什么事,我这里到是有点事劳烦你呢。”朱玉急忙抬头,问道:“什么事啊?快说说。”我又转头对夫子道:“夫子,皇上!”我忽然深深失了一礼。子佩正好从外面回来,看到了,和岑先生朱玉一起吃了一惊。岑先生起身扶住我,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有事您只管说。我们一起想办法。”朱玉的眉头就皱起来,看了子佩一眼,道:“是不是他们家又难为你了?”子佩过来就拍他的肩膀一下,怒道:“怎么说话呢你?”我过去拉住子佩,对朱玉道:“今天我说的事,是百年大计,和私事无关的。”朱玉面上缓和。 我又拉起子佩的手,道:“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次,我们的子孙这么多了,学校却那么小,孩子们挤在一起,写字都不方便,还有,学生们绝对太少。那些没上学的孩子们都在哪里?子佩,他们都是浩军和浩明的子孙啊。我们是不是要管管这事了?”子佩点头,岑先生慢慢坐下,点头道:“夫人,您不用说,我都明白了。”又对着朱玉道:“朱先生,这个暑假我们有的忙了,对吧?”朱玉点头,道:“贺锦儿,这事,我们需要去了解一下细情,咱们再具体的做一下安排好吧?”我点头,子佩脑子里也飞快的盘算着那几间教室。点头道:“既然你们来了,吃完饭我们就去看看好吧?我到前边,再去父亲那里了解一下细情。”说完,起身就到前边去了。 我忽然泪目,向他们二人深深鞠了一躬。岑先生会意,笑着扶起我,道:“我知道夫人的意思,您不用这样客气。”我点头,道:“夫子,还让您为我们操心,真是,嗨!”岑夫子叹口气,道:“浩军浩明那两个孩子啊。我欠他们的啊!”我摇头,道:“夫子,又再说笑。怎么会是您欠他们呢?”夫子看着我,忽然眼底有了泪影,哑声道:“我欠他们一个母亲。”我哑然失笑,摇着头笑道:“夫子,此话怎讲。”夫子悄悄擦了擦眼角,苦笑道:“若开始我就多开解贺锦儿,夫人也不至于沉郁成疾,对吧?那时也是迂腐于内外有别,男女授受。才很少与夫人谈心。现在想起来,真是迂腐啊。常言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呀!”叹着气摇头。朱玉苦笑,叹气道:“这样说来,我才是推动他离开的推手。何曾给她一句软语温言?反而总是让她不得开心颜。”我叹气,道:“你们何必又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夫子于我,不是师徒胜似师徒,师傅于我,有知遇之恩。让我冥思不敢忘。” 千里之行先御马 三个人不再说话,愣愣的好久。子佩从外面回来,看到这情景,知道他们又说过去的事,叹口气道:“大家别这样,好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干呢。”于是,四个人坐下。为这个学校开始筹谋。 子佩道:“我问了父亲,学校的位置再盖房已经不可能了,四周有民房,局限了再扩大。但是,他指出了庄后面梅林那块地,可以随便使用,而且四周没有民居,下去百年,依然能扩大。你们去看看。可不可以?”我想起那块地,确实是不错的地方。因为那里是郑子佩贺锦儿亲自栽种的梅树,五百年来一直没人去动。 夫子和朱玉点头。于是,还没等吃饭,就一定要过去看。我换了衣服,也跟了来。正是中午的天,烈日如火,烧灼着每一寸土地,让人无处可逃。就算是在树荫下,也依然汗如雨下。朱玉的白色衬衣整个后背都已经浸湿。子佩干脆敞开纽扣。回头看我,我也是汗水已经浸湿了后背。夫子热的有点喘气,索性把袖子卷到肩膀上,也不肯解开纽扣,露出肚子,我知道他注重自己的形象。不觉失笑。 四个人在梅林用步丈量。在一个本子上用钢笔画着什么。子佩也跟着一起参谋着。忽然回头看我,道:“这片梅林你可舍得?”我笑道:“梅树可以再种,孩子们却只有一次人生。我怎么会不舍的?” 他三人再三确认,丈量。差不多整个梅园都要动。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到了家,炖的大鱼已经摆上了桌。几个人却顾不得吃饭,又重新拿出了一张纸,绘制出具体的教室位置。认真的样子,简直他们就是工匠。终于落座吃饭,朱先生还是一边拿着筷子,一边道:“还有件事,大家都要想到。就是大概这个庄里有多少适龄男童,还要留出地方,下去二十年,下一代人还会变多的。”大家点头。子佩道:“钱的事我父亲说不用两位着急。工匠也是咱们庄子的自己家人。”夫子笑道,道:“钱的事我们也不会不管。再有,教师的事你们也要考虑。”我点头,道:“教师当然要从本庄选。本庄的不够了,再从外庄招吧。”子佩点头道:“我懂你的意思,我会培养庄里好学生出去深造,能回来的,就是这个学校的教师。”岑先生也点头,道:“郑老师,我可不可以要一个名誉校长当当,呵呵,官瘾上来了。”子佩哈哈大笑,道:“夫子,我们求之不得啊。”朱玉看着子佩道:“学究,我可以每星期过来上两天课,算个名誉老师吧,好吗?我不要工资还不行吗?”他祈求的眼神看着子佩。子佩拍拍他的肩膀,郑重的道:“谢谢你,皇上。”我看着他们,满脸的笑容。他们忽然放下筷子,呆呆的看着我。我奇怪的问道:“怎么啦?为什么这个表情?”朱先生叹气,朱玉眼底有了几分泪意。子佩为我擦了擦把眼睛。原来,不自觉的,我已经满面泪水。 下午,工匠把事就来了,公公把他带进来。于是,一个小小的会议,就在大炕上热火朝天的开了起来。朱先生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擦着汗水,指着图上的各个角落,不时的与工匠交流。朱玉索性解开上衣,露出肩膀,手里摇着蒲扇。不时的跟着一起说着。我只专注那纸上的图,一个新学校的图形跃然纸上。三排教室,每排有十间,每两间隔成一个教室,就有十五个教室。每个教室能放四十个学生。算下来,大概能容下六百多个学生。为了冬天取暖问题,又要设计成火墙。为了采光,窗户也很大。 涉及到的地方真的太多了。大到房屋走向,小到课桌距离。事无巨细。几个人茶也不喝。说着说着,又跑了一趟梅林。 我全程跟随,虽然不多言,但是关键时候,岑先生总会征求我的建议。天快黑时,几个人才回到屋里。凉面汤端上来。夫子边吃边对工匠说道:“窗户一定要考虑到冬天冷,夏天热,还要考虑采光。”工匠点头,道:“您放心。这是造福子孙后代的事。我为郑贺庄父老乡亲,谢您了。”夫子笑道:“谢我干什么?谢就谢你们族长,还有少爷少奶奶,知道吗?读了书的人,看的久远。您说对吧。”工匠连连点头。我笑而不答。朱玉端着碗,边吃边过来道:“您怎么不谢我?我也出一份力了?”工匠还没说话,子佩就过来道:“朱先生,我怎么谢您?套着不好吗?”朱玉不懂何意。看着子佩。夫子明白,噗嗤一口面喷了出来。工匠把事也忍不住笑起来。朱玉也知不是好话。看我。我笑道:“朱先生,子佩的意思是卸下来才好喂。”岑先生更是指着我们两个笑弯了腰。公公过来打了子佩一下,道:“臭小子,怎么对待客人呢?”对朱玉道:“他们跟您开玩笑呢。别理他们。”朱玉情知不是好话,瞪了子佩一眼。把碗往我这里一伸,道:“再吃一碗。”扭头不看我。我一边笑,一边为他又盛了一碗,递给他,他瞪我一眼,道:“我生气了。哼。”大家都笑弯了腰。 晚上,实在太热。辗转难眠。到天快亮时,西边打起了闪。慢慢的听到了雷声。子佩起来到前边,帮着看看有什么怕淋湿的。一会回来,看到朱玉站在门口。借着闪电,他的脸非常清晰。子佩笑道,“怎么醒了?你怕打雷吗?”他摇头。忽然抱住子佩的腰,道:“今天你说的什么意思,不告诉我不让你进屋。”两个人就在外屋闹起来。我穿衣出来,点上蜡烛,看到两个人正抱在一起,头发凌乱。岑先生也出来看。他们两个只得停下来。我无奈的摇头,道:“你看你们两个,倒像是两夫妻打架。”朱玉扶扶头发,道:“说吧,什么是套着。”岑先生又开始笑,他就瞪着他,道:“岑先生,你说。”岑先生忍着笑,一本正经道:“卸下来了,喂马儿不是挺好吗?”他忽然恍然大悟,瞪着子佩道:“把我当马儿了?好你个郑子佩。”过来就拍他,子佩佯装逃跑,到夫子身后。夫子正好拦着门。子佩在他身后笑道:“好了好了,皇上。就是马也是个千里马,对吧。”朱玉闯进去。我听到他们三个滚在炕上闹起来。 这时,外边下起雨,雨越下越大,像一张珠帘轵成的网,忽然被隔断,倾盆而下。冲刷着连日的暑热和干燥。屋里三个人传出爽朗的笑声。随着雨声,一起回荡在屋里。 我索性坐到外屋的椅子上,看着雨水横流的门口,听着三个人爽朗的笑,那感觉,简直太让人感觉到一种安稳。也许是因为天热没睡好,凉快了就有了倦意,也许是这安稳的环境,只一会,就仰着头在椅子上睡着了。 朱玉掀珠帘出来,看到这样睡觉的我,惊呼了一声,子佩以为我有什么事,就已经跳出来了。看我在椅子上睡着了,两个人才放了心。子佩抱起我,朱玉打起西屋门帘,放我到炕上。看着熟睡的我,子佩叹口气,道:“皇上,为什么我们家大事,都是一个女人洞察到呢?看着她手无缚鸡之力,却要比我们男人看的远。”朱玉站在门口,也叹气,道:“子佩,去郑子佩坟上再烧烧高香吧。”子佩摇头叹气。 雨一直下着。恍惚中,回到了旧时的家里,感觉到自己和子佩在后面的暖阁里,我在榻上绣着花,他在书桌那里看书,不时抬头看我。我只认认真真绣花,忽然皱眉,子佩过来看,问道:“怎么啦。哪里不对吗?”我点头道:“花心用的颜色有点浅了。”他伸头过来看,见花心用的粉色,花瓣紫色,他笑道:“这也看不出什么深浅啊。”我在端详一下,道:“用什么颜色好点呢?”子佩看了看,那是一朵盛开的太阳花。他忽然把我手里的针拿过来,在手上扎了一下。立刻出了个血珠,我惊呼一声。他就把血印在那朵太阳花上。 无为在歧路 忽然,那朵太阳花就活了过来,就地生根,枝繁叶茂。满屋子都是,子佩和我被拥挤的枝叶堵住,无路可走。一着急,我想起了密道。急忙把桌子一转,墙上就出了一道门。子佩和我急忙过去,下到密道底下。只见满屋子的花根。我用手挪开它们,向里走去。走了好久,看到东院的地下,那也是一个小小库房,库房里放一个木箱,我和子佩把它打开,一箱子都是绸缎。正在开心的想着去抚摸那些缎子,忽然听到有人在门外说道:“还没醒呢?怎么这么能睡?”就猛然睁开了眼睛。原来,是黄粱一梦。 说话的是朱玉。我还没从那个梦中回过神来,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房顶。听到子佩的声音,道:“昨晚她没睡好。你们晚走一会儿吧。”说着子佩掀门帘进来。看我睁着眼睛,坐到我身边,抚摸我的头发,笑道:“醒了?他们俩要回城里,我们送送去吧。”我看着子佩,想着那个梦。道:“子佩,我想去朱丽的西小院看看。你跟我一起回去好吗?”子佩犹豫了一下,道:“我这里还有事,走不开啊。你……不如你跟他们一起回去。过几天再跟他们一起回来,好吗。”朱玉在外边听到了,笑道:“跟我们一起回去也好。我们也就三两天就回来了,”我坐起身,道:“朱先生等我一会儿,我收拾几件衣服。”子佩笑道:“我去给你安排个丫头跟着,晚上你就回咱们新房住好吧。”我点头。子佩出去。我收拾完,出来洗漱。 朱玉和岑先生已经准备好了,坐在椅子上。我笑道:“这么着急,我去给你们端早饭。”岑先生笑道:“不用了,我们现在走,正好能在午饭前到城里。”我才去看表,原来都快八点了。 雨早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子佩进来,看我们三个都在,站到我旁边,挽着我的胳膊,对岑夫子和朱玉道:“夫子,我这里走不开,你们带着锦儿回去几天,她想去朱丽的西小院看看。你们照顾她吧。”岑先生点头,笑道:“大人放心。只是,你舍得吗?” 婚后,这还是第一次我和子佩分开,这里有许多事又不能离开。我和子佩心里就未免有点不自在。子佩故作镇静的笑道:“三两天就回来了,有什么舍不得的?”秦先生看我们的神情,摇头出去。 朱玉和夫子一起去前边向公婆辞行。子佩拉着我的手,也来到前边。抱了抱孩子。辞别了公婆。一个小丫头拿着我的箱子。四个人一起上了车。 因为有积水,汽车从庄北绕路,开的很慢,比步行快不了多少。夫子坐在前边,不时回头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看到我有些落寞的神情,竟然开心的笑起来。朱玉因为对路不是太熟,只专注开车,看着各处的水坑,忽然听到夫子笑,瞪他一眼。道:“夫子,你真莫名其妙,不知,您笑为何来?”我根本也没听到。忽然,汽车停下来了。听到朱玉惊呼一声,道:“夫子,你看这个疯子。跑来干什么?”我也回头,从车后窗看到子佩疯了一样的跑来。我急忙开了车门。刚下车。子佩就已经跑过来。一把抱住我。许久,才放开。 夫子下车,笑着道:“大人,您不用担心,不信任朱先生,还有我呢。”朱玉瞪着眼从车上下来,道:“夫子,怎么说话呢?我这么不让人信任吗?”说着把子佩和我分开。只见子佩裤管上全都是泥水,叹气道:“你看你,哪有个大学老师的样子?”子佩低头看看自己,笑道:“这有什么?跑的急了点。”又为我打开车门,拉我上车,微笑的看着我。目光那样的温柔。我看着他,被汽车甩在身后,越来越远。心里也就空落落的。回过身来,却看到夫子从前面回头看我,满面的笑容。我疑惑的看他。朱玉也问:“夫子,你看贺锦儿哪里不对吗?这么开心?”夫子笑道:“当然开心,我看到夫人没有被某些人迷惑住。依然心里有着我们大人。当然开心。”我也就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不免失笑,道:“夫子,您觉得我是不爱子佩了对吧?呵呵。”夫子摇头,笑道:“我是真的怕你被这帅气的朱先生拐走啊。哈哈。”朱玉也笑着摇头叹气。从后视镜中偷偷看我。 车到朱玉家门口,雨生已经在大门口等着呢,为我打开车门,满脸喜悦的拉我下车,一边让进屋,一边不肯放开我的手。那种久别重逢,像孩子许久不见了母亲的快乐,又像久久不见的弟妹儿女,满眼都是宠溺。朱玉瞪着他道:“你你你,雨生……”雨生不理他,一行人进了后院。岑先生笑道:“雨大人,虽然许久不见夫人,也要有个分寸对吧?”雨生点头,依然不肯放开我。朱玉过来就把他的手和我的手分开。瞪着他道:“雨生你怎么拉这是?没规矩!”我无奈的放开他的手。一行人一起进了屋。 屋里已经准备了中饭。雨生把我拉到上座。道:“今天,奶奶回家,一定要吃雨生做的饭,看看好吃不。”我笑着道:“谁这么有才华,训练你做饭?”看上去,精致的小菜,米饭。清单但是不单调。我拿起筷子,慢慢品尝。确实好吃。岑先生也吃了几口,就开始慢慢偷眼看我。朱玉不解也吃起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同的味道。再抬眼看我。也停住了筷子。只见我一边吃,一边掉泪,手却不停下。只管大口吃饭,和着泪,最后就开始啜泣,朱玉的眼睛就瞪了起来。大声道:“雨生!你你你……”雨生正好端着烫进来。看到我的表情,烫就扔在一边的櫈子上,到我跟前就跪下,道:“奶奶,怎么拉这是?”我看着他,颤声道:“雨生,她在哪里?”雨生一愣。我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拉着雨生,道:“她在哪里?你带我去看看她。”雨生才明白。拉着我的手,道:“奶奶,她在后院,但是,她还没好。”我哭着摇头,道:“这菜不是她教你做的吗?”雨生才恍然。忽然叹口气,道:“这倒不是她教的我,是我看她做的多了,也学着做的。没想到奶奶竟然这样念旧。”我依然哭,一定要拉着他去看李氏。他只得带我来到后院。 后院,小小一个院落。三间正房,东西厢房,虽然院子小,抄手回廊俱全。只见哑女坐在栏台上,正在痴痴的绣着什么。垂颈低头,安之若素。听见有人来,也不抬头。痴痴的笑起来,生硬的说道:“你……说奶奶……要来,……骗……人。”我的泪就不停的涌出来。走到她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哭道:“妹妹,你看我是谁。”哑女抬起头,呆呆的看我,许久,道:“你?……是……谁?”囫囵生硬的话。但是勉强能听懂。 雨生过来拉起我,对她道:“这是奶奶,你都不认识了?”哑女又仔细看我,来回端详。摇头道:“不……对,奶奶……的……头发是……白……的。你……骗人。”雨生泪目, 前生遗憾今生误 雨生颤声道:“奶奶在你面前,你也不会认识。你永远不会懂得奶奶。”岑先生上前,轻轻拉起我的手,带我向前边来。脚步并不快,坚定从容,我竟然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和余地。只能一边擦泪一边随他走到前边。 回到饭桌,再吃这个饭,简直食之无味,如同嚼蜡。勉强吃了饭。朱玉让丫头把东屋收拾出来,让我休息一下。我也确实累了。躺下,就进入梦乡。梦中,有人带我去了后花园,那里,有个秋千架。坐在那里,有凉风习习。略过我的脸颊,拂过发丝。那发丝,皑如白雪。我抱住秋千的绳索,由着它荡阿荡。有人走到我身后,轻轻的拉住秋千,道:“天气这么冷,你何必来这里呢?”我回头看。只见那人白色长衫,剑眉星目。那是,我的夫君郑子佩。他的眼中满是怜爱。一边扶住我,轻声道:“锦儿。我说过,你是我的唯一,她只是我们俩的亲人,你懂吗?我知道你也跟我一样的想法,所以,我们不要再为她伤感好吗?”我点头,道:“子佩,我们把她接回家好吗?做我们的妹妹,然后,把她嫁出去?”子佩点头,道:“你想怎么样,我都愿意。只是,不要再为她伤感了,好吗?”我点头。他拉着我的手,一步步走着。我抬头看他,他的容颜那么俊郎,迷人。以至于,从梦中醒来,看到面前的这个人,我还沉浸在梦中,笑的温柔,笑的迷人。让他不禁黯然神伤。 那个人是朱玉,他的容颜是不输子佩的。那么俊郎,白皙。只是,这张脸不是属于我的,那不是我的子佩。这样凝视他良久,回过神来。他身后的雨声道:“奶奶,你可醒了。”我才挪动双眼,看向雨生。雨生旁边的岑先生。三个人的紧张程度,惊人的相似。我吃惊的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啦?”雨生蹲在床边,道:“奶奶,你喊了半天,做噩梦了吗?”我摇头,此时,才感觉出了一身的透汗。坐起身,看着他们三个,不由苦笑。道:“不用这样紧张,我现在是二十岁贺锦,不是那个一阵风就能刮跑了的锦儿。虽然我知道你们不嫌弃……”我的嘴被朱玉用手堵住,瞪着我道:“贺锦儿永远都是贺锦儿,不管她是弱不禁风,还是巾帼侠女,我们都是她的追随者。您就不要再这样想她了。信不信会引起公愤?”我苦笑着叹气,道:“好了,好了。我谢谢你们这样喜欢她,呵呵。”几个人凄楚的看着我。我有点尴尬的笑着。一时气氛尬然。还是夫子打破这不好的气氛,笑道:“夫人,你不要再为贺锦儿的病容耿耿于怀,你只要知道,那个贺锦儿,就是这几位的女神,再不要冒犯了她就不会再这样了。”我看着夫子,相视苦笑。另两个人才笑逐颜开。四个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外面摆了饭,朱玉扶我起来。我无奈的闭上眼,装做看不到,双手摸索。雨生又是气又是笑,眼里含着泪,道:“奶奶,装出来的总是假的很。”四个人一起笑起来。朱玉握握我的手,道:“贺锦儿,千万别当着子佩这样。他会心疼死的。”我呵呵几声。 吃过饭。朱玉派去我家收拾屋子的两个丫头回来了,我就告辞,雨生和岑先生送我过去,到门口,我回身对朱玉道:“明天早起过来接我吧。太晚了就热了。”他点头。痴痴然目送我们远去。 是晚,岑先生留下雨生住在西屋。以为我会睡得安稳些。其实,我并不害怕,只是,有择席的毛病,一时辗转反侧,深夜才艰难入眠。忽然又下起了雨。偶尔几个闷雷,我就醒了。摸索着去开灯,却停电了。忽然,听到雨生在门外,轻声道:“奶奶,我在外边呢,你不要害怕。”他已经摸索着找了蜡烛。我披衣到外屋,他笑道:“奶奶是不是害怕了?爷刚才打电话来,我接的。惦记着你呢,怕你自己在这害怕。呵呵。”我笑着摇头,看着门外的滂沱大雨和偶尔的闪电,闷雷声声。道:“雨生,你去睡吧。我又不是小孩子,还怕打雷。”雨生要扶我进屋,我推开他的手,道:“又忘了吗?我是贺锦!”他笑着依然搂住我的胳膊,像孩子一样,撒娇道:“姐姐,就让我这样照顾你吧,就当我是为了报答你和爷的恩德。”我苦笑道:“是你冒着生命危险救出我们的,我们该报答你才对。呵呵。”我坐在椅子上,他的手兀自没有放开。蹲下身,看着我道:“我把你一个人放在敌营中,那种惭愧,不是用一句话就能抹去的。”黑暗中,他的眸子如此的明亮。我伸手拍拍他的肩,道:“雨生,我们都要从那件事中走出来,好吧?后来,贺锦儿不是没事吗,对吧。”雨生把头放在我的胳膊上,低沉的叹口气道:“怎知那不是你折损了寿数的根源?”我抚摸他的头发。不再辩解。人一旦主观的这样认为了,用十个理由也是难以推翻的。随便吧。我就是觉得困,听着雨声。就那样头靠着弧形椅背,睡沉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屋,上的床。醒来时,我睡在床上。窗帘被一阵微风吹动,送进些许凉爽,让人感受到淡淡的秋意。 想起今天还要去朱丽家。就急忙穿衣起来。院子里已经没有了积水,只有墙根下一架蔷薇,被雨水打压的有点凌乱,还有下过雨的痕迹。小丫头过来帮我打了水。一边洗漱,一边问道:“雨生呢?”小丫头笑道:“爱先生去给您买油条去了。”我摇头叹气。 胡同口西边有一个油条摊,我并不是太喜欢去。每次想吃了,都是子佩亲自出去买。油条,炸糕。还有一些小吃。正在说着,朱玉提着油条进来,后面跟着岑先生,雨生反而没来。我奇怪的向后看。岑先生知道我的意思,笑道:“夫人,雨生给哑吧送油条去了。您不用担心。”我点点头。朱玉邪魅的看我,道:“贺锦儿,你也太宠溺他了吧?眼里都没有别人了。”我看他一眼,苦笑道:“我当他是弟弟,一向很宠他,你才知道吗?”岑先生也摇头,笑道:“皇……朱老师,您就别再填乱了。”他瞪着岑先生。刚要说话。我忽然把一块油条塞进他嘴里。他气的翻眼睛。三个人笑起来。 吃过饭,我嘱咐小丫头看着家,朱玉开车,岑先生和雨生我们四人,一起来到朱丽的家里。 往事知多少 雨后的清晨,路面上还是有许多积水的。好在朱丽家这里,地势很高,反而没有什么下过雨的痕迹。看门人还是以前的。他们认识朱玉和贺锦,更明白,这所房子的使用权已经给了眼前这个女人和男人。热情的为他们打开了垂花门的锁。并且,交出了钥匙。 四个人径直走向西小院。这里的所有都没有改变。院门大开。抄手回廊除了脱落的油漆,也没有什么改变。看样子,荒废也不是太久。院子里,弥漫着熟悉的味道。仿佛,回到五百年前,每次回来,李氏都和丫头们一起迎接我。走上台阶。迎面的而来的归属感,让我潸然泪下。五百年前,眼瞎的贺锦儿,在这里也度过了好几年的时光,那时,她已经看不到了。就是这个味道,指引着自己走出每一步。 推开正房的屋门。屋里的陈设已经有了晚清的风格。厅上是沙发,东屋的格栅依然是月亮门的样子,看样子。主人是太喜欢这个格局,才没有大的改变。东屋的榻还在,已经不是以前那张了。床也变了样子。床上没有被褥,只有一个光板床。已经陈旧的幔帐低垂,诉说着远去的经年。想起,我十几年的恩恩爱爱,就是在这里度过。和子佩的缠绵,斗气……。我一边擦着泪,一边笑道:“看来,我们的家保护的还算完整。缘分这件事,亘古不变的。对吧皇上。”朱玉也擦了擦泪。上来扶住我,道:“师娘,今生能与你再在这里闲话家常,何谈遗憾二字?”我由着他扶我,那样自然的感觉。抬头看他,笑道:“皇上。扶着眼瞎的贺锦儿什么感觉?”朱玉低头看我。尽管脸上是笑着的,也难以挡住那满眼的伤痛,哑声道:“我想做她的眼睛,不让她有失明的违和感。我想,在他身边疼爱他,哪怕有片刻的机会,也要争取去守护她?尽管,她总是刺痛我。”我苦笑,道:“贺锦儿怎么敢刺杀皇上?”他苦笑,道:“刺痛我的不是刀,是她的美丽。是她的不知道珍惜自己。是她的沉郁。看着她就这样一步步离开我的视线,我无能为力,手足无措。”我呆呆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只是,眼角那不听话的泪水,还在汹涌奔流。是啊是啊。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就这样沉溺下去,是要比刀子刺心还要疼的事啊!当时的子佩,默默承受这一切。直到最后崩溃。 朱玉似乎读懂我的眼神,轻轻拥住我,颤抖着全身,道:“贺锦儿,学究是多么有毅力承受这一切啊。今生,你们一定要白头偕老。”我轻轻推开他,笑道:“皇上,我与子佩,也算白头偕老了,只是,我提前一步白了发而已。”他揉揉我的头发,深情道:“谢谢你,今生能让我遇到。”夫子过来,笑道:“皇上,夫人,我们去后面看看吧。”我擦擦眼泪,大家一起向后门走去。 后面的暖阁还很新。可能这里冬天比较暖和吧,都愿意住在这里。开门进去。屋里一股潮气扑面而来。径直到了西屋,画竟然还在。我知道机关,想办法打开。里面放了些贵重房房契,古玩。看来,这个王爷没有发现下边的秘密。大家一起把东西搬出来。夫子看了看房契,笑道:“这可能是西边私塾那几间房。”我笑着点头。用力搬开那个木板。露出了洞口。 我兴奋不已。雨生早就准备了提灯。就要先下去。夫子道:“别急,还是要谨慎点的。这个洞久已经不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氧气。”把提灯系上绳子,慢慢放下去。见提灯不灭,才慢慢让雨生先下去。 我们也陆续顺着梯子下去。里面存放的木炭,竟然奇迹般的还在,我欣喜的又带着他们向里走。一边告诉他们,这个地洞的由来。一条路通着街道,一条路就向东而来。那个小小的井台还在,扔下一粒石子,竟然还听到了水声。大家笑起来。又走了一段。就到了我梦到的那里。那是舅舅家的后花园。梯子还在。向上看,井口已经被盖住了。 果然有几个大的木箱子。因为潮湿,一动,就已经腐烂。我就有点失望。但是那箱子里面,确实是一批批的绸缎。只是,已经成了泥一样的的东西。我觉得也没什么可看的。刚要说离开。却见雨生把那些泥都扒开。最后的地方。有一个坛子,坛子还挺好听完整。坛子口用腊封的很严实。搬动又特别沉。 大家开心的又四处找。最后,有一个漆木箱子,搬动时碎裂。掉出来的都是金首饰。有一根金簪子,上面的字是健字。我知道,这是大表嫂和大表哥的东西。不觉跪地就拜。道:“多谢大表嫂大表哥垂怜。我一定把这些东西,用到郑家子孙的身上。” 一行人从里面出来。已经是中午了。我们把那个坛子和从漆盒里拿出来的东西,都放在正院。没有带走。但是钥匙我们却拿回来了。 下午,朱玉就开车去接子佩。这事也不是小事,必须让子佩参与才对。天黑前,车回到了新房这里。子佩进屋就先拉住我。问这问那。夫子笑道:“子佩,你看她有什么不对吗?”子佩点头道:“好像瘦了。没睡好吗?”我摇头,笑道:“就一个晚上没见,不要这样,看看,大家都笑话你呢。”岑先生摇头,笑道:“这样我们才高兴。才是我们眼里的贺锦儿和郑子佩。” 朱玉斜眼看子佩,半天才道:“我还没跟你们说呢,他看见我一个人开车去,以为贺锦儿出了事,吓得脸色都变了。满头大汗。唉!夫子,这可不是装出来的。”子佩锤他一下,笑道:“静瞎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一个人去接我,由不得人不往坏处想。”我看着他们俩这样,心里暖暖的感动。低头悄悄擦去眼角的泪。却被朱玉和子佩看到,子佩挽住我的肩膀,满眼都是疼爱,朱玉却发了一阵呆。 吃过晚饭,大家又来到屋里。说起了密道的事。子佩笑道:“你们信这个密道,起因竟然是因为一个梦吗?呵呵。”他揉揉我的头发,接着道:“这个小小头脑里,钻出的任何一个想法,竟然都是那么超前。只因为做了那个梦,就在我不在的时候,偷偷修了密道,连我父母都瞒过去了。也因此,救下了我们一家人的命。”一边说着那个血腥的故事,一边温柔的看着我,一眼不愿挪开。 夫子叹气,道:“自古薄情帝王家。只因自己的猜忌,让多少无辜,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啊。”脸上现出悲愤之情。朱玉叹气,道:“黄爷爷是个多么杀伐决断的人啊?怎么会允许我懦弱?但是,黄爷爷从来都说:不要沉溺在女人身上。呵呵,其实,他自己杀了那么多人,还不是因为皇奶奶死在自己的后宫手中,才大开杀戒的吗?”子佩愤然,道:“我不是帝王之家,但是,如果我是帝王,锦儿的离开,我会杀了所有后宫,血洗京城。可惜,我不能杀了孙皇后为锦儿报仇。”朱玉脸上的肌肉抽动一下,阴郁的道:“若不是为了太子,我启能饶了她?” 海内存知己 只不过一天没见,子佩和我简直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不说离愁,满眼尽是别绪。不道相思,满心却都是相见的温馨。一夜缠绵,任窗外,又下起绵绵细雨。 已经立秋了,一场秋雨一场寒。清晨,雨停了,空气里充斥着微凉的清爽。一大早就过来的朱玉和岑先生,不忍打扰屋里还在甜睡的贺锦与子佩。他们俩跑到静亭,一边欣赏花园初秋的清晨,一边押着茶水。说着各自的想法。 朱玉道:“我已经拢了现在我能拿出的钱。两万块应该很快到账。如果这些钱够用,我想,尽量不动从老房拿出的那些金子。就让贺锦想办法留着做个念想吧。”岑先生点头,道:“我那里还有这些年做西宾的积蓄。我这个人有口饭吃就行,呵呵,郑府当初给我的月例银子,我竟然都还存着,你觉得奇怪吧?昨天,我也数了数。有五千多两。哈哈。看来。当初的郑子佩是在为五百年后存的钱呢,呵呵。”朱玉也笑道:“郑子佩从不贪污受贿,哪里有这许多钱请先生?”岑先生狡黠一笑道:“他给的当然不会有这么多,还有后来浩军给的,再后来……”他停住,有泪光闪过眼底? 有小丫头进来,道:“两位先生,饭做好了,来吃吧。”朱玉站起来笑道:“你家少奶奶醒了?”她摇头道:“少奶奶还睡呢,少爷已经起来了。”两个人来到前边。见子佩刚刚洗漱完。朱玉刚要开口,子佩做出“嘘”的动作。三个人默默坐在石桌旁,哑然失笑。朱玉轻声道:“学究,我觉得这样的生活简直太好了。你们快回来吧,免得我太想你们。”子佩拍拍他,道:“还有几天就开学了,趁着这几天赶紧办正事。还得你们俩帮我呢。对吧?想我这样的话就别说了。我不信。哼哼。”岑先生呵呵也跟着笑,道:“大人,的确是想你,同时也想夫人。你们是我们的精神支柱。不用说就能想到的亲人。朱先生不敢说的话,我替他说吧。呵呵。”子佩有点感动。手停在朱玉肩头,眼底有了温热的湿润。朱玉把他的手甩开,转手拍他一把,道:“学究,你不信我就算了。别理我。”子佩温柔的看着他,朱玉也是满眼温情却又显出满脸嫌弃的看着子佩。忽然抬头看向他后面,子佩转头看去,只见我穿了一件淡青色旗袍,正在那看着他们发呆。急忙站起来扶住我,笑道:“锦儿,你醒了?”岑先生也笑着起来,道:“夫人,我们是不是来的太早了。”我笑着拒绝子佩的搀扶,反手挽住子佩的胳膊,道:“夫子,别说见外的话。你们随时可以来,没有早或者晚一说。”又环顾四周,见没有雨生,有点失落的叹口气。岑先生明白我的意思,笑道:“雨生过一会才来,要看着哑巴吃饭。”我点头,子佩怔了一下,朱玉捕捉到他淡淡的愧疚之情。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子佩,你若再觊觎李氏,小心我把贺锦儿藏起来不让你见到。”说着掰开我挽着子佩的手,拉过我坐在他身边。子佩苦笑,也坐下。丫头端了饭上来。却唯独不给朱玉盛粥,我皱眉,子佩笑道:“不要没礼貌,这位先生,可是要给咱们建学堂的大财主老爷。你可不敢慢待了他。”丫头撅起嘴来,道:“哼,他总是欺负少奶奶。”我捂着嘴笑起来,道:“不是你说的那样,朱先生他是关心我。以为我生了病。我以前病的都不会走路,他们关心我,都是扶着我。呵呵,你别误会了。” 吃过饭,朱玉开车,带上雨生,一起来到朱丽家。大家一起打开了坛子。那里面是一百个金元宝。每个上边都有一个“郑”字。最后,还有一副字,字写在一张牛皮上:“此金为郑家所有,后人要用作重建郑家家业,不得滥用。落款是个健字。”子佩失声痛哭,道:“这是大伯和大哥留给郑家的,你们放心,我定会用在修学堂上,为了郑家子孙千秋万代。”说着,拜了下去。我也跟着下跪磕头。 朱玉扶起我们俩,道:“这些钱,你们还是留下,我和岑先生的钱够用了。钱就放在祠堂,有一天用在刀刃上。”子佩笑道:“皇上,我们修学堂的钱已经准备了,差也差不了多少。你……”话没说完,朱玉的脸就拉了下来。打断子佩的话,道:“学究,我现在还能办得到,你何必要把自己弄的吃不上饭?我看着你们过这个日子,就是再有钱有什么用?再者说,我要钱有何用?”岑先生也道:“我那里还有五千两银子,说起来,这也是在你们家做西宾的月例银子。呵呵,大人给了我全京城最贵的俸禄,我受之有愧,不敢动一分钱,现在也算物归原主了。大人。你就听皇上的安排吧。他怎能自己金山银山,看着你们两个受苦呢?” 子佩低头不语,我也转过身,面向着窗户。我忽然为贺锦儿感到无比的温暖。我明白朱玉的心情,却没想到夫子能把这么多年在郑府的月俸都攒起来,当时,子佩每月给出他二十两利银,那是全京城最贵的西宾。夫子穿戴从来不奢侈,除了去厨房吃饭,很少出去买吃的。却不知,省的那些钱会用在五百年之后。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默默流的眼泪,直到有一方手帕递过来,才抬头,碰到了夫子温柔慈祥的目光。这个目光,子佩是见惯了的,可是那时候的我,是没有眼睛的盲人,这样的眼神,是无缘得见的。想到此,泪如雨下。夫子也泪目,拉起我的手,到子佩这里。只见子佩也在啜泣。夫子叹口气,也拉起他的手,把我们俩的手放在一起。双手握住。道:“大人,夫人,岑某为了报答你们的知遇之恩,才一次次留存下记忆,辗转在轮回转世之中。能在这个世界相遇,肯定是老天爷安排了我们的邂逅。岑某怎敢不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区区银钱,怎能放在岑某心中?就算要我这条性命,又如何?士为知己者死。难道,你们二位还不懂吗?”说着。泪已经落下。 三人就那样相望着,任泪水递进。不说过往,却满眼都是过往。不说真情,却满脸都是真情。许久。朱玉过来道:“看看,显得你们才是一家人,我到成了外人了不是?”我们三个收回了手,才各自擦了泪。子佩又拉住朱玉的手,向他微微一笑。朱玉一把抱住子佩。两个大男人。久久不愿放开。我一边擦泪,一边也笑起来。 如果,没有经历五百年前,那飞扬的青春,火热的友情,病痛的折磨,相互的协助,怎么能懂得,这四个人的渊源呢? 不诉离愁待今生 下午,朱玉开车送我回了我家。然后,他们几个就把金子和银子拉到老宅,用了各种办法,把它们藏起来。 我跟母亲说了修学堂的事,母亲也拿出一千块大洋来。这对于我家,可是个不小的数字。我也没推辞,收下了。母亲见我脸色不好,要我住几天再回去。我惦记修学堂的事,答应开学了住到河边老宅来。母亲也就不再坚持。 是晚,我住下,子佩就和岑先生朱玉住在老宅。又把贺书也叫过去。几个人喝的酩酊大醉,以至于,贺书得知了许多许多一直没能想明白的事,一些细节,一些梦。拼接出无数个细节后。他在子佩和朱玉的再三却认下,才敢把梦里的那些事确认成为现实,他自己就是贺书,郑子佩的大舅子,贺锦儿的亲哥哥。所有这些,又让她回忆起自己的那个妹妹。那个白发瞎眼的苦命的妹子,让他的心刀割一样的痛。嚎啕痛哭。又仔细端详着子佩,抱了哭,哭了抱。久久不肯放手,道:“子佩,你知道你离开时,头发白了一半,脸上有了皱纹,眼睛也不再那样亮了。如今,再见你旧日风采,怎不让人感怀?”子佩也落泪,道:“表哥。我一直把你当朋友,都忘了咱们的关系。真是不好意思,把这几个孩子都扔给了你。”贺书叹气,道:“我真的还不如岑夫子对你的家人好,他真的又做老师,又做家长。孩子们大事小事,都是夫子不言不语的忙前忙后,甚至夫妻吵架,制定族规,事无巨细。我看了都佩服,老管家几乎每件事都和他商量。后来,带领郑家后人归隐田园,免受朝廷的许多拖累。最后,我们贺家人也跟着去了乡下。”说着,向着夫子跪下就拜。夫子急忙拉起他,他又对着子佩道:“你们几个都说爱贺锦儿,和子佩又是至交好友。在她走之后,颓然自废,认为活着无趣。只有雨生和岑夫子,默默在为你们做你们应该做的事。你们可曾觉得惭愧?”岑先生急忙拦他,道:“贺先生,可不敢这样说,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朱玉垂头,表示知错,子佩叹气表示明白。最后,还是岑先生笑着拉起大家的手。道:“既然老天安排了这场意外邂逅,我们就不要辜负了此生。好吗?”大家一致点头。 半夜,贺书告辞,子佩送出,两个人手拉着手,肩并着肩,一路不语,到了家门口,子佩眼看着贺书进了门,转身离开时,听到贺书在身后颤声道:“子佩,答应表哥,今生不要再让我那苦命的妹子早早离开咱们,你们一定要白头偕老。知道吗?”子佩点头,贺书忽然又奔出来,抱住子佩,道:“子佩,你离开后,表哥就像失去了臂膀,无比孤独寂寞。如今,我们能在五百年后重逢,天可怜见啊。”两个人就这样任泪水洗刷着过往,不说离愁,自是一段别绪。久久,两个人才分开。各自回家。 贺书直接就来到我住的屋里。因为择席,我半点睡意没有,听着贺书的脚步声,知道他回来了。可是,他没直接去后边,却在我门外停住,敲了敲门,小声道:“锦儿,睡了吗?”我吃了一惊,他从没叫过我锦儿,心里忽然一紧。下炕打开门。他就在那呆呆看着我,我笑道:“哥,这么晚了,就住在我家吧,怎么还回来了?”他忽然拉住我的手,直接从门里拉到了门外。抱住我。我愣愣的任凭他抱着。心里隐约感觉他一定知道了什么,如果知道了,我要怎样面对他? 许久,他才放开我,又上下打量着我,道:“妹子,你早就知道了是吗?”我没说话,他叹气道:“我刚刚才明白,那些梦里的片段,一点点拼凑,原来,那不是梦,那是我的前世。只是,你那么早就离开了我。让所有人都痛不欲生。也许,就是因为我们都太思念你吧?让这许多爱你的人,都追随你而来。锦儿,有你真好。”他的泪,直直的就流下来。我用手帕为他擦泪。道:“哥,你小声点吧,别吵醒了老人家。”他点头,道:“你睡吧,我去后面了。”说着,又再抱我一下,推我进屋,关了门,回后面去了。 早上。我早早就起来,下厨,嫂子也刚刚起来,看我这么早起来,笑道:“是不是怕我不给你做饭吃,才自己一大早起来?”我摇头道:“我的饭我也不担心,我担心你不给我们那口子吃饭。让他饿着还了得?”她笑着推我坐到一边,道:“我都准备好了,你不用动。一会就得。”我只得看着他做。做完,她又用饭盒盛了,递给我,道:“去吧,给咱们那好姑爷送过去吧。可别饿着。”一边瞪我一眼。我笑着接过来,笑道:“好的,嫂子,谢谢您。”她推我出了大门。我就轻步来到老宅。 只见朱玉正在台阶上刷牙,看我来了,就开心的跑下来。接我的饭盒,我绕过他,笑道:“你先洗漱完了再来吃吧。小心烫了您。”他只得又去洗漱。跟来的丫头接过我的饭盒。我小声问道:“少爷呢?还没起来吗?”她笑道:“早起来了,跟岑先生去河边了。”我点头。和她一起收拾了屋子,放好桌子。放下饭盒的时候,就感觉头有点晕。急忙扶了一下炕沿。坐下稳了稳。感觉就好点。可能是因为昨晚没睡好吧。这样想着,也没在意。 朱玉洗完进来,看我在炕头坐着,皱眉道:“回自己家也择席吗?眼圈都青了。”我点头,道:“是没睡好,也不是你说的那么夸张吗?”他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眉头皱的更紧。道:“也不热啊?脸色这么差。一会儿带你去医院瞧瞧去。”我推开他停在空中的手。道:“什么呀就去医院?子佩听到会吓死的。”他愣愣的看着我,眉头始终不展开。我捂着嘴笑道:“你看你,那样子好像我得了绝症,马上要死了似的。”他瞪起眼睛。道:“贺锦儿,大早晨的,你说什么呢?”看他的样子,不由更觉得好笑。 这时,子佩和岑先生回来了。进屋就看到朱玉满脸不悦的样子。看看我又看看他,笑道:“锦儿,你怎么惹他了?看他那样,是要斩了谁吗?”此话一出,朱玉彻底拉下了脸。怒道:“郑子佩,你长没长心?你看不出贺锦脸色有多差吗?”说着气鼓鼓的坐到东边小桌子那里去了。 子佩吃了一惊,看着我道:“这一阵子是有点瘦了,今天早上看这样子,确实不太好?”说着。也伸手摸摸我的额头。我气的翻了个白眼,推开他的手,道:“我没发烧,脸色差是因为昨晚没睡好。你看你们俩。还因为这事就生气?”子佩坐到我身边,我生气的下炕就走。 剩着屋里几个人。皱眉的皱眉,发呆的发呆。 曾经不解柔情处,再生惹我不展眉 从屋里出来,正好贺书进大门。看到我吃了一惊,道:“锦儿,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又没睡好吧?”一边说,一边又拉我进屋。 屋里人都低着头,贺书笑道:“这是怎么啦?”朱玉低着头,一声不言语。岑先生呵呵笑道:“朱先生正在和子佩怄气,因为……”他停住看向我。我叹口气,道:“他们都说我脸色差,朱先生在教育我夫君,没看护好我。”我拉起子佩的手。子佩又端详我良久,道:“一会吃了饭去医院看看吧好吗?”我点头。贺书也笑道:“我妹子有择席的毛病,换地方就睡不好。你们不用紧张,去医院看看也行。”朱玉脸色有点缓和。瞪了子佩一眼。道:“再不对贺锦儿上心,朕就打你板子。”贺书噗嗤笑出了声。拉起朱玉的手,道:“皇上先生,……用膳吧。”朱玉也笑起来,上炕坐到里面。子佩也要拉我一起吃,我摇头道:“这是你们三个的。我一会回家去吃。”朱玉刚刚拿起一筷子,又放下。道:“你就在这吃吧,还来回跑什么?”子佩也让我坐到她身边,为我盛上粥。递给我。朱玉递给我筷子,岑先生笑道:“在这里吃吧,吃完去医院看看,可能又是怀孕了?”听到这里,子佩也如梦方醒。更是宠溺备至。朱玉脸上也有了笑容。贺书叹着气,道:“大家对锦儿还这么好吗?前世,都让她拖累了,这辈子,他应该报答你们才是。反而又是被你们呵护。唉!”岑先生呵呵笑道:“你说的那是讨债鬼,我们可是来报恩的。”我端着碗,苦笑道:“夫子,我哪里对你们有什么恩,还要你们报答?”岑先生郑重的看着子佩和我,道:“大人与夫人的知遇之恩,难道不值得我报答吗?”我失笑,子佩也笑道:“夫子德才兼备,才赢得我们一家的敬仰。”夫子摇头不语。贺书坐到小桌子那,静静地看着我们四个吃饭。四个人也不再说话,低头吃饭。 贺书请了假,跟着一起去了医院,坐了各项检查,看了妇科,内科。排除了怀孕的事,最后定论我血糖低,要注意休息,吃一些营养的东西,如果晕倒,最好身边有人。没人就很危险。并且开了药。 我心情大好,知道不是什么大事,乐呵呵出了医院。却没有看到后面四个人的眉头紧皱。看着我欢快的样子,朱玉皱着眉头看子佩。子佩也瞪着眼看着走的飞快的我。贺书气道:“这孩子,没心没肺,你们别生气啊。”我竟直走到汽车旁边,朱玉跑着过来,把副驾驶的门打开,我迟疑了一下,道:“我坐后边吧,看他们三个在后面还有点挤。”朱玉还是把我推上车。他们三个人也上了车。 一路上,他们不说一句话。车直接开到朱玉家。我并不愿意来,只是,朱玉和岑先生说下午还有事,让我先在这呆一个下午。晚上再回我家。我也只得顺从了他们。 进屋,朱玉就吩咐丫头们去做饭,他又拿出一盒燕窝,让丫头们先给我做一碗。我家里从来不吃这个,所以不知道是什么。吃着也没觉的多好吃。吃完,他把整盒递给子佩道:“这是正经的血燕,你拿回去,每天给她炖一碗吃。这个挺补身体的。”子佩接过来,也不说谢,反而说道:“你有这么好的东xZ起来干嘛?早拿出来不就完了吗?”嘴上这样说,眼里却都是感激的神情。朱玉也不恼,道:“我以为你家是个财主,不至于亏待了少奶奶,哪知道才去一个多月,就……”我把话打断,道:“我家虽然是大财主,但是公公婆婆勤俭持家,从不奢靡浪费,我有病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你再这样想,我可就不认你这个朋友了啊!”说着撅起嘴,抢过子佩手里的盒子,就拉着他坐到一边去了。贺书笑着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朱先生,呵呵。我妹子心直,说的也是实话。”朱玉翻了翻白眼,出去了。一会就回来,道:“做了炸酱面,大家到厅上吃吧。”岑先生笑道:“面就挺好的。”我拉着子佩也出来。外屋圆桌上,一桌子的菜码,丫头正在一碗一碗捞面。我笑着接过一碗,放了菜码,特意放了辣椒油,端给子佩。子佩也给我拌了一碗。都是我喜欢的菜码。两个人一起大口秃噜起来。旁边的朱玉,岑先生,贺书都端着碗,也不吃,只呆呆看着我们俩。我俩吃着吃着,无意间看到他们的神情,道:“你们怎么不吃啊?不饿吗?”只见朱玉的脸上已经有了泪痕。子佩看到,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与他四目相望,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就那样端着碗,泪水浸湿了眼睛。他们两个从来都是用眼神交谈。朱玉看到了他恒久想看到的一幕,温馨的一幕。如果,那时候贺锦儿不离开,他们夫妻就这样恩爱着,多好啊。可是,那个贺锦儿就那样撒手人寰,死在自己怀里。那柔软坠落的身体,那拖不起的脸,抱在怀里扎心的疼痛。子佩懂得他的想法,他的眼神。所以也感伤起来。 我手里的筷子停在那里,脸上凝结了笑容,拿过子佩手里的碗,道:“你们别这样好吗?好像我快死了似的。”于是,四双眼睛都瞪视过来。我忽然感觉自己的话犯了众怒。只得低下头来。贺书过来,拉着我的手,坐到一边的椅子上,道:“你别说这样重的话好吗?死呀活呀的,你要明白,大家多么担心你?既然今生能再相聚,就别再伤了他们的心,对吧。”我笑了笑,过来为子佩擦泪。他就拉我入怀,颤声道:“傻孩子,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呢?”这是子佩对我的昵称,呵呵,我笑着,道:“看你,我都有孩子了,还叫我孩子。”朱玉一边噗嗤就笑起来,一边又擦着泪。屋里众人都笑起来,各自擦了自己的泪。吃起碗里的面。 吃过饭,我又吃了药。朱玉开车送我回老宅。贺书把母亲叫过来陪我。说了我的病的事。母亲就寸步也不离。他们几个就出去办事了。 母亲细问我在婆家的生活,我知道她的意思,笑道:“妈,女儿没受苦,每天吃的都可好了。婆婆从来不让我吃粗粮。您放心。子佩对我,您还不知道吗?女儿就是有了病,真的不是吃的不好。”母亲看我极力解释。也不再坚持。 下午,把嫂子叫来,买来了牛大骨,炖了牛骨汤。嫂子包了牛肉馅饺子。等子佩他们回来,马上下锅煮了饺子。子佩就坐在我身边,看着我一口口吃了。又喝了牛骨汤。才去跟夫子他们去吃。又一边研究起学堂的事。 我反而来了兴趣,在一边听着他们的讨论,一会皱眉,一会又点头。朱玉道:“我已经定了玻璃,一定要安上玻璃,屋里才能亮堂。冬暖夏凉。”岑夫子点头,道:“我赞成,但是要考虑,玻璃容易碎,成本高。”朱玉摇头,道:“这个不用担心,钱我都给过了。”他说的云淡风轻。子佩感激的看他,道:“朱先生,谢谢你。”朱玉呆呆的看他,看的他有点心虚,讪讪的道:“怎么?我还谢错了?”朱玉生气的道:“这是你的事,也是我们大家的事,我们大家,谁又能置身事外呢?” 前人栽树为后人,后人乘凉敬先人 空灵的晨光,透过窗帘,撒下淡淡的树影,习习微风,鼓动着树影,吹动着窗帘。在温暖的怀中醒来,感受着清甜的早秋舒爽。看着还在熟睡的子佩,高耸的鼻梁,浓黑的眉毛,棱角分明的嘴唇。这俊郎的脸庞,是属于我贺锦的。我可以随便亲吻的人。今生,不想让你再为我伤心,我要好好的爱你。我的爱人。 轻轻亲吻他的脸颊,他的眼睛,他的……忽然感觉到他的拥抱,大大的眼睛忽闪着长长的睫毛。“锦儿,你醒了?好不容易有这么凉爽的早晨,多睡会吧。”我笑道:“今天不是要回庄里吗?赶着凉快起来吧。”说着,就坐起来。他也跟着起来,为我拿过衣服。一件浅蓝色缎子面旗袍。上边撒着几朵梅花。我穿上,要叠被子,他就顺手从我手中抢过去,叠好了才去穿了裤子,又光着膀子去外边洗漱,我气道:“外边凉,小心感冒。”他兀自在外屋笑着道:“我哪有那么金贵?没事的。”听着丫头为他舀水,洗漱的声音,我也拉开窗帘,下炕出来洗漱。他正在洗头,我就笑着过来帮他洗,他的头发特别浓密黝黑。我仔细为他揉搓,冲洗。拿过毛巾一点点擦干。他直起身,一边擦一边道:“我自己来就行。一会,我给你梳头。”忽然吃惊的看着我,道:“锦儿,你怎么啦?”我呆呆的看着他,这个男人,前生,都在事无巨细的照顾着我,我竟然从来也没有这样为他做一点事。唉!表哥,我真的庆幸,今生的重逢。 思绪被拉回来,是因为听到朱玉的声音。回头看过去,他正云淡风轻,似笑非笑,长身玉立在门口,看我们两个正在发呆,道:“贺锦儿,怎么了?是不是又被子佩欺负了?朕给你做主,打他板子。”我苦笑,道:“其实,每次都是我欺负他,该打的是我。”一边赶紧去洗脸,掩盖自己脸上的泪水。子佩为我递了毛巾,道:“皇上来的这么早?又是来吃我们家饭的吧?”朱玉笑而不答,对着丫头道:“今天的燕窝做了吗?没了就告诉我,我再拿过来。可别舍不得啊。”丫头笑着点头道:“皇上吩咐的事,民女怎敢不做啊?”这话接的,顿时屋里人都笑起来。 雨生和岑先生也从外边进来,雨生笑着过来扶住我,道:“姐姐,这小丫头可厉害,敢在皇上面前接话。”我笑着抬头看着雨生,道:“雨生,我现在有这么老吗?还用你扶着。”他呵呵笑着,也不搭话,只管扶我到屋里镜子前,找出我的雪花膏,各种粉,递给我。我苦笑着擦了雪花膏。又匀了粉。子佩站在门口看着,笑道:“雨生,明天你就搬过来,专门伺候你姐姐吧,”雨生扶着我的胳膊,又回到外屋,我实在忍不住,推开他的手道:“雨护卫,你应该去扶着朱先生才是正礼,我这里献殷勤,没人给你发俸禄的。”雨生也不在乎,又跟着一起去端饭。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外人。子佩苦笑着道:“你是客人,这些哪里用你管?”雨生丝毫不理会。 吃完,我让丫头去收拾行李,朱玉道:“今天回去,过几天就跟着我一起回来听到了吗?不能总住在那里。”我不理他,拿着包拉着子佩出了门。 原来,外边停着两辆车,雨生也开着一辆。朱玉为我打开车门,道:“郑家大娘子,你就和子佩坐后边吧。”我忍着笑上了车。他关了车门,子佩开了驾驶门,坐了个请的动作。朱玉噗嗤笑道:“郑大人,朕就成了你的司机了?”两个人相视而笑。 城外,兀自还有薄薄的一层晨雾,笼罩着远处的层林,田野。车子轻快的开在大路上,心情顿时变得舒畅。 快到庄里时,朱玉特意绕路到庄后梅林。看到那里的梅树已经只剩了零星几棵。几十来个人,正在热火朝天的打地基。 “今天呀来打夯啊, 为了个什么忙啊 只为了小儿郎啊 能有学来上啊, 郑家那个族长啊 还有后生郎啊, 为了下一代啊 给咱们盖学堂啊 ………………” 几十人一起唱,声音响彻云霄,令人震撼,给人力量。声音太大,汽车到跟前他们都没听到。我下车,站在路边,听着激昂的号子,看着热火的人群。不觉热泪盈眶。他们,或者是子佩我们的后代,或者,是贺书贺俊的后代,都那么淳朴。为了后代的梦想,挥洒着汗水。我和子佩鼓起掌来。朱玉从车后备箱拿出了糖果,香烟,和各式点心。分给他们吃,大家开心的笑着。这场景,好温馨。朱玉看着粗阔,不修边幅,却总会想到这样细微处。 子佩我俩又是感激,又是敬佩。子佩笑道:“看不出,你还当过管家。”朱玉瞪他一眼,笑道,“我管了一个大家,你不知道吗?”大家都相视而笑。是啊,国如家,家如国呀。朱玉管理国家,承上启下。亲征漠北,改革中应。只是,在那个白发女人离开人世之后。他就颓废下来。以至于,才三十八岁就离开了人世。子佩从来 回到家,院子里有许多的女人,热火朝天的在做饭,婆婆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指点着她们干活。我瞬间就融入其中,跟着揉面,入锅,起锅。大家干的开开心心。我完全忘了去看屋门口端着水杯,瞪着眼的子佩和朱玉。岑先生和雨生还在现场没回来。朱玉实在忍不住,到婆婆跟前,道:“伯母,贺锦同学前几天晕倒了,医生说让她好好休息。郑老师不好意思和您说,怕您说他护老婆。哈哈。”婆婆赶紧过来,我正好和一个婆子抬一笼屉馒头。婆婆瞪着眼对着大家道:“都干嘛去了?欺负我媳妇?刚回来都没顾上喝口水,你们就使她?有了毛病,我可找你们算账。”说着,把孩子往我怀里一塞。我只得放下活。抱过孩子。那孩子一头扎进我怀里。搂着我的脖子。满身的奶香味,让我的心一下就柔软下来。笑道:“娘,让您受累了。婶子大娘都照顾我呢。”婆婆不管,推我进屋休息。我悄悄瞪一眼子佩,却被婆婆看到,知道我的意思,笑道:“子佩木头脑袋,不告诉我你身体不舒服,以为这是孝顺,还是朱先生耿直。哼!”说着,也瞪了一眼子佩。子佩垮下双肩,苦笑着看着我又看看婆婆,朱玉哈哈大笑着扶着婆婆的胳膊,道:“伯母,您刚知道他木头啊?我可早就知道了。”笑着扶婆婆进屋。又陪着她说了好多话。婆婆也终于明白,朱先生是在拐弯抹角的让婆婆对我好,不要吃的太差。我的病不算厉害,也不容小觑。呵呵,这家伙,说的婆婆连连点头。 中午饭,十几个婆子挑着担子去梅林送饭,我坚持要去,最后,朱玉和子佩两个人,一人挑着一个担子,我也擓着一个筐跟着一起去了。 远远就看见岑先生满脸大汗,和把事头各处的走着,一边研究者什么,由于打夯声音太大,他们还要大声的喊。岑先生成熟稳重,不似朱玉那样张扬,也不似子佩那样敏捷,别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我的表情被子佩和朱玉捕捉到,他们俩同时凑到我身边,朱玉道:“少奶奶,难怪子佩说你有花痴病,这又看上谁了?”子佩也笑道:“岑先生看到了,会被你勾走魂的。”我瞪视他们俩一眼,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两位老师难道不懂吗?哼!”说着,甩开他们两个,径直到岑先生身边,道:“先生来了半天了,休息会吧。”递上毛巾,让他擦擦汗水。他看到我的眼神,忽然有种恍惚感。那种神情,曾经在他每天的早晚课上出现过,有崇拜,敬重,还有些许的柔情。让这位铮铮男儿,湿了眼眶。 琴音不解当年恨 是晚,吃过饭。他们几个在院子里就洗了澡。我在屋里给他们安排被褥,听着他们哗哗的水声。开玩笑发出的笑声。一边也跟着笑起来。 坐在炕桌让,以手支颐。听着听着,就进入到一个美丽的梦中。梦中,有一条闪着光的小河,小河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梅林。子佩背着我在林中穿行。一路笑着,笑着。忽然,从旁边飞过一个雪球,正好打在我的胸口上,力道好大,好大。我从子佩背上掉落。不由得心都跟着疼起来。子佩笑着望着我,道:“没事的,皇上不会伤害你的。”皇上?我左右看看,只见朱玉,穿着精神的飞鱼服,月白风清的站在那里。他是皇孙时,最爱穿锦衣卫的衣服。裹身在东厂西厂之中。俨然纨绔子弟。只见他手里兀自拿着个雪球,笑着道:“贺锦,接球……”就见一道闪电向着我扑过来。急忙睁开眼,捂着胸口,哎呦哎呦的叫着。 原来,四个人进屋来,看到我坐在桌子那,炕上只点着一个小小的油灯。屋里显得黑漆漆的。朱玉就点了两根蜡烛,拿到我这边来,想着屋里能亮一点。谁知,看到我大叫一声,捂着胸口哎呦起来。吓得朱玉放下烛台,过来扶我。道:“师娘,你这是怎么啦?”我睁眼就看到他紧张而帅气的脸。抬手就垂打他,道:“让你用雪球砸我!……”一边说,一边打。一边捂着胸口。子佩已经奔跑过来。见我一遍遍打他。笑道:“锦儿,好了,你做梦了吧?”我才停住手。看着笑着看我的朱玉,想起刚才那个梦。才回过神来。 原来,自己做了一个梦,美丽的梦境,被他用雪球给打醒了。不由瞪视他一眼。道:“你为什么又拿雪球砸我,砸的我的胸口疼。”朱玉忽然就愣住。他的胸口忽然就升起一股暖流,暖到四肢,暖到疼痛,痛到每一寸肌肤。他笑的淡然,笑的深邃,笑的我抬头不敢直视,怕看到他那深邃的目光。就这样四目相望,呆了片刻。 子佩轻轻把他推开,拉我起来。道:“这几天太累了吧?早点睡觉去吧啊。”岑先生正和雨生站在门口发呆。露出疼惜的笑。我尬然失笑,道:“夫子,雨生。你们辛苦了,早点睡吧。”岑先生点头,笑道:“你也辛苦了。”目送我出门。子佩拉着我到西屋睡了。 子佩悄悄问我做了什么梦,我就把那个美丽的梦和被雪球砸中,仔细讲给他。他笑着在我耳边轻吻道:“朱玉已经进入你的心了。呵呵。我在不留神,真的就被他抢去了。”我把头扎入他怀中。闭上眼不再说话。 以后这段日子,新学堂现场,指挥大家做饭的任务就成了我的。参加劳动的人除了大工,所有人都是自愿的,不计报酬的。有的就在晚上抹黑去干家里的活,一整天都在现场。那种集体劳动的气氛,是任何语言都形容不出来的。 眼看着一排排的建起来,一排排封顶。上房瓦。在开学的前一天,最后一排也完成。 站在那一排排教室前,岑先生激动不已。这是每个教育者喜欢环境啊。脑海里就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回荡在空中。 下午,朱玉开车,我们就辞别了公婆,众乡亲一起送出了庄口,公公再三拜谢朱玉与岑先生,拉着朱玉和岑先生的手不放。子佩道:“爹,您就放手吧,我们还得赶回城里呢。”公公才放开他们的手,挥泪告别。汽车才慢慢离开。 子佩道:“我爹似乎明白了什么,我感觉。”大家也都点头,岑先生道:“老人家心里有数,不能说的。呵呵”我并没有觉得什么。也许是连日劳累,车一上大路,我就睡着了。子佩把我搂在怀里,让我睡得舒服一点。 连日大家都太劳累了。到了朱玉家门口,除了朱玉没睡,我们几个都睡了。回到家,天已经黑了。两个已经提前回来的丫头,早就准备了晚饭。朱玉和岑先生一盖不吃。都回了朱玉那里。 以后一段时间,我们几个有时间就跑去各大书店,定了各个年级的课本。子佩有时间就回庄里,面试教员,制定大纲。如此忙忙碌碌,就到了深秋。万事俱备了。那个初冬,岑先生,朱玉,雨生,子佩。在学堂那里,正式挂牌。取名“郑贺庄独立小学。”小学初级高级都有。每个班都有一个教师,又专门请了音乐,体育老师。校长暂时由子佩来当。岑先生是名誉校长,每周都有一天或者两天在学校,朱玉是教育办主任,有机会和时间就要去学校,而这个学校,所有的决定权,要由贺锦儿的签字。大事上没有她的签字不给钱。因为,所有的支出收入都要经过我的手。以约束乱花钱。所有一切都准备就绪。准备开春就要试运行了。 同时,新生的事交给了郑子健,他对庄里的人事比较熟。村长和公公一起商量了,贴出公告:所有十八岁一下五岁以上的郑贺庄人都要上学,必须取得毕业证,无故不得让孩子辍学。困难家庭免学费。每年设立奖学金。这样优越的条件,也仍然有上不起学的。郑家的由公公出面解决,贺家的由村长贺云生出面。年底,所有的课桌椅,教职工床,甚至职工食堂都准备好了。 寒假时,岑先生干脆住到了学校。朱玉在面前前也赶来。最后,我带着朱玉,接来了雨生和哑女。 他们几个都住在学堂职工宿舍。仔细观察她,发现她的眼中有了光亮。只是看子佩从来不敢直视,又偷偷的观察。悄悄问雨生:“那个人……是谁。我……认识。”雨生看她指的是子佩,拉着脸道:“他是我姐夫。你知道吧?不准多看他。”哑女就不再抬头。子佩却总是很温柔的看她,不似朱玉看我那样灼烈。像长兄爱护幼弟。尽管这样,雨生看到后仍然会悄悄拉走哑女。我懂得子佩,尽管心里也有醋意,可是并不反感。 那天是正月初五。岑先生带着众人来我家里吃饭。哑女以雨生未婚妻的身份来了。婆婆看到后,有些迟疑。感觉上就不喜欢她。我忙里忙外也没在意。子佩把我的琴拿出来,准备下午用,放在大柜上。哑女无意中看到,拿起来,抱在怀里来回抚摸。摸到那两个字,发起呆来。我无意中看到,看着他迷茫的眼神。轻声问道:“这个字,你认识吗?”她摇摇头,道:“爷喜欢。”她抬头看着我,小声道:“告诉你,……奶奶弹琴……可好听了。爷听着……总是哭。”我忽然间泪目。又疑惑看她。她的眼睛已经迷茫,似乎想着很久远的事。子佩正好过来,看到在发呆的我们俩,哑女手里还拿着那把琴。子佩道:“把琴放下吧,弄坏了就不好修了。”哑女一惊,琴铮然一声就掉在地上。屋里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风雨轮回只为伊 朱玉在夫子耳边轻轻叫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心里明白,眼前这位是自己的学生,前生的东家,三生三世暗暗爱慕的那个人。笑着擦了脸上的汗水,道:“贺锦同学,毛巾就送给我吧,你身体刚好,不要太累了啊。”我点头,笑着又去别处忙了。打夯的人也停下来,大家都到树荫下。各自拿着碗,找个地方坐下就吃。我和娘们儿们一起为他们倒上水。 这时,公公来了。高兴的和岑先生,朱玉握手。又看着我道:“贺锦,你就不用跟着跑了,有的是人,哪用的着你忙前忙后。”我也笑着,道:“爹,我在家里也坐不住的。您不用担心我。”看着大家吃了饭。公公又和岑先生一起来回走了几圈。才一起回了家。 吃过饭,朱玉和岑先生雨生一起在东屋大炕上休息。我自己就在西屋小炕上睡着了。做了一个美丽的梦,梦中,一排排整齐的校舍,前,满满的都是学生。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眉清目秀,向着我笑道:“锦儿,走,表哥带你去学堂。”我就向他伸出手,见校长转过身来,向我们笑着,那是岑先生?呵呵。 从梦中笑着醒来。屋里格外的静。悄悄起来到外屋,看到日影西斜。雨生正在外边的井台上光着膀子擦洗。 东屋炕上上已经没人了,他们肯定都为新学堂忙了。我也舀水洗脸。雨生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我,就有点局促,急忙进屋穿了衬衣。又出来为我递毛巾,我笑着接过来,道:“你不用这样,就当自己是弟弟,别人不会说啥的。”他点头。 洗完,雨生要去现场,我也跟在后面,他皱眉道:“天热,你就在家吧。累到了,子佩可有的受。”我点头。看着他走远了。到前边。婆婆正和奶娘看着孩子。孩子看到我,挣着小手要抱抱。萌化我的心。抱着不肯放手。 这时,有人进来对婆婆道:“刚从菜园摘了西红柿,桃园摘了桃子。您看看来吧。”婆婆就到院子里去了。我把孩子递给奶娘,也跟了出来。院门口树荫下,放了十几个大框,新鲜的西红柿和桃子,一框框特别喜人。婆婆道:“你们把它洗了,送到新学堂那里去。”我笑道:“娘,我也跟着一起去吧。”婆婆看看我,道:“你身体还行吗?”我点头,道:“没事的。”就跟着一起往驴车上抬筐。我竟然不知道,我的力气还挺大。装了一车,又装第二车时,婆婆让我跟着前边车走,道:“你们把少奶奶看好了啊,要是有个闪失,我可要算账的。”大家一边笑,一边扶我坐到前边车沿上。道:“放心吧太太。” 一路驴车悠悠忽忽,买这些节奏的步伐。几个婆子跟着后面。大家说说笑笑,一路到了现场。 远远的看到盖起了一个大棚子。棚子里支起几口大锅。我点头笑道:“在这里做饭最好,不至于费劲还得送。”大家都道:“是城里的朱先生给的意见,省出不少人力物力来。”我不由暗暗点头,这些小事,朱玉都能安排到,看来,他也真的认真对待了。 看我们来,子佩已经老远就过来,道:“锦,你来干嘛呀?怪热的。”就扶我下车。满眼的怜爱。让在场的人都羡慕不已。我笑着抬头,为他擦着汗,笑道:“在家多没意思,哪里有这里好?” 琴音不解当年恨 是晚,吃过饭。他们几个在院子里就洗了澡。我在屋里给他们安排被褥,听着他们哗哗的水声。开玩笑发出的笑声。一边也跟着笑起来。 坐在炕桌让,以手支颐。听着听着,就进入到一个美丽的梦中。梦中,有一条闪着光的小河,小河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梅林。子佩背着我在林中穿行。一路笑着,笑着。忽然,从旁边飞过一个雪球,正好打在我的胸口上,力道好大,好大。我从子佩背上掉落。不由得心都跟着疼起来。子佩笑着望着我,道:“没事的,皇上不会伤害你的。”皇上?我左右看看,只见朱玉,穿着精神的飞鱼服,月白风清的站在那里。他是皇孙时,最爱穿锦衣卫的衣服。裹身在东厂西厂之中。俨然纨绔子弟。只见他手里兀自拿着个雪球,笑着道:“贺锦,接球……”就见一道闪电向着我扑过来。急忙睁开眼,捂着胸口,哎呦哎呦的叫着。 原来,四个人进屋来,看到我坐在桌子那,炕上只点着一个小小的油灯。屋里显得黑漆漆的。朱玉就点了两根蜡烛,拿到我这边来,想着屋里能亮一点。谁知,看到我大叫一声,捂着胸口哎呦起来。吓得朱玉放下烛台,过来扶我。道:“师娘,你这是怎么啦?”我睁眼就看到他紧张而帅气的脸。抬手就垂打他,道:“让你用雪球砸我!……”一边说,一边打。一边捂着胸口。子佩已经奔跑过来。见我一遍遍打他。笑道:“锦儿,好了,你做梦了吧?”我才停住手。看着笑着看我的朱玉,想起刚才那个梦。才回过神来。 原来,自己做了一个梦,美丽的梦境,被他用雪球给打醒了。不由瞪视他一眼。道:“你为什么又拿雪球砸我,砸的我的胸口疼。”朱玉忽然就愣住。他的胸口忽然就升起一股暖流,暖到四肢,暖到疼痛,痛到每一寸肌肤。他笑的淡然,笑的深邃,笑的我抬头不敢直视,怕看到他那深邃的目光。就这样四目相望,呆了片刻。 子佩轻轻把他推开,拉我起来。道:“这几天太累了吧?早点睡觉去吧啊。”岑先生正和雨生站在门口发呆。露出疼惜的笑。我尬然失笑,道:“夫子,雨生。你们辛苦了,早点睡吧。”岑先生点头,笑道:“你也辛苦了。”目送我出门。子佩拉着我到西屋睡了。 子佩悄悄问我做了什么梦,我就把那个美丽的梦和被雪球砸中,仔细讲给他。他笑着在我耳边轻吻道:“朱玉已经进入你的心了。呵呵。我在不留神,真的就被他抢去了。”我把头扎入他怀中。闭上眼不再说话。 以后这段日子,新学堂现场,指挥大家做饭的任务就成了我的。参加劳动的人除了大工,所有人都是自愿的,不计报酬的。有的就在晚上抹黑去干家里的活,一整天都在现场。那种集体劳动的气氛,是任何语言都形容不出来的。 眼看着一排排的建起来,一排排封顶。上房瓦。在开学的前一天,最后一排也完成。 站在那一排排教室前,岑先生激动不已。这是每个教育者喜欢环境啊。脑海里就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回荡在空中。 下午,朱玉开车,我们就辞别了公婆,众乡亲一起送出了庄口,公公再三拜谢朱玉与岑先生,拉着朱玉和岑先生的手不放。子佩道:“爹,您就放手吧,我们还得赶回城里呢。”公公才放开他们的手,挥泪告别。汽车才慢慢离开。 子佩道:“我爹似乎明白了什么,我感觉。”大家也都点头,岑先生道:“老人家心里有数,不能说的。呵呵”我并没有觉得什么。也许是连日劳累,车一上大路,我就睡着了。子佩把我搂在怀里,让我睡得舒服一点。 连日大家都太劳累了。到了朱玉家门口,除了朱玉没睡,我们几个都睡了。回到家,天已经黑了。两个已经提前回来的丫头,早就准备了晚饭。朱玉和岑先生一盖不吃。都回了朱玉那里。 以后一段时间,我们几个有时间就跑去各大书店,定了各个年级的课本。子佩有时间就回庄里,面试教员,制定大纲。如此忙忙碌碌,就到了深秋。万事俱备了。那个初冬,岑先生,朱玉,雨生,子佩。在学堂那里,正式挂牌。取名“郑贺庄独立小学。”小学初级高级都有。每个班都有一个教师,又专门请了音乐,体育老师。校长暂时由子佩来当。岑先生是名誉校长,每周都有一天或者两天在学校,朱玉是教育办主任,有机会和时间就要去学校,而这个学校,所有的决定权,要由贺锦儿的签字。大事上没有她的签字不给钱。因为,所有的支出收入都要经过我的手。以约束乱花钱。所有一切都准备就绪。准备开春就要试运行了。 同时,新生的事交给了郑子健,他对庄里的人事比较熟。村长和公公一起商量了,贴出公告:所有十八岁一下五岁以上的郑贺庄人都要上学,必须取得毕业证,无故不得让孩子辍学。困难家庭免学费。每年设立奖学金。这样优越的条件,也仍然有上不起学的。郑家的由公公出面解决,贺家的由村长贺云生出面。年底,所有的课桌椅,教职工床,甚至职工食堂都准备好了。 寒假时,岑先生干脆住到了学校。朱玉在面前前也赶来。最后,我带着朱玉,接来了雨生和哑女。 他们几个都住在学堂职工宿舍。我仔细观察哑女,发现她的眼中有了光亮。只是看子佩从来不敢直视,却总是又偷偷的观察。悄悄问雨生:“那个人……是谁。我……认识。”雨生看她指的是子佩,拉着脸道:“他是我姐夫。你知道吧?不准多看他。”哑女就不再抬头。子佩却总是很温柔的看她,不似朱玉看我那样灼烈。像长兄爱护幼弟。尽管这样,雨生看到后仍然会悄悄拉走哑女。我懂得子佩,尽管心里也有醋意,可是并不反感。 那天是正月初五。岑先生带着众人来我家里吃饭。哑女以雨生未婚妻的身份来了。婆婆看到后,有些迟疑。感觉上就不喜欢她。我忙里忙外也没在意。子佩把我的琴拿出来,准备下午用,放在大柜上。哑女无意中看到,拿起来,抱在怀里来回抚摸。摸到那两个字,发起呆来。我无意中看到,看着他迷茫的眼神。轻声问道:“这个字,你认识吗?”她摇摇头,道:“爷喜欢。”她抬头看着我,小声道:“告诉你,……奶奶弹琴……可好听了。爷听着……总是哭。”我忽然间泪目。又疑惑的看她。她的眼睛已经迷茫,似乎想着很久远的事。子佩正好过来,看到在发呆的我们俩,哑女手里还拿着那把琴。子佩道:“把琴放下吧,弄坏了就不好修了。”哑女一惊,琴铮然一声就掉在地上。屋里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琴弦难断情难断 琴被掉在地上,所有在屋里的人都愣住,雨生已经跳了过来。急忙拾起了琴。这把琴,已经历经五六百年,毕竟是木头的。这一摔,琴柱就掉下来摔断了一根。雨生心疼的拿着琴来回摸索。又抬头瞪视哑女。哑女似乎知道犯了错。吓得跑到刚进屋的岑先生身后。岑先生见雨生拿着琴,正怒目而视。子佩脸色也不好看,但是没有怪罪的意思,对着雨生笑道:“好了,你不要怪她,看把她吓的?没事了。坏了我们在修上不就好了吗。”我拿过琴来,笑道:“雨生。别吓唬她。”雨生脸色仍未见缓和。岑先生拉着哑女的手,到我面前道:“既然犯了错,就该向人家道歉,对吧。”哑女点头,对着我和子佩就鞠躬,道:“对……不起。我……错了。”我拉起她,道:“好了,我知道了,姐姐不怪你好的。”她始终不敢抬头。子佩不忍看她这样,轻轻拉起她的手,温言道:“你姐姐说没事了,好了,没事了。”只这样一句话,一个动作,大家却齐齐的看向我。只见我笑的委婉,脸上没有丝毫的不高兴。但是,大家还是紧张的绷紧了脸。雨生已经过来,把哑女拉走。子佩看她低头跟着雨生出去。笑着摇摇头。去看那把琴。边看边抬头,看到大家的表情,愣了一下。瞬时也就明白他们的意思。苦笑一下。又赶紧去看我。见我满脸云淡风轻的样子。道:“锦,别生气,明天就回城里修去。”我笑着瞪他一眼,道:“我有那么小心眼吗?这点事就生气?琴没了可以在制办一个。伤了客人的心就不好了。对吧?”大家都点头。 吃饭时,我特意拉着哑女坐我旁边,子佩我俩一起照顾她。雨生伸伸脖子,也无话可说。这时,婆婆来后边,嘱咐丫头们看好哑巴。却看见她就坐在我身边,子佩和我一个给她布菜,一个给她递饭。就有点不高兴。又有小丫头悄悄说了弄坏琴的事。婆婆就恼羞成怒。 进屋笑着对着哑女道:“哎呀。这位小姐还是跟我去前边吃吧,别在这里影响了你们喝酒。”我就有点不高兴,笑道:“没事的娘。有子佩我俩看着她,您放心。”子佩也点头。岑先生也笑道:“伯母,我们这么多人看着她呢。您放心。她也不是惹事的孩子。”婆婆并不知道她是岑先生的义女,脸色改天不太好。但是大家这样说,有没办法。只得悻悻然出去。到外面,仍然叨叨着道:“把我儿媳妇的琴摔坏了,还不是个惹事的……”我听到,就赶紧下炕,出去拉着婆婆的手,想着跟她解释。谁知道她正在气头上,以为是丫头们来拉她,甩开我道:“你们不用拉着我,我就是看不上那个哑巴。”听到我啊呦一声,原来她甩的用的力气太大。一下就给我甩了个跟头。旁边正好有一个大盆,里面是刚刚洗完菜的水。我一下就趴在水里,全身湿透。这一幕,屋里吃饭的人从窗户里看的真真切切。雨生一步就从炕上跳了下来。朱玉也蹦下炕。但是。子佩人已经蹿出门了。 婆婆已经把我从盆里扶出来。子佩和后面三人都到了我身边。子佩和朱玉扶住脸色苍白,全身颤抖的我。雨生脸色沉郁,也不多说话。紧跟在后面。我被他们扶到西屋。衣服外边已经冻了冰。 子佩为我把衣服脱下。看一眼朱玉,朱玉叹气,道:“让人帮你吧。”我听到,颤抖着,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换衣服。没事的。你们放心。”朱玉出去,子佩不肯走。我只得由着他帮我换了干净衣服。 婆婆已经傻在那里。岑先生过去,扶她去了前院。叹道:“伯母,我想,你知道了前世的孽缘,才那么讨厌哑巴的吧?前世,我也不喜欢郑大人身边那个朝鲜女人。她……也不是心里有多坏。只是有点嫉妒心,失了做妾的本分。您说对吧?”婆婆忽然愣住。道:“岑先生,您??”夫子笑着点头,道:“后面发生的事,伯父都跟您说了吧?您有一个多么好的儿子和儿媳啊!所以约定此生重逢。重续朋友情,师生意,知己恩啊。夫人无意间发现了李氏,才从孤儿院买回来的。我就做了她的义父。刚开始她什么也不懂,最近才有了意识。雨生大人愿意娶她,我们也都同意了。她也是个好孩子。不再是以前的李氏了。大人和夫人也会知道分寸的。”婆婆缓缓点头。这时,公公出门回来。已经有人把这个事说了。正准备骂婆婆。见岑先生在,行了礼,道:“先生,妇人们有所偏见,您别往心里去。我会教训她的。看在……”岑先生急忙上前拉住他,道:“老爷,我怎么会生太太的气呢?”话一出口,公公马上明白。不觉落下泪来,道:“夫子,自从我那儿媳死了之后。家里家外的您帮忙操持,才算让我家不至于一蹶不振。今生,您又来帮助我们,我一家人怎样才能感谢您呢?”夫子笑着与他寒暄着。 这时,子佩进屋来。婆婆急忙问道:“你媳妇怎么样了?”子佩道:“没事了,在被窝暖和着呢。娘,今天您怎么啦?当着客人的面。”岑先生赶紧接声,道:“都是一家人。大人,您不知道老人家也知道我们的前生了吧?”子佩愣住,呆呆的看着他爹她娘。他母亲也明白儿子已经知道了过去,泪目道:“子佩,我怕吓到你,才不敢告诉你。原来,你都知道了?我的儿啊。”母子俩抱在一起。子佩颤声道:“我也是不敢告诉您,感谢老天安排我再做你的儿子。上辈子让您跟着着急,这辈子,儿子一定好好爱护家人,不让你们失望。”公公也感慨,道:“原来所有的事,都是今生来答谢上辈子的恩情。子佩和锦儿留下的子子孙孙,今生,又来为他们建学堂。找老师。我竟然有这样好的儿子儿媳。真是谢天谢地啊。” 大家又一起来到后面。朱玉看他们来,扭着头也不理。公公上前行了礼,道:“皇上的恩情,臣没齿不忘啊!”朱玉才肯回过身,扶住公公,道:“老人家别这样了,如今我可啥都不是,我也只有一个要求,对贺锦儿好一点。她是你们家的福星。知道了吧。”公公惭愧的笑着,道:“臣紧记。” 羽箭知多少 当我从睡梦中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屋里一盏油灯,跳动着的火焰照的并不算明亮。盯着房顶,想着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每个人的神情在眼前重新走过。最后,定格在哑女身上,之所以婆婆对她那么反感,难道是婆婆知道了所有事?这样想着,子佩进来我都没听到。直到,他吻上来,我才回过神来。子佩一边吻我,一边轻声道:“好点了吗?没有感觉不舒服吗?”我回应他的吻,道:“没有,我说过,我不是那个病弱的……”被他的唇堵住,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与不是,都已经无所谓了。贺锦儿与贺锦已经合在一起,我有着贺锦的灵动,也有着贺锦儿的沉稳。让他更加怜爱。 这时,听到门口有人道:“师娘,没事的话就来吃饭吧,大家等你们两个呢。”我点头道:“这就出来。”于是,子佩为我穿衣。下炕才觉得自己全身酸软。挣扎着出来,怕他们惦记。眉头都不敢皱。 但是,还是没有逃出子佩和朱玉的眼睛。只一出门口,就被朱玉扶住,我摇头笑道:“哪里就用的着皇上扶着啦?呵呵。”子佩拿出一件大衣,到东屋就为我披上。 夫子与雨生哑女都站在屋里,有人放上桌子,朱玉扶我坐到里面。婆婆进来,命人端了菜。见我脸色煞白,上炕摸了我的额头,皱眉道:“不烧,但是脸色很差,吃完早点休息吧啊。”我笑道:“娘,没事了啊,您别惦记着了啊,累了一天,也早点睡吧。”她下炕,转身看到哑女,哑女躲到雨生身后,怯生生不敢看她。她叹口气道:“不管你是真的想不起来,还是假的想不明白,我都希望你不要打扰你奶奶的生活,前生锦儿太苦了,你要理解做母亲的心,好吧。”雨生点头,道:“太太,您放心,我不会让她打扰到爷和奶奶的。”婆婆叹着气出去了。 简单的吃了饭,大家都注意到我的神情不对。朱玉皱眉道:“不行我带你去医院吧。”子佩道:“明天吧,现在城门肯定关了。”大家一致点头。我只觉得全身不舒服。丫头们撤了桌子,打上茶来。子佩为我倒了一杯茶,我接杯子时,手忍不住的颤抖着。岑先生也皱起眉头来。问我哪里不舒服。我摇头道:“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身上没力气。没事,你们回学里吧,明天再说。”夫子点头,但是眉头仍然没有舒展。 子佩送走了他们几个,回来扶我回西屋睡下。一会儿,门口有朱玉的声音。子佩赶紧出去,原来,他送来了药。并且,他没走,住在东屋。外边又传来公公的声音,道:“劳烦皇上惦记……”朱玉笑道:“伯父,您就别再这样说了,现在,我只是个小小的学校教务处主任。能管的也就这么点事了。呵呵。”听着他们去了东屋。子佩端来了水,让我吃了药。 也许是药的原因,也许真的就有了病。只一会就睡着了。到了半夜,忽然就高烧起来,全身火炭一样,瑟瑟发抖,子佩为我盖了两床被子,还是抖得不能挺住。后来,开始说胡话。 指着门口道:“子佩,你就跟着他们一起去吧。不要管我好吧?听话。”子佩还没明白,我忽然瞪着眼,一句话不说,他吓得赶紧喊朱玉,朱玉从东屋跑过来。看道压了好几个棉被,依然还在颤抖的我。急忙又拿来了药。只是我的牙关紧咬,药喂不进去,他皱眉道:“快,撬开她的嘴。”子佩用筷子撬开我的牙齿。朱玉就把药送进去。用口含了水。一点点过给我,看着我吃下了药。子佩又紧紧抱住我。我一直在说胡话,时而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傻笑一下,时而又昏昏睡去。一时叫子佩,一时又叫雨生,忽然,又咬着牙,叨念着:“一支,两支,三支……”他们两个忽然都明白了,我在数什么。相视泪目。 如此,折腾到天亮,烧才慢慢退了。子佩和朱玉舒了一口气。看着我沉沉睡去。子佩坐在那里,忽然啜泣起来。朱玉一边擦泪,一边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都是过去的事了,过去了。不要再伤感了。”子佩索性把头垂在他的肩头,哭的不能自己。许久,才平复下来。颤声道:“想起把她一个人留在敌营中,我是多么的狠心啊。她把一生托付给我,我却不能护她周全。还弄一个妾来分出对她的爱。我真是混蛋。”朱玉拍着他的肩,道:“好了,都过去了,锦儿从来没有埋怨过你。她真心的希望你好,你就不要总这样自责了啊。” 这时,雨生的声音传来,问道:“岑先生让我来问问,奶奶昨晚上是不是发烧了?”朱玉接声道:“昨晚折腾一宿,一会儿我带她回城里医院看看去,你们都在学里等我们。”雨生听完,推门就进来了,惊恐的道:“现在呢?奶奶,您怎么样了?”见我沉沉睡着,不由得伸手摸我的额头。又再试试自己的,道:“还是有点热。”朱玉笑道:“你慢点,把凉气带进来了。”子佩道:“你去告诉岑先生,别让他担心了,就说烧退了。”雨生点点头,不情愿的悄悄出去了。 九点多,我才醒了。看着两个紧张的面孔,长长叹口气道:“看你们,别这么紧张。睡一觉不是就好了?是吧。”朱玉冷哼一声,道:“是,昨晚发烧有四十度,可不是睡一觉就好了么?就是没把子佩吓死。”我歉意的看着子佩。朱玉悄悄出去了。子佩道:“起来穿衣服,我们去城里找医生。”我点点头,坐起身,身上的内衣都湿透了。子佩找出新的为我换上。我身体软软的靠在他身上。他就那样像宠溺孩子一样的搂着我,为我穿了鞋。 丫头打了水来,洗漱了,他才扶我出来。这时,才真的需要他扶了,一点力气都没有。到东屋,我都觉得特别的远。子佩扶我上炕,我就顺势歪在那里。朱玉拿过靠枕。我笑笑,道:“感觉身体里面被掏空了。呵呵。”朱玉深深皱起眉头。我闭闭眼,打趣道:“瞧你那样,我有那么不堪吗?……”下面的话被他用手堵住,眼睛已经瞪了起来。 我苦笑着推开他的手。却看到他已经红了的眼。知道又触痛了他的思绪。歉意的道:“好了,我不说了。”他就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啜泣起来。我刚想如何安慰他,他就下炕出去了。少时,婆婆进来。让人端上饭来。我看到饭,差点吐出来。婆婆急忙问道:“不想吃吗?”我点头,道:“可能是发烧吧,不想吃。”朱玉这时进来,道:“吃了饭咱们就走吧。”婆婆道:“皇上,去城里吗?”朱玉点头道:“伯母,我们带她去医院打打针,免得落下什么病根。”婆婆点头。朱玉见我不吃饭,他也就没吃。子佩更是吃不下。 学海无涯苦作舟 朱玉开着车,不时从后视镜看坐在后面的我,我把头依在子佩怀里,闭着眼。思绪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子佩为我裹紧大衣,搂紧我。车子在颠簸的路上缓缓而行。子佩忽然想起,那年随驾出征回来,听到锦儿难产的消息,自己疯子一样的那段日子。不觉就伤感起来,泪悄然挥洒。朱玉从后视镜看到子佩的表情,虽然具体不知道他想到了哪里,依然猜出他的心情。不觉叹口气,道:“学究,你想的太多了,师娘没事的。别这样情绪紧张好吧。” 子佩低头看着有点沉睡的我,道:“我知道不应该再想过去,但是,我却无奈的联想到锦儿在我那次出征回来,就那样直挺挺躺在那里,寿衣都穿好了。我几乎崩溃。”边说边泣不成声。我听到哭声,睁开眼睛,还没有从梦中醒过来,就看到哭泣的子佩。痴痴的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直起身来,道:“这又是怎么啦?”瞪着朱玉道:“朱先生,你又欺负子佩了是吧?”朱玉无奈叹口气,道:“是,我又欺负你家子佩了!”我给子佩擦泪,道:“咱们不生他的气,啊。”子佩看着我苍白的脸,更是难过。抱住我,紧紧不肯松开。喃喃道:“锦儿,今生不要离开我了好吗?”我才明白,原来他又想起了过去。 到医院,医生为我打了针,开了药。说了要注意的事项。然后,回了朱玉家。 午后的初春,阳光像一团温暖的棉被罩在身上,暖暖的舒适感。躺在暖阁的榻上,享受着这春日暖阳。出了一身透汗,精神也好了很多。听不到他们俩的声音,这两个人在一起不说话,还真的不习惯。悄悄出来,见他们俩坐在廊下的躺椅上,晒着太阳睡着了。阳光照在他们脸上,俊郎的两张脸,安静祥和。昨晚肯定都累到了。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进屋拿了两个毯子,悄悄为他俩盖上。 自己就坐在子佩旁边的凳子上,看着庭院里一棵梅树,梅树递出盛开的梅花,似乎再不开花,就错过了季节,每一个花苞都打开,一起展示着它们的魅力。心里喜爱,就起身下台阶去折几支。 谁知刚刚迈出去的脚却腾空下不去。原来,有人抱住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已经被人抱起来。抬头看,抱我的是朱玉。他铁青着脸,道:“刚吃了药,不在屋好好躺着,还要去院子里?你不要命了?”子佩听到声音,已经从躺椅上跳了起来,看着朱玉把我抱进屋,也跟着进来。 我被放在榻上,两个男人紧张的样子。反而逗笑了我,道:“对不起,皇上大人。”巧笑嫣然。让两个大男人哭笑不得。朱玉刚想去摸我的额头,手硬生生停在空中片刻。脸上有淡淡的失落感,反而看着子佩,道:“让你在屋看着她,你偏要出去,看吧,他可是有腿有脚的,一时看不住都不行。哼。”说着转身出去了。 子佩怜爱的坐到我身边,又是摸额头,又是盖被子。道:“别理他,一会我去打它板子。让他敢训斥他师娘。”我忍着笑点头。忽然闻到一股梅香,却见朱玉手里拿着几支梅花,站在暖阁门口,邪魅的看着我们俩。 我瞪他一眼,道:“这是要吓死人啊?”他把梅花插在花瓶里,拿给我道:“你们俩在背后算计我,还不让我偷偷听听,岂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接过花瓶,嗅着梅香,道:“也没说啥,就是你该挨板子了。”子佩点头道:“就是,一会跟我到门外,先打十个吧。”三个人一起笑起来。 下午又打了一针,回到庄里时,天已经黑了。初八,教职员工全部到岗,开了一上午的会,夫子事无巨细,安排的井然有序。学生名单也到了每个老师的手中。除了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务。最后,岑夫子对大家道:“我们的学校,来之不易,正式向大家介绍,校长:贺锦女士。她就读于北大历史系,再有一年就毕业了。我们的校长,有着超前的教育理念,我们请她说几句话吧。”这忽然的从幕后到台前,年前做的都是有文化的人,心里就有点发颤。子佩朱玉带头鼓掌,大家一起鼓起掌来。我看看子佩满是鼓励的眼神,对着大家道:“谢谢大家的鼓励。我没有什么超前的教育理念,我只知道,这里是郑贺庄,是我们的根。我想让我们的族人都认识字,会写字,有文化。不受外人欺负。强家,强民,才能强国。希望,你们和我一起把学校办好。让我们郑贺庄的娃娃们,成为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初九,希望的钟声响起。迎着朝阳,我和子佩岑先生,迎接着一波波来送孩子的家长,按名字让他们进了教室。除了以前就在上学的那点学生,新生更多些。而且,我与婆婆连日动员了女生,女生班专门派了女教员。那些女孩子从五六岁到十几岁的都有。看着这些就要告别打猪草,锅台转的女生。我激动不已。 学校正式开启了,朗朗的读书声不绝于耳。站在院子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是我在隔断后面,听到的我的孩子的读书声,夫子的谆谆教诲,孩子们阳光的笑声。 这里是开启人生的又一扇大门。是郑贺庄的孩子们面向未来的开始。愿你们,乘风破浪,勇往直行。 有热热的东西湿了眼眶,急忙用手帕去擦,怎么就擦不干净呢?去看子佩,子佩也在擦,我们俩相视而笑,一边还在擦着擦不干的泪水。夫子呵呵笑着道:“孩子们多幸运,有你们这样的先辈啊。”我和子佩深深向夫子鞠躬,久久不愿直起身来。夫子含泪把我们扶起,道:“不用谢我,你们才是我要感谢的人。” 北大开学,把学里一切事物都交给了真正的校长郑子健。我们几个人离开了郑贺庄,回到北平。 学业的忙碌也是不容小觑的。每天放学还要去图书馆一个多小时,虽然春天天已经很长了,但是回家时天已经黑了。子佩总会在校门口接着我,我们手牵手信步而归。胡同口,朱玉总会在那似笑非笑的站着。看着我们俩一起走进胡同深处。才回他的家。 除了我这个校长,岑先生每周四下午都回郑贺庄学里。朱玉每周两次。反而是我回去的最少。他们对待那个学校,用心程度比我要认真。子佩也是每周回去,我因为学业到了最紧张时候,两周才回去一次。 初夏的天,多风少雨。早上还穿着呢子大衣,中午就热的只剩下薄薄的一个旗袍。用力摇着扇子,在图书馆用功的我,忽然被人拉着离开。一边还不忘那些书。拉我出来的是朱玉,他的神情有点庄重,我只得跟了他出去。门口停了车,他一把推我进去。不容我说话,就开车回了他家。我拒绝下车。任凭他拧眉瞪目,把头埋在腿里,就是不下车。突然有人拉住我,在我耳边轻声道:“锦儿,我们去吃饭了。”我才想起自己还没吃饭。抬头看到子佩的脸。原来他刚从庄里回来了。 犬行千里是豺狼 如此生活也算平淡。我正式以优异的成绩从北大毕业。并且应聘到四中做历史老师。每周有四天课,周五到周日都可以回庄里。子佩已经学会了开车,朱玉家的两台车就给了他一辆。每周四下午,子佩都会带我回庄里。 那天,他临时有事,朱玉开车拉我回去。说子佩会回来晚一会。我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朱玉放下我就回了学校住。吃过晚饭,和公婆带着孩子玩了一会。还是不见子佩回来。我打电话回城里,说天黑前子佩开车出城了。按时间早就该到家了。 我心里开始发慌。公婆觉得不会出事,让我先去休息。谁知到了半夜,还是不见他回来。心里就越来越慌。到前边叫起了公婆。公公出去找了人,顺路去找。我又去学里找了朱玉。朱玉穿了衣服出来。我告诉他子佩到现在还没回来,他扶住我,这时我才知道,我的身体在颤抖。 我俩开车顺着去城里的路找过去,路上已经有村民一群群的在顺路找。朱玉叫上两个年轻一点的上了车。一路开车找来,眼看就要上大路了,也没有任何的影子。 正直秋天,青纱帐被风吹动发出莎莎的声音。拐到大路上,车子就开的快了。一直到城门口都没遇到一辆车。我的脸已经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朱玉把车掉过头来,又往回开,生怕遗漏了什么,车开的特别慢。我坐在副驾驶上紧盯着右边,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后面两个人也这样紧盯着可能的线索。 车子马上就要到拐弯处了,从庄里找的人也差不多到了大路上。就是说这一路都没有子佩的影子和车。我的心跳的自己都能听见。朱玉握住我的手,安慰道:“师娘,学究不会有事的。你在车上等着我啊。”他下车和庄里出来的人一起去研究下一步去了。我在想着子佩可能走的路线。 朱玉不知听到了什么,忽然跑过来,道:“我们不下大路,往前边找找。前边也有路口回咱们庄里。”我机械的点点头。于是,朱玉开车不下大路,而是顺着大路往前缓缓而行。这时,东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马上天就要亮了。我无意中看一眼朱玉。他的眉头紧皱,紧绷着脸。我不知道他刚才和庄里乡亲们说了什么。我肯定他知道了什么可疑的线索。 这个猜测,让我愈发紧张。心慌的突突跳着,似乎一张嘴,它就能撞破喉咙,跳出来。终于,这个猜测应验。前面路边,出现一大团还在冒着烟的东西。车子戛然而止。在车灯下,看清楚那一团东西,是燃烧的汽车。已经只剩了车架子。 朱玉打开车门,疯狂的奔了过去。车上人也紧跟着过去。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车。朱玉已经拽开了驾驶室的车门。那里是空的。朱玉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这里没人,就让子佩不至于被烧死。抬头看到已经站不住的我。后面有人扶住我。 泪水已经不听话的流出来。朱玉快速过来把我抱到车里。一边安慰道:“师娘,没事啊,你先稳住。我再去四周看看。”被烧的车正是子佩开的那辆车。有村民说昨天晚上远远看到这里有火光,因为离得远,没在意。时间上就对上了。 此时,天已经亮了。四周的环境看的特别清楚。车辙印也很清楚,杂乱的的脚印也特别清楚。那些脚印不是村里人的,因为,那是皮靴的印。朱玉的脸刷就变了颜色,他知道,那是东洋特有的马靴印,仔细观察那些鞋印的走向,应该是从这里路过,至少得有三五十人,甚至更多。他们与子佩相遇,至于发生了什么,他的汗毛孔都竖了起来。京南有日本人的驻军。离这里也算不近,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立刻对大家道:“大家赶紧分头去找,以这里方圆十里,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有人走过的痕迹,包括小路,青纱帐。”大家点头,立刻分头去找。朱玉又开车,沿着大路继续向前找。 我紧咬着下唇,向四周紧张的看着。车走了好久,才看到一个很不起眼的路口。车后面的人道:“从这里也能到咱们庄里。”朱玉果断拐入小路。这条路,就是乡里人种地收庄稼的走的,坑洼不平,深深的车辙托底盘的声音,听着特别刺耳。汽车艰难的行驶在小路上。不停的有伸出来的高粱杆抽打着车门车窗。 车走的要比下车步行快不了多少。又转过一道弯,前边忽然有什么人闪身进了青纱帐。朱玉眼睛一亮,道:“是子佩!”于是,停车就喊着奔了过去。我也下了车,在后面紧紧跟着。 朱玉边跑边喊:“郑子佩,我们在这里。郑子佩……”他到了那个身影处,见一个人一身泥土,气喘吁吁坐在地上,正瞪着眼看着。两个人四目相望。朱玉像见到了宝贝,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嘴里喃喃道:“子佩,好了,没事了。好了。我们在这里。好了……”他不停的安慰着怀里这个面目全非的,颤抖写的男人。我和村民随后赶来。看到这一幕,我已经站不住,坐在地上嚎啕痛哭。 朱玉又回身拉过我,看着有点迟钝的子佩,我们三人抱头痛哭。许久,朱玉才扶住子佩和我,和村民们一起搀扶我们俩一起上了车。同时发出信号,证明已经找到人。于是,车缓缓开动,向着庄里而来。 我死死搂住子佩,他也拥着我,我们两个都在颤抖。两个人都一身水一身泥。我抬头为他擦着脸,他的脸上有伤。脖子上有血,顺着血摸上去,血是从头顶的一个口子上流下来的。额头也有伤。我心疼的抚摸着。查看着。右肩膀上有条深深的血口子。越查看越心惊。终于,车到了家门口。 好像全村的人都来了。门口占满了村民。他们关切的看着我和朱玉扶着子佩下了车。婆婆就哭着扑过来。抱着子佩嚎啕痛哭。公公也哭着过来道:“先进屋吧,进屋再说。”于是,大家一起进了家。乡亲们都留在外边。 有人打来了水,给子佩洗澡。我也换了干净衣服。朱玉直接回学校拿来了药箱。这时,岑先生和雨生都来了。 子佩换上干净的衣服,被人扶到炕上。朱玉和岑先生为他的伤口擦药。他兀自还在颤抖。一切都弄好。有人端了一碗面给他,他摇头不吃,看着岑先生,眼里落下泪来,道:“夫子,看来,是要打仗了。日本人在我中华这样猖狂,他们动手的时候不会太远了。”岑先生盯着他,久久没说话。公公也就明白,儿子遭遇了日本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驻扎很远的日本兵开始四处活动。他们并不针对百姓,所以,老百姓只是避而远之,并不害怕他们。如今看来,是狼就会咬人的。 这里虽说离京城很近,但是算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没有直接的大路通过来。所以历来的兵慌都没能波及这里。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实在不算正常。朱玉也看一眼岑先生,道:“夫子,今天我们就得好好研究这件事了。这是一个信号。您说呢?”夫子点头,又看公公。几个人都点头。 子佩仔细把事情的经过讲出来。原来,他出城门时天已经黑了。到快下大路的路口时,一对鬼子兵拦住了他,问他去哪里。他怕回庄里那个路口被他们知道,就说是去前边的村庄。他故意开过了路口没拐弯,刚以为没事了。谁知被他们追上来,把他拉下车来,乱打一气。又把车点着了才罢休。听着子佩的陈述,心惊肉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大家都出去吃饭,留下子佩我们两个。我握着他的手,又流起泪来。他把我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吻着,道:“锦儿,我以为我们今生就再也不能相见了。”说着,拉我入怀。我颤声道:“你如果出了事,我会跟你一起走的。”子佩哭着道:“傻孩子,你还有你的任务,要把我们的孩子抚养成人,知道吗?如果……”我推开他,用手堵住他的嘴。瞪视他。他含泪不再说话。这样沉默着,头脑中回忆着刚过去的这一幕。如果,就这样彼此阴阳两隔,我会毫不犹豫的跟他一起走的,没有他的世界,那是多么黑暗啊。 吃了饭,岑先生和朱玉进来道:“你们两个都累了,好好睡会吧。晚上我们再过来。”子佩点头,我下炕送他们,发现自己的腿软的站不住,朱玉和岑先生赶紧扶住我,岑先生道:“夫人,你这是惊吓过度,赶紧歇着吧。我们之间,哪有那么多规矩礼法?”我歉意的道:“让皇上和夫子受累……”朱玉瞪着我,道:“停,我们之间还用这么客气吗?” 看着我上了炕,他们才离开。 两个人并没走,而是去了前边。公公拉着朱玉的手,看他眼圈都黑了,叹气道:“皇……朱先生,真是让你受累了。”朱玉正色道:“伯父不用这样见外。如今外敌当前,第一先要把我们的后顾之忧解决,然后再说别人。”岑先生也点头道:“现场让人清理了吗?”公公点头道:“嗯嗯,已经收拾了。可惜了的汽车。”朱玉苦笑,道:“汽车再值钱是能用钱买回来的。不必在意。”一时大家都沉默。都知道后面那句话,他虽然没说,又有谁不明白呢。 朱玉低头,叹气,道:“伯父,我今天真的吓到了。如果学究不在了,我们这些人重生的意义又是什么呢?”说着落下泪来。公公也湿了眼眶,扭过头偷偷擦泪。岑先生拍拍他的手道:“夫人是个有福气的人,大人不会有事的。呵呵。” 少时,朱玉打破沉默,道:“我们说正事吧。日本人越来越嚣张,看来,早晚是要有一场仗打啊。覆巢之下无完卵,我们离bJ这样近,难免不被殃及。所以,我们要制定出进可攻退可守的公式来。又不显眼,你们说对吧?”大家都点头。于是,几个人出去,围着村子走了几圈。到吃完饭时候才回来。 婆婆预备了饭。我和子佩已经收拾了大炕,放上桌子。摆上饭。朱玉进屋看到子佩肿起了半边脸,心疼的上前摸摸,道:“学究,少活动啊。疼吧?”子佩摇头道:“不是太疼,就是有点头晕。”我给他身后放上靠枕。倚着窗台坐着。由于牙齿也不方便吃饭,我用羹匙一点点喂他。怕烫了,自己总是先尝一小口,又怕凉了,斟酌着时间。岑先生连连点头。朱玉苦笑道:“如果我这样了,师娘会不会也这样喂我?”我回头看他满眼的羡慕表情,笑道:“不要乱说话,童言无忌。”说着,给他嘴里塞了一勺。婆婆正好进屋看到,噗嗤笑了,道:“朱先生还羡慕这个?”叹气又摇头。朱玉不以为然。自顾自的吃着饭。 饭后,摆上了纸,朱玉在纸上画着,岑先生子佩在一旁补充着。少时,庄子的地形图就跃然纸上了。庄子的东南有一条季节河,冬季干涸,夏季水又会很满。朱玉沉吟着看着地图揣摩。然后喃喃道:“咱们人口多,日本兵来了,一时跑不了的。所以只能躲起来。夏天还好,有青纱帐,冬天大平原,一望无际,就很难躲了。我看这个河道倒是天然的屏障。要想办法利用才对。”大家都点头,一边也盯着那图。 我也点头,道:“每家每户如果挖一条通道,直接通道河床就好了。”子佩道:“那样夏天雨水会倒灌进来的。”岑先生道:“这倒也不怕,到了夏季就把那边口堵上就行了。”大家点头。公公道:“要考虑洞口不能暴露。”朱玉点头道:“从墙上或者隐蔽的地方开口,只是,这个公式修起来太费力气了。”公公笑道:“这还就真不算事,咱们庄里人就不怕干活。”子佩点头,朱玉也点头。一时说的畅快,大家都忘了时间。 最后敲定了这个方案,秋后就开始动工。各家的口再仔细斟酌。另外,庄里出去的各个路口都安排人,放岗哨。有兵匪就点火,这是朱玉想到的办法。借鉴古人的烽火台的道理。直到半夜,这个初步计划才总算敲定。公公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歇着吧,朱先生岑先生就暂时住这里吧。”朱玉也真的累了,撤桌子,旁边一歪就睡着了。岑先生扶我去西屋睡,子佩由他照顾。我知道他的好意。也只得过去。 第二天,雨生也来了。看子佩满身是伤,心疼的不离左右,端水送汤,谁说啥也不听。我看着特别暖心。端了粥来,雨生又抢了过去,小心的喂子佩吃。 上午,贺云生也被公公请来,计划挖通道的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最后,决定了这条通道的修法。正街上修一个比较高一点的通道,人要能直立着走。还要有通风口,通风口要隐蔽。然后每家每户再修自己的支路。支路就没有特别的要求了,只要能顺利出来就行。 下午又请来了建筑把事,要研究在河道那边,怎样建立几间冬天能避风御寒的屋子。最后敲定,就像挖白菜窖一样的挖一个地窨子。雨季拆了,冬季再挖。 吃过晚饭。公公和郑云生出去走访各家各户。朱玉几个人又开始研究,一张图已经变成了好几张图。子佩和我同看一张,他的胳膊不方便,说了什么我用笔记下来。专门有一个本子,已经记了很厚。 朱玉又道:“难道我们只能这样被动的逃跑吗?”岑先生道:“唉?我们手无寸铁,难道要跟他们打不成?要知道,我们背后都是老人和孩子。难道不这样还要怎样?”朱玉恨恨的道:“我想跟他们干起来又怎样?”我摇头道:“不行,他们手里是枪,我们不能把战场拉到这里,要的是把他们拦在外边,给他们的错觉就是:我们不构成威胁才对。岑先生,我说的对吗?”岑先生点头,道:“秀才遇到兵,你能怎样?”朱玉沉着脸低头不语。 大家又开始研究学校。学校在庄的最北边,通往外界的路在庄西南和庄东边,怎样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敌情?怎样能最快速度闪身而不被怀疑?我提出,在最危险时候,孩子们都去地窨子上学。岑先生摇头,但是又觉得没有别的更好办法。 一时天晚了,大家就那样歪着睡了。早上,我们启程回了城里,朱玉又去叮嘱了公公。子佩上车时,公公有点不舍,我看出他的意思,安慰道:“爹,您放心,我会照顾他的。您二老也要保重。” 车子缓缓开出庄。晨光中,农民已经在地里收秋了。道上大路的路口,有人探出头看到是我们的车。笑着向我们招手。 安之有你不晴天 回到城里。为了方便照顾子佩,大家都住在了朱玉家。朱玉特意留出正房给我们两夫妻。他和岑先生住在后面暖阁,雨生带着哑女住在西厢房。我带来的两个丫头住在东厢房。每天,我们都会安排一个在家陪子佩的人,方便照顾他。到雨生在家的时候,他总会叮嘱哑女,不让她进屋。 那天夫子和朱玉回郑贺庄,正好我没课,雨生也早早去上班。子佩拿着一本书在榻上认真的读,我和丫头们准备着午饭。忽然听到院子里有哭声,虽然很隐忍,但是依然能听到。子佩放下书,拖着不太便利的腿循声而来。 只见西边通往后面的门口,哑女正蹲在地上哭。子佩过去,轻声道:“谁欺负你了吗?在这里哭?”哑女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是子佩。更委屈的哭起来。颗颗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滚下来。子佩不忍,就蹲下身给她擦泪。那泪水越擦越多,总是也擦不干净。 子佩叹着气,道:“有什么事,你就告诉我,我帮你解决。”哑女才产生说道:“后面的两个姐姐不让我到前边来,我过来拿花样子都不让。还把我布撕坏了。”说着,拿着一块白色绢布让子佩看。那块布果然有一个口子。子佩知道肯定是雨生让她在后面,怕她影响了自己贺锦儿的感情。心里知道他们是好心。 这里的人,都是为了一个信念而来,为了郑子佩与贺锦儿能幸福一生,没成想李氏也会跟着来,他们生怕影响了他们。所以才避免自己与她的单独相见。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他的跟随,也是心里的一段郁结所致吧?这样想着,不觉叹气。一边自己站起来,一边拉她也起来,道:“你只管到前边来,不用去理会他们。呵呵。”说着拉她的手,缓缓走到西厢房门口。看着他推开门进去。才转身准备回正房。却忽然看到我就站在他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觉脸上有点歉意。我伸手扶住他,嗔怪道:“自己还顾不过来呢,道管起别人来了,有事不能叫我吗?”他苦笑,道:“你生气了吧?锦儿,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我苦笑着打断他,道:“我知道的子佩,你不用解释,就算你们俩现在在一起我也不会生气的。”他道有点不开心,愣愣的瞅着我?忽然甩开我的手,艰难的回到正房。 我苦笑着摇头。把饭准备好,又打发人给哑女送过去。子佩看我笑的云淡风轻,不由呆呆的看着我。我不解的看着他,道:“子佩,怎么啦,哪里不对?”他的眼底有些许的落寞,叹口气道:“锦儿,你……心里没有我了。”我呆了一下,拉着他的手笑道:“怎见得?是……怪我没让你和李氏在一起?如果雨生同意了我……”忽然他有点失落的转过头不看我。我也及时收住话。不再往下说。我并没有生气,反而感到他会生气很意外。 我拉他的手,扶他到床上,躺下,为他盖上被子,就坐在床边凳子上。他也不睡,就那样睁着眼看着床幔。忽然轻声道:“锦儿,你心里没有我是从什么时候?”我看到他眼角竟然滚下泪来,知道他说的是认真的,叹口气道:“我哪里让你这样感觉了呢?你告诉我,我可以改。”子佩转过头看着我,道:“你不在乎李氏跟我在一起,一点都不生气,可见你是真的不在乎我了。”我怔了一会,叹口气,低下头不去看他,喃喃道:“子佩,我对李氏,经过这许多事,已经没有了恨和嫉妒。但是,她始终是我与你之间的一根刺,只有拔出来才能不疼,朱玉,雨生他们都明白,只有你不明白。所以他们都在防备着我们三个人相处。咳。你怎么不明白呢?”说着。我的眼角流下泪来。 我与子佩,今生今世还要再因为李氏伤心吗?还要因为她的存在吵架吗?我不会再为她难过,即使,现在他们就在一起了。我可以退出祝福他们。只要他们快乐。但是,那不表示我不难过,不心疼。这样想着,抬头看他,他已经坐起,低头不语。我心里一阵颤抖,道:“子佩,你若愿意,我们马上去离婚,你去求了岑先生,娶她如何?你管我伤不伤心,难不难过。”说着起身就走,忽然听到后面啊的一声,回头看时,子佩摔倒在地。我刚要回去扶他,就觉得有人从我身边闪身过去,把子佩扶起来。却是雨生。 雨生把子佩扶到床上,道:“爷,你有什么事叫别人就行了,干嘛这样着急?”子佩的眼睛就没离开我,道:“快把你姐姐拉住,别让他走。”雨生回头看我,我不想让雨生知道我们俩生气是为了什么。但是这样憋屈着又委屈。走了不是,留下不是。一时间难以把控。忽然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子佩也落泪,挣脱雨生的搀扶,蹒跚着走过来,蹲下身抱住我,边落泪边道:“对不起,锦儿,是我不好。我不该……”我忽然捂住他的嘴,摇着头。我明白,我明白他要说什么,但是,就是心里委屈。前世那些他与李氏带给我的痛,一下子都涌上心头。不在乎吗?怎么会,他们可是有了孩子,每月都有几晚上在一起的。我怎么能不在意?但是,我不想再因为这事纠葛,毕竟,雨生现在是哑女的未婚妻。 雨生呆呆的站在我们身边,不知道我们为了什么哭,也不知从何劝起。 许久。哭声才停住,雨生扶起我们两个,看着外边的两个不知所措的丫头。向她们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看我们俩坐到床上,才叹气道:“奶奶,您就别跟爷争执了,他伤还没好,虽然医生说没伤到要害,可是也不是三两天就能好的,您就让着他点才对吧!您说呢?”我一边擦泪,一边又不知从哪里说起。 子佩摇头道:“雨生,你别误会,一切都是我小心眼了,总觉得你姐姐不在乎我了。”说着拉我入怀,道:“对不起,锦儿。”雨生反而笑起来,道:“爷,要是说别人我可能不知道,要是说奶奶,那是不可能的。奶奶不会不在乎你,您是多心了吧!哈哈。”子佩脸上发热,叹气道:“锦儿,看看,我都不如雨生了解你。真是白白做郑子佩了。” 但愿长醉不复醒 晚上,朱玉第一个知道我们俩吵架的事,把丫头们叫来,细问。丫头们并不知道来由,只听到我说要去离婚。朱玉脸色就变了。他二话没说,就来到前边。我刚把饭摆好,见他进来,招呼道:“正好帮我去把夫子叫来,赶紧吃饭了。”却见他阴沉着脸,直直的向我走过来。我就觉得他有事,询问的看他。 他沉声道:“贺锦儿,你为什么欺负子佩?就算他有不对的地方,为什么要提到离婚的话上去?你知道这样说很伤人吗?”我心里一紧,但是知道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就不再深究,对他苦笑道:“是我不对了,皇上,我去向您师傅道歉好了吧?”说着就转身要进屋。 朱玉却一把拉住我,在我耳边轻声道:“是不是他又要和李氏在一起?不然你不会这样生气。”我差异的看他,苦笑道:“谁说的?哑女可是雨生的未婚妻,他也不是傻子。”朱玉奇怪的看我,道:“那是?”我叹气道:“人家说我心里不在乎他了!”我故意拉长声让子佩听到。朱玉会意的道:“哎呀。他怎么还这么小心眼,师娘对我好一点他就受不了啦?哈哈。”子佩的声音自屋里传来,道:“皇上,我可不能让你把锦儿抢走。”我和朱玉进屋,看子佩笑眯眯坐在榻上,朱玉过去就扶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再欺负贺锦儿我就带她私奔。你可别后悔啊。”子佩也在他耳边道:“皇上,臣不敢。”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着他们俩如此亲密,悄悄退出来。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今天我可能太过分了吧?我嫉妒心是不是又回来了呢?站在廊下,看到雨生关上西厢房的门,跑去厨房了。不由又是心头一暖。他们多么的和谐啊。该为他们办一个婚礼了是吧? 忽然有人在我身后道:“夫人,还在伤感吗?”是夫子,我回过神来。转身笑道:“夫子,怎么会伤感呢?我是在为雨生他们高兴。正要去叫您过来吃饭。快请进吧。”一前一后进了屋,夫子坐到桌子前,抬头看我,道:“白天的事我大概知道了点,您不要计较前世的事,大人的心里有谁,这是一目了然的,对吧?”我苦笑,低头不语。 他的心一目了然吗?正好子佩和朱玉先后从屋里出来,我斜眼看着两个美男子,帅帅的站在那里,一个玉树临风,一个风流倜傥,是啊,这样的人物,有哪个女人不爱,不喜欢呢?只是,……只是什么呢?子佩已经坐到我身边,轻声道:“锦儿,怎么还生我的气呢?”他说话时吹出的气荡着我的耳朵热热的,我叹口气,道:“哪里有那么多气要生?你养伤呢,不要多想。”我低下头,躲开他的热情和亲溺。听到朱玉的声音,道:“看看,满脸写着:我生气了。还说没有。鬼才信。”我抬头瞪他。他却叹口气,道:“好啦,锦儿,别这样不开心,如果不是他有伤,我帮你揍他,可是看他这样,我一拳头下去,他不得直接回庄里呀?哈哈。”子佩笑着推他一把,夫子也笑,我也苦笑着摇头。雨生进来,叫大家都笑,也不说哈,端着一个小碗,到子佩那里,道:“爷,今天还没吃吧?刚才哑女给您做的。”子佩脸上的笑有点凝固,接过碗,道:“好的,替我谢谢她。”朱玉斜视他道:“雨生,今年把婚事给你们办了吧,好吗?”岑先生点头,道:“雨生,可愿意啊?”雨生却看向我,道:“奶奶说吧,我怎么都行。”我笑道:“我也同意,也希望你幸福。”雨生点头。却云淡风轻的出去了。 朱玉皱起了眉,道:“这小子都不觉得惊喜。”岑先生叹口气,道:“顺其自然吧,呵呵。”说着,老乡子佩。子佩笑道:“只要雨生幸福就行,你们说呢?”我茫然。难道雨生不幸福吗?忽然,电话铃响了,朱玉急忙到西屋去接。 思路被打乱,一会,朱玉出来,饭已经摆好,他也不说话,坐下就吃。皱着的眉头明显有事。吃过饭,几个丫头撤了桌子。雨生又去西厢房看哑女。走到窗前,听到哑女正和一个丫头说话,那丫头道:“大家都在议论要你和爱先生结婚呢。恭喜您呀。”明显的取笑和讽刺。听的哑女道:“结婚?我已经有夫家了,怎么能再结婚呢?”那丫头奇怪道:“哎呀呵?你还已经有了夫家,你夫家是谁呀?我倒是想听听。”哑女大声道:“我是郑子佩郑少保的女人。我们成亲都好多年了。”那丫头忽然大笑起来。刚要说话。雨生忽然推门而入,一巴掌打在那个丫头的脸上,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丫头,有什么资格教训她?”那丫头冷不防被打,又气又急,跑到院子里大哭大叫:“你算什么东西,还不是我们大爷的一个跟班?在这里这样猖狂?看……”他的话还没落,朱玉已经一巴掌把她打倒。她看到是朱玉,忍着哭声道:“大爷,客人欺负我,还不让我回嘴了?……”朱玉大声道:“住口,太放纵你们了。今天晚上就回老家去。”那丫头不再闹,被另一个丫头拉走。回后院去了。 站在廊下的岑先生和我面面相觑,雨生气的脸色都变了。正呆呆的瞪着哑女。哑女看着雨生,道:“先生,我是郑家的人,不要嫌弃我好吗?”雨生叹气,道:“你是我的人,我不会再让你回到郑家,永远不会。” 正房屋里,子佩也慢慢出了屋门,扶着门框看着西厢房,叹气。朱玉回头瞪着他,道:“好了,师傅,您叹什么气?跟您没关系的。哑吧一点都不认识你。如果她有了记忆,您打算怎么办?”子佩苦笑着摇头,道:“如果真的有了记忆,那也是雨生的女人了。我有什么权利去说话?更何况,我还有锦儿。今生今世,我只有锦儿一个妻子。呵呵。”说着无比温柔的看向我。我斜斜的看着他。如果李氏恢复了记忆。那就让爱来说话吧。 诉平生雨生几多情 回到屋里,朱玉对子佩和岑先生道:“何云生来的电话,说挖的地道透水,挖不下去了。”一时大家都停顿,岑先生沉吟许久,忽然笑道:“那就用另一个计划吧。在自己家地里挖地窨子,随时随地可以去,咱们买去木材,用作棚顶,一定要让大家认识进去。你们看呢?”子佩马上点头,道:“我马上去筹备木料。”朱玉气道:“您快歇着吧。赶紧养好伤要紧,我去想办法。”我笑道:“这个交给我爹就行,他是做木材生意出身。比咱们懂得。钱的事也不用你们再操心了,明天我就回家说说去。”朱玉点头道:“我明天和岑先生回庄里看看,你先听信。”我点头。朱玉又对岑先生道:“夫子,你还是得准备嫁妆,我准备新房,早点给他们结婚吧。好吗?”他微微皱起的眉头,立刻让岑先生明白了过来。点头道:“好的,我马上办。”我看看子佩,子佩笑道:“看我干什么?我不反对。她……该有她的幸福。” 屋里瞬时的沉默。 后来几天,大家都忙碌起来。朱玉带来了好消息,挖地窨子已经成了庄里的一项任务,家家行动起来,没有几个要木料的。父亲和何云生还是帮助家里困难的送去了木料。岑先生和朱玉几乎每天回庄里,礼拜四我也带着子佩回去。子佩身体也已经恢复,除了孱弱一点,一切都很正常。 上冻前。这项任务完成。雨生的新房就安排在朱丽的家里,前边留给岑先生,后面暖阁做了新房。唯独,我和子佩那处,谁都不愿意住。他们要我住进来。我和子佩都不愿意。于是,暂时就把那几间房空出来了。 雨生结婚时,我的父母和子佩的父母都提前一天来了。母亲进门就觉得这地方熟悉。而公婆来了,就伤感起来。婆婆拉着雨生的手,道:“雨生啊,好孩子。伯母错怪了你。你是好孩子。”公公不解婆婆的意思。母亲却听懂了,也给雨生好大的肯定。 这里,看雨生的目光,只有我是心疼的。晚上,大家都在堂屋里说话,我和母亲为新房换上红色幔帐,红色床罩。雨生乐呵呵的走进来,对着母亲道:“夫人,奶奶,谢谢你们。也不用这样费事。”母亲笑着道:“人生大事,怎么能不郑重一点呢?我去拿枣和栗子。”说着出去了。雨生拉着我坐到榻上,笑呵呵看着我。我拍他一下笑道:“别这样傻笑,知道你高兴。”雨生的笑容忽然有点不一样,道:“我高兴,但是没人知道我为什么高兴。”说着起身到床前,抚摸那些红色的缎面。我有点闪神,眼里有热的东西流出。 雨生回头看到,也愣住。母亲正好进来,我急忙笑着和她一起把枣和栗子撒在床上。又心里翻腾,推说想起别的事赶紧出来。到院子里,想到雨生为了我娶哑女,泪水更流下来。怕到了前边被他们看到,就悄悄来到西边廊下。 雨生跟母亲说了几句话,也急急出来,到前边没看到我。又返回后边。转了好几个圈,才在西边廊下看到我,松了一口气。过来拉起我,笑道:“姐姐,这里多冷啊?快回屋里。”我拽住他的袖子,道:“雨生,我等会再回去。”雨生回过身,没等我说话,一把就把我搂在怀中。颤声道:“姐姐,我知道你的心,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不后悔。不后悔。我也会很幸福。很幸福。不用为我担心。”我也落泪,道:“雨生,姐姐都懂,都懂。只是,你一定要幸福。如果不幸福,姐姐会伤心的知道吗?” 有人为我披上衣服,雨生也轻轻放开我。是朱玉和子佩在我身后。黑暗里,子佩拉着我的手。拦着我肩膀。我感觉到他的温暖,把头倚着他的肩,擦着泪水。朱玉拍拍雨生的肩膀,道:“好了新郎官,别让你姐姐再伤心了啊?这么冷的天,大家进屋去说吧!”我们一起来到前边,我悄悄去洗了脸,一边洗一边啜泣。子佩递给我毛巾,一句话不说说的站在我身边。许久,我才平静下来。子佩拥住我,道:“他们会幸福,一定会的。放心。”两个人相拥着。感叹着。 婚礼办的很隆重,学校也来了许多同事。贺云生和郑贺庄同事也来了不少。一时间整个院子热闹起来。朱丽的贺电和礼物一起送到。我特意观察朱玉的表情。他依然云淡风轻,我悄悄在他耳边道:“还不去把她带回来,别让自己留下遗憾。”朱玉斜视我好久,忽然在我耳边道:“我的遗憾是不能娶你。下一个轮回,我一定抢在子佩之前,让你感到我对你要比……”后面的话停住,是因为子佩笑呵呵过来。我看着子佩,不由失笑。子佩不去说破我们的话。只是一手挽着我,一手挽着朱玉,笑呵呵来到洞房。 雨生并没有在屋里,哑女坐在喜床上,摸摸这动动那。见我们进来,拉着我坐到床上,道:“姐姐,姐姐,今天晚上我就要住在这里了。爱先生说我们可以很开心很开心。呵呵。”我笑道:“恭喜你们哦。你可要听爱先生的话啊。”哑女点点头,又看着子佩,道:“郑老师也恭喜我吧。”子佩急忙道:“好的,恭喜恭喜。新婚幸福。”她天真的笑着。把头扎进我的怀里。笑的那样美好。雨生进来看到了,直摇头。大家哈哈大笑。 寒假,我们大家一起回了郑贺庄。雨生开车,哑女就坐在副驾驶上。岑先生和她们一辆车。看着他们俩在他眼前缠绵。又是摇头又是叹息。雨生苦笑,道:“他还只是个小姑娘,您不要局着她。”岑先生苦笑,忽然幽幽地问道:“雨大人,您还在乎夫人吗?”雨生正开着车,听到他的话,忽然心头就疼起来,赶紧把车靠边停下,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喃喃道:“夫子?您以为我会不在乎那个被我亲手遗弃在乱军中的女人吗?我的心里,除了她装不下任何的女人。我怎么能不在乎她呢?我说过,我的怀里不会留存第二个女人。”他趴在方向盘上,任泪水滴在腿上。埋头低声啜泣。岑先生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叹气道:“雨大人,对不起。我的意思你明白就好。”雨生点着头,道:“夫子,我明白你的意思。哑女还是不知道的好。让别人觉得我们很幸福才好。” 这时,我和子佩见他们车停下许久,急忙让朱玉停了车。我们过来敲车窗,看到雨生惨白的脸。子佩吓得拉开车门急切的问道:“雨生,你怎么啦?”雨生抬头看他,摇头道:“可能是出来的太急了吧,有点不舒服。”子佩扶他下车,夫子扶他坐到车后面,拿出一个小药丸喂他吃了。少时,他的脸色好转。大家才长出一口气。 无情更待有情时 于是,子佩开车,我回到朱玉车上。我皱着眉头。心里沉甸甸的。朱玉从反光镜看到,摇头叹道:“你不用担心,肯定是夫子骂他了。整天和李氏走的那么近。”我瞪他,道:“人家是夫妻,感情好了有啥不对的吗?还要骂人家?这个夫子,迂腐的紧。”朱玉反而笑道:“你这就错怪夫子了啊,夫子不是说他们太恩爱,是他们的恩爱太过分了。不应该在郑子佩和你面前这样。”我叹口气,道:“和我们已经没关系了。别这样说。”朱玉忽然把车停下,眼看着子佩开车很远了,他忽然回过身来对着我道:“因为,雨生爱的是你,他不愿意你看到他跟别的女人这样暧昧。就算你不在乎,但是他在乎。子佩也不会一点不在乎。所以,尽量避免的好。”我从两个座椅缝中看着他,悠悠的道:“所以,你才把朱丽拒绝?”朱玉呆了一下,失笑道:“我爱的就是你,坦坦荡荡。何必要娶别人?”看我的目光温暖又坚定,不容我有任何的反驳。我叹气摇头的苦笑道:“你看,你这样直白,我会沦陷的。呵呵。”朱玉有刹那的感动,呵呵笑着转回身,又启动车子。没有回答我。从反光镜我看到他笑着悄悄地擦泪。 车子拐入小路。看到子佩的车在前边等我们。看我们来了,才又来起来。 朱玉道:“我爱你锦儿,我知道你不会离开子佩。但是,爱一个人是没有道理的。请你体谅我。错过今生这样守护你,还要再等五百年的。呵呵。不要赶我走好吗?”我听着,迟疑一下,叹气道:“老天爷不应该再让贺锦儿活着的。我真的希望她永远只在你们心里。而站在你们面前的,是贺锦同学。”他冷笑。道:“又说贺锦儿坏话。小心有几个人出来打你。” 车进庄里时,天色已经黑了。子佩执意让他们留下。吃过饭,我就和哑女睡在后面西屋,他们几个住在东屋大炕上。我又叮嘱子佩看好雨生,子佩点头,扶我来到西屋,雨生也拉着哑女过来,刚回去。哑女就追了出来,紧跟在雨生身后。大家都笑起来,只得也让她留在那里。谁知到半夜,本来受择席之苦刚刚才睡着,就被哭声惊醒。 听到东屋嘈杂,有两个人在哭。我下意识的披衣起来,到门口听到朱玉道:“你们俩就别伤感了,一会被师娘听到,你们还想不想活?”我忽然愣住,原来,又是怕我听到,我就不便进去了吧? 转身坐到椅子上,瞬间觉得贺锦儿不该回来。找回贺锦儿就是一个错误。屋里已经静了下来。许久,听到朱玉叹口气,道:“睡吧,希望没把师娘吵醒。”子佩的声音,沙哑着道:“心疼我家锦儿,总是为了我而不开心。”朱玉拉他躺下,道:“睡吧学究,我会更加倍心疼她的。”子佩苦笑着拍他道:“去,少填乱。” 屋里静下来。我悄悄回到西屋,想着自己是幸福吗?有这么多好男人都喜欢我?又觉得失落,给他们带来烦恼,我不快乐。 年前,岑先生和子佩朱玉每天都在地里巡视地窨子,中间如何打通。每天议论着这样的问题。有时,也议论时局。我有时听,有时又走起神来。雨生和哑女继续着甜蜜,有一天,雨生过来的晚了,哑女有点着急,又不敢去问,总是跑到门口去张望。我和子佩都笑起来,看到子佩确实很释然,心里也觉得暖暖的。悄悄拉住他的手。他低头看我,笑道:“你看他们多好?”我点头,道:“就是我们已经不好了呗?”崛起嘴,故意扭头不理他。他笑着搂住我的腰,道:“失而复得的明珠,我怎能不爱护?” 春节过后,学校打来电话,我必须提前回去。收到消息,大家就要跟我一起回市里。我道:“还是别,等这里开了学,你们再回去不迟,我先自己回去吧。”子佩不放心。跟我一起回去了。 此时,北平城里,已经有点乱了。大街小巷都是各种兵。我和子佩住在北大家里。那里比较安静。一天,子佩来四中接我回家,到胡同口下车时,无意中看到一个军官站在那边向着我笑。我并不认识他,子佩看我的样子,顺着我的眼光看过去。皱起眉头。拉着我的手就进了胡同。 一边走,一边对我说道:“这个人在这好几次了。你没在意吗?”我心里就有点打鼓,道:“我没在意,这里平时人也不少啊。那这个人是什么意思?”子佩摇头。到家就把门插上了。我兀自心里突突的跳。子佩跑去西屋打电话,一会又来叫我,说朱玉跟我说话。我接过电话,那头就听到朱玉的声音,道:“师娘,明天别去上课,我马上回去,你听我的话啊?”我笑道:“你回来就行了,一天还能怎么样?”朱玉有点着急,道:“贺锦儿,听话。我不到家,你别去上课。听到了吗?”我无奈的看着子佩,子佩点头道:“听话,小表妹。”我呆了片刻。看着子佩紧张的脸,只得点头。道:“好了,皇上先生。我等着你回来做我的护卫。”朱玉苦笑着放下电话。 子佩反而一晚上没睡,半夜醒来,看到坐在旁边的人影,借着月光,轮廓分明。我搂住他的腰,把头放在他的腿上,道:“不用担心,大庭广众的,没什么的。”听到子佩有点颤抖的声音,道:“锦,咱们不冒险好吗?上次我可是缓了两个多月才恢复,那可是捡了一条命。如今北平军阀乱象,今天你来明天他走。我们不能存在侥幸,知道吗?” 他抚摸我的头发,我想起去年秋天他的事,至今心有余悸。也就不在反驳。 天刚刚亮一会,朱玉就敲门了。丫头给他开门,外边站着雨生和朱玉。两个人快速走进来。我刚穿上衣服,就听见堂屋里朱玉叫着:“师娘,学究!”子佩开门出去,我一边系上纽扣,一边道:“外边冷,进来说话吧。” 三个人进来,我让他们到榻上,出去吩咐丫头准备早饭。回来为他们俩倒了茶。朱玉看着我垂下的头发,伸手把头发佛开,看了看我的脸色,道:“师娘脸色还行,学究的脸色就太难看了。”我回头看子佩,果然面色蜡黄,眼圈周遭的青。叹气道:“他一夜没睡,心太重了。”朱玉道:“是个什么样的军官?穿的什么衣服?有没有人跟随?带着枪呢吗?”他这一连串问题,一个比一个让人心惊。子佩道:“身后不远处有四五个兵,都带着枪,但是那个军官没带枪。看军衔是个大官。”子佩皱着眉,又道:“我看到他好几次,开始没在意,直道昨天他看着锦儿笑,我才害怕,越想越毛骨悚然。” 奋起赴死护我爱 朱玉皱着眉,对雨生道:“今天咱俩就去了解一下,走一遭。”雨生点头,两个人计算着时间,在我上班出门的时间出去了。中午回来,进门眉头就没有松开。我端上饭来,他也不吃,道:“我们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那个人我们看到了。确实是个大人物。”雨生看着我道:“回庄里躲躲吧。”我只得点点头。 正说着,忽然有人来敲门,声音不算大,却阵阵有力。朱玉警觉起来,马上让我和丫头躲到后边院子。 只一会儿,前边就有枪声。我的汗毛孔都竖了起来。让三个男人为了我去死吗?贺锦儿,你不值得的。这样想着,我勇敢果断打开了角门。 院子里几个兵正向着屋里打枪。地上有几个兵躺着。我怒声道:“都住手。我在这里。”那个军官在大门口缩着,怕屋里射出的子弹打中。忽然看到我,急忙大喊,里面的人住手吧,你们的小姐在我这里。 我大声道:“长官,您可是要的是我?如果是,您就放下枪,屋里的人死了一个我就跟你拼命。”那军官急忙示意手下放下枪。又怕我会跑,紧跟在我身后,我不理他直接到屋门口打开门,门口地上坐着一个人,是朱玉,他满身是血,手里紧紧握着枪。窗台那里子佩正紧紧握着枪,对准院子里。但是此刻,他却红着眼看向我。道:“锦儿,你何必出来?”我向他惨然一笑,道:“子佩,我有何德何能,让三个优秀的男人,为我而死。我庆幸我的前世今生有你们。子佩,保重。我走后,赶紧救朱玉。”忽然,我看到子佩腿上在流血。心疼的刚要过去,却看到雨生趴在朱玉旁边窗台上一动不动。手里还拿着枪。 我扑过去,搬过他的身体。看到他满身是血,不禁嚎啕痛哭。雨生对我而言,不同于子佩,也不同于朱玉。他像弟弟又像亲人,我想用姐姐一样的爱呵护他。只是,我没能做到,心里疼的难受。这时,雨生慢慢睁开眼,看着我,沙哑着声音道:“姐姐,姐姐,你怎么出来了。快走。快走。你可要保重自己。”他的眼里滚下泪水。我伸手就拿起他还在手里的枪。虽然从来不知道这枪的威力,但是,今天,我要用这枪,为他们报仇。 抬头,看看子佩,他无助的疼惜的看着我。看着自己爱的人去死,是多么多么痛苦的事啊。我微笑着看着子佩,没有任何的犹豫。忽然在雨生耳边道:“雨生,等我,我为你们报仇。”雨生的眼瞪得老大。我忽然站起身,笑着走出屋门。子佩喊着:“锦儿锦儿。”朱玉没来得及伸出手拉住我。我已经站在门口了。那军官向我走来,道:“小姐,您放心,我一会派人为他们疗伤。”我忽然怒目看着他,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我已经向着他开了枪,接连扣动扳机,子弹都打在军官的胸前。那些兵也是打过仗的,见我开枪,本能的举起枪就对着我射击。我并没觉得疼,只是无力的慢慢倒下。整个人堵住了门口,我要用我自己的身体,护卫身后爱我的和我爱的人。 头倒在朱玉身边。看着他大叫着抱着我的头。那群畜生,顾不得恋战,抬着那个军官和院子里倒下的兵跑了。 子佩拉着流血的半条腿,一步步爬过来。我向着他笑着,笑着。说不出一句话。倒在朱玉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耳边,朱玉大恸。子佩已经叫不出锦儿,用手捂着我流血的胸口,“啊!啊!”的叫了几声,直接昏死过去。丫头们跑来,吓得傻傻的。朱玉叫着让她们打电话,叫医生。 对不起,我爱的人,我的朋友,我的亲人。又一次先一步离开了你们。又一次死在朱玉怀里。真是对不起。来生,我要变成男人,和你们同吃同住,永不分离。耳边,慢慢的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我努力瞪着眼,却抬不起眼皮,想看到子佩,朱玉,雨生……眼前却慢慢黑下来。安静的世界。他们都去了哪里?我好困,好困。 子佩从昏迷中醒来时,已经到了医院的手术台上。他挣扎着问:“他们呢?我太太呢?在哪里?”见他太激动,医生安慰道:“他们三个在抢救,你太太也在抢救。您先安静,把子弹拿出来了您就可以去看他们了。”他才勉强等待。医生怕他再闹,为他打了全麻。 要说,最难受的竟然是岑先生。他不放心城里这几个年轻人,安排好学校的事,随后赶来。一进院子,就看到躺着的四个人,同时医院也来了人。朱玉抱着已经没有呼吸的我,抬头看着朱先生,大哭道:“夫子,锦儿,锦儿走了。”夫子一步扑过来,用手摸摸脉搏,微弱的几乎不动。他叫道:“医生,快到这里,她还有救。她还有救。”再去看雨生,雨生只那样瞪着眼看他,泪水汹涌的流着,干张嘴,不出一点声音。 岑先生大叫着,声音都不知去了哪里。朱玉执意跟我坐一个车。四台手术一起进行。岑先生找了自己的学生,全院大力挽救这四个人。子佩的手术最顺利。雨生的子弹穿透了右肺,手术中心脏停止了好几次。最后还算顺利的做完。 朱玉被切去了半个肝脏,和脾脏。手术下来,也就只剩了半条命,醒过来,哑声问坐在旁边的岑先生,“锦儿怎么样了?”岑先生回避着他询问的眼神,道:“总算闯过了这道难关。在加护病房。”朱玉叹口气道:“我们几个大男人,竟然不及一个不会用枪的弱小女子。真是没想到,贺锦儿如此勇敢。” 岑先生叹气,他哪里知道,贺锦儿是生是死,还在两可只间。那个奋勇开枪的女人,被子弹穿过胸膛,最致命的的一颗,嵌入心脏,拿出来十分的凶险。全院医生,一起完成了这个大手术。只是,那心脏时尔停时尔跳,牵动着医生和家属的心。 子佩坐在轮椅上,寸步不离。两位母亲也轮流守护。那小小的心脏,总是慢悠悠的跳动。有时,会睁开眼,茫然的看看,傻笑着又睡去。每次子佩都会嚎啕痛哭。他不嫌弃她傻笑,只要她活着,怎样都可以。他别无他求。 十五天后,朱玉能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坐轮椅来到贺锦儿病床前,看着昏昏沉沉的女人,他心如刀绞。暗暗发下誓言,如果贺锦儿死了,自己一定跟随他一起。此生,不会让她再孤孤单单一个人离开。 三生三世不如你 一天,知道信的朱丽回来了。朱玉正在加护病房,因为刚为贺锦喂了饭,正和子佩一起为贺锦洗脸。他们发现贺锦的头发在脱落。两个人同时看向对方。四目相望,子佩痛哭的泪如雨下。忽然听到朱丽的声音:“学究,师娘怎么在了?”朱玉回头,本来还在压抑的悲伤,一看到她,再也难忍住,拉着朱丽的手痛哭,道:“皇后,锦儿,她……”朱丽拥住他,拍着他的肩膀,也落泪道:“没事了,我回来了,交给我吧。啊。”朱玉像个孩子看到了久别的母亲,不能自己。 许久,才放开朱丽,道:“锦儿为了救我们几个大男人,唉!我们还有什么脸说爱她?”又落下泪来。朱丽来到我身边,道:“师娘,你一定要挺住啊。”一边擦泪,一边对着子佩道:“我带来了最先进的药,还有一位权威外科医生。他下午就到。放心吧学究。” 朱丽没有给自己多余的时间去难过,和岑先生一起奔走在各个医生的办公室。知道晚上。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朱玉的病房。朱玉刚吃过药,正跟医生拉扯,他要下床,被医生制止。正说着,朱丽进来,跟医生打了招呼。医生道:“朱小姐,你来的正好,这个病人交给你了,今天不许他下床一步。”朱丽点头。朱玉嘴里捣鼓着,看朱丽时,泪水又流出来。 朱丽没有责怪的神情,只温柔的扶他躺下,道:“皇上,受了这么大的伤,捡回来一条命,怎么不知道珍惜呢?你要等贺锦儿醒过来,好吧?”朱玉点头。 朱丽又道:“那个军官的事已经没事了,你猜他为什么这样非要贺锦儿?你绝对想不到,他是那个南明的首领,前生杀死贺锦儿的人。看来,真的是冤冤相报啊。”朱玉惊呆住。朱丽又说道:“他们只是乌合之众,北平城里的人恨透了他们。你们反倒为民除害了知道吧?呵呵。”朱玉更是吃惊。 两个人说话,时间过得很快。朱丽就在他病床前睡着了。早上,朱玉醒来时,朱丽已经离开。 接下来,贺锦儿又做了一系列检查,制定了新的治疗方案。又做了两次手术,修补了心脏上的创口。知道一个月后,朱丽看着她恢复的稳定,才放心的决定回美国。 朱玉已经出院,每天朱丽都住在他家。临行前,朱丽请来了夫子雨生李氏,喝的酩酊大醉。朱玉在她身旁守候一夜。朱丽醒来,看到在自己身旁熟睡的男人。不禁抚摸他的脸,他的唇。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滚下来,模糊了双眼。模糊了整个世界。朱玉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女人,轻声道:“留下来好吗?留下来做我的枕边人。”朱丽更是难以自己,扑入他怀中,痛痛快快的哭泣。如果,是上次他说这样的话,她肯定义无反顾的留下来,每日睡在他身边。可是,如今,自己不想留下来,因为,他的怀抱,留给了那个永远不可能的女人。那个女人永远不会嫁给朱玉,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已经像种草一样种在了朱玉心中。自己在他身边,只能为他带来烦恼。所以,自己选择远离。两个人相拥着,相拥着。却没有越过那道无形的鸿沟。 最终,自己叹气道:“皇上,我等你彻底放下贺锦儿以后,会回来的。”朱玉只短暂的迟疑一下,笑道:“我说放下了的时候,就是放下了吗?”朱丽笑着坐起来,她的背影妖娆迷人,一件佯装裹住窈窕的身材。朱玉迷茫的从后面搂住她,道:“朱丽,我害怕,如果锦儿离开了,我该怎么办?不要走好吗?”朱丽叹气,道:“不会的,她不会离开,我爱你,朱玉,我爱你。我知道我心里爱着你,所以我知道,你比她就像我爱你一样,爱而不得,太痛苦了。但是,依然希望你快乐,希望你快乐的爱着她,虽然她不爱你,但是,为了你她能舍弃性命,我竟然也爱她了。更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爱她。”朱玉迷茫的听着她的话。似懂非懂。还在迟疑中,朱丽就那样从他的指缝间走了。等他回过神来,她已经出去了。 贺锦儿出院,老母亲执意让她住进老宅,这里有热炕,有利养病,又方便任何人来,她和嫂子也可以每天来照看。 朱丽制定了严格的时间表,每个时间段需要做什么,写在一张纸上,贴在墙上。早上,雨生和朱玉准时来,喂我第一顿饭。风雨无阻。从不因故缺席。然后要为我做抻拉四肢的运动。几点翻身,几点吃药,几点按摩。写的清清楚楚。 中午,子佩下班,接手他们俩的工作。不见到子佩两个人不能离开。然后喂午饭。翻身扣背。读书。 下午五点,母亲和嫂子来,喂晚饭,洗漱。擦身。换上内衣,中衣。如此,没有一个人懈怠,迟到,推诿。而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一定要说话,不停的跟贺锦儿交流。朱玉总是为她读小说,到伤心处,会感觉到贺锦儿脉搏的起伏。这更加坚定了所有人的信心。那就是,贺锦儿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每逢周日,大家都会来。围坐一起,边吃边说。岑先生还会弹琴。唱曲。边唱边弹,边偷眼看那个一动不动的女人。有时,他弹些舒缓的曲调,让她没有任何的波澜。有时,弹些欢快的曲调,她会随着乐声笑,尽管,只有这几个人看得出那表情是笑着的。因为,她脸上的肌肉在拉动嘴唇上扬。几个人会特别的开心。 刚出院时,肢体的变化,头发慢慢脱落。每次洗头,都会一把一把的掉头发。到最后头上没有一根头发。 皮肤的变化,干瘪的没有一点弹性。脸上皱巴巴的。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到后来,开始有了些许的弹性。大家依然坚持为她做所有的有利于身体恢复,皮肤保养的事。 每个人,都会在接班以后,离开时,抱抱她。给她活下来的力量。有时,雨生会久久不愿放手。出门口就放声痛哭。每当想起贺锦儿在自己耳边说:“我去为你们报仇。”想到她毅然决然,笑着提着自己的手枪,走出屋门的那个背影,心就疼的把抓一样。只有痛快的哭一场才能缓解。 老母亲总是像抱婴儿一样,乖乖的叫几声才离开。到家就会儿呀肉呀的大恸。 有时候,朱玉总会情不自禁的吻她一下,道:“师娘,再不醒来你就把我忘了。”离开后又在门口久久徘徊。子佩看到后,总会笑着道:“不想走就留下,那样在我家门口,有人会误会你是小偷的。”朱玉苦笑道:“名不正言不顺,留下也会被嫌弃。”相视而笑着抹去眼角的泪。 春去春又回 夜里子佩总是拥着她入睡,感受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尿了,拉了。做梦了。而,每次离开家去上班,他都会在河边痛哭一场。让压抑的心绪平复后,才走。 所有人在进入这个房间时,都会叫贺锦儿的名字。“锦儿,雨生来了,今天怎么样?睡得好吗?” “锦儿,皇上驾到,还不起来接驾?睡得好不好啊?”“锦儿,我下班了。你的子佩又给你带来了好吃的。他们俩还听话吗?没欺负你吧?”……诸如此类的话,每天都会重复的说。他们希望,自己的呼唤,能叫醒这个沉睡的女人。希望能唤起她的记忆。 这样周而复始,春去春又回。转眼就过去了两年。两年里,从来没有一个人抱怨过。都在坚守着自己的职责。喂饭从开始的强喂,到后来羹匙到嘴边就能张嘴。每个变化大家都见证了。以至于细微的反应,大家都互相转告。互相交流。两年里,所有人都在付出。像捧俸婴儿一样。每个人都是母亲,都是父亲,呵护着贺锦儿。 那天,雨生和朱玉来接班,子佩嘱咐再嘱咐,才离开。雨生按时间为我运动腿,朱玉就在旁边读书,一边读,还一边解释,解释完就问:“贺锦儿,明白了吧?”每次这样说完,他都会握一下贺锦儿的手。这个动作,让他自信的认为,她能听得到。 十点,雨生为我翻身。正好脸对着朱玉。朱玉放下书,看着头发都脱光了的瘦弱的贺锦儿,叹气道:“贺锦儿,你还不醒醒呀?……”忽然,他停住,眼睛瞪得好大好大。小声的叫着:“雨生,雨生,快来,你快来看。锦儿醒了!”他的声音低沉颤抖,却让一旁的雨生无比震惊。因为,这两年里,没人会拿这事来开玩笑。因为,一点都不好笑。 确实,我的眼睛睁开了,看着眼前瞪着眼,还没回过神来的朱玉,还有又蹦又跳,又哭又笑的雨生。我张张嘴,但是,我没听到一点声音。朱玉已经把我抱起来,紧紧的抱着,不停的叫着:“锦儿,好样的锦儿。我就知道你会醒过来。”我任由朱玉抱着,一点动不了。他哭着哭着,就吻我。我被动的接受者,他的泪水流到我的脸上,兀自还温热。忽然,被雨生拉开,把我抢过来,大叫道:“好啦。好啦。爷一会就赶回来。让他看到了,小心打死你。”朱玉擦了泪,道:“打死就打死吧。”雨生抱住我,小心的为我擦了脸上朱玉的泪。一边自己也哭,越哭越止不住。最后紧紧把我搂在怀里。大哭。 这时,母亲和贺书进来。母亲一边哭着,一边轻轻拍着雨生的肩。雨生抬起头哭道:“太太,姐姐……姐姐终于醒了。”我看着雨生,也落泪道:“雨生你还……活着,真好!”尽管我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悠远空灵。但是大家还是都听懂了。他们都知道,我是以为雨生被打死了才奋起杀敌的。如今,贺锦儿竟然第一句话关心的就是雨生的生死。在场的人都哭起来。 母亲和雨生一起把我放平,重新盖好。她又搂住我。母女二人相拥哭泣。父亲也进来,二嫂已经哭的不行。看着满屋子的亲人,我又一次回到人间了吗?我的亲人,我的爱人。爱人?我用眼睛搜寻着子佩的身影,那个我深爱的,真爱的,用生命爱着的男人。雨生看出来我的眼神在找寻,急忙道:“姐姐,他一会就到。再等等。”我暗暗点头。 少时,听到有很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人墙分开一条缝。那是谁?是我的子佩站在那里。他一千次一万次的幻想着锦儿醒来的场景。他会开心的抱着她,背着他,……可是,当真的看到她睁着眼睛时,自己却抬不起手来,也迈不动步子。他的锦儿呀,昏迷了两年的妻子啊。一时间心疼的不能呼吸。母亲过来拉住他的手,把我的手放到他的手里。他才无力的握住,握住。颤抖着,颤抖着。忽然抱起我。我就那样软软的被他紧紧搂着。他颤抖着身体,牙齿咯咯响着。我用尽力气在他怀中,道:“子佩,对不起!我太爱你了,舍不得你。”声音虽然很弱,但是却震碎了所有人的心。 子佩嚎啕痛哭,紧紧的抱着这个瘦弱的,小小的身体。这个前世今生都活在他心里的女人,终于回到人间。他大声的喊着:“锦儿,对不起。做丈夫的不能保护你,对不起锦儿。”母亲已经控制不住,坐在炕上嚎啕。朱玉过来,抱住哭泣的两个人,大哭道:“学究,师娘,啊啊啊!”雨生面对着墙大声哭泣。 父亲在地下的椅子上坐着落泪。前生自己的女儿早早离开人世,今世,希望不要再白发人送了黑发人才好。做父亲的曾那样无能为力。看着女儿满身插着管子,紧闭着眼睛,慢慢脱去了满头的黑发,瘦到皮包骨。脱了像的样子,父亲怎能不心疼。如今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许久,大家才互相劝住。朱玉拍拍子佩,他才放开我。我好累,眼睛闭上就又睡了。子佩轻轻把我放好,看着我熟睡的样子。用手抚摸我的没有头发的头,又拿我起我的手,边吻边哭啜泣。朱玉拍着他的肩,道:“我们终于等到了她,对吧学究。她太勇敢了,我要用余生报答你,贺锦。”雨生悄悄下炕,忽然跪在母亲面前,道:“太太,今天起我就认了您做母亲,以后姐姐就是我的亲姐姐。我会像儿子一样为您二老养老送终。”说着拜下去不愿起来。母亲扶起他,道:“好孩子,好孩子,就跟着你姐姐叫我妈。快去见过你爹,你哥,你嫂子!”雨生挨着磕头。走到子佩身边道:“爷,以后我就叫你姐夫吧。”子佩拍拍他的肩,落泪道:“你也是我的弟弟,以后就叫我哥哥吧。叫姐夫太远了。” 一直到晚饭后,我才慢慢醒过来。夕阳照的天空红彤彤的。屋里也像披上了一层金粉一样。每个人都笑着。看到我的亲人那么开心,我也笑。子佩就在我身边,视线一直没离开我。见我醒了,对着自己笑。不由的趴在我耳边,吻着我的脸,软语道:“锦儿,你醒了?饿了吗?想吃什么?”我点头,道:“想吃饺子。”声音很微弱,一屋子人都屏住了呼吸,在听我说什么。没等子佩开口,母亲和嫂子就出去了。马上和面切菜。雨生帮忙烧水,不一会,端上了两盘水饺。 子佩用筷子,把饺子从中间夹开,又吹吹,才喂给我。吃着这熟悉的味道。我的眼里湿润,边吃变落泪。子佩也落泪,一边喂饭,一边为我擦泪,我也想为他擦去泪水,却抬不起手来,只得喃喃道:“对不起,又让你为我操心。”子佩笑着道:“锦儿,是我说对不起才对,让你睡了这么久。” 大家已经悄悄出去了。坐到院子里。研究着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不离不弃 忽然夫子进来,满头大汗,道:“这么大事,怎么才告诉我?”原来是雨生给他打了电话。他才租了黄包车赶来。 进屋就上炕,握着我的手。泪水已经汹涌奔流。道:“夫人,夫人。你终于没有辜负了我们。谢谢你回来。”从没有在我们面前失态过的夫子。就那样握着我的手,痛哭失声。朱玉和母亲从门外进来,又跟着哭一场。子佩为我擦着泪,道:“夫子,谢谢你对我们这样的扶助。谢谢你。”我流着泪看着面前,像孩子一样握着我的手哭泣的这个大男人,什么话才能说出我的感激之情呢?我的印象里。总是温文尔雅,遇事不惊的样子,如今却破了防,当着众人如此失态。夫子于我,不是师徒胜过师徒,是朋友胜过朋友,是亲人胜过亲人。 而夫子,贺锦儿于他,是深宅中的一道美丽彩霞,是暗夜里一颗忽然出现的星光,是漫无目的的人生路上一个未见其面,只闻其声就懂得的知己,是前生压抑着情绪暗暗深爱的一个女人。 许久,夫子平静下来,把我的手放回被子里。我才感叹道:“夫子,谢谢你。”岑先生微微一笑,又恢复了他的儒雅沉稳,道:“夫人,你与我之间,从前生到今世。何必言一个谢字。你与大人的知遇之恩,岑某怎能知而不报呢?”子佩苦笑道:“我们只给你一个西宾,何谈知遇之恩?夫子是有情有义之人,你我才能有前世今生!”后面的话,懂得人懂,不懂的人一笑了之吧。 几天后,朱丽打来了电话。在那头她竟然也失声痛哭。哭不只因为我,还因为她自己,还因为朱玉。 这样又半年下来,我脸上气色越来越好。但是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忘了自己要表达什么。有时候看着自己这鬼样子,子佩他们那样优秀。我有什么权利让他们每天围着我转。放下了他们热爱的工作事业。这样想着,就开始发脾气。好几次都骂子佩。像泼妇一样。子佩也从不生气,但是我会三天三天不理他。朱玉问子佩,锦儿这是怎么了?怎么性情大变了?子佩听了忽然抱住朱玉大哭,道:“你师娘是想把我们赶走,你懂吗?他要是对你发脾气,你可别生气啊。”朱玉才恍然。 子佩走后,朱玉来照顾我。该喝水时。我故意不张嘴。他软语温言我都不理。最后,他忽然喝一口水,用手把我的嘴掰开,用嘴送水到我口中。道:“锦儿,你干吗这样折磨人?你知道看到你自虐我们多心疼吗?真的比杀了我们还要难受啊。当初何必用自己的命换我们三个。真希望那天我就被打死,那样你还能记得我的好处。不会这样,整日被你一刀刀的割。”我还真的就不反抗了,只是到天黑都没再说一句话。 那天,朱玉来了,看上去很疲倦,他喂我吃饭,我就不张嘴。他疑惑的问我:“为什么不吃饭?”我生气道:“睡觉。”他更疑惑,笑道:“吃了饭再睡啊!”我大怒,瞪眼道:“你睡觉。”他才明白。看子佩,子佩接过碗,道:“他是让你休息,你不睡他不会吃的吃。对吧锦儿?”我才笑着点头。朱玉愣住,心头暖暖的疼了一下。泪目道:“好的,师娘。我睡觉好了吧。”于是,就在我旁边拉了个枕头躺下。起初也睡不着,但是看到我温柔的目光,子佩又为他盖上被子,他真的就慢慢睡着了。看他睡得如此沉,我才笑着看子佩一眼。子佩也笑。我才把吃了早饭。 朱玉醒来时,已经中午了。翻身坐起,看到子佩正靠着窗台,看着熟睡中的贺锦儿。翻身趴在子佩腿上,也认真看着贺锦儿,小声道:“学究,锦儿这样丑,你还是休了她吧。”子佩一边抚摸我的脸,一边软语道:“你看着丑就别来了,还每天这么早跑来干什么?”话说的是责怪,声音里没有任何的埋怨。反而看着朱玉,又道:“你也别这么累了,今天确实脸色不好。早上多睡会吧。” 朱玉笑道:“学究这是让我搬过来住吗?呵呵,今晚就搬来。”说着起来就下炕,子佩以为他生气了。却看到他悄悄穿鞋,到外屋对着丫头道:“你今天把西厢房收拾出来吧,我搬过来住。”丫头笑着道:“您住西厢房,那我们不是就没地方了吗?”朱玉迟疑一下道:“那就住西屋吧。快点收拾,我一会就去拉行李。”子佩笑着,也下来对着外屋道:“你就去收拾吧。行李多准备几套,估计他来了还得有人来。”丫头答应着,又道:“您二位先吃?还是等着少奶奶醒了一起吃?”朱玉道:“我跟师娘一起吃。”子佩摇头叹气,拉着他回到炕上。 又吩咐丫头拿上点心和茶水,道:“先吃点吧,我知道你饿了。”朱玉上来就坐到我身边,摸摸褥子底下,道:“有点热了吧,要不要……”却看到我睁开了眼,温柔的看着他。就笑着道:“你醒了?”我点头,道:“睡的太少,吃完接个睡。”他笑着扶我坐起来。我软软的靠在他身上,子佩拿过靠枕。放好。看我稳稳的靠好了,又拿过毛巾来,为我擦了脸。 忽然小声对朱玉道:“你看,锦儿好像长头发了。”朱玉赶紧过来细看,果然我头上有几个毛孔很黑了。不由笑道:“可真是,看来恢复的不错。”两个人兴高采烈的喂饭。我笑着看着他们,道:“天天看着个丑八怪……”子佩笑道:“就他看你丑,我看你倒是更漂亮了。”我瞪视朱玉,朱玉反而笑道:“锦儿,我那是故意说的,试探试探他,万一他一高兴休了你呢?我好把你娶回家。对吧?”我瞪他一眼,道:“打板子,打完就睡。”三个人笑起来。 就这样,朱玉搬了过来,雨生知道了,也搬过来,朱玉推他出去,道:“我是孤家寡人一个,你还有李氏,你出来,不是让他难过吗?”雨生不理他。 我细看雨生,有了些许的成熟。他见我不高兴,就拉着我的手道:“姐姐,我想来吃几天好吃的好吗?”我微微点头,道:“去我家,我妈做的好吃。”雨生笑道:“好的,我马上过去。”说着下炕就跑了。 朱玉投来反抗的目光,道:“你总是那样宠溺他,把他惯坏了。”我笑道:“他还小呢,你们亲人,你们都好好的,我高兴。”朱玉点头。叹道:“锦儿,我们也希望你好好的。”我笑着道:“我就这样了,除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了。你们不离不弃,谢谢你们。” 夏天时,我的手能抬起来了,下地竟然能站一会。不过要有人扶着。于是,每天扶我站一会,成了每个人每天的工作。一个月下来,能不用扶着站一个小时。开始自己学着吃饭,弄得满脸满身,总是逗得他们大笑。我不在乎,坚持自己吃。 那天,朱玉累的出了一身汗,一边擦汗一边把衬衣纽扣解开,笑道:“你确定不用我扶着吗?”我点头,笑着看他,道:“你看这不是挺好……”忽然,我看到他肚子上那个很长的刀疤。因为怕我跌倒,他就站在我身边。忽然看我瞅着他的肚子。低头看了一眼,急忙把衬衣掩上。我伸手抚摸一下他的胸口,抚摸那刀疤。叹道:“都是因为我。”朱玉忽然心头一紧,轻轻拥住我,颤声道:“你又是为了谁差点离世?你若死了,我们这几个大男人活着有何用?”他的衬衣有淡淡的水洗味道,软软的靠在他怀里,无力的道:“我累了,放我躺下吧。”他直接把我抱到炕上,才看到我满脸泪水。 一边为我擦着泪,一边轻声道:“好了,都过去了。我除了没以前力气大,其他都还可以。”这时子佩正好进来,看到我俩都在落泪,过来问道:“锦儿,怎么啦?他又惹你了?”我摇头。擦了泪,道:“没有,我只是想到你们为我受了伤,就伤感起来。”子佩呵呵的笑着,道:“若不是你,我们都不在这个世界了知道吗?”他眼睛已经湿润,还是笑着为你擦了泪。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一场虚惊 我的头发已经把正个头皮盖住了,面色也有了光泽。完全没有了病容的我,一天,子佩接到一个电话,朱玉打来的。他颤抖着告诉子佩,锦儿能走路了。于是,大家又制定了新的计划。呵呵。一个贺锦儿,忙活了三年。 期间,我的孩子每周都来。 周六,天黑前,子佩把孩子接来了。吃过饭,孩子和我一起走路。他扶着我,鼓励我。俨然小大人。大家乐的前仰后合。晚上又被姥姥接去住。 谁知,那天半夜,所有人都接到了子佩的电话,几乎是哭着打的。朱玉披衣就开车带着岑先生来了。贺书带着母亲,嫂子。只见屋里,我的被褥上,中衣上全都是血。子佩吓得只剩下了哭。岑先生安慰道:“别急,别急。我们马上去医院好吧。”朱玉已经脸色惨白,他想起了贺锦儿死在他的怀中,那种撕心裂肺的疼,让他止不住的全身颤抖。母亲进屋就上了炕。朱玉颤声道:“夫人,我害怕了。我真的害怕了。”说着,大颗的泪珠滚下来。母亲拍拍他的肩,道:“不要怕皇上。先让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好吧。”说着撩起被子,看到我身下的血。朱玉更是失声痛哭。 母亲皱着眉道:“子佩,你把皇上扶到外边,我为锦儿换了衣服好吧?”说着使眼色给嫂子。嫂子马上会意,急忙打起门帘子,大家无奈的都出去了。 嫂子打开水,两个人一边为我擦洗,一边问我:“锦,你觉得哪里不舒服?”我摇头道:“除了肚子有点疼,也没觉得什么。”母亲迟疑了下,我忽然也明白她的意思,急忙道:“妈,没有。我们没有。”母亲叹气。三年来,因为身体收到了重挫,我的月经早就不来了。既然不是早产,做母亲的只能想到这是来月经了。 母亲和嫂子,就按照来月经为我收拾了,穿好衣服。又按我肚子上的伤口。那些疤痕像一条条蜈蚣趴在我的肚子上。都已经三年了,已经不疼了。但是它对应的那个器官怎么样?母亲也不好说。又问我今晚吃了什么饭。 我轻声问道:“妈,我是要死了吗?”母亲绷起脸。道:“瞎说。你恢复的这样好,头发都长这么长了。我看就是来月经了。别害怕啊。”然后安慰好我。出来对等在门口的一群人道:“我看没事,天亮了去看看妇科吧。可能是来月经了。这也是好事,说明她的身体恢复了,为了保险,咱们听医生的吧。”子佩没等说完,就冲进屋里。上炕就不停的抚摸查看我的全身,看着我并没有任何的痛苦。大家进了屋。朱玉抑制不住的颤抖着。看我并没有不舒服,眉头依然没能展开。一时天亮了,夫子道:“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听听医生说的,大家更放心。”大家一致同意,于是,我被带到医院。 跟着去的无微不至,留下来的忐忑不安。查了外科又看了妇科。最后医生告诉,确实是来月经了,附件恢复的特别好。而且,现在生育能力非常旺盛。母亲特别开心。千谢万谢的谢医生。 回到家。大家又重新制定计划,各抒己见。事无巨细。我坐在炕上,仔细的听着。忽然道:“你们听我说几句好吗?”大家就都停下来。我叹口气,道:“现在我已经好了,能吃能睡能走路了,晚上有子佩,白天丫头在,你们何必这样呢?耽误工作又耽误时间。你们可以想来了就来,什么时间都行,不必这样像上班一样了好吗?我会于心不忍的。”屋里一阵沉默。谁都不说话了。 沉默让我心里发慌,手足无措。许久,朱玉对夫子道:“岑先生,看来咱们是被人家嫌弃了。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岑先生点头,笑着向母亲告辞。一个个鱼贯而出。呼啦啦都走了。子佩也不说话,送了出去。剩下我在那愣愣的,云里雾里。 到大门口,岑先生对着母亲道:“伯母,以后有事我们去您家里商量。在他面前他会心里有负担的。呵呵。”母亲笑着道:“好好,现在就去。”贺书带路,子佩也跟着过来,被岑先生拦住,笑道:“大人就别去了。你去了她会多心的。还有,你一定要培养感情,准备再生几个小锦儿啊。”大家都笑了起来,一天紧张的气氛马上得到缓解。母亲也笑道:“是啊,子佩,你回去吧啊。商量好了他们会告诉你。”岑先生又道:“明天我们还按看计划,商量好了再改。” 子佩回来,打水为我洗漱。看他脸色也没什么不对劲。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子佩!我的话他们怎么那么反感呢?我说的也没有什么不对。”我偷偷看他。他拿过中衣为我换上,为我盖好被子,道:“他们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的事成了他们的生命,你不让来了,不用他们管了,他们怎么活下去?呵呵,我庆幸是你丈夫,不然,我也会被你赶走的。”我苦笑着摇头,叹息道:“都三年了,他们太累了,休息几天多好。” 第二天,七点多朱玉雨生准时到了。朱玉也不理我,雨生打水为我洗漱,也是不说话。洗完,朱玉扶我下炕,因为刚会走路,还不稳,忽然就被自己的脚办了一下,显些摔倒,被朱玉稳稳的扶住,我歉意的道:“呵呵,我真太笨了。……”朱玉哼了一声,道:“还不让我们来了,你想让子佩累死吗?” 我忽然心头暖暖的,这样被像公主一样的呵护,心里总是有满满的负罪感。怎么忍心呢?不由泪目。急忙低下头,想掩饰过去。却一发不可收的啜泣起来。 雨生端着饭进来,见我这样,也不劝,只是坐在旁边陪着落泪。我反而骂他道:“你又为什么哭?哼。”也不理他,只管低头吃起饭来。朱玉拉起雨生,两个人出去了。我干脆放下筷子,大哭一场。然后才把饭吃了。 吃过饭。继续练习走路,雨生跟着,朱玉读报。过一会,我读报,他们俩一遍听着,一边按要求为我按摩腿脚。到时间又按摩胳膊。最后趴着按摩背。这时已经十一点了。我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中午子佩回来。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日本人要对华战争了。下午,所有人都来了,母亲贺书都来了。大家各抒己见。都希望把我带到南方。朱玉道:“我在上海有一处房子,我们大家过去满可以住的下的。”母亲摇头道:“我们这些老人留下吧,你们过去就可以,小书赶紧回去跟你媳妇去收拾。”但是,子佩忽然转头看我,眼里有一种不舍与痛楚,我也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向他一笑,握住她的手。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再聚郑贺庄 子佩忙着交接学校的事,朱玉忙着关停了买卖。岑先生把女中也交接了。雨生忙着把朱丽那里收拾停当。 大家又回郑贺庄安排学校的事。教职员工没有一个想离开的,这反而让夫子和朱玉特别惭愧。但是朱玉看到我,又怕来了日本人我走不了。还是坚持让我去南方。我摇头。 最后,大家说好了,分头离开。大家相差几天先后去上海。与此同时,七七事变开始。北平城出入不方便了。 早上,晨光初起。朝霞满天的京东大路。一辆马车上。子佩拥着贺锦儿。欣赏着美丽的景色。放下了城里的所有,不再纠结任何的事。任凭云飞云去。只想与我爱同声同气。 也许,朱玉与岑先生已经蹬上了南去的列车。放下了我这个包袱,是不是很轻松呢? 难得子佩这次能听我的,不在坚持成为他们的包袱。甚至,我幻想着,朱玉会跑去美国,和朱丽伉俪情深。雨生与哑女,会有一个美丽的宝宝。两个人没有了前世的牵绊,或者潇洒的小日子。岑先生会找一个学校,继续他的教书生涯。再遇到一位红颜知己,过上幸福的正常生活。 我轻轻道:“人真的有时候需要放下,放下了就会海阔天空。如今,他们该放下我们了,不是吗?”子佩点头。道:“如果来生,我希望我们几个都是男人,不再计较爱与不爱。只要开心就好。”我笑着点头。 乡下的日子。每日平平淡淡。大路上经常过鬼子兵。他们把贺云生带走,威逼利诱,让他做了伪乡长。他的腿被打断,又不给他治疗的机会。我和子佩悄悄送去了药,他恨恨的道:“只是断了腿就能让我屈服?那就不是我了。”从此,他悄悄拉起了队伍。周边的好多英雄被他招募。 我和子佩为他担心。但是又支持他。送去了许多钱粮。 一天,子佩用轮椅推我刚到学校,就听见外边有车马声。子佩出去看,进来时带了一个人来。我刚拿起教案准备去教室。抬头看去,却一个三十多岁,满脸胡子,留着短发,高挑的身材,成熟稳重的的男人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我。仔细看,愿来是朱玉。竟然一时没认出他来。 我愣愣的看着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一年多的时间里,又见到他,心头百感交集。 慢慢蹒跚着挪动着几步。朱玉上前拥住我,道:“师娘,你还好吧。”我手里的教案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心头颤颤的疼痛一下。道:“你这是从哪里来啊?这样沧桑?”又上下查看他的身体,道:“身体还好吗?伤口有没有疼?吃饭及时吗?……”朱玉微笑着,悄悄擦去脸上的泪。扶我坐下,道:“我很好的师娘。倒是你,怎么又瘦了?”这时,上课钟声响起,我叹气道:“你回家休息下,我去上课。”他点头,看我坐到轮椅上,子佩过来要推,他却笑道:“学究,今天让我来推师娘上课吧!”子佩笑着点头,道:“六年级,你去吧。” 子佩安排完朱玉的行李,又忙着去上他自己的课了。朱玉全程跟随我一个上午,四节课安排的满满当当。看着朗声教学,满脸坚定的我,心中暗暗钦佩。又见在黑板前蹒跚着柔弱的身体,心疼道:“看你教学,肯定是得了夫子的真传吧?累了吧?”我摇头,笑道:“传递知识是一种快乐。怎么能累呢?你,为什么又回来呢?这里兵荒马乱,日本人随时有屠村的可能。”朱玉笑道:“没有你们的日子,如同嚼蜡。只得回来了。这辈子,我们几个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吧。”话虽然不多,却让人感动。我苦笑,道:“这里的人。都是我和子佩的后代,我们不能逃跑苟活。你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何必呢?”他不答,推我回办公室。 中午时间段,我和子佩总是在食堂和大家一起吃。自己带的饭热一下。子佩已经让人去家里坐饭送过来了。 谁知,刚要吃饭,大门口看门的跑来,道:“少爷,少奶奶,岑校长和雨生来了。”朱玉倒很淡定,子佩已经飞也似的出去了。朱玉苦笑道:“你看学究,有了夫子就不顾夫人了,呵呵。”推着我走出来。屋里吃的半截饭的人也都已经出来。只见岑先生正和子佩抱在一起。雨生后面站的李氏。 我从轮椅上站起来,蹒跚几步,眼睛已经模糊。还没开口,雨生已经冲过来,跪在我的腿下哭泣,道:“姐姐,我和先生等着你们,总也不来,吓死雨声了。”我拍他的肩膀,哭着道:“你大哥舍不得父母,我也舍不得孩子。就回来了。怕你们也回来,就没告诉你们。在外边躲躲多好,这里多乱啊?何必回来呢?” 岑先生过来,拉起雨生,扶住我,道:“哪里都是日本人,在哪都一样。是生是死就让我们几个都在一起吧。夫人不要把我们扔下好吧?”我更难以自己。哭着笑道:“谢谢你们。”岑先生扶我到轮椅上,一边推着我进屋,笑道:“我们现在可是逃难来了,还不知道谁谢谁呢。” 子佩已经派人回家做了饭去了。我把我的饭递给哑女,道:“饿了吧?你先吃吧。”雨生接过来,拉她到一边去吃。子佩也把他的饭给了雨生,笑道:“你们两口子一起吃吧。一会儿,我们俩再一起吃”哑女可能也是饿了,坐那里狼吞虎咽的就吃。雨生看着她,嗔怪的道:“慢点吃,慢点吃,噎着了。”虽然是责怪,声音里充满了宠溺。这样一说,哑女急忙停了下来,偷眼看看雨生,又看岑先生。岑先生始终慈爱的看着他们两个。 这时,送饭的来了,公公也跟着来了。儿子也一蹦一跳的跟在后面。进来就扑到我怀里。因为他已经上学,我怕在学校他有优越感,每天安排他回家去吃。在学校也不许叫妈妈和爹。只能喊老师。 听着他老师老师的叫着,朱玉笑着拉过他道:“还认识我吧?我是干爹知道吗?”孩子并不认生,还去摸他的胡子,道:“干爹为什么长胡子了?”他用胡子在孩子脸上蹭了蹭,道:“干爹想你都想老了。哈哈。”大家跟着笑。公公道:“快让干爹吃饭,休息一会,我们去看看住所。”孩子跟着公公连蹦带跳的跑出去了。其他人都吃完也都离开了。只剩下我们几个,一起边吃边聊。 我细心观察大家,除了朱玉有些憔悴,其他人还行。晚上饭在我家吃,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相看两不厌 晚上,送我回家后,子佩又回学校了,我批改完作业都已经十点了。还没看见他回来。又不放心,满满踱步到大门口。 秋天的夜风已经很凉了。紧了紧身上的外衣。刚要拉开大门,婆婆从她屋里开门出来。看到我,急忙问道:“锦,我听着是你在这呢,怎么啦,还不睡?”说话时,已经过来扶住我,我笑着道:“娘,子佩去了学里,到现在不会来,我有点担心。”婆婆一遍扶我往回走,一边道:“我让你公公去看看。别担心。”正说着,大门被打开,子佩回来了。见我们俩都在院子里,急忙过来扶我,道:“天这么凉了,半夜三更你还出来?”顺势把他的外套给我披上。 这自然的动作,道叫我有点尬然,轻声道:“娘在这里呢!”婆婆笑道:“没关系,他心疼你我开心,咱们哪有那么多的规矩礼法?”子佩也歉意的对她道:“娘,知子莫若母对吧?”婆婆笑着看我们俩回了后面,才回去睡了。 我一边脱下外套,一边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好像久别的恋人。”子佩一边为我拖鞋,一边道:“我们俩可要比恋人好多了。”忽然抬头看我,道:“你不是这样的感觉吗?或者,你更想他一些。”我看着他有点淡淡醋意的样子。不觉失笑。道:“是啊,但是我得早点回家来,因为我有个情人在家等着呢。呵呵。”子佩心动,上炕来吻住我,在我耳边轻声道:“情人?在哪里呢。”我被他吻得脖子痒痒的,笑道:“我的情人是个美男子,世界无人可及。只是,他不愿意见你。”子佩更是搂着我吻过来,柔声道:“只是,他没有朱玉俊郎吧?”我咯咯的笑着,接受着他的缠绵,道:“朱玉要比他帅气多了。”刚说完,子佩停住,道:“那你就去找他吧!”装作生气的声音。却又一次拥我入怀。淡淡的月光透过窗纱,照着这唯美的画面。 岑先生这次回来,要求不做校长,从一年级开始教起。我和子佩没有勉强。朱玉还是抓学校的教务,所有教育以外的事都有他安排,并且每个班每周都有一节美术课,一放下来,他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雨生抓起了体育。学校食堂由哑女坐饭。大家都不用带饭了。这样按部就班的过去了一个来月。 这一阵子,大家都沉浸在重相逢的喜悦中。朱玉为了让我扔掉轮椅,坚持每天帮我训练。这样,到快寒假时候,我进学校后,不再用轮椅。虽然走路慢点,但是不再蹒跚。 那天早上,到学校时,每天都在校门口站着等我们的几个人,远远看到子佩和我满满的走来。我把手揣进他的胳膊里,他也尽量的保持着跟我一样的步伐。朱玉悄悄对夫子道:“你看他们,这是在故意让咱俩看的吧?”夫子苦笑着摇头,道:“如果不看到这画面,我才觉得不是他们呢。不过,夫人这些天有点憔悴,你又惹她了吧?”朱玉锤他一把,道:“我也感觉她这几天更轻减了些。”说着,上前几步,推开子佩,道:“贺锦同学能自己走进去,不用你了。”我和子佩无奈的笑着。子佩去和岑先生说话了。我就进学校里来。朱玉不慌不忙跟在后面。 学校里已经有孩子们来上早课了。忽然,斜刺里有几个三四年级的孩子冲过来,一个不小心眼看就要撞到我。朱玉一把把我拽开。顺势已经被朱玉抱住,显些摔倒。那几个孩子吓得呆在那里,子佩和朱先生看到,飞奔过来。 朱玉眼睛已经瞪起来。子佩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刚要发作,岑先生已经把他们拉到一边,和蔼的教训了一顿。 子佩已经把我从朱玉怀中拉过我,上下查看,也那还问短。朱玉皱着眉看着我们俩。我捂着嘴笑弯了腰。看着那几个孩子,笑道:“去吧,没事了,以后别这样乱跑了啊?”他呢点着头,却看着子佩,子佩只得舒展了眉头,道:“去吧,以后注意啊。”几个孩子才一溜烟的跑了。 我径自去了办公室。后面夫子和子佩一起一个人一个胳膊,道:“你是怎么看着的?出了事找你算账。”两个人一齐的动作,一致的问话。朱玉反而笑起来,他们俩也相视而笑。推推搡搡闹着进了屋。见我已经拿起教案出去了。朱玉忽然反手把子佩的胳膊按住,道:“这些天师娘瘦了好多,是不是你欺负他了?”子佩被按的趴在桌子,哎呦哎呦的叫着,道:“是,我总是怕她认为我不够好,有人会趁虚而入,所以每天晚上都欺负她。”朱玉把他放开,笑道:“还算你回答的对的上,以后注意,别太累着她。”没好气的拍了下他的肩。子佩起身后斜视他道:“怎么,您嫉妒了?哼!”岑先生忍不住笑出声来。推着他们俩赶紧准备上课去了。 子佩并不是对朱玉的话无动于衷。他也仔细观察了贺锦儿,也觉得她有点憔悴,不由心里有点自责。这些天两个人太过缠绵,就像新婚的小两口。贺锦也很少小鸟依人。和你让他欲罢不能。想到这里,心跳就会加速。不免多看几眼贺锦上课的那间正好对着自己上课的教室。透过玻璃,总能看到那个小小的美丽身影。有时到门口,还能听到她优雅美丽的教书声。子佩总会不自觉的微笑。 整个上午的好心情,学生们当然也奇怪。只是,忽然有种不一样的感觉,让子佩警觉起来。那是最后一节课,子佩无意间透过窗户,看到前边班里的孩子们都在跑。心里一紧,让孩子们自己上课。马上奔了出去。 刚转过来,就看到朱玉从校长室那边飞奔过来。好几个学生正站在门口哭。朱玉并没看到子佩,他听到孩子们的话,心里只有那个人,没在意任何事和任何人。冲到教室门口,见贺锦儿平平的倒在讲台上。孩子们正围着。看到他来,自动让开一条路。 随后搞来的子佩,更是吓得没有了三魂七魄。朱玉抱起锦儿时,同时看到了一头栽倒的子佩。这下,吓坏的不止朱玉,还有在场的学生和随后赶来的雨生。孩子们吓得嚎啕大哭,叫着:“郑老师,郑老师!呜呜呜。贺老师贺老师……”一时间,一片哭声。 雨生看到了朱玉抱着的贺锦,一边着急的叫着,一边也扶起了子佩。此时,朱玉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自己怀中,道:“子佩,子佩。”原来,我醒了过来。只是浑身无力。看着眼前的一幕,也吓得不轻。 真孕吓得夫假死 朱玉道:“我先抱锦儿回去,再来跟你一起救学究。”我一点反驳的力气没有。谁知,郑子健进来了,不容分说的抱起了子佩。朱玉抱着我,我就那样眼睁睁看着昏迷的子佩,泪一直就流下来。 到校长室,夫子气喘吁吁的从后边一年级跑过来,原来他刚刚知道。见到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桌子上趴着的两个人。傻了半天,才冲到子佩那里。郑子健已经在为他救治,岑先生从自己办公桌里拿出了急救药,给他灌下去。 少时,子佩缓缓睁开眼,我见他有了意识,连滚带爬的到他窗前,拉着他的手哭泣。子佩缓了会,慢慢坐起来。看我没事了,一把抱住我嚎啕痛哭。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生死,不是更坚强,而是太脆弱了,脆弱到再经历自己爱的人离开,那就是自己死的时候了。我太理解他了,所以更加心疼,心痛,自责。 雨生已经哭的泣不成声,自从他们受伤后,他们俩的身体是大不如前了,朱玉勉强把我抱起来,雨生是万万也抱不动子佩的。所以他感觉自己很无助。看着脸色煞白的两个人,他只有祈祷上天的份了。 这时,已经有一个老师带了医生来,医生是个中医,年龄也就在三十几岁。先为子佩诊了脉,又看舌苔,最后点头道:“您是急火攻心,没什么大事,要好好的休息几天。也不用吃药。”然后又来跟我诊脉。开始还皱着眉头,后来就没开玩笑了,道:“恭喜这位太太,您是有喜了。哈哈。但是,晕倒和胎气没有关系,您以前量过血糖吗?可能是血糖低,可要注意休息。多吃点饭啊。”屋里人没有一个人不是大瞪着眼的。医生反而有点吃惊,道:“怎么?不信我的话吗?”子佩笑着道:“没有不信您。只是我太太已经好多年没再怀孕,所以吃惊,她以前有过血糖低的病。您说的对。” 我已经愣住了,我又怀孕了?这么说我的孩子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我以为我今生不能再做母亲了。想着这一阵子,子佩与我那样亲腻,脸上有点发烧。医生已经被郑子健送出去了。子佩过来拥住我,拥的紧紧的。朱玉和夫子雨生悄悄出去,拦住了刚刚知道信赶来的婆婆和公公。 屋里的两个人相拥着,啜泣着。他们闯过了什么?闯过了贺锦儿昏迷了两年,又从不会说话,不会走步,到现在彻底的正常。能作为一个人的同时,还能坐会女人。子佩祈祷老天垂怜,能让他五百年后再与她相遇。 这样许久,才有人敲门道:“子佩,锦,出来咱们回家吃饭了啊。”是婆婆的声音。我急忙答应一声,就要推开子佩,子佩却不放开我,硬是搂着我的腰开了门。婆婆和朱玉岑先生雨生哑女都在门口。学生们已经都走了,校园里特别安静。我看着婆婆,忽然又湿了眼眶,道:“母亲,让您为我们担心了,真是不应该。”婆婆拉着我的手,道:“说傻话,都是一家人,不用说两家话。你们俩跟我回家啊。”转身对着在不远处站着的郑子健道:“校长,我们请假了啊,什么时候来再说。”郑子健笑道:“婶子给请假,哪有不批的道理?”大家都站起来。刚才那压抑的气氛一下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每个人脸上洋溢的笑容。 整个寒假,几个人都很少来我家,我不知道为什么,和子佩一起去了学里,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怕打扰我。我开始爱困倦,经常说着话就已经睡好了。 那天正月十五,我准备了丰盛的菜,把他们都叫来。唯独哑女没来。我特意留出好多菜,让人给哑女送了过去。 我又再出看备好的主食和酒水。朱玉眉头已经皱起来了,道:“学究,你就这样放任她瞎走去啊?”子佩笑道:“她平时不管这些,今天不是有贵客吗?她才这样事事亲力亲为。”朱玉故意四顾查看,道:“贵客在哪里?我倒是想看看贵客是谁?”正这时,到门口郑子健给婆婆送来了元宵。贺锦儿和他在门口寒暄几句。朱玉隔着玻璃死死盯着,道:“这家伙可不得不防。”子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忍不住大笑,道:“哈哈。他是我一家子的一个没出五福的哥哥。他算什么贵客?他只是和家里人。” 朱玉回头瞪着子佩,满脸的含酸的道:“那更得放着啦。”岑先生摇着头,叹气道:“要防也是防着你,呵呵,小题大做。”这时,我拿着元宵缓缓走回来。看到玻璃后面朱玉那双要杀人的眼。茫然的回头看看,原来他在看着大门口已经消失的身影。不以为意的回到屋里。 子佩笑道,“快上去吧,下边的事有人管,你不用非得出去。要不然咱们得万岁爷会下杀令的。”我笑着上炕,看已经才上的酒菜,道:“今天大家一起过个上元节。我不能喝酒,你们可要随意啊。” 大家就边吃边喝起来。朱玉和子佩说的兴起,岑先生听的入迷。雨生干脆跪在炕沿上听。我也听着,听着,忽然感觉困,筷子都抬不起来了。最后干脆趴在桌子上,就进入了梦中。 梦里,一片碧蓝碧蓝的海水,海鸥在瓦蓝的空中翱翔。我呼吸着带着淡淡香味的空气,那是子佩身上独有的味道。我转身去找他,却见朱玉似笑非笑的站在我身后,旁边还有一个男孩,那男孩剑眉星目,完全就是翻版的子佩。原来是军儿。他笑着道:“母亲,我可找到你了。我们母子,注定再相见的对吧?”我笑着要去拉他。 忽然朱玉身后站起来一条大个的狗熊,向着我们扑过来,军儿一着急,扑入我的怀中不见了。我大叫着:“皇上,小心!”忽然惊醒。才知道原来是梦。 耳边,朱玉正在讲着在北海遇到熊的事。我就倒在子佩身边,头还枕着他的腿。想着梦中那般惊悚,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子佩感觉到我一激灵,急忙低头看。抚摸我的脸,道:“做梦了吗?是不是吓到了?”我点头,坐起来,道:“被一只狗熊吓醒了。”大家都笑起来。 我又皱着眉头,道:“我梦到军儿了,一着急就扑到我怀里,忽然不见了?太奇怪了。”岑先生迟疑一下,喃喃道:“怎知不是军儿来投胎,托梦与你?”我坐起身,看着岑先生,吃惊道:“真的吗?那可真的太好了。他说:我们母子注定再相遇。可不是他来托梦吗?” 假妻虎口救真皇 春天,婆婆仍然不让去学里。总是说道:“锦儿,你就好好养着吧。受了那么大的苦,可也有了今天,不为自己,只为了子佩和孩子,你也要注意自己,知道吗?”我能说什么?低头看看满肚子的疤痕。有什么理由不听她老人家的呢? 从开春,朱玉就经常回城里。每周都会跑两趟。每次回来,都给我带回吃的喝的。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转眼夏天到了,我的肚子也特别明显的鼓起来。只是人特别的瘦。不像别人怀孕那样圆滚滚的。倒像抱着个西瓜。朱玉总爱笑话我,人没进来,西瓜先进来了。每次说完都会被子佩追着打。惹得大家笑弯了腰。 日本人经常忽然的到访。村里的青壮年和孩子都会躲起来。留下些个老弱病儒。因为我行动不便,只得故意穿了破衣服,脸上抹上灰,看起来又脏又丑。后来庄里人都争相效仿。慢慢的,丑也就都习以为常了。 整个夏天,对我来说特别的难熬,本来不爱出汗的我,每天都大汗淋漓的。盼着,熬着,计算的日子。好容易等到了秋天的一缕凉风。 那天一早,传开了一个坏消息,朱玉被日本宪兵队抓起来了。岑先生个子佩通过朋友多方打听,原因是在宪兵抓国军密探的地方,朱玉正在现场。就一起被抓走了。同时被抓起来的还有十来个人。 这样又多方疏通,也难以打听到任何的结果。那毕竟是日本人的地盘,固若金汤的地方。岑先生的人脉都是正经的爱国人士,所以,营救朱玉成为了不可能。 眼看着他们两个每天进城,皱着眉头回来,我也焦虑的不知所措。也跟着进城联系了几个朋友,同事。依然无果。 忽然,日本宪兵队登了报纸头条,十几个人的照片,要求八月一日,这些人的妻子来领人。朱玉赫然在列。 正在不知所措的岑先生和子佩皱着眉头,互相看着发愣。这是一个救人的契机,但同时又是一个不可能的事实。因为,朱玉没有妻子。既然让妻子去领人,就是说他们不知道谁有妻子,谁没妻子。那么,这没有妻子的是不是就是他们要找的人?那这个人肯定是朱玉了吧?两个人心里突突的打着颤。 我不知道他们的表情所谓何来?一把抢过了报纸。看着看着,我忽然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子佩和岑先生听着毛骨悚然。子佩担心的道:“锦儿,你这是怎么啦?”我看着他,道:“这有何难?看把你们愁的。既然让妻子去领,就是套粉不知道谁才是他们的妻子。不用怕了,我去领他回来。就做一回朱太太又如何?子佩,你看呢?”子佩脱口而出道:“不行,你身子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出点什么事怎么办?不行,你别再想了。” 我沉下脸,正色道:“子佩,你觉得你还有别的办法救出他来吗?那里可是宪兵队啊。”子佩皱眉道:“正因为我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能让你去呢?”我轻轻按住他的手,道:“子佩,这是个唯一的契机。我们几个一同来到这五百年后,为了他铤而走险一次也不是不值得。你放心,我一个孕妇,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呢?” 子佩还是皱眉道:“你如果真是他太太,我也就不担心了。可是,你是假冒的,万一被识破怎么办?”我点头,道:“第一,朱玉认识我,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二,日本人有几个认识我的?第三。日本人如果认识他,怎么会让妻子去领人呢?即便,被识破了,我一个孕妇,又能怎么样我呢?”我拍拍他的手,恳切的道:“子佩,对不起。我知道你心里不愿意,但是,我们必须这样做。别无他法。”子佩不再说话。 岑先生一直不说话,最后,他叹气道:“我也不赞成夫人这样做。我们几个,谁死也不能让你去铤而走险。您就不要再有这个念头了。”我看着夫子的眼睛,冷冷的道:“夫子的意思是你们的生死我可以置之度外,我的安慰你们却一定耿耿于怀吗?那我贺锦儿是什么人?”说完,站起来转身出去。到门口,回头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缺了谁都不完整。我一定要救他。一定。” 晚上,子佩拥着我,不肯放手。我懂得他的心事,也像个小猫一样,依偎着他,任他缠绵。那几天,子佩总喜欢趴在我肚子上,感受着孩子的蠕动。每次我都能感觉肚皮上的内衣湿透,他在默默哭泣。 日子终于到了八月一日。宪兵队门口,聚集了许多来领回丈夫的妻子。我和子佩岑先生雨生也混迹其中。 开始点名叫人,有的女人进去的勇气都没有,但是宪兵不让家人陪同,只见她们一个人战战兢兢进去,出来时那男的遍体鳞伤。两人相互搀扶着出来。我的心马上就疼痛起来。紧紧握住子佩的手。到了这里,是没有回头路的。但是,我从来没想到过回头。 朱玉虽然不是我的什么人,但是那种从五百年前就纠葛的一种情愫,超脱了朋友.爱情的情感。他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已经是这几个人都难以否认的了。幸好,第五个就叫到了朱玉。 当朱玉听到有人喊:“朱玉,你太太贺锦儿来接你。”朱玉的心头好像被谁抽打了一下。眼睛也瞪了起来。只见大门打开。贺锦儿穿着得体,挺着孕肚站在那里。朱玉的心颤抖到极限。他前世今生都深爱着的,自己老师的妻子、那个生趣灵动的贺锦儿,那个满头白发的双目失明的小小身影。今天就扮演了他的爱人来接他。挺着要生的大肚子,来狼窝虎穴接他。自己的心翻江倒海的疼痛起来。 眼睁睁看着我走到他身边,主动抱住他就大哭。朱玉手上带着了镣铐,不能抱我,但是还是扶住我道:“锦儿,小心你的肚子。”我点点头,却不能自己的哭泣着,颤抖着。这是前世后生。我主动抱住他的第一次。 那些宪兵就是在看真假夫妻,又见挺着大肚子的妻子,确认不是假的后,过来给他打开了手铐脚镣。他半抱着我,相互搀扶,艰难的走出宪兵大门。 太阳暖暖的拥抱着走出来的,颤抖着的两个人。子佩和岑先生快速扶住我们。朱玉带血的手依然握着我的胳膊。子佩看我颤抖的厉害,一边搂着我的腰,一边小声道:“锦儿,你没事吧?”我颤声道:“没事,没事。子佩。你放心。” 夫子大声的说着让大家闪开的话,道:“夫人,老爷,快上车吧。”就那样很自然的,四个人一起上了车。四周持枪的宪兵死盯着这一切。上车后,我主动扑入朱玉怀中。朱玉顺势搂住我。坐在旁边的子佩又想哭又想笑。朱玉看出来,沉着脸悄悄拍他一下。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车开走了。 开出很远后,大家才敢说话。岑先生道:“既然是夫妻了,就得多演几天,后面有人跟着呢。”朱玉和子佩这才回头从后玻璃看,后面能有四五个骑自行车的便衣,尾随着汽车。 子佩道:“看来,我的锦儿一时半会还很难回来。你使得好计策。哼。”说完锤了朱玉一下。他哎呦一声,原来,被碰到了伤口。我急忙查看。他掩住衬衣不让看。子佩气的拉过我,道:“别理他。”两个男人心里明明互相惦记着,却丝毫不让对方有压力。 汽车开到了北大旁边胡同口。岑先生道:“住在郑家吧,那里安静些。”朱玉笑道:“还是住在我这里吧,贺家那好久没住人了。我这出去也方便。要不……”说着搂着我的肩膀,“我太太生孩子去医院多不方便啊。”子佩瞪视他,笑道,“这几天就先饶了你,等你伤好了,再好好打你一顿。” 疼女儿母亲发怒 夜里,朱玉有点发烧。雨生没敢惊动我。但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怎么能睡得安稳?听到雨声到外屋来打水,就觉得不对劲。披衣起来,到西屋,朱玉红着脸正低声呻吟。看到我进来,急忙坐起来,虚弱的道:“我的好妻子,你来了。”我嗔怪的瞪视他,一边又去摸他的额头。他抬着眼直视着我,耳边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听我的嗔怪,看着我瘦弱的身体,圆滚滚的肚子。忽然泪目。展开双臂拥住我,开始只是轻轻,慢慢紧紧紧紧。轻声啜泣道:“我不怕那些刑具,我只怕今生再不能见到你。”我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好了,现在没事了,修养一段时间咱们就回家啊。”雨生在旁边也落泪,但是还是轻轻把他的胳膊拉开,道:“好了,姐姐只是假媳妇。你别太忘乎所以,以假乱真了好吧?”我笑着问给吃了什么药?雨生说岑先生嘱咐的药都吃了。我看他打来的水,就涮了毛巾,为他擦脸,擦手。他不好意思的接过来道:“我自己来吧。让我的假媳妇这么累,我心疼。”雨生我俩都笑起来。 接下来几天,子佩和朱先生每天早来晚走,只留下雨生。又带来了两个丫头照顾我们。门外依然有便衣转来转去?制造着紧张的气氛。 朱玉身体慢慢好转。马上就要开学,子佩和岑先生要回庄里了。不放心这里,只得去把母亲接过来。 开始,只说锦儿来城里待产了,到车上才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母亲的脸色由好转坏。最后面沉似水。等下车,进了朱玉家的二门,见朱玉正在廊下逗弄鹦鹉,我端着茶杯坐在藤椅上。雨生听见有人来,从西厢房出来,见了母亲,就过来叫:“妈,您来了?”谁想,母亲也不理他,径直向着我而来。我这时也站了起来。刚叫一声妈,就被母亲扇了一巴掌。由于冷不防,我跌坐在藤椅上。捂着脸不知所错。朱玉已经过来拉着,也被做做实实打了一巴掌。朱先生急忙上来拉着。子佩已经沉下脸过来扶我。 母亲气的浑身乱哆嗦,被岑先生拉进屋里,继续骂道:“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不知道锦已经死过一回了吗?还要带她去宪兵队救人。那是什么地方,我的锦被你们使了什么蛊?让你们这般摆布。锦儿啊,你上辈子也是个侯爷的千金,太子少保的夫人,这辈子,你也读过新式学堂的,怎么竟然如此的荒唐?就算救出了皇上,你以后怎么面对子佩。面对你的家人。你还怀着子佩的孩子,这样一来,你怎么说的清楚?……”我一直把头埋在子佩怀里,母亲的话虽然有点语无伦次,但是,我明白过来,他是在为自己的女儿心疼。这样一想,也就不觉得难过。轻轻推开子佩,进屋就跪在母亲面前。母亲推开我,道:“你离我远点。你是哪家的闺女?胆子太大了。让你进宪兵队你就去?……” 我慢慢跪下,握住她的手,道:“妈!您心疼女儿,女儿知道,可是外边有许多日本的密探。你想让他们知道女儿不是朱太太,是郑太太吗?你知道这样会死多少人吗?”母亲忽然停下来,呆呆看着我。这时,子佩过来,也跪在我旁边。我没等他说话,就接着说道:“妈。这件事和他们没关系,从头到尾是女儿自己想出的法子。如果,因为这事子佩就不要我了,那是他不懂我,不理解我。我也无话可说。女儿只是想救一个我必须救的人。真的没想到后果。”子佩忽然打断我,对母亲道:“妈,是子佩的不是,您就骂我打我,别气坏了身子。我没用,救不出朱玉,要搭上锦儿进到宪兵队那样的地方去。现在想想还后怕呢。所以,您就骂我打我一顿吧。这样,我心里也好受些。”母亲看着我们俩,沉着脸就是不说话。 这时,朱玉忽然过来,把我扶起来。然后自己跪在母亲面前。母亲吓一跳,毕竟,这个人在前世,是九五之尊。所以她本能的就有点不忍。但是又看看大着肚子的我,落泪道:“皇上,我就这一个女儿,不知道几世你们结了冤孽,让你跟锦儿有这样的纠葛。我不是不愿意救你,也对你没有一点成见。只是,我心疼我的闺女,你明白吗?我的肉啊。”说着又哭。朱玉按住母亲的手,也落泪,哭着道:“今天,我不叫您伯母,就叫您一声母亲吧。母亲,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前生,我玩世不恭,无意中爱上了少师的正妻。相见恨晚。但是从无越轨。不想,她早早下世,我魂牵梦绕,才在这轮回里寻找她而来。并不是要得到她什么,只是想守护她。没想到给她带来这么大困扰。母亲,您也是来续之前的母女之情的吧?我们这样爱护她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她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这是我们大家追随而来的原因吧。我们对她好,她怎么能无动于衷呢?所以,这次才执意冒险救我。母亲,您怪就怪我吧。也打得也骂得。只是,不要气坏了身子。”说完,把头垂在母亲腿上,不起来。母亲又好气又好笑,依然垂泪,道:“油嘴滑舌,从哪里学来的?让你爷爷看到会气的从陵墓中爬出来的。”说着,轻轻抚摸他的头发,脸颊。又拉他起来。朱玉又道:“我要知道是贺锦儿来救我,我宁死也不会同意的。” 子佩用半个身子倚着我,让我省点力气。朱玉扶我我也不动。母亲一看,擦着泪转身进了屋。到屋里又哭起来。 子佩扶我也到屋里。一起在母亲身边坐下。母亲回身抱着我又哭。哭的伤感又无奈。 之后几天,子佩和岑先生回了庄里。母亲留下来不离我左右。可是,我再没有了笑容。经常发呆。朱玉预感到什么。目光总是不离我。母亲看到,也疑惑。问他,他喃喃道:“母亲,您看,锦儿变了。变得不爱说话,爱走神。您说。她会不会想不开?”母亲仔细观察,也觉查到我的反常。经常旁敲侧击的解劝我。我只是点头。心里却暗下了决心。 如此,这样过了几天。看着朱玉越来越结实的身体,我也准备走了。忽然我临产了。就在我生下孩子的时候。日本人投降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 从此不知归路 孩子过完百岁。子佩他们开始忙碌,三个人又重新接受北大的职务。加上庄里学校的事,几个人忙的很少来我这里。但是,无论多晚,只要回庄里,子佩都会回家。而我,反而有了独处的时间。子佩也察觉到我的颓废。对我更加宠腻。每次看我走神,都用轻吻把我唤醒。他的凝视越来越深沉。我招架不住,悄悄垂泪。他总会吻住我,道:“锦儿,振作起来好吗?振作起来。不要吓我。”朱玉城里的事忙,一周都回去几次。但是,无论多忙,每隔几天都会来我家里。 我除了看护孩子,不问任何事。朱玉与岑先生来了,我只打招呼。他们说什么我都不再关心。甚至于,很少去看他们。不止朱玉开始皱眉,岑先生也开始皱眉了。在没有他们在身边时,我会一个人安静的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发呆。甚至,子佩回来我都没听到。 朱玉和岑先生还是忍不住对子佩道:“这次,锦儿是真的心灰了你看不出来吗?是不是病了?我感觉锦儿病了。”子佩只顾落泪。 那天,子佩回来的早,我正在厨房装一锅馒头,他寻了过来。拿了几个也学着去往锅里放。被我拦住,笑道:“这不是你该干的,快回屋里去吧。”他不听,执意放上去,我拦都拦不住。气道:“真不听话,明天我不在了,你再做这些也不迟。”子佩听了就有点发呆。我也觉的话有点有点重,急忙只顾低头烧火掩饰自己的心情。一个婆媳进来,我交代了几句自顾自的回屋去了。 子佩愣了好一会,才进屋来。看到我正逗弄孩子。就过来拉起我,拥入怀中。道:“锦儿,不要离开我。答应我。”我轻轻推开他,笑道:“缘起缘灭,总有要分开的时候,对吧?”子佩这下可真的吓到了。再次拉我入怀。紧紧拥住。 我把头扎在他怀中,道:“子佩,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子佩拥的更紧,颤声道:“我也是,很爱很爱你。锦儿。”我笑,笑的春风满面。子佩却看到我眼底深处的忧伤。 然而,就在春节后的一天,我只穿了普通衣服,悄然离开了家。 子佩疯狂寻找,打电话叫来了朱玉。于是,雨生,岑先生,庄里所有的能出动的力量,都出去寻找。bJ城里城外,找了个遍。几个月后,一个赶车的把事认出我的照片,说去往五台山方向了。于是,他们来到五台山一个寺庙一个寺庙的找。终于,在一个尼安里找到一丝线索。 尼安主持道:“刚过了年,来了一位有文化会写字的女子。要求剃度。”主持暂时收留了她。她也特别虔诚,早课晚课从不缺席。谁知,一个月后,主持刚要给她剃度,忽然她就消失了。只留了四个字:尘缘未了。 这次,再也没有了贺锦儿的任何消息。子佩也因此颓废。母亲后悔当初说话打击我。哭着拉着子佩求得原谅。子佩反而笑了,道:“姑母,不怪你。是我让她没有安全感。我会等她回来的。我等她。” 从此,子佩回了郑各庄老宅,除了上课,再不问事事。 朱玉大病一场,高烧不退。子佩端汤送药,不离左右。岑先生叹气道:“夫人从来不知道,她在我们心中是多么的重要。”朱玉病好后,变得沉默,不爱讲话。对事事也不关心。解放后,朱玉被安排在北大教历史。他的历史课讲的最好。尤其明史,他倒背如流。岑先生去了四中教语文。雨生还是教务处的。子佩晋升了教授。 庄里更是天翻地覆。由于解放前,贺锦的出走,子佩无心家务。家里遣散了所有使唤丫头,和长工。只留了几十亩地父母经管,帮他带着两个孩子。其余的地都给了族里。所以土改时,只是上中农。六十年代末,子佩和岑先生,朱玉被下放,几个人回了郑贺庄,岑先生被安排到生产队牲口棚喂牲口,他安之若素,从不抱怨。朱玉和岑先生被安排在学校,打扫卫生,写个标语之类的。 七六年后,子佩朱玉恢复了职位。但是也到了退休年龄。办了退休手续。两个人一起回了郑贺庄,岑夫子平反后,住进了郑贺庄学校。学校西南角,有一个小小的院子,两间小小的正房,门窗已经很破旧了。朱玉和子佩帮助修整,窗户,安了玻璃。还把两个棚子改成了小房子,用来做饭。三个人已经老了。朱玉刚过六十岁,已经驼背了。子佩也有六十好多了,一种心气拖和他,很精神。岑先生除了老寒腿,身体还可以。 三个人经常就弄点菜,喝点酒。即便是平时吃饭,也总会有一个位置安放一个碗。边吃还会边往碗里夹菜。因为习以为常,大家反而成了习惯。但是,贺锦儿这个名字,很少从谁的嘴里说出来。因为,没说一次,都会在心头扯开一道血口子。 这时,庄里在学校西边建了一个成衣厂。投资的是香港的一个女企业家。厂子就紧挨着学校的隔壁,还建起了一个二层的办公楼。只用了半年,就开始招工运行。办公就二楼的阳台上,能清楚的看到学校里面。他们的小院正好在阳台下边。经常有人站在那往学校里面看。几个人并没在意这个。 一天早上,三个人在院子里说话。忽然抬头看到二楼的阳台上,一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正在那里站着。并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几个人的眼睛才停住的,而是因为,那在太阳光下,正在端着咖啡杯的女人,像极了贺锦。举手投足,连远眺的神情都像极了那个贺锦。简直就是贺锦的翻版。几个人惊呆的表情,引起了她的注意。笑着用生硬的普通话向他们问好,道:“几位先生早上好。”几个人更加吃惊。因为,她的声音温柔娇细,完全就是贺锦儿的声音。几个人更傻在那里。如果,这是在二十年前,一定会认为那是贺锦儿。但是,但是自己都六十多岁了。锦儿也有五十六七岁了。而眼前这个女子,才三十岁啊。 岑先生反应过来,笑着回道:“早,您好啊,这位女同志。”那女人笑着点头。风微微吹动她垂在肩上的长发。阳光照在她脸上,更令她光彩夺目。岑先生轻轻拽了下子佩。子佩依然收不回目光。只是笑道:“好好。”竟然结巴起来。那女子大方的笑着,道:“我叫郑羽鸿,很高兴认识几位。”无论他的笑容还是神情,说话的语气,甚至于,他那淡淡的酒窝。不是贺锦又是谁。子佩不能自己,刚好上那边有人叫她。她挥了挥手,进屋去了。 尘封不与谁相见 子佩彻底绷不住,泪如雨下。颤抖着全身。朱玉过来扶住他,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进了屋。子佩干脆趴在床上。痛哭失声。许久,岑先生擦了满脸的泪,拍拍他的肩膀,道:“大人,哭完了就振作起来,总得找找原因吧?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像的人的。”子佩忽然坐起来,心疼的不能自己,难道,锦儿真的出了意外?再次转世来了?想到这里又哭。岑先生又劝道:“大人,先不要哭,弄明白了咱们再想对策,你说呢?”子佩点头,擦了泪,道:“我过去问问她年龄,看看……”说着又哭。朱玉拥住他,道:“我去想办法问,你不要就乱了分寸。”子佩只得点头。岑先生道:“我去吧,这些年我在庄里熟人多。”说着就立马出去了。 岑先生直奔何云生家里,何云生刚从地里回来,急忙把他请进来。岑先生开门见山,直接问那个厂的总经理他见过吗?何云生笑道:“还没来得及呢。她刚从香港过来,怎么啦?您这是有什么事吗?”岑先生道:“她的个人资料你这里有吗?”何云生点头道:“我去拿。” 一份介绍信,是bJ市商业局开的。还有一份公安局开的。名字是郑羽鸿。一九四六年七月九日生于香港。只有这些有用的信息。岑先生道:“她走的时候是春节,阳历二月,难道,那时候已经有了这个孩子?”何云生一头雾水,疑惑道:“谁啊?谁二月走的?”岑先生忽然泪目,望着他道:“三十年前,你说谁离开了。”贺云生一下子明白,瞪着眼道:“您说锦儿的孩子?是这个女的?”岑先生点头,又摇头道:“只是猜测。因为,今天我们看到了这个叫郑羽鸿的女的。她,太像贺锦了。我才来问问。好了,我先回去跟子佩说一声。他现在哭的不行了。”贺云生知道,当年贺锦的离开,是子佩一生的痛。那个美丽的女人,多么好的女人啊。就这样不见了。 贺云生泪目,道:“好吧,有需要我帮忙的,只管来找我。”岑先生点头回去了。 子佩一直盼着岑先生回来,看到他迈着步子进来,一下就蹦下床,拉着他的手道:“夫子,怎么样?是……”夫子叹口气,扶他坐下,道:“四六年七月的,你说,不是你的女儿又是谁的,偏偏,她还姓郑,如果是你的,锦儿一定会留着她这个姓的。这才是贺锦。”子佩大哭。锦儿啊锦儿,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怎么过来的啊。朱玉也哭。这次,岑先生也不劝子佩了,只顾自己坐在那落泪。 许久,岑先生道:“大人,你……愿意找回她们吗?可能,贺锦再婚了,也可能……”他忽然哽咽,道:“也可能不在了。您也要找回她们吗?”子佩失声,道:“夫子,不管锦儿现在怎样,我都要找回她来。”夫子点头,道:“我去求贺云生,想办法让你去厂里上班,你看可以吗您,能不这么失态吗?”子佩忽然屏住哭泣,重重的连连点头。岑先生也点头。 这样煎熬等待的日子,过了好几天。忽然那天贺云生亲自跑来,拉着子佩的手道:“子佩,她们厂里找一个有文化的门卫。我已经推荐了你。你看行吗?”子佩点头,道:“可以可以。需要什么条件吗?”贺云生道:“就是需要在那住着,就是钱少点,每月才五十。”子佩点头道:“没问题,我同意同意。”贺云生忽然泪目,握着子佩的手,道:“子佩,一定要坚强。” 就这样,郑子佩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走进了这个新建成的厂子。一个大学教授,干起了门卫的活。每天收发报纸,信件。检查出入的车辆。他努力干着每样工作。尽心尽力。厂里人都特别喜欢他。一致喊他:“郑师傅。”从老师,过度到师傅,子佩快乐的接受着新称呼。时间长了,郑子佩的名字已经被郑师傅代替,反而没几个知道他的本名的了。如此慢慢到了冬天。 子佩迫切的想找到锦儿的蛛丝马迹。来往的信件。他都仔细查看。尤其香港来的。 终于,有一天他看到了一封不一样的香港来信。信封里面好像是书。字迹娟秀工整的写了地址,名字,落款是一个梅字。子佩忽然就控制不住,那真的是贺锦的字吗?泪如雨下。但是,忽然想到贺云生嘱咐他不要失态,又急忙擦了泪。低头,轻轻抚摸那几个字:郑羽鸿,梅。反复抚摸,反复喃喃念着。 这次,是真的确认,锦儿一定在人世的了。强忍着泪,把书送到郑总的办公室里。她正在打电话。用的是粤语。好像在跟她爱人通话。满脸的幸福。子佩虽然听不懂,但是依然被她的样子感染。想到当初锦儿在自己面前,就是这样柔情似水。不禁拿着信封站在那里。她放下电话。看到他的神情那么和蔼温柔。笑道:“郑师傅,您坐呀。”子佩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把信封给她。 她一边拆信封,一边笑道,我母亲的新作品,给我寄来一份。子佩心里一颤,哑声问道:“您母亲,什么作品?”她一边拿出书,一边笑道:“她是作家,写了不少着作。”子佩的心狂乱的跳着。他想看到,锦儿都写什么。又不能这样直接要来看。正在思忖,她忽然道:“您要想看,我去拿给你,不过,这一本我要先看了才行。”子佩点头,道:“好的,我想看看。” 郑子佩迫不及待的回到门卫室,一本包装精美的书捧在他手里。书名为“梅花雨”。署名“晓月”。他打开书。是很短的序:我爱的人,让我不小心弄丢了。因为对他伤害太深,不敢找回。今天,我把心捧给你,我的爱人。如果你读到这本书,请你笑着读完。我只想告诉你,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快乐的事,丢了你是我轮回中的遗憾。 短短的一段话。让子佩失声痛哭。他关上房门。跑到里屋拿着书大哭一场。他不敢打开内容,却又想急切的看到。正好有人敲门,他才把书藏起来,出去开门。原来,天已经黑了。是朱玉来送晚饭。 朱玉一眼看出他哭过。再三追问,他把书拿出来,让他看那些序。他读过后,笑道:“这是作者抓住读者心的一种手段,你还真当真了。”子佩不答,推他赶紧出去。朱玉只得走了,临走还轻声道:“不许再难过了啊。我会心疼的。”子佩笑着拍他一下,道:“你别这么肉麻。快去吧,我好慢慢看书。” 那一夜,子佩如同打开了魔盒,深深被吸引。听到工人们来上班,才知道天亮了。从没有这么晚开门的他,第一次忘记了自己的职务。 人生若只是初相见 那天起,读这本书,成了子佩最开心的事。这本书,背景是明朝,一个侯爷的千金,无意相遇表哥,疯狂暗恋,最后终于虔诚打动上天,因一副大字结缘。文字洒脱不做作,子佩读的是如痴如醉。再次肯定,这就是锦儿,如果不是锦儿,怎么连他们俩私底下的话都写的一模一样呢?这让子佩更加坚信,郑羽鸿的母亲就是贺锦儿。 一天,郑经理的车去修了,助理回家去开自己的车。她就在门卫室等。对这个门卫,她很有好感,却只知道他姓郑,曾经在城里当老师。 门卫室里很暖和。一个小小的铁炉,烧的很旺。炉子上坐着水壶,发出丝丝拉拉的声音,那是水开之前的躁动不安。子佩给她沏了茶,微笑着道:“郑总吃饭了吗?”郑经理摇摇头,用普通话道:“今天太忙,中午饭错过了,就懒得吃了。”子佩一愣,道:“中午饭是很重要的,怎么能不吃呢?我这有几个水饺,给你煮煮啊。”说着,拿下水壶,放上一个小铁锅,倒上壶里的快要烧开的水。盖上锅盖。郑经理笑道:“这不是麻烦您吗?”子佩笑道:“不麻烦,都是现成的。上午隔壁的朱老师包好了送过来的。”她也就没推辞。 少时,水开了。子佩熟练的下上饺子,缓慢的用饭勺推动着。郑羽鸿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他满身的儒雅气质,文静而不张扬,虽然已经有六十多岁了,依然动作轻快灵活。看着看着,不禁问道:“郑师傅,您年轻时候一定很帅吧?”正在捞饺子的子佩一愣,呵呵笑道:“这我可不敢说,哪有夸自己漂亮的?”把盘子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又拿来了碗,倒上醋,道:“我只听我爱人夸过我。呵呵。”郑羽鸿边吃饺子,道:“是啊,虽然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但是您年轻时候一定很帅。”子佩忽然心口疼了一下。是啊,情人。贺锦儿是自己的小情人。她那么爱自己,为什么会狠心离开呢?这样想着就走了神。 郑羽鸿确实也饿了,只顾低头吃饺子。他脸上的表情,显然没看到。子佩又漫无目的的问道:“您这么着急出门,是有什么事吗?”郑羽鸿皱眉道:“是我母亲病了,打电话来,我要回去看看她。”子佩心里就又是一疼。急忙扭脸看别处,道:“她?病的很厉害吗?这么远还得跑回去?你父亲不管她吗”子佩的声音有点颤抖。他就是想知道,现在在贺锦儿身边的男人对她好不好。 郑羽鸿道:“病的倒是不重。但是,她一个人在家我就有点不放心。”子佩一惊,道:“一个人?那,您父亲?”郑羽鸿迟疑一下,道:“我从小没见过我父亲。他在大陆。我母亲离开他去了香港。”子佩顿时愣在那里。一个人去了香港?那么就是说是离了婚去了香港?他又为锦儿心疼起来。喃喃道:“想来是你父亲对你母亲不好,她才离开的吧?不然,有你了。她怎么舍得让你没有父亲呢?”郑羽鸿摇头,道:“我母亲说父亲对她特别好。我父亲是天下最好的丈夫。母亲从来都是说自己不好。”子佩有点迷茫。看着她,声音有点沙哑的问道:“他那么好吗?那,为什么要走呢?”他心里开始疑惑。开始不懂了。 也许郑羽鸿看出他的疑惑,苦笑道:“您也不明白吧?我也是这样问母亲的。母亲说:有时候,因为太爱了,怕伤害对方。才选择了离开。还说。那时父亲和母亲身边有好几个好朋友。有一个朋友也喜欢母亲。而且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可以为她去死。”子佩的心猛可的乱跳几下。那不是在说朱玉?他不知道为什么,从头脑之外问出一个问题,自己都吓一跳:“那。你母亲也爱上那个男人了吗?”郑羽鸿叹口气,摇头。接着道:“母亲说,他也很帅,挺拔的身材,漂亮的脸。他热情,洋溢。不做作。敢爱敢恨。比父亲毫不逊色。母亲说她也很喜欢他。她还说:爱人和喜欢的人,哪一个也不想失去。又怕他们因为自己闹得不愉快。才选择了离开。” 子佩听着,听着,眼里已经有了泪光。郑羽鸿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要跟一个看门的大爷说这些。但是,她本心就是觉得,与这个人说话,没有任何的违和感。他是那么的亲切。当抬头看到他眼里的泪光。才觉得哪里不对。道:“郑师傅,您怎么啦?”子佩摇头,道:“没事,没事。您父亲在大陆的哪个城市?我可能认识他。他叫什么名字?”郑羽鸿笑道:“在哪个城市我母亲没说。但是我母亲是bJ人我却知道。我父亲叫郑子佩……”这个名字一出口,郑子佩的眼睛都已经瞪了出来。他一把拉住郑羽鸿的手,颤抖着,低沉的问道:“你,你说,叫什么?”郑羽鸿也吃了一惊,盯着他的眼睛,喃喃重复道:“我父亲叫郑子佩。”只见眼前这位老人,忽然就泪如雨下。郑羽鸿有点不知所措,子佩擦了下泪,哑声道:“姑娘,你,你可知我叫什么?”郑羽鸿并不知道,所以摇了摇头。他哭着,并没放开她的手。道:“我也叫郑子佩,是北大的教授。已经退休了。你看,我可不可能,是你的父亲呢?”郑羽鸿愣了,她的父亲?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与父亲重逢的情景。父亲应该是个怎样的人?在自己一生中,缺失的那个父亲,真的能是这个老人吗?只是因为同名同姓吗? 他看出她的疑惑。收回手。擦了眼泪,道:“我的妻子。在四六年,扔下了一个六岁半和一个出生四个月的两个儿子,悄悄离开了我们。我们寻遍了大半个中国,没能找到她,只知道她到过一个寺院,可是只一个月就又消失了。”说着,痛哭失声。 郑羽鸿也落泪道:“你欺负她了吗?是不是你欺负她他才走的?你说我母亲叫什么名字?”子佩哭道:“是,一定是我们欺负她了,她才这样走的。你母亲,叫贺锦。贺锦我的妻子啊。”放声痛哭。这么多年,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这个名字。因为,那是他心底永远的痛。他也很多年不这样提这个名字了。因为每说一次,都能让他痛彻心扉。今天,再次提起这个名字。仍然像把心扒开一个口子,流出了殷红的血。 郑羽鸿站起来,也哭着劝道:“郑大爷,我母亲不叫贺锦,所以,您还是弄错了。不过,我可以帮助您一起找她。我母亲叫梅婷。”子佩先是一愣。继而又明白。更是哭的死去活来。梅婷,梅婷。梅园静亭。这个梗,子佩怎能不知道呢? 峰回路转父女相认 这时,司机开车回来了。见到他大哭。也不知道怎么劝,又从何劝起。许久。子佩才停住哭泣。看着不知所措的郑羽鸿与司机。叹气道:“梅园静亭,是我们两个约好来生相见的地方。她用这个名字。那就更对上了。”郑羽鸿迟疑了一下,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面前这位老人,是自己的父亲?她再次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位哭泣的老人。 郑子佩知道她的迟疑是为什么。于是,打开锁着的抽屉,拿出一本相册。那里面,都是黑白老照片。是他和贺锦,朱玉,岑先生,雨生他们的照片。他一张一张,一个一个的向她介绍着。“这个,是我爱人第一次来郑贺庄。因为有择席的毛病,睡不着觉,天快亮时趴在窗台上睡着了。我们给她拍下来的。”“这一张是我们俩刚结婚时,在照相馆照的。”“这是老大百岁,我们三个一起照的。”……郑羽鸿看着那美丽年轻的小女人,纯美的像不食人间烟火,灵动有朝气。还有帅气潇洒的郑子佩,那从照片里直接洋溢出来的青春感,感染着自己。她家里有母亲年轻时的照片,所以,她却认,这个小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母亲的笑是那么的甜,父亲在母亲身边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温柔。家里也有父亲的照片,他也确认,照片上的就是郑子佩。现在看来,都对上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六十岁的老人,感慨着岁月的无情。泪止不住流出来,只是,父亲这个称呼,在她的人生中,只是个符号,她从没有喊过这个名词。即便是公公,他也用英文代替。这个名词,是不能轻易出口的。 许久,她才颤声问到:“那个喜欢母亲的人是哪个?有他的照片吗?”子佩擦泪,笑着道:“这个,你看,这是我们三个在北大一起照的。他叫朱玉。”那张照片上,贺锦站在前边,他们两个站在后面。子佩的手从后面揽着贺锦的腰,朱玉的手又搭在子佩肩上,两个帅气的男人,那么光彩夺目。郑羽鸿叹气道:“难怪,母亲会喜欢他,他太有魅力了。您不吃醋吗?”子佩又一次泪目,道:“开始也吃醋,后来,我只希望她快乐。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有一次遇到危险,你母亲为了救我们,被人打了好几枪,好容易才捡回来一条命。重新活了过来,我只希望她开心,就是马上和我离婚,我也会祝福他们的。”郑羽鸿盯着他,喃喃道,“难怪母亲身上那么多疤。我问她,她却说是车祸。有你们,母亲真的很幸福。”子佩叹气,道:“姑娘,在有生之年我想再见见您母亲,可以吗?”郑羽鸿点头,看着满眼含泪的老人,道:“我这次回香港,就是想带她跟我一起来的。她身体不好,又喜欢放纵自己,我也不放心。您等我电话好吗?”子佩激动的连连点头,又皱眉,疑问道:“她能怎么放纵自己?”郑羽鸿苦笑道:“她是作家,一投入写作,就会好几天不吃饭,时间长了就有了胃病,她还有轻微的抑郁。能够睡一个好觉,对她是相当奢侈的事。因此,她爱上了喝酒,喝一种度数很高的白酒。喝多了,就会大哭一场。然后才能换来一个好觉。”说到这里,她落泪。又道:“所以,我事事都顺着她。您能也理解吗?”子佩几乎是哭声点头道:“她还是和年轻时候一样任性。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你知道吗,他最喜欢喝葡萄酒,而我喝不了葡萄酒。”两个人都沉默的落泪。郑羽鸿又把香港的地址留下。擦着泪上了车。 子佩追到门口,看着车越来越远。自己心头百感交集。回到屋里,直接抓起了电话。朱玉正在屋里准备晚饭。拿起电话,却听到子佩嚎啕痛哭的说着他听不清的话。急得喊出岑先生,两个人一起来到隔壁厂的门卫室。 只见子佩坐在椅子上,正在哭泣。这个男人,自从确定找不到贺锦那时起,大哭一场后,再也没有这样放纵的哭过。两个人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朱玉已经着急的泪目,道:“子佩,怎么啦?”忽然,看到桌子上放着的相册,叹口气,道:“你又想她了吗?”说着拥住他,一起哭泣。 许久,子佩喃喃道:“朱玉,锦儿找到了。我的锦儿找到了。”声音虽然小,但朱玉听的特别真切。他推开子佩,板着他的肩膀,瞪大了眼睛,道:“你说锦儿找到了,在哪里?在哪里?”朱玉再次落泪,急切的看着他。 子佩哭着喃喃道:“她在香港,她就是郑经理的母亲。你知道吗。她真的有可能是我的女儿。”朱玉呆呆的坐到沙发上。喃喃道:“难怪当初找不到她,原来她出了国。我马上去想办法办护照。”子佩摇头,道:“郑经理回香港了,她答应我会带锦儿回来。我想留住她,你们一定要帮我留住他,好吗?”朱玉泪如雨下。点着头,道:“嗯嗯,我们一定留住他。”岑先生半天没说话。只坐在角落里,老泪纵横。他没想到,时隔三十多年,余生还能见到贺锦。 天黑了,屋里的三个人也没掌灯,就那样摸黑坐着。一直到有人进来,拉开灯,看到这个景象,吃惊的道:“您三位这是怎么啦?呵呵。郑总让我给郑师傅捎了一封信来。她说:让您放心。” 子佩接过信,颤抖着手打开。他们几个悄悄出去了。 信的开头,是一声:父亲!这样的称呼虽然有点唐突,但是,我就当您是父亲了。即使有一天母亲说不是,我也这样称呼您。从小缺失了父爱,遮风挡雨的都是那个小小的柔弱的身影。她坚持用写作的钱抚养我长大,读大学。身边也不乏追求者,但是母亲从来不动心。我知道母亲对不起您和两位哥哥。但是,我也理解当初母亲的选择。请您原谅她好吗?这次,如果他能回bJ,我希望您的太太不要阻拦你们的见面,了却您的心愿,也了却我的心愿。但是,不知道母亲愿不愿意。您要耐心的等待。女儿:郑羽鸿。 子佩拿着信的手在颤抖。朱玉端着饭进来,把信从他手里拿下来。轻声道:“我可以看看吗?你先吃饭。”子佩看着他,呆呆的点点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朱玉拿过毛巾,为他擦着。哑声道:“好了,吃饭啊,吃完了才有力气。留着身体等着她回来。”子佩才点点头,低头去吃饭。 朱玉拿起信,边看边悄悄擦泪。子佩一边吃,一边道:“这傻孩子,我说了我爱人曾经夸我年轻时帅气,她还以为我再娶了呢。我怎么会再有别的女人。我一生只有一个爱人的。” 吃过饭,朱玉把信叠起来。收拾了碗筷,道:“学究,今生再能见到锦儿,我就是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今晚让我在这里睡吧,好吗?”子佩拍拍他的肩膀,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里面有空床,随便住。三个人边说边笑,笑着笑着,又流下泪来。 十点左右,忽然来了电话。电话那头,是郑经理的声音:“郑师傅,我是想告诉您,我母亲犯了低血糖,没什么大事,您放心吧。”子佩忽然哽咽,道:“嗯嗯,没事就好,她年轻时候就有这个毛病。您好好照顾她。还有……我只有贺锦儿一个爱人。今生和来世,只有一个。”郑羽鸿也哽咽,许久才颤声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我带母亲向您道歉。您也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已经让人安排新的门卫了,您不要太劳累。”子佩流着泪,道:“不用的,看大门不累,您不要赶我走好吗?”电话那头的郑羽鸿忽然泣不成声,道:“嗯嗯,好的,好的。那就这样吧,我要去楼下看看母亲。有事我给你打电话。拜拜。”还没等子佩说别的,那边就匆匆挂断了电话,子佩听到她的声音是在哭。也坐下来哭。 朱玉和岑先生两个人已经听到他们的谈话。早就已经落泪了。过来拍拍子佩,岑先生道:“好了,这下可好了。可好了。”! 怎知白头复重逢 厂里的事按部就班,每天出入的车辆开票登记,子佩按耐着心底的激动,坐着普通的事。这样过去了几天。郑羽鸿的电话,终于打来了。 那天晚上。朱玉刚把碗筷收拾起来。电话就响了。子佩颤抖着手拿起电话,电话那头是郑羽鸿的声音:“郑师傅,我妈同意跟我一起回去了,但是,她还不知道您的事,所以,您要配合我一下好吗?她现在心脏不是太好,所以要特别照顾。我好说歹说她才同意跟我回去修养一段时间。可能会给您带来不方便,您看可以吗?”子佩已经哽咽,道:“没事,我不会打扰她。您就说我该注意什么吧。”郑羽鸿也哽咽着,道:“没有了,就是她会住在厂里,您看您会不会觉得不方便?要不要我再安排别人替您。”子佩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不要,我没有什么不方便,我能克制。您就让她回来吧。我没事。”那头迟疑了一下。道:“好吧。我们明天一早的飞机,大概中午前就能到了。她会住在二楼。我不在时,您要多多照顾她。好吗?”子佩点头,道:“好的,您放心。” 那边缓缓挂断了电话,子佩却迟迟不肯放下。朱玉已经听到,流着泪从子佩手中把电话拿下来,放好。拉着他的胳膊道:“需要我们回城里回避吗?”子佩摇头,道:“我们几个,已经没有了过去的容貌。她认不出来的。”他忽然有点紧张,颤抖着拉着朱玉的手,道:“朱玉,这次,你把他留下来好吗?不要拒绝她,如果她愿意,你们结婚好吗?别让他再离开我们了。”朱玉拍拍他的手,泪目道:“你还是不懂锦儿啊,他始终也没有不爱你,我和她也从没有到你想的那种地步。他当初救我,一半是为自己,一半也是为了你。我不否认喜欢她,爱她。但是,我没有你爱她,宠她,纵容她。你才是她的真爱。懂吗?不要紧张。我们一起等着他的到来。” 那一夜,几个人谁都没有睡。瞪着眼到天亮。朱玉和岑先生再三安慰嘱咐子佩后,回到了隔壁学校。隔壁,又响起了朗朗读书声。 快到中午时,子佩眼看着车开进了大院,腿却沉重的抬不起来。从门卫室,看到车上郑羽鸿先下来。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一个瘦弱的女人下了车。她的头发挽在脑后。一件紫色风衣,一袭黑色长裙。走路稳重,高跟鞋敲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子佩走过去。郑羽鸿看到他,笑道:“郑师傅,这是我母亲。暂时来这里住一段时间,您多多照顾。”子佩点头,道:“嗯嗯,好的,您放心。”那女人过来,声音轻柔美丽,道:“您好,梅婷,初次见面,请您多多关照。”她伸出了手。子佩也大方的伸手握住她。她的手冰凉柔软。只这一下,子佩就肯定,她就是锦儿。眼镜已经有了些许雾气。好在,她转身和大家一起进了楼里。 子佩独自站在那里良久,才转身回了门卫室。心头止不住的颤抖着。他努力回想着刚才那个女人的脸,原来的婴儿肥已经不见了,下颌发尖。美丽的大眼睛眼角已经微垂。长长的睫毛掩饰了她的灵动。有淡淡的鱼尾纹。那淡淡的酒窝因为消瘦,或者就是老了,只有松懈了的皮肤。如果不是知道她是谁,就是走到一起,也不会觉得她就是贺锦儿的。身材比原来还要瘦弱。没有这个年龄应该有的肥胖。这让子佩心里更加疼痛。这就是自己失散三十多年,魂牵梦绕的锦儿吗?他没有因为她的衰老就减弱了对她的爱意,反而刚加想马上怜爱她,呵护她。 这时,郑羽鸿进来了。看着他,关切的道:“郑师傅,您,还行吗?”子佩颤抖着,擦了擦眼角的泪。道:“没事,没事。我能行。没事。”不听话的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又哑声问道:“她为什么比以前更瘦了?是有什么病吗?”郑羽鸿缓缓点头,道:“她低血糖,胃病,最要命的是心脏病,犯病有时候很急,吃药的时间都没有。所以,我如果不在,您多去她屋里几次吧,好吗?”子佩缓缓点头,道:“孩子,让我来照顾他吧,好吗?你相信我好吗?”郑羽鸿泪目,道:“嗯!好的。我安排一下,让您照顾她更显得自然些。”子佩点头。郑羽鸿出去后,留下子佩在原地,孤独的发着呆。 午后。朱玉送来了面。他迟疑了好久,看着食之无味,在那里搅动面条不愿张嘴的子佩。小心翼翼的问道:“锦儿,还好吗?”子佩瞬间落泪,一滴滴掉进碗里。缓缓的摇着头。道:“不好,怎么可能好呢,本来身体就很弱。”朱玉急道:“怎么?她很不好吗?”子佩索性推开碗,哭道:“心脏病,胃病,低血糖。还有,她要比以前还瘦。”朱玉呆住,许久,叹气道:“我每天做好饭送来,你拿给她吧,让她好好补补。好吗?”子佩哽咽着点头。两个人又坐了许久。朱玉才离开。 下午。助理过来,对子佩笑道:“郑总说明天开始,您要帮忙打扫一下二楼。关注一下老太太的饮食,她想吃咱们老bJ的饭菜,您就多费心了。也不用吃啥好的,就是家常饭菜就行。说每月按双份工资发给您。还有,菜和肉按每月一百元给您,让老太太高兴就行。”子佩知道她的意思。于是,很爽快应允下来。 那晚,子佩没有睡意,朱玉没有睡意,岑先生也没睡。子佩不止一次的在楼下徘徊,看着那一夜都没关灯的二楼。知道,他的锦儿择席,又是一夜没有睡。 确实,我又回到这里了。那是因为,我对这里的感情是那么的强烈。以至于,这里刮进来的风都充满着糖份。整夜无法入睡。有时,会到阳台上站一会。看着万籁俱寂的村庄。几盏昏暗的路灯在远处闪着光。看门的老人时不时出来转一圈。手里的大手电,发出长长的光柱。不禁苦笑。好敬业的老头。 天快亮时,我才勉强睡了一个钟头。六点钟又醒了。听到楼下有声音,顺着楼梯下来,满屋子的油条豆浆味。看门的郑师傅刚好出去了。女儿笑道:“妈,我让看门的郑师傅给买来了油条豆浆,赶紧趁热吃吧。”我点头,笑道:“你怎么使唤老人家,这么早,多辛苦啊。”女儿笑道:“偶尔一次。可以的。”我不理她,坐下吃饭。久违的家乡味。吃完后,女儿道:“妈,您自己在这可以吗?我白天没时间陪您。有事你就去找郑师傅。我已经拜托了。”我点头道:“我还不至于那么老。再说,让一个比我还老的人照顾我?也亏你想的出来。”女儿笑道:“他是本地人,当然拜托他了。年轻人都上班,没时间的。”我点头。 咫尺天涯不相识 女儿走后,我一个人上楼休息。一边看看书。忽然听到楼下有声音,听那郑师傅道:“梅女士,我上来打扫卫生了。”我点头应了一声。看到他穿着整齐的进来,对他道:“您好。这里不用您打扫的,真是太麻烦您了。”他笑道:“这怎么算麻烦?郑总是给我工资的。呵呵。”我不再勉强,他细心从里到外的擦着桌子,整理化妆品,一件件摆好。我呆呆的看着忙碌的背影。忽然有种安全感。这个身影如此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收拾完了,我叫过他来喝茶。他并没有拒绝。坐在旁边沙发上,慢慢品着我递过去的茶杯。那动作优雅,不矫情。沉稳又不做作。 我眼睛没有离开过他,总觉得一种熟识感呼之欲出,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皱纹,只是眼窝深陷,使得眼睛有一种忧郁感。浓浓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嘴唇菱角分明。不禁失笑。他疑惑的问我道:“梅女士,您笑什么?”我看着他,道:“我想,您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美男子吧?”他愣住,随后也失笑,道:“郑总也这样问过我,呵呵。”我吃惊的笑道:“呵呵,这孩子,是啊是唐突了您?”子佩也笑道:“这有什么了唐突的,夸我好我还不爱听吗?”我微笑着低头品茶,又道:“您以后不要叫我梅女士了。您要大我几岁吧?就叫我名字就可以,我以后就叫您大哥。”他点头,笑道:“那也行。听您说话不像是南方人。倒有几分bJ口音。”我点头,看着手里的书,道:“我是城里郑各庄人,去香港三十多年了。如今也快六十岁了,乡音无改鬓毛衰啊。”子佩点头。眼睛有了雾气。我并没有在意他的表情变化,只低头看书。他就那样默默坐了很久,才告辞走了。 中午,他送来了炸酱面。菜码都放好了。 看到我在看的书,道:“您昨晚没睡好吧?看着您的灯一直亮着。”我点头,低头吃饭。他不再说话,静静坐在那品着茶,等我吃完,他收拾了碗筷,悄悄下楼了。我的心一直在那本书上,没有在意他的离开。 如此过了几天,我开始写作。告诉他我卧室的门口如果挂了免打扰的牌子。就不要叫我吃饭,也不要打扰我。我说完这个话的时候,他有点犹豫,但是,还是点头。我笑道:“郑大哥有什么话想说吗?”他摇头道:“也没有,原来您是个作家,我能帮什么忙吗?”我点点头,道:“不懂的地方我会请教您的。谢谢您。”他点头下楼。 于是,我的工作时间把他吓到了。每天我屋里的灯都一直亮到天亮。那个免打扰的牌子会一直挂好几天。不吃不喝。终于有一天,门打开了。带着眼镜疲惫的我走出来。看到坐在客厅门口沙发上惊呆的老头。我苦笑,道:“大哥,我饿了,有什么吃的?”他急忙道:“有水饺,我去煮好吗?”我点头,道:“我先洗个澡再吃。”他点头,下楼去了。 我冲进浴室,痛痛快快洗了澡出来,才觉得身体好像被掏空。一边吹好头发,他已经把饺子端上来了。放下吹风机,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他在一边笑道:“梅婷,您慢点吃。”我抬头看他,笑道:“梅婷,就是不停呀。实在太好吃了。”吃完,他收拾了碗筷,回来刚想问我晚上吃什么,却看到歪在沙发上睡着了的我。 他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锦儿。黑眼圈特别明显。还有点湿的长发挡住半边脸。他拿过干毛巾,为我擦着。那头发有一半都白了。他忽然泪目。一直都在忍耐的情绪,一下爆发,任由眼泪流着,流着。 擦干头发,他抱起我来。自己已经快六十多岁了,抱起锦儿来依然不费力气。他感觉她比年轻时还要轻。放到床上。看我深深睡去,为我盖上被子。坐在床边。许久,才出去。 子佩跑到隔壁朱玉那里,又是嚎啕哭了一顿。朱玉叹气道:“这么拼命?难怪一身的病。你还是劝劝她吧。”子佩点头,道:“我一定会的。我该走了。有事给你们打电话。”说着,擦着泪出去了。 朱玉也擦了擦泪道:“这两个冤家,互相伤害。”岑先生叹气。无能为力的看着对方。 一直睡到半夜,我爬起来接着写。有时,感觉就是写的不连贯,没有了灵感。就跑到阳台上吹冷风。子佩正好看到,大声问要不要帮助。我点头,让他上来。两个人一聊就到了天亮。他笑着道,“今天咱们一起出去买油条吧,你也走走锻炼一下。”我点头。换了衣服,跟他一起出来。庄里的街边有一个油饼摊,有油条,油饼,豆浆,豆腐脑。子佩拉我在条案上坐下。要了油条,豆浆。还有两块炸糕。这时,有两个老头坐在对过,道:“郑老师,今天带着客人来吃啊?”子佩笑着点头,对我道:“是啊,客人不认识,我带她来的。”我向他们点头问好,他门也点头回礼。 吃。我看着新鲜。往回走时,太阳出来了。我笑道:“咱们去庄外走走吧。”子佩难得见我这样开朗,欣然带路。 正是深秋,地里已经没有了庄稼。田埂上不知名的鸟叽叽喳喳。我们一走近,它们呼啦啦飞走了。我心情无比舒畅。笑道:“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和我先生一起,常常来田里。这样走走。”子佩看到我的眼睛已经湿润。颤声道:“你们一定很甜蜜吧。”我点头,道:“我先生,是世界上最漂亮,帅气的男人。他总是那么神采奕奕。温文尔雅。”我看向初生的太阳。红彤彤的。几缕彩霞像玉带一样围绕着它。飞鸟在天空翱翔。好美的家乡。我痴痴的看呆了。子佩转过身,怕我看到他的表情。悄悄擦了泪,问道:“您怎么没跟他一起回来呢?”我愣住,喃喃道:“是啊,为什么呢?大哥,因为,我把他弄丢了。我把他扔在了很远的地方。我……”我忽然难以自控,嚎啕道:“我把他抛弃了。大哥。我的爱人。我的先生。我那么那么爱的人。我把他抛弃了。啊!”我大哭起来。子佩忽然也束手无策,只能把我抱住,轻轻拥住这个自己用一生爱的女人。任由这个女人把脸埋在自己怀中。颤抖着哭泣。他心里又是温暖,又是悲伤。温暖的是锦儿可以再次被自己拥抱,悲伤的是他的爱人这样伤心,还是因为自己。一声:我的爱人,让子佩心如刀绞。一声:我把他弄丢了,有何尝不是自己想说的话呢?对不起,锦儿,是我太不在乎你,才丢了你。你永远是我的爱人,我的小表妹,无论你变得怎样面目全非。我依然爱你。 许久,许久。我才停下来。轻轻推开他,捋了捋乱了的头发,道:“对不起,大哥,我失态了。”子佩哽咽道:“没关系,是你先生不够好。”他近乎是哭着说的话。我还以为他是被我的情绪所感染,用手怕为他擦着泪,道:“不是他不好,是我太笨,不配拥有他的。”说完,我转身向回走去。子佩看着我越来越快的走远,才敢任由自己痛哭,自语道:“是我的错,锦儿,你回来了就好,就好。” 听风停雨听到你 自那天起,这位郑大哥对我更加百般呵护。他话很少,但是每次该说的从不漏掉,比如,吃饭一定要及时,写作也适可而止。又比如,特意在村里有奶牛的人家定了新鲜牛奶,每天早上,我都能喝到一杯。这样的无微不至,让我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因为,这样的生活习惯,已经是三十年以前的事了。离开子佩后,都是在透支身体,努力的拼搏,让肉体的疼痛,消磨自己内心的罪恶感。也许,这样才能让我暂时忘了子佩与那些我的亲人和朋友吧?也许,没有了我他们会很幸福,很幸福。也许,子佩有了新的爱人,也许,朱玉和朱丽结婚了,也许雨生和李氏有了小孩。也许岑先生也找到了伴侣。没有我的天空,一定很蓝很蓝,很美很美吧? 这样想时候,我总会走神。不知不觉会流下泪来。子佩看到,总会不声不响的坐在旁边,也不说话,一直等到我回过神来,才递上手帕。从来不问我在伤心什么,又为何这样伤心。 这个郑大哥,每一个动作都特别的稳。说话也从不大声。 那天午后,我把一篇稿子完结,放到信封里。沏了一杯咖啡,端着来到阳台上。冬日的暖阳撒下无尽温柔,我倚着栏杆,闭上眼。享受着些许的微风吹过脸颊。轻轻道:“这里是郑贺庄啊,这样温暖的阳光,也照着你吧。我的子佩,你还好吗?” 泪水悄悄滑落,滴在咖啡杯中。许久,才听到有人低声道:“梅婷,郑总说晚上回来,让我问你带什么回来吗?”我睁开眼,转过身来。郑师傅就在我身后,他看到我脸上有泪痕,从兜中掏出手帕,递给我。我接过来,低头一边擦一边进了屋,道:“您告诉她,没什么可带的。倒是麻烦您这个稿子帮我寄出去吧。”一边坐到沙发上。他过来,也坐在旁边。我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咖啡已经凉了。我皱皱眉。子佩微笑道:“看凉了吧。我给您换一杯。”说着去刷了咖啡杯,又为我接了一杯递过来。我谢过,道:“您也接一杯吧,一起喝。”他笑着点头。接了一杯坐下。 忽然听到隔壁院子里有人喊着:“你们几个老头,老在屋里闷着有什么意思,快到院子里来晒晒太阳。要不然都闷成臭酱了。”另外还有一位也喊着。就听见好几个人说笑的声音。听的真切的就像在窗台前。 我忍不住笑着对子佩道:“今天天气真的不错。”他点头,喝了口咖啡,道:“要不咱们也出去晒晒太阳?您也别总是闷着了。”我点头,微笑道:“喝完咱们就下去。” 忽然,冷不丁的听墙那边一个人喊道:“郑子佩,你干嘛呢还不出来?非得等我去把你揪出来吗?快出来晒晒吧。我都闻见你的身上有臭味了。”我的心就猛了的一紧,杯子里的咖啡就洒在手上。子佩会在隔壁吗?我的子佩。我忽然站起来,飞一样奔到窗户那里,心疯狂的跳起来,又忽然停下脚步,慢慢走到阳台上。看到隔壁院子里四五个人在说话,我急切的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是,那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年人,如何有子佩的影子?忽然一个高个子,有点驼背的老人转过身来,对矮一点的那个人说道:“跟你说了他不在。你没完了还?”他眼睛很大,有胡子。一个老头道:“去哪了?回城里儿子那了?”高个子老人道:“没有,他找了个工作,人家忙着呢。”另一个老人对他道:“朱老师,你怎么没去?”我的心又是一紧。朱老师?难道,是朱玉? 我慢慢退回到屋里,慢慢关上通往阳台的门。心头一阵一阵的翻涌。是啊,来了郑贺庄,怎么能遇不到子佩呢?可是,我是不是还有勇气去见他?见了他,我能怎么办呢?朱玉,朱玉都已经老的面目全非了,子佩会不会也已经这样老了呢? 泪水如山洪般冲泄而下。子佩已经听到墙外他们的话,又看到我奔上阳台上的样子,他确信,锦儿是想看看郑子佩的。心下升起一缕暖流,暖的心脏骤停一下,骤停那刻已然泪目。又看到我回来,靠着门哭,强压下心头的翻滚。忍住眼中就要涌出的泪水。轻轻拉着我坐下,也不问多问。只是陪我坐在一边。看着,喝了一半的咖啡。 许久,我才停了哭泣,看一眼默默不语的子佩,慢慢道:“大哥,您认识郑子佩吗?”这一个问题,令他猝不及防,打了个陈。这反而让我紧张了起来,难道子佩有什么事?好在,他的话及时打开了疑惑。 “郑子佩啊!庄里我们这个年龄的人,谁能不认识他呢。您……怎么问起他来?你们认识?”子佩反问过来,我倒有点不自在起来。低下头喝了一口水,喃喃道:“他是,我高中时的老师。人很好,所以打听一下。”子佩心中苦笑。是啊,锦儿说的也对,确实自己是她的老师。我又道:“后来,我的一个同学和他结婚了。所以我问问。”子佩点头,道:“是,我听说了,他娶了城里的女学生。两个人很幸福,很幸福。”他说到很幸福时,脸上洋溢出微笑。 我盯着看他的表情,问道:“真的,很幸福吗?”子佩忽然从过去的回忆中醒过来,微笑道:“是啊,很幸福,他的爱人特别漂亮,温柔,他很爱很爱他。”我皱眉,道:“可是,我怎么听说那女人是个扫把星?没给他带来任何好处?”子佩一惊,眉毛就拧了起来。这个神情,让我一下子走了神。他生气的道:“谁这么爱瞎说?她……只是……只是听说好像是郑子佩对她不好了,她才离开的。”他低下了头,脸上现出坚定的肯定。是啊,大家都会说子佩对她不好了吧?不然怎么会离开呢?只是,这个黑锅,太沉重了吧? 我也低下头,接着喝水。但是杯子里已经没有水了。子佩趁机岔开话题,道:“我去沏茶,您去洗把脸吧。”我点头。看着他去拿茶叶,倒开水。很从容的做这些事。又端着茶壶往我杯子里倒上。 我忽然抬头问道:“郑大哥,郑子佩的爱人走了后,他……”我忽然停住,我不敢问出那个问题去,因为,我怕得到的回答。两个都不想听到。他再娶了,我会难过,他没有再娶,我会更难过。所以,我没有说出来。谁知,子佩倒了茶,放到我手里,笑道:“他现在很好,您如果想见他,我可以带您去。”我冲口道“不要,不要。”抬头紧张的看着他。并且抓住他的手。紧紧的。我的手好凉,子佩心疼的握住。笑道:“嗯,嗯,好的,我知道了。”他的声音那么温柔,温柔的把我的心融化。我喃喃道:“我,只是曾经暗恋他,不想打扰他的生活。”两个人沉默着,就这样许久。他才道:“喝茶吧,要不又凉了。” 怎知白头复重逢 厂里的事按部就班,每天出入的车辆开票登记,子佩按耐着心底的激动,坐着普通的事。这样过去了几天。郑羽鸿的电话,终于打来了。 那天晚上。朱玉刚把碗筷收拾起来。电话就响了。子佩颤抖着手拿起电话,电话那头是郑羽鸿的声音:“郑师傅,我妈同意跟我一起回去了,但是,她还不知道您的事,所以,您要配合我一下好吗?她现在心脏不是太好,所以要特别照顾。我好说歹说她才同意跟我回去修养一段时间。可能会给您带来不方便,您看可以吗?”子佩已经哽咽,道:“没事,我不会打扰她。您就说我该注意什么吧。”郑羽鸿也哽咽着,道:“没有了,就是她会住在厂里,您看您会不会觉得不方便?要不要我再安排别人替您。”子佩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不要,我没有什么不方便,我能克制。您就让她回来吧。我没事。”那头迟疑了一下。道:“好吧。我们明天一早的飞机,大概中午前就能到了。她会住在二楼。我不在时,您要多多照顾她。好吗?”子佩点头,道:“好的,您放心。” 那边缓缓挂断了电话,子佩却迟迟不肯放下。朱玉已经听到,流着泪从子佩手中把电话拿下来,放好。拉着他的胳膊道:“需要我们回城里回避吗?”子佩摇头,道:“我们几个,已经没有了过去的容貌。她认不出来的。”他忽然有点紧张,颤抖着拉着朱玉的手,道:“朱玉,这次,你把他留下来好吗?不要拒绝她,如果她愿意,你们结婚好吗?别让他再离开我们了。”朱玉拍拍他的手,泪目道:“你还是不懂锦儿啊,他始终也没有不爱你,我和她也从没有到你想的那种地步。他当初救我,一半是为自己,一半也是为了你。我不否认喜欢她,爱她。但是,我没有你爱她,宠她,纵容她。你才是她的真爱。懂吗?不要紧张。我们一起等着他的到来。” 那一夜,几个人谁都没有睡。瞪着眼到天亮。朱玉和岑先生再三安慰嘱咐子佩后,回到了隔壁学校。隔壁,又响起了朗朗读书声。 快到中午时,子佩眼看着车开进了大院,腿却沉重的抬不起来。从门卫室,看到车上郑羽鸿先下来。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一个瘦弱的女人下了车。她的头发挽在脑后。一件紫色风衣,一袭黑色长裙。走路稳重,高跟鞋敲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子佩走过去。郑羽鸿看到他,笑道:“郑师傅,这是我母亲。暂时来这里住一段时间,您多多照顾。”子佩点头,道:“嗯嗯,好的,您放心。”那女人过来,声音轻柔美丽,道:“您好,梅婷,初次见面,请您多多关照。”她伸出了手。子佩也大方的伸手握住她。她的手冰凉柔软。只这一下,子佩就肯定,她就是锦儿。眼镜已经有了些许雾气。好在,她转身和大家一起进了楼里。 子佩独自站在那里良久,才转身回了门卫室。心头止不住的颤抖着。他努力回想着刚才那个女人的脸,原来的婴儿肥已经不见了,下颌发尖。美丽的大眼睛眼角已经微垂。长长的睫毛掩饰了她的灵动。有淡淡的鱼尾纹。那淡淡的酒窝因为消瘦,或者就是老了,只有松懈了的皮肤。如果不是知道她是谁,就是走到一起,也不会觉得她就是贺锦儿的。身材比原来还要瘦弱。没有这个年龄应该有的肥胖。这让子佩心里更加疼痛。这就是自己失散三十多年,魂牵梦绕的锦儿吗?他没有因为她的衰老就减弱了对她的爱意,反而刚加想马上怜爱她,呵护她。 这时,郑羽鸿进来了。看着他,关切的道:“郑师傅,您,还行吗?”子佩颤抖着,擦了擦眼角的泪。道:“没事,没事。我能行。没事。”不听话的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又哑声问道:“她为什么比以前更瘦了?是有什么病吗?”郑羽鸿缓缓点头,道:“她低血糖,胃病,最要命的是心脏病,犯病有时候很急,吃药的时间都没有。所以,我如果不在,您多去她屋里几次吧,好吗?”子佩缓缓点头,道:“孩子,让我来照顾他吧,好吗?你相信我好吗?”郑羽鸿泪目,道:“嗯!好的。我安排一下,让您照顾她更显得自然些。”子佩点头。郑羽鸿出去后,留下子佩在原地,孤独的发着呆。 午后。朱玉送来了面。他迟疑了好久,看着食之无味,在那里搅动面条不愿张嘴的子佩。小心翼翼的问道:“锦儿,还好吗?”子佩瞬间落泪,一滴滴掉进碗里。缓缓的摇着头。道:“不好,怎么可能好呢,本来身体就很弱。”朱玉急道:“怎么?她很不好吗?”子佩索性推开碗,哭道:“心脏病,胃病,低血糖。还有,她要比以前还瘦。”朱玉呆住,许久,叹气道:“我每天做好饭送来,你拿给她吧,让她好好补补。好吗?”子佩哽咽着点头。两个人又坐了许久。朱玉才离开。 下午。助理过来,对子佩笑道:“郑总说明天开始,您要帮忙打扫一下二楼。关注一下老太太的饮食,她想吃咱们老bJ的饭菜,您就多费心了。也不用吃啥好的,就是家常饭菜就行。说每月按双份工资发给您。还有,菜和肉按每月一百元给您,让老太太高兴就行。”子佩知道她的意思。于是,很爽快应允下来。 那晚,子佩没有睡意,朱玉没有睡意,岑先生也没睡。子佩不止一次的在楼下徘徊,看着那一夜都没关灯的二楼。知道,他的锦儿择席,又是一夜没有睡。 确实,我又回到这里了。那是因为,我对这里的感情是那么的强烈。以至于,这里刮进来的风都充满着糖份。整夜无法入睡。有时,会到阳台上站一会。看着万籁俱寂的村庄。几盏昏暗的路灯在远处闪着光。看门的老人时不时出来转一圈。手里的大手电,发出长长的光柱。不禁苦笑。好敬业的老头。 天快亮时,我才勉强睡了一个钟头。六点钟又醒了。听到楼下有声音,顺着楼梯下来,满屋子的油条豆浆味。看门的郑师傅刚好出去了。女儿笑道:“妈,我让看门的郑师傅给买来了油条豆浆,赶紧趁热吃吧。”我点头,笑道:“你怎么使唤老人家,这么早,多辛苦啊。”女儿笑道:“偶尔一次。可以的。”我不理她,坐下吃饭。久违的家乡味。吃完后,女儿道:“妈,您自己在这可以吗?我白天没时间陪您。有事你就去找郑师傅。我已经拜托了。”我点头道:“我还不至于那么老。再说,让一个比我还老的人照顾我?也亏你想的出来。”女儿笑道:“他是本地人,当然拜托他了。年轻人都上班,没时间的。”我点头。 咫尺天涯不能识 女儿走后,我一个人上楼休息。一边看看书。忽然听到楼下有声音,听那郑师傅道:“梅女士,我上来打扫卫生了。”我点头应了一声。看到他穿着整齐的进来,对他道:“您好。这里不用您打扫的,真是太麻烦您了。”他笑道:“这怎么算麻烦?郑总是给我工资的。呵呵。”我不再勉强,他细心从里到外的擦着桌子,整理化妆品,一件件摆好。我呆呆的看着忙碌的背影。忽然有种安全感。这个身影如此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收拾完了,我叫过他来喝茶。他并没有拒绝。坐在旁边沙发上,慢慢品着我递过去的茶杯。那动作优雅,不矫情。沉稳又不做作。 我眼睛没有离开过他,总觉得一种熟识感呼之欲出,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皱纹,只是眼窝深陷,使得眼睛有一种忧郁感。浓浓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嘴唇菱角分明。不禁失笑。他疑惑的问我道:“梅女士,您笑什么?”我看着他,道:“我想,您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美男子吧?”他愣住,随后也失笑,道:“郑总也这样问过我,呵呵。”我吃惊的笑道:“呵呵,这孩子,是啊是唐突了您?”子佩也笑道:“这有什么了唐突的,夸我好我还不爱听吗?”我微笑着低头品茶,又道:“您以后不要叫我梅女士了。您要大我几岁吧?就叫我名字就可以,我以后就叫您大哥。”他点头,笑道:“那也行。听您说话不像是南方人。倒有几分bJ口音。”我点头,看着手里的书,道:“我是城里郑各庄人,去香港三十多年了。如今也快六十岁了,乡音无改鬓毛衰啊。”子佩点头。眼睛有了雾气。我并没有在意他的表情变化,只低头看书。他就那样默默坐了很久,才告辞走了。 中午,他送来了炸酱面。菜码都放好了。 看到我在看的书,道:“您昨晚没睡好吧?看着您的灯一直亮着。”我点头,低头吃饭。他不再说话,静静坐在那品着茶,等我吃完,他收拾了碗筷,悄悄下楼了。我的心一直在那本书上,没有在意他的离开。 如此过了几天,我开始写作。告诉他我卧室的门口如果挂了免打扰的牌子。就不要叫我吃饭,也不要打扰我。我说完这个话的时候,他有点犹豫,但是,还是点头。我笑道:“郑大哥有什么话想说吗?”他摇头道:“也没有,原来您是个作家,我能帮什么忙吗?”我点点头,道:“不懂的地方我会请教您的。谢谢您。”他点头下楼。 于是,我的工作时间把他吓到了。每天我屋里的灯都一直亮到天亮。那个免打扰的牌子会一直挂好几天。不吃不喝。终于有一天,门打开了。带着眼镜疲惫的我走出来。看到坐在客厅门口沙发上惊呆的老头。我苦笑,道:“大哥,我饿了,有什么吃的?”他急忙道:“有水饺,我去煮好吗?”我点头,道:“我先洗个澡再吃。”他点头,下楼去了。 我冲进浴室,痛痛快快洗了澡出来,才觉得身体好像被掏空。一边吹好头发,他已经把饺子端上来了。放下吹风机,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他在一边笑道:“梅婷,您慢点吃。”我抬头看他,笑道:“梅婷,就是不停呀。实在太好吃了。”吃完,他收拾了碗筷,回来刚想问我晚上吃什么,却看到歪在沙发上睡着了的我。 他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锦儿。黑眼圈特别明显。还有点湿的长发挡住半边脸。他拿过干毛巾,为我擦着。那头发有一半都白了。他忽然泪目。一直都在忍耐的情绪,一下爆发,任由眼泪流着,流着。 擦干头发,他抱起我来。自己已经快六十多岁了,抱起锦儿来依然不费力气。他感觉她比年轻时还要轻。放到床上。看我深深睡去,为我盖上被子。坐在床边。许久,才出去。 子佩跑到隔壁朱玉那里,又是嚎啕哭了一顿。朱玉叹气道:“这么拼命?难怪一身的病。你还是劝劝她吧。”子佩点头,道:“我一定会的。我该走了。有事给你们打电话。”说着,擦着泪出去了。 朱玉也擦了擦泪道:“这两个冤家,互相伤害。”岑先生叹气。无能为力的看着对方。 一直睡到半夜,我爬起来接着写。有时,感觉就是写的不连贯,没有了灵感。就跑到阳台上吹冷风。子佩正好看到,大声问要不要帮助。我点头,让他上来。两个人一聊就到了天亮。他笑着道,“今天咱们一起出去买油条吧,你也走走锻炼一下。”我点头。换了衣服,跟他一起出来。庄里的街边有一个油饼摊,有油条,油饼,豆浆,豆腐脑。子佩拉我在条案上坐下。要了油条,豆浆。还有两块炸糕。这时,有两个老头坐在对过,道:“郑老师,今天带着客人来吃啊?”子佩笑着点头,对我道:“是啊,客人不认识,我带她来的。”我向他们点头问好,他门也点头回礼。 吃。我看着新鲜。往回走时,太阳出来了。我笑道:“咱们去庄外走走吧。”子佩难得见我这样开朗,欣然带路。 正是深秋,地里已经没有了庄稼。田埂上不知名的鸟叽叽喳喳。我们一走近,它们呼啦啦飞走了。我心情无比舒畅。笑道:“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和我先生一起,常常来田里。这样走走。”子佩看到我的眼睛已经湿润。颤声道:“你们一定很甜蜜吧。”我点头,道:“我先生,是世界上最漂亮,帅气的男人。他总是那么神采奕奕。温文尔雅。”我看向初生的太阳。红彤彤的。几缕彩霞像玉带一样围绕着它。飞鸟在天空翱翔。好美的家乡。我痴痴的看呆了。子佩转过身,怕我看到他的表情。悄悄擦了泪,问道:“您怎么没跟他一起回来呢?”我愣住,喃喃道:“是啊,为什么呢?大哥,因为,我把他弄丢了。我把他扔在了很远的地方。我……”我忽然难以自控,嚎啕道:“我把他抛弃了。大哥。我的爱人。我的先生。我那么那么爱的人。我把他抛弃了。啊!”我大哭起来。子佩忽然也束手无策,只能把我抱住,轻轻拥住这个自己用一生爱的女人。任由这个女人把脸埋在自己怀中。颤抖着哭泣。他心里又是温暖,又是悲伤。温暖的是锦儿可以再次被自己拥抱,悲伤的是他的爱人这样伤心,还是因为自己。一声:我的爱人,让子佩心如刀绞。一声:我把他弄丢了,有何尝不是自己想说的话呢?对不起,锦儿,是我太不在乎你,才丢了你。你永远是我的爱人,我的小表妹,无论你变得怎样面目全非。我依然爱你。 许久,许久。我才停下来。轻轻推开他,捋了捋乱了的头发,道:“对不起,大哥,我失态了。”子佩哽咽道:“没关系,是你先生不够好。”他近乎是哭着说的话。我还以为他是被我的情绪所感染,用手怕为他擦着泪,道:“不是他不好,是我太笨,不配拥有他的。”说完,我转身向回走去。子佩看着我越来越快的走远,才敢任由自己痛哭,自语道:“是我的错,锦儿,你回来了就好,就好。 听风听雨听到你 自那天起,这位郑大哥对我更加百般呵护。他话很少,但是每次该说的从不漏掉,比如,吃饭一定要及时,写作也适可而止。又比如,特意在村里有奶牛的人家定了新鲜牛奶,每天早上,我都能喝到一杯。这样的无微不至,让我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因为,这样的生活习惯,已经是三十年以前的事了。离开子佩后,都是在透支身体,努力的拼搏,让肉体的疼痛,消磨自己内心的罪恶感。也许,这样才能让我暂时忘了子佩与那些我的亲人和朋友吧?也许,没有了我他们会很幸福,很幸福。也许,子佩有了新的爱人,也许,朱玉和朱丽结婚了,也许雨生和李氏有了小孩。也许岑先生也找到了伴侣。没有我的天空,一定很蓝很蓝,很美很美吧? 这样想时候,我总会走神。不知不觉会流下泪来。子佩看到,总会不声不响的坐在旁边,也不说话,一直等到我回过神来,才递上手帕。从来不问我在伤心什么,又为何这样伤心。 这个郑大哥,每一个动作都特别的稳。说话也从不大声。 那天午后,我把一篇稿子完结,放到信封里。沏了一杯咖啡,端着来到阳台上。冬日的暖阳撒下无尽温柔,我倚着栏杆,闭上眼。享受着些许的微风吹过脸颊。轻轻道:“这里是郑贺庄啊,这样温暖的阳光,也照着你吧。我的子佩,你还好吗?” 泪水悄悄滑落,滴在咖啡杯中。许久,才听到有人低声道:“梅婷,郑总说晚上回来,让我问你带什么回来吗?”我睁开眼,转过身来。郑师傅就在我身后,他看到我脸上有泪痕,从兜中掏出手帕,递给我。我接过来,低头一边擦一边进了屋,道:“您告诉她,没什么可带的。倒是麻烦您这个稿子帮我寄出去吧。”一边坐到沙发上。他过来,也坐在旁边。我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咖啡已经凉了。我皱皱眉。子佩微笑道:“看凉了吧。我给您换一杯。”说着去刷了咖啡杯,又为我接了一杯递过来。我谢过,道:“您也接一杯吧,一起喝。”他笑着点头。接了一杯坐下。 忽然听到隔壁院子里有人喊着:“你们几个老头,老在屋里闷着有什么意思,快到院子里来晒晒太阳。要不然都闷成臭酱了。”另外还有一位也喊着。就听见好几个人说笑的声音。听的真切的就像在窗台前。 我忍不住笑着对子佩道:“今天天气真的不错。”他点头,喝了口咖啡,道:“要不咱们也出去晒晒太阳?您也别总是闷着了。”我点头,微笑道:“喝完咱们就下去。” 忽然,冷不丁的听墙那边一个人喊道:“郑子佩,你干嘛呢还不出来?非得等我去把你揪出来吗?快出来晒晒吧。我都闻见你的身上有臭味了。”我的心就猛了的一紧,杯子里的咖啡就洒在手上。子佩会在隔壁吗?我的子佩。我忽然站起来,飞一样奔到窗户那里,心疯狂的跳起来,又忽然停下脚步,慢慢走到阳台上。看到隔壁院子里四五个人在说话,我急切的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是,那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年人,如何有子佩的影子?忽然一个高个子,有点驼背的老人转过身来,对矮一点的那个人说道:“跟你说了他不在。你没完了还?”他眼睛很大,有胡子。一个老头道:“去哪了?回城里儿子那了?”高个子老人道:“没有,他找了个工作,人家忙着呢。”另一个老人对他道:“朱老师,你怎么没去?”我的心又是一紧。朱老师?难道,是朱玉? 我慢慢退回到屋里,慢慢关上通往阳台的门。心头一阵一阵的翻涌。是啊,来了郑贺庄,怎么能遇不到子佩呢?可是,我是不是还有勇气去见他?见了他,我能怎么办呢?朱玉,朱玉都已经老的面目全非了,子佩会不会也已经这样老了呢? 泪水如山洪般冲泄而下。子佩已经听到墙外他们的话,又看到我奔上阳台上的样子,他确信,锦儿是想看看郑子佩的。心下升起一缕暖流,暖的心脏骤停一下,骤停那刻已然泪目。又看到我回来,靠着门哭,强压下心头的翻滚。忍住眼中就要涌出的泪水。轻轻拉着我坐下,也不问多问。只是陪我坐在一边。看着,喝了一半的咖啡。 许久,我才停了哭泣,看一眼默默不语的子佩,慢慢道:“大哥,您认识郑子佩吗?”这一个问题,令他猝不及防,打了个陈。这反而让我紧张了起来,难道子佩有什么事?好在,他的话及时打开了疑惑。 “郑子佩啊!庄里我们这个年龄的人,谁能不认识他呢。您……怎么问起他来?你们认识?”子佩反问过来,我倒有点不自在起来。低下头喝了一口水,喃喃道:“他是,我高中时的老师。人很好,所以打听一下。”子佩心中苦笑。是啊,锦儿说的也对,确实自己是她的老师。我又道:“后来,我的一个同学和他结婚了。所以我问问。”子佩点头,道:“是,我听说了,他娶了城里的女学生。两个人很幸福,很幸福。”他说到很幸福时,脸上洋溢出微笑。 我盯着看他的表情,问道:“真的,很幸福吗?”子佩忽然从过去的回忆中醒过来,微笑道:“是啊,很幸福,他的爱人特别漂亮,温柔,他很爱很爱他。”我皱眉,道:“可是,我怎么听说那女人是个扫把星?没给他带来任何好处?”子佩一惊,眉毛就拧了起来。这个神情,让我一下子走了神。他生气的道:“谁这么爱瞎说?她……只是……只是听说好像是郑子佩对她不好了,她才离开的。”他低下了头,脸上现出坚定的肯定。是啊,大家都会说子佩对她不好了吧?不然怎么会离开呢?只是,这个黑锅,太沉重了吧? 我也低下头,接着喝水。但是杯子里已经没有水了。子佩趁机岔开话题,道:“我去沏茶,您去洗把脸吧。”我点头。看着他去拿茶叶,倒开水。很从容的做这些事。又端着茶壶往我杯子里倒上。 我忽然抬头问道:“郑大哥,郑子佩的爱人走了后,他……”我忽然停住,我不敢问出那个问题去,因为,我怕得到的回答。两个都不想听到。他再娶了,我会难过,他没有再娶,我会更难过。所以,我没有说出来。谁知,子佩倒了茶,放到我手里,笑道:“他现在很好,您如果想见他,我可以带您去。”我冲口道“不要,不要。”抬头紧张的看着他。并且抓住他的手。紧紧的。我的手好凉,子佩心疼的握住。笑道:“嗯,嗯,好的,我知道了。”他的声音那么温柔,温柔的把我的心融化。我喃喃道:“我,只是曾经暗恋他,不想打扰他的生活。”两个人沉默着,就这样许久。他才道:“喝茶吧,要不又凉了。” 又见故人泪满襟 眼看着快春节了。工厂准备在小年前放假,忙了一年的工人,也该休息休息了。郑羽鸿在厂里时间开始变得多起来。我因为新书脱稿,空闲下来了。反而没意思。就来办公室给她们帮忙。郑羽鸿怕我累到,只让我干一些写写算算的事。一天下来,也累的胳膊疼,腰也疼。一直以来,很少接触外界,这段时间住在这里,跟郑师傅,秘书,会计,和女工都有接触。性格变得开朗起来。这让郑羽鸿特别开心。特意去买了过年的东西。发给职工做福利。 那天,是小年的前一天,吃过中饭,我来办公室帮忙。会计拿出许多白色信封,信封上有名字,然后让我帮忙把钞票数出来,放入每个信封。这倒是也不难,因为别人也都在忙,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干这个活。每十张放一个信封,那是一百元啊,是郑经理给大家的年终奖。 在这些名字中,大部分都姓郑,姓贺。外姓的也有,但是很少。这些,都是郑子佩与贺锦儿的后代。绵延五百多年,延续到今天。所以,我更看中这些名字。每一个都仔细的默念。忽然间,一个信封上的名字把我吓一跳。上边写的是:郑子佩。我呆呆的看了许久,心里狂乱的跳着,西周看看。大家都在忙自己的,没有人注意这里。心里又安慰自己,这只是个重名重姓的而已,但是依然想看看,谁这么大胆子取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十代才可以有一个的。于是,悄悄把那个信封放在一边。等都放完了前,故意在那个信封的角上折了一下。放在最底下几个里。 然后,整个下午我的心都忐忑不安。看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们,心里怀疑着每个人。因为今天就要放假,不管是楼里的管理人员,还是内勤人员,乃至车间工作的,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就连看门的郑师傅,都帮忙卸年货。一片热火朝天,准备放假过年的景象。 下午四点,工人们下班了。今天是最后一天,所以下班比平时早一点。工人们已经得到通知,下班来这里领福利。所以一下子办公室门口就挤满了人。 办公室门口码放着一个一个的箱子,里面装着鱼,肉,蛋,油。每个人拿走一箱,和自己的信封。 会计在那里点着名字。点到名字的搬着箱子,拿着信封,洋溢着满脸的笑容。郑羽鸿开心的站在那里,向每一个人送上祝福。气氛那么的美好。我的心却在那里浮沉,眼睛紧盯着我做了记号的那个信封。 差不多快分完了时候,会计拿起了那个信封,却举起来笑着对着站在大门口,正和工人们挥手告别的子佩,道:“郑师傅,快来,这是您的。” 我的心猛可的提到了嗓子眼。瞪着眼看过去。他笑着过来,云淡风轻的伸手拿那个信封。会计并没有读那个名字。但是,我知道那个信封上写的是谁。原来,这个在我面前好几个月的人就是子佩。就是我朝思暮想的子佩啊。难怪,我在打听他的时候,他回答的那么迟疑,他是知道我是锦儿了吗?那他的每天的表情,是在刻意回避吗?怕我影响到他的家庭?还是,他真的就不知道我是谁? 我呆呆的看着他,耳边已经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女儿看我不对劲来扶我,我才知道我在全身颤抖,助理和好几个人也已经过来了,两个人扶住我进了屋。谁知,腿刚迈进屋,我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女儿大喊着,声音都变了。子佩刚好没看见,还不知道他们在乱什么。忽然听到郑羽鸿的喊叫声,几步就冲了过去。只见贺锦儿已经被抬到里屋床上,几个人正在做人工呼吸。子佩手颤抖着急忙拨打了急救电话,但是这里离城里三四十里,急救车最少也得二十分钟到。打完电话的郑子佩看在床上没有一点反应的贺锦儿,心疼到不能自己。他是大学教授,是学过急救知识的,看郑羽鸿吃力的时候,斩钉截铁的道:“我来。”不容分说就上了床。撕开我外边的衣服,露出内衣,按压胸部,数数后做人工呼吸。两个人紧张的来回换了几次。汗水和着泪水,在两个人之间飞溅。他们是最害怕,这个女人真的就这样不能醒来的人。 好容易,我从分乱的思绪中找到了一丝空隙。努力咳出了一口气来。张开眼睛时,面前是郑子佩紧张的样子,还有我的女儿郑羽鸿。我呆呆的看着他们,听到他们从遥远的地方发出的声音:“妈,妈你醒了。妈,你吓死我了。啊啊啊!”郑羽鸿扑入我怀中大哭。郑子佩满头大汗的从床上下来。喃喃道:“没事了,没事了。一会急救车就来了。没事了。” 我无力的看着郑羽鸿,又转头去看面色惨白的子佩。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又让这个男人为我操心呢?女儿应该认祖归宗,回到父亲身边的。我这是在干嘛? 子佩也流着泪看着我。说些什么我听不到,努力听着,但是听不到。这时,医生来了。七手八脚抬着我上了急救车。跟着上来的还有子佩。啊!亲爱的爱人,我亲爱的子佩,你老的我都认不出来了。时隔三十多年,我们竟然不认识对方。 努力说出:“郑大哥,让您受累了。”他拉起我的手,流着泪笑道:“没事了,你好好听大夫的话。修养几天就好了啊。”郑羽鸿更是哭泣。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今天会好好的这么激动,但是,她看出了母亲眼底的爱,她可能认出了身边这个老头就是郑子佩。不由心里又是喜又是悲。所以不住的哭泣。 我抬起无力的手,抚摸她的头发,安慰道:“没事,妈妈没事。一会安顿好,你赶紧回来,处理完事回香港吧啊。孩子和你老公还等着你过年呢。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身上啊。”女儿更是哭道:“妈,您就别管我的事了,养好身体,我们一起过年。”我笑着拍拍她的手,道:“每次都没事的,你还不放心吗?回去吧,夫妻两个总不在一起了,感情会变得淡的。”羽鸿握着我的手,道:“妈,我知道,的,您就不要担心我了啊。”我只得点头。 急救车停下了。我被抬下车。好几个医生推着走进了急救室。女儿和子佩被甩在身后。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子佩,我也知足了。子佩认出我了吗?我也是面目全非的老太婆了。忽然耳边想起他叫我:“梅婷”的声音。呵呵,他还是不知道我是谁的,这样也好。贺锦儿已经死了,我只是路人甲或者路人乙。这样想着,慢慢睡了。 再次醒来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病房里安静的只有仪器发出的声音。看到太阳投进来的光,我知道,我又一次回到了现实中。努力回想着发生的事,耳边响起因为我晕倒大喊大叫嘈杂的人声。我努力想着,其中,有一个声音在打电话:“医院吗?我们这里有一个女同志犯心脏病,请您赶紧来。京东郑贺庄,庄北服装厂。学校旁边。对对,您马上过来。”那个声音。我确认,那节奏感绝对是子佩。他在我身边好几个月,我竟然不知道是他。 这时,忽然听到有人说话。“郑师傅,这是我老公言旭。他今早上赶过来的。”两个人好像很客气,寒暄了几句。 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们说话很轻,但是我能听的真切。言旭的声音很温柔很生硬的普通话。子佩的声音有点沙哑,他一定也是累到了。我轻轻动了一下身体。好累啊。全身那么无力。这轻轻的动作,他们已经看到。于是眼前出现三张脸。这可都是我的亲人啊。看到你们,我心里好踏实。 郑羽鸿拉着我的手,轻声道:“妈,感觉怎么样?还好吧?”我点点头,道:“没事的,别那么紧张。没事了。”她哽咽道:“你吓死我了,要不是郑师傅跟我一起施救,怕是……”她说不下去了。我转过头看子佩,他笑着道:“梅婷,没事就好,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我努力扯扯嘴角,笑道:“这里离你家近吗?”他点头道:“我在城里的家离这里就两站地。你想吃什么?”我看着他,道:“我小时候,生病了,我妈就会为我做麦穗汤,我想吃了。”郑羽鸿对麦穗汤是印象很深的。子佩听了,眼就有点潮湿,道:“好的,我马上回去给您做。”说着转身就走,我伸手把他拉住,尽管很无力,但是,他还是转过身来看着我。我扯扯嘴角笑了笑,道:“算了,您家大嫂会不会生气啊?”子佩拍拍我的手,笑道:“放心,我一会就回来。”说着,转身去了。 郑子佩走出病房的门,泪水已经不听话的任意肆虐。他心里有种感觉,贺锦儿已经知道自己就是子佩了。刚才他在试探自己吧?麦穗汤,自己生病时候,她都是耐心的为自己做一碗的。如今,她有病了,自己能做一碗这样的汤吗? 他直接来到医院食堂,因为时间还早,食堂里大师傅们都在聊天。子佩上前鞠躬,道:“几位师傅,我想用用您的锅,为我爱人做一碗汤,他生病刚刚醒过来。钱您可以随便留。”那几位愣了一下,其中一位年龄大的道:“您可以说吃什么,我给您做。”子佩摇头,道:“我爱人只想吃我做的,我们家离着远,怕拿到这就凉了。”子佩已经哽咽。并再次鞠躬。 那师傅不忍心,道:“现在时间还早,您放心用,需要什么跟我要。”子佩点头。又鞠躬。那师傅带他去了一个小灶台上。他就要了一碗面。一个西红柿,青菜。做了一碗麦穗汤。装到一个饭盒里。放下五块钱。千恩万谢的出来了。那师傅追出来把钱还给了他。道:“这钱太多了,我们不能收。您太太要是爱吃,下次我来给您做。快去吧。”子佩含泪再次鞠躬。 郑子佩小心翼翼端着饭盒回来。郑羽鸿笑道:“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快?”子佩小心的放下饭盒,道:“是我去厨房跟大师傅要的面做的。来,看看好吃不?”说着,打开盒盖,用小勺子盛了,放到嘴边吹了吹,才送到我嘴边。我吃了一口,点头道:“好吃,就是这个味道。谢谢您郑大哥。”子佩眼里有了雾气。又盛了一勺吹着。 郑羽鸿悄悄拉着言旭出去了。言旭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很温柔的搂住她,道:“我们也去吃饭吧。” 屋里的两个人,眼里都蒙上了一层雾气,依然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子佩柔声道:“慢慢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您说对吧?不要难过,这一关不就又闯过来了吗,您说是吧?”我点点头,忍了又忍的泪,还是不听话的流下来。子佩用毛巾帮我擦,自己也哽咽了,还是笑着道:“看您,这样孩子们看见多难得过啊,别伤心,有两天就出院了,耽误不了过年穿新衣服。”这玩笑,开的好暖心。子佩,你知道我是锦儿了吧?还是不知道呢? 如果他知道我是锦儿了,我以后怎么面对他?如果不知道我是锦儿,他对我这么好,是要向我表达什么吗?我有点忐忑起来。道:“大哥,这都该过年了,还让您在这为我操心。您太太知道了,多心疼你啊。”他愣了一下,又喂我一口汤,道:“我太太啊,她是个可好可好的人了。她……”他忽然哽咽。他的泪在悄悄滑落。我的心也跟着哭泣。 我愣愣的看着他,他努力隐忍着,却笑着道:“她是最理解我,懂我的人。他不会怪我的。”他转身放下剩下的汤,趁机偷偷擦了擦泪。我心头翻江倒海,颤抖着,低声的,喃喃道:“子佩,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声音尽管很小,很小,却让郑子佩如同听到远航归来的船上,一声悠远又悠远的汽笛声,让自己这久久等待她靠岸的人欣喜又激动。他心头狂乱的跳动着,愣在那里,饭盒盖子在他手中颤抖着。烫到他的手他才回过神来,愣愣的坐下看着我。我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的道:“子佩,对不起,对不起!锦儿对不起你。”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无声的哭泣着,任泪水奔流着。这些天的坚持,忽然就难以控制。这一声子佩,好像自己等了一个世纪,等了天荒地老。 我反拉住他的手,握的紧紧的,哭道:“子佩,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任性,才让你如此痛苦。”他忽然把头埋入我的胸前,肩膀剧烈的颤抖着。无声的哭泣着。他一定是早就怀疑了。能这样忍耐好几个月,真的好不容易。 我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抱住他的头,两个人尽情哭泣。许久,许久。他才抬起头,轻轻抚摸我的脸,哑声道:“锦儿,锦儿,对不起,锦儿。子佩对不起你。”说着又哭。我拿起他的手,轻轻吻着,泪眼看他道:“是我对不起你,让你伤心了三十年。现在才知道,在我身边好几个月的人,竟然是我的子佩。让你受苦了。”他拼命摇头,道:“都是子佩的错,才让锦儿在在流浪三十多年。对不起,锦儿。”我摇头,泪水打湿了枕头,他赶紧为我擦泪,道:“好了,一切都好了。不要再难过了,你回来就好了。”我点点头,轻轻抚摸他的脸,道:“她……对你还好吗?”他反拉起我的手,放在唇边,道:“她,就是你,我只有一个妻子。我说过,一生只有锦儿。”泪水又一次蒙住我的眼睛。老了的子佩,对不起。 忽然,我的监护仪开始报警,子佩冲出去叫来了医生。医生看着满脸泪水的我,检查了一下,又打了一针,道:“阿姨,您别再难过了啊,咱们这心脏向你抗议了。听到了吗?想点开心的事知道啦吧?不要心里有负担。现在没事。别担心啊。”我点头,子佩赶紧投了毛巾为我擦脸,道:“没事,没事,我们不伤心不伤心。”医生和护士笑着走了。 子佩送走他们,关上房门。又坐到床边,温柔的拉住我的手,轻轻放到他脸上,来回揉搓,道:“不伤心,我们锦儿最勇敢。”抬眼看着我,眼神里充斥着温柔。那是只有他才能有的温柔。我点头,道:“子佩,你恨我吗?我的回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对不起。让你平静的生活变得乱七八糟。”他伸手抚摸下我的脸,道:“锦儿,我怎么会恨你呢?听医生说才知道,当年你是得了产后抑郁症。是我对你不好,没能好好照顾你。对不起,锦儿。这三十年来,我的生活就是这样,无论什么事,都对我来说无所谓。直到,郑总的出现。才打乱了我的心。你不知道,她有多像你。”我叹气,道:“我真的希望,你再娶一个疼你爱你的人。朱玉和朱丽在一起,岑先生找个爱人。雨生有个孩子。大家都会圆满了。”子佩吻了一下我的手,道:“你认为的圆满是表面的,如果那样了,他们活下去就是躯壳了,一个人如同行尸走肉,那又有什么意义?你就是因为想的太多,才得了这一身的病。以后不要再瞎想了好吗。” 我迟疑的看着他。子佩,我该怎么办呢?他也许看出我的心事,笑道:“没关系,你只要留下来,我不勉强你跟我在一起,就算……就算你跟朱玉结婚我也会开心的祝福你的。只要……只要你不要再离开我的视线。”他又哽咽。我握住他的手,道:“我爱的是你,何必要害朱玉呢?虽然,我承认我不讨厌他,也很喜欢她。但是,我有你了子佩。怎么能再接受他呢?”他吸吸鼻子。带着泪笑道:“那,锦儿。不要走了,好吗?”我点点头。 风雪夜归人 这一刻,所有的星辰大海都去了远方,子佩的心已经被融化。他的锦儿,他的爱人,又回来了。郑羽鸿和言旭回来时,子佩已经为我擦了脸。他的眼睛温柔的能融化外面的冰天雪地,女儿已经明白,他们肯定相认了。 看到他俩进来,子佩笑着道:“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个女士,是我的爱人,是我一生挚爱的贺锦。我们一起欢迎她回来吧。”郑羽鸿泪目,过来拉着我的手,道:“贺锦妈妈,欢迎你回来。”我擦着眼里溢出的泪水,拉着她的手,笑道:“我也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在我身边好几个月,装扮成看门郑师傅的北大退休教授,原来是我的爱人郑子佩,郑羽鸿的新生父亲。分别三十多年,我们再见,希望你们能像爱我一样爱他。”女儿抱住靠在床头的我。幸福的哭泣。 许久,我才推开她,道:“羽鸿,我离开你父亲时,我们两个都不知道怀了你。时隔三十多年,母亲对不起你,让你缺失父爱。我不勉强你能认他,但是一定要告诉你。你的父亲是一位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父亲。”羽鸿哽咽着,走到子佩面前跪下,道:“爹,女儿来晚了。”子佩颤抖着扶起她,流着泪拉着她,激动的许久才道:“好好,羽鸿,羽鸿。我的女儿。”羽鸿又拉过已经泪目的言旭,道:“言旭,这是我跟你提到无数次的父亲。”言旭深情鞠躬,道:“爹,我是您女儿的丈夫。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子佩拥住两个人,三个人一起落泪。 许久,子佩过来又拉着我的手,道:“谢谢你,锦儿,谢谢你能回来。”又拥住我,我失声痛哭,道:“我可怜的子佩,锦儿对不起你。对不起。”他边哭,边摩挲着我的背,轻轻拍着道:“好了,锦儿,一切都好了。谢谢你能回来。谢谢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爱你,爱你。” 这场景,看哭了郑羽鸿,看哭了言旭,也看愣了刚进来的查房医生和护士。羽鸿大声擦着泪介绍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失散多年的父亲,今天,母亲才知道是他,两个人太激动了。”医生高兴的道:“恭喜你们啊,一家人能团聚。”子佩放开我,为我擦了泪,道:“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医生笑着过来为我检查,听听心脏,笑道:“恭喜叔叔阿姨,不要过分激动听到了吗?要一点一点的高兴,越来越开心,好吧。哈哈。”屋里人一边擦泪一边开心的笑起来。医生又道:“您可以吃点爱吃的饭,水果,但不要吃太刺激的,比如太辣的,太咸的,要清淡一点。过几天就能出院回去过个团圆年了。好吧。现在恢复的不错,可以下床慢慢溜达着恢复体力了,最要紧的是,不要太累,太激动。哭也行,笑也行,但是不要憋着,知道吧。”我点点头。 送走了医生,子佩回来,在我耳边轻声道:“累了吧?躺下吧,休息一会。想吃什么饭晚上给你做。”我点头,他的气息吹动我的耳朵痒痒的,这种感觉让我恍如隔世。抬头看他,为我细心的放好枕头,盖好被子。一举一动都如此轻柔。我泪目。他轻轻抚摸我的脸,柔声道:“好好休息,过几天我们就回家过年。啊。”言旭过来,拉着他道:“爹,您也累了,我开车带您回家换件衣服,洗洗澡,好吧?”他有点不情愿,我笑道:“去吧。这有羽鸿呢。”他才不情愿的跟着言旭走了。 羽鸿送走他们,关了房门。回来又抱住我,道:“妈,谢谢您,谢谢您还给我一个父亲。”我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是母亲对不起他,让他这样难过。也对不起你,让你缺失了父爱。如今,母亲决定要回到他身边。你要帮我好吗?”羽鸿坐起身,点头道:“妈,有什么话您只管说。”我叹口气,道:“你的两个哥哥,妈对不起他们,你要替我把他们认了。我早就为他们存了钱,一个人十万,你替我给他们。他们愿意认我和不愿意认我,钱都给他们,知道吗?”羽鸿点头,道:“我知道,我会给他们的。他们又怎么会不认您呢?放心吧。”我皱着眉,道:“母亲狠心扔下孩子,有什么脸让孩子非要认我呢?所以,我不强求。不强求。”有点模糊,慢慢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太沉,仿佛,这许多年都没能睡得这样好过。忽然,我听到了婴儿的哭声,是军儿的哭声,我的小儿子。妈妈对不起你。我四处寻找,就是看不到婴儿在哪里。大声叫着醒过来。听见报警器的声音在那里突突的响着。有人在喊:医生,医生。然后就看到子佩焦急的脸,焦急的近乎扭曲。 一会医生赶来,为我听了心跳。看我正看着他,笑着道:“阿姨怎么啦?做梦了吧?有什么心事要说出来,知道吗?不要闷在心里。这样对您和对咱们心脏都有好处,知道了吧?没事了,不用打针。恢复的特别好。”我点头,道:“睡得还可以,就是梦到了……”我转头看子佩,泪水已经流出,哭泣道:“子佩,我梦到了军儿的哭声。”子佩泪目,拿过手帕为我擦泪,道:“军儿已经三十多岁了,不要瞎想了。啊。” 医生笑道:“对,阿姨,想哭就哭出来,有什么话讲出来,对吧?好了没事了。有事再来叫我。”说着转身出去。 人大概都是这样贪心吧?求得了子佩的原谅,怎么还能求得孩子的原谅呢?我轻轻叹气。子佩握住我的手,道:“锦儿,你相信我,我们的孩子都是好孩子。”我点头,道:“我想下床走走。”他笑着扶我起来。慢慢下床,来回走了一圈。感觉除了腿软一些,也没什么了。我抬头看子佩,道:“今晚带我回家好吗?我想看看我们的家。有什么变化吗。”他点头,扶我坐到椅子上,倒了水递给我,道:“你身体受不了,听听医生的好吧?哪天都可以。”我祈求的看着他,道:“今天晚上吧,好吗?我都怕什么时候一口气上不来……”他捂住我嘴,瞪眼道:“不许瞎说。听到了吧?我答应你,明天下午,带你回家。天黑前咱们就回来。”我点头,伸手道:“说话算话,拉钩。”他伸出小手指,和我的勾在一起,笑道:“好的,拉钩上吊。你看,你还是那么任性。拿你没办法。” 切切故园行 北方的冬天,虽然是午后,风依然有点剌脸。子佩为我戴好帽子,穿好大衣。征得大夫的同意,带我回了他的家,也是我们的老宅。 医院坐公共汽车要坐两站地,正是午后,人不算多。站在公交站牌下,我紧紧挎着他的胳膊。他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时的问我冷不冷。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仰头看着他。阳光从他身后投下来,落在我的脸上,睫毛上有了湿气,子佩掏出手帕,轻轻为我擦着眼睛,目光温柔的道:“锦,我在这里。”他的剪影如此柔美,我仿佛看到了梅园的那个午后。他温柔的搂着我,吻着我。我的笑容,是和着泪水一起溢出的。子佩一边擦一边道:“傻孩子,脸会哭皴了的。”车来了,他扶我上车,正好有一个空坐,他大声道:“我爱人刚从医院出来,大家让一下好吗。”很顺利的坐到座位上,他就站在旁边,挡住后面拥挤的人。 两站地,不算远,但是我已经走了三十多年。多少次梦回故里,每次都是跋山涉水,好容易到门前,却,每次都好害怕打开那扇门。多少次梦到子佩的吻哭醒,多少次梦到孩子们的笑声哭醒,多少次醒来疑似在家里,哭醒……如今,这条路就在脚下,我却感觉每一步都如此的心痛。心痛那个守护家的人。 老宅真的没有任何变化。木门并不烂,漆也很新。我站在门前,颤抖着抚摸着大门。子佩拿钥匙打开门,院子里的很干净,布局几乎没有一点改变。子佩扶我上台阶,开了屋门。外屋的椅子都没有挪动的痕迹。泪水已经不知何时滑落,这里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都那么的亲切,那么的让我不忍触及。子佩拥住我,像年轻时一样吻着我,为我擦着溢出的泪水,轻声道:“欢迎回家,我的小表妹。”我把头埋入他怀中,剧烈的颤抖着哭泣着,道:“对不起,子佩。”他摩挲着我的背,哭道:“是子佩对不起你。才让你半生漂泊。现在好了,好了。都好了。锦儿!”两人再次相拥着哭泣。 许久,他扶我坐下,打来水为我投了毛巾,亲手为我擦脸。屋里并不像没人住的样子。炉子上的水发出丝丝的响声。他拿下水壶,打开炉盖。笑道:“你昨天说来,我让人来生的炉子。冷吗?”我摇头,问道,“谁呀?是孩子们吗?”他摇头,道:“是……朱玉。”他偷眼看我的表情,像做错事的孩子。我失笑,道:“是他啊。他还是这样傻气。”子佩看我没生气,长长叹口气,道:“是啊,我,你,他,又有谁不是傻气呢?当初你挺身而出,打死那个军官,不是傻气又是什么?”我笑道:“我当时不出来,你们几个真的就不在了。独留下我活着有什么意义吗?”他沏了杯水递给我道:“所以说,你也傻气。他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好呢?不过……”他迟疑了一下。我看着他道:“怎么?”他鼓起勇气道:“他不敢见你。说他自己驼背松腰,不忍直视。”我苦笑,道:“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注重形象。还真的是他的风格。” 喝了口水,有点累。子佩看出来,过来扶我进屋,道:“你到炕上躺会吧,我去做点饭,吃完了咱们再回去。”我点头,属实也是有点困。拖鞋上炕。子佩拿过一床新被子让我盖,我摇头,道:“我想盖你的。”他苦笑,只得拉过他的被子。因为长时间没盖,有淡淡的尘土味,还有些许子佩身上特有的味道。我反复吻着,他笑道:“怎么,想闻到什么味?”我笑道:“女人味。”他呵呵笑着为我盖好被子道:“今天你盖过了,就会有女人味了。”我拉住他的手,道:“来,你躺在我身边好吗?”他笑着躺下,脸离得如此进,他握着我的手,看着我,忽然泪目。轻轻吻住我。泪水夺眶而出。 三十多年了,这样的吻,让我恍如隔世,虽然依然温柔,依然热烈,却添加了无尽的苦涩。那个美好的年纪,我们错过了什么?两个人,四行泪,汇合在一起。缠绵温柔。 不知道睡到几点,醒过来时,子佩轻拥着我,正呆呆的看着我。见我醒了,笑道:“锦儿,你醒了?”我点头,轻轻抚摸他的脸,他的鼻子,他的嘴唇,失而复得,我的子佩。 穿衣起来,打水洗漱了。他就开始做饭。我要帮忙,他不用,笑道:“你是病人,等好了我们再一起做。好吧?”我只得坐在一边看他忙碌。他的每一个动作,认真而细致。他时而回头看我。我向他微笑。他也笑。后来实在忍不住,放下手里的活,过来拉我进屋,轻轻拥吻。我笑道:“一把年纪了,还像新婚时候。”说着推他。他就是不放,道:“失而复得,比新婚更甜。” 吃过晚饭。我们坐车回了医院。他才跟我说起孩子们的事。大儿子考的地质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科学院了,整年的在山里。全国哪都跑。不过,每年春节都会回来。小儿子是毕业分配到四中当老师了。他娓娓道来,又道:“你还记得咱们家吗?那里现在被雨生打理的井然有序。老大住在朱玉家里,老二住在北大旁边。咱们的孩子都很优秀。”我点头,道:“春节都去哪里过?”子佩笑道:“就在老宅过,不过初一早起要回郑贺庄,祭祖”我点头,道:“今年我也去,会不会唐突?”子佩呆住,怔怔的看着我,许久,眼睛里有了雾气。我看他的神情不高兴了,握住他的手,道:“别不开心,我以后再去还不行吗?以后有的是……”忽然被他抱住,紧紧的搂住,道:“锦儿,你回自己的家,怎么能说唐突了孩子们呢?你知道,他们多希望自己的母亲回来吗?多少次有人要为你建衣冠冢,他们合理反对,说母亲还活着。一定要等母亲回来。而且,我们家的饭桌上,永远都给你留着哪个位置。锦儿,我是怕你不愿提回去,才没跟孩子们说你的事。但是,我的家门永远为你打开。我爱你,锦儿,孩子们也爱你。”泪水不知道何时滑落的。是欣慰吗?更多的是心疼。心疼子佩,心疼孩子们。 许久,我推开他,道:“我明白的子佩,谢谢你们还记得我。春节,我跟你一起回去。” 子佩重重的点头。 打理完厂里的事。春节马上就要到了。郑羽鸿安排好一切,回医院来,言旭全程跟随。我被批准可以暂时出院回家过年了。医生再三叮嘱,要按时吃药。大年三十,早上,办理了出院手续,言旭开车女儿我们几个一起,回了老宅。大街小巷不时的有鞭炮声响起。感觉到年的气息。 走进院子,有一个大男孩领着一个四五岁小女孩正在那里玩。看到子佩进来,大声喊爷爷。子佩抱起小女孩,百般宠溺的道:“圆圆,你想爷爷没有啊?哈哈。”那大一点已经看到子佩身后的我们几个。道:“爷爷,有客人啊。”还没等子佩说话,就跑到屋里喊:“爸妈,爷爷回来了,还有客人来了。”只见从东厢房的厨房里走出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高高的个子,挺拔的身材,白皙的的皮肤。成熟稳重,又不失大气。看到子佩,微笑着来接子佩手里的东西,道:“爹,您回来了?”他声音轻柔,俨然如子佩年轻时候。子佩笑道:“嗯,你什么时候到家的?来,这位是……”他拉过我的手:“你来认识一下吧,这位是你的妈妈。”又转头对我道:“这是咱们的大儿子浩南。”我只顾发呆,浩南却伸出了手,要跟我握手。道:“阿姨,您进屋吧,外边冷。”我把手缩回去,没去握。子佩就沉下脸来。拉着我进了屋。 三十年母子又重逢 我有点颤抖的跟着子佩进了屋,浩男却没进来,直接去了厨房。我看到他在悄悄抹眼泪。不觉心头就有点凉,但是,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我并不埋怨孩子们的冷漠。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亲人一面,足矣。 这时,一个三十来岁男人跑进来,手里拿着个鸡毛掸子,看到子佩笑道:“爹,瞧您,西厢房怎么不收拾一下?”忽然看到我们几个人,啊?的一声,道:“有客人啊。”说着,上下打量着陌生的几个人。子佩这才有点缓和了脸,道:“浩军,过来,我告诉你,这是你失散多年的母亲。快叫妈吧。这个是你妹妹,郑羽鸿。这个是你妹夫,言旭。”浩军愣在那,笑容僵在脸上,一时没反应过来。子佩又说了一遍。他才点头,冷下脸来,道:“哼哼。爹,我只有一个母亲,您不知道吗?原谅我不能叫妈。我可以叫阿姨。阿姨您好。”这些话我听了,心里反而觉得舒服。 子佩沉下脸,不去理会他们。郑羽鸿有点不甘心,放下包直接去了东厢房,跟着一起做菜。浩男很排斥他,不让动任何东西。但是她就是不听。还在执意做,一边道:“我们可以选择任何人,唯独不能选择父母。父亲和母亲三十多年重逢,是好事,你们怎么能这个态度呢?”浩男冷笑,道:“我知道我爹这么多年,心里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贺锦。至于他为什么忽然要再婚,我也不管,也不反对,但是妈这个词,我只叫过一个女人。那就是贺锦。” 郑羽鸿气道:“你怎么知道屋里的不是贺锦?”浩男气的笑道:“怎么能确认她是贺锦呢?你们认为我们一家人是不是特别傻?”郑羽鸿冷哼道:“我叫郑羽鸿,我是郑子佩的女儿,我大哥是郑浩男,我二哥是郑浩军。我母亲是贺锦儿,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浩男更气道:“你多大?我妈走时候,我弟才四个月,我父亲哪年哪月生了你?”羽鸿道:“我四六年七月的。”浩男不置可否,道:“那就更不对了,我母亲还在的时候父亲是绝对不会和别的女人有染的。”忽然他俩闻到糊味,原来是只顾说话,菜烧焦了。两个人慌手忙脚赶紧处理。 处理完烧焦的菜,羽鸿拉着他的手道:“大哥,母亲和父亲相认,你为什么不开心?”她从兜里拿出几张照片,道:“你看,这是我百岁时候母亲抱着我照的。你还认识吧?”浩男接过照片,整个人傻在那里。他顾不得做菜,跑进西屋拿出了相册。仔细一一比对。一边看着,一边流泪。这时,浩军也进来。看着浩男拿出的照片。狐疑的问道:“大哥,您看可能吗?”浩男点头,又摇摇头道:“爹真的找回妈了吗?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他又端详着照片,喃喃道:“你看那个郑羽鸿,太像母亲年轻时候了。”浩军也一屁股坐到那,看着照片发了好一会呆。 郑羽鸿正生气,不知道怎么办,忽然听言旭喊:“羽鸿,快进来,妈不舒服了。”她冲进屋,见我面色灰白,嘴唇发紫,满头渗着虚汗。就急忙去拿药。刚打开盖子,正好浩军的女儿跑进来,撞到她的胳膊。玻璃药瓶就掉在地上,碎了一地。玻璃碴子和药掺杂在一起,难以分辨哪个是药哪个是玻璃。 子佩听到声音跑过来。见羽鸿正从玻璃渣子中捡药。再看我被言旭扶着。全身颤抖着。三个人手忙脚乱的把药给我吃了,放平躺在炕上。听到声音的浩男浩军都跑了过来。见这位自称母亲女人,脸白的像纸,嘴唇颤抖着。羽鸿在哭,子佩在哭。言旭也在悄悄落泪。他们就有点不忍。 浩男先过来,轻声道:“您好点了吗?您不要生我们的气,我们一直劝父亲再娶,他都不答应,说心里只有母亲,总有一天母亲会回来的。现在,他想开了要找个伴,我们真的不反对。这里您随便住。但是,我们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不要强求我们叫您妈。世界上所有的称呼都可以有许多,只有妈和爹,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子佩刚要说话骂他,我伸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又对着浩男笑着点头,道:“浩男,妈不强求你们叫我,认我。抛下你们这么多年,如今还有什么脸求得你们的原谅呢?三十年没叫妈了,很难开口,这个我理解。妈对不起你们。母亲没能给你带来过快乐。一躺就好几年,走路都是我们浩男带着学的。…把你们扔下三十多年,怎么能强求你们再叫一声母亲呢?所以,你们不要有这个顾虑。能与你父亲重逢,有生之年再见我的儿子们。知足了。”我已哽咽。浩男怔怔的听着,越听越狐疑。皱眉看着子佩。子佩流着泪向他点头,道:“浩男,你可以不认识她,也可以不叫她,但是你看看这个,你还记得吗?”说着,子佩把我的衣服撩起来,只见肚子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刀疤赫然出现。子佩抚摸着那些刀疤,泣不成声。我推开子佩的手,放下衣服。道:“身上的疤痕可以愈合,心里的疤痕让孩子们怎么愈合呢?” 浩男的眼睛瞪得好大。忽然跪倒炕前,颤抖着也去隔着衣服摸那些伤疤,我轻轻对他道:“都三十多年了,早就不疼了。浩男……”浩男忽然扑入我怀中,叫道:“妈,妈妈。是你吗?妈。妈呀,你跑到哪里去了?我爹找不到你,他好痛苦啊,浩男找不到你,怕父亲和奶奶伤心,不敢哭,妈妈。浩男想了您三十年啊。他们都说妈妈已经死了,我就是不信,就是不信啊。妈妈。”浩男是个很内向的男人,喜怒不形于色,任何事不能让他激动。如今,思念了三十多年的母亲就在面前,怎么不让他一个大男人,百感交集呢?多年的委屈思念化作洪流,倾泻而出。冲刷着童年失去母亲的痛苦。 我已经不能自控,坐起来搂住他,大哭。母子两个这样抱头痛哭了良久。羽鸿拉开我们俩,哭着道:“大哥,医生不让妈太激动,都别哭了啊。”言旭也边擦泪,边扶起浩男,他站起身,依然拉着我的手,舍不得放开。 我拉他坐在炕边上,抚摸他的头发,他的脸,为他擦着不时流出的眼泪。仔细看着他这张脸,成熟稳重,温柔又不失阳刚。这就是我的大儿子呀,想像过无数次的脸,终不是亲眼见的这样真实。 浩男哑声道:“我记忆里,我的母亲总是躺着,不睁眼。每天看着父亲为您擦洗身体,看着肚子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我就仿佛自己身上在疼。叔叔伯伯们每天都在跟您聊天,我就在旁边听。我能看出您脸上细微变化的表情。终于有一天您醒过来了。不再总是睡觉了。我是多么开心啊。妈。”他又哽咽。 我张开无力的双臂,抱住他。他在我肩膀上哭泣着。母亲的怀抱,此生还能拥有,是人生最大的奖赏。子佩拍拍浩男的肩膀,微笑着流着泪,道:“好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开心。你母亲刚刚从医院出院,心脏不能承受这样大伤感。”浩男才起来,转身去拉浩军,所有人都在感伤的时候,只有浩军有点迷茫。看着眼前这一切,很心疼大哥,也很可怜这位母亲。但是,仿佛和自己无关。也不能明白,这就是自己的母亲?自己没能感觉到她的一丝温度。他自顾自的如同看别人家里的大团圆一样,虽然开心,但是觉得那么的不真实。 浩男回身拉过他,道:“这是我们的母亲,快过来呀。快叫妈。”浩军被他大哥推到我面前。我看出他的疑惑迷茫。也落泪道:“军儿,我的好孩子。”是的,他就是翻版的子佩,除了性格有点出挑,眉眼神情,俨然子佩年轻的时候。这时,浩男又拉过妻子和弟妹,四个人一起站在那里。我一时看看这个,又拉拉那个。又落泪道:“好孩子,好孩子们。” 又让羽鸿拿过我的一个包,拿出两个盒子又两个红色信封,递给两个媳妇,道:“这是给你们两个的见面礼,拿着吧。”两个媳妇接过来,打开看那个盒子,一条金项链,和一对金戒指。戒指是一大一小的情侣戒。两个人很开心,浩男道:“妈,这也太贵重了。”我笑着道:“这是我早就准备好的。就为等待这一天。”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大儿媳淑敏,打开那个红信封,抽出一张纸,那是一张支票,十万人民币。惊呆在那里。十万,可是个天文数字。普通人每月工资才不过百啊。她呆呆的看着我。我点头,道:“这是给你们两个的。过日子,或者做买卖用吧。”浩南拿过支票,?回我的手里,道:“妈,这么多钱,我们不能接受。”我拍拍他的手,微笑道:“浩南,这是妈妈为你们攒下的,和你弟弟每人一份。你收下随便做什么吧。为儿女的教育买房置地,都行。让淑敏过得好一点,啊。”又把支票?给淑敏。淑敏也只得收下。 小儿媳妇也有点懵。拿出信封里同样的纸。看着那数字。浩军也有点泪目,道:“您也不容易,留着自己花多好,也带着我爹去香港玩玩,他这些年太苦了。”子佩拍拍他的肩。我微笑,道:“我还有带你爹回香港的钱。你放心,我有安排。” 这时,子佩忽然想起什么,道:“今年你朱叔叔和岑伯伯怎么还不来?”浩南擦泪道:“我去打个电话问问。”我听到说朱叔叔,心里又是一疼,看向子佩。他拍拍我的手,道:“朱玉在替我看厂子。可能来不了。每年今天,岑先生和他都会一起来的。”我点点头。 羽鸿听了,问道:“替您看门的人吗?”子佩点头。羽鸿对言旭道:“您开车回趟厂里接人吧好吗?我给秘书打电话,今晚让他在那一晚上。”言旭点头。起身要走。浩军道:“我跟你一起去接朱叔叔和岑伯伯吧。”言旭笑着点头。两个人道了别就先后出去了。 言旭稳重,浩军洒脱,两个人在一起,像是早就熟识的朋友一样。子佩看着满脸的喜爱。 两个人开车出城,言旭忽然问浩军道:“二哥,您为什么不认母亲呢?即便是没有感情,为了父亲也要试着去理解吧?”浩军叹口气,道:“我不是反对父亲再婚,但是我真的对她没有感觉。我的母亲,是个女神。谁也无法取代。”他的声音悠远,眼神看向无尽的窗外。言旭看他一眼,疑惑道:“母亲在谁心中都是女神的。”浩军微笑,道:“呵呵。我的母亲,有一头长长的白发,穿着白色像仙女一样的的衣服。每次我生病都能梦到她。”言旭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浩军在四个月时就没有在见过母亲,在她的心里,母亲只能是想象的。不禁心疼这个大舅哥。用手拍拍他的肩。继续赶路。 电话已经打过来,朱玉没想到会去,放下电话就开始紧张。找了衣服找鞋子。洗脸又洗头。岑先生笑道:“好了。这么紧张干嘛?”朱玉笑着道:“那可是贺锦儿,我不能让他看不起我。”岑先生摇头。 听到车来了,岑先生接了出去。浩军下来,介绍言旭。几个人握手。朱玉已经有点颤抖。岑先生拉着他的手笑。 车一路行驶。岑先生道:“浩军,你母亲在你家还适应吗?你们没气着她吧?”浩军摇头道:“没什么不适应的。我们哪敢气着她?只是,岑伯伯,我父亲怎么了?非要说那是我妈。就是想着再娶一个吧,也不用这样难为我们吧?”朱玉听了,忽然不说话,越见颤抖起来。岑先生急忙安慰道:“好了,别这样,孩子从小没有过母爱,难免抵触。咱们耐心跟她说,对吧。”一边起来拍了一下军儿的头。道:“你爹这么多年没再娶,如今说你母亲回来了,你还这样想。且不说你妈难不难过,就是你爹也心里不开心吧。你看把你叔叔气的。”浩军有点不忍,从小这两位对他来说,如师如父。父亲沉默不爱说话,每当有什么事,惹了什么祸,跑在前头都是朱玉,说情的永远是岑先生。有时候,岑先生真的都不说话,父亲就会柔顺下来。所以,对这两位,他是言听计从,非常敬重的。本想他们能跟自己一个想法,谁知,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服气的回头看坐在后排的两个人。 朱玉已经在隐忍着流泪。他还是真没见过他这样的。岑先生不住的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心头就有点沉,道:“岑伯伯,您说那个真的是我妈?”岑先生哑声道:“是的,他就是贺锦儿,你们勇敢的,有情有义。爱你父亲的贺锦。”浩军沉默。回想着自己的梦,喃喃道:“我曾经梦到过一个母亲,他披着长长的白发。穿着像仙女一样的衣服。总是那么慈祥。这个妈怎么会是一个人呢?”声音虽然小,大家都听到了。朱玉难以控制的嚎啕起来。岑先生一边拍拍他一边也落泪。 朱玉哭道:“岑先生,你看,他果然是军儿,军儿啊。”又哭。此情此景。吓坏了言旭与浩军。只得一边安慰,一边开车。眼看着就进了城。朱玉平静下来。岑先生道:“见了他别这样啊,知道了吧。”朱玉点点头。 车停在了老宅的门口。朱玉下车,岑先生急忙过来扶他,他苦笑着道:“要见师娘,我还能行。”说完,推开岑先生。 华灯初上,一桌子菜摆好,孩子们已经等不及,出去看了好几遍。忽然有人喊道:“岑爷爷来了。”我下炕,子佩拉着我的手。来到外边台阶上。只见院门口进来两位老人,前边的略矮一点,中山装。健布过来,道:“夫人,别来无恙。”我怔住,这就是夫子吗?花白的头发。脸上虽然没有太深的皱纹,也是写满了沧桑感。泪水已然模糊了双眼。这位亦师亦友的夫子啊。对子佩我俩来说,像一个兄长,长出了茂密的枝条,为我们遮风挡雨。我下了台阶,拉住他的手,看着老泪纵横的他,道:“夫子。您老了。”泪如雨下。 许久,有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师娘,你让我们找的好苦啊。”只见一个六十多岁高个子老人,正在含泪看着我。我呆呆的看着他,微微有点驼背,头发已经白了许多。面色越发的苍白。只是,眉眼还就真的没有太大变化。我泪水不停的流淌着,颤抖着声音道:“皇上,许多年不见,你,还好吗?”朱玉再难忍耐,一把抱住我。失声痛哭。我也搂住他的腰,任凭泪水奔流。是离别的苦,也是相逢的泪。那就在今天流完,今后,都是幸福的笑。在场的所有人,懂得的跟着落泪,不懂得的受感染也落泪。 许久,子佩过来拍拍我俩的肩膀,道:“好了,好了。进屋吧。”满天飞舞着烟花,照亮了夜空。朱玉把我的手放到子佩手里。紧紧握住。道:“子佩,以后要是再把师娘丢了,我就跟你拼命。”大家都笑了起来。 团聚的笑脸,和着欢快的酒杯。奏响了新年的钟声。午夜,吃了水饺,各自将就着睡了。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三点多,子佩他们就起来,要回去祭祖。怕吵醒我,小心翼翼的出门,其实我都没能睡着,听到动静就叫醒了羽鸿。我俩穿了衣服出来,看到言旭也跟着起来了。我也要跟着去,子佩笑道:“初一不让女人去的,我们四个去就好了,你们在家歇着吧。”说着为我拉了拉衣领。我点头,送他们上车,看着车走远,才和羽鸿一起回来。 初一早起吃过饺子,外边的烟花声已经少了。收拾了碗筷。郑浩男和郑浩军在前,媳妇在后,一起跪下给我和子佩磕头,拜年。浩男拜下去,许久没起来,我就知道他在感伤,蹲下身拉起他,道:“来,浩男,妈回来了,咱们不难过了啊。”浩男扶着我,我俩一起站起来。我仰头看着高大挺拔的儿子,要比他父亲高了半个头。他又为我擦泪,自己也流泪。我又为他擦。他把我揽在臂弯里,让我感觉到无尽的安全感。 子佩流着泪笑道:“给你岑伯伯朱叔叔拜年吧。”几个人又呼啦啦跪了下去。岑先生悄悄抹了泪,拉起他们来,道:“浩男,浩军,这下可好了,可算找回了你母亲,一家团圆了。真好,真好。”朱玉已经止不住的啜泣,也不去拉他们。浩军跪行几步,过来拉着他的袖子,道:“朱叔叔,我知道你也想我母亲,现在她回来了,你就该高兴才对,就不要再这样难过了好吗?”朱玉听了,更啜泣起来。是啊,是啊,贺锦儿的离开,让他不敢当着别人伤心,不敢显出自己的心有多痛。因为,毕竟她,不是自己的什么人,但是啊,他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另一个自己。失去了她,灵魂已经不在了,留着躯壳只为了,有生之年再看一眼贺锦儿。他在那里无声的啜泣着。 浩军手足无措,只得回头看子佩。我叹口气,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明白朱玉的泪是为什么流的。看了看子佩,道:“是我的错,让他受委屈了。”子佩会意,带着大家到院子里放鞭炮去了。 走到朱玉身边,轻轻拥住他,拍着他的背,泪水已经漫过了眼睑,决堤而出。朱玉搂住我的腰,把头埋入我的怀中,外面的炮声,烟花声,掩盖了他的哭声。我的心好疼好疼。许久,才轻轻在他耳边道:“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我知道你的心。这些年,你为什么这样苦着自己呢?你让我好心疼好心疼,你知道吗?”朱玉抬起头,哽咽道:“锦儿,我不敢说我想你,我不敢说我非常非常想你,因为,我知道我没有那个权利,可是,我的心,一想到你就疼啊,很疼很疼。锦儿,你当时身体刚好点,怎么能那样不爱惜自己呢?如果不是因为我不甘心找不到你了,我真的就不想再活着了。啊锦儿啊,你明白吗?明白我的心吗?”我蹲下身,泪水拼命的摞了又摞。颤声道:“对不起,朱玉,我当时真的不想再因为我让你们难过,才走的,我多想,子佩再娶一个,你去找朱丽,大家都过上正常的日子啊。我苦点就苦点吧。没想到,你们坚持了三十年,还要这样坚持着。我贺锦儿对你们没有大恩情,怎么经受得起啊。”说着放声痛哭。 朱玉为我擦着总也擦不完的泪,把我拥入怀中,道:“锦儿,你不知道,你用自己的命换回来几个人的命吗?你知道你如果没有了,这几个人都会追随而去吗?锦儿,谢谢你回来,谢谢你回来。让我们有机会报答你,呵护你,爱你。”许久,许久。 外边的鞭炮声,烟花声已经都小了。朱玉才扶我坐下,亲自打来水,为我投了毛巾,亲自为我擦脸。我也不动,由着她擦。擦完,他出去泼水,看到院子里站着的这许多人。不由又泪目,走到子佩面前,道:“子佩,谢谢你,谢谢你。”子佩扶住他的胳膊,泪目道:“这是什么话?谢我什么?”朱玉擦了泪,道:“谢谢你容忍我爱着贺锦儿。”子佩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也谢谢你,没有抢走我的锦儿。”两个人相视而笑。朱玉道:“锦儿爱的人是你,所以,你才占便宜了。”两个人拥抱住彼此。拉着孩子们一起走进屋。 沏了茶,大家坐着聊天。正说着话,大门口有人大声道:“大年初一,家里就有客人了?哪个大领导开这么好的车来的啊?”说话间,一个五十六七的男人走了进来,略瘦修长的身材,白净脸,大眼睛,紫嘴唇。确是雨生。这几个人,只有雨生没有变化太大。他看到羽鸿,一下就愣了。脱口而出叫了声:“姐姐?”泪就流出来了,过来就拉住羽鸿的胳膊。言旭已经瞪着眼过来,子佩急忙拉着雨生到一边,道:“错了,错了,那个才是姐姐,你傻了?你见过快六十岁还这么年轻的吗?”雨生这才到我面前,疑惑的看着子佩。又看看羽鸿。一脸的迷茫。 子佩笑道:“这才是你姐姐,我的妻子,贺锦儿。”雨生上下打量着这个瘦弱的几乎一阵风能吹跑的女人。窄瘦的脸,长发挽在脑后,眼角略略下垂,淡淡的鱼尾纹。哪个地方能看出是贺锦儿呢?我眼睛已然模糊,哑声道:“雨生,你还好吗?”声音又柔又细。虽然略显苍老,但是还是没有太大变化的。雨生呆了片刻。慢慢抬手抚摸我的脸,我的肩膀,我的胳膊。 这是他思念的贺锦儿吗?是他的女神贺锦儿吗?是他心里暗恋着,记挂着,小心呵护着,一直苦苦追寻了三十多年的贺锦儿吗?他喃喃道:“姐姐,姐姐。你跑哪儿去了,让雨生好找。”就把我搂入怀中,紧紧紧紧。我任由他搂着,,哭道:“对不起,姐姐回来了。回来了。”这个曾经的大男孩啊,为了我娶了李氏,他宁可苦着自己,也怕我受伤害啊。他就那样嚎啕着。 我感觉他的身体越来越重,慢慢沉了下去。原来已经晕了过去。我的心啊,翻江倒海的疼起来,抱着他嚎啕痛哭:“雨生,雨生啊。你不要这样,是姐姐不好啊,雨生啊。”子佩和朱玉,岑先生流着泪把我拉开,他们又是掐人中,又是按胸膛,雨生才上来一口气,睁开眼,迷茫的寻找到我,跪爬着过来搂住正在嚎啕的我,我俩抱头痛哭。 没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怎能知道我们为什么这样哭。浩男已经不能自己,过来拉着雨生一起哭, 岑先生过来拉住雨生,想把他拉开,可是怎么也拉不开,只得任由我俩这样哭。朱玉过来,狠狠拍打雨生,雨生也不管,就那样死死的抱着,嚎啕。直到,感觉我沉下去,翻了白眼。子佩用力掰开他的胳膊,几个人对我又施救又灌药。终于才缓过一口起来。子佩把我抱到里屋炕上。 羽鸿忽然回过身,向着大家跪下,大哭道:“我求求大家了好吗?不要再让她伤心了,她的心脏经不起这样了,我理解你们相逢的心情,但是,我妈的心脏受不了了。我不管你们是真爱还是假爱,是朋友还是父女,不要再让她难过了好吗?我求求你们了!”说着大哭着跪拜。 朱玉急忙扶起她,道:“起来,起来,我们知道了,对不起,对不起。来,起来。”忽然,听到我微弱的声音,道:“羽鸿,没事了,妈没事。”说着,向他们伸出手去。羽鸿急忙过来,我叹口气,道:“他们都是妈妈的亲人,是妈妈伤了他们的心。不要责怪他们。啊。”羽鸿点点头,道:“嗯嗯,女儿知道了。您不能再流泪了。”子佩拍拍我的手,道:“我们都知道你的心,都知道。”我泪目,笑道:“子佩,谢谢你。” 雨生已经傻在外面了,他害怕的全身颤抖着,原来,贺锦儿现在如此孱弱。又听的子佩握着我的手,道:“锦儿,没事,他们谁也不走,你休息一会,我留他们今天中午吃饭。呵呵。”我点头,笑道:“那好吧,我眯一会,你们也休息一会去吧,昨晚都没睡好。”子佩点头。 执杯相劝莫相拦,万语千言不忍谈。 看着我睡熟了。子佩出来,看到客厅里坐着的人。示意他们一起去西厢房。于是,大家鱼贯而出,来到西厢房。雨生看着子佩,道:“大哥,你什么时候找到姐姐的?也不告诉我?让我来个冷不防,才没能控制住情绪,对不起。”子佩拍拍他的肩膀,道:“就是怕你知道了,沉不住气,再把她吓跑,才没跟你说的。现在,还有个棘手的事,大家还得帮助我。”大家都问什么事。子佩叹气,道:“现在锦儿受不了一点刺激,可是明天我们要去贺家拜年,一场大哭又避免不了了,一个是怕老太太受不住,一个更是怕锦儿受不得。但是,这一关又必须得过,大家看看我们该怎么办?”一时,大家都沉默了。 分别三十年,母女们相见,岂有不哭的道理?但是,眼下是要尽量避免老太太突然的激动。还要尽量避免贺锦儿太伤心太激动,闹出事来。而且,母女相见又是避免不了的。所以。一时谁也拿不定主意。 岑先生叹口气道:“该来的总是避免不了的,现在只能说。把事情尽量能控制住,你们说呢?”大家点头。他又道:“这样吧,子佩和浩男羽鸿我们先走一趟,先让老太太有点心里准备。”又转头对子佩道:“子佩,你去吃片药,再把药带上。明白吗?”他伸手握住子佩的手,眼睛已经有了泪光。 子佩明白他的意思,坚定的道:“我明白的夫子,谢谢你。”岑先生点头,悄悄抹去泪。又对浩军道:“家里你要跟你朱叔叔一起看着你母亲,不要再让他激动一点,明白吗?如果她有个闪失,你看看你爹,你朱叔叔,雨生叔,哪一个能活?所以,浩军,你一定不能让她出点事,听到了吗?” 浩军点头。岑先生才带着子佩,羽鸿,浩男,一起带着礼物来到贺家。 已经接近十点,贺家拜年的人一波一波都来过了,老两口正在收拾着地上的瓜子和花生皮。贺书和贺嫂拜年去也回来了,一进屋就对他妈道:“今天子佩家挺热闹,门口停着一辆外国进口的好车。”母亲笑道:“子佩人缘好,浩男和浩军在单位也好人缘,可能是来拜年的人开的吧。”正说着,听院子里有人道:“哎呀老太太,我们来的是不是晚了点,这中午饭可是要吃了再走啊。”说着话,岑先生和子佩已经进屋了。母亲虽然快九十岁了,依然很硬朗,笑道:“岑先生,您什么时候来都不晚。”父亲也从东屋出来,岑先生与子佩就跪了下去,道:“爹,妈,给您二老拜年了。”母亲急忙扶岑先生,父亲拉起了子佩。后面的浩男拉着羽鸿也跪下,道:“给姥姥姥爷拜年了。”母亲还以为是浩男和浩军,刚要说话,就看到是羽鸿。母亲有点疑惑,道:“这个孩子是谁呀?”拉起羽鸿坐到她身边。父亲就有点吃惊,因为。这个女孩子太像一个人了,一个久远的却清晰的人。母亲也觉得眼熟,反复端详,又看看子佩,笑道:“子佩,什么时候的事呀?孩子都这样大了,也不告诉我。我可不是那不开通的人,你还瞒着我。”回头对父亲道:“老头子,快去,把我的首饰盒拿来,让这孩子挑一件,别让子佩回去不好交代,说咱们小气。”父亲真的就把首饰盒拿出来。母亲又回来拉着羽鸿上下的看,道:“你多大了?怎么不把你妈带来啊?你爹准是怕我不高兴才没对我说有了你们娘俩,没事,姥姥不是那不讲理的人,我闺女狠了心不要你爹了,我怎么能不让他再娶一个呢?这闺女,真俊。”眼底已经潮湿。 母亲拿过首饰盒,打开让羽鸿挑。羽鸿一边随便拿了一个玉镯子一边道:“姥姥,我叫郑羽鸿。……”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贺书已经惊呆了。颤颤的打断他们的话,道:“你是谁?你是人还是鬼?你不要再来缠着子佩了好不好?”虽然是狠话,却柔软的不能再柔软。羽鸿也发呆。 子佩急忙过来,挡住贺书。岑先生笑着道:“老太太,咱们到屋里,我给您说个好消息,您听了一准儿开心。”说着,扶起母亲进了屋上了炕。 然后,岑先生坐到母亲身边,拉着她的手,温柔的道:“母亲,我跟您说,您可别着急好吗?”母亲一直也就是觉得,肯定是子佩要续娶的事,如果不是早就有了,生了这个女儿,那就是看着这个孩子有点像锦儿,就要娶她。所以笑着道:“嗯,我不着急,我为子佩高兴。” 岑先生已经泪目,拍拍她的手,道:“母亲啊!子佩把我们的锦儿找回来了。”母亲没听明白,回头看看门口的羽鸿。转回头又看着他。岑先生的泪已经落下来,哽咽道:“母亲,子佩已经把您的女儿找回来了,外边那个,就是锦儿生的。你看着她是不是太像锦儿呢?咱们的锦儿回来了。”母亲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父亲已经明白。 贺书忽然就飞奔过来,拉着岑先生的胳膊,急切的道:“先生,您说锦儿回来了,她……她在哪里?她……是不是有了别人,生下这个闺女了?”泪已经流出来。岑先生又拍拍他的手,道:“是的,锦儿回来了。这个闺女,是她走时候就怀上了的,是子佩的闺女。锦儿走的时候就一身的病,那时候,咱们都不知道她已经得了抑郁症,因为日本人刚走,大家都忙着各自的事,都忽略了她。却不知道他那会已经得了病,也就是精神病。是我们没看护好他,才让她满心的郁结无处可诉。最后离家出走。” 母亲已经泪如雨下,她一直认为,那次自己打了贺锦儿以后,锦儿才日渐消沉的。女儿的离开,她不知哭过多少次,自责过多少次。如今,终于听到有女儿的消息了。她不敢想象如今的女儿该有多么的柔弱,心疼的不能自己,哭道:“夫子,我那傻闺女她还活着吗?”岑先生彻底破防,哭着道:“母亲,我们的锦儿还活着,活着。但是,她身体可不好了。” 母亲迟疑的看着他,道:“她……她怎么了?”岑先生努力忍了又忍,道:“母亲,她心脏病,年前刚从医院出来,医生让过了年还得去。所以子佩怕她执意要来看老母亲,您冷不丁的受不了,锦儿也受不了。她可是不能再激动一点。所以,我们先过来告诉您,让您跟着高兴高兴。心里也有个准备。”母亲一边哭一边骂道:“我有什么可高兴,她爱回来不回来。……” 忽然,子佩从外屋进来,坐到母亲身边,道:“妈,您不要再怪她好吗?您骂就骂我,打就打我吧啊?锦儿好不容易回来了,您就当可怜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在外三十多年,就不要再跟她一般见识了啊,妈!您也当,可怜可怜您这个没用的女婿,不要赶她走,妈。”说着,跪在炕上,拉着母亲的手放声痛哭。母亲怎能不疼自己的女儿,又怎能不怜惜这个女婿?看到子佩这样,更是难以把持,抱着子佩痛哭道:“我的儿啊,上辈子她就拖累了你一辈子,现在又来拖累你了,苦了你了。”子佩哭道:“妈,是我做的不够好,才让她受了委屈。妈,您就原谅我们俩吧。”浩男也进来跪在炕沿底下,哭道:“姥姥,当初我妈是有了病,不能自己支配自己才走了的,现在她可也回来了,您就别怪她了好吗?”说着也大哭。 母亲此时更难把持,哭道:“子佩呀,锦儿是我的肉,我怎么能怪她呢?我是心疼她呀。我的孩子呀,被人开枪打成了筛子,捡回来一条命啊,我怎么能怪她呢。我的肉啊!子佩啊。妈也可怜你啊。半辈子孤单着。妈心疼你啊。”又拉着子佩哭。哭道痛处,眼看着就翻了眼睛,背过气去。大家急忙救治,子佩给她吃了药。好一会才缓过来,又哭了一会,才拉着子佩问了找到的过程。又哭又骂又心疼。 贺书在一边呜呜的哭,过来又抱住子佩哭。许久,岑先生擦了泪,劝住众人,道:“母亲,既然您也知道了,明天或者后天锦儿来了,您劝着她点,您娘俩都别太激动了好吧?”母亲点头,知道他的好意。岑先生是局外人,这么费尽心思,即便有私心怕子佩难受,那为的可是自己一家人。何况,自从贺锦离开后,每次来都是叫爹叫妈。怕子佩因为锦儿被娘家责骂,又怕两位老人家太伤心着急。跑前跑后,好话说尽。人家为的是谁?所以,父母更加敬佩他。 吃过午饭。母亲又拉着羽鸿看了又看,泪目道:“好孩子,你妈让你受苦了,你别恨她啊。她是真心爱你爹的。是姥姥不好,不懂你娘,还打了她。唉!”羽鸿急忙解劝。子佩又说了些锦儿过得很不错的话安慰了老太太,才和夫子浩男一起离开了贺家。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子佩他们回来时,我还没醒。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夫子皱眉,看一眼子佩。子佩会意,悄悄进屋。屋里特别安静。浩军靠在窗台,拿着一本书看。西边的半幅窗帘垂下来。头朝里的我,睡得很熟。 见子佩进来,浩军忙放下书。悄悄下炕,子佩轻轻道:“一直没醒吗?”浩军点点头。子佩上去坐到我身边,摸了摸额头,又扶了扶头发。看了看夫子。夫子点头出去了。 除了子佩,所有人被叫到西厢房。夫子沉声对大家道:“今天,我以郑子佩朋友的身份来跟你们说话。您们愿意听的就听,不愿意听的,今后也就别再蹬这个门了。因为,你不配。”大家对夫子是十分敬重的,所以都点头。 夫子忽然泪目,道:“现在我们制定计划,除了特殊原因,都按照这个计划行动起来,为了你们的父母,能快乐的多活几年。好吗?”浩男道:“岑伯伯,您就说吧,我们都听您的。”于是,夫子制定了计划。事无巨细。人人听了都点头。 第一件事,大家都一致很赞成,只有这个人可以胜任。就是,今天开始,朱玉要做为贺锦的私人厨师。尽可能的让贺锦吃上完整的一日三餐。朱玉点头答应。浩男浩军要每两周来看一次父母,两个人错开。一个月大家聚一次。还有许多细节。 最后夫子道:“希望大家能尽量顺着她点。让她尽快融入我们之中。这些年都是羽鸿在照顾你们母亲,所以,下面要看你们的了啊。呵呵。”浩男点头,浩军也跟着点头。但是,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这样在乎屋里睡觉的那个老太太。他的表情被岑先生捕捉到,向他一笑,道:“浩军,你可以不喜欢她,但是请你不要怀疑她,好吧?”浩军点头称是。 快五点时,我才醒了。子佩温柔的佛着我的头发,道:“你醒了?看来是真累了。”我点头,想坐起来。因为流的泪太多,头有点疼。子佩看出来,急忙扶我坐起来,道:“是头疼吗?慢慢的起来。下炕走走。”我点头。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他们呢?走了吗?”子佩笑道:“没有,在准备晚饭。”我点头。 到外边洗了把脸,坐在圆桌旁,用手支颐,轻轻揉着太阳穴。子佩倒了杯水,放到我面前,柔声道:“来,我给你揉。”他就轻轻为我揉额头。我闭上眼睛,任由他各种指法。朱玉轻步进来,见我醒了,过来坐到我旁边,轻声道:“锦儿,头疼了吧?今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早起我给你做好吃的啊。”我皱着眉,点头,道:“朱玉,谢谢你。”他抬头看看子佩,道:“很荣幸被夫子任命为你的私人御厨。以后,就让子佩好好陪你吧啊。”我哑然失笑,道:“小题大做。我现在不是以前了,还给我派了御厨。呵呵。”子佩笑道:“锦儿,你就听他们的好吧?我也同意。朱玉现在做饭可好吃了。”朱玉得意的道:“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哼。”我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吃过饭,岑先生让浩南浩军都回家了。浩男带着羽鸿夫妻俩去了他们家。他们一走,院子里安静了许多。仔细看子佩,眼睛又红又肿,这是又哭过了吧?心里不免就酸楚起来。这时,朱玉收拾完,进屋来,坐到我旁边,道:“锦儿,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去准备。”看着他也红肿的眼睛,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忽然柔软下来,叹口气道:“准备什么?明天我起来做饭,你歇着吧,累了一天了。”他似笑非笑的看我,道:“嫌我做饭不好吃吗?”子佩过来,拍拍我的背,笑道:“锦儿,你就让他做吧,英雄无用武之地,挺难受的。呵呵。”我苦笑,道:“那就做点清淡的吧。好吃又省事的。”朱玉点点头。我又道:“看看,你的眼睛都肿了,早点回屋歇歇吧啊。”他点头出去。 子佩也去打水,让我洗漱了,早点睡。因为白天睡的时间长,也不觉得困。就在外屋沙发上坐着,看子佩洗脸洗脚。他出去泼水时,我听到他跟谁说话,半天也没屋里来。就亦步亦趋的也到院子里来。 见雨生和朱玉子佩,三个人一人一个盆,站在院子里说话。院子里并不太冷,石榴树上挂了许多的小红灯,很是漂亮,显得年味十足。我走到树下,抬起头来,小红灯的光照着我的脸红彤彤的。三个人歪头看向我在灯下的剪影,不觉呆住。雨生小声道:“你们看,姐姐真美。”朱玉也点头,轻轻道:“这院子里,有了锦儿,真的就不同了。”子佩拍拍他,缓步来到我身边,小声道:“锦儿,冷吗?进屋吧。”我转回头向着他笑道:“光着脚就出来这么长时间,会把脚冻了的。”又向后面两个人看去,道:“睡不着的话,就来屋里陪我说会话呗?”雨生像得到了指令,孩子一样的把盆往旁边一放,飞也似的跑过来,扶住我道:“好的好的,不困,不困。”我摇头,笑着任由他扶着进屋来。 朱玉也把盆放下,拉着子佩的手笑道:“学究,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们俩,没一点眼力价?”子佩笑着和她一起进屋来。 我泡上茶,是一套功夫茶杯,每人倒上一钟。朱玉拿起来。轻轻嗅了嗅,啜饮。抬头见大家都看着他,疑惑道:“怎么啦?你们看什么?”雨生只是笑,子佩也拿起茶钟,饮了一杯,我笑道:“皇上,他们看到了你久违的儒雅。”朱玉一笑,道:“若说儒雅,谁又比的了学究呢?当初,我是从头到脚的佩服他的。我皇爷爷最喜欢他,总是在背后夸他,让我学着。单单这吃茶的动作,我就学了好几个月,呵呵,也只学到了皮毛而已。”子佩那里哈哈大笑起来,道:“哪里有你说的这样邪乎。”我也笑道:“子佩呀,他的儒雅不在皮毛,所以,你学不到。”说着满脸温柔的看向子佩。朱玉生气道:“得,打住。夸我呢,怎么又夸起他来了。说点我爱听的吧。呵呵。”这时,夫子在门口喊道:“倒水的去了南京吗?我就知道你们又忍不住跑这里来了。” 我听到,笑着出去把夫子请进来,道:“夫子,我们夸了半天别人儒雅,最儒雅的这不是来了吗?”夫子笑着摇头,跟我进来。我又倒了茶,递给他。他嗔怪的看着朱玉和雨生。我笑道:“是我把他们叫进来的。您别怪他们。” 夫子只得摇头,喝茶。我又慢慢道:“说起来,就如同做了场梦。昏天黑地的。当年,我知道怀了孕,从五台山离开,去上海找了我的同学。她父亲又带着我们一起去了台湾。那里跟大陆不通往来。我就真的感觉自己,是去了另一个世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在座的人,一直都想知道,那三十年我的故事。如今听到,却每一句都是血泪史,虽然,我轻描淡写。说的云淡风轻。他们却都听的入了神。雨生忽然泪目,哑声道:“后来呢?”我向他一笑,道:“后来,我就在一个学校教书。日子还算过得去。羽鸿出生后,我就必须暂时在家看孩子。朋友介绍,我写一些小小说,在报纸上投稿,反响还可以,就被约稿。尝试着写中篇。”他们屏住呼吸,听我说着,那三十年没有他们的日子。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我又接着说道:“后来,香港一个编辑找到我,约我为他们写长篇。这长篇,又是连载的,简直就是要命啊。虽然,我不缺故事可以写,但是,真的把故事变成文字,也真的不容易。那时候,羽鸿还小,我又要照顾她,又要想着稿子,累的蓬头垢面的。哈哈。那时候,你们要是看到了,肯定会笑死的。”说着,我抬头看看他们。想着,他们肯定也在跟我一样笑,尽量脑补着贺锦儿不堪的样子吧,可是,却看到每个人心痛到极致的脸。知道此时此刻,这笑声有多么的违和。急忙低头去喝茶。子佩轻轻握住我的手,道:“我们只会心疼,怎么会笑你呢?” 我叹了口气,用话打破沉寂,接着道:“没想到这个长篇很受欢迎,马上就有人给出了书。又修订了很久才正式出版。呵呵。那也是我的第一本书。收到那么多稿费时,我先去大吃一顿,给羽鸿买了奶粉。紧接着,香港的编辑约我去签了合同。因此,我和羽鸿就搬到了香港。”他们听的入神,没有人打断我。任由杯子里的水凉透。我又接着讲了一个让他们不能释怀的故事。 “初来香港,语言不通,又没住处。结果,那个编辑让我住进他家。”朱玉的眉头皱了皱,没说话。我一笑,知道他的意思,伸手拍拍他的手,道:“他有太太的。呵呵。他太太也是北方人。对我也特别好。还帮我看着羽鸿。给羽鸿找学校,教我们广东话。羽鸿很快融入那里的学生中。”我缓了缓气,忽然哽咽道:“可是,在我的第二本书定稿后,她忽然得了癌症,我眼睁睁看着她消瘦下去,咽下最后一口气。她就那样死了,死时候,才四十岁。”我啜泣,越来越难以忍受。子佩拥住我,我任由泪水奔流。他拍着我的背,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我不能自己。 朱玉也哽咽,他虽然不认识那个女人。但是,在锦儿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在她身边的是她。那她就是个好人。好女人。他为他难过。几个人谁也不说话。气氛凝结在悲伤中许久。 许久,我才推开子佩,接着道:“那个编辑失去了爱妻,每日醉酒。我悄悄租了房,我知道没了女主人的地方,我是不能再住了。而且,我……”我忽然就看着子佩,喃喃道:“我从他身上看到了子佩的影子。失去爱人是多么痛苦啊。于是,我疯狂的想回来,想我的子佩,我的孩子,还有,朱先生,雨生岑先生。……”子佩已然不能自己,哽咽的抱住我。是啊,是啊。那时候,锦儿离开后,自己何尝不是整日醉酒呢? 许久,岑先生温柔的拍了拍子佩,道:“好了,夫人,你别太累着了。明天再给我们讲,好吗?休息吧。”说着,拉着朱玉和雨生出去了。 朱玉兀自回头想说什么,还是被夫子强拉着出去了。子佩那样抱着我许久,许久,才在我耳边柔声道:“锦儿,好了,咱们不是见面了吗?走,咱们也去睡。” 那一夜,无论是正房的子佩,和厢房屋的朱玉岑先生,谁都没能睡着。他们脑补着那个每日忙于写作,照顾孩子蓬头垢面的贺锦儿,那个看着自己的好友离开痛不欲生的贺锦儿。忽然,朱玉跑到岑先生身边,道:“我觉得那个编辑会爱上贺锦儿,一定会。锦儿这么优秀,谁还能不爱呢?”岑先生拍拍他,道:“那又怎样?锦儿就是这样人见人爱,呵呵!” 与此同时,子佩也在想这个问题,怎么能不想呢?于是,就有了一股小小的酸意。看着已经在怀中熟睡的贺锦儿。她最好的年龄都是在那个编辑身边度过的,怎么能不让人爱上她呢?但是他又想着:他对锦儿好吗?会不会让锦儿生气?会不会知道心疼锦儿,天冷的时候,会不会知道给她披上一件衣服?……这样想着,抱着怀中柔软的小小身体,沉沉睡去。 天没亮,我就醒了。听着子佩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吻了吻他。悄悄起来,摸黑穿衣服。看看表,五点多了。悄悄推开门,来到厨房。尽量不弄出声音来,熬上粥。又小心的切了点白菜,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小声道:“锦儿,你这是干嘛?”我转回身,愿来是朱玉。我笑道:“你怎么这么早?”他苦笑道:“我想着给你做好吃的,看你,都等不了了。快回去再睡会。”说着,就要推我回屋。我执意道:“我还熬着粥呢。”朱玉只得摇头叹气的由着我。他又洗菜,切菜,熟练又稳健。 忽然转头看着我,我回头看看,四周也没有什么,疑惑道:“你看什么?”他忽然放下菜刀,温柔的道:“那个编辑没说要娶你吗?他对你好吗?他说爱你了吗?你们……”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先是愣了一下,想起昨晚的事,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苦笑道:“呵呵,他,他是个很好的人。他是向我求婚了,但是,我怎么可能再接受别人?他体谅我,支持我。他知道我想我的爱人,那时候香港和大陆是不通关的。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让我回大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后来,香港那边闹动乱。更阻断了回来的路。”我说着,有些失落的低下头。 朱玉忽然轻轻拥住我,道:“谢谢你还记得我们。谢谢你,锦儿。你知道,我一晚上都没睡,就怕你已经接受了他,子佩会难过。”我泪目,轻轻推开他,道:“好了,是不是你也难过?呵呵。哎呀,粥糊了。”他才放开我。我慢慢推动粥锅。他就切着菜。他时不时看我一眼,有时四目相望,我瞪他一眼,他却笑的春光灿烂。唉。这是什么意思?笑的是什么? 谁也没有再说话。做好了饭,天还没亮。我把粥盛在一个瓷盆里,盖好,端回屋里。用一个小棉被子裹上。然后悄悄舀水洗脸。 朱玉也把做好的菜端进来。因为都是小菜,也不怕凉。洗完脸,我坐在沙发上,他坐在圆桌让,我俩也不说话,静静等待他们来吃饭。 子佩醒来,看我不在身边,急忙穿衣服出来,看到客厅的两个人,不由失笑道:“你们俩这也太早了吧?”朱玉笑道:“我起来看到厨房灯亮着,还以为昨晚忘了关了。结果看到她在里面做粥呢。唉!”我给子佩倒了洗脸水,也笑道:“我是想吃了,也睡不着,才起来做粥的。”朱玉出去叫了岑先生和雨生,几个人吃了饭。朱玉和子佩收拾了碗。 岑先生看他们都出去了,忽然看着我,道:“夫人,你没有答应那个人吧?”我疑惑道:“答应什么?谁呀?”我一头雾水。岑先生一本正经的道:“那个编辑没向您求婚吗?”我恍然,失笑道:“呵呵,您说的是他呀?是的,他向我求婚了。而且,连他的孩子都来求我了。呵呵。”夫子看我的表情,悠悠道:“您是答应还是没有?”我苦笑道:“曾经沧海无他水,巫山归来何处云?”夫子失笑。好像一块石头落地一样。也不再说什么,悠哉悠哉迈着四方步出去了。我知道他的意思,或许为了子佩,又或许,嗨。谁知道呢? 回屋里修整了一下,从皮箱里拿出一个盒子。子佩正好进来,我回过身,道:“子佩,陪我走一趟吧。”子佩明白,点头道:“礼物我都准备好了,你……把药吃了吧。”我点头,握着它的手,道:“难为你了。”他笑着拉住我的手,道:“傻孩子,去看母亲怎么是难为呢?她老人家骂你也好,打你也好,咱俩一起承受,好吗?”我点头。 一别三十年,母女终团圆 家,大门粉刷一新,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虽然掩盖了它的斑驳,却难以掩盖,我这颗游子之心的千疮百孔。对于子佩,我们的复合,有真爱就能弥补,那么,这么多年对母亲失去女儿的伤痛,我不知道用什么才能抚平。 子佩紧紧拉着有点颤抖,忐忑不安的我,走入这个我曾经有着童年和青年的家。 院子里很安静。贺书正在窗前站着,摆弄什么东西。或许听到了脚步声,也或许就是在等那个脚步声吧?他缓缓转回身。那飒爽的青春已然不在,如今快六十有五的人,花白的头发打理的非常整洁,白皙的皮肤,有细碎的皱纹。半新的一件毛衣,手凝结在空中。这是贺书吗? 贺书眼前这个女人,瘦弱的身材,一件紫色羊绒大衣,下边露着里面的灰色裙摆,高跟短靴,惨白的脸上,一双含愁带泪的大眼睛,眼角有淡淡的鱼尾纹,消瘦的小小的一张脸。头发整齐的梳到脑后,鬓边几缕白发。这,哪里有那个灵动活泼,脸上有淡淡的酒窝,有点婴儿肥的那个贺锦儿的样子。泪水模糊了两个人的眼睛。子佩颤声道:“大哥,你看谁回来了?是我们的锦儿。”拉着我的手,到贺书面前。贺书凝结在空中的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我的脸,忽然抱住我,哽咽道:“傻孩子,你怎么才回来,怎么才回来。”我抱住他的腰,放声痛哭:“大哥,大哥?对不起,对不起。”两个人抱头痛哭。 听到声音的母亲,已经迈不动步子,她知道,贺书为什么那样哭,她知道,那个哭着嚎啕的另一个声音,是她的女儿,她有生之年,唯一放不下的人,那个自己疼爱的小女儿,那个,被自己打了骂了之后,再没有笑容的女儿。这么多年来,负罪感时刻煎熬着,她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她,说一声是母亲不好,母亲的错?自从知道这个女儿回到了子佩身边,她就时刻盼望着见到她,虽然,他就在胡同口的那个老宅里,但是,她真的真的觉得那么遥远,遥远。 门帘打开,贺书拉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进来。一进屋就跪倒炕下,哭道:“妈,锦回来了,妈,女儿回来了。不敢求得您的原谅,您就尽管打我骂我吧。”说着,拜下去,头伏在炕沿底下的地面上,肩膀剧烈起伏着。 母亲颤抖着坐在炕边上,失声嚎啕,回身拿过鸡毛掸子,就往炕下我的身上打,贺书急忙抱住我,自己挨了几下。母亲怎么舍得用力打呢?那是她心尖上的肉啊。 贺书哭道:“妈,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看在子佩三十多年不容易的份上。原谅她一回吧。”这话一出,屋里所有人都放生痛哭。母亲拉过子佩,抱着嚎啕道:“子佩啊,我的儿啊,都是妈不好,是妈对不起你,让你们夫妻半辈子分离。我的儿啊。”这话,更勾起子佩的痛处,他不自觉的也嚎啕起来。屋里,一片哭声。 忽然,贺书差了声的大叫起来。因为,那个小小身体失去了意识。在众人的哭声里,我被抱到炕上,母亲傻傻的愣在那里,这个躺在炕上,惨白的着脸,已经断了气的女人啊,那是她的宝贝啊。曾经在自己面前死去的孩子啊。她扔下子佩,扑过来嚎啕痛哭。 子佩一边哭着,一边甩开自己身上的大衣,过来把贺锦的大衣解开,毛衣领解开,贺书拉开母亲,子佩为我按压胸口,人工呼吸。实在没力气,又换上贺书。贺书没力气又换上子佩。母亲已经住了哭声,傻傻的看着他们这样做。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那个躺在炕上的贺锦始终没有反应。子佩就有点要崩溃,大声的喊道:“贺锦儿,贺锦儿,你给我醒过来,快呀,贺锦儿,你给我醒过来,……”一边就在脸上抽打几下,我忽然的咳出一口气。大声的咳嗽起来。子佩欣喜的一把抱住我。嚎啕痛哭。脸色已经煞白,汗如雨下。 我又咳了好几下。他为我擦着咳出的东西。许久,我才真的缓过一口气来。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子佩俯下身,轻声道:“锦儿,好了,好了啊,没事了,没事了。”我用力点点头。又去看母亲,嘴里叫着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母亲拉住我的手,压抑着哭道:“锦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咱们不激动,不激动啊。妈明白你的心。妈不管你对谁好,只要你开心,啊。”我流着泪,笑着。 这时,救护车来了,原来早就有所准备的夫子,一直在外边,听到不好,已经叫了救护车。朱玉雨生都跑来了。进屋看到没有一丝血色的我,无力的躺在那里,心如刀绞。过来轻声问道:“锦儿。怎么样?好点了吗?”我点点头,张张嘴,说的是:“我没事了,没事了。”但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医生为我听了心跳,打上点滴。我被抬上担架时,竟然一点都动不了,手垂在担架外边。子佩已经又累又怕的一点不能动。朱玉道:“你先在家缓缓,我跟着去,你好点再过来啊。放心。没事的。”然后追着出去了。贺书对子佩道:“你在家看着妈,我跟着去啊。别着急,有医生,没事的。”子佩确实一点动不了。只得流着泪点头。 母亲拉着子佩的手,道:“好孩子,缓一会儿,一会再去啊。”子佩点头,把头埋在她的腿上,颤抖着双肩。 各种检查以后,我被送到了病房,上了监护仪,朱玉和贺书不离左右。安定下来,我轻声道:“哥,朱玉,你们去吃饭吧。这里有医生的。”朱玉把头扶到我的耳边,柔声道:“你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我点头,道:“我想吃面。什么面都行。”朱玉笑道:“好的,你稍等,我去买。”又对贺书道:“大哥,你吃什么?”贺书道:“一起吃面吧。”朱玉又对我轻声道:“锦儿,你等着啊,我去去就回。”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晒进病房里。朱玉小心的喂我吃着面。一边又为我擦嘴。贺书就在旁边看着,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忽然看着他们泪目。朱玉笑道:“吃面,不要瞎想,要是看着我帅,等好了再奖励我。”我忍不住又笑,他也笑。贺书也笑。朱玉为我擦了擦泪。我又对贺书道:“大哥,您打个电话,问问妈吃了饭没有。”贺书过来,抚摸我的头发,轻声道:“我打过了,妈没事,吃饭了。子佩也吃了碗面。你嫂子已经回家了。你放心吧啊。”我点点头,眼睛有点发涩,沉沉入睡。 春风十里桃花路 也许太累了,我一直睡到晚上才醒过来。屋里灯光有点暗淡。动了动手,已经有了力气。转过头,是谁的头在床沿上歪着,是子佩吗?轻轻抚摸一下,抬起头来的果然是他。见我醒了,握住我的手,轻轻吻了一下,道:“锦儿,你醒了?累到了吧?饿吗?”温柔的像对着孩子说话。我点头,道:“是有点饿,他们回去了吗?我妈怎么样?”子佩道:“妈没事,现在在门口呢。医生不让都在病房里。也怕你激动。你要是能控制就让妈进来。”我点点头,道:“能,我能。”子佩点头,出去了。 少时,母亲进来,拉着我的手,道:“锦,没事了,别瞎想,好了回来住几天,啊。”我流着泪点头,道:“妈,对不起。”泪如雨下。母亲一边落泪,一边为我擦着泪,哽咽道:“傻孩子,女儿在妈妈这里,永远不说对不起啊。”我点着头。又问了父亲的身体。又道:“您一会回去吧,我没事了啊。”母亲点头。这时,医生进来,为我做了检查,笑道:“梅同志,您恢复的还可以,以后不能太激动了知道吧?明天早上就可以进普通病房,观察两天就可以回家了。”母亲说了感谢的话,我也点头。医生又看了监护仪,道:“一切都正常,晚上留一个人在这里就行,老太太最好别在这里啊。怕您身体受不了。”母亲连连说知道了。送走了医生。朱玉进来了,道:“母亲,今晚我在这就行,您和子佩都回去啊。”母亲对朱玉道:“那你就受累吧。”又对我道:“我回去了,你要听话,听医生和朱玉的话啊。不要瞎想,所有人都不会埋怨你的,更何况,那时候你也是个病人。我走了啊。”看着母亲的背影。心里又是翻江倒海起来。朱玉坐到我身边,握着我的手道:“好了,锦儿,现在所有的关都闯过来了。一定要坚强,要坚强起来。不要有任何顾虑知道吗?”这时,护士进来,说有人送来了饭盒。朱玉笑道:“我让雨生送来的。吃点吧。”打开饭盒,是菠菜麦穗汤。知道又是子佩做的。朱玉打开另一个,一份水饺,两个鸡蛋。 他一边喂我,一边解释着饭的做法,一边自己也吃。一切那么和谐温暖。朱玉,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热烈,取而代之的是闲淡幽默。原来,他体贴起来,也是柔情百转,呵护备至。呵呵。难为了这个硬气多余温柔的男人。 暂时放弃了恩与爱,心情也得到了些许缓和。不去想对得起谁和对不起谁。在朱玉这里,我可以任性的不吃饭,也可以开心的大笑,只用了两天,我就能出院了。 走进老宅,屋里放了一大把鲜花。子佩捧着花到我面前,忽然单膝跪下,我捂着嘴笑道:“子佩你这是干嘛?”他道:“亲爱的梅婷女士,您愿意嫁给郑子佩先生做妻子吗?无论贫穷或者富有,都愿意跟他在一起一辈子吗?”屋里的人都屏住呼吸。原来我的木头学究,也会做这样浪漫又土气但是又让我泪目的事,接过鲜花,哽咽道:“亲爱的郑先生,我愿意嫁给你,无论是年老的子佩,还是年轻的子佩。只是,你千万不要忘记贺锦儿。好吗?”他哽咽,道:“怎么会呢?你永远是我的锦儿。我只是,不想让梅婷嫁给别人。”我拉起他。忽然大家鼓起掌来。子佩拥住我,紧紧紧紧。 初春的阳光,懒散的撒入屋里,照着炕上在母亲身边沉睡的我。虽然还是那样瘦弱,却不失线条的优美。子佩坐在炕头,捧着一本书,一边和母亲小声说着话,一边时不时看一眼我。眼睛根本也没看进书里去。母亲轻声笑道:“子佩,锦儿还听话吗?你别太宠着她。”子佩笑道:“妈,不宠着她还能宠着谁呢?我们过几天就去把证领了。她就正式回归我家了。到时候,我还想带着她去度蜜月呢。”母亲呵呵笑着道:“好好,子佩,母亲支持你们。”她抚摸着我的头发,又叹口气道:“只是,我还是不放心,朱玉对锦儿的痴情有目共睹,我担心你们又会为这事不愉快,前边赶走一个李氏,后边来个朱玉。唉。”子佩笑道:“妈,您不用担心,我愿意朱玉宠着锦儿,只要锦儿开心,真要是朱玉对锦儿不好,我会赶走他的。呵呵。我也知道,他们有分寸的。呵呵。”母亲看着子佩,叹气道:“子佩,在感情这个问题上,人人都有私心的。你别太纵容他们,让自己不开心。”子佩放下书,拉着母亲的手,道:“姑母,虽说有时候我也会吃醋,但是,我知道锦儿的心纯净,爱就是爱,喜欢就是喜欢。她不会掩饰自己。她可以为我赴汤蹈火,也可以为朱玉勇走宪兵队。这样的锦儿,多得到一份真情又如何呢?就算他俩真的有了男女之事,我也不会怪他们的。何况,他俩真的就从来没有越过这道坎。姑母,子佩不是懦弱,是懂得锦儿,也懂得朋友。朱玉和我,就想一个人,我懂他的心。”母亲久久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前生是侄子,又是女婿的子佩。拍着他的手,道:“子佩,母亲只是提醒你,不干涉你。但是,母亲希望你们开心,快乐。” 此时,我翻了个身,睁眼看着窗台,悠悠道:“妈,明天我就不过来了,我得开始工作了,不能老是这样懒了。老这样堕落下去,子佩会嫌弃我的。”母亲拍我一下,道:“不行,刚好点了。你在休息几天。子佩嫌弃了你,还有妈呢。”我翻身回来,把头枕在她腿上,撒娇道:“我只白天工作,晚上不工作,好吧?妈。”母亲拍着我的后背,宠溺的道:“你和子佩好好待几天,等度蜜月回来再写吧。”我笑道:“呵呵,我们俩天天在度蜜月,您不知道吧。”子佩那里也笑道:“听话,锦儿。我的退休金还够咱们吃饭的。怎么会嫌弃你呢?”我忽然抬起头来,才知道子佩在屋里。笑着坐起身,道:“你怎么还没回去啊?哎呀,会被笑话的。”他过来为我披上衣服,笑道:“我舍不得你。谁爱笑话谁笑话去。是吧妈。呵呵” 这时嫂子进来,道:“锦,你醒了?我做饭去,你俩在这吃吧。”我摇头,道:“不了,嫂子,家里我的御厨做饭了,我得回去了。再说,看在这吃饭,妈会嫌弃我的。”说着下炕穿鞋。嫂子笑道:“我做的饭哪有你们家御厨做的好吃?赶紧回去。”说着佯装推我。我就靠在子佩身上,抬头看着他道:“子佩,你说谁做的好吃?”子佩宠溺的在我耳边道:“御厨做的好。”大家都笑了。 送我们到大门口,嫂子就回去了。我搂着子佩的胳膊,把手揣进他的兜里,他在兜里攥着我的手,我抬头看着他微笑的脸,忽然想起一句话,道:“老了的子佩。”子佩用另一只手刮一下我的鼻子,笑道:“可你还是那么迷人。”这样两个人进了院子,闻到炒菜的香味,我放开子佩就跑到厨房,道:“什么饭呀,太香了。”伸手就去盘子里捏起一块肉,肉刚出锅,太烫,我哎呀一下撒了手。朱玉扔了锅和铲,一把握住我的手,放到凉水里,一边瞪着眼道:“刚出锅,哎呀!跟个饿痨是的。”我抬头看着他的表情,憋不住的笑起来。朱玉嚷道:“郑子佩,你管管你们家锦儿来,真不像话。”子佩在门口伸头笑道:“还不是你惯的,我哪管的了?”说着笑呵呵进屋去了。 我向他做了个鬼脸,他摇头瞪眼的看我。岑先生站到院子里。笑道:“锦儿是饿了,你干嘛不早点做饭?”我抬头向他瞪眼:“是呀?你怎么不早点做?我饿了。哼。”朱玉忽然搂住我的腰,在我耳边轻声道:“因为我想你了,就忘了做饭。”我笑着轻轻推开他,道:“好了。” 未成曲调先有情 不管怎样,我还是开始了我的又一个作品。西屋,成了我的书房。开始,我和子佩一起研究诗词,俳句。说的热闹,竟然忘了出去吃饭。 朱玉几次到门口,都不忍心打扰我们俩。夫子皱着眉头在院里来回踱步。无奈,朱玉才敲了西屋门。我俩出来时,朱玉就追着子佩打,子佩不明所以,朱玉指着墙上的挂钟道:“你看看,都一点了。锦儿有胃病你不知道吗?”子佩立刻警觉。我看他俩闹着,笑弯了腰。夫子生气的要出去,被子佩拉住,道:“对不起,是我忘了时间。夫子,你就打我罚我吧,但是不吃饭怎么行?”说着拉他坐下。我也觉得有点歉意,不敢再笑。朱玉拉我坐到他身边,给我和岑先生盛了饭,就是不给子佩盛,翻眉瞪眼的狠狠瞪他。我又忍不住要笑,把我的递给子佩,自己去盛,被朱玉拦住。就这一件事,我竟然笑了半天,越想越好笑。 但是,正式开始以后,我马上进入状态。这个故事,女主是一个朝鲜族贡女。在皇宫中被打压,最后被阴差阳错赐给一个大臣做妾的故事。 为了进入情绪,不被打扰,我除了上厕所,都不出西屋的门,彻底封锁了我的一切。朱玉已经彻底傻了,把子佩拽到西厢房,道:“子佩,你养不起一个女人了吗?别让她再写了,好不好?这样会累死的。”子佩低头不语,岑先生不说话,只皱着眉。 那天,我又写到半夜两点多,实在困了,又正是关键时候,不忍放下笔,接了一杯咖啡,把窗帘拉开,又打开窗户,凉凉的晚风吹进来,吹动我的发丝。伫立在风中,思绪飞回五百年前。 明媚娇美的李氏,低眉顺目的李氏,怎能不让子佩动心呢?想到李氏在纷乱中爱上子佩,却只能爱在心里,想留住他在自己屋里睡一夜,都成了奢侈的事,不觉流泪,但是,我作为子佩的原配正妻,真的不喜欢她和我一起分享子佩。所谓那些悍妇就是说的我吧?如果我是李氏?那么,每天看着自己爱的人和女主人卿卿我我,会怎样呢?所以,越发的恨了自己。在书里,把大娘子写的刁蛮任性,我是故意这样的,而每每写到男主与贡女亲亲我我,缠绵爱情时,心就会狠狠的疼痛。想到这里,越想越难过,端着咖啡杯啜泣起来。后来索性放下杯子,坐在那里捂着脸痛哭。 这本来就是我写作中的常态,因为是半夜,屋里灯亮着,看不见外边,但是,院子里看屋里却是特别的清楚。朱玉起夜出来,就忽然看到了这一幕,吓了一跳。站在窗外心疼的跟着一起哭。又跑到东屋窗前敲子佩的窗户。子佩睡觉轻,一下就醒了。推开窗悄悄问怎么回事?朱玉哽咽道:“郑子佩,我求求你,你就去关心关心锦儿吧,你去看看,她快让自己崩溃了。” 沉浸在思绪里的我,被人轻轻拥住,那个人是子佩。我的思绪还在五百年前,见到子佩,索性在他怀中痛哭起来,道:“子佩,对不起,我不该不让你和李氏好,我不是有意的不愿意放手你,可是,我就是不愿意你跟她好,对不起。对不起。”嚎啕痛哭。子佩已然明白,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但是知道,肯定是在写作时有所感触了,才这样。那样拥着,然后抱起我,回到东屋。为我脱去衣服,道:“锦儿,放松啊,咱们睡觉。” 清晨,子佩醒来,看着自己怀中沉睡的锦儿,轻轻吻着她的额头,她的脸颊,她的唇。又怕把她弄醒,只得又拥入怀中。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在子佩身边的原因,我就那样沉沉的一直睡到午后。 阳光投在楞格分明的窗户上,影子映在窗帘上。安静又温馨。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东屋,转过头,见子佩就坐在我身边看书。见我醒了。放下书,握着我的手,轻轻吻一下,道:“你醒了?起来吃口饭,我带你去洗澡,好好放松一下好吗?”我点点头。坐起来。穿衣起床。拉开窗帘,院子里阳光明媚,春暖花开。伸了伸懒腰。才觉得腰酸背疼。 下炕洗完脸。忽然,子佩他很郑重的对我道:“还有一件事,刚才,羽鸿来电话,说……”他迟疑,我疑惑的看他,他忽然泪目,道:“锦儿,你会离开我吗?”我审视他的脸,他的脸上竟然有满满的失落感。拿起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着,道:“怎么这样问我?是不是朱玉对我太好,你生气了。”他苦笑,道:“如果是他,就算现在你要和他结婚,我也不会这样紧张,只要你开心,在我能看到你的地方,我就知足了。”我哑然失笑,道:“这是什么逻辑?那我这就去找他?”他拉我入怀,悠悠道:“人的欲望,总是水涨船高的。那时候没有你的消息,我只求知道你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就心满意足了。可是,知道了你的消息,我又迫切的想见到你。见到以后,又迫切的想拥抱你,想带你回来。现在,这样拥着你,有时候又觉得那么不真实,因为,我无数次做过这样的梦,所以,我怕你离开我,但是,我的心又告诉我,只要你开心到哪里都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等我的小表妹回来。”我悠悠的听着,拍拍他的背,道:“我让你这样没有安全感,真的对不起。是我太投入写作,忽略了你。对不起。”他在我耳边,颤声道:“不是,不是这样的。是……是羽鸿给我打电话,说,何远要来内地,要来看你。让我转告你。”我才恍然,轻轻推开他,笑道:“我说的,你说话这么拐弯抹角,呵呵,没关系。我还以为是因为朱玉呢。放心,我已经不是三十岁了。马上就一个甲子了。我知道我爱的人是你。无论他多么优秀,我都不会离开你的。”尽管这样,我还是感觉到子佩的不安。我自责对他的伤害太深了。 我俩一起收拾了屋子。朱玉在门口道:“子佩,起来了?我去端饭。”子佩开门把他拉进来,笑道:“刚洗完脸,进来吧。”朱玉向屋里看我,小声在子佩耳边道:“别让她进西屋啊。”子佩点头,故意大声道:“不知道什么饭,还真饿了。”我看着他俩的表情,失笑道:“嘀嘀咕咕肯定又说我坏话呢。我先不写了,也是怪累的。休息几天。”朱玉高兴的道:“炸酱捞面伺候了您呢。”我不禁哈哈大笑,笑弯了腰。子佩笑着和他一起去了厨房。 我到西屋把书稿整理一下,擦了擦桌子,把没喝完的半杯咖啡倒了,刷了杯子。正擦着杯子,朱玉进来,硬是把杯子从我手中抢过来,拉着我出来,按到凳子上。递给我面,柔声道:“锦儿,你就先放放吧,看看这一个多月给你熬的,每天两点之前都没关过灯。再这样下去,我可要带着你私奔了啊。”我笑道:“去哪里?我看看好玩的话,带上子佩,咱们一起私奔。”朱玉忽然高兴的拉住我的胳膊,道:“真的吗?那你想去哪?”就像个孩子缠着大人一样。我抬头看看子佩,笑道:“你看,这孩子非要跟着。子佩,带上还是不带?”朱玉忽然又去看子佩,祈求的眼神,又期待又迟疑,矛盾在他的脸上写着。子佩也懂得他,拍拍他的肩。他又回头看看我。 忽然,他有点迟疑了,脸上的孩子气荡然无存,反而黯然起来,松开了拉着我的手。我端着面碗,笑道:“看看,刚还说带着我私奔,这么一会又反悔了。嗨,有些人呀,总是口是心非。”说着斜视朱玉,又去看子佩。子佩知道我的意思,道:“锦儿,他是怕带上我不方便。哼。”朱玉瞪他道:“我是想让他不要再这样拼了。你个木头学究。”子佩失笑,道:“那怎么样呢?把她的手捆起来?”我把空碗递给他,道:“还吃。”他接过碗,一边盛一边道:“好吃吧?吃完再睡会吧。”我看他转移的话题,也就不再追着说了。 吃过饭,三个人一起收拾了碗筷。电话忽然响了。 不速之客 子佩去接电话,我擦完桌子,忽然子佩脸色凝重的对我道:“锦儿,找梅婷女士的。”朱玉正好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看到子佩的脸色不对。也疑惑的看着他。我想起刚才他转告羽鸿的电话。微笑着走过去,一边接过电话,一边挽住他的胳膊。本来想走开的他,偏偏又走不了。只得站在那,听着。朱玉已经进屋来,悄悄坐在桌子旁。 电话那头,一个温和的男声传来:“嗨。梅婷,是你吗?”我笑道:“何大哥,是我。好久不见,您还好吗?”他忽然用粤语对我道:“婷,我现在在bJ。我想你了,我要见你,你在哪?我去找你。”我迟疑了一下,子佩和朱玉虽然听不懂,但是看我的脸色,知道我有点为难,我只是迟疑一秒钟,就笑着用粤语道:“好的,我在郑各庄这里。我等你。”他有点哽咽,道:“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酸的味道,两个男人都呆呆看着我,我一直挽着子佩的胳膊,放下电话。看到朱玉的神情。他们虽然听不懂,但是却知道,那个编辑要来了。我抬头对子佩道:“我的恩人要来了,咱们准备一下吧。”子佩点点头,道:“我去换件衣服吧。”朱玉也急忙出去了。子佩这里就翻箱倒柜的找衣服,哪一件都不喜欢,都觉得土气。我不禁笑道:“不用那么紧张,现在你就是光着身子,也是我的子佩。我不嫌弃,他们谁嫌弃有什么用?”子佩点头,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我打开一个我的皮箱,拿出一套衣服,笑道:“这套衣服,是我托人从意大利买回来的。这次让羽鸿带过来了,不知道你穿着合不合身,你试试看。”他看那套西服吊牌都还在,是新的无疑。一边上身穿上,一边道:“你哪天给我买的?我怎么不知道?”我没回答。看他穿上,简直定做的一般,我笑道:“喜欢吗?”说着,又拿出白衬衣,灰色领带。等他都穿上,精神抖擞的站在镜子前,一下年轻的十几岁。呵呵。我笑道:“太棒了。”又拿出另一套,道:“你去给朱玉送去吧。” 少时,门口有人说话,子佩紧张的看我,我笑着拉着他的手,一起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只见,一个六十多岁,个子不高,但是很精神的男人站在那里。看到我,几步就过来,一把抱住我,哽咽道:“梅婷,我想你了。”我拍拍他的后背,道:“何大哥,工作还顺利吗?美国那边还好吗?”他点着头,道:“嗯,很好,这次我回来,是来向你求婚的,然后,带你一起去。婷,对不起,我一直都想对你说,我爱你,婷,嫁给我好吧。”他说的是粤语,子佩他们听不懂,但是两个人像久别的恋人一样,这一点他们可是看的懂的。 子佩已然心凉了半截。忽然,听到羽鸿的声音,原来,大家都关注这个人,谁也没在乎后面跟着羽鸿。“何叔叔,我还没给您介绍呢。”我顺势推开他。羽鸿拉着子佩的手,道:“何叔叔,这是我失散多年的父亲。”何远呆在原地,羽鸿的父亲他早就有所耳闻,但是不知道,他和梅婷已经见面。父女们也已经相认了。面容坚持在那里。但是良好的修养马上让他回过神来,对着子佩伸出手,道:“您好,我是何远。”子佩也伸出手,道:“郑子佩。”两个人握了手,我又拉过朱玉,道:“这是我的朋友朱玉。”朱玉的脸色铁青着与他握了手。我又拉着岑先生道:“这是我的老师,也是我最敬仰的人,岑鹤。”他们也握了手。我笑道:“何先生是我困难时亦师亦友的朋友,大家多多关照。”说着,引着他们进到客厅。 朱玉不愿意进来,被岑先生推进来。何远感觉到那双眼睛的压力,心里知道自己是个不速之客。我笑的云淡风轻。羽鸿每人端上茶来,何远的脸色有点黯然。哑声道:“梅婷,以前我一直没能说出我的心里话,现在说出来,晚了对吗?”我笑道:“何大哥,不是早或者晚的事,是因为,我心里只爱着羽鸿的父亲。虽然分开三十多年,但是我依然爱他。所以,就算以前您对我说了这样的话,我的回答也是一样的。对不起,何大哥,我不能给您任何承诺。您这么好的人,会遇到更好的女人的。”他的眼里有泪光闪动,哑然道:“是吗?可是,二十年来,我只遇到过一个好女人。我没有珍惜。”我苦笑道:“大哥,不是你想的这样的。有些人,是生活在两个平行线上的,永远也走不到一起的。”他低下头,一边悄悄擦去泪水,一边喝了口水。 空气忽然就凝结在那一刻。子佩忽然道:“何先生,既然来了就是客人。今晚就在这里吃个便饭。您也是贺锦不对,是梅婷的恩人,朋友。以后希望也是我郑子佩的朋友。”岑先生也笑道:“是啊是啊,您就吃了饭再走吧。哈哈。”他抬头询问的看看我,我笑道:“何大哥,不要嫌弃我们家粗茶淡饭。”他缓缓点头。 岑先生拉着朱玉出去,我也跟着出来,进了西厢房。刚进屋,朱玉回身就抱住我。颤抖着道:“锦儿,吓死我了,我真怕你动心,就答应他。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苦笑,拍拍他的后背,道:“好了,跟个孩子似的。心里有了子佩和我们朱先生,别人哪里放在眼里,呵呵。”他放开我,拉我坐下。岑先生听了这话,苦笑着点头。我拿出钱道:“只得麻烦朱先生您了,晚上做几个拿手好菜。让他知道我的御用大厨的手艺。”朱玉缓和了面容,苦笑着把钱推给我,道:“生活费还够用,三个大男人养着一个女人,再向女人要钱,像什么样?再说,你看看,写本书跟要命似的。容易吗?”我只得点头。 回到屋里,看子佩正跟何远一起在西屋。西屋有床,有个大案子。年代看着非常久远。但是很实用。桌案上,摆着我的书稿,打字机。他一眼看到一张老照片,是我与子佩的一张黑白照片。青春的笑声从照片里直溢出来,满满的年代感温馨感。他看的呆了。子佩笑道:“那是我们俩刚刚结婚时照的。锦儿才十八岁。”我从后面走过来,笑道:“还是不要看了,自古岁月饶过谁?我们都成老人家了。”他回头看我。黯然道:“虽然是老了,但是你的美依然留存在骨子里。”我笑道:“好了何大哥,这么老套的夸赞就省省吧。哈哈。”他忽然呆住,又重新审视我。我低头看看自己,笑道:“怎么?我哪里变了吗?”他悠悠道:“梅婷,你变了,变得开朗了。这样爽朗的笑声以前你很少有。你真的变了。”我一笑,过来挽住子佩的胳膊,道:“那都是我爱人的功劳。因为有了爱,所以开朗了。” 子佩笑道:“锦,你们聊着,我去看看买几瓶酒。”我点头。 子佩出去后,何远小声道:“婷,他对你还好吗?会不会计较当初你扔下他?而记恨你?”我悠悠的道:“从来都是我辜负他,他何曾慢待过我一点呢?”他低头不语。 我拿出我的稿子,跟他一起探讨。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好的编辑,我的不足之处,只看一遍就为我指出来。说到工作,我俩说的热闹。不知不觉天就快黑了。子佩进来笑道:“锦儿,请客人吃饭吧。” 说不尽往事几多愁 也许是真的酒入愁肠吧,朱玉最先就醉了。岑先生和子佩给他送回西厢房。之后子佩和何远一起的醉到不能起来,两个人手拉手的你扶我,我扶你跑到东屋炕上,倒头睡了。岑先生我俩收拾了碗筷。他笑道:“夫人,这也是个痴情的,就是有点迂腐,到今天才求婚。”我苦笑道:“他的孩子们向我来求婚,被我拒绝了。从那时再没有提过这个问题。这次不知道怎么了。”岑先生叹气道:“老了,才想到最珍贵的那个人是谁。”是晚,我在西屋又拿起了笔。一直写到天亮。 那天,老宅的早上,安静的像没有人一样。何远醒来,看到在自己身边熟睡的子佩。想到梅婷每天醒来,看到的是这个人。心里就酸酸的。悄悄下了大炕。屋子里满眼的古色古香,没有豪华的装饰,却倍感温馨。子佩也醒了,笑道:“何先生,您醒了?睡得还好吗?”何远用生硬的普通话道:“还好。郑先生早。”忽然有点迟疑的道:“有一个秘密,我一直没有告诉梅婷,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今天我要告诉你。”子佩一边收拾炕上的被子一边笑道:“能有什么秘密这么神秘吗?”何远点点头,道:“你也不知道吧?梅婷有抑郁症,曾经到过精神分裂的边缘。这个病就是从她开始离开你时就有的。”他迟疑一下,看看子佩的脸色。子佩笑笑,道:“这个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医生告诉我的。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了。”何远苦笑,道:“但是,你还有不知道的。我知道后,却没告诉她。最开始,是怕她心里有负担,到后来,是怕她知道离开你是因为有了病,会再回来找你。呵呵,真是对不起。”子佩叹气道:“我刚刚知道他是得了产后抑郁症才离开的我。我只有自责了。” 何远一边抚摸墙上的照片,一边道:“那时候,她疯了似的想回来,我也想了各种办法,甚至想过偷渡,但是,我不忍心让她冒险,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太危险了。所以,那次也没能成功。然后,我没想到,她竟然割腕自杀,真是吓坏了我。”声音已经哽咽。子佩的头就嗡嗡的响起来。他手里的笤帚掉在地上都不知道。泪水汹涌的流着,流着。他的锦儿啊。如果他知道她在那里,就算是偷渡他也要过去找她。 许久,何远与朱玉的声音才把他叫醒。他泪眼看着何远,颤声道:“谢谢您,谢谢您那时候对她那么好。”朱玉扶他坐到床上,道:“子佩,怎么了这是?”说着回头瞪一眼何远。何远急忙道:“他,他听说了梅婷过去的事。忽然就这样了。”子佩喃喃道:“朱玉,锦儿太苦了,他离开我们时,就得了抑郁症,后来想回来,却回不来。锦儿还割腕自杀过啊。”说着嚎啕痛哭。朱玉搂着他,也哭道:“锦儿这不是回来了吗,咱们好好爱她,好吧?好了不要再伤心了。锦儿听见了,会再难过的。”子佩又拉住何远的手,哽咽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她……她……”何远也哽咽道:“发现的及时,才没事。后来,我找人专门护理她,才慢慢好了。”子佩哭道:“你为什么不娶了她?好好爱护她?她最美好的三十年啊。我的锦儿啊。”此时,何远才明白,梅婷原来就是他们口中的锦儿。也握着子佩的手哭道:“那时候,我太太刚刚离世,我哪有那个心情?”子佩道:“活人总比死人重要吧?” 忽然,一个娇细的声音道:“子佩,你怎么还胡搅蛮缠起来了?”只见我已经站在身后,子佩看到我,忽然难以控制,抱住我就大哭。我已经听了个大概意思,拍着他的背,道:“子佩,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许多个原因构成的。那个时候,何大嫂刚刚离世不久,尸骨未寒。何大哥哪有那个心思,再说,即便他有了,我也不会嫁给他的。子佩!”我忽然哽咽,道:“我不能选择别的男人,知道吗?我的心已经飞回了你的身边。香港和大陆通关以后,我已经老了,我不敢奢望回到你身边,求得你的原谅。”说完痛哭。 子佩急忙哄我,劝我。朱玉也过来拉着我的胳膊,像哄孩子一样的道:“师娘,不哭了啊。说好的,带着我跟子佩私奔呢,不要食言哦。”我拍他一下,朱玉抱住我,晃悠着,哄着道:“奥,奥,小朋友睡大觉,猫来了,狗来了……”我一把推开他,子佩也忍不住笑着骂他,岑先生也擦着泪笑道:“两个活宝,可怎么好?”何远看到这一屋子的温馨,也感叹道:“梅婷,一定要幸福知道吗?”我转身看向他,泪目道:“知道了。大哥。你也要找个你爱的和爱你的人,知道吗?”他也点点头。 朱玉道:“大家赶紧洗洗脸,吃饭吧。”于是,满院子又和谐起来。吃饭时,我为何远盛了饭递给他,被朱玉接过去转手递给何远,回头还瞪我一眼。我无奈的夸了夸双肩。子佩拍他一下。朱玉还是酸酸的看着何远那里。 吃过饭,何远告辞,出门前拉着子佩的手,道:“郑先生,一定要让她幸福,谢谢你。”说着鞠了一个躬。子佩拉起他道:“是我应该谢谢你,没有你,那些年锦儿该多难啊。”看着他们客气来客气去。我笑道:“好了,子佩,何大哥等着走呢。”何远挥手向大家告别,上车,一路绝尘而去。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又开始写作,不过,这次岑先生规定了我必须在几点之前熄灯。一日三餐必须准时。我都答应了。于是,新的工作规律我要开始适应。那年夏天,脱稿。 脱稿后,我每天白天在母亲那睡,晚上回到老宅,还没八点就又困了。而与子佩,像青年时那样如胶似漆。甚至每晚都要在一起。对他如饥似渴的索求,他对我又是百般用尽琴瑟之短长。我俩一起去领了证,正式以梅婷的身份结婚。并且,办了一个不小的婚礼。 婚礼结束,回到家,我就叫来朱玉,道:“我们去度蜜月,你去准备行李吧。”朱玉笑道:“去哪呀?我给你们准备冬装还是夏装?”我笑道:“准备夏装就行,不过只准备你自己的,我们的我准备好了。”朱玉奇怪道:“我的行李准备干嘛?我的?我的行李?你带着我是吗?”我瞪他道:“不是你要求带着你一起私奔吗?反悔了?反悔了就算了。”朱玉笑着跑出去大声道:“不反悔,一辈子也不反悔,我爱你贺锦儿。”岑先生笑着道:“这话不能瞎说啊。有人吃醋的。”子佩搂着我的腰笑道:“我不吃醋,有人专门给拿行李,我有什么可吃醋的。哈哈。” 爱不论曾经 香港的家里,我和子佩朱玉,一起走进来。朱玉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问了厨房在哪。我笑着道:“你出来是休假的,这里有阿姨做饭和打扫。你就陪着子佩,别让他走丢了就行?”朱玉无奈的摊开手,笑道:“走丢也是我俩一起走丢。” 子佩拉着他的手,一起去一个一个房间看。一楼是客厅,厨房,工人休息室。另外有一间特别大的主卧。二楼也有一个小客厅,两个大主卧,一间客房。还有我的书房。 我拉着他俩来到二楼,道:“原来羽鸿夫妻俩在这里住,现在我把她们一家子赶走了。呵呵。”来到东边的主卧,有一个很大的衣帽间,我拉着子佩走进去,道:“子佩,这里的衣服都是给你准备的,从我到香港开始,每年都准备,只要我喜欢的我都会买来放在这里。现在,终于可以拿给你了。”子佩看着那些衣服,有套装,衬衣,领带,也有休闲服,鞋。子佩苦笑道:“这得多少钱啊?”我不答,道:“你喜欢吗?这是进二十年攒下的思念,不是钱可以买的到的。”子佩泪目,道:“喜欢,是你买的我都喜欢。”说着,拉我入怀。 朱玉在门口,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悄悄退到二楼的小客厅。满脸的温柔的看着窗外,有淡淡的一丝酸楚,他觉得自己真的不该跟着来。忽然,我站在他面前,轻轻拉着他来到西边另一个主卧,打开了衣帽间。里面也挂满了衣服,事无巨细。我笑道:“这些,你还喜欢吗?”他感动的对我说道:“锦儿,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我笑道:“最注意外表形象的朱先生,您还满意吗?”他回身就拥住我,哽咽道:“谢谢你,锦儿,谢谢你能记得我。”我把头靠在他的胸口,轻轻道:“谢谢你朱玉,谢谢你这么多年对子佩的照顾,对孩子的呵护。”他颤抖着,哭道:“锦儿,那都是因为,子佩是我的命,你是我的魂。知道吗?”我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他送我到门口,看着我到走廊的另一头,进了东边主卧。 接下来的日子,我带着子佩去吃早茶,去逛商场,下午茶,西餐馆。朱玉全程跟随。几天下来。大家也都累的不行。吃过晚饭,我对着子佩道:“亲爱的两位先生,我明天就要进入工作模式了,你们要自己玩了啊。”子佩直接把头扭到一边,道:“不行,再休息几天。”我用手把他的头搬过来,笑道:“我已经休息时间够久了。”子佩看着我,叹口气,道:“我真拿你没办法了,咱们封笔吧好吗?别人写作挣钱,你写作可是要命啊。”我苦笑,道:“可是,我已经习惯了在其中,你就答应吧好吗?”朱玉长叹口气,道:“这是要赶我回家呢。”我回头看他,道:“这里就是你家,你想回哪去?我明天就把你的房子卖了,让你想回都回不去。哼。”朱玉摊开手,道:“你看,你一写作门都不出,我跟子佩在这谁都不认识,又不敢跟你说话,那我俩不是得找棵歪脖树上吊呀?”我噗嗤一声笑道:“哈哈,你说的也是问题。”我低头想着。子佩忽然吻住我的脖子道:“好了锦儿,在休息几天,咱们回了老宅,你再写好吗?”我耳根子痒痒的,笑道:“嗯嗯,好的。好的。呵呵。”朱玉开心的回了他的屋。 那天,新书出版签名会,何远特地从美国回来,到家里来约请我参加。我笑道:“何大哥,你看这么多年,这个约定我没打破吧?所以,现在我也不会打破。”他见我执意,道:“那你可以去参加宴会,不公开好吗?”我只得点头。 那天,我带着朱玉和子佩,一起出席了宴会。夜里,朱玉起夜,听到客厅有声音,打开门,却看到一个白色身影闪过。急忙去看。却见我只穿了件吊带白色丝绸睡衣,站在书房的阳台上,拿着一杯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朱玉大骇,大喊着奔过去,却见我手里的酒杯是半个,直接就扎进了胸前。他大叫着醒来。原来是做了噩梦。出了浑身的冷汗。 早上,看到在小客厅发呆的朱玉,子佩过去轻轻拍他一下,道:“怎么啦?这是参加个宴会,见到谁家小媳妇了,给魂勾走了?”朱玉抬起头看着他,哑声道:“子佩,我害怕了。吓死我了。”子佩疑惑道:“是不是做梦了?”朱玉点点头。子佩也不问,迟疑一下,道:“我们回老宅?”朱玉点头,子佩道:“锦儿有点不舒服,今天陪她去趟医院,回来再决定好吧?”说着在他肩膀上拍拍。 上午,我和子佩临出门时,朱玉叫住我,道:“路上小心点,脸色不是太好。”一边为我拉拉衣襟,一边拉我入怀,道:“我等你回来。”子佩瞪他,道:“唉,我还在这里呢。过份了。”我笑着推开他,道:“就是有点头晕,放心吧。一会就回来。” 看着我们俩离开了,他忐忑不安的来回踱步。好容易到了中午,听到我们俩开门回来。子佩的脸色有点凝重。我却开心的拉着朱玉道:“今天阿姨做什么饭了?我怎么这么饿啊?”朱玉就有点不明白了,看看子佩,又看看我。我没管他,开心的跑到餐厅。 朱玉拉着子佩道:“子佩,怎么回事?看你的样子,好像到了世界末日?她怎么啦?得了什么病?”子佩叹口气,坐到沙发上,低头不语。朱玉更着急,跑到餐厅问我,我正在大口的吃饭。只笑不答。 这下朱玉可更着急了。我放下碗,到外边把子佩拉进餐厅来,按到椅子上,递过饭来,笑道:“子佩,吃完饭再说,行吗?”说着祈求的看他。朱玉拧眉瞪目转圈圈,我拉他也坐下,道:“吃饭,吃饭,吃完告诉你个好消息。”朱玉气道:“好消息,看子佩那个样?还有什么好消息?跟个小媳妇似的,不会是你怀孕了吧?哼。”我忽然把碗放下,看着他,小声道:“为什么不会呢?我和子佩可是每晚都在一起。”回头狡黠的看子佩。子佩的眉头皱成一个疙瘩。朱玉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 我干脆不吃饭了,向外面跑了两步,忽然停住,抚摸着肚子,笑道:“对不起,妈妈不该跑。”说着小心翼翼的走回了楼上。朱玉呆呆看着子佩,忽然又笑了,道:“学究,看不出你六十多岁了,宝刀未老啊?不行,锦儿生完了,我得把她抢过来。”子佩瞪着他,道:“你傻吗?他有心脏病,再说她都多大年龄了?还能受得了这个吗?我不让她要。你也劝劝她去做流产吧。” 朱玉忽然想起昨晚的梦,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站起来就往楼上跑。我刚换了睡衣。见他匆匆忙忙进来。吓一跳,笑道:“你着什么急,看把我宝宝吓到了。”朱玉拉住我的手,道:“锦儿,我求你不要这个孩子好吗?”我抬头看他,他又抱住我,道:“锦儿,我不是嫉妒你们,我是怕,怕你的身体受不了。听话,好吗?” 我任凭他抱着,他的颤抖我体会的到。他的心跳我也体会的到。但是,我抬头笑着,笑的春光明媚,道:“朱玉,我用什么来证明我爱他呢?一个孩子都不能留住,谈什么爱。”说着,我推开他,笑着一直推他到门口,转身关上房门。朱玉傻傻的愣在那里。他不知道怎么反驳她。如果可以,他愿意为她生这个孩子,去证明贺锦儿爱着子佩。但是……他失笑,这个念头太疯狂了吧? 但求同年同日 来生来世 经过了多少个寒暑春秋,老宅依然没有变。已经七十多岁的郑浩男,一个人留在这里。他的父亲母亲包括朱叔叔,在同一天离开人世。父亲和母亲是煤气中毒,没有任何痛苦的走完了这一生。朱叔叔见到两个人的遗体,一声没哭,回屋穿了衣服,只喊了一声:“学究,师娘。”就倒在遗体旁断了气。浩男浩军一天里失去三位至亲。痛不欲生。三个人的骨灰葬在一个墓穴里。就葬在郑贺庄的祖坟里。身边,还有先去了岑鹤之墓。 虽然已经到了新社会,但是这个老宅,依然在郑家长子这里。四周重建了许多小区,但是老宅却被留做文物级,国家不让动。浩男的妻子也先一步离开。他独自守着老宅,守着父母。浩军也经常来。他告诉哥哥,他经常梦到一个白发白衣的女人,像仙女一样。她身边有儒雅俊秀的郑子佩,还有白衣飘飘的朱玉,岑夫子总会在一边远远的看着。梦里的人都那么开朗。浩军一边对哥哥说,一边嘴角带着微笑,道:“哥,我知道那就是他们说的前世的母亲和父亲。如果有来生,我还会去寻找他们。” 院子的西厢房租出去了,不是为了那点租金,只是想让这里多些人气。住进来的是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另一个是南方人,是个美院的老师。不喜欢住宿舍,来这里租的房。 房子是孩子们帮着租出去的,两个年轻人叫什么也不知道。女孩子爱干净,也喜欢做饭。男人几乎不出屋,除了画他的画,就是摆弄电脑。两个年轻人也不怎么说话。每天,浩男闻着女孩子做的饭菜香味,总会走神,那是多年前院子里才有的温馨。 还记得那时候,朱叔叔和母亲在厨房做饭,满院子飘着炝锅的香味。那是,父亲在忙着摆放碗筷。自己也曾经问过父亲:“爹,朱叔叔和母亲您就不吃醋吗?”父亲笑道:“吃什么醋?你母亲要是爱他,他们也早就在一起了。呵呵。”如今,听着那女孩带着耳机哼着歌,做着饭,那种灵动与朝气,让他恍惚看到了母亲年轻时候。不禁脱口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那女孩笑道:“爷爷,我叫贺彤彤。”浩男笑着道:“哦,你也性贺啊?你老家是哪里啊?” 贺彤彤道:“我家是京西河谷的。离这里也不算远。”浩男听说是河谷的笑道:“那你们和郑贺庄是一个贺了?”她有点迟疑,道:“郑贺庄是哪里?我不知道是不是,回家我问问我爸再告诉您。”浩男点点头。 那个画画的老师正好从外边进来。向他俩点头问好。彤彤向他笑笑,道:“你好,我是四中女教师贺彤彤。”说着伸出手去,那男人有点迟疑的也伸手过来,道:“你好,美院老师朱一龙。”两个人互相握手。浩男呵呵笑着,进到正房去了。 这三个人,在这个老宅里,过着三个人三个世界。贺彤彤活泼,喜欢做一些好吃的,每次都会送到正房一份,厢房一份。从来不要谢谢和赞赏,因为,等他们说谢谢的时候,她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回自己屋里了。于是,大家都习惯了彼此的存在,过着风马牛不相及的生活。 那天,每天按时下班的朱一龙先到了家,进屋就洗澡。换上衣服,习惯的看看对面东厢房的厨房。因为是冬天,天黑的早,每天这个时候,东厢房的灯都会亮着,还会时不时传出唱歌声。今天,那里却黑着灯。朱一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莫名的不安。 不安的还有浩男,他也是习惯这个时间听到叮叮当当的炒菜声。今天特别的肃静。他出来看看西厢房只有朱一龙的屋里亮着灯,心里更是打鼓。虽然只是自己的房客,但是在一起住了多半年了,已经把他们当成了这个院子的一部分。他们的安危自己也是很在意的。 浩男来回踱步,眼看着都八点了,实在忍不住,跑到朱一龙门口就喊:“一龙,在屋呢吗?”已经穿好羽绒服的一龙正好开门,道:“爷爷,您有事吗?”浩男看他要出去,急忙道:“你要出去呀?彤彤到现在没回来呢,咱们去找找吧,别再出什么事。一个女孩子自己在这里,不安全啊。”朱一龙点头道:“爷爷,我出去找找,您就在家等他好吧?要是她回来了,您给我打手机。”浩男点头,道:“谢谢你啊。”朱一龙笑笑道:“看您说的,我应该谢谢您,您和我们非亲非故,这样关心我们。我先去看看啊。”说着,快步出去,消失在暮色之中。 这一代并不是太偏僻,街上的路灯很亮,但是,树荫下还是比较黑的。他听到过她说自己是四中的老师,就顺着路找过来。大概走了有两站地,看见一棵树下坐着一个人,开始他并没在意,但是看那自行车有点眼熟,于是又转回身,细看,果然看到贺彤彤坐在那里,低着头。不禁脱口叫了声:“贺彤彤?你怎么了这是?到现在怎么也没回去啊?爷爷特别担心你,让我来找找你。” 彤彤抬起头,一龙才看到她满脸的泪水,看见是他,忽然哭出声来,道:“朱一龙,我摔了一跤,腿摔断了。”说着放声痛哭。朱一龙吓一跳,急忙蹲下身看她的腿。只见牛仔裤磨了个大洞,有血从上边流下来。他急忙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仔细去看。紧张的道:“我带你去医院吧,看样子不像断了,你别着急。”再看那自行车,但是没怎么坏了。于是扶起贺彤彤,让她坐到自行车后座上,带她去了医院。 贺彤彤的手捉住他的羽绒服。说真的,与这个男人,只是认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接触,所以,她很紧张。而朱一龙因为太着急,忘了这些。怕她掉下去,道:“你两只手捉住我。别掉下去。”说着,蹬车就走。贺彤彤只得双手搂住他的腰,一边疼的哭。朱一龙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不哭了啊,不哭了。没事,腿不会断了的。没事没事了。”这样的安慰,完全也不像他的性格。 到医院后,朱一龙干脆直接抱她到就诊台。贺彤彤悄悄看着那俊郎的脸,心头有点通通乱跳。好在,只有那么短暂的一下,就因为腿疼给挡了过去。 医生让拍了片子,朱一龙推着她进ct室,她害怕的拉着他的手哭道:“我害怕。你跟着我进来好吗?”他竟然挣得医生的同意跟着进来了。全程陪着她。又等着结果,给她买来了水和面包。劝着她吃点。她现在倒是感觉不怎么疼了,却开始害怕,如果腿真的断了,会不会做手术?又哭。朱一龙忽然拉起她的手,很自然的拍着道:“不哭啊,没事的,有哥哥在呢啊。”贺彤彤认识他以来,从没见过他这样温柔,好像刚刚认识他,呆呆的看着他。 朱一龙看他发呆,疑惑道:“怎么拉?不认识我了?”贺彤彤点头道又摇头。他笑着道:“不要再哭了啊。一会儿出来结果,拿了药就回家了。”她点点头。他拍拍她的肩膀,道:“我去看看结果出来了没有啊?在这等着我。”彤彤点头 今生能冯前生爱 朱一龙拿着结果回来时,看到坐在那里的彤彤正在掉眼泪。他吓一跳,急忙问:“怎么啦?”她看着他啜泣道:“我看着你向着大门口走了,以为你不管我了。”朱一龙忽然心中有点隐隐的疼,不由得轻轻拥住她,怜爱的道:“我怎么会扔下你呢?傻孩子。好了。不哭了。我们去医生那看看。”他轻轻放开她。推着她去了医生那里。医生看了片子,道:“骨头没事啊,韧带有点挫伤,但是问题不大,稍微固定一下,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两个人都很开心。谢过了医生。推他去处置室,医生为她做了清创,裹上后,又做了简单的固定,开了药,叮嘱隔天来换药。并叮嘱,还要用些日子拐。一龙特意去买了双拐。 回去时,为了方便,一龙叫了出租。到家门口时,郑浩男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彤彤见到浩男,就像见到亲人一样,委屈的哭道:“爷爷,爷爷。我不小心摔伤了。呜呜。”浩男心疼的拍拍她的肩膀,道:“嗯嗯,爷爷知道了,好好养几天就好了啊,没事,没事。不哭了,不哭啊。”百般的怜惜。 一龙抱她进屋,放她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又把拐放到她身边,道:“晚上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上卫生间注意点知道吗?不行就叫我好?”这时,浩男端着两碗麦穗汤进来,道:“饿了,我做了疙瘩汤,你们俩吃点,暖和暖和。”两个人谢了他。彤彤又想到父母都不在身边,端着麦穗汤边吃边流泪。 浩男安慰道:“不要哭了啊。明天给你家里打电话,让你妈妈来,对?”彤彤流着泪摇摇头,道:“妈妈在广州哥哥那里,给他看孩子,春节不回家。要给她打电话,她来不了反而为难。”浩男皱着眉头,很是心疼这个女娃娃。 吃完饭,已经半夜一点多了。不知道是药物的原因还是真的累了,只一会,彤彤就沉沉的睡去。浩男和一龙收拾完,悄悄出去。一龙悄悄对浩男道:“爷爷,您放心,有我呢,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商量啊。”浩男点头回北屋。一龙这时忽然想起来,没有她的电话号码。又去北屋问浩男要了号码,加了微信。才回自己屋里躺下。 回想今晚的事,想起彤彤那满眼的泪水,自己手里还残余着那柔软冰凉小手的淡淡温馨,心里就升起一股暖意,不由露出微微的笑容。 一龙这个人,家里并不缺钱,他喜欢美术到疯狂,甚至,父母的打闹都充耳不闻。直到,那次父亲把母亲打了,他才情绪爆发,把打人打红了眼的父亲赶出家门,甚至报了警。结果父母离婚。他果断放弃父亲,随母亲回bj。那年他正好高考,这种压力下,他依然考取最好的美院。因为出过好的作品,所以被留下做助教。 母亲年初忽然离世。他不喜欢在母亲家里住着,那里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孤独。所以才出来租房子。一年来,他沉默的性格更让他沉默。今天看到彤彤的泪水,他的心被融化,被融化。他不知道为什么,想想以前,也没怎么注意过这个又蹦又跳的小女孩,呵呵,可是,今天,他忽然有种想保护她的欲望。想到这里,摇摇头,苦笑一下。 已经快四点了,他又怕自己睡过头,定了好几个闹钟。才交睫,就感觉大门外特别热闹,寻着声亦步亦趋的出来,只见大门口有一条小河,河里飘着许多许多各色各样的灯,灯光闪烁着向下游慢慢漂去。一轮明月挂在天空。有许多人还在不停的往河里放着灯。好美丽的景色。他不由就看呆了。 顺着小河,他一边走一边看。忽然,有一个白色身影站在那里,月光下,她的头发是白色的,披着白色的貂皮斗篷,站在那里,灯光在她脸上闪烁着。那脸逐渐的清晰起来。一张圆圆的小脸,长眉入鬓,美目含情,淡淡的一点梨涡,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疑惑道:“你好。”那身影却向他一笑,道:“皇上,别来无恙啊?”他疑惑的低头看看自己,自己是皇上?哈哈。那么你是谁?这时,她小声道:“朱玉,你把我忘了吗?”他愣愣的,忽然感觉她是自己最熟悉最熟悉的人,不由脱口说了句:“锦儿?锦儿?是你吗?”忽然,心头就疼起来,疼的扯动五脏六腑。他猛然醒过来。原来,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这时,听到手机的闹铃响了。他一激灵坐起来。想起隔壁的贺彤彤。刚才的梦,便就忘到了九霄云外。 那是五点的闹铃,仔细听听隔壁,并没有什么声音。他穿衣起来,今天还有最后一节他的课,就正式进入寒假模式了。他认真准备了一下。又洗了洗脸。时刻注意着手机。 天蒙蒙亮,浩男到门口听了听,一龙赶紧出来,两个人悄悄说了几句,浩男去做早饭。因为今天有一个考试,彤彤需要去监考。闹钟定的七点。在睡梦中被闹钟惊醒,顺手拿起手机,迷迷糊糊坐起来下床,已经忘了腿的事。一动,腿激灵的疼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受伤了。平时活泼爱笑的她,忽然就软弱下来。又啜泣起来。拿起手机,看到有人加她微信,愿来是隔壁朱一龙。她想起昨晚他那么温柔,不觉有点心跳。 加了微信,一龙秒回道:“你醒了?疼的小点了吗?爷爷在做早饭,我去帮你洗脸。”彤彤又哭起来。一龙推开门进来,见他又在哭,不觉心软道:“是太疼了吗?洗脸,吃完饭把药吃了就不疼了啊。”说着投了毛巾,递给她,她一边啜泣一边擦着脸,道:“今天我还要去监考,怎么办?”一龙苦笑道:“给校长打电话,尽量早点打。好安排别人去。”又拿过毛巾,再去投。彤彤拿起手机,给校长打去电话。 只一开口,彤彤就哭,哭的反而说不清楚。一龙无奈拿过电话,道:“您好,我是贺彤彤的邻居,她昨晚下班时摔伤了腿,今天没办法上班了。对,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放下电话,看着眼泪汪汪的彤彤,道:“好了,没事了。快洗脸,咱们吃饭。”彤彤点头,一边啜泣,一边拿着毛巾擦脸。忽然放下毛巾,就要下床。一龙赶紧扶住她,道:“我扶着你去。”一步步扶她进了洗手间,又递给她拐,才到门口等。好一会,她才把门打开。一龙看她脸上又有泪,心疼的扶住她,然后抱她上床。安慰道:“好了,啊,不哭了。不哭了。”这时,浩男敲门进来,端进了热热的粥,和馒头,一小碟炒鸡蛋,几个煮鸡蛋。放到桌子上,看看她红红的眼睛,道:“咱们吃饭了,吃完了赶紧吃药,知道?”彤彤点点头,又开始哽咽。 朱一龙为她放上小电脑桌,把饭放上,看着她吃完,撤下去。浩男也为她倒水,擦手。彤彤自从上大学以来,从来没有人这样细心照顾过她,如今,这两个平时不苟言笑的人,对她这么好,更是感动。浩男又安慰道:“给家里打个电话吗?让你母亲来照顾你几天。”彤彤道:“我妈在上海给我哥看孩子,我爹在外地打工,家里没人,本来春节我也不打算回老家的。”浩男叹口气,道:“虽然不是大毛病,也还是要让妈妈知道的好。”朱一龙道:“没事了,有爷爷和我,你别担心,不愿意告诉她们也没关系。”说着,握了握彤彤的手。 待的来生再相逢 寒假,北屋来了一个客人,客人不怎么爱说话,喜欢坐在北屋台阶上,晒着冬日并不怎么暖的阳光。除了正午的阳光很暖外,他也很少出来,经常就是在炕上坐着发呆。彤彤有时出来拄着拐溜达。总能看到那惨白瘦削的脸。有时,四目相望,还会挤出一个不算笑的微笑。 那天,彤彤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享受一下太阳照在身上的温暖,感觉一下,自己是不是活的。许久,坐的有点累,拿着拐要起来,谁知,拐头一滑,整个身体就倒下去。彤彤干脆眼睛一闭,也没有任何的补救办法。忽然,感觉身体悬浮在了空中。并没有摔倒。睁眼睛看时,见到一张雪白帅气的脸,却是那位客人把自己扶住了。不觉有点脸红。他紧张的皱着眉头,道:“小姐,退这样最好要稳一点。摔倒了怎么办?可不就是雪上加霜了吗?你男朋友还不更心疼啊?”彤彤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那客人又扶他进屋,看着她坐好,给她倒了杯水,面色才有点缓和:“喝口水小姐,看你在那坐了一下午,也没喝口水。”彤彤有点尬然,小声道:“可是,我想去洗手间。”声音虽然小,那客人也听的真切。又好气又好笑,道:“用我扶吗?”彤彤摇头,道:“不用,我自己能行。”他也不出去,就在那等着她出来。 许久,彤彤才拄着拐出来。见他还在那里,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这时,才感觉,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坐到椅子上,向他伸出手道:“你好,我叫贺彤彤,中学老师。”那客人握住她的手,道:“郑凯,很高兴认识您。我还在读研究生,没毕业呢。呵呵。”彤彤又仔细端详他下,笑道:“您有没有听别人说过您像一个人。”郑凯奇怪道:“像谁?”他的脸又白又细腻,通透的好像直接就能看到血管。彤彤有点发呆,道:“朱一龙。您太像朱一龙了。如果穿上古装,您就是小公爷。真太迷人了。”郑凯切了一声,道:“小女孩追星追傻了?呵呵。”彤彤却看的发呆了。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道:“一进门就听叫我,叫我干嘛?”进屋看到郑凯,他这几天也在注意新来的这个客人,但是,今天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但是,一龙虽然有点高冷,但是却不是社恐,所以,很大方的伸手自我介绍道:“朱一龙。大学助教。”郑凯听了,却有点吃惊,迟疑了一下,以至于朱一龙的手在那里僵持了一下下。朱一龙疑惑的看着郑凯,郑凯马上也回过神来,道:“怎么又一个朱一龙?呵呵,郑凯,我还没毕业呢。正在读博士。”说这话握住朱一龙僵持的手。 一龙也上下仔细打量了他,笑道:“刚才说又一个朱一龙,是怎么回事?”彤彤抢着道:“一龙,你看他像不像小公爷朱一龙。”一龙疑惑的问道:“小公爷是谁?”彤彤噘着嘴道:“哎呀,你们俩不看电视吗?小公爷就是知否里的京城第一美男啊。”这两个人面面相觑,一起笑了起来。彤彤拿起手机,她的屏保就是小公爷的图片。道:“你们看,就是我的屏保里这个人。”两个人拿过来一起看了,一龙道:“还真是像,难怪我觉得你这么眼熟,原来和明星撞脸了呀。哈哈。”郑凯不以为意那个什么朱一龙,倒是看着这个屏保有点心里暖暖的。倒真希望那是自己的图片,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又马上压了下去。自己得了这个病,怎么能有爱的权利呢? 郑凯苦笑一下,道:“我哪有这个人帅气呢?这个假朱一龙真的没有真一龙帅气。”彤彤苦笑道:“我就是喜欢小公爷。哼。”说着扭过头去不看他。 郑凯又道:“我是来城里医院做检查的,爷爷盛情,要我住在这里,去检查方便点。认识你们很开心。”一龙察觉郑凯脸上些许的暗淡。也已经看出他的脸色不好,柔声道:“你的病怎么样?有事吗?看你脸色这么白。”郑凯苦笑一下,淡然道:“好像有点麻烦,谢谢您,……”后面的他没说,因为浩男在叫他吃饭。 浩男看着和谐的几个年轻,高兴的道:“彤彤,一龙,今天在爷爷屋里吃,不用拿回自己屋里了哈哈,快点,快点。凯凯,把客人请进屋。”郑凯笑道:“看我爷爷多热情。来,我扶你。”他附身去扶彤彤站起来,一龙也道:“爷爷,总是麻烦您,我们是不是得交点伙食费啊?”说着也去扶彤彤。彤彤被簇拥着进了北屋,坐到客厅餐桌旁,彤彤笑道:“爷爷,您看我幸福吗?两个帅哥哥扶着我,我要飘了。”说完做头晕状。大家都笑起来。 今生不能许你安好 吃过饭,浩男请这几个年轻人到屋里大炕上。别看来这里很久了,朱一龙和贺彤彤还是第一次走进东屋。只见东屋墙上有一张很大的黑白老照片,三个年轻人非常开心的站在那里。前边的一个女孩,青春灵动,全身散发着朝气,后面的两个年轻人,彤彤愣住了,那不是郑凯和朱一龙吗?她忽然笑起来。指着那站在后边的人道:“朱一龙,您什么时候到这了。哈哈。”朱一龙也急忙去看,见那在后面站着的人可不是自己吗?那个人眉宇间英气十足,在看旁边站的那个男的,他不禁失笑道:“郑凯?你看看,我们五百年前就认识,哈哈。”郑凯来了好几天,并没注意过这张照片,现在看他们俩这样感兴趣,才仔细去看。也笑着说像。谁知向下看时,郑凯和一龙都惊呆了。互相看一眼,看向贺彤彤。贺彤彤有点错愕的问道:“怎么了?五百年前你俩就是好朋友,看我干嘛?呵呵。”但是,一龙指着那照片,哑声道:“爷爷,这是谁呀?”郑浩男刚刚倒了茶来,看他们在看那张照片,眯着眼道:“那是我的父亲郑子佩和母亲贺锦,后面那个是我的朱叔叔,是母亲和父亲的朋友。呵呵。不过,他们已经故去多年了。”说着话,他去抚摸那站在前边的女孩。道:“这张照片,是母亲在北大上学时候,和父亲朱叔叔一起照的。我母亲,是一个作家。是一个很有才华,又特别勇敢的女人。”他想起母亲倒在炕上,一动不动好几年,几个叔叔伯伯和父亲一起照顾她,希望她醒过来。心就一阵疼痛。眼睛湿润。 三个人看着,听着,深深被他的话吸引。一龙道:“爷爷,既然是作家,是不是就有作品?我能拜读一下吗?”浩男苦笑道:“是啊,是啊。有,我父亲一直都留着。不过,年轻人都不喜欢看。也不是武侠,也不是惊险。只是一些传奇故事而已。”一龙肯定的道:“爷爷,随便给我一本,我想看。”浩男苦笑道:“好,我找找,找到就送给你。” 彤彤一会儿好奇心就没有了,她轻松和浩男聊着天,听浩男说着老bj的小故事,吃着瓜子。两个男士在小桌子那里喝着茶,聊的也是投机。浩男也喜欢这个小姑娘,看她歪在炕头,听着自己说一些过去的故事,一会儿,彤彤就睡着了。浩男为她盖上被子。 一龙和郑凯看着这个躺着的女孩,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郑凯笑道:“朱一龙,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啊,呵呵。”而朱一龙也愣愣的感叹道:“是啊是啊,我也这样感觉,可能上辈子我们就是好朋友呢。呵呵。”陈凯看他一眼,笑道:“如果真的我们上辈子就认识,你可是那个朱叔叔?我很可是太爷爷,哈哈。”一龙笑着又去看那张照片,那个笑的阳光灿烂的女孩子,仿佛真的是彤彤,尤其那两个淡淡的酒窝。 是晚,郑凯久久不能入睡,他曾经无数次梦到过这个老宅,老宅里有一位白发白衣的年轻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拉着她的手叫锦儿。醒来以后,又觉得那么不真实,明明那是个很年轻的女人,为什么头发白了呢? 第二天,一龙出去办事,来北屋对陈凯道:“您今天出去吗?”郑凯道:“今天上午没事,怎么了?”一龙道:“我可能白天回不来,中午您把饭送到彤彤屋里,好吗?”郑凯点点头,笑道:“好的,我会照顾你女朋友的。呵呵。”一龙也笑道:“她不是我女朋友,人家刚刚才毕业,心气还高呢,不过,我喜欢她。呵呵。”郑凯差异了一下,苦笑道:“那你还不快点追,要不,可有人抢走了啊。哈哈。”两个人互相开着玩笑,一起走出大门。郑凯看着一龙骑车离开,才回了院子。 贺彤彤坐在窗台前,正在低头打着电脑。郑凯想起刚才一龙说彤彤不是他的女朋友,心里莫名的一阵窃喜,但是,那又怎样呢?自己这病,不知道能有几分把握看好,哪里有爱的权利呢?没有。这样一想,心里就感觉天空向自己砸下来,所有的事物都失去了颜色。让自己心灰意冷。他踱步回了北屋。 这时,忽然听到厢房屋里什么掉地上的碎裂声,他什么都没想,冲了过去。只见贺彤彤倒在地上,手捂着头,地上水杯和电脑手机,零落一地。急忙过去把她扶到床上,看她的头,微微有点出血,道:“咱们去医院看看,有点出血。”贺彤彤摇头道:“快帮我看看手机有没有摔坏,还有电脑。”声音已经有了哭声。郑凯心中有点自责,如果刚才不胡思乱想,进来看看她就不会这样了。急忙捡起手机,和电脑,用手仔细擦拭干净。也许有小小的碎玻璃茬。他的手被划伤,虽然没多大口子,但是,他血小板太低,就显得流的血多。 怕彤彤看到,他一只手打开了手机,幸好也没事,再看电脑,也正常开机了,才长出一口气。又去看她,额头上有一个小口子,不时有血渗出,并不是太严重,但是还是担心的道:“我带你去上点药?都流血了。”彤彤看电脑手机没事,笑道:“没事,抽屉里有创可贴和碘伏,擦擦就好了。”又看到他的手一直在流血,皱眉道,“你先把你的手包扎一下。真不好意思。”郑凯一笑,不以为然。 拿了碘伏为彤彤上药,贴上创可贴,又仔细端详一下。苦笑道:“一龙回来,我怎么向他交代呢?我真笨啊。”彤彤笑道:“这有什么可不好的交代的?呵呵。来,我给你的手擦点药包上。”郑凯只得由着她为自己细心的上药,但是血总是渗出来。彤彤心里忽然一疼,抬头疑惑的看他,轻声道:“郑凯,你……疼吗?”郑凯明白她想说什么,心底有处脆弱的神经被触动,忽然泪目。又笑道:“不疼,已经习惯了。不疼了。”把手悄悄放下。转身拿笤帚去收拾水杯碎片。空气有片刻的凝结。 彤彤看着这帅气青春的大男孩,不觉湿了眼眶,看着他收拾着地面,背对着自己。那短暂的瞬间的落寞,让他那么孤立无助。彤彤忽然好心疼好心疼。轻声道:“郑凯,你一定要坚强起来。一定。”他忽然停下,伫立许久,笑着转过身,道:“我会的,等着我的好消息啊,我还想喝你的喜酒呢。”彤彤泪水滚下来。啜泣着点头。郑凯过来用纸巾为她擦着,叹气道:“不要哭了啊,一会一龙回来,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彤彤笑了一下,又落泪。 晚上,一龙一回来就看到她额头的伤,急忙问是怎么回事,彤彤笑道:“我不小心被凳子绊倒了,多亏郑凯把我扶起来的。”忽然又想起郑凯手指的血,心里又是一阵疼。朱一龙看她发呆,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彤彤?有什么不对的吗?”彤彤抬头看着他,喃喃道:“郑凯可能得的白血病或者是很厉害的贫血。他的手指被玻璃渣割伤了,一个小口子,血总是不停的流。”朱一龙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道:“难怪他脸色那么白。……” 病魂常似秋千索 一龙听了彤彤的话,越想越别扭,信步来到北屋。浩男正在看电视。郑凯在小桌子那研究电脑。见他进来,浩男笑着打招呼。一龙到浩男身边说了几句话,来到桌子前。看郑凯手指裹着。轻声道:“手指怎么样。还好吗?”郑凯抬头看他,见他满满都是心疼的眼睛。知道他肯定也知道自己的病,苦笑道:“没事了,我这里有特效药,擦上结痂快,没事,别让彤彤担心啊。”放下电脑,拉他坐下。一龙看出他眼底的那抹故作坚强的脆弱。伸手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我们俩虽然刚刚认识,但是特别投契。我的朋友不多,希望你不要让我难过好吗。”郑凯感动的点头,道:“谢谢你,一龙。认识你,真的是我三生有幸的事,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两个人就那样默默坐着,不说话,只偶尔对视一眼。一时笑,一时又落寞。但是,好像许久的朋友一样,彼此都懂得对方眼底里的真诚与痛苦。郑凯一边拿水杯,一边用那只有纱布的手,去抚摸那张桌子。桌脚有一片小坑,仔细看看,好像是两个字。拿手机电筒照了下,对一龙道:“一龙,你看这两个字。”一龙是学美术的,对篆字是有研究的。他仔细去看,是两个篆字“锦佩”,心里就有种暖暖的感觉。笑道:“可能是这里的哪位先人刻的?呵呵。” 朱一龙走后。郑凯久久触摸那两个字,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呢? 春节,郑凯要回郑贺庄,临行前,他来到西厢房贺彤彤屋里,彤彤正在看书,这在年轻人中很少见的。彤彤热情招呼他做,道:“您自己倒茶。我这腿也不方便。”郑凯坐到凳子上。打量着这个小小的房间,笑笑道:“没关系,我明天要回郑贺庄了,大概初六要去医院,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这里,还真有点舍不得。”他的眼神有点呆滞的看着他。彤彤也觉得心里酸酸的,道:“看完病就回这来,我们会想你的。有事来电话。爷爷腿脚不好,还有我们呢,好?”她说的并不是假话,真心的希望他早日看好病。郑凯点点头,道:“谢谢你,彤彤。我真心希望,我回来时你还在这里。”彤彤向他笑着,笑的灿烂,道:“会的,暂时我不会去别处找地方住。我等你回来好吗?” 郑凯一时呆住。眼睛有点湿,急忙把脸侧到一边,故意装作轻松的道:“嗯嗯,彤彤,很快我就会好,然后接着去读研究生。我希望,我的毕业点礼,你能来好?”彤彤点头,笑道:“如果你邀请我,我一定会去的。”郑凯点点头。他其实知道,自己的病能不能好还真的很难说。但是,他不想让这个女孩知道,他想……:如果自己的病真的治不好了,就让现在的形象留给他们两个,不要让这萍水相逢才几天的他们,为自己难过才好。 想到这,看着眼前这青春美丽的彤彤,他感觉自己就暗淡了下去。这时,朱一龙进来了,见他在这,笑着打招呼,他俩这几天已经有点莫逆的感觉。一龙道:“是要走了吗?刚才在门口听到你说。什么时候回来?”郑凯道:“初六约了医院,就要住院了。就不能来这里看你们了。以后。记得想我啊。”一龙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也舍不得你走,但是又没办法。你在哪住院,告诉我,到时候我去看你,有事我也可以帮忙。”郑凯点点头,道:“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他们三个又呆呆的坐了一会。说了些不是离别的话,但是,听着却就如同永别一样。 晚上,贺彤彤又和朱一龙在北屋坐到很晚,三个人互相加了微信和电话。彤彤的微信名字叫“小锦鱼儿”郑凯看了笑道:“还别说,名如其人哈哈。”而郑凯的网名是“我佩你的人生”。彤彤笑的前仰后合,笑道:“我看你还是改了,就叫:我佩你个鬼。哈哈。”朱一龙也笑道:“不像个成人取的名,倒像个零零后,哈哈。”郑凯不置可否。两个人随即又明了,是啊,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于是两个人有点黯然。 许久,郑凯反而笑道:“看你们俩这样,我还死不了呢,像是要给我送到太平间似的。”彤彤正好坐在他旁边,伸手就捂住他的嘴,道:“呸呸呸!不许胡说。”朱一龙也道:“是啊,这么重的话,你一个病人不许这样说知道吗?”郑凯看着两个人,忽然泪目。轻轻拿开捂着自己嘴的手,攥在手中,那手柔软纤细,他忽然有种冲动,想就这样攥着她的手,哪怕马上死去,有这两个人在身边,也足够了。只是,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本去攥住这双手呢? 彤彤并没有撤回手,朱一龙也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违和感。郑凯叹口气,道:“谢谢你们,谢谢。”两个人离开北屋时,心情很是沉重。 第二天一早,郑凯悄悄离开了老宅。彤彤有点忧郁,一天没有一丝笑容。一龙也很不开心,但是看到彤彤失落的样子,还是有点淡淡的醋意。但是,她不是自己的什么人,自己也没有告诉她自己已经特别特别喜欢她。她有权利去喜欢另一个男人。想到这里,他也有点黯然。 过完年,彤彤拆了石膏,开始锻炼走路。一龙更是近身陪伴,眼看着她扔了一支拐,走路越来越稳。 那天,他陪她在河边遛弯。彤彤累了,就靠着栏杆休息。一龙笑道:“累了咱们就回去。”彤彤摇头道:“不能回去,按计划还没到时间呢。”她的脸上微微有稀碎的汗珠,一龙轻轻为她擦了,看着她雪白细腻的脸,小声道:“彤彤,你知道你有多可爱吗?”彤彤笑道:“我没有觉得自己多漂亮,您不用……”忽然,朱一龙轻轻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彤彤像是被电了一样,呆呆的看着他。他轻轻拥住她,在她耳边道:“彤彤,我喜欢你,我已经深深爱上你了,彤彤,做我女朋友好吗?我愿用一生呵护你。爱护你。”彤彤有点木讷的在他怀中,她也喜欢一个男人,稳重帅气,体贴又有耐心。哪一点不让自己着迷呢? 一龙把彤彤瘦弱的身体完全裹在自己的怀里,身体有点微微发抖,道:“我喜欢你,彤彤。我会用一生爱你。”又轻轻的吻住她的额头,捧起她的脸,轻轻吻住她的唇。全身像触电般的酥麻着,心脏像暂时停止了跳动。她无力的垂下双手,被动的接受着他的缠绵与辗转。 许久,他轻轻放开她,才发现,彤彤满脸的泪水。不由得吓了一跳,急忙去为她擦着泪,道:“彤彤,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不要哭了,好吗?对不起。”又把她搂在怀中。喃喃着对不起。彤彤有点颤抖的哑声道:“一龙,我们回去,好吗?”一龙点点头。彤彤用一枝拐走在前面,他默默的在后面跟着。两个人一路沉默着,一直到家门口,谁都没有说话。 一龙看着彤彤进了屋,才转身回了自己屋。回想刚才自己的冲动,。想到他吻着她的唇,心就忽然的狂乱跳动。但是,想到她的泪,心就又猛可的疼了起来,懊悔不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龙自己就偷偷爱上了这个灵动青春的女孩。她的快乐那么简单,她的悲伤那么纯粹。让他就想怜惜她,爱护她,拥有她。 拿过手机,微信里找到“小锦鱼儿”,打出:对不起!三个字。许久,手机没有反应,他的心就越来月沉淀。他后悔的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如果真的因为这个吻,从此就与彤彤生分了,那是自己今生最大的损失啊。于是越来越懊恼自己起来。 你是我永远的爱人 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咚咚的喝了一气。冰爽的感觉蔓延整个身体。一口气就是三个大罐。他平时也喝酒,但是从来没这样猛烈过。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也没觉得自己醉了。为什么呢?就又去冰箱取了三个,一口气灌下去。忽然,手机一闪,“为什么老说对不起啊?我刚才去洗澡了。”他兴奋的拿着手机一下跳起来,立刻回复道:“我不该冒犯你,对不起。”彤彤那边回过来:“我也喜欢你,但是,我不想骗你说爱你。我觉得我还不够好,不够资格那样说。”他忽然拿着手机颤抖着放到唇边,轻轻道:“彤彤,谢谢你不生我的气。”语音发出去,他的心狂乱的跳着。就是说她不会不理自己了?对。 彤彤微信传来,是一条语音,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的点开,“一龙,我没生气。”他不敢再跟她说什么,因为,他害怕说了唐突的话伤了她。小声道:“彤彤,累了?累了你就睡,晚安。我爱你。”那边迟疑了一会儿,发过来一条语音“好的,晚安。”没关系,没关系,他等她,一直等,一直等。兴奋,忐忑,温暖,心跳……种种的情绪心情,一时折磨着他。 一龙并没有因为喝酒而困倦,反而更睡不着,干脆坐到窗前的桌子那里。呆呆的看着院子里。他发现,院子里彤彤屋里的窗户灯影很晚很晚才没有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就照进西厢房。朱一龙起来打扫着院子。看到浩男正在忙着换衣服,急忙问道:“爷爷,您要出门吗?”浩男道:“我去医院看看凯凯。得很晚回来,你和彤彤在家好好的啊。”说着就锁北屋门。一龙怔了怔道:“郑凯怎么样了?”浩男叹口气,道:“他做化疗呢,我去看看。”一龙点点头,道:“爷爷,我也想去看看他,可以吗?”浩男看看他,叹口气道:“好,那你告诉彤彤一声,咱们再走。”谁知彤彤已经从屋里出来,道:爷爷,我也想去看看他。爷爷。带我去好吗?”浩男道:“你的腿还不是太利落,行吗?”彤彤急忙道:“没事的,还有一龙呢,有他在,没事的。”一龙看她,皱眉道:“彤彤,你能行吗?”彤彤点点头。 肿瘤医院,郑凯躺在病床上。脸色煞白,眼圈周遭的乌青。因为只允许一位亲属进去,浩男出来以后,彤彤拄着单拐进来。郑凯没想到是她,急忙想坐起来,身体却没有一点力气。只得苦笑道:“嗨,彤彤,你来了。好久不见。谢谢你来看我。”彤彤第一眼看到他就已经泪目,等到走到病床前,泪水已经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奔涌出来。看到消瘦惨白的郑凯,她想了一万次的结果都不如看到的这样震惊。短短半个多月,他就虚弱成这样。心底隐隐的那个痛点忽然冒出来,扯得她五脏六腑的疼痛。 许久,郑凯才道:“好了,不哭了好吗?你哭的我心里好乱。”伸手为她擦泪,道:“我有那么不堪吗?呵呵,好了。再哭,就不漂亮了。”她才停住,握着他的手道:“才这么几天,就瘦成这样了,还不让别人哭吗?” 郑凯笑道:“没事的,还死不了呢。呵呵。”彤彤拉住他的手,抑制不住心里的疼痛,又哭起来。郑凯也心里乱了起来,不由已经泪目。由着她握着自己的手。许久,道:“彤彤,别这样,我会舍不得你的。呵呵,我可不想一龙拿着刀来杀我。”彤彤气道:“还说笑话。好好治疗,我们等着你回来。”郑凯呆呆的看着她,道:“和一龙好好的,他是个好人。”彤彤点头,道:“操心别人干嘛?好好照顾自己啊。有什么事你就告诉我们,别什么事都不让我们知道。”郑凯点点头,眼睛已经模糊看不清眼前这张脸。他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笑道:“谢谢你,彤彤。” 从病房出来,彤彤不能自己,一龙拍拍她的肩膀,轻轻抱抱她。看她平静了,才走进病房。郑凯已经擦了眼泪,看到一龙,微笑道:“一龙,你怎么才来,也不想我?你眼里只有彤彤是?”一龙过来,看他的面色,心疼的道:“你来这里,也不告诉我们,还说朋友呢?哼。”心下也明白为什么彤彤那么难过。 郑凯听他的话温柔,心里暖暖的疼了一下,泪目道:“我怕我这鬼样子吓到你,你看,把彤彤吓哭了?”一龙也眼圈红了,哽咽道:“现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你别客气,听见了吗?我们虽然萍水相逢,但是总觉得上辈子我们俩是好哥们似的。”郑凯点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我这样子怕是没有什么特效药了,过几天算几天。别为我难过,人都有这一天,或早或晚。”一龙擦了擦泪,道:“总会有办法的,你不要气馁了啊。”郑凯点点头。护士进来,为他换了吊瓶。 彤彤在那坐了一会,自己来到医生那里,找到郑凯主治医师,详细问了病情,医生道:“现在,只有骨髓移植和造血干细胞移植了。他没有兄弟姐妹,只能从别处找配型了。”彤彤道:“我可以做配型吗?”医生点头,道:“都可以,不是亲属的也有能配型成功的。”彤彤马上道:“那好,现在就做,好吗。”医生点头,马上安排了人去为她抽血。并让她等着配型结果。 彤彤怀着坚定的心,拿起手机,给郑凯发了一个爱心的图片。郑凯刚刚看着一龙出去,就接到彤彤的信息。急忙回复她:谢谢你们。他一在强调你们而不是你,自己心里也很矛盾,说真的,他喜欢那个阳光可爱又美丽的女孩,他也想追求她,只是现在,自己拿什么追求她呢?想到这,苦笑一下。落寞的闭上眼。 一龙和彤彤浩男一起回到家时,已经下午了。一路上三个人都话很少,彤彤一直在抹泪。一龙握着她的手,安慰她。 因为第二天就开学了,他们俩都要准备功课。一下午都很忙碌。彤彤只要一停下来,眼前就会出现郑凯的那张憔悴的脸。心里会随之而翻腾。吃过饭,彤彤来到一龙屋里,看他收拾画板,就在一边坐着,也不说话,只默默看着他。 一龙回头看到她又在发呆,放下手里的活,道:“你都收拾好了吗?明天就要工作了,不要总是这样好吗?”蹲在她面前,抚摸下她的脸,又轻轻抱住她。道:“今天累了,休息啊。我送你过去。”彤彤把头垂在他的肩头,道:“一龙,为什么我看到郑凯那样会心疼?我非常非常难过,就像,他是我的亲人,可是,又明明才认识不久。”郑一龙轻轻拍拍她的背,柔声道:“你心地善良,见不得别人这样,我理解。工作的时候就不要这样想了啊,我会担心的。明天一早我送你去学校,晚上下班我接你,你不要逞强自己回来好吗?”彤彤点头,坐起来,看着他帅气的脸,迟疑一下,道:“一龙,我是不是对他有了感情?”朱一龙一笑,捋捋她的头发,柔声道:“没关系,如果你爱上他了,我也会支持你的。放心。呵呵。”彤彤呆呆的看着他,审视他的眼睛,许久,才叹口气,道:“谢谢你能这样想,如果我真的爱上他了,我会告诉你。不早了,我回去了。”一龙扶她起来。到门口时,忽然又从背后拥住她,在他耳边轻声道:“不要怀疑我的心,我永远爱你,即使你选择他了,我也会依然爱你,即使你们结婚了,有孩子了,我也会依然依然爱你。”彤彤点头,道:“谢谢你,我明白。” 送她回到屋里,看着她关了门,朱一龙才回到自己屋里,想着今天彤彤的脸,郑凯的脸。如果,真的如彤彤所说的,她真的爱上了郑凯,虽然自己就猛然心疼了一下,但是,他依然坚定了信心,自己一定爱她一辈子。一辈子不会再去爱别的女人。 清晨,闹钟叫醒了彤彤,她明明做了一个梦,然而,醒来却什么也不记得了。认真收拾了一下脸,她是那种从来不化妆的女孩,但是,她精致的五官就算是化妆,哪里涂了都没有自己原本的漂亮,所以她还是选择了不去化妆。 有人敲门,一龙的声音,道:“彤彤,爷爷做了早饭,出来吃一点。”她应了一声。拄着拐出来。一龙站在门口,他的脸那么立体,那么迷人,微笑如灿烂的阳光。伸出手扶住她下了台阶,两个人一起来到北屋。 浩男已经把碗筷准备好,看到他两个和谐的样子,欣慰道:“彤彤,你们俩搞对象,看着真好。”彤彤低头,笑道:“爷爷,我配的上大帅哥儿吗?”浩男哈哈笑道:“怎么配不上?一龙,听到了吗?还不快说。”一龙笑着站到彤彤面前,很郑重的道:“贺彤彤,做我女朋友,我喜欢你。”彤彤抬头看着他的神情,忍着笑道:“好了一龙,爷爷逗咱们呢,你还真认真了。”一龙不动,依然站在那,坚定恳切的看着她。彤彤叹口气,拉他坐下,无奈的道:“好的,我答应你。快点吃饭。”一龙才笑着吃饭。浩男开心的哈哈笑起来。 出门时,彤彤录了一个小视频,一龙扶着车,她对着手机道:“我们要上班了,祝你一天好心情。”发给了郑凯。又对一龙道:“周六我们去看他好吗?”一龙点头。彤彤搂着他的腰,一手提着拐。两个人一路开心的上班去了。 刚到学校,郑凯的消息就过来了:祝你们工作顺利。彤彤开心的告诉一龙,然后愉快的拄着拐进了学校。 不畏浮云遮望眼 这一周,彤彤扔了拐。每天一龙都陪她练习走路。只是,一龙自从那次吻她以后,总是不敢再去这样。然而,彤彤的魅力,又让他难以控制的想拥抱她,想吻她,甚至,他想和她在一起。 周六一早,彤彤穿了件白色毛呢外套,长长的头发垂到脑后。一龙站在门口,看着她愣住了。这个身影,为什么如此的熟悉?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彤彤拍拍他的肩膀,道:“嗨,傻了?不认识我了?”一龙回过神来,道:“不是,觉得你真美。彤彤,我爱你。”拉他入怀,紧紧的搂住,道:“彤彤,答应我,不要放开我。”彤彤搂住他的腰,点头道:“好的,我答应你,我永远也不会放开你。”他捧起他的脸,轻轻吻住她的唇,这次,她没有躲开他,两个人就这样吻着,许久许久。才放开,一龙拉着彤彤的手,两个人相依相偎的离开老宅,来到公交站,等着开往肿瘤医院的公交车。 郑凯刚刚输完液,面色惨白的到卫生间吐了又吐。他母亲一早回家去了,所以只有他自己在这。吐的翻江倒海的出来,他已经没有一点力气,爬上床的力气都攒了又攒,才上了床。刚趴在那,听到有人走过来,脚步很轻,他知道是护士,闭着的眼没有睁开,道:“没事了,我没事了。麻烦您帮我收拾下卫生间,我实在没力气。”护士走进了卫生间,他听到水声。许久,听到护士开门出来,却没有出去,走到自己床边来,道:“你还好吗?喝口水好吗?”声音娇细温柔,那不是……??他猛的睁开眼,抬起头,却见贺彤彤正端着水杯站在他面前。 郑凯呆住,这个人,他每天都在心里想无数次,今天,她终于出现了,他好像拉住她的手,告诉她自己喜欢她,爱她。可是,自己却连拉拉她的手的力气都没有。彤彤把水杯放到一边,轻轻为他擦着脸上的泪,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哭了,怎么能在她面前哭呢。急忙用力翻过身,拉住她擦自己泪水的手,虚弱的笑道:“彤彤,你来了,你来怎么不跟我说呀?突然袭击,看我这不堪的样子。对不起。一龙呢?跟你一起来的吗?” 彤彤已然哽咽,点点头,道:“他在外边。怎么你一个人?家里人没在吗?”郑凯道:“我妈早上回庄里有点事,晚上过来。没事,我一个人也没事,刚才是药物反应,吐了好多。没事了。”他乌青的黑圆圈证明,他不是没事那么简单。但是,她又不想太刺激他,只得笑笑道:“想吃什么吗?我去想办法给你买。”他笑笑,却始终拿着她小小的柔软的手,不忍放开,道:“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想吃什么。”彤彤苦笑,任由他这样拿着自己的手,捏捏这个手指,捏捏那个手指。看着他虚弱到极限,更让她怜惜。可是,自己能做的真的有限。 郑凯看她的样子,不免苦笑,道:“没事了,我没事了,再有几天,这个疗程就做完了,我就可以回家修养一阵了。呵呵。”彤彤点点头,道:“嗯,回家了我可以去你家看你吗?”郑凯笑道:“当然可以,有谁敢不让你来吗?”彤彤道:“有啊,可能你女朋友不愿意呢。”他呆了呆,苦笑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彤彤疑惑道:“是因为你有病了吗?”郑凯摇头,道:“也是因为我给不了任何人幸福,何必要连累人家。这个病,即使看好了,也会倾家荡产的。呵呵。”彤彤心头不忍,道:“别这么说好吗?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郑凯看着她美丽的像仙子一样,柔声道:“彤彤,什么时候结婚啊你们?我想看到你穿婚纱幸福的样子,到时候告诉我啊,不要让我等不到啊。”彤彤忽然哽咽,道:“喝喜酒这么着急吗?”两个人互相看着,谁都知道谁的意思,但是,他们谁都没有说破。 走出病房,彤彤又再次去问医生,配型有没有眉目。医生叹气道:“现在正在比对,但是,他的身体真的不容等待了。而且……”见医生迟疑,彤彤追着问道:“怎么啦?而且什么?”医生道:“而且必须要捐献骨髓液造血干细胞,外周的已经不能满足他的现状了。骨髓干细胞是要捐献者做骨髓穿刺的。所以,许多配型成功的捐献者都望而却步了。”彤彤急忙道:“没问题,我的如果成功,我愿意穿刺为他捐献。求你了医生,这样鲜活的生命,不要让他死去好吗?”医生点头,道:“你再抽一次血,进行配型比对,大概要一周的时间。” 那几天,彤彤都在等着医院配型成功的消息,每天简短的跟他聊天。因为工作忙,一龙反而没有时间多想这个问题。 学校要组织到外地去写生,一龙选择了香港。那天,他早早的等在彤彤校门口,等着她下班。初春的风,律动着他的头发,他的衣襟,和他手里的那束鲜花。放学的孩子们纷纷回头凝望,老师们也回头驻足议论,他站在那里,帅的像春日的一道风景线。每个人投来崇拜的目光。 彤彤正和同事们一起走过来,看到一龙,大家分分推她道:“快点,你男朋友接你来了。”以前,她都是否认,今天,她却很自然的接过一龙送来的鲜花。一龙也自然的接过她的书包,两个人挥手离开,留下一片羡慕的目光。 彤彤夸住他的胳膊,头依着他的肩膀,两个人幸福的走着。夕阳害羞的偷偷垂入黑暗中。路灯却又怕他们看不清路,急忙撒下淡淡的光。一龙的心被温馨到融化,他时不时轻吻她的头发,柔声道:“我爱你,彤彤,我好像爱了你好几百年了一样,终于可以这样搂着你了,我好幸福。”他莫名的心头又暖又软又酸。声音就有些哽咽。 彤彤笑着任由他的气息吹动着自己的耳朵,心有点暖暖的疼。抬头看他的瞬间,两个人的唇相遇。一龙轻轻吻住她,辗转着,轻柔的吻着。彤彤没有躲开,任由他搂着自己的腰,那样温馨的吻着。吻的自己全身每寸神经都软软的。 许久,一龙把她拥入怀中,仿佛,拥住了整了世界,轻声道:“彤彤,我爱你,你愿意爱我吗?”彤彤听着他的心跳声,点头道:“我愿意试试,我怕我不够爱你,如果你感觉我不够爱你了,请你告诉我好吗?”一龙泪目,哽咽的道:“彤彤,没关系,我只知道我爱你就够了,就够了,我愿意等你,一生都等你。” 回到老宅,看到了浩男留下的纸条,自己去了老家。这个院子里,好安静,好安静。 相亲相爱这一生 贺彤彤去厨房做了几个小菜,朱一龙拿出私藏的一瓶红酒,两个人干脆点上蜡烛,关了灯,一边聊着一边喝着。朱一龙道:“彤彤,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你会在意吗?”彤彤摇摇头,道:“我也不想说家里的事。但是,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结婚了,我会认真对待你的家人的。我这人不愿意把事情想的复杂化,但是,我知道每个家里都有每个家里的不容易。”一龙点头,道:“我们会一起经营自己的家,对?”彤彤把头扭到一边,道:“你就知道你是我的老公吗?”一龙拥住她,道:“我可是认定,我只有你一个老婆了。”说着吻她的耳朵。她痒痒的缩着脖子,呵呵笑道:“可是,我还没准备嫁给你。”一龙又吻住她的唇,温柔辗转着,彤彤的心一时就被融化了。一龙抱她上床,用唇褪去她的衣服…… 清晨,一龙醒来,看着怀中的她,心里无限的满足,如果,现在就让自己为她死去,他将义无反顾。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她的脸,忍不住又去吻她,彤彤被这个温柔的吻唤醒,她的心里好暖好暖。他最喜欢吻她的耳朵,感受她缩着脖子在自己怀中,像只小猫一样的温柔。听着她咯咯的笑声,他的心里暖到全身。轻轻道:“彤彤,我爱你,我真的真的很爱你。”彤彤心里暖暖的疼了一下。把头埋入他的怀中。不知道为什么,泪水就流下来。 一龙吓一跳,心疼的抱住她,道:“彤彤,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不起。”彤彤摇摇头,就是停不下来的哭泣,道:“不是,一龙,不是,没事,我就是觉得好温暖,好温暖,好像,这样的幸福,不该降临我的身上。”一龙抱住她,道:“谢谢你能感到幸福,谢谢你。我爱你,彤彤,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一个人,我不敢说给你什么好的条件,但是,我要让你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我爱你。”平时话很少的一龙,说起这些话,真的好委婉。 许久,彤彤轻轻推开他,道:“我们该起来了。”说着坐起来。一龙忽然看到她美丽的后背,线条如此的性感优美。不由从背后抱住她,轻轻在她耳边道:“舍不得你,彤彤。你真的太美了。”说着又吻他的耳后和脖子。彤彤呵呵笑着推开他,跑进洗手间。 一龙的眼也跟着进了卫生间,迟迟不肯挪开。许久才低下头,忽然他看到了床单上一大片红。他惊呆在那里,原来,这个二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真的就是第一次。呆呆的看了很久,也在心里暗暗发誓,此生不再有第二个女人。 彤彤从卫生间出来,道:“一龙,你去洗。”见他在那里发呆,顺着视线,也看到了床单上的那片红色。脸一红,急忙去想掩饰那片红色,却看到抬起头来的一龙满脸的泪水,苦笑道:“一龙,你不用想着要为我负责的。我们都是成年人,别害怕,我虽然不是随便的人,但是,我也并不看中这些个俗气东西,两个人感情到了,自然会……”忽然一龙跳起来把他拉入怀中,紧紧的抱住,道:“彤彤,你不用说,我虽然不是看中这些的人,但是,还是谢谢你。我不是因为这个才说爱你的,因为,我爱你,所以才向你说爱。彤彤,此生,我朱一龙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你,贺彤彤。”彤彤泪目,道:“好了一龙,我可没说一辈子只有你一个男人啊。”说着笑着推他,他却依然紧紧抱住她,道:“彤彤,没关系,没关系,你尽可以有许多男人,我只说我的心里话,如果不开心,你尽管说出来,我会尊重你的选择的,但是,我只爱你一个人。”两个人就那样相拥着,相拥着。 彤彤轻声道:“今天周末,我们去看郑凯好吗?”一龙点头,道:“嗯嗯,好的。” 一龙也去卫生间洗澡。 这时,彤彤手机上来了一个信息,是医院的短信息。彤彤的配型成功了。她高兴的跳起来,这个好消息要不要告诉一龙呢?他会不会反对呢?但是,她真心地想救那个人,心里感觉,那个人就是上辈子自己的亲人一样,仿佛,救治他,是自己一生的目标。 一龙出来时,看到彤彤已经换好了衣服,白色长裙上边一个白色短外套。美丽又不失时髦。也许是有了肌肤之亲,他总想抱着她,一会也不想分开。于是,两个人就像粘在一起一样,在地铁里,一龙一时一刻也没能离开彤彤的腰,彤彤无奈的享受着这种宠溺。 到了医院,彤彤先去了医生那里,一龙走进去看郑凯。郑凯正在收拾随身物品,看到他来,开心的拉着他的手,道:“我今天一个疗程完了,要收拾东西回家了。我很开心。”一龙握着他的手,道:“恭喜你出院。要回老家吗?”郑凯点点头,道:“是啊,回老家修养一阵,再回来复查。有时间到郑贺庄去找我。”一龙点头。笑道:“肯定去。”郑凯忽然仔细端详他,看的他有点不安,问道:“怎么啦?什么意思?”郑凯狡黠的笑道:“今天哪里不一样,肯定是哪里不同。让我猜猜。”一龙很奇怪,道:“我有什么不同吗?净瞎说。”郑凯忽然小声道:“你把他追到了是吗?猜对了。”一龙没想到他说这个,虽然跟他已经很默契,但是,还是脸红一下,低头道:“你怎么看出来的?她答应做我女朋友了。”郑凯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满脸写着幸福,谁都看得出来。恭喜你们,这个女孩子很难得的。一定不要辜负了她啊。”一龙点头,道:“谢谢,我一定不会辜负她。”两个人又说了会子话。时间就到了。一龙恋恋不舍的出了病房。 郑凯忽然有点紧张,手不安的捋着抱枕的边。彤彤仙仙的进来了,郑凯死死盯住她的脸,不知道自己要从她脸上找到什么。彤彤看他发愣,笑道:“大帅哥今天气色不错,是要回家高兴的?”她把一束康乃馨送给他,道:“祝你健康。”郑凯接过花,闻了闻,道:“谢谢你,彤彤,其实,你来了就是最好的礼物。”彤彤为他接了杯热水,道:“是吗?我又不能吃不能喝,看着哪有花好看?”郑凯一笑道:“人人都说美得跟花一样,但是,你可比花完美多了。”彤彤笑道:“好了,别再夸了好吗?我有自知之明的。呵呵。回庄里吗?有事了打电话我们过去啊。我们会想你的。”郑凯点点头,道:“彤彤,一定要幸福知道吗?”他眼神里有几分惆怅,如同夕阳下的孤鸿,让彤彤看了心疼。低下头,道:“郑凯,你一定不能放弃,知道吗?你身后除了有养你的父母,还有我们,还有我。大道理说多了都太假,唯有一句话最真,珍惜生命,珍惜来之不易的朋友与亲人。”郑凯眼睛有点潮湿,急忙低头,笑道:“我知道的,好了,不要再煽情了,彤彤,如果我说我最想珍惜的人,其实是你,你会错愕吗?”彤彤忽然也哽咽,道:“不会,谢谢你心里能有我。所以一定要坚强起来。”郑凯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阳光又美丽,真诚又率真的女孩。她仿佛冬日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这双手,他多么想拉住它,永远也不放开。只是,他没有拉住它的力气了。 两个人默默的坐了很久,直到时间到了,他送她到病房门口,看着她去开门,忽然从背后拥住他,也不说话,就那样紧紧拥住,彤彤拍拍他的手,轻声道:“郑凯,保重自己啊。我们大家都爱你,都希望你永远都在。”郑凯轻轻放开她,哑声道:“谢谢你,你也保重,一定要幸福。”彤彤点头,打开了门。 故人相逢在梦中 那晚,吃过晚饭,一龙搂着彤彤不肯回自己屋里去,彤彤笑道:“你这样不行啊。”一龙道:“可是我就是不想跟你分开,就愿意这样搂着你,吻着你。”说着又去吻她的耳朵。彤彤温柔的像小猫,任由他的温存与各种宠溺,短暂的冲动以后,彤彤温柔的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他恍惚中听见有人在外边道:“皇上,皇后娘娘让您过去,说带您去看一个地方。”朱一龙就觉得自己跟着他走了出去。回头看自己刚躺过的地方,彤彤正沉沉的睡着。 一个美丽的穿着电视剧里古代衣服的女人,向他道:“皇上,禁闭师娘的地方找到了,郑大人正在赶过来,您看师娘在这里合适吗?”一龙道:“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她。谁敢管?”那女人道:“郑大人与你即是师徒,又是好友,又是你得心应手的臣子,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欺。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深爱的妻子呢?若是个小妾,我自己就可以给你讨要来,但是,他可是原配正妻啊,今后,你怎么面对你的臣子们呢?”朱一龙就觉得那个彤彤就是她说的那个郑大人的正妻,就感觉自己是个特别污秽不堪的人。 忽然,过来一个身穿官服的男人,却是郑凯,朱一龙惊呆在那里,忽然,听到身后一个人道:“子佩,子佩,对不起,对不起。”那郑凯上去,温柔的拉着她,道:“锦儿,没事了,没事了。我来接你,我来了。”朱一龙震惊的看着她们两个离开了,自己就低矮下去,低矮下去,低矮到尘土里。 惊醒之后的一龙,看着眼前正在看着自己的那张美丽的脸,道:“你是锦儿?”彤彤笑道:“我是小锦鱼。做梦了?听着你一个劲喊锦儿,锦儿是你心里爱的那个人吗?这么念念不忘的。”说着生气的就要下床去。朱一龙急忙拉住她,拥入怀中,紧紧的抱住道:“我只有一个情人,就是你,我不知道锦儿是谁,我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奇怪的梦。梦里,我竟然是皇上。”彤彤笑着推开他,道:“那一定还有皇后了?那我是谁?”朱一龙喃喃道:“你是郑大人的原配正妻,叫锦儿。锦儿,我们俩在一起了。你丈夫来找你,你叫他子佩,他叫你锦儿……”忽然,彤彤哈哈大笑起来,捂着肚子倒在床上,道:“嗯嗯,还挺有逻辑。皇上,那以后我们俩可不就是偷情了?”一龙看着她,忽然俯下身拥住她,道:“彤彤,不管你是谁,不要离开我好吗?好不好?”彤彤忍着笑道:“好,好。管他什么大人小人,皇上皇后的,我只要我的一龙大人。”说着双臂环绕他的脖子,轻轻吻着他。 离别的脚步,声声逼近。机场航站楼,领着四十多个学生的朱一龙,看到了拿着一束鲜花,站在闸机口的彤彤。长发披肩,穿的白色上衣,灰色短裙,青春洋溢在全身上下,一瞬间,身后那好几十个十七八岁女学生都失去了颜色,在帅气的导师面前,她们自惭形秽的看着两个人奔向对方,那个拥抱,像是在拍电影的现场,这几十个几位架起来,各个角度的拍摄。 拥着彤彤的朱一龙,轻轻吻着她的额头,这个自己好像爱了几个世纪的女孩,自己要把她扔下两个星期,真的好舍不得。许久,放下她,轻轻在她耳边道:“彤彤,我爱你,等我回来。”身后响起一片掌声。她面红耳赤,低头道:“你的学生看着你呢。快过去。”他笑着接过鲜花,道:“看就看着呗。”又拉起她的手,跟大家道:“看什么看,这是你们师娘。快去办手续进去。”回身又搂住彤彤的腰,道:“怎么办,我真的舍不得你。不要乱跑,在家等着我啊。”彤彤点点头,道:“两个礼拜而已,你怕我还被人抢走吗?”他点点头,道:“你这么出色,两天我都害怕。”彤彤轻轻推他,道:“快进去。我答应你,我等你。”他才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去办手续,最后在工作人员再三催促下,他才放开她的手,一步一回头的走到闸机门口。 彤彤向他挥挥手,忽然,他扔下行李箱,飞奔过来,抱住她,哽咽道:“彤彤,我爱你。”轻轻吻住她的唇。热烈的吻住她。她的手兀自还在空中,就那样接受着他的吻。泪水一串一串滚下来,滚下来。两个人一起品尝着苦涩又甜蜜的吻。 许久,一龙才放开她,为她擦着泪。听着广播里的催促,哑声道:“彤彤,回去啊。路上慢点。我走了。”彤彤点头。他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的手。转身进去。留下彤彤一个人在原地,久久伫立。 她听了无数次的那句:我爱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说不出那句话,自己是不爱他吗?可是,为什么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会空空的疼,疼到泪水肆意的流淌。心里瞬间的忘记了时间,忘记的一切,直到,大屏幕上没有了那一班飞机的任何信息。她还没能从他的热吻中醒来。 身边有一个声音,轻轻的道:“彤彤,我们回去。”有人拉起她的手,她才回过神,看到一张惨白帅气的脸。她忽然瞬间的恍惚一下。那张脸怎么出现在这里?一瞬间的错觉,让她不知身在何处。喃喃叫了一声:“子佩?你怎么在这?”那个人心疼的看着她,道:“彤彤,你怎么啦?”彤彤感觉四周在旋转,旋转到自己晕眩,再仔细看时,原来是郑凯在眼前。她疑惑的看着他,他温柔的道:“路上堵车,我来晚了,远远的看到只呆雁,我可是录了视频和照片发给一龙了啊。你不怕他心疼啊?呵呵。”彤彤还是看着他发呆,喃喃道:“干嘛发给他?诚心让我出糗。”郑凯拉着他的手,慢慢走出候机楼。 彤彤看着前边拉着自己手的高高的身影。他的背影,怎么那么熟悉。那么让她有一种心跳加速的熟悉感。刚才瞬间的那个人像又出现在脑海中,那是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但是,现在自己和一龙已经在一起了,就算他是谁?或者曾经是谁那又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她把手轻轻抽回来。这简单的动作,另郑凯心里悄悄沉了一下,他急忙调整自己的心情。回头看看她,笑道:“我怕你走丢了。你还是小孩子呢。”彤彤苦笑,道:“我都二十四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哼。”说着快步走到前边去。 郑凯毕竟身体不行,跟在她后面,一会儿就有点吃力了。彤彤见他没跟上来,知道他身体还是不太好,心里又不忍,走回来笑着拉起他的手,道:“我忘了您是病人,呵呵,对不起。”他虚弱的笑笑,道:“没关系,忘了更好。” 今生为你望眼欲穿 到了地铁口,彤彤道:“我要走了,你自己能行吗?”郑凯笑道:“怎么赶我走吗?我任务还没完成呢,不能回去呢。”彤彤疑惑道:“什么任务?”郑凯狡黠道:“有人拜托我送他女朋友回家。”彤彤立刻明白,叹口气道:“这样的朋友你还跟他好干嘛?你这样,还不知道谁送谁呢。呵呵。” 两个人一起走进地铁。郑凯紧紧跟在彤彤身后。因为是首站,上车时有一个空坐,彤彤急忙拉他坐下,道:“累了,休息会。”看着他脸上出了细密的虚汗,掏出纸巾为他擦着。他接过纸巾,道:“我自己来。让一个女生这样照顾,真的很惭愧。”彤彤笑道:“你是大病初愈,我得照顾你对?”车开动,一站一站人越来越多。 彤彤忽然想起和朱一龙一起坐地铁,他总是在自己背后,搂住自己的腰,让自己靠在他宽大的肩膀上。心里忽然也就暖暖的。不觉就走了神。郑凯跟她说话,她也没听到。这一时的走神,郑凯悄悄用手机记录下来。然而,郑凯一瞬间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美丽的让自己窒息心跳的身影,那淡淡的酒窝,让自己瞬间泪目。那是他时常梦到的那个白色身影,那个仙女一样的女人。每次梦到她,自己都会心疼到窒息。 急忙低下头,不敢再抬头去看她,又不忍不去看。忽然的四目相望,彤彤低头看到他眼底的深沉与痛处,心里也有点不安,道:“怎么啦?又想什么呢?还转眼泪了。”伸手拍拍他的肩。做出安慰的样子。让他瞬间软弱了心房,放下了矜持。只那么瞬间,他好想拉着她的手从这里逃走,逃的远远的。然后和她一刻也不分离。只是,那只是想象的一瞬间,他立刻理智回来,他不能这样,更何况,这个女孩有了相爱的一龙。 地铁到站。两个人各怀心事的下了车。走出地铁口,彤彤叹口气,道:“郑凯,你看咱俩这样,跟夫妻俩刚从民政局离婚出来的似的。开心点好吗?你送我到家吗?还是现在坐地铁回去?”郑凯一笑,道:“真要是和你结了婚,除非我死了,才不会跟你离婚。”彤彤伸手捂住他的嘴,呸道:“呸呸呸,瞎说什么呢?再说,我有那么好吗?”郑凯淡淡一笑。转移了话题。道:“都到家了,还不请我吃口饭吗?我一早就出来了,饿了。”彤彤点头道:“家门口有个拉面馆,挺不错,去吃吗?”郑凯点头。两个人又向南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了公交站牌。那就是老宅门前的公交站。 拉面馆里,还没到饭点,所以人并不太多。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两碗拉面。彤彤其实并不怎么饿,郑凯也是没有食欲,但是都为了对方能吃点东西,才勉强觉得很饿的吃起来。一边吃,彤彤无意间看到门口过去一对骑着自行车的情侣,那女孩把头靠着男孩的后背上。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彤彤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一条小河边上,垂柳如丝,自己坐在一辆自行车上,前边那个人一边骑行,一边握着自己的手。她幸福的靠在他的后背上,一路唱着歌。前边那个男孩的围脖,在空中向后飞舞着,这个画面,那么美好。这样想着,又走了神。想到每天一龙带着自己去上药,真的就觉得那个人就是一龙,不觉失笑。 回头一看,郑凯正在痴痴看着自己。脸一红。郑凯叹气道:“你又走神了,和我在一起心里想的是他,太不够意思了。呵呵。”彤彤笑道:“我没想他,别瞎说。”又道:“你一会儿是回家还是住下?”郑凯道:“我就不住下了,免得有些人看不上。呵呵,我一会去医院拿点药。”彤彤关切道:“我跟你去吗?”郑凯摇头,笑道:“你跟着去我还得给你送回来,呵呵。”摇头继续吃面。彤彤点点头,道:“嗯,那你要注意安全,如果晚了,就回这来住。爷爷不会嫌弃你的。”郑凯看着她,道:“那你会不会嫌弃我?”彤彤瞪着他,道:“嫌弃。很嫌弃。你可别来。”两个人都笑起来。 回到老宅,浩男正好从外边回来,看到他们俩,笑道:“凯凯来了,吃饭了吗?爷爷马上去给你做。”郑凯笑道:“爷爷,我吃过了,我把你的客人送回来了啊,你告诉她男朋友一声就行了。呵呵。”浩男笑道:“嗯嗯,知道了。那你进屋休息一下再去。”郑凯也想进去,但是还是迟疑的道:“不去了,爷爷,要不赶不回去了。”说着,向彤彤道了别。转身走了。 回到屋里,彤彤也有点累。忽然手机响了,是一龙的电话。急忙接听,那边道:“彤彤,到家了吗?好好休息,我们两周后就会见面了。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在家。”彤彤笑道:“飞机落地了吗?这么快?我刚进家。”一龙笑道,“是啊,你在机场一个人站了半个多小时,我看到一龙发的视频,你知道我多心疼吗?对不起。让你不开心了。”彤彤苦笑,道:“哪有那么夸张啊?看你说的。不用对不起,啊。呵呵。”一龙点头道:“那好,我得忙了,给学生们拿行李去。晚上聊啊。拜拜。我爱你,彤彤。”彤彤泪目,哽咽道:“嗯,我知道了,你早点回来,我想你。”许久,那边的电话里有哽咽的声音,道:“拜拜。”挂断了电话。 彤彤干脆趴在床上大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他,但是,心里就是那么的疼痛。疼痛,脑海里都是他和自己温存的画面,都是他温柔的在耳边说的那句:“彤彤,我爱你。”这样想着,哭着,慢慢睡着。 忽然,一个电话把她叫醒。她的骨髓捐赠配型竟然成功了。她高兴的跳起来,立刻冲进浴室洗了澡。给自己预约的医生打了电话。医生告诉她,给郑凯的骨髓移植需要骨穿刺,会有疼痛的感觉,过后还得休息几天,这些她都无所谓了。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保密。医生答应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心的就像自己找到了配型一样。但是,她还是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事告诉一龙。在bj,她只有一龙一个亲人。但是他现在不在家,告诉他不是给他带来苦恼吗?依着一龙的性格,他会不马上飞回来吗? 吃过晚饭,彤彤把明天的课业准备好,刚放回书包里,视频就打来了。朱一龙穿着浴袍,一边擦头发,一边道:“彤彤,你吃饭了吗?”彤彤点头,道:“一龙,顺利吗?”他把毛巾扔在一边,干脆就那样看着她。彤彤喝一口水,看他的样子,笑道:“怎么啦,干嘛那样看着我?”一龙道:“彤彤,我就想这样看着你,彤彤,我爱你。我想你怎么办?”彤彤捂着嘴笑道:“我知道了。你爱我。还有呢?”一龙道:“不是,你不知道,我爱你。我做过一个梦,梦到你像仙女一样,我爱你,彤彤,拜托是你,一定是你,肯定是你。彤彤。你知道吗?我爱你。”彤彤不再笑,因为,他说话时,眼中闪着泪光。彤彤叹口气,道:“一龙,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爱你,对不起。”一龙哽咽道:“你怎么做都是爱我,你快乐就是爱我。我要你过得幸福快乐。”彤彤点头,道:“那你先把头发吹干。要不会感冒的。”一龙点头,道:“那你等我啊。我马上回来。”彤彤笑着点头。 留连戏蝶时时舞 春天的午后,彤彤穿了一身白色卫衣,长长的头发垂在背后,拿了一束鲜花站在机场出口。等待着里面将要走出的朱一龙。今天,她第一次画了淡淡的妆。因为刚刚做过了骨穿刺,还没有恢复过来。即便是化了妆,也难以掩饰她满脸的憔悴。 朱一龙远远的就看到那一团白色身影,他扔下行李车,像疯子一样向她奔去,天知道,他想象过多少次这样的重逢,天知道,他有多么多么的想念那个身影,天知道,他有多么多么的爱这个美丽的女孩。哪怕,现在就这样让他融化,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奔向她,融化在她的光芒里,她的微笑里,她的柔情里。 彤彤看到那一条人影向自己射过来。还没向他微笑着挥手,还没喊出他的名字,还没想好要不要说我想你,想了一千次一万次的重逢,想着怎样抬头去迎接他那如火的美丽双眸,想着怎样调整一下呼吸才不至于,被他的帅气他的热烈他的温柔所窒息。就被拥进他的怀里,他宽大结实的臂膀,他炙热而又温暖的怀抱。就那样被他抱起来,原地转圈,她低头看到他的眼睛,他的脸庞。她轻轻低头吻住他的唇。两个人热吻在一起。四行泪水悄悄流下来,和着笑容,那么美,那么甜,甜的,路人鼓起掌来,甜的女学生们不敢直视。甜的两个人的心疼到一起,疼到融化。 许久,一龙才放开她,抚摸她的头发,她的脸颊,颤声道:“彤彤,我好想好想你,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想你。还有,彤彤,我忘了跟你说,彤彤我爱你。我爱你我的女孩。”彤彤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水,模糊着双眼,道:“我也想你,特别特别想。”一龙重新拥住她。摩挲着她的后背,又看看她的脸,忽然皱眉道:“彤彤,你怎么这么憔悴?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吗……”彤彤推开他,笑道:“就是感冒了,医生说多休息几天就好了。走,朱老师,我们回家。”朱一龙一手搂着彤彤,一手推着行李车,花束放在行李上。两个人甜蜜的回了老宅。 几天以后的一个下午,彤彤接到一龙的微信:彤彤,晚上我得出去,怎么办?彤彤笑着回道:“那你就去,有什么怎么办的?”一龙的消息秒回:“可是,我舍不得把你一个人放到家里。”彤彤苦笑:“那就把我叠起来放到书包里带着。”一龙语音消息过来,彤彤打开,听到他温柔的道:“彤彤,我想你了。”彤彤就感觉到好像他在吻着自己的耳朵一样,不由得缩了下脖子,笑道:“我上班呢,你别这样挑逗我好吗?”一龙又发过文字:“可是,我就是这样想你了。”彤彤脸一下有点热,发了个文字消息:“我也想你。” 那边许久也没有回消息。彤彤简直无语,翻眉瞪眼甩手机。干脆连手机都没拿就去了班里。谁知,刚下课,就看到校长过来道:“贺老师,不舒服了也不说,你男朋友打电话来我才知道。快跟他去医院看看。”彤彤确实有点疲惫,但是,但是一龙为什么就这样给她请了假?……她无语。只得拿了书包出了学校。 只见一龙就站在学校大门口,彤彤生气的翻了翻白眼,也不理他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就走。一龙看到她生气的样子,笑着一把拉住她,不容分说就拉她上了停在旁边的出租车上,道:“彤彤,看你这几天精神特别差,回家好好休息几天,我才自作主张给你请了假。”彤彤坐在车里,背对着他,不理他。一龙笑着把她板过身来,强按在怀里,柔声道:“对不起,是我太想你了好了。但是,你看看你的脸色,在家休息几天,听话啊。”彤彤叹口气道:“你自私,不理你。”一龙搂着她,像哄小孩子一样,柔声道:“好好,我自私,我错了,到家就跪搓板去,好了?”彤彤恨恨的瞪着他道:“搓板多光滑呀?跪就跪榴莲。哼。”司机忍不住痴痴笑道:“哈哈,是拉你们先买榴莲去吗?没关系我可以等着。”一龙笑道:“好的好的。”彤彤瞪起眼大声道:“司机师傅,您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司机哈哈的笑着道:“你傻啊?正好有人给你买榴莲吃啊。呵呵。”彤彤气的干脆往后一倒,佯装翻白眼。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到了家,彤彤把一个榴莲往那一放,道:“今天你要是不跪,我就把它放你被窝里。哼。”说完,转身去洗澡了。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彤彤被眼前这一幕就吓傻了。只见,一龙把库管卷起来,腿就贴在榴莲上,真的就跪着呢。 彤彤又惊又怒又心疼,冲过去就拉他,大声道:“朱一龙,你个疯子,神经病还不快起来。”一龙却一把抱住她,转身坐到地上,把彤彤就放在他的腿上,像抱着小孩那样抱住她。彤彤呆呆的看着他的脸,那帅气的脸温柔如水。低头吻住她的耳朵,轻声道:“彤彤,如果没有这样疼一下,我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有多喜欢你。”由耳后到唇边,彤彤一下沦陷,勾住他的脖子,接受着他的吻,他的爱。缠绵在一起。低声的呻吟,由着他缠绵的颤栗的爱抚。 许久,心跳过后的两个人相拥着。一龙扶着彤彤的头发,道:“一会我去见一个人,你在家好好休息,知道了吗?”说着吻她的额头。彤彤点点头,抬头看着他俊郎的脸,笑道:“你今晚回来吗?”他点点头,道:“回来,你别等我,自己睡啊。看你脸色这么差。”彤彤一笑,坐起来穿衣服,露出优美的后背。一龙心里一荡,轻声道:“彤彤,你真美。” 彤彤进了卫生间,穿上衣服出来,看到他只用被角盖着肚子,腿和上身露在外面,笑道:“去洗洗,换上衣服该……”忽然惊呼一声,原来看到他的膝盖上已经渗出了血丝。一个点一个点的又红又青。一龙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觉笑道:“没事,你不用这样。不疼。”彤彤忽然泪目,道:“你真是个疯子。”一龙拉她入怀,轻轻拥着她,道:“是,我就是这样疯狂的爱你。我爱你,彤彤。”彤彤心里又暖又疼,柔声道:“我知道了,一龙。我知道。” 穿上衣服,两个人一起来到东厢房做晚饭。浩男从外边遛弯回来,手里提着菜。看到他俩笑道:“今晚彤彤坐饭啊?来我买了肉,和菜,你看着做。”彤彤笑道:“嗯嗯,好的。您和一龙去屋里等我。”说着,要推一龙进屋。一龙笑道:“这是谁家的规矩,只能老婆下厨房了?呵呵,爷爷我俩做给您吃。”浩男笑着点头回了北屋。 吃过饭,一龙和彤彤一起收拾了碗筷。一龙拉着彤彤的手,在门口对浩男道:“爷爷,一会儿我出去有点事,得晚点回来。您看着点彤彤啊。”浩男笑着点头,道:“你去你的,家里有我呢。呵呵。”看着他俩搂着抱着,自己回了屋,高兴的关上房门。 割不断血肉父子情 朱一龙换上衣服,又到彤彤屋里,轻轻拥住她,道:“好好在家,听话啊。我走了。”彤彤点点头。搂着他的腰,道:“你注意安全啊。”一龙忽然把她抱起来,像抱孩子一样,转了一个圈,才放下她,又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才出门。 彤彤又拉着他的手送到门口。关了大门才回来。还没到屋门口,一龙忽然推门回来,彤彤还没回头,他已经从后面抱住她,吻着她的耳朵道:“我忘了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彤彤,我爱你。”彤彤苦笑,道:“嗯,我知道了。快去,啊。天都黑了。”他为她推开门,看着她进去,才慢慢转身离开。 在一所老式四合院里,朱一龙走进来。正房的客厅里,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坐在那里。他除了年龄老,笔直的腰和有素养的姿势,都显得特别精神,毫不输给年轻人。他就是朱一龙的父亲,朱起华。他看着眼前这个儿子,帅气的脸精神的外表,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道:“一龙,来坐下。你吃饭了吗?”一龙很平静的面对着眼前这个老人,这个曾经被自己赶出家门的男人,他已经不恨他了,但是,也说不上爱他。他坐下,道:“我吃过了。谢谢。”朱启华笑着给他倒了茶,道:“你没在你母亲那里住是吗?”一龙点点头,道:“是,我妈走后,我就搬出来了。”启华点点头,道:“租房子住呢吗?呵呵,怎么不来这里住,反正我很少来bj。你就住这里。”一龙摇头,道:“不用了,我住的那里离我上班的地方比较近。”朱启华无奈的道:“呵呵,你不愿意过来就算了,这里好像离你的学校更近点。”一龙不置可否。 两父子默默喝了一会儿茶。朱一龙就想起身,准备回去。这时,朱启华又缓缓开口,道:“我在你学校附近买了个小房子。你考虑一下搬过去。”一龙想都没想道:“不用了,我现在住的挺好。”朱启华审视的看他许久,然后笑道:“一龙,你恋爱了?呵呵,看你紧张的,爸不是拆散你们的,你可以带着他一起入住,主要是让你有个工作的好环境。”一龙确实有点紧张。他脑海里的那个美丽的女孩子,他不想让父亲这样一身铜臭味的人知道,他就想独自雪藏她,把她保护起来,不受他们世俗的任何伤害。 朱启华看着有点不安的儿子,拍拍他的手,道:“你的选择爸不会干涉的,但是一定要是好孩子知道。”起身到西屋拿了个盒子放到一龙面前,道:“这是那所房子的钥匙,你按地址去看看。还有,门口停的车,你也开回去。车牌号是你的生日。车辆登记也是你的名字。现在有女朋友了,不一样了,带着女孩子出门玩,总是要有一台车的。” 一龙没有动那个盒子,他不需要那些东西就过得很开心,很快乐。淡淡的笑道:“爸,不用,如果需要车,我会买的,我有买车的钱。房子的事,过些日子,我会把母亲这套房重新装修一下,跟我未婚妻一起住进来。”朱启华看着眼前的儿子,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自己当年的影子,叹口气,道:“你可以暂时不要,但是,你女朋友不会不喜欢这些的,就算,为了她你也留下。”一龙淡淡的,不置可否。启华明白他的意思,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你还是把这个拿去,可以作为给女方的礼物。呵呵。女孩子嘛,都喜欢被哄着的。”一龙苦笑。他的彤彤是喜欢哄着,但是,她的快乐不是在豪车上,也不是在金钱上,她只要有自己就很开心很开心了。 朱启华好像看懂了他的心思,苦笑道:“我明白,但是,你们总要过日子的,总会用到这些。总会涉及到柴米油盐酱醋茶。不要忘了,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安逸的生活的。”一龙抬头看着他,笑道:“爸,我们两个人都有一双手,不会过得那么不堪的。呵呵。”朱启华低头,淡淡的一笑。不置可否。 许久,启华拉起一龙,道:“走,咱们爷俩去喝酒。”一龙并没有拒绝。跟着他出了大门,门口果然停着一辆汽车,一龙进来时后并没在意。启华把钥匙扔给他,道:“这是你的坐骑了,上手试试。”一龙还是迟疑了一下,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于是打开车门,上了驾驶位置。朱启华开心的像个小孩子,急忙坐到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乐呵呵等着他开车。 一龙道:“我们去哪喝酒?”朱启华笑道:“今天,你想去哪爸都陪你。”一龙并不觉得感动,他也不想重新找回什么父子之情。淡淡的道:“上学时候常去的地方可以吗?就是有点不入流。”启华笑道:“好啊,正好可以看看年轻人都喜欢什么。”一龙启动汽车,开出街道,汇入车河。 一家很大却没有什么特色的下沉式酒,是一龙在上学时候知道的地方。只是来过,他并不喜欢这里的气氛,反而爱在一楼的临窗高桌上坐一会,一边构思自己的作品,一边喝酒。 两个人进来,朱启华要了法国红酒,并且办了个永久会员卡。问一龙喝什么,一龙道:“跟你一样,我无所谓。”两个人那着酒来到大厅。台上,一个乐队正在唱歌。对歌曲一龙喜欢的不多。两个人坐下来,一边喝一边听。 这时乐队主唱换了一个人,唱了一首很老的摇滚风的歌。一龙没听过,但是却被曲风吸引。边听边拿着酒杯轻轻小酌。朱启华却听的津津有味,笑道:“一龙,你喜欢老歌吗?”一龙道:“我喜欢的歌不多,现在的歌也真的没有几首特别好听的。”启华一笑,道:“这种气氛,怎么能不来首老歌呢?”说着,就去太的旁边悄悄跟鼓手说了几句话。然后,他就一手拿酒,上了台。 麦克风里,一个浑厚清新的声音说道:“今天,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刻,能和我的儿子一起来喝酒。我借这个宝地,唱一首老歌,送给我和他都深爱过的那个女人。谢谢。”朱一龙淡淡的不置可否。 音乐响起。他就那样一手拿酒杯,站在麦克风前,唱了一首粤语歌。后面屏幕上,有相应的歌词打出来。一手《一生中最爱》 如果痴痴地等 某日终于可等到一生中最爱 谁介意你我这段情 每每碰上了意外不清楚末来 何曾愿意 我心中所爱 每天要孤单看海 宁愿一生都不说话 都不想讲假说话欺骗你 留意到你我这段情 你会发觉间隔着一点点距离 一生所爱被辜负 今生只为拯救你 彤彤悄悄擦了眼角的泪水,语音道:“那就记在心里。就是见到了,能怎么样呢?你还想以身相许吗?呵呵。”过了一会儿,郑凯发过语音来:“彤彤,我真的不希望是你,我害怕是你,你确认不是你好吗?”彤彤叹口气:“郑凯,是谁有什么关系呢?你别心里负担这么重,好吗?再说,是我你还能怎样呢?哈哈。”郑凯立刻发来语音:“彤彤,如果是你,我的心会很疼很疼的。你不要吓我,不是你对吗?”彤彤想起手术时,吻自己的那个身影,不觉用手摸摸嘴唇。叹口气,语音道:“哈哈,郑凯,如果是我,你就会爱上我?你是想这样说对吗?可惜,真的不是我。”郑凯那边好久没有信息。 彤彤放下手机,去厨房和浩南一起做饭。浩男笑道:“一龙买了排骨,让我中午给你做,说你这几天不舒服了。我看着也是,小脸煞白。你去屋里等着吃饭啊。”彤彤不好意思道:“爷爷,我没事,小感冒而已。”浩男忽然在她耳边小声道:“彤彤,这几天不舒服,就别让他总累着你了啊,这小子,回来我说说他。哼。”彤彤脸一红,低头跑回屋里去了。 想想手机还在北屋,只好悄悄回到北屋,拿起手机,见到一个微信消息。打开来原来是郑凯的文字信息:彤彤,如果是你,我会用我的一生去爱你,不管你是不是有家庭,有男朋友,我只默默爱你。彤彤来回读那句话,心里也有隐隐的疼。但是如果不回他,不是默认了吗?只得回了语音消息:“是我你才爱上我?哈哈。我真的很幸福啊。可惜不是我。你放心,人家给你捐献了,肯定也不图你爱上人家,你说呢?好了,不要那么大负担。周末我去看你。好?”那边久久没回复。 晚上,一龙回到家,真的就被浩男叫了过去。好一会才面色凝重的回来,拉着彤彤的手道:“爷爷骂了我一顿,彤彤,真的对不起,我不懂事。”彤彤知道意思,搂住他的脖子,看着他道:“我不怕,如果就这样死了……”一龙一把捂住他的嘴,瞪起了眼睛,道:“不许胡说。彤彤,我们不说这话好吗?”彤彤泪目,把头扎进他的怀中。一龙拥着她,紧紧的拥着。 那晚,一龙果然早早就回自己屋去了。彤彤反而不开心,穿着睡衣在他门口,学着猫叫:“喵,喵。谁家小猫啊,没人要啊,好可怜啊。”一龙忽然开了门,一把拉她进屋,吻着她的耳后,她缩着脖子,在他怀里温柔的笑着。一龙抱她回她的屋,道:“别闹了,彤彤,你好好养几天,我们时间长着呢,啊。”在外边关了门,听听屋里没动静,才回了自己屋。 周末,彤彤一早就起来,他特意画了妆,忽然心里隐隐的害怕,害怕那个人会发现什么。有点忐忑。一龙穿好衣服,看着她画了妆,笑道:“其实,你不化妆更美。”彤彤不置可否,挎着她的胳膊和浩男道了别。一路唱着蹦着出了门。 郑凯已经做了手术第三周了。排斥期已经过了。而且恢复的比预期要快。一龙先进去看他。隔着那层玻璃,看到郑凯虚弱的躺在那,见到一龙进来,勉强笑着打招呼:“嗨,一龙,你怎么才来,我差点见不着你。”一龙泪目,哑声道:“我出差了,去了两周,回来又忙了一阵。刚有时间。还好吗?看样子恢复的不错。”郑凯苦笑,道:“还行,医生说我排斥期过了,过几天就可以出仓了。你家彤彤呢?没来吗?”一龙笑道:“她去给你买花了。一会进来。”郑凯点头,道:“谢谢你们俩。一龙,你回来看彤彤没有什么不对吗?”一龙摇头道:“没有啊,怎么了?你又欺负她了吗?”郑凯呵呵笑道:“你看我这样,敢欺负谁呀?呵呵。就是有点担心你们家那口子。”一龙举起拳头,道:“你少来打我们家彤彤主意啊。小心我把你打跑了。呵呵。”郑凯佯装害怕,道:“我哪敢?吓死我了。”又迟疑一下,道:“一龙,我做手术时候,总听到有个女声在呻吟,我知道为我捐骨髓的是个女孩子,但是,那呻吟的声音,太像你们彤彤了。所以很担心。”一龙笑道:“你是心疼人家女孩子,有了幻觉。不过,”他狡黠的看一眼郑凯,道:“如果真是我们家彤彤拼了命给你捐献,你又能怎么样呢?”郑凯一怔,但很快笑笑,道:“我会用一生爱她,守护她。呵呵,不过,你要是欺负她了,我一定出手把她抢过来。哈哈。”他笑着,忽然咳嗽起来。咳嗽的特别厉害,出了一身的汗。 一龙感叹道:“幸亏我比你早一步爱上他,不然,你这漂亮的小白脸,我们那个大花痴一定抵不过你的诱惑的。但是,谢谢你能愿意爱护她。”郑凯瞪一眼他,道:“谢什么谢?不怕我把她抢走吗?”一龙一笑,道:“彤彤喜欢谁我都成全她。”一龙无奈的夸了夸双肩,道:“你不爱他,朱一龙,所以你是假的朱一龙。”一龙疑惑道:“你这是怎么话说的?”郑凯白他一眼,道:“如果你爱她,怎么允许她离开你?”一龙苦笑,道:“我只要她幸福。”想想她在自己怀中幸福的像只小猫,不觉心头暖暖。郑凯看到他的表情,呵呵的笑道:“得啦,你快走啊,少在这气着我这孤家寡人。”两个人说着笑着,时间也就到了。一龙道:“郑凯,我走了,好好养病。好了来跟我抢彤彤。呵呵。”郑凯苦笑,道:“好了我也抢不过你。呵呵。好好爱护她,她是个好女孩。”一龙点头。挥手出去。 彤彤在外面调整下呼吸才进来。尽管她画了妆,尽管她装作很无所谓,郑凯看到她,还是泪目了。彤彤小声道:“郑凯,你别这样,你现在不能太激动,会影响你的病情的。”郑凯难以控制,突然不能自己的哭起来。彤彤一时又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他,只那样呆呆的看着他,许久,见他有点平静了,才喃喃道:“郑凯,你别这样,我看了会心疼的。”郑凯屏住呼吸,哑声道:“彤彤,你真傻。”彤彤疑惑的看着他,道:“啊?你什么意思?”郑凯喃喃道:“我说过,如果是你,我会一辈子爱你,呵护你的。你还记得吗?”彤彤才知道他为什么,苦笑道:“你魔怔了吗?我说了不是我。你是觉得太亏欠人家?”郑凯还是定定的看她,道:“彤彤,从你一进门,我就确定是你了。你不用否认。”彤彤苦笑道:“好,我就暂时坐收渔翁之利。呵呵。”郑凯喃喃道:“彤彤,我说过的话,一定不会改变,无论你是贫穷或者富有,无论你有没有丈夫或者男友,我这一生都只爱你一个人。无怨无悔。”此时,他心疼的不能自己,又一次下定决心,今生非她不娶。即使,他成为一龙的妻子也无所谓。彤彤叹气道:“你是觉得亏欠人家太多了。呵呵,对了,我买的花护士说消了毒就给你。”刚好护士把消完毒的花送进去,转身出去。一龙拿过花来,放到嘴边,轻轻吻着每一朵花。满眼感激的看着她。两个人四目相望。许久,许久。 新燕啄春泥 前生曾相救,今世还以恩 在这里,彤彤和一龙度过了一个美丽的夜晚。彤彤辗转的接受着一龙的爱抚。一龙更是爱恋着怀中这个美丽的,全身都散发着青春的女孩。以至于,两个人激情了不知几次。 清晨,一龙醒来,看着沉睡在怀中的彤彤,就像欣赏着一副完美的作品,每一个润色,线条都在感叹。今天是周末,他没有惊动她,就那样搂着她一直到她自然醒来。彤彤睁眼就看到这张帅气的温柔的傻傻看着自己的脸,微笑道:“你醒了?”一龙点头,轻轻吻她的头发,她的额头,道:“我早就醒了,一直忍着。彤彤疑惑道:“你忍什么?”一龙吻住她的唇,辗转着不愿松开。彤彤心跳也加速。全身松软下来。两个人缠绵到一起。 洗过澡,彤彤穿衣服,到厨房看了看,冰箱里一应俱全。又看到了米面。回来对正在收拾床的一龙道:“一龙,这里要说没住过人谁信呢?是不是你以前女友的约会地方啊?”一龙放下手里的活,拥住她,道:“我没有前女友,只有一个老婆。呵呵。这些都是我爸派人弄的,我也不知道。你不喜欢,我就把密码换了,他们就来不了啊。对。”彤彤笑道:“有用吗?那就我来换。”一龙点头。 吃过饭,两个人一起回了老宅。浩男见他们手拉手的回来,笑道:“这就乐不思蜀了?”彤彤像孩子一样,拉着浩男的手,晃动着撒娇道:“爷爷。”浩男笑着看一龙,道:“一龙啊,你要是欺负了咱们彤彤,我可饶不了你啊。”一龙笑道:“爷爷,我可不敢。” 晚上,彤彤做了一桌子菜,又买来了酒,拉着浩男坐下。忽然想起郑凯,拍了张照片发给他,语音道:“看看馋不馋?”郑凯秒回语音:“彤彤,我也想吃。怎么办?”一龙笑着打开了视频,郑凯帅气的脸出现。一龙跟他打着招呼,浩男接过来道:“凯凯,怎么样了?出院后还好吗?”郑凯笑道:“爷爷,挺好的。过几天我就回学校了。就能常去看您了。”浩男笑道:“那好啊,我们等着你。”手机又给一龙,一龙笑道:“也不想我们,还说要爱护我们彤彤呢,连个信都没有。”郑凯有点僵硬的笑笑道:“我每天都在想着我的小情人,呵呵,她……还好吗?”一龙奇怪的瞪她,道:“好不好你应该问她才对?”说着把手机递给正在倒酒的彤彤。 彤彤拿过手机,端起酒杯,对着郑凯道:“是不是早把我们忘了?不过没关系,我们还能想起你。”郑凯怔怔的看着她,哑声道:“嗨,彤彤,还好吗?”彤彤看到他的眼神,忽然就心疼起来,心脏好像有许多许多的小刀在一下一下的割,眼里就起了雾气。急忙把酒杯举起来,挡住脸,笑道:“这不是挺好吗?你呢?眼看就要天热了,要注意保养啊。”一龙给她放到盘子里一块肉,无意中看到彤彤眼睫毛是湿的,就有点心疼,又见郑凯说话也有点闪躲,笑着把手机拿过来,对郑凯道:“行了行了,你别老惹我们彤彤,她又在那里难过呢。怎么说她也是我媳妇,你有点尺度啊。”郑凯苦笑道:“好好,我不敢跟她说话了好了?”说着,举起拳头,样子要打。然后两个人又哈哈大笑起来。挂断电话,一龙忽然才看到浩男在向他努嘴,回头一看彤彤,正在闷头喝酒。伸手把她的酒杯拿过来,道:“好了彤彤,他已经好了,你就不要在杞人忧天了?”浩男也给她夹菜。彤彤也忙笑着和他们说话,笑的灿烂,笑的让一龙心里激荡。 那晚,浩男特别高兴,被两个年轻人扶进屋。拉着彤彤的手道:“彤彤,其实,我第一眼就看出你像一个人,你太像我的母亲了。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你是她,她虽然一辈子生活在爱中,却和我父亲分别三十多年,到老了才又重逢,太苦了。”一龙笑道:“爷爷,您累了,好好休息啊。”彤彤却不忍心打乱他的思绪,为他盖好被子,听着他呓语一般的话。“那年母亲怀着我弟弟,朱叔叔是什么党工会的,结果叛徒告密,被日本人捉住。我父亲和岑先生各方面去救都没有办法。日本人听说那个工会头头没结婚,又不知道具体哪一个是,就登报纸让这十几个人的媳妇来领。我母亲就大着肚子,跑到宪兵队去救他出来。你们说我母亲多勇敢?对……”声音越来越小,慢慢睡熟。 一龙和彤彤却听的很震惊,两个人一起站到那个很大的黑白照片面前,看着那青春美丽的女孩,一龙竟然伸手去抚摸,喃喃道:“她原来这样勇敢,如此柔弱的女人,居然有如此巨大的能量,为了救一个朋友,真的太勇敢了。”彤彤点点头,道:“真的很神奇”看了好久,彤彤又去看后面站着的人,喃喃道:“这个人太像郑凯了。可惜……”她停住,可惜什么呢?一龙笑道:“可惜站在你身后的不是他对?呵呵。如果真的是我们三个的前生,这辈子,我是用生命来爱你的,来报答你救我脱离虎口。我会用生命去爱你。”彤彤泪目,看着那个像郑凯的人,喃喃道:“今生我只有一龙,不管什么前生来世。此生,我只有一龙一个男人。”一龙拥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谢谢你,彤彤。” 是晚,两个人相拥着睡去,同时做了一个美丽又可怕的梦:郑凯穿着白衣锦裘,站在门外叫道:“你们俩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彤彤急忙叫起沉睡的一龙,道:“一龙,快点,郑凯在等咱们呢。”一龙惊醒,却拉住彤彤的手,道:“别去,彤彤,别去。”彤彤不知道他的意思,疑惑道:“怎么啦?你怕什么?”一龙泪目道:“我怕你去了就不要我了。”彤彤苦笑着道:“别瞎想,快起来。”硬是拉着一龙出了大门。 大门外,旗幡招展,人欢马叫,郑凯拉着彤彤的手,道:“锦儿,对不起,我是来向你道别的,我要随着他们一起去塞北了,你一个人在家可要好好保重自己啊。”彤彤疑惑,回头看一龙,一龙却穿着一身戎装,披着灰色裘皮大氅,也笑着道:“是啊,我们要走了,锦儿,你要保重。”说着,一龙上马,笑着对彤彤道:“锦儿,我的朋友,我走了啊。”那郑凯已然泪目,过来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锦儿,我舍不得你。我爱你。我爱你。”说完,轻轻放开她,转身上马而去。 彤彤回过神来时,大队人马已然远去。她拼命的追,可是怎么也追不上,索性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醒来时,兀自还在抽泣。 会向瑶池月下逢 从梦中醒来的彤彤,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龙,他跨上战马,转身而去的情景,让他想想就心疼。一龙把她抱在怀中,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我们彤彤做梦了,奥,不哭不哭,还有我……”彤彤道:“你和郑凯骑着马就走了,我追你们怎么也追不上。”一龙一怔,刚刚他也做梦,梦到了和郑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一片大海,飞来飞去的海鸥在头上盘旋。可是,郑凯不叫郑凯,叫……郑少保,郑少保总是说一个名字:“锦儿。”彤彤听他说出这个名字,不禁也呆住,推开他疑惑的道:“一龙,你不觉得我们都被那张照片蛊惑了吗?”朱一龙想了想,也笑道:“就是,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哈哈。” 以后的日子,两个人在老宅的时间明显的少了。但是每月的房租从不少交。转眼暑假,彤彤的脸色也好多了。一天,朱启华打来电话,要他们两个一起过去。一龙问彤彤愿不愿意去。彤彤笑道:“见父母不是太早点吗?”一龙不勉强。但是彤彤还是下决心跟着去了。 彤彤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买了礼品盒,跟着一龙一起来到了那个四合院。她悄悄打量着这个好大的院子,暗暗赞叹,在bj,有这样院子的人,一定很有钱很有钱。但是,自己也并不觉得卑微。大方的对启华道:“伯父,您好,我叫贺彤彤,初中老师。”启华上下打量着这个女娃娃,点头笑道:“嗯嗯,好,真漂亮,真美。哈哈。来来来,坐着,不用客气,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你可以随时来。哈哈。”彤彤笑道:“谢谢您。”彤彤虽然没见过大世面,但是对这些并不十分好奇,她并不觉得自己可能会成为这里的女主人。她的心思,一龙并不觉得奇怪,而且也很坦然,因为他也从没有想过彤彤会在这里做自己的妻子。因为,他也不想走进这里。 相反,朱启华却特别喜欢这个女孩,她就像一个从天外来的仙子,翩然降落在这个院落。身上空灵飘逸,没有一丝尘埃染指。虽然,她的衣服特别普通,可以说满大街都是这样穿衣服的女孩子,但是,她的美丽和仙气就是与别个不同。启华简直呆住,看她的神情就特别的温柔下来。心里也暗暗属意这个未来的儿媳。 启华请她坐下,笑道:“贺小姐的到来,令这个院子有了色彩。以后,真的希望你能常来。一龙性格有点古板,你不要在意啊。”彤彤笑道:“伯父,是不是天庭突然出现了凡尘的人?呵呵。一龙有时候是有点呆萌。不过,也很可爱,我喜欢。”她宠溺的看一眼一龙。一龙看到她的笑容,整个人都被融化。握住她的手,轻轻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彤彤冷不防,脸一下就红了。启华哈哈笑道:“还真是呆萌。这小子,满眼除了你,再也没有一点别人了。哈哈。”一龙拉着彤彤的手,笑道:“爸,我决定要娶彤彤。一辈子对她好。”启华点头,道:“任何的恋爱,都是奔着一辈子在一起的,既然你决定了,做爸爸的怎么能不同意呢?贺小姐,你愿意跟我这个傻儿子结婚吗?”彤彤抬头看着一龙的脸,道:“伯父,虽然说结婚太早,我依然希望跟他一辈子不分开。无论贫穷或者富有。”一龙温柔的盯着她的脸道:“彤彤,谢谢你。”启华也点头微笑。拿出一个盒子,是一套钻石的首饰,简洁明快。让一龙亲手给带上,项链,手链,戒指,耳扣,都透着青春的气息。最后只剩下脚链。彤彤要自己带,一龙却蹲下身,亲自为她系上。抬头看着彤彤有点窘迫的脸,笑道:“彤彤,这下,把你的脚系上了,你就跑不了了。”彤彤脸红过耳。轻声道:“当着长辈呢,又犯傻气。”启华却哈哈大笑,道:“没事,年轻人就要这样,哈哈。” 拉着两个人到餐厅,一桌丰盛的晚餐。三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启华也很喜欢从这女孩子口中多多了解儿子,对于儿子,他竟然忘了从哪天开始特别在意他的。甚至,特别想了解自己缺失的那段时间,他的喜怒哀乐。越聊天,竟然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女孩子了。她率真灵动,单纯而青涩,是许多脂粉堆里,深宅大院,高傲不屑于世的那些大家闺秀的女人望尘莫及的。也是那些女人羡慕嫉妒的。启华竟然像喜欢女儿一样,开始宠溺起她来。当听到一龙跪榴莲一段时,启华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儿子,彤彤知道惹了祸,用双手把嘴捂住,看着一龙。一龙却不以为意。启华忽然看着彤彤大笑起来,指着一龙拍着桌子。 一龙看着启华如此宠溺彤彤,道:“爸”吃完饭,启华笑着道:“彤彤以后你就是我家的大小姐了,一定长来看看伯父啊。”彤彤笑着点头。彤彤和一龙之间的交流,往往都在一个眼神上,比如,彤彤想喝白水,只看一眼白水的杯子,一龙马上就去为她接来纯净水。再比如,彤彤只要一看四周,一龙就会悄悄拉着她的手,原来去了卫生间。 这些,让启华特别感动和震惊,都从年轻时过来过,自己对一龙母亲也算真爱,却从来都是让她照顾自己,很少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是不是开心,是不是不开心。趁着彤彤去书房看一些书时,启华悄悄问一龙,道:“你们之间的默契是在一起时间久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我可从没有看到过这样宠溺女朋友的。”一龙开始不明白他指的是哪些,疑问的看他。启华指了指屋里的彤彤,道:“他想喝白水,你怎么知道?”一龙也就懂得他的意思,道:“爸,这些其实不用什么技巧,只因为爱,我爱彤彤,在乎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来这里是生地方,他会有很多不方便,只能求助我,我再不在乎这些她会很尴尬。她的每一个不快乐都是我的不开心。所以,这些都需要爱才能知道。呵呵。”启华泪目。当初,一龙的母亲何尝不是这样爱自己的?自己只一伸手,就会递过一杯热水,怕他汤,还小心把自己的手挡在前边。自己只专心别的事,从来没在意过她的表情。甚至,他忽然心痛起来。那次,他的妻子流产,他都没看出来,还是保姆提醒他,才把脸色惨白的妻子送到医院,一个快两个月的婴儿就此失去了。启华那次特别内疚。但是,妻子反过来安慰他,道:“这孩子跟咱们没缘分,所以失去了。不要难过。以后,我们还会为一龙带来别的弟弟或者妹妹的。”可是,那次以后,她再没有怀孕,而且,变得郁郁寡欢。 一龙递过一杯茶,打乱了他的思绪。 吃过晚饭,启华有点酒意,三个人一起回到客厅。有人端上水果,边吃边聊。启华道:“一龙啊,上次我跟你说的去美国参加画展的事,你考虑了吗?”一龙点头,道:“爸,我还是觉得办画展我的作品还太少,这个暑假我再多出点作品,寒假时候差不多。”启华点头,道:“那样也好,我就把这件事提上日程,给你一个工作室,这样也有人为你打理一些事。这些你就不用管了,我给你办。你主要想你的画,你的作品就行。”一龙点头。又看彤彤道:“彤彤,你说好吗?”彤彤笑道:“这是你的事业,我支持你,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的吗?你尽管说。”一龙笑道:“不用你,你就在我身边就好。无聊了可以去找朋友玩。呵呵。但是要在我视线之内知道吗?”彤彤扭脸不看他,道:“这就想控制我吗?哼。”一龙拉过她的手,笑道:“我是舍不得你,呵呵。”启华也笑。 启华又道:“今晚就别回去了,住在这里。”一龙摇头道:“爸,我们还是回去睡。改天再过来。”启华只得点头。又对彤彤道:“明天我就让人把后面的房间收拾出来,你以后和一龙来了就住这里啊。我可把你当我的未来儿媳妇了啊。哈哈。”彤彤低头笑道:“谢谢伯父。” 两个人出来,启华派了司机开着一龙的车送她们回去。一起回了新房:华堂圣景。 云想衣裳花想容 暑假,一龙全身心投入实地写生,他选的一些有新意的勾思,只要一投入,一画就是一天。彤彤也开始跟着一龙学画画,最初的素描,慢慢用色彩,一龙很认真很认真的教她,每次一龙画画她都会认真的看,从来没觉得无聊过。 一天,一龙带着彤彤去了西山里,彤彤是一龙忠实的粉丝,全程坐在一边看,为了不打乱他,她把呼吸都调整的很平静。任是这样,一龙只要回头看到她,总会放下画笔,拥抱着她,轻吻她。彤彤总会缩在他怀里,任凭他短暂的宠溺。午后,两个人一起在一棵树下,铺上一块毯子,拿出饭盒吃简单的午餐。 也许是起的太早了,收起饭盒,彤彤就有点困。随手拿过一个抱枕,对一龙道:“我有点困,你先画啊。我睡一会。”话音刚落,就那样半趴着睡着了。一龙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她的脸庞,她的面容安静祥和,长长的睫毛在脸上印出影子。让他忍不住低头去轻轻的吻了一下。忽然灵感一来,还用去找什么题材吗?这美丽的大自然,美丽的女孩,不就是一副图画吗?想到这里,赶紧拿过画架,重新铺上纸,找了几个位置,疯狂的挥舞起画笔来。无论是长长睫毛,还是一小缕碎发,乃至放在脸旁边的手指。简直逼真入神。他珍惜这传神的初稿,身后的青山绿水,一片向日葵。都无一遗漏。然后开始晕色,调色。彤彤醒来时,他的画已经画了一大半。见彤彤醒了,笑道:“彤彤,你先别动,我没经过允许,就把你当成模特了,你再坚持一会就差不多了。”彤彤皱了皱眉,道:“我那么难看,怎么想起画我来了?”一龙一边认真画,一边道:“你不知道你有多美,美得让人窒息。我想着,把这幅画就作为我的画展主题。你看可以吗?”彤彤苦笑,道:“随便你。”抬眼看画板背后那认真作画,时而露出脸的一龙,那帅气迷人的脸,彤彤看呆,小声道:“一龙,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一龙歪头看她,问道:“什么事?”彤彤微笑着,道:“一龙,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一龙怔住,呆呆的看着她,许久道:“彤彤,我爱你。爱你的一切。”彤彤忽然泪目,声音更小道:“我也爱你。”这还是彤彤第一次说出这句话。一龙眼睛已经模糊。放下画笔,过来拉她入怀,颤声道:“谢谢你彤彤,我终于等到你说爱我。谢谢你。”又吻着她的额头,捧起她的脸。两个人激吻在一起。 许久,彤彤道:“快去画,不然天该黑了。”一龙依依不舍的放开她,回到画板后面。一直到太阳快落山了,两个人才收拾了东西回了城里。 回到新房,草草吃了一口饭,一龙就又拉着彤彤冲进书房,让她躺在沙发上,认真的接着完成那副画。彤彤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肯打扰他。累了就真的睡着了。醒来时,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一龙抱到床上了。一龙不在身边,彤彤起来,悄悄走进书房。那张画就呈现在她面前。那女孩睡得安静温柔,彤彤不禁想去抚摸那个女孩的唇,手……又怕油彩不干,破坏了整体。只那样痴痴的看着。 这时,一龙进来,轻轻从背后拥住她。吻着她的耳朵,道:“漂亮吗?”彤彤缩着脖子温柔的点着头,道:“我哪有这么完美。这也不是我。”一龙道:“我只画了你八分的美,还有骨子里的两分魅力,我怎么也画不出来。彤彤,帮我找到好吗?”彤彤依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道:“我刚学画,什么也不懂,怎么帮你?”一龙吻着她的脖子,轻柔的道:“你不用说,这样就是帮我。”说着抱起彤彤回到卧室。两人就像新婚一样缠绵在一起。 一连几天,一龙都在完善这幅画。他小心翼翼的收藏它。为它取名:爱的女儿。 总喜欢拥着彤彤,一起看哪里还不够完美,看看画看看人,看看人又看看画。爱不释手。彤彤无奈,道:“不用这样看我?我知道我没有画美。”一龙忽然吻住她,拥着她,彤彤用力推开他,跑到客厅去,笑道:“一龙,你有点魔怔了。”一龙笑着追出来,道:“看着你没办法不魔怔。”说着抱住她,吻她。轻轻在她耳边道:“彤彤,我爱你,我非常非常爱你,彤彤,你爱我吗?”彤彤勾住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道:“一龙,我爱你,我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多么爱你,我只知道,我现在满心满脑子的都是你,一龙,我想到你就心疼,一龙……”她心头一紧,泪水顺着眼角流出来。一龙吻住她,也流出了泪,许久,一龙为她擦着泪,道:“彤彤,我爱你,我知道你也爱我,你不用说,我知道,对不起,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我爱你,彤彤。”彤彤不知道为什么,搂着他的脖子失声痛哭。一龙心疼的抱住她,摩挲着她的背,也哭着道:“彤彤,对不起,我知道,我都知道。”两个人这样相拥着,许久,许久。彤彤才住了哭声,把脸贴在他胸前,紧紧紧紧勾着他的脖子。轻声道:“一龙,我爱你,你不要离开我好吗?我总觉得跟你在一起,特别的不真实,所以,一直不敢确认,我是不是爱你。”一龙吻着她的头发,道:“彤彤,我不会离开你,除非我死了,否则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清晨,彤彤在一龙怀中醒来,痴痴的看着这张帅气的脸,高高的鼻子,菱角分明的下巴。不由就轻轻吻一下他的唇,忽然一龙的眼睛睁开,也迎着她的吻,搂住她的脖子,两个人辗转片刻后,彤彤轻轻推开他,轻声道:“一龙,我去做饭,吃完饭一起去老宅。”一龙拉着她的手不放,道:“你去洗澡,我去做。”彤彤笑道:“这么宠我?以后是不是就什么都不干了?”一龙坐起来,抱住她道:“我会宠你一辈子。只要你愿意。”彤彤笑着推开他,道:“那我去洗澡了。”一龙一直送她进了浴室才松开手。 老宅今天很热闹,两个人一进来,就引起院子里几个人的关注。浩军有点迷惑的看着他们,有点痴痴然,被浩男悄悄拉到一边,笑着跟两个人打招呼。一龙和彤彤一起过来,笑道:“爷爷,家里来客人了?”浩男道:“是啊,今天郑凯和他妈妈去医院复查了,一会也过来。我弟弟也过来一起看看他。怎么?你们舍得回来了?哈哈。”一龙笑道:“我那事多,特意请贺老师去帮忙的。所以她就没回来。呵呵。”浩男笑道:“快屋里去,收拾一下过来,今中午就帮我陪客人。”一龙点头,两个人才回屋。 不知前尘徒留往事 浩男看着两个人回了屋,脸上有一阵惆怅,回屋来看到正在那里发呆的浩军,叹口气道:“你也觉得他们像?可是,一会郑凯来了,你更会震惊的。”浩军道:“郑凯我也不是没见过,但是,这两个人也太像朱叔叔和她了?”浩男叹口气,道:“没想到这辈子我们还能经历一次?冥冥之中,好像朱叔叔和妈妈终于能走到一起,但愿,他们都不要重拾上辈子的爱,那样得多痛苦啊。”浩军苦笑,道:“朱叔叔喜欢了母亲五百年,这辈子可算完成了心愿,也许,再过几百年他们才能再相聚,也未可知。”两个人苦笑着回了屋里。 一会儿,彤彤和一龙一起来到北屋。彤彤拿过一个盒子,笑道:“爷爷,我给你买的点心,可软乎了。”浩男开心的接过来。笑着对浩军道:“这是我的小朋友,我们俩可好了呢。”浩军笑着过来,道:“你好小姑娘。我是你好朋友的弟弟,但愿也成为你的好朋友。”彤彤笑着道:“你好啊爷爷。”彤彤的青春逸动,绝对不是他记忆里母亲的样子,但是,又有母亲一举一动的影子,心里一阵阵翻腾。 一龙就在一边笑,他的眼里,只有这个女孩,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能把自己的心融化。而彤彤却是像一阵风一样,又到厨房去帮忙了。留下屋里这三个人,看着她翩然的影子,各怀心事。 坐饭的是浩男的儿媳,另一个是浩军的女儿,这两个人并不知道上一辈子人的事,和彤彤愉快的说话,聊天。彤彤坐饭也是有一手的,大家合作默契又愉快。不一会,一桌菜就预备好,就等人来了。 一龙出去买来了啤酒,饮料。刚进门,就看见郑凯和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进来。郑凯笑着道:“一龙,这是我妈妈。妈妈,这个就是上次去医院看我的朱一龙。”一龙急忙笑着道:“伯母好,我叫朱一龙。是郑凯的朋友。”郑凯妈妈笑着道:“一龙啊。我们凯凯天天挂在嘴上,说他认识你这个朋友特别开心。”一龙笑道:“是不是说我坏话?”郑凯妈笑着拉着一龙的手进屋,道:“凯凯都是夸你,还有你的女朋友。哈哈。”浩男也笑着道:“侄媳妇,凯凯夸我的客人了?可是两个好孩子。”郑凯妈笑道:“大叔,可不是怎么,说他女朋友又漂亮又……”忽然看到彤彤端着菜进来,她的话一下就停住了。 彤彤把菜放下,屋里此时忽然很安静,她疑惑的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位和很优雅的中年女人正呆呆的看着自己,一时愣住,道:“这位阿姨是?”郑凯急忙偷着拉了拉他妈,道:“这个是我妈,妈,这就是一龙的女朋友,贺彤彤。”他妈才回过神来,又仔细打量着彤彤,道:“嗷嗷,真好,这闺女真漂亮……”眼睛就一直看着她。浩男怕彤彤不好意思,急忙道:“彤彤,看看菜端完了没有。”彤彤笑着点头答应着出去了。 彤彤一出去,浩男就道:“凯凯妈,你怎么回事啊?”郑凯也奇怪的道:“妈,您这是怎么啦?让人家怪不好意思的。”他妈忽然落泪,道:“凯凯,这个女孩是你的福星你知道吗?”郑凯疑惑,道:“妈,您瞎说什么呢?人家她男朋友就在这呢。”他妈才不再说话。反而让屋里几个人疑窦丛生。 吃饭时,郑凯妈又是给彤彤夹菜,又是倒水。不是一般的热情。郑凯看看他妈,又看看一龙。一龙更是疑惑。又不好意思问。吃完饭,彤彤和浩男的儿媳妇一起去厨房刷碗,郑凯和一龙也跟着去了。四个人一边收拾,一边说笑。 一龙打趣道:“凯凯,伯母这是看上我们家彤彤了?要选儿媳妇?才那样看着我家彤彤?”郑凯拍他一下,道:“我妈再怎么喜欢彤彤,也知道人家名花有主了。是在为我遗憾呢。”彤彤笑道:“看你们说的,我有那么好吗?阿姨是认错人了,肯定是,呵呵。”说着把碗筷放进橱柜里。大家也跟着笑。 这边,浩男又悄悄问郑凯妈,到底怎么回事。郑凯妈叹气,道:“唉!这姑娘,就是给凯凯捐骨髓的那个女孩子。我亲眼看见她进的手术室,疼的她强忍着都没忍住。我们孩子欠人家的呀。”说着,想起那天彤彤的样子,心疼的就落泪。浩男叹气道:“是个好孩子啊。”不由得就去看墙上的照片。浩军也叹气,道:“冥冥之中,老天爷还是安排了他们的相遇,是不是就是为了让她来救命的?”浩男点头,道:“希望他们谁都不要受伤害啊。”浩军连连点头。郑凯妈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的意思。 浩男看出她的意思,叹气道,“凯凯妈,你既然知道了彤彤的事,以后打算怎么办呢?”郑凯妈道:“她如果有难处,进我所能。”几个人都点头。这时,几个年轻人收拾完都进来了。看着老人们一脸的凝重,郑凯道:“妈,你们聊,我们去西屋玩。”他妈缓缓点头。三个年轻人一起去了西屋。 一龙始终有点不懂,看着他们神神秘秘的,心里也就有点不开心。浩军对朱玉感情最深,他看到这个年轻人行为举止,一颦一笑太像朱玉,就有点喜欢。趁着一龙出来倒水,就跟他聊起来,谁知,两个人聊的特别投机。就忘了水的事。 郑凯与彤彤正在聊墙上挂的一把剑。郑凯笑道:“其实,我最喜欢这里的就是这把剑,书房挂一把剑,太有意境了。”彤彤也笑着点头,道:“我也是,特别喜欢。”说着,就过去轻轻拔了出来。仔仔细细看那把剑。从剑柄到剑身,每一处,谁知,才刚刚碰到剑刃,手指就流血了。郑凯吓一跳,赶紧过去,彤彤急忙道::“郑凯,你别过来,这剑刃太厉害,我把他放好了就行。”郑凯怔在那里。看着彤彤把剑放好,急忙去看她的手。 一龙听到郑凯喊,也急忙跑进来,见郑凯正在攥着彤彤的手,血正滴滴答答流下来。吓得一龙三魂走了两魂,大声道:“彤彤,这是怎么啦?” 芳草萋萋鹦鹉洲 一龙推开郑凯,拉着彤彤就要出去,郑凯大声道:“一龙,我有特效药马上止血的。”一龙瞪着眼向他喊道:“还愣着干嘛?快去拿呀?”彤彤并没有慌张,她看到一龙紧张的样子,笑道:“没事,就是一个口子而已,你干嘛冲他嚷嚷?”一龙紧张的问道:“彤彤,你干嘛啦这么不小心?”这时,郑凯冲进来,拿来了药,又是擦又是抹,真的一会就不流血了。紧张的两个人才松了一口气。抬头互相看看,又一起去看彤彤。 彤彤无奈的闭闭眼,道:“两位帅哥,就一个小口子而已,干嘛呀这是?我的天。”这时,郑凯回过神来,瞪眼道:“我说彤彤大美女,你干嘛捋那个剑刃啊?”这时,浩男接声道:“剑刃?你们动那把剑了?”说着急忙去看那把剑,抽出来看仔细查看,叹口气道:“好在没大事,这可是祖上我太祖打蒙古带在身上的,开了刃的。吓死我你们。”彤彤道:“对不起,爷爷,我不知道。”浩男叹口气,道:“没关系,没关系。”说着,有一点落寞的把剑还回剑鞘。浩军看着哥哥的神情,拉着他回了屋。 一龙拉着郑凯和彤彤回了他的屋里。一龙给陈凯倒了水,道:“在这里住几天,怪想你的。”陈凯拿过水,道:“我也想你们,但是,现在住下,感觉自己像个电灯泡似的。呵呵。”一龙拍他一下,道:“是够亮的,但是,还是想你住几天,我的工作室这几天要开始了,你来给我看看,像不像回事。”郑凯闭闭眼,苦笑道:“我也不懂,跟你干嘛去?”一龙道:“我也不懂,一起学习就可以了。运行起来以后,不懂的地方多着呢。来帮我参谋一下。我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别拒绝好吗?”郑凯叹口气,道:“那好,我跟我妈说一声去,你等会。”说着站起来出去了。 陈凯又道客厅,忽然听到他妈说道:“医生说了现在都是保密的,所以,凯凯不知道那个女孩就是彤彤,我也怕他真的知道……”郑凯虽然早就有所感觉,但是那只是感觉,今天,终于听到了,他的心忽然就像被谁扎住一样,疼的喘不上气来。他耳边立刻响起那个女孩子疼痛的压抑着的呻吟声。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疼,疼的四肢无力。那么,是彤彤,本来他深深爱上了这个女孩,但是,看着她跟一龙那么幸福,好不容易按下的心,又被那几声呻吟唤醒,这些天努力不去联系她,也是因为,只要她幸福就可以了,可是,可是,听到确认那个女孩是彤彤,爱她的那根神经一下就听到了指令,迅速成长,枝干蔓延至全身,最后,开出美丽的花朵。那么,自己就用一生比这个女孩,无论她成为一龙的妻子,孩子的母亲,他都在背后默默爱她。 许久,郑凯才恢复平静,他进屋对他妈道:“妈,一龙请我住几天,我们俩有点事要忙,您自己回去。”他妈迟疑一下,道:“那你就住,就是什么都没拿来,换洗的衣服都没带。”郑凯笑道,那我随便穿爷爷的,晚上洗了,白天就会干。他妈只得道:“那好,那我就自己回去了。” 他妈走时候,一龙和彤彤也送出来。郑凯妈拉着彤彤的手,又是一顿称赞。等她走了,一龙看着郑凯道:“凯凯,不对劲啊?怎么看着像未来婆婆看儿媳妇的感觉?你小子别打彤彤的主意啊?”郑凯一笑,道:“这还真不好说,你要是欺负彤彤了,我马上带她走。”彤彤却不听他们的话,自顾自的回了屋。 他们两个还是回了一龙屋里。以为彤彤在,却发现屋里没人。一龙道:“我们彤彤现在都害怕你了。呵呵。”郑凯笑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手无缚鸡之力。”一龙拍拍他的肩膀,道:“刚刚恢复,慢慢来。”郑凯看着一龙,忽然道:“一龙,你了解你的女朋友吗?你知道她是多好的女孩子吗?”一龙倒一杯水,递给他,道:“我女朋友,我能不了解吗?他有多好?我可是比谁都清楚。” 这时,彤彤进来,道:“郑凯,晚上你就跟一龙睡,这屋有空调,晚上太热。”郑凯笑道:“那岂不是真成了电灯泡了吗?”彤彤笑道:“是就是,真的假的都是。呵呵。”说着,递给郑凯一个袋子,道:“这是我给一龙买的衣服还没穿呢,你别嫌弃,先换洗着穿,洗漱用品有备用的。护肤品就跟一龙用一个。”郑凯笑道:“谢谢你彤彤。”彤彤笑着又回屋拿了一个被子一个枕头,道:“一人一个,省的你俩打起来。”一龙笑着拉住彤彤,轻轻拥住,道:“彤彤,郑凯说我不了解你,还真是又让我重新认识你了。”郑凯心里有点酸,悄悄出去,回了北屋。 他的一丝落寞,被浩军看到,叹口气,道:“凯凯,别这样,缘分这个东西,说不好,没准你会遇到更好的呢。呵呵。”郑凯苦笑道:“再好的也不是她了。”两个人一起进了西屋。浩军拿出一本相册,和郑凯一起一边看,一边说起来。 “这一张,是我的妈妈,我妈妈才十八岁就和我爸结婚了。那时的妈妈,漂亮?”郑凯也去看,那个女孩,正趴在窗台上,闭着眼睡觉,美得那么清澈那么迷人。这也真的太像彤彤了。他伸手去抚摸那张照片,忽然的心痛喊袭来。好像,抚摸到的,就是彤彤的照片。 浩军颤声道:“跟你说凯凯,我四个月母亲就离家出走了,所以,我见到妈妈时,是在三十多年以后。我爸爸那么爱我的妈妈,自从把我妈妈找回来,父亲不曾离开过妈妈一天。即使他们老了,每一个拥抱都没有任何的违和感。父亲宠爱母亲,就像,就像宠爱小孩子。我太羡慕了。”浩军又翻动着相册,一张贺锦在前,郑子佩从后面抱着她的照片,太美了。郑凯痴痴的看着,哑声道:“爷爷,这,这张送给我好吗?爷爷。”浩军抬头看他。呆呆的看着,郑凯,俨然就是父亲年轻的时候,如果,真的是父亲?那么?他忽然不敢想。不敢想。 晚上,郑凯和一龙睡在一张床上。他辗转不能入眠。听着一龙的均匀的鼾声,他多么幸福啊?彤彤可以每天在他怀中,一龙,你真幸福。 别有一番滋味在眉头 到一点多了,朱一龙的手机忽然一闪,郑凯看到还在打鼾的一龙忽然就醒了。伸手看手机,微信消息:一龙,想你。一龙马上回复:我这就过去。也没看是不是有回复,马上悄悄的就下了床。怕惊动郑凯,抱着睡衣就出去了。 彤彤已经把门打开,一龙进门就抱住彤彤。用腿把门慢慢踢上。吻着彤彤的耳朵道:“彤彤,我一会也离不开你,怎么办?”彤彤道:“郑凯知道了你多丢人啊,快过去。”一龙不走,一把把彤彤抱上床。温柔的吻着她, 郑凯看着一龙出去,隔壁的门开的声音。虽然两个人尽量压低了声音。郑凯依然听到点声音。心里感叹着,有酸酸的嫉妒,还有甜甜的祝福,祝福彤彤这样幸福。自己,今生要永远这样祝福她快乐,幸福。 早上,一龙醒来,发现彤彤不在,急忙去看手机:一龙,我去给客人买早点,你醒了就洗脸。心里一阵暖意,起床收拾了。忽然想起郑凯还在自己屋里。急忙穿了睡衣出来。 郑凯正站在院子里瞪着他,道:“重色轻友的家伙,哼。”转过头不理他。一龙不好意思的过来从他背后抱住他的腰,笑道:“对不起,对不起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哈哈。”郑凯翻着眼睛道:“人家吃醋了。不想理你。”一龙在他耳边笑道:“是不是看我们俩好嫉妒了?”郑凯推开他,道:“是啊。你知道还问。”一龙看他那样,忍着笑道:“那怎么办呢?我已经是彤彤的人了,不然问问彤彤,再收了你?”郑凯追着打他,他就跑。两个人在院子里追着闹起来。浩军和浩男站在门口看着,哈哈的笑。 彤彤忽然从大门进来,一龙一把拉过她挡在自己前面。郑凯看到是彤彤,来不及收住,一步撞上来。急忙伸出两只手那样抱住她。彤彤就那样措手不及被他搂住。抱一起转了一个圈才放下。因为太突然,她啊啊的叫着,手里拿着早点,又不能松手。感觉脚沾地了,才瞪着眼看着郑凯。郑凯迟疑片刻,他感觉到彤彤那柔软的身体,心里一处柔软神经被触动,急忙把她放开,脸就红了。 一龙已经看出郑凯的窘迫,笑着拍拍他的脸,小声说道:“谢谢你。”郑凯回过神,尬然的看着彤彤,道:“对不起彤彤。”彤彤惊魂未定,看着郑凯,又看看一龙,道:“这是怎么个情况啊?”一龙笑着拿过彤彤手里的东西,道:“凯凯生气了。”彤彤也有点明白,脸有点红。转身回了自己屋。浩男在门口笑着拉着郑凯,大家一起进了屋。 一龙和郑凯把东西都放好,才发现彤彤还没过来。一龙笑道:“看你吓得彤彤都不敢过来了。罚你去叫。”郑凯苦笑,只得去厢房。房门半开着,彤彤仰面朝天倒在床上,竟然睡着了。郑凯看着她美丽平静的脸,心里也瞬间感觉到了安静。悄悄给她盖上被子。掩上房门出来。到北屋道:“彤彤睡着了,我们先吃。”一边瞪了一眼一龙。一龙理解他的意思,有点不好意思的拉拉他的手,道:“对不起。”郑凯刚拿起一个油饼,听他说这话,歪头道:“干嘛跟我说对不起?应该对彤彤说。他身体刚恢复,你就这样让他受累。睡眠不足会生病的。”一龙点头,道:“对不起,我知道了。不过,彤彤怎么啦?什么就刚恢复了?”郑凯知道一龙肯定不知道彤彤捐骨髓的事,但是,瞒着一龙又觉得心里愧疚。只得岔开了话题。一龙一头雾水。 下午,一龙带着彤彤和郑凯一起去了工作室。位于国贸附近一坐写字楼里。名字叫“爱的女儿”工作室。郑凯看到名字,觉得可笑,但是,看到一副图画,一个女孩在大树下睡觉。虽然不是原画,但是神态依然看出是彤彤。不由叹口气道:“你们俩这样撒狗粮,也不当心有人流鼻血哈哈。”彤彤还是第一次来,也有点差异,道:“一龙,你这样会被人笑话的。”一龙搂住她的腰,道:“谁爱笑谁笑去。”三个人一起进来。 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忙,见到一龙进来,叫:“朱老师。”原来都是一龙的学生们。进入画室。扑面而来的有山水,有小院,有街道,最后一面墙上,整面墙挂的都是一个女孩的油画。有坐着的有看书的,有开心的,也有走神的。最大的一副,是一张在大树下沉睡的那副,逼真神似。脸上睫毛投下的影子都有。郑凯看呆了。许久,才被一龙拉走,笑道:“不许你这样看着我媳妇,呵呵。”郑凯感叹道:“当初我怎么没去学画画啊?哈哈。”来到一龙办公室,一龙让郑凯帮他看看题目。让彤彤看看别的事项。三个人一投入工作,立刻认真起来。而且,特别默契。 三个工作狂忘了时间,等感觉饿了,都已经晚上九点了。一龙笑道:“真不好意思,这个方案太完美,让你们俩饿肚子。走,我们去吃大餐。”郑凯也觉得特别累,伸伸懒腰,道:“资本家就是狠,想把员工累死啊。”一龙抱歉道:“真不好意思。累了?”拉起一龙,回头看彤彤,她正在收拾桌子。一龙回来拉住她,道:“明天再干,走,去吃饭。” 三个人一起上了车,一龙开车来到一个西餐馆。郑凯笑道:“这地方可贵,老板请客我得多吃。”一龙笑道:“你尽管点。想吃什么都可以。”郑凯笑着点头,点了个黑椒牛排。一龙和彤彤也点了牛排。一龙要了红酒。郑凯很开心,不觉就多喝了几杯。 吃完,一龙笑着道:“这都十二点了,我们回我家,别去老宅了。郑凯,好吗?”郑凯摇头道:“昨晚你们就没睡好,今晚我去了,还会打扰你们的。”一龙笑道:“没事,这里有两个卧室。”出来叫了代驾。一龙坐前边指路。彤彤和郑凯坐后面。在里面郑凯还不觉得,一上车,就有点醉意。一龙看他的样子,哈哈大笑,道:“一本正经的书生喝多了还挺好玩。”郑凯醉眼迷离的瞪他,道:“就是有点头晕,再说,谁是书呆子了?”一时,到了新楼,下车郑凯就吐了几口。 一龙扶住他,道:“你怎么样?还行吗?”郑凯笑道:“没事。别扶着我,我还行。”说着推开他,刚一进楼道,就差点摔倒。一龙心疼的扶着他进了电梯。郑凯就把头依着一龙,道:“你说咱俩是不是兄弟?你说是不是?”一龙听着他的话是醉话,道:“是,是兄弟。”郑凯点头,道:“所以我不能跟你抢彤彤。我说过,我也喜欢彤彤。”彤彤就有点尬然,道:“郑凯,你胡说什么呢?真是醉了。”一龙却笑道:“郑凯,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喜欢上我们彤彤了。也是你有病住院耽误了,不然,彤彤还不知道是谁的呢。”说着,邪魅的看彤彤。彤彤苦笑着瞪他们。 齐聚首兄弟情深 电梯到了,彤彤走在前边去开门。一龙扶着郑凯。郑凯忽然拉住一龙的手,道:“兄弟,彤彤是好女孩,不要辜负了他,好吗?如果你辜负了他,我就一定把她追到手里啊。”一龙扶他进屋,苦笑道:“你怎么知道她好不好?你可比我认识她还晚啊。”郑凯被他扶到次卧的床上,他却拉住一龙,道:“是,我是认识她比你晚,但是,彤彤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说过,一辈子爱她。不再娶别的女人。”一龙帮他脱了鞋,道:“你说了一百回这件事了,好了,我知道了。睡觉啊。”郑凯却看着他,道:“不,你不知道。彤彤确实是为我捐了骨髓。我妈妈偷偷看到了。真的,一龙。谢谢你们给我第二次生命。” 一龙呆住,痴痴看着他,道:“真的?伯母什么时候说的?”郑凯叹口气,道:“就是那天看到彤彤时,认出来的。”一龙的脸色就有点阴沉,他并不是怪郑凯,他是怪彤彤为什么瞒着自己。忽然,想起那段时间彤彤脸色那么难看,人也消瘦憔悴,原来是这个原因。自己还每天晚上缠着她,想到这,心就猛可的疼了起来。 扔下郑凯,转身就冲回主卧。彤彤刚要去洗澡,见一龙风风火火,铁青着脸进来,正觉得诧异。就一把被他搂住,搂的紧紧紧紧。许久,一龙哑声道:“彤彤,这么大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没完没了的跟你在一起。真对不起。”彤彤忽然也明白过来,笑道:“都过去半年了,怎么还提起这事来了?我没告诉你,是因为你在香港,回不来。告诉你你不是干着急吗?也怕你心疼我。”一龙看着她,道:“你不怕我阻拦你吗?”彤彤笑道:“我相信一龙是个好人,不会阻拦我的。”一龙又重新抱住她,道:“你错了,我肯定会阻拦你,我心疼你。你知道吗?我心疼你。彤彤。谁的身体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我也有自私的一面的。”彤彤拍拍他的背,道:“对不起,一龙,我承认我不够爱你,所以才没想到这一点。”一龙已经落泪,哽咽道:“我说过,我爱你就够了,彤彤,我爱你。现在,忽然害怕他把你抢走了。”彤彤咯咯的笑,道:“除非你不要我了,我怎么可能嫁给别人?”一龙点头,道:“放心,这个机会他永远也没有。”一边把彤彤抱起来,仰着头看着她。她低下头吻着他。两个人就那样吻着。 不知睡到几点,郑凯才醒来。除了感觉微微有点疲惫,他并不知道昨晚喝多了的事。看下手机,都十点了。急忙起来。见桌子上有睡衣,还有一个纸条:凯凯,你起来去洗个澡,锅里有粥,桌上有菜,吃完等我一会,我来接你去工作室,朱一龙。郑凯笑笑,进了浴室。 从浴室出来,郑凯看到柜子上放着洗过叠好的衣服,包括袜子,都整齐的放在那里。一个纸条:凯凯,祝你一天好心情。笔迹娟秀,流畅。他一下被萌化,想到彤彤那可爱的样子。心情一下舒畅。 打量这个家,干净整洁,他竟然悄悄推开了主卧的门,那张床上,是彤彤与一龙的爱巢。彤彤的睡衣和一龙的睡衣就挂在那里,挨得那么近。羡慕感袭来,又瞬间感觉自己很卑微,自己有什么权利看这些呢?急忙退出来,这时,听到说话声:“应该起来了?”门打开,一龙和彤彤进来。看见郑凯正坐在沙发上,一龙过来仔细看他的脸,郑凯疑惑的笑道:“干嘛?我脸上有什么?”一龙有点怜惜的笑道:“没什么,就是看看酒醒了没有。”郑凯忽然愣住,努力想着昨晚自己上楼时候还记得,进屋以后就忘了。那么,自己酒后失德了? 他立刻脸就有点发烧,看向旁边的彤彤,道:“彤彤,是不是昨晚我喝多了冒犯你了?真对不起。”一龙和彤彤对视一眼,一起笑起来,彤彤道:“失什么德?你没有失德,倒是失口了。哼。”笑着进了厨房。 郑凯疑惑的看着一龙,道:“我说什么了?”一龙苦笑,看着他哑声道:“你以前说的话还算数吗?”郑凯疑惑,道:“什么话?”一龙闭闭眼,叹气道:“你说你会爱护彤彤的话。”郑凯忽然心里好疼,曾经说过吗?是的,那是在怀疑彤彤为自己捐骨髓时,发下的誓言。直到,母亲证实了他的怀疑。他就更确认了自己的心。只是?难道自己昨晚说了这个话。忽然耳边听到那个女孩疼痛的呻吟声,心疼到全身,泪不知何时已经落下来,哽咽道:“我说过了,一龙,我一生永远爱彤彤,呵护她。只要她开心快乐。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你要是欺负她,我会揍你个满地找牙,然后会毫不留情追求她。你信吗?”一龙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信,不过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呵呵。快别难过了。我就是心疼我们彤彤,好好的做骨穿刺。但是为了你,值得。”郑凯还没擦去的泪水,又被新的泪水覆盖。一龙轻轻抱住他,道:“没事的兄弟,我们都愿意你永远活着。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只是,我的血型没有比对成功。”许久,郑凯才推开他,笑道:“我说过的,彤彤要是被你欺负了我一定会抢走她,我也一辈子只爱彤彤一个女人。但是,我更会爱护你,不会破坏你们的感情的。”一龙笑道:“你毕业了不嫌弃来我这跟我一起。”郑凯点点头,笑道:“到时候别嫌弃我专业不对口啊。”一龙点点头,道:“有时候外行的眼光也能一针见血,对。” 彤彤把菜放到桌子上,看着他俩又哭又笑,道:“你俩大帅哥,吃饭。”一龙拉起郑凯,坐到餐桌上吃饭时,郑凯竟然有点闪躲彤彤的眼神。彤彤也感觉到了,故意为他又夹菜,又盛饭。郑凯也知道她的用意。只是低头吃饭。 吃完饭,一龙对彤彤道:“凯凯我俩收拾刷碗,你休息会,一会儿咱们去工作室。”彤彤笑着点头,对一龙道:“就今天啊,明天起,不许这么晚才去工作啊。”一龙笑着点头,道:“是,媳妇大人。”郑凯也笑。 工作室的氛围很安静,即使讨论什么事,也不允许声音太大。每天早上九点半要在小会议室大家碰头。然后各忙各的。彤彤和一龙郑凯都在一龙的办公室。这样每天忙忙碌碌,三个人一起回老宅,上班,来来回回,相处的融洽又和谐。为了照顾郑凯,每天彤彤都早起为他做养生粥,浩男也特别爱吃。郑凯很是感动。 归去处父母情深 暑假过后,郑凯回学校,仍然抽时间来工作室,一龙已经专门为他准备了一个小办公室,门口牌子:国学顾问室。郑凯也尽心竭力。彤彤的办公桌就在一龙的对面,两个人除了回学校,几乎从不分开。 那天,朱启华来办公室,送来了工作餐,和大家一起愉快的聊天。他也特别喜欢郑凯,总是仔细观察他。郑凯尽量不去看彤彤,怎奈,彤彤的迷人,每个人都喜欢。郑凯又怎么能掩饰自己心底的爱恋呢?朱启华也很快察觉到了。忽然故意在郑凯耳边道:“你也喜欢彤彤?我儿媳妇是太迷人了。她不是那种雍容华贵的女人,看到她总能想到出水的芙蓉,清纯恬静,娇美但是不骄傲。任你群芳争艳,我自笑看浮云。呵呵。”郑凯听了,叹气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我爱彤彤的不是她的外表美,是从骨髓中渗出的清爽自然。您说的也很对,彤彤就像凡尘俗世里的一个玄女,不染一丝尘埃,”一龙正好听到,拍他一下,笑道:“唉!在我爸面前,别这样露骨好不好。”郑凯苦笑,道:“快把你们家彤彤放在家里,这样让她抛头露面的,难免别人觊觎。”这时彤彤过来,正好听见后面的话,问道:“什么鱼?晚上回去做吗?”三个人面面相觑,忽然大笑起来。 和年轻人在一起,朱启华感觉自己也跟着年轻了许多。从那以后,他经常过来,还故意找郑凯聊天。郑凯的博学,举止的优雅,他怎么看怎么喜欢。时间一长,郑凯也习惯他露骨的夸赞,泰然自若。 刚入冬季,浩男忽然病了。在医院只住了几天就要求出院,怎么劝也不听。只得把他接回老宅。彤彤和一龙更是每天下课就奔这里,彤彤和一龙能干,心善,不拘小节,每天坚持为浩男洗澡。浩男病到不能下床,两个人依然坚持为他擦洗。 那天,只有彤彤自己在浩男身边,他本来昏睡着,忽然睁开眼,看着彤彤道:“彤彤,爷爷怕是真的不行了。呵呵。”彤彤泪目,道:“爷爷,您别这么说。”浩男叹口气,道:“彤彤,我其实一看到你就觉得你太像一个人,你太像我的母亲了。”彤彤抬眼看看墙上的照片,道:“是墙上那个女孩吗?”他点点头,道:“她美?”彤彤走到照片前,仔细的看着,感叹道:“她真美。”浩男微笑,道:“彤彤,你太像她了。你比她还要美。”他喘口气,又接着道:“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被一个军官悄悄看上,我朱叔叔,雨生叔叔,和我爹一起,把母亲藏到后院。拿着枪跟他们打起来。我母亲听到枪声,不忍心让他们三个为自己死。就跑了出来。看到大家都受了伤,尤其是雨生叔叔,他就剩一口气了,母亲拼着死打死了那个军官,自己也受了重伤。” 他眼神迷离,仿佛回到了那个年代。悠悠的道:“母亲虽然活了,但是在这个炕上一躺就是两年,我亲眼看着我朱叔叔,雨生叔叔,岑伯伯,我父亲郑子佩……”听到郑子佩这个名字,贺彤彤的心莫名的疼了起来。好像久已埋在神经深处的一根刺,忽然被唤醒,迅速的刺痛着每一个神经末梢。她不由自主的喃喃道:“郑子佩?爷爷,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啊。好像,我的一个老朋友。”浩男疑惑的看着她,许久,叹口气道:“也许,也许上辈子,你真的就是我的母亲。但是,你一定要幸福,知道吗?”彤彤点头。浩男不想再说下去,因为,如果是真的,她爱的人不是郑子佩,岂不是悲剧? 许久,浩男又道:“彤彤,我的那个盒子你拿过来。那里面有我家的钥匙,如果你实在没地方住了,就去那里住。我的孩子们都在国外,我已经跟他们商量过了,你可以随便去住。”彤彤笑道:“我就不去了,我还是觉得这里住特别安全。”浩男苦笑,道:“好的,但是,钥匙你保管。万一有个困住的时候呢?对。地址也在里面。”彤彤怕他着急,只得答应了。 晚上,浩男做了一个梦,梦到他的母亲从炕上起来,把他抱起来亲了又亲,笑着道:“浩男,快点教妈妈学走路。”后面站着的是郑子佩,浩男叫着:“爹”,郑子佩抱过他来,却被朱玉抢走,举高高。母亲笑着,父亲笑着,满屋子人都笑着。 浩男安详的走完他的一生,他最爱的母亲抱着他一路远去。因为他儿子在美国回不来,彤彤和一龙如同儿女一样为他守灵,跪谢亲友。浩军哭的死去活来,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越来越少。最后,他的骨灰送回了郑贺庄。那天,天空飘着小雪,彤彤和一龙都去葬礼现场了。 办完事,郑凯送他俩到村口。彤彤一直很恍惚,很恍惚。郑凯不放心,道:“一龙,你这几天好好看着彤彤,这状态真不好。”一龙点头,开车回了城。 浩军暂时住进来。特别的呵护这两个年轻人。几个人心情都特别压抑。一直到春节,一龙的美国之行也敲定。但是这个项目只允许去三个人。彤彤被排除在外。一龙不同意,但是,这是美国那边要求的。彤彤反而很淡然,道:“一龙,人人都向往那里,我却从来没有在乎过。我只是舍不得跟你分开。分开三十天,忍忍就过来了。”一龙很郁闷。 那天,又一次来到启华那。启华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香港,见他来,向他身后看看,失望又疑惑的问道:“彤彤呢?怎么没来?”一龙有点冷漠的道:“爸,彤彤为什么不能跟我一起去呢?我们可以用私人的办法让她去的。”启华也很失望的道:“签证,一龙,是签证下不来。我们时间上来不及,再者,彤彤办签证时被拒绝。原因也不知道。我也很遗憾的。以后,以后会有机会。”一龙低下头,他知道签证没办下来,但是,拒签是刚刚知道。他落寞的表情,启华很心疼,拉他坐下,道:“一龙,我理解你舍不得把她自己留在家,只有一个多月我们就回来了,呵呵,彤彤不会怪你的。”一龙点点头,但是就是心里特别难过,好像自己去了美国这一个月,就会失去彤彤一样。启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以后你们蜜月旅行就选择美国。一切行程爸给你安排,好?”一龙抬头看他,见他眼神诚恳,只得点点头。 启华并没有留他,让他回去好好陪彤彤。 诉不尽缠绵离别声声泪 这段时间,彤彤除了学校,就是一龙工作室。工作室的东西暂时告一段落。作品都已经打包空运了。显得空荡荡的。 彤彤把一切都收拾好。拔了各处电源。一龙拉着她的手道:“真对不起,彤彤。不能让你看到你我的劳动成果。不好意思。”彤彤笑道:“回国时候做巡展我会去看的。这些天大家都累了,正好都休息休息,过一个安静的春节。”一龙点头,道:“是,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几天。春节后我也就回来了。”彤彤点头。一龙搂住她,道:“郑凯说怕打扰咱们俩,回老家了。这几天我好好陪陪你。”彤彤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忽然的失落感袭来,总感觉,他这一去,会很久才能相见。 许久,一龙才拉着她的手,锁了工作室的门,两个人一起离开。一龙始终搂住彤彤,不肯让她脱离自己半步,仿佛一旦松开,就会再难拉住她的手。彤彤任由他这样亲腻着,到了停车场。彤彤道:“我来开车。”一龙把钥匙递给她,彤彤笑道:“你倒是胆子不小,不害怕吗?”一龙道:“怕什么?跟你在一起,就是一起死了能怎样?”彤彤叹口气,开车出了停车场,汇入车河。这里离新楼不算近。一龙把左手放在她的腿上,头依着驾驶室的座椅。只呆呆看着彤彤认真开车。 彤彤开车的技术已经很不错了,直接开到新楼的停车场。一路上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车刚一停,一龙就抱住彤彤深深的吻她。彤彤已然泪目。回应着他的热吻。一龙干脆把她从驾驶室抱过来。放她在自己腿上。搂着她,吻着她。同时,两个人的泪水已经汇合到了一起。 一龙推开车门。抱着她下车。始终吻着她,到电梯里,楼道里,十八楼,直到进了家,马上抱起彤彤进了卧室。两个人就那样任泪水流着,亲吻,激情,哭泣,战栗过后。一龙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彤彤怀中,像个孩子一样哭泣起来。彤彤搂住他的脖子,安抚着,哭泣着。却不知说什么能解释此刻的心情。最后,也痛哭起来。两个人相拥着痛哭。一龙重新把她抱起来,放到自己怀里,他恨不得把彤彤就这样揉进自己身体中,永不分离。 许久,两个人才平静下来。所有的话,现在说都是那么苍白。一龙只想给彤彤最真实的,最真实的爱抚。 所以,接下来这几天,他一步不离开她,彤彤也是,像个小猫一样,任他爱抚,怜爱,拥抱,亲吻。 就这样,离别越来越近,直到那天早上,一夜没睡的两个人,正相拥着听着彼此的心跳声,被门铃声打断。彤彤起来开门,愿来是郑凯。他带来了早餐。看见脸色惨白的彤彤,心疼的道:“我是不是来的太早了?”彤彤笑着道:“不早了,快进来。”说着,去接他手里的东西。 郑凯拦住她的手,疼惜的道:“彤彤,你去洗脸,我来。”彤彤只得任由他去了厨房,自己回屋去洗漱。一龙也收拾完床出来,到厨房去帮助郑凯,被郑凯推回卧室去了。一龙也到卫生间,跟彤彤一起洗漱,又一只手搂住她的腰。这样黏黏糊糊洗完。换衣服时,一龙全程为她穿。包括袜子。忽然抬头,见彤彤正泪眼相望。忽然矜持的心一下碎裂,自己都听到那碎裂的声音,撕心裂肺的疼痛起来。 郑凯轻轻敲了敲门,推开一条缝,刚要说话,却见呆呆相望的两个人。叹口气,道:“好了,时间不早了,赶紧吃饭。”这时,电话铃声响起,一龙低下头,拉起彤彤搂着抱着去接电话。 吃饭时,彤彤故意说些笑话活跃着气氛。一龙也努力回应着。尽量不再显得难过。只是,不论干什么,总是拉着彤彤,彤彤看着郑凯,苦笑着摊开手。郑凯低声道:“你俩是要分开一个多月吗?感觉最少得……”忽然住了口。恨自己说话口无遮拦。彤彤和郑凯都明白,苦笑一下。彤彤去收拾东西, 一龙忽然拉住郑凯的手,道:“凯凯,我总有种感觉,这次去会伤了彤彤的心,可是,又没有什么根据,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我希望你在他身边。哪怕,我回来她就告诉我,不爱我了,和我分手,我也希望那是你。我不会生气。真的。请你好好照顾她。”郑凯拍拍他的肩膀,道:“一龙,别这样,你太紧张了,紧张的过分。如果一个月彤彤就移情别恋,我觉得除非是为了你。呵呵,你认为,她会吗?好了,别这样啊。” 一龙点点头,道:“我都想取消这次行程了。”彤彤正好过来听到最后一句,笑道:“这傻话说的,郑凯,他要是取消了,我马上和他分手,你作证。呵呵。”郑凯刚要说话,忽然一龙就一把搂住她,抱的紧紧紧紧。彤彤透不过气,故意咳了几下,道:“郑凯,你看这个疯子。”郑凯去拿行李,也不管他们,先出了门。 许久,一龙才松开彤彤,吻着她的额头,脸颊,耳朵,轻声道:“彤彤,我就是舍不得你。舍不得。”彤彤忍着泪,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们该走了。不然……”嘴唇忽然被吻住。彤彤心一下子被破防,再也难以忍住的泪水,汹涌的流下来,冲刷着离别的疼痛,让她不能自已。 许久,一龙才放开啜泣的彤彤,拉她重新去洗了脸,只用了护肤品。才一起下了楼。郑凯在车里看着相拥着了走出来的两个人,叹口气,下车为他们打开后面的车门。然后才回到驾驶室,开车出了车库。 一路上,两个人再不说话。一龙搂着彤彤,彤彤把头紧紧靠着他的胸膛,听着那咚咚跳动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只有无止境的苦涩。感觉,车外的寒冬,那么的冷,那么的萧瑟。 机场,许多工作室的人一起来送行。一龙一一寒暄。最后,和助理一起进了闸机口。忽然,他听到一个声音,无力的叹息着:“朱玉,此一去,不知相见何期。”他一下愣住,转身看着站在外面的彤彤,忽然感觉,这扇门就像隔开了两个世界。泪水就难以控制的流下来。彤彤一边擦着摞了又摞的泪,一边笑着向他挥着手。两个人,四行泪。说尽天下离别…… 飞机缓缓从停机坪划过,彤彤在候机楼窗前看着那远去的飞机,仿佛,那就是自己所有的快乐与人生。凄楚的无助的站在那里。白色羽绒服裹着无力的身体,瑟瑟发抖。 郑凯轻轻拉起她的手,一点点离开,到停车场。忽然彤彤蹲在地上,放声痛哭。在机场,分别的这种地方,大哭的人并不少见。所以,没有人驻足。只有郑凯在一边,默默守候着这个失落的女孩。一任她哭泣,放纵的释放这种悲伤。 惊魂未定论生死 回来的路上,郑凯一边开车,一边在反光镜时时关注着后面坐着,满眼的空旷无神的彤彤。彤彤一直这样不说一句话。她心里隐隐的感觉,不能跟着一起去的原因,肯定不止签证这一件事的原因,肯定还有别的,比如:他家里人认为他们的不平等?一个平平无奇的女老师,有什么资格与大财团公子在一起呢?除了这个原因,可能,还可能……她不敢想下去,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一龙从来没有对自己有一丝丝的厌倦。如果真的有那个人,自己不会一丝都察觉不到的? 她想到了一龙的亲吻,一龙的爱抚……不由的向后靠了靠,看向前边的挡风玻璃。是啊,如果这样也是欺骗,那么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这时,汽车慢慢停下来,郑凯道:“彤彤,到家了。”彤彤点点头,下车时有些晕眩。郑凯扶住她,皱眉道:“彤彤,你还好吗?”彤彤点点头。两个人一起上楼进屋,郑凯为她倒了杯水,道:“彤彤,你累了去休息。”彤彤点点头,向他笑道:“我没事,你回去,干嘛弄的跟生离死别似的。睡一觉,明天就能视频了。”郑凯点点头,拍拍她的手,道:“那我就回去了,有事你叫我。”彤彤答应着。 送郑凯到电梯口。郑凯看着故作坚强的彤彤,回身拥住她,彤彤拍拍他的后背,笑道:“放心,没事的,我没事的。”郑凯点点头,道:“有事一定打电话给我,啊,别让我担心。”彤彤点着头,似乎她也只能这样不停的点头,才能向他表示自己没事,道:“我知道了,春节我回广州跟我妈一起过年。你们放心啊。”郑凯才点头放开她,又仔细端详她许久,才按了电梯铃,道:“出发时我来送你,啊。”彤彤点点头。看着他上了电梯。电梯门快关上时,郑凯看了下彤彤,道:“保重。” 彤彤就那样呆呆站在电梯口,许久,许久。忽然铺天盖地的寂寞感袭来,像一坐大山,压的她半天没有喘息。一时间闷的她痛苦的捂着胸口。泪水倾泻而下。一边转身回了家,关上门嚎啕痛哭。 整个春节,彤彤都在大哥那里过的。一龙的画展很顺利,每天忙完,跟彤彤视频时正好是半夜,彤彤要压低声音才能不影响到别人。春节后,彤彤坐火车回来。又开始了忙忙碌碌的工作。 但是,和一龙视频却能不受任何影响,两个人一聊就到天亮。忽然一天下班时,彤彤被公安来人带走了。她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身上所有东西就都被收走,自己只穿了一件很薄的衣服,被关了起来。无论她怎么喊都没人理会她。 彤彤彻底懵了,她叫,嚷,哭,累了就睡,睡醒接着喊。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天,有人打开了门,并且送进了饭。她并不觉得饿。看那个人穿着公安的衣服。警徽警衔都有,她问到:“同志。为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罪?”那人道:“到审问你的时候你再说。现在,吃饭。”彤彤只得吃饭。 然后几天,她每天盼着有人来,那种莫名其妙被扣押的孤独寂寞感腐蚀着她的心头。她想一龙,她的一龙,一龙没有她的消息,会多难过啊?自己一定要坚持,坚持着活着。就这样坚持着,终于有一天,进来人把她带走,在一个审讯室里,才有人主动跟她说话。 一个女警察道:“你好,贺彤彤。你肯定不知道你为什么进来?今天,事情也要做个了断了。你不用问为什么,你看下这个。”递给她一个手机一样的东西。彤彤拿过来,仔细看时,见里面有很多人在奔跑,忽然,一龙出现了,他惊恐的看着四周。有一个人对他不停的说话:“朱先生,你只管跟着我,千万别走丢了,你的证件都没有了,一旦走丢了,就是黑户了。而且,这个地方这段时间不太平,跟紧我。”朱一龙就紧紧跟着那个人。 彤彤的眼睛瞪得好大好大,不住的颤抖着,问道:“这是在哪里?这是什么时候的?一龙现在怎么样?”那个女警察叹口气,道:“这个是时实的监控传回来的。监控器你先拿着着,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可以再问。”说完,就让人带她出去。彤彤忽然回头问道:“他现在安全吗?”那女人冷笑道:“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接下来,朱一龙就跟着那个人东躲xz,彤彤可以听到他们任何一句话,包括喘息声,甚至于,一龙睡梦中的呓语:“彤彤,彤彤,快跑,赶紧跑。”彤彤嚎啕痛哭,不能自已。她每天都在盯着那个小小屏幕,不知过去多久,她在睡梦中被惊醒。抓起那个监控器,看到一大群黑人正在追杀他们。那个有摄像头的人紧紧拉着一龙跑。忽然,冲过来一个黑人,拿着一个大棍子,一边跑一边向着人群挥动。彤彤惊呼着,:“一龙快跑啊!一龙。”与此同时,忽然的一棍子砸了过来,从一龙头上扫过,贴着肩膀下来。一龙当时就满脸满身的血。 彤彤吓得啊啊的大哭,叫着:“一龙,啊,一龙啊……”对着外面就大声喊:“来人,快来人呀。快来人啊……”许久。看到监控器上好几个人拉着一龙到一个安静的角落,瘫软在地上。彤彤几乎崩溃。只管又哭又叫。 这时,有人打开门,那个女警察进来,看起来她也很紧张。故作镇静的看着彤彤,道:“害怕啦?那你应该知道,你是能救他的?”彤彤忽然跪在地上,泪如雨下,祈求道:“求求你,救救一龙,求求你们,救救他,让我怎么做?没关系,要我死也行,只要,能快点救他离开那里。” 那女人死死盯着她,许久,许久,伸手扶她起来,冷笑道:“不用,你不用死,也必须活着。我要你离开朱一龙。从他生活的世界里彻底消失。”彤彤心里也已经猜到,但是,她不知道这个女人出于什么目的。但是,现在还能有自己想明白的余地吗? 她冷冷道:“你们可以杀了我,不就是永远的消失了吗?”那女人苦笑。道:“也是,但是那样,朱一龙反而会跟你一起死。我要你还活着,但是一定不能见到他。至少,五年里头不能相见。”彤彤低下头,看着监控里,刚刚惊魂初定的一龙。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什么目的。她只要一龙平安,只要他平安,死和活着,都没有关系。 彤彤坚定的抬起头,道:“好,我答应,我答应。”那个女人盯着她的眼睛许久,叹口气,道:“这也怪难为你的。这条路很艰难,你确定吗?还是……就让这小子死了算了?”彤彤马上落泪,哭道:“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让他死了。我答应你,我会离开他,不再见他,不去联系他。求求你,让他安全,尽快安全好吗?” 那个女人叹口气,无奈道:“好,其实,你所有的社会关系已经被我们扯断了。你的工作生活都不可能重新来过了。所以呢,你只能隐姓埋名一段时间了。你答应吗?”彤彤马上点头,泪水像断线的珍珠,她不知道未来是什么,但是,只要一龙平安,一切都无所谓,就是说,没有一龙,自己怎么活着都一样。 无心无望无欲 彤彤坚定的看着她,道:“都可以,都可以。只要我的一龙能平安回来。”那个女人点头,叹口气,为她擦着脸上的泪水,道:“好孩子,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会平安的度过这五年。只是,你不可以联系他能找到你的任何人。知道吗?”彤彤点头。 那女人又道:“你和朱一龙的新楼,朱一龙已经过户到你的名下了你知道吗?”彤彤摇头,她确实不知道。那女人啧啧道:“可怜啊,不是一个起跑线上的人,永远也不会幸福的。那楼房,最好你也不用回去了。五年以后,我只要五年时间,他会有他的家庭,你可不要恨他好吗?”彤彤的泪无法忍耐的奔流着,她心里已然大概明白了。原来,和一龙的分别,真的就是永别了。 那女人又道:“你不用委屈,虽然你的身份暂时不能恢复,我为你准备了五百万,足够你后半辈子的了。如果不够,你可以再找我要。但是,我有个条件,这五年里,不得联系他,如果你联系他,我一定让你在新闻头条看到他死的有多惨。” 她的笑容狰狞又阴森。彤彤只感觉冷到了骨头里。颤抖着点头,道:“嗯,我一定做到不联系他。你也保让他安全好吗?”那女人点头。 彤彤看着监视器里,已经睡着的一龙。伸出手,颤抖着抚摸着他的脸,他的唇。痛哭失声。以后这几天,彤彤抱着那个监控器,实时看着他的一龙一步步脱险。当有了打电话的机会时,他第一个电话却是打给自己。彤彤看着他焦急的一遍遍拨打着那个电话。崩溃到几乎昏厥。朱启华和儿子见面时,彤彤看出,朱启华不是幕后的人。 回到大使馆的一龙,再次拨打彤彤的电话,打不通时,他拨打了彤彤学校的电话。然后,彤彤看到他震惊的脸,她不知道那边说什么话。但是,那个监控就此断开了。一切归于平静。那个监控器成了一块打不开又不忍心扔掉的废铁。 彤彤抱着那块废铁,傻傻的看着。从此,再看一龙会不会就是来生了?这时,有人打开门,道:“贺小姐,你可以走了。我们开车送你。”彤彤木讷的看着那几个人,道:“一龙安全了吗?这个监控看不到他了。”那个人道:“他到了大使馆。过几天就回国了。你放心。但是,你要是反悔了,他自然会没命的。”彤彤点点头,道:“不会,我不会反悔。” 那个人拿过一个行李箱,还有一个女士挎包。道:“这是你的行李,你的日常用品,还有你的身份证,当然,这个身份证是真实有效的,包括指纹,档案。你可以放心使用。买车票取钱都没问题。”彤彤不在乎那个,无所谓的跟着他们出去。 车上,那个人又道:“你现在的身份是要去京东郑贺庄一个服装厂应聘文员。包里有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然后就是,那里有五百万。你可以自由支配。新楼的房产证也在皮箱里。五年之内不能回那里知道吗?”彤彤点点头。任凭他们开车送自己到了一个地方。 下车,进的是一个宾馆。她太累太累,已经没有精力再想什么,进了宾馆的房间。狠狠洗了个澡。然后倒头就睡。睡梦中,她不断的奔跑,有许多许多人,在打一个人,她从那些人的缝隙中,看到了一龙痛苦的脸,她不顾一切的钻进人群中,看着全身是血的一龙,趴在他身上,大声道:“你们打就打我,打死我。”身上就感觉到特别的疼,疼的她心跳加速,不停的撞击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她从噩梦中惊醒,泪水早已经湿透了枕头。一龙就这样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还要等五年,五年后的他,身边早已经有了娇妻了?但是,为了一龙的生命安全,自己牺牲一下又如何?可是,为什么心会如此的疼痛?五百万,五百万又如何?活着真的又有什么用呢? 想到这里,她打开那个行李箱,里面有新的内衣,睡衣,毛衣,裤子,虽然不是自己喜欢的,勉强能穿。护肤品,化妆品,包括口红都准备了。既然没人看了,这个穿着也挺不错?于是,她洗了澡,只穿了那件白色的睡衣,画了一个美美的装。到楼下吃了饭,买了水果和水果刀。 她向着服务员笑笑。道:“我的房间还有几天?”那个服务员道:“贺锦小姐,您的房间定了一周。现在还有三天。”她笑道:“那就定一个月,我得多住几天。”拿出那张卡,刷了房钱。 回到房间。看着那张卡,苦笑着想:“如果我死了,这个卡这么多钱?留给谁呢?给谁呢?”她猛然想到了郑凯,郑凯的脸色还是那么惨白。她想着,如果死了,这张卡就留着给他,他才是最需要钱的人。想到这里。她找出笔,写了遗书: 你好,请不要惊讶,我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唯一留下这张卡。请把它…… 忽然停住,郑凯住的具体地址自己居然不知道。呵呵。原来自己真的一无所有。那就随便。随便。 重新写了遗书: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请不要吃惊我的离开。别了,这个充满美丽却不属于我的世界。 是啊,就让自己这样死了,谁都不知道,谁都不认识的离开这个世界。拿出水果,又拿出那个水果刀。怕鲜血会弄脏床单,自己就来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着那个自己爱的人。刀子落下去,划开了皮肤,划开了血管,但是为什么都不疼呢?怎么都不疼呢?低头看着那红红的血流着,流着。 她又用力刮了一下,这次,血呼呼的奔腾出来。看着那血水,原来,自己的血是红的。 彤彤慢慢倒下去。正好倒在卫生间的门口,忽然听到敲门声。有人走进来,有人在大喊。呵呵,管他呢。天空是白色的,像婚纱的颜色,一龙,我爱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永远快乐。不要想起我。彤彤从此离开你了。不要想起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昏沉沉的有人在耳边说话:“医生,没有找到她任何的信息,只有一张银行卡和一个身份证,咱们还是报警。”一个人道:“算了,等她醒了再说。”那个女护士又道:“肯定是被人抛弃了,有了孩子,不想活了。”那个医生不置可否。有了孩子?说的是谁? 彤彤努力想睁开眼睛,就是睁不开,难道,自己有了一龙的孩子了?想想这段时间,确实没来例假,一直以为是因为分开,心里太难过才这样。原来,原来已经有了爱的结晶。这样想着,又慢慢睡着。 再次醒来时,正是个早晨。春天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病房,那已经是五天以后了。彤彤睁开眼,看到许多穿白衣服的人。一个男医生带着口罩,看到她醒来。急忙过来,轻轻道:“贺女士,您醒了?”彤彤点点头。那医生又为她简单检查了一下。然后带头鼓起了掌。大家都笑着,彤彤莫名的一阵感动。那医生道:“欢迎你回来。有新的人生,贺锦。”彤彤一怔,贺锦?忽然想起那张身份证,心里也就恍然。从此,自己就是另一个自己了? 那医生又道:“再恭喜你,你有了小宝宝,为了新的生命,恭喜您。”彤彤泪目,点点头,道:“谢谢你们,谢谢。” 城外风雨城内静 接下来那些天,医院的医生护士,细心的呵护着她。包括酒店的服务员都来看她。大家一起鼓励她,为她打气。那个医生姓岑。南京人,却说的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出院以后,彤彤暂时住在酒店。因为有文化,经常帮助前台,办理客人入住。酒店老板也特别喜欢她,并且请她做服务员。彤彤拒绝了。她想着那个五年之约,她不想在这窗口行业,抛头露面。 五年后,她并不是想去找他,而是,起码可以回自己的家里。她也蹭悄悄给校长打电话,得到了结果就是她因为犯了敲诈罪,被解雇了。同时,校长说了几句让她崩溃的话:“彤彤,我看你不像那样的孩子。你不知道,你对象来学校找你,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好了。你怎么能欺骗这么好的人呢?” 彤彤整夜整夜的失眠,最后,一个服务员为她介绍了庄里的一所老房子,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那是原来学校的家属院,现在没几个人住宿舍了,学校就把房子出租了,。 这是一个很小的小院,一边是学校的操场,一边紧挨着一个服装厂的办公楼。办公楼新装修的,只有两层。站在自己院子里,正好能看到办公楼的阳台。院子里有三间正房,东边是一个小小厢房用来做饭,一个小小的车棚,可以放电动车。 屋里是为了出租特意装修了的。房间虽然小,卫生间还做了干湿分离。客厅卧室,样样俱全。彤彤特别喜欢这里,还有一条好处,这里是集体供暖。更另彤彤很欣慰的是,每天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院子里,有几棵梅树。树下,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 彤彤买了新被褥,新家具,冰箱洗衣机。她要为了这个新的生命,重新活一回。 左手的伤口已经愈合,留下了一个很深很显眼的疤。而且,因为伤到了筋,行动开始很不灵活。每天,除了去买菜,很少出这个大门。因为出去要从学校门口走,彤彤和看门的就熟悉起来。 一天天肚子大起来,天也越来越热。她很少开电视,大部分时间都是看书。自学点电脑课程。并且,以贺锦的身份,考取了教师资格证。老师很被你们看不起吗?我偏要做老师。倔强的性格,让她重新站起来。 刚刚有一点秋凉的时候,彤彤在医院生下了她和一龙的孩子。一个男婴出生了。岑医生和以前的护士们都来照顾她,轮流看护孩子。彤彤感动的不知哭了多少回。岑医生总是特别的细心。还跑去跟儿科护士长特意学照顾孩子。大家都看出,岑医生有点喜欢上这个病人了。彤彤也意识到有点不对,所以故意疏远他。 出院后,岑医生每天下班都过来。丝毫不理会彤彤对他的态度。那天吃完晚饭,彤彤哄孩子睡下。岑医生收拾完碗筷,笑道:“贺锦,明天想吃什么?我下班给你带来。”彤彤忽然不做声,道:“岑医生,有句话我想跟您说。”岑医生笑道:“怎么?想吃的东西很贵吗?” 彤彤为他倒上一杯水,道:“岑先生,我是想说,我请了保姆,您不用每天都来了,我怕您女朋友会误会的。”岑医生愣住,脸上有点尴尬,手里紧紧握着水杯,低着头,许久道:“贺锦,我,我没有女朋友,今天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贺锦,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你时,我就喜欢上你了。”彤彤愣了一下,冷笑了下,道:“岑医生,您是外科主治医生,前途无量,何必在意我这死过一次的人?再说,我还有这个孩子。哪里配的上……” 岑医生忽然打断她,道:“贺锦,除了这些原因,是不是就没有别的理由不让我喜欢你的了?”彤彤愣住,她知道,自己这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多么希望,有一个坚实的肩膀,能让自己依靠,可以撒撒娇,睡个懒觉,有人爱有人呵护。 但是,那个人不能是这个好人,这个帅气,能干,又一身正气的好男人,不,自己不能拖累他。彤彤低下头,已经哽咽,道:“岑医生,我不想瞒着您,我还爱着这个孩子的父亲,我,很爱很爱他。只是,有些原因不能在一起。对不起,我不想接受其他人的感情。我们,不是一个起跑线上的人,我就是被这个起跑线伤害到的,所以,我不可能再去这样选择。对不起。岑大哥。” 岑医生听到这里,反而舒了一口气,看着她,道:“贺锦,没关系,没关系,我等,我会等你想爱其他男人时候,我等你,等多久都没关系。”彤彤泪目,她有一瞬间的软弱,他的话,触动着她心底那根脆弱的神经。让她有莫名的想放下矜持,就投入到这个男人的怀抱也不错。他也很帅气,很善良,很有担当。但是,但是,一想到一龙,瞬间就不能自已。失声痛哭。 岑医生看到她哭,忽然手足无措,急忙道:“贺锦,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不再说这样的话了。对不起。”他手足无措的抱住她,任由她在自己肩头无力的哭泣。这个女人,经历了什么?如此的痛苦呢。 许久许久,彤彤才平静下来,轻轻推开他,道:“对不起岑大哥,对不起。您太优秀,我配不上,所以,我们不合适。再说,我也放不下孩子父亲。请原谅我。对不起。”岑医生点头,道:“贺锦,我明白,我明白。给你带来困扰,对不起。我走了,明天给你带菜来。”说着,慢慢走出去。彤彤坠行送出。 走出大门,岑医生回头看着黑暗中的彤彤,轻声道:“贺锦,对不起,是我唐突了你。但是,我喜欢你是真的,希望你不要笑话我。”彤彤淡然笑道:“岑大哥说哪的话,我怎么会笑你呢?路上小心。”看着他上了车,一直拐出街道,才转身回来。 一龙,就这样在生活中彻底的消失了。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一点他痕迹。只有看到那个孩子,彤彤才感觉到,自己曾经那样轰轰烈烈爱了一场。那指尖还留有一龙身体的温度,好暖,好暖。暖到全身,暖到心底,心底又疼至全身。自己会在那疼痛中战栗,然后又在战栗中哭泣。许多次,都会在校园的石凳上,看着那几朱梅树,任泪水在风中飞扬。 远离那喧嚣的闹市,一个人在这个角落里,默默的抚养着这个小小的生命。心灵深处的那道坚强,和孩子一起成长。长成坚强的城墙,抵御疯狂的思念,潮水一样的寂寞。 到孩子三周半,送进了旁边的幼儿园。正好学校缺一个语文老师,彤彤暂时代起了课。每月收入不高,却让她在没有孩子在身边吵闹的时候,可以暂时忘了孤独。 然而,这个世界,说大就大,说小也真的很小。一切,就在一个午后,都变了样。 情动心痛不见伊 那是个端午节,学校放假了。正是收麦子的时候。庄里有许多的好地蒙了大棚,只有这些不太好的犄角旮旯,因为交通不方便,收菜的到不了那里,才种了麦子。因为只有学校的操场上有大片的空地,大家又都来这里晒麦子。 郑凯放假回家,正好赶上收麦子,跟着车把麦子送到操场上,和看门的老头说了会子话。这时,一个穿着白色长裙,妖娆的女人,骑电动车从身边经过,戴着口罩和帽子,并不能看清楚脸。她一边骑车,一边跟站在脚踏板上的一个孩子说话。那孩子道:“妈妈,下次去给我买那个小熊的雪糕好不好?”那女人道:“好,下次去,妈妈一定给你买。”只这么一句话,郑凯的心忽然收紧。收紧。那个声音,柔声细语。再熟悉不过。除了彤彤,谁还有这样的声音? 他低声叫了声:“彤彤?彤彤。”回头看时,却没有了任何的踪迹。他心头疑惑,难道是自己的幻觉?但是,这也太像了?他急忙问道:“爷爷,这里面还住着人吗?”看门的大爷道:“是啊,这里几个小院子都租出去了。”郑凯更疑惑起来。又问道:“刚才过去的是?”那老头道:“啊,你说的是刚才那个姑娘吗?她是这个学校的老师。贺老师。”郑凯几乎脱口而出:“贺老师?贺彤彤吗?”说出这个名字,他的心疼到了及处。 但是,老头却道:“不是什么彤彤,是叫贺锦。这个庄姓贺的可多的是,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姑娘。只知道来了有三四年了。好像是离了婚的。现在和一个医生搞对象呢?可能啊,只是猜,呵呵,她家从来不来男人,除了那个医生。” 郑凯还是疑惑,虽说是离了婚,年龄上也对不上,但是那身影身形身高,还有那个声音语气,难道又是自己太想念那个人的错觉吗? 他还是非常疑惑。忽然,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是个微信视频,竟然是朱一龙。他心里狂跳着打开视频。朱一龙的脸出现:“凯凯,你在哪呢?”郑凯道:“我在老家呢。大画家今天怎么有空跟我说话了?你从西山回来了?”朱一龙道:“你在老家吗?你看这是哪里?”他把镜头对准一个牌子,牌子上三个很大的字:郑贺庄。 郑凯呆了一下,心里感叹,难道真的有造化弄人一说?朱一龙看他发呆,道:“凯凯,你傻了?我到你们门口了,不让我进去喝杯吗?”郑凯苦笑道:“不是傻了,我正好想找你呢。可巧你就来了视频。我在操场上晒麦子呢,这就回去啊。你先到我家等我。”说着,向那个门口看了一眼。 这时,一辆白色越野车停在学校门口,下来一个帅气的男人。对着老头点点头,道:“大爷。”老头笑道:“岑医生来了。端午节也不带她们娘俩玩会去吗?”那岑医生笑道:“她说天热,不想出去。我买的粽子,给您带来一兜。”说着,把一个塑料袋递给老头,老头笑着接过来,道:“看您,总惦记着我。得嘞,我就拿着了啊。”岑医生也笑道:“您别客气。我进去了啊。”说着,提着几个袋子去了那个门口。 这时,那个小孩子从门里出来,叫着跳着拉着他的手道:“岑舅舅。岑舅舅,您怎么才来啊?”那岑医生用一只手抱起他,两个人进了院子,关了门。郑凯许久才回过神来,赶紧跟老头道了别,转身回家了。 朱一龙拿着两盒大虾,点心,酒,进了他家。郑凯妈热情接待。笑道:“一龙,这些天累了?也没空来这休息几天。”一龙道:“妈妈,我太忙了。前几天去西山彤彤老家了,这不刚回来。”郑凯妈怜惜的拍拍他的肩膀,道:“一龙,你还不死心呢?你不觉得人家就是躲着你吗?你得理解人家的心情。谁愿意背着一个诈骗犯的名声在你家过呢?你说对?”一龙低下头,哑声道:“妈妈,别这么说她,您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为了五百万敲诈我的对?”郑凯妈叹口气,道:“你说不是,我也说不是,可是,帽子扣那里了。即使不是又怎么样呢?你找到了她,我想她也不会跟你重归于好了。所以,你还是赶紧想着,怎么拒绝了那个害人精,然后再找个好的。” 一龙不语,这时郑凯进来,对他妈道:“妈,那是个美人精,一龙巴不得呢是,哈哈。走,咱们去我屋里。”一龙抬头对郑妈妈道:“妈妈,我明白您的心意是为我好,但是,看不到她,我是不会结婚的,呵呵,什么美人精害人精,我就算做一辈子牢也不会娶她的。我只求知道彤彤的下落,别的都无所谓。我们玩去了。”说着,跟郑凯一起到他屋里去了。 郑凯开了空调,道:“你别在乎我妈的话,从自己的意思做就行。”一龙淡然一笑,道:“不会的。妈妈还不是为我好吗?我想洗洗澡。”郑凯给他找出毛巾和衣服,这是一龙在他家专有的待遇,和郑凯吃一样的,用一样的。只要在他家,两个人就像双胞胎一样。 一龙到外边浴室洗澡,郑凯等他洗完,自己也进去洗了洗。等两个人都洗完,收拾好,郑妈妈已经做好了午饭。两个人一边吃一边喝着啤酒。 一龙喋喋不休说着去西山的事,道:“彤彤他们的村子忽然拆迁,他妈妈和爸爸也离了婚,两个人再没有回来过,分的楼房也都卖出去了。我找了很久,才找到彤彤那份拆迁款,可以分到七十多平米,虽然在远郊,总有一天她回来,也有个住处。”郑凯手里握着酒杯,忽然道:“一龙,你还是这样为她想,你们那套房子不是在她名下吗?她回来住哪里就可以啊。房产证也被她拿走了,你还担心什么?”一龙苦笑,道:“彤彤到今天在没回过那里,密码还是那个密码,除了房产证不在,那里四年多没有一点改变。” 真来深深喝下一杯酒,看着他道:“一龙,你还想找到彤彤吗?”一龙瞪他一眼,道:“这不是废话吗?”他伸出左手去端酒杯,手腕上有三个明显的刀疤。郑凯看着那刀疤,那是在没有彤彤消息后,他自杀留下的。不由心疼的道:“一龙,如果,彤彤有了新的家庭,你准备怎么办?”朱一龙怔了一下,喃喃道:“那就祝福她。然后云游天下去。”郑凯又道:“如果他结了婚又离了婚,还带着孩子,你会不会接受她?”一龙听了,周了一口酒,哑声道:“凯凯,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个吗?只要彤彤愿意,我不在乎她这几年怎么样,我只要爱她就够了。就够了。”郑凯泪目,拍拍他的肩,叹口气,道:“今天,我在学校门口听到一个人说话,声音特别像彤彤,听看门人说,她是学校的老师,离了婚,还带着一个小男孩,现在,还有一个医生追求者。我就在想,如果真是彤彤,你会不会不去跟那个医生争一争她,呵呵。” 朱一龙抬头看他,道:“我说过,我不在乎,只要彤彤还活着,无论什么条件,我都会义无反顾的要她。争一争吗?呵呵,只要她开心,过得好,我会祝福他。”郑凯点点头。看着已经落泪的一龙。忽然拥住他,拥住这个又是朋友,又是情敌的家伙。这个可怜的失去爱人消息的男人。 他在美国被人绑架,勒索钱财还不算,差点没了命。回了国却不见了彤彤,疯狂的到处找,却告诉他彤彤是诈骗犯,骗了他五百万。苦于没有证据,警察才放她出狱。从此,就渺无音讯了。这个男人几乎崩溃,自杀过不知几次。那时候,郑凯怕他出事,每天跟着他一起找彤彤。他相信,彤彤绝对不是为了钱。他也相信,彤彤的消失,肯定有一个要人性命的原因,一个不可抗拒力量带走了她,让她渺无音讯。 无言又重逢,山一程,水一程 吃过中午饭,一龙有点喝多了,倒头就睡。睡梦中,他看到一个男人进来,对他说道:“皇上,夫人和大人在等你呢。”他就感觉自己真的就是皇上,穿着白衣锦裘。跟着那个男人进了一个农家大屋子,见炕上,贺彤彤穿着古装坐在炕东头,旁边是郑凯,郑凯也穿着古代的衣服。他拉着彤彤的手,对着自己笑道:“皇上,你来晚了,罚酒三杯。”他却莫名的落泪,看着彤彤,彤彤却空洞的看向他身后。原来,她的眼睛是瞎的。 一龙大恸,过去抱着彤彤就哭。彤彤推开他,道:“皇上,不要伤心,好在子佩还不嫌弃我。你就不要难过了。”子佩?他转头看郑凯,郑凯向他笑道:“可不是吗皇上,你师娘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是心能看见。”说着,搂住彤彤,两个人的眼神是如此的亲腻。忽然就猛醒过来。看着日影西斜的窗户,想着梦里的彤彤与郑凯两个人,难道,上一辈子他们真的就是恩爱夫妻,今生是不是自己把他们拆散的?所以,彤彤和自己才不能在一起?所以……自己发了好一会呆。 这时郑凯进来,看他醒了,笑道:“醒了,洗把脸跟我去把麦子收起来盖上呗。”一龙点头起来,又忽然歪着头看他,郑凯愣住,奇怪的道:“怎么拉?看我干嘛?”一龙苦笑,道:“没什么,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彤彤和你是夫妻俩,呵呵。我成了第三者。”郑凯拍他的肩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还没黑呢,就梦到了?不过,我也做过这样的梦,呵呵。但是如果彤彤愿意跟我,我肯定不会手软的。哼。”说着向他举起拳头。郑凯泪目,道:“如果能找到她,我一定遵从她的意愿,由着她选择,只要……”眼睛看着很深远的地方,“只要她平安。”两个人都不说话,那个他们都深爱的女孩,如果能平安,跟谁又有什么关系呢?一龙下炕去院子里的水管上洗了一把脸。用凉水浇醒自己的无力。俩人骑一辆电动车去了操场。 此时的操场上,大家都在忙着把一片片的麦子推到一起,堆成一个长方形麦子堆。便于塑料布盖上,防备着晚上会下雨。一时间操场上人声鼎沸,一家家推麦子的声音响彻整个操场。一龙和郑凯一边推,一边比赛,看谁推得快。一龙身体好,全身的腱子肉显得格外健硕,体恤袖子卷到肩膀上,身材匀称,性感迷人。一边推一边跑。 相比之下郑凯虽然也高挑匀称,但是因为身体的不足,运动要比他少,就有点吃力,但是依然不减潇洒风度。郑妈妈拿着扫帚扫。看着两个年轻人笑的合不上嘴。 不一会,就堆出一个长长的麦子堆。因为怕闷住热气,要到天快黑时,麦子的热气散了才会用塑料布盖上,好多人堆好都回家了。 希望斜斜的透过西边的一排柳树,撒下一缕缕阳光。天空飘动着火烧云,瑰丽迷人。两个帅气的年轻人站在火烧云下,简直的一道风景。一龙把手机放在一边,从下往上拍着两个人,后面是美丽的天空。他赞叹道:“郑凯,你真漂亮,不介意我把你当成模特?”郑凯因为今天上午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一直心事重重,随意的答应我了他,一眼一眼总是看那扇小门。 又看到那辆汽车还大门外,证明那个男人还没走。所以,一直拖延着没想回去。自己希望什么呢?希望那个人是彤彤吗?不,如果真是,他又觉得吃那个医生的醋。但是,他又希望是,如果真是,起码知道,彤彤安好。 一龙看出他有心事,拍拍他的肩膀,道:“怎么?那里有你喜欢的女孩子吗?你不是喜欢彤彤吗?真要是彤彤找到了,她如果不要我了,你可不能退缩啊。”郑凯苦笑道:“我除了彤彤,不会多看任何人一眼的。那个门里,就是今天我跟你说的,说话声音像彤彤的女人住的院子。她来这里四五年了,据说,是离了婚的,带着一个孩子。现在有一个男医生在追求她。门口那个白色越野车就是他的。”一龙看看门口的车,又回头看看那个小门,苦笑,道:“彤彤离了婚,还带着四五岁的孩子?这时间上也不对,所以,我们是太想找到她,出现了各样的幻觉,你说是。”他们俩相视苦笑。 这时,郑妈妈拿着塑料布过来,三个人一起盖上,又压上了转头。天已经有点黑了,操场上已经没几个人了。一堆堆麦子都盖上了塑料布。 这时,那扇神秘的门忽然打开,一个人走出来,到大门口开车离开了。忽然,一个小男孩跑出来,在操场上又跑又蹦,他妈妈也追出来,喊道:“旭旭,慢点跑,小心那些麦子堆。”声音柔美恬静,这声音,在操场上回荡,因为空旷,声音传的特别远。这个声音,也同时激荡着两个男人的心。朱一龙惊呆在那里,这时,操场上的灯亮了。他看到那个小孩子在操场上一个个麦子堆之间来回的撒欢的跑着。像被捐在笼子里的小动物,忽然被放出来,感觉到处都那么新奇。 那个女人穿了一件白色长裙,追了几步觉得也追不上,索性由着他跑一会儿,自己站在那里。灯光拉长了她的身影,那么优雅,那么迷人。 这时,那个小孩跑到郑凯和一龙他们两个面前来,好奇的道:“叔叔,你们在看麦子吗?”郑凯道:“是啊,小朋友,咱俩一起玩好吗?”小孩笑着道:“好啊,叔叔您来追我。”他就向着另一个方向跑,郑凯就追。那小孩故意跑到妈妈身后,又转向另一个方向。郑凯从她身边擦身而活。他真真实实的看清楚了,那个女人的脸。那还能是别人吗?那不就是他们都在苦苦寻找的彤彤吗? 此时的彤彤,还真就没有在意什么,她只怕孩子碰了,见有人跟他玩,知道是这个村来弄麦子的,还笑着道:“慢点啊,跟叔叔好好玩。”这个人从身边略过,虽然觉得有点熟悉,但是还是没有在意。只顾看着自己的孩子。 又感觉另一个人向着自己走过来,就走到自己很近的地方了,她才转头对着他笑道:“您好,……”她忽然呆住,因为,那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远处的灯光照过来,那个人怎么这样面熟?怎么一时想不起他是谁?那个人却忽然哑声道:“彤彤,是你吗?你,是我的彤彤吗?”彤彤呆住,是一龙?是一龙吗?忽然有热的东西落在脸上,她急忙去摸,原来是自己流出的眼泪。一龙抱住眼前这个女人,不停的叫着:“彤彤,彤彤,你让我好找,为什么扔下我啊?彤彤?我找遍了全中国,彤彤,不要扔下我好吗?” 几年来,他想象过无数次的重逢,彤彤会是什么样子。如今,真的重缝了,原来自己什么也不在乎。只要搂着她,什么也不在乎。忽然,彤彤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彤彤。我叫贺锦。”说完,转身去追那个孩子。拉起他就跑回了院子。郑凯追到门外,轻轻敲了几下门,道:“彤彤,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如果是你,给我把门打开好吗,我是郑凯。”彤彤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却听到操场上,那个男人在嚎啕痛哭。一下子想到那个监控里一龙满头满脸的血。泪水就汹涌的流出来。孩子只顾去玩玩具,没有在乎母亲的眼泪。 恨别离,怕相逢, 忽然,有人敲门,彤彤知道,该来的又实在躲不过去。只得稳稳心神,调整一下呼吸,出来开了门,一龙穿着白色体恤,玉树临风,痴痴的站在那里,哑声道:“彤彤,你还好吗?”彤彤心重重的被揪了一下,急忙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侧身让他进来。 转身关上门的那一刻,彤彤一下被宽大的肩膀拥住,他小心翼翼抱住她,轻轻吻着她的额头,她的脸颊,最后,落到她的唇上,辗转的吻着她。彤彤无力的任凭他这样温温存着,伸手抱住他的腰,泪水飞溅着四处奔流。 一龙干脆抱起她,抱她到屋里。看着她的眼睛,抚摸她的头发。轻吻她的耳后,那一瞬间,彤彤失声痛哭。勾着他的脖子,吻着他的嘴唇。一龙已经不能自已。激吻着她。四行泪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是你的,还是我的。 一龙不知道自己的衣服是怎么脱去的,也不知道彤彤的衣服是怎么被褪去的。两个人只随着自己的心,哭泣着,战栗着,最后相拥痛哭。 许久许久。彤彤才推开他,他仍然不肯放开。彤彤无奈的道:“一龙,放下我,不要再想着我,放手好吗?”一龙紧紧抱着她,任她在怀中推他,打他,最后咬住他的肩膀,他并不觉的疼,甚至,有一种释怀的感觉。轻声道:“彤彤,你是恨透了我?恨透了没能保护到你的我?我也很恨我自己,我真的希望,你就用刀子把我的心挖出来,看看它是不是还是红色。” 彤彤泪如雨下,哭道:“一龙,你走,不然,不然你会没命的你知道吗?如果你不走,那只能我走了。”一龙哑声哭泣,道:“彤彤,我不怕死,你不用为我担心。你不要走,好吗彤彤,不要在我看不见你的地方,好吗?”彤彤点头,道:“那好,以后,你就当我是贺锦,不要再提彤彤,好吗?”一龙摇头,拼命摇头。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力量,什么原因,才能让坚定的心相爱的两颗心分开。 许久,彤彤轻轻推开他,起身去了卫生间。回来时,她穿了件白色睡裙,又拿出一身新的体恤衫和速干裤子。袜子内裤都有,道:“一龙,去洗洗,天这么热。”一龙接过衣服,看到彤彤左手手腕上的伤疤,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泪水潸然而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摩挲着,吻着,道:“彤彤,对不起,对不起。”又一把抱住她。两人相拥着哭泣。 那暗无天日的日子,彤彤从没有感觉到太阳的温暖与光明,她多么希望一龙能在自己身边啊,可是,多么的讽刺,她又必须在那时离开他,离开的不留一丝牵挂。 许久,彤彤轻轻推开他,道:“去冲冲。你的衣服脱下来,洗完一会就回干的。”一龙依依不舍的放开她的手,浴室很简单,除了淋浴头,就是一个小凳子,放着洗发水沐浴液。彤彤在外边道:“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接着。”一龙一边脱衣服,一边流泪。递给门口接着的彤彤。打开水龙头,任凭泪和着水一起奔流。彤彤活在这样简单的生活里,自己却锦衣玉食。越想越难过,不由的抽泣起来。 洗完澡出来,看到彤彤背对着他,站在洗衣机旁边,一龙从身后轻轻拥住她,柔声道:“彤彤,我爱你,我依然爱着你,这些年你受苦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求得你的原谅。怎么才能让你回到我身边。”彤彤悄悄擦去眼泪,道:“一龙,苦日子已经过来了,我只求安稳的这样过下去。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现实点好吗?我一个带课老师,哪里配得上你这……”她不忍心再说,明明,这都不是不爱他的理由,明明,他也不会在乎这些。然而,真的又是这些东西隔阂了彼此更进一步的走下去。眼前出现那个女警察,还有一龙满头满脸流着血的画面。如果能用这样的生活,换来彼此的安好,苦点又算得了什么呢?在一起生活的不见得是那个最爱的,最爱的人也不一定就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一龙也心里明白了,她的离开肯定是家里人或者就是父亲的原因。那么接下来,他要怎样才能留住他呢?留住这个想到她就让自己窒息的女人呢?他只那样拥着她,轻轻吻着她的耳朵,道:“你知道,我可以放下这一切,跟你在这里安静的过日子的。只要有你,哪里都可以停下脚步的。我爱你彤彤,难道,这一切都不够吗?”彤彤哽咽,喘了几口气,道:“一龙,我,不能再爱你。这五年,我刚刚放下了你,你也放下我。”一龙板过她的身体,重新紧紧搂住她,把她的整个身体都没入自己怀中,许久,一龙才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还爱我,这样就够了。就够了。” 忽然,屋里有孩子说话的声音。彤彤急忙推开他,进屋哄着旭旭穿衣服。一龙也跟着进来。忽然看到眼前这个男人,旭旭好奇的一直不错眼珠的看着他,轻声道:“妈妈,我叫叔叔还是叫舅舅?”彤彤勉强微笑道:“这个叫朱叔叔。” 彤彤不想让孩子这么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但是,这样唐突的告诉一龙他有个儿子,一龙是不是更会纠结?一龙想起郑妈妈的话,泪目道:“彤彤,谢谢你为我生了儿子,我可以认他吗?”彤彤听了,身体忽然呆住,心里颤抖着抬头看着他。是啊,如果没有这个孩子,自己肯定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这个世界对自己没有了任何意义的那段时间,自己的心,是随着这个孩子一点点重生的,但是,这毕竟是一龙的孩子啊,她哽咽的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你的孩子?” 一龙已然落下了眼泪。哽咽道:“我当然不会想到,应该说是不敢想到,是郑妈妈说,这孩子是我的,彤彤,我怎么敢想呢?”他感激的抱起那个孩子,自己一天都没能爱护过的孩子。小声道:“旭旭,你愿意有爸爸吗?”旭旭惊喜的抚摸一龙的脸,他的脸那么俊郎,白皙。喃喃道:“当然愿意。您是我爸爸吗?”一龙有淡淡的胡茬子,孩子好奇的摸着。 一龙举起孩子,在地上转圈,举高高。泪水一串串顺着脸颊流下来。又抱着孩子看向彤彤。道:“是的,我是爸爸,”彤彤流着泪。这个不该来到世上的孩子,依然有得到快乐的权利呀。自己不想否认,也不愿否认。一龙一手抱住旭旭,另一只手揽着住彤彤,哭着道:“彤彤,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 旭旭大眼睛忽闪着看着一龙。他不似岑舅舅那样儒雅,却有着男人健硕的肩膀,帅气的面容。骨感的下巴。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有一个爸爸,妈妈总说爸爸出国了,一会回不来。今天,终于有了可以是爸爸的人。他崇拜他每一个地方。 许久,彤彤推开他,不安的道:“一龙,你还是回去。好吗?”旭旭却高兴的黏着一龙。一步也不离开。这时,外边传开了推麦子的声音,一龙看着彤彤,道:“我去帮着郑凯家里收麦子,能带着孩子吗?”彤彤无奈的点点头。 他们父子两个人高兴的跑了出去。这是多美好的画面?自己想都不敢想啊。但是,如果不履行那个约定,是不是瞬间就可能……彤彤不敢想像。不敢想象。心里越来越忐忑起来。 举杯消愁愁更愁 一龙听着听着,浑身就颤抖起来。他想象着彤彤的无助与悲伤。这次,他忽然心疼的有点窒息,急促的喘着气。郑凯急忙放下的酒杯,拍打他的前胸后背,道:“一龙,一龙,镇静点,镇静点。”岑医生却冷冷的看着他,道:“你这样是想要博得贺锦的同情吗?” 许久,一龙才喘过一口气,哑声道:“岑医生,我,不想解释什么。彤彤的不幸,都是因为我。我活着,只是为了找到他,别无所求。只要她幸福,我不会打扰你们的。”说着,又抓起酒杯喝下去。岑医生冷冷的道:“要是不能给她带来幸福,你还是不要惹她的好,她一个人住在酒店,又不想父母知道,他多难啊。是,我是喜欢她,爱她,追求了她四年多,我不在乎他带着一个孩子,甚至,我一直当那个孩子是我的。只要她开口,我马上倾其所有迎娶她们母子。你可以吗?你可以吗朱先生?如果不可以,就不要打扰她。”说完,狠狠地喝一口酒。 郑凯悄悄道:“一龙,咱们少喝点。你心脏不好。”一龙摇摇头,道:“没事,没事,现在找到了彤彤,这条命要不要有何意义。”说着也喝下一杯,又哑声对岑医生道:“岑医生,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是怎么发生的,或许有什么误会。我已经不求彤彤原谅我了,只要她愿意,我何尝不愿意娶她进门?只是,她过得安稳快乐是我更想要的。” 岑医生忽然站起身,大声道:“那你有没有想求得一个真相,就连我都想求得一个真像,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善良温柔,她惹了什么祸事?为什么就被你们欺负成这样?” 忽然,彤彤的声音传来,道:“岑大哥,您别激动好吗?我不想求什么真相。”岑医生转过身,看着站在灯影中的彤彤。一龙也惊呆住,真相,是啊,真相是什么呢?他也想知道。他抬头看着彤彤,彤彤背对着灯光,看不到她脸上的任何表情。真相?真相是什么,彤彤最清楚。 她慢慢过来,拉岑医生坐下,道:“岑大哥,没有什么真相,我也不想找什么真相。我求求大家,不要再纠结这些好吗?就当,一切还在昨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龙哑声道:“彤彤,你在隐瞒什么对吗?为什么你的那个身份是诈骗犯,难道你一点也不想弄清楚吗?你愿意背着这个罪名一辈子吗?” 彤彤忽然泪目,是啊,诈骗犯,她的那个贺彤彤的身份居然是诈骗犯。但是,想起一龙满头满脸的流着血。她忽然就一阵战栗。痛苦的低下头,用手抓着胸口。不敢抬头看眼前的每一个人。是啊,这个罪名,她一辈子不敢面对一龙,不敢面对郑凯,更不敢面对救自己的,一直不知道真相的岑医生。一龙急忙过去,道:“彤彤,你怎么样?怎么啦?”彤彤摆摆手。 许久,才哽咽着抬起头,对岑医生道:“岑医生,岑大哥,您知道吗?这个贺锦的身份是假的,我以前叫贺彤彤,我,是诈骗犯你知道吗?我一直不敢说,怕你们看不起我。所以,请你们放过我好不好?让我安静的把孩子抚养长大。好不好。”说着哭起来。 岑医生愣在那里。诈骗犯吗?到今天为止,贺锦是个什么人他还不清楚吗?怎么能是诈骗犯? 岑医生拉住她的手,道:“贺锦,我认识你也有四年多了?你的为人我会不知道吗?即便,你真的是诈骗犯,我依然爱你,愿意娶你。如果,一龙不要你了。就回来。我永远等着你。”最后,声音哽咽道嘶哑。彤彤忽然不能自已,放声痛哭。几个人,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一龙也跟着泣不成声。 许久,彤彤才住了哭声,哑声道:“成年人的世界,就是有这些无奈。不是诈骗犯也能被定罪。我已经不再争辩了。一龙,那五百万确实有,是我拿了。你恨我吗?一龙。”一龙忽然抱住她,颤抖着道:“彤彤,谢谢你拿了那些钱,不然,这些年你一个女人怎么过呀。我懂你。” 彤彤听了这话,忽然崩溃,那根脆弱的神经一下被触动。她无力的在他怀中颤抖着,再次放声痛哭。就让他们这样认为,自己不能说的那个秘密,就让这五百万买单。诈骗犯吗?死都不怕,又何惧一个名词。她的哭声,震碎了岑医生的心,揉碎了朱一龙的心,也敲碎了郑凯的心。岑医生端着酒杯抽泣,郑凯一杯接一杯的和着泪水喝着烈酒。四个人就这样,沉浸在贺彤彤的哭声里。 许久,许久。她才住了哭声,道:“谢谢你,一龙,谢谢你这样说,那时候我不知道怀了你的孩子。我也没想花那个卡里的钱。我不怕死。不怕。但是,但是有了这孩子,这是我身体里,唯一能告诉我,曾经,我还爱过这么一个男人的证据,不然,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我怕了,对不起,一龙,我向命运低头了。所以,一龙,我动了那卡里的钱,所以,一龙,我一辈子也洗不清自己身上的学号了。所以,一龙,你,你放过我好吗?让我用贺锦的身份,抬起头来活着,为了一个孩子,我想站直了活着,好吗一龙。” 朱一龙忽然不能自已,抱着彤彤痛哭,起来。忽然明白,明白彤彤心里有多苦,没关系,只要她安好,自己还在乎什么呢?彤彤也抱住一龙,两个人一起痛哭。岑医生已经不能自已,一杯接一杯喝着酒,泪水一把一把擦着。郑凯干脆哭出了声。 许久,一龙哽咽着,抚摸彤彤的头发,道:“好了,彤彤,一切都过去了,彤彤,我不再这样纠缠你,但是,你让我默默守护你好吗?直到你找到你的归宿。好不好?好不好,彤彤,我爱你,就算我的命没有了,我还是爱你的。你一定要好好的,快乐的,不管是岑医生,还是郑凯,还是别的帅哥,只要你幸福,我不会纠缠你,好吗?好吗?”彤彤一边哭,一边点头。 郑凯已经低着头哭的一塌糊涂,他深爱的这个女人,经历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岑医始终在飞泪饮酒,认识贺锦快五年了,竟然不知道,她以前的故事。这个贺锦的爱人,那么帅气,两个人如此的般配。自己忽然就觉得卑微下来。 许久,一龙放开彤彤,为她擦了泪水。彤彤叹口气,道:“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好吗?明天还要上班不是吗?”郑凯擦擦眼泪,道:“一龙,我们走,彤彤早上还要上课。我也一早得回市里。岑医生,您怎么样,一起走吗?”岑医生点头,站起身时,才知道自己一步也挪不动了。一龙也有了醉意。 三个人互相搀扶着,晃晃的出了小门。彤彤一直送他们到大门口。天并不算太晚。郑凯道:“都别开车了,都去我家,免得彤彤担心。”回头像彤彤道:“彤彤,回去,我们明天再来开车,你放心。”又向看门人打招呼,道:“爷爷,我们走了,拜托多照顾贺老师啊。”看门老头答应着。看着他们慢慢走远,才关了门。 又抬头看着失落的彤彤道:“听说孩子爸来了,没难为你?难为你的话告诉我,我给你揍他。”彤彤苦笑,道:“爷爷,没事,没事,他不是坏人,只是想孩子了,来看看。打扰您了啊。” 彤彤自顾自的转身回了小院。关上小门的一瞬间,失落感一下子袭来,跌坐石凳上,又失声痛哭。是啊,如果没有拿这钱,这几年孤儿寡母的多么艰难啊。但是用了那些钱,自己又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诈骗犯。所以,她永远也不会回到一龙身边了。她不想让一龙可怜她一辈子。一生在那种阴影中生活。太可怕了。如今,连岑医生也知道自己是诈骗犯了。一个正常人,怎么能心里没有芥蒂呢?虽然,自己没有准备好接受他,也从没想过嫁给他。但是,毕竟这么多年照顾自己,忽然知道自己是个诈骗犯,自己说什么才能解释清楚呢? 知君心头事痛彻心扉 那一夜,何止彤彤没睡好。喝醉的三个男人,一起来到郑凯家,因为喝酒了,又不能留在彤彤那里,又不能开车,所以,郑凯暂时让岑医生一起来了家里。三个男人,坐的坐,躺的躺,谁都不说一句话。 沉默着许久。郑凯才说道:“都睡,有事咱们明天再说。岑医生也睡会。”一龙喃喃道:“这几天彤彤会不会为了躲着我离开呢?郑凯,如果真的趁我回家,她走了怎么办?”郑凯道:“你就别回家了呗,在这多住几天,我把手头的事交代完也请假回来。”岑医生点头,道:“我可以每天下班过来。”一龙恨恨的道:“我想把这件事回去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郑凯叹口气道:“明白了又怎么样?父子反目吗?再说,这几年他对你也真的不错。你恨他也恨不起来?所以,我劝你先看好彤彤这里,再回去。”许久,一龙叹口气,道:“彤彤最重要,先不管这些。我只求彤彤安好。” 接下来几天,彤彤开始上课。除了每天岑医生来看看,似乎见不到一龙和郑凯的身影了。她一直担心一龙如果纠缠,会为他带来灾难。见他不来了,虽然心里隐隐失落,但是为了他的安全,反而释然了下来。 似乎,生活恢复了平静。周末,岑医生依然来,做了一桌子菜。三个人坐在石桌那里里吃。岑医生忽然问道:“贺锦,一龙他们没来吗?”彤彤点头,道:“这一周都没来,可能是忙。”岑医生盯着她的脸,道:“你想他吗?”彤彤点点头,忽然,精神一紧张,又连连摇头,苦笑道:“一个诈骗犯,怎么能奢望什么爱情。”岑医生心疼的摸摸他的头,道:“你想的太多了。不要那么消极。一龙知道你是什么人的。对?”彤彤苦笑着不置可否。知道又怎么样?在乎又怎么样,生命安全才最重要。 这时,有人敲门,旭旭抢着去开了门。郑凯站在门口。旭旭喊道:“郑叔叔。”向他身后看去。确认后面没人,非常失望的道:“朱爸爸为什么没来。”郑凯抱起他,笑道:“他有事,今天不能来,我来看你不好吗?”说着,走到院里,道:“一龙买的玩具,衣服。我带过来了啊。”彤彤点点头,微笑道:“吃饭了吗?一起吃点。”郑凯看一眼岑医生,道:“我可以吃吗?”岑医生苦笑道:“我们都是客人。呵呵。” 彤彤拉住郑凯,让他坐下。去为他盛了饭,道:“我还想托付你们什么事,你们倒是都推脱起来了。赶紧吃饭,吃完了客人们都走。”接过旭旭,道:“跟妈妈去洗澡,再跟叔叔和舅舅玩。” 郑凯和岑医生感觉彤彤有点不开心,不知道这托付是什么意思。一边吃饭,一边互相看着。郑凯询问的看他,小声道:“您惹她了?不开心呀。”岑医生也小声道:“刚才说一龙了,但是并没有不开心。”郑凯闷闷的吃了几口。两个人一起收拾完。彤彤已经给孩子洗完澡进屋换衣服去了。 两个人到院里石凳上坐下,这两个人都不抽烟。而且话题除了彤彤,也找不到什么。还是岑医生打破沉寂,问道:“郑凯是做什么的?看上去很悠闲。”郑凯笑道:“现在在学校助教。”岑医生又打量他几眼,道:“看不出来也是高材生。”郑凯苦笑,道:“混碗饭吃而已。也偶尔去一龙工作室帮忙。他不怎么管工作室的事,只专注到处写生。这一阵子,又不知道跑哪忙去了。”岑医生笑道:“现在找到了他要找的人,应该不会到处跑了?”摇着头喝了口水。 郑凯看他几眼,道:“看不出,岑医生这么高的洞察力。听您这么一说,才明白为什么他满世界的跑,我还以为,是他放下彤彤这件事了。”岑医生苦笑,道:“我是瞎猜的。哪有什么洞察力。”这时,彤彤出来,把郑凯拿来的玩具打开送进屋。看着孩子一边看电视,一边认真的玩起来,才出来,为他两个重新沏了茶,才坐下,道:“两位说的挺热闹呀。” 郑凯笑道:“这位岑医生我很喜欢,忽然又感觉,和他认识很久了。岑医生,您是不是叫岑鹤?”岑医生一怔,苦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名人,怎么名字还能被人猜到?那天不是告诉你了吗?”郑凯悠悠的看着他,道:“就是说啊,这个名字和这个人好像认识了好几百年了。” 彤彤只苦笑道:“好,你们熟悉更好。刚才我说的托付你们的事,你们会答应吗?”他俩一头。彤彤很郑重的道:“我现在和亲人们没有联系,大概,他们也都认为我死了?所以,最信任的人也就只有你们两个人了。”低下头抿了一口茶,接着道:“我要是有了什么事,你们帮我看顾着孩子点好吗?就算是一龙把他带走了,你们也多关心关心他,我唯一的一块心病就是这孩子。”说着,抬头看着两个人,面色凝重。 郑凯就有点吃惊,一下子泪目,道:“彤彤,你又要走了是吗?你在躲什么?你怕什么?你千万不要这样又失踪了。不只是一龙难过,我也很难过的。彤彤,不要这样对我好吗?”岑医生看看他又看看彤彤,道:“贺锦,有什么事你说说,大家一起想办法。好吗?”彤彤眼睛已经模糊,低头叹口气道:“没有,我不是想走,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如果真的就走不下去了,你们一定帮我看着孩子点……” 郑凯忽然打断她的话,道:“什么叫走不下去?孩子是你生的,就算不在乎一龙不在乎我们,你也不能说放弃孩子的话。”彤彤泪水滴在手上,杯子里。岑医生也哽咽,道:“是啊贺锦,你别这么消极。有事告诉我们,我们会帮你解决。就算不选择一龙,也不选择我,郑凯这么帅气,你也考虑考虑。你的后半辈子不能一点不考虑。你说呢?” 彤彤点着头,哭道:“谢谢你岑大哥,我会考虑你的意见的。只是,有些事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的。对……”说着她看一眼郑凯,他满脸的心疼与怜惜,这个人是最了解一龙和自己的,然而,走到这一步,他一定也很困惑?想着想着又落泪。自己很不幸,不幸遇到了那个势必要拆散一龙和自己的人,同时又很庆幸,庆幸自己身边又遇到那么多好人:酒店老板和服务员,岑医生和那些护士。还有看门的大爷。还有郑凯这样的帅气男人。 再等等,等到五年之约一满,自己就带着孩子过自由的生活,带着孩子一起去到处玩玩。一龙,想到一龙,她又心头收紧。五年来从没有一刻不想念的人,终于决定彻底放手,让他有机会透气,去爱他应该爱的那个人。 这翻江倒海的想法,让脸色变了又变,看看郑凯道:“郑凯,还要拜托你,要保护下一龙,提醒他不要一个人在人少的地方。你明白吗?”郑凯也就马上明白,这个女人确实是被人用一龙的安危和生命威胁她,可怜的女人。可怜的彤彤。他拉住彤彤的手,道“彤彤,是谁?到底是谁这样对你?是朱启华吗?”彤彤摇头,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谁。我只知道,一龙在美国被追杀,满头满脸的血。”说完,放声痛哭。 让泪水化作相思泪 许久,郑凯拍着她的肩膀,不知怎么去劝说。又抱住她,跟着一起落泪。至此,大家才明白了她的无奈又无力。岑医生才明白了她不与家人联系,到最后坚持不住了,才选择了自杀。他转过头擦眼泪。三个人就那样流着泪,沉默了许久。 直到孩子叫妈妈,彤彤才推开郑凯。进了屋。屋外的两个男人,彼此看一眼。只有叹息了。彤彤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又流泪。过了好久,把孩子哄睡。以为他们俩走了。低头出来收拾石桌,才看到两个人还在那里。叹气道:“郑凯,岑医生,你们回去。都这么晚了。”岑医生道:“这就走,这就走。”郑凯拿出一个盒子,道:“这是一部手机,电话卡已经安好了,你用,我们好知道你的安危。” 彤彤接过盒子,道:“手机对我有什么用呢?只有你们几个亲人和朋友,打电话就可以了。”郑凯道:“现在出门上街,没手机都寸步难行了。再说,我想你了可以视频不是吗?”彤彤一笑,道:“算了,用就用,不用说想不想,这样的假话有什么用?呵呵。”岑医生也道:“还是用,有事方便些。” 送走了两个人,彤彤在院子里久久伫立。无意间抬头,看到西边二楼上亮着灯。这是是隔壁厂的办公室。晚上一般情况没人,如果亮着灯,就证明有人住这里了,不管是男人或者女人,就是自己隔壁有人住了。有邻居了。心里就有点安稳的感觉。那阳台正好能看到自己的整个院子。不由的向着那封闭的阳台一笑,回了屋。 以后几天,彤彤总会无意间看那阳台,每天白天,阳台的窗户会打开。晚上会关上。但是,她并没有看到过人。也许,工作时间的不同?她这样认为。 一天夜里,实在也睡不着,就拿了手机到树下石凳上坐着。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手机了。因为,没有可以等待的人,要手机也真的是没有什么用。现在有了手机,重新有了微信,微信里只有朱一龙,郑凯,和岑医生。 打开手机,喝了口水,微信里,看到了那三人的头像,下意识里,打开一龙的微信朋友圈,他的朋友圈都是一些旅游的图片和视频,每段文字都是:亲爱的彤彤,美丽的景色分享给你,无论你在哪里都希望你能看到。彤彤心内疼痛,泪水一下子涌出来,抚摸着那些图片。又有一个视频,一龙把他自己也一起录入视频,大声喊着“彤彤,你在哪里?彤彤,我爱你,我,想你……”彤彤一时就失声痛哭。难以抑制的心疼铺天盖地的袭来,一下下敲碎着彤彤的心。撕心裂肺的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了,怎么能,这样的疼痛。 她干脆坐在地上,把手机放在怀中,任凭自己痛哭着:“一龙,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再爱你。对不起啊。”哭声震碎了夜空,在院子里回荡。 隔壁楼上的人可能听到了?灯一下亮了。然后又灭了。许久,许久,彤彤才停了哭声。她不敢再去看手机里一龙的那些视频,又忍不住去看一龙的首页,那只有通过验证后,温馨的问候。有语音,也有文字,但是每一句,都有我爱你,我想你。的话。彤彤知道自己真的不该有这个手机。 忽然,一龙一个新消息传来:怎么还不睡觉?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彤彤又落泪:这就睡,怎么你也没睡?一龙很快语音:“做了一个梦,梦到你在哭,忽然就醒了。”彤彤哽咽,抽泣着,她不敢发出语音,只能打字:做梦而已,没事了,睡。一龙又发来语音:“你也睡。爱你。晚安。”彤彤一边擦泪,一边打字:晚安。 扔下手机,又掩面哭泣。感觉东边的天空有了深深玫瑰红,才进屋睡了一会。 早上刚到办公室,一龙的微信忽然发过来:“彤彤,你还好吗?我今天不上班。你可以随时发微信。”彤彤回了语音:“我很好。做个梦就不上班了吗?偷懒的理由。”一龙马上发来语音:“因为梦太真实了,我的心碎了一地,要捡起来才能上班?”彤彤苦笑:“好了,我要上班了拜。”一龙不再说话。 中午,彤彤带着旭旭回家,小门处,一龙站在那里。彤彤苦笑,道:“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旭旭却扔下书包,扑了过去。一龙抱起孩子,一边道:“想你了,我就来看你。”不等彤彤说话,先一步进了屋门。似乎,迟了一步就会进不来。 一龙进到屋里,一股温馨扑面而来。旭旭跑去了卫生间,一龙不知不觉进了卧室,泪水不自觉的噼里啪啦落下来,想到那天彤彤的痛哭声,心疼的难以自已。轻轻坐在床上,抚摸着有彤彤体温的床,轻轻趴在上面。尽管泪水打湿透了床单,心却感觉那么的安稳,那种安稳,曾经贺彤彤一起睡时,才有过的安稳感觉。不知不觉带着泪水睡着了。 旭旭从卫生间出来没看见一龙,去院子里也没找到。就去了厨房,道:“妈妈,朱爸爸走了吗?屋里怎么没有他?”彤彤笑笑,道:“他没走,可能累了在咱们屋里睡觉。呵呵,旭旭不要进屋吵着爸爸好吗?爸爸累了,知道吗?”旭旭点点头,像个小大人一样蹑手蹑脚进了屋。在客厅里玩起来。 彤彤把饭端进来,放到餐桌上,给孩子先盛了饭,让他先吃,自己悄悄进了卧室。看到一龙睡得很沉,悄悄为他盖上毯子,无意间看到湿透的床单,心头一紧。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低下头,深深吻了一下。忍了又忍要流出的泪水,悄悄出来,和旭旭一起吃饭。 吃完,把两个碗刷了,剩下的盖上,拉着旭旭在沙发上躺了一会,旭旭中午很少睡觉,悄悄跟妈妈说话。 一龙从沉睡中醒来,身上的毯子,他知道是彤彤为自己盖的。就是,她没有因为自己睡了她的床而感觉到是自己唐突?心里一阵暖。起来把毯子叠上,看到床单上被自己哭湿了的那片,虽然已经有些干了,但是还是能看出来。他怕彤彤会反感,急忙去找新床单,但是却没有找到。心里有点忐忑。 用相机拍下来,打字到:出汗湿了床单,怎么办?然后发给彤彤。彤彤看到,不觉好笑又心疼,明明是哭的,非要掩饰,回复文字:没事,吃饭了吗?怕是都凉了。一龙回复:你做的,凉的也好吃。彤彤在没有信息发来。 一龙吃了饭,又为她收拾了院子。坐到石桌那里,久久不愿起来。在她下班前,也为她做了菜,然后才悄悄离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的,又为什么要走。 大雨无情处 夜里。下起了大雨。响起了闷闷的雷声。雨就那样哗哗的下着,到天亮时也没见小。旭旭醒了要吃鸡蛋,彤彤去厨房做,刚一出厨房的门,就感觉有人用力的推自己,有什么东西从脑后打了她一下。听到一声巨响就昏了过去。 这声巨响,旭旭在屋里吓得往外跑,大喊着:“妈妈,妈妈。”眼前的一幕被吓傻。只见东边厢房的厨房,车棚,连同围墙齐刷刷不见了,留下一片瓦砾。 他妈妈趴在地上,下半身整个被埋在瓦砾之下。大雨兀自在拼命下着。旭旭在雨里,用力拉着彤彤的手,妈妈妈妈的大叫着。雨生埋没了他的哭声。毫不留情的泼向母子两个。 忽然,一个身影过来,拼命地挖着砖头瓦砾,叫着:“彤彤,彤彤……”终于把她拉出来。抱进屋里。孩子也大哭着叫着:“朱爸爸,救救我妈妈,快救救妈妈。啊!……” 彤彤忽然咳嗽一声,慢慢醒来。他看着大叫着的朱一龙,还有大哭的孩子,费劲想坐起来,道:“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又摸着后脑。后脑也也有血迹,只是被大雨冲淡了。一龙已经一把抱住她。抱的好紧好紧。放声大哭:“彤彤,彤彤,吓死我了,彤彤。”彤彤全身无力的在他怀中,胳膊无力的垂下去。在一龙怀中,是真的吗?这到底是噩梦,还是美梦? 一龙又放开她,拿起手机打了电话。这时,看门大爷也过来了,看着眼前的景象,吓得都不会说话了。进屋看到全身是泥的彤彤,湿透的一龙和大哭的孩子。道:“这是?这是年久失修,禁不住大雨了。我看,尽量也别再在这屋里住了。赶紧着。”这时,大门口有车在按喇叭。老头赶紧出去开了门。郑凯开的车直接停到了倒塌的墙外。 郑凯是飞奔进来的,看着一龙不由发呆,又看着脸色煞白的彤彤,大声道:“一龙,怎么样了这是?送医院?”彤彤摆摆手,道:“没事,我身上哪里都不疼。”郑凯大声道:“现在你别说话,一龙,你先带着孩子,我送她去医院。”一龙道:“我们一起去。”又问彤彤身份证。一龙抱着彤彤,郑凯抱着旭旭。,看门老头给打着伞,看着他们上了车,一路在大雨中而去。 大雨兀自还在哗哗的下,郑凯开着车,一龙搂着彤彤。一路上,郑凯又给岑医生打了电话。于是,一身泥一身水的彤彤被抱进了急诊室。岑医生随后赶来,直接冲进了抢救室。他进去时,彤彤的衣服已经被剪下去,全身被擦干。各方面检查后,岑医生始终陪着各处照相。检查,化验。一龙始终带着旭旭,办了住院手续,又赶快回来。郑凯跟着岑医生推着彤彤各处检查,三个人都淋了雨,一身的透湿。 由于时间不是太久,虽然有挤压的软组织伤,也没能危级性命。骨头没断,但伤到了韧带,由于腰部和骨盆大面积淤血,医生们为彤彤用冰袋轮流冷敷。岑医生带她转进了自己的外科。这样便于以后的照顾。 推进外科病房时,彤彤还算很清醒,哪里都不疼。看到表情凝重的三个男人,还有旭旭,彤彤模糊了双眼。一龙为她擦着眼泪,道:“没事了啊,养几天就没事了。”郑凯也道:“是啊,没事了。”岑医生无力的坐在另一张床上,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腿在不停的颤抖着。旭旭过来也为彤彤擦眼泪,道:“妈妈,不哭,等你好了,我们再把厨房盖起来啊。”彤彤无力的握着孩子的手,落泪道:“好的旭旭,好的。旭旭真乖,害怕了?对不起。”旭旭汪着泪道:“旭旭不怕,旭旭是个男子汉。”一龙轻轻抱住旭旭,道:“没事了。妈妈没事了。旭旭不害怕了。”旭旭转身抱住一龙的的腿,哭泣。 郑凯哽咽道:“彤彤,这几天让旭旭先住我们家,有我妈,你就放心。”彤彤点点头,道:“谢谢你郑凯。”抑制不住的泪,像断线的珍珠,苏苏滚下。有了病的人,只有在亲人面前,才会这样落泪的,不是吗? 一会,岑医生弄来点面汤,道:“贺锦,你吃点东西,肚子里有食,才能好的快。”一龙接过来,一点点喂着她。岑医生又道:“郑凯,你带着旭旭过来也吃点饭。”说真的,郑凯一点也不饿。但是为了让孩子吃点。他还是跟着一起来了办公室。简单陪着孩子吃了口。 岑医生道:“郑凯,你回家洗澡换衣服,彤彤现在还可以,估计晚上就会疼的。我安排了特护,会为她解决生理上的问题。晚上你过来,明天一龙再过来你看这样可以吗?”郑凯点点头,道:“我看可以,不过,我也是客人,呵呵。”岑医生叹气,苦笑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你知道吗?”郑凯一愣,知道他说的是一龙。也苦笑着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但是门口没有他的车。我也不知道。”又拉着旭旭的手道:“我先把孩子送回家,然后就回来。你照顾下一龙,估计他吓傻了。”岑医生道:“谁又没吓傻了呢?” 这时,有学校领导和同事来了,楼道里热闹起来。彤彤向她们微笑着,寒暄着。一龙悄悄退出病房。郑凯过来,道:“我把旭旭送回去,让我妈看几天,回来再换你。你也休息一下去啊。”一龙的脸色白的像纸,喃喃道:“嗯嗯,你去。我在这呢,你放心。”郑凯刚要走,一龙忽然叫住他,道:“郑凯,谢谢你。”郑凯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苦笑一下,道:“咱俩还说这个谢字吗?”转身带着旭旭离开。 换了衣服,郑凯又马不停蹄回来。病房里,彤彤已经睡着。一龙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握着她的手。郑凯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回我家洗洗换换衣服。休息一会,晚上再过来啊。”一龙点头道:“郑凯,其实,我已经在彤彤隔壁住了好几天了,每天在二楼屋里,悄悄看着她,咫尺天涯也就是这样。”郑凯吃了一惊,她隔壁,那是一个服装厂,别的服装厂都已经关了,人家的还是很红火。但是,一龙是怎么住进那里的倒是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这份心思。喃喃道:“难为你这份心了,彤彤若知道……”一龙忽然打断他,道:“她不知道,你不知道,她一个人半夜里坐在树下,看到了我的朋友圈,放声痛哭的时候,郑凯,我心如刀割,却只能在窗后看着,凯凯,她还爱着我对?郑凯。”一龙落泪。郑凯拍着她的肩膀,哽咽道:“是的,她一定还爱着你,我知道,我相信。一龙,好好爱她,不要让她再受苦了好吗?” 自别后、风亭月榭孤欢聚。 夜里,彤彤从腰部以下全都肿起来。从梦中疼醒的她,看着紧张的一龙,反而安慰的笑道:“没事,没事的,你别紧张。腿也没断,脚也没断。呵呵。”虽然这样忍着,额头渗出了汗珠和紧皱的眉头,哪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彤彤忽然又问道:“一龙,你怎么下着大雨来了?”一龙苦笑,道:“其实,我就在你身边,怕你赶我走,我都不敢让你看到我。”彤彤想起着隔壁,她的隔壁除了操场,就是,就是隔壁工厂办公室,忽然想起那里的灯光,泪水溢满眼眶。叹气道:“你又何必这样呢?听话啊,去找一个好女孩子结婚,过上你应该过的生活。我不值得你这样的。”一龙握住彤彤的手,道:“嗯,我会的,我会找一个美丽善良的女孩。一辈子守护她。”彤彤点点头。 早上,郑凯早早的过来,带来了早饭,对一龙道:“你回去休息,我在这。”一龙喂彤彤吃了饭,才回去。 彤彤的院子里正在施工。许多人在清理垃圾。一龙没进厂里,直接去了彤彤的院子。原来是要重建这里的墙头和厢房。一龙找到负责人看了图纸。笑道:“师傅,我重新出个图纸,费用我来出,您看行不行?”那负责人道:“这得问问领导去。您跟我一起去。”一龙跟着见了学校领导,告诉自己的意思。又道:“除了围墙按您的图纸,厢房包括装修,门窗,都由我定。钱我来拿,只要时间上快一点。好吗?”领导笑道:“这也不用你拿钱,教育局会拿钱的。主要是图纸是要过审批的。”一龙想了想,道:“那外观,外观按你们的图纸,内装修和窗户都由我来完成好?”那领导才点点头。一龙又道:“还有,质量我要来监督啊。”领导和那个施工头都一直点头。 出来,一龙又再三叮嘱师父们,才回去简单睡了一会。下午就又回了医院。 走廊里特别的安静,走到病房外边,看到郑凯正为彤彤轻轻按摩腿,彤彤时不时疼的呻吟。郑凯皱着眉道:“这样为了血液流通的快一点。你忍忍啊。”彤彤点头嗯了一声。一龙刚要推门进去,忽然听到郑凯道:“彤彤,你说不会是威胁一龙的人,转而来威胁你了?”一龙忽然怔住,手停在了空中。心通通的跳起来。怎么?威胁自己的人?那么说,彤彤不肯再和自己,都是因为这个吗? 这时,彤彤道:“也有可能,但是这房子塌了,又不是人为的。不能这么巧?”郑凯道:“那有什么不可能的?那房子用点力气就能推倒。我觉得有可能,不得不防着点。”彤彤却皱眉道:“那你提醒一龙,我也担心,这是压住我了,如果是他怎么好?”郑凯很生气的道:“你这话我就觉得不对,压到你他也会心疼的。”彤彤苦笑,不置可否。是啊,心疼又如何?两个人沉默了片刻。 一龙站在那里,心里一片茫然,彤彤果然是受了自己的连累。那么,接下来,自己该如何保护这个自己深爱的女孩呢?忽然岑医生在他身后轻轻道:“一龙,进去。”拍拍他的肩膀。一龙才回过神来。 两个人一起走进来。郑凯彤彤也就岔开了话题。一龙到彤彤床边,也去按着他的腿,彤彤看着他低头沉默的样子。心里隐隐的痛了一下,道:“没事了,一龙,歇会。”一龙不答。依然继续。岑医生道:“贺锦,好点了吗?再疼的话,我想办法加止疼药。”彤彤摇摇头,道:“岑大哥,不是太疼了,我忍的住。没事了。谢谢你。” 岑医生笑道:“跟我还客气?一会我去给你做面汤吃。”彤彤点点头,笑道:“谢谢您。”又问着一龙道:“跟着我一起吃面汤好吗?”一龙点点头,对岑医生道:“谢谢岑医生。”岑医生看看脸色很难看的他,笑道:“不用客气。西红柿鸡蛋面。呵呵。”一龙扯扯嘴角,一个不算笑的笑。坐到她身边,低声道:“彤彤,还疼吗?”声音温柔,满满的怜爱。彤彤摇摇头,小声道:“不疼了,你别这样紧张,有岑医生在,不会太疼的。”又看看门外,一龙马上明白,她在找护工,就起身出去,把护工叫来,郑凯和岑医生三人一起出去了。 三个人一起到岑医生的办公室。一龙问道:“岑医生,彤彤恢复的怎么样?看样子还得多久能下床?”岑医生道:“才一天能看出什么?呵呵,你别着急。估计半个月就能回家了。”郑凯道:“回去后,先让她住我们家,一龙,行吗?”一龙道:“我听彤彤的,她说住哪里都行。”郑凯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道:“看你,这么小心翼翼。”一龙低下头,低沉的道:“郑凯,我现在真的很怕彤彤再不高兴。”郑凯也点点头,拥住他的肩膀,道:“一龙,我理解,理解。” 郑凯回了家,岑医生去做面汤了。一龙悄悄来到病房。彤彤刚刚换了睡衣,特护正在为她擦脸。一龙道:“来我来,你忙去。”特护点头出去了。一龙就细心的为她擦脸,脖子,手。彤彤痴痴的看着他,他却不敢和彤彤对视,因为,他现在心里正在翻江倒海,这个女孩,他的女孩。为他受了这许多的苦难,自己怎么说谢谢呢? 彤彤看出他的闪躲,他在闪躲什么呢?也好,也好,这样,不至于分开的太难?想着,心里一阵酸楚。相爱的两个人,就这样不能在一起了。是谁这么有能力呢?一龙把脸盆拿去卫生间。彤彤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一阵的落寞。眼里就起了雾气。又怕他忽然出来看到,急忙转过头,看着窗外。 夕阳的光投在半边窗帘上,满天的火烧云被夕阳染红,红了天空,红了楼房,红了窗帘,红了半个屋子。却,唯独不能照红彤彤的心。 一龙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彤彤扭着头。轻轻坐到她身边,捋捋她的头发。忽然看到彤彤正在滚落的眼泪。心一下被捉紧,抓的那么疼,那么疼,疼的手指颤抖,泪如雨下。 拿过纸巾,轻轻为彤彤擦眼泪。彤彤忽然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上。啜泣着,一时停不下忍不住。一龙也啜泣。一时间,病房里只有两个人哭泣的声音。许久,岑医生轻轻推门进来,把饭盒放下,也湿了眼眶,轻轻拍拍一龙的肩膀,哑声道:“一龙,先吃饭。吃完还要吃药。”一龙点头,又不忍心抽回手,哽咽着道:“彤彤,不哭了,啊,咱们吃面。”彤彤才轻轻放开他的手。啜泣着擦着泪。岑医生也落泪道:“一龙,你去吃,我来喂她。”一龙摇头,一边拿过饭盒,一边为彤彤擦眼泪。彤彤也伸手为他擦着。可是,那泪水却越流越多,擦也擦不完。 人成个今非昨 这时,郑凯推门进来,看到这个场景,也哽咽,过来接过一龙手里的碗,道:“一龙,我来喂,你去吃。”又对彤彤道:“不哭了啊,彤彤。再哭就不漂亮了。来,吃面。”一龙坐到床的另一边,为彤彤擦着泪,一边看着郑凯喂她吃面。郑凯无奈的道:“一龙,吃完饭再过来,你在这里,彤彤都吃不进饭去了。赶紧去吃。”彤彤也哽咽道:“一龙,去吃饭。”一边推着他的手。一龙只得跟着岑医生走了。 郑凯一边喂她,一边说着孩子要跟着来的话。故意转移彤彤的注意力。彤彤问了孩子的情况,吃完,彤彤也已经不哭了。郑凯特别的高兴,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种胜利感。那晚,郑恺在这里。一龙回去休息。 半夜,彤彤睡醒,就睡不着了。她看着躺在另一张床上睡着了的郑凯,高耸的鼻梁,白皙的面容,这睡姿如此的熟悉,好像,这个人已经睡在自己身边好几百年好几千年了。可是,明明他从来没这样静静的躺在自己身边过。 生怕一点动静把他吵醒,伸手去拿手机。谁知没拿好,手机掉在地上。一下子,郑凯惊醒,从床上跳了起来,到彤彤身边,摸摸这,看看那。彤彤笑着道:“我没事,你不用紧张,只是,新买的手机让我掉在地上了。”郑凯长舒一口气,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捡起手机,道:“怎么拉?怎么不睡了?是又开始疼了吗?”特护也过来,问彤彤是不是方便。彤彤摇摇头,道:“没事,你们睡去,我看会手机就可以。” 郑凯把手机从她手中拿下来,笑道:“会伤眼睛的,我陪你说说话。”彤彤歉意的道:“郑凯,让你睡不了觉,真不好意思。”郑凯笑道:“陪你说说话,是我做梦都想有的事。谢谢你让我实现这个愿望。”彤彤笑着闭闭眼,道:“这个愿望可是太好实现了。那你就说。”郑凯笑着坐到床边的椅子上,道:“说什么呢?说说这位美女大小姐,现在你有什么愿望要实现的吗?”又使眼色让特护出去睡觉了。 彤彤看着他调皮的样子,忍不住捂嘴笑道:“有啊,就是想让我的好朋友睡觉。”郑凯忽然怔了一下,彤彤奇怪道:“怎么?这个愿望不行吗?”郑凯喃喃道:“彤彤,我可以做你的朋友了吗?”彤彤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傻了呀?一直不都是朋友吗?”郑恺一时语塞,是啊,一直就是朋友的啊,但是,为什么总感觉哪里不像?他迟疑的看着她,道:“那以后不管有什么事,你都要告诉我,行吗?” 彤彤道:“我没瞒着你什么事,怎么这样问我?”郑凯叹口气,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第一个都没想到我。还说朋友呢。”彤彤忽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事,落寞的叹口气,道:“郑凯,不是不告诉你,也不是没想到你,是不想连累到你。既然选择了隐姓埋名,不跟一龙见面,自然谁都不能告诉。对不起,这个浑水,你还是不要趟的好。”郑凯摇头,道:“彤彤,我不是个守不住话的人,以后有事,一定告诉我。两个人抬总比一个人扛要好。”彤彤苦笑道:“有些事,真的只有自己扛才更合适。我选择了更合适的。再坚持半年多。我就可以获得自由了。第一件事,我就带着旭旭去云游世界。” 郑凯审视着他,道:“一龙呢?不带上吗?”彤彤忽然看向窗外,望向黑暗深邃的远方,喃喃道:“一龙应该有自己的家庭的。不能总这样下去。”郑凯看着她,许久才道:“彤彤,谁给你这个约定的?到春节就整整五年了。他们是想用这个拆散你们对吗?是朱启华吗?”彤彤把脸扭到一边,道:“不知道,是一个女警察。但是,我知道她是假警察。可是监狱总是真的,所以,他们有足够的实力和势力打倒我。还有,那个监控手机。”她忽然想起那段可怕的日子,每天紧盯着监控,看着一龙在生死线上。那个黑人一下削过来,一龙马上头上身上的血。想到这里,心就疼痛起来,紧紧抓着胸口,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滚下来。 郑凯知道她在回忆,握住她的手,道:“彤彤,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监狱?什么监控?好吗?”许久,彤彤喃喃的,把那个暗无天日的故事,一字字讲了出来。那个可怕的令她窒息的故事,同时也震惊了郑凯。他再也难以想象,一龙在美国遇到危险,他只是听了一龙说,就胆战心惊,后背发凉了。居然这个女孩拿着监控视频看了整个过程,来了个现场直播。可见,那女人用心之良苦。势在让彤彤主动离开,又让一龙对她死心,造成彤彤是诈骗钱财的事实。以为一龙会信。却不知,一龙对彤彤的信任,甚至比彤彤自己更了解她,她是不可能这样做的。 许久,郑凯才缓过一口气来,哽咽着抚摸她的头发,她的脸庞,为她擦着泪水,道:“彤彤,一龙回国后不见了你,到处找你,带着伤跑遍了大江南北,像个疯子,到处乱撞。而且,对找到你失去了信心,因此他自杀过好几次。就在你失踪第三个年头,她继母的侄女趁他喝醉,和他睡在一起,并且留下视频威胁他,他不愿意,被报了警,以至于他在监狱度过了一年时间。”彤彤惊呆了。郑凯又道:“朱启华用了百分之五的控股权,才让她家放弃起诉。但是,那边还有一个条件。”他忽然停住,看着彤彤,他不知道说出以下的话,彤彤会不会在乎。但是,在彤彤的追问下,他还是说了实情:“答应那个女人,娶她。至少跟她结婚三年以上才可以提离婚。”只这一句话,彤彤就像被人按住了脖子,乱了呼吸,喘不上气来。觉得铺天盖地委屈向自己砸过来。泪水滚滚流下来。 在那段最黑暗的时刻,依然有一丝希望,希望总有一天会和一龙在一起。所以,她坚守着这份信念,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现在这一丝丝的希望都没有了。人生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爱情吗?无尽的失落让她再难抑制心头的无奈无助与委屈。失声痛哭。 郑凯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后悔不跌。握着她的手道:“彤彤,他到现在还没答应,你别伤心,别伤心好吗?对不起,对不起。”彤彤锤着胸口,索性嚎啕痛哭。岑医生听到声音跑来。郑凯正不知所措的拥住彤彤。彤彤哭的撕心裂肺。岑医生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怎么劝。又忽然一股邪火冲到头顶。一把把他拉开,抬手就是一拳,郑凯被他打倒在另一张床上。他并不反抗。依然看着痛哭的彤彤。彤彤看着郑凯被拉走,干脆把被子蒙在头上接着大哭。 两个男人更是不知道怎么劝,束手无策。郑凯拿出手机,拨了一龙的电话,大声道:“一龙,朱一龙,你要是男人就赶紧给我过来。”那边以为彤彤病情不好,飞也似的开车过来。冲进病房。 这时,彤彤用被蒙着头,已经不再大哭。两个男人傻傻的站在那里,看着冲进来的一龙。一龙看到这个现场,头顶嗡嗡的响个不停,感觉有无数的飞机从头顶飞过,震得他天旋地转。大家眼看着一龙朴到彤彤床上,顺势滑了下去。他手里还攥着彤彤的被子一角,倒在了地上。半睁着眼,无力的看着向自己扑过来的郑凯。郑凯大声的喊道:“一龙,一龙,你怎么了?一龙。”他却一点也听不见他在喊什么。眼前的一切,似乎是在做梦。是啊,彤彤这样离开了,自己活着,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忽然。见彤彤的脸,满是泪水的正在床边看着自己,心下一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了?这是哪里?岑医生和郑凯把他扶到另一张床上,许久,他才慢慢缓过来。看着大哭的彤彤,他扯扯嘴角,刚要笑,却难以抑制的哭起来。就这样,两个人相望着,哭泣着。说什么呢?说什么话能解释此刻自己的心事呢?似乎,什么话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没有一句话可以释怀此时的他们两个。是啊,原来,只要活着,对方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一生只为一人活 许久,一龙才挣扎着坐起来,向着彤彤伸出手。彤彤也向他伸出手。两双手握在了一起,任泪水奔流着。许久,许久。彤彤才道:“一龙,该放下我了,放下我,你的世界前途无量。不要再坚持了,听到了吗?”一龙苦笑,道:“彤彤,我宁愿做几年牢,出来还是自由之身。也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对付她们,只能以毒攻毒,我绝不妥协。”彤彤湿了眼眶。道:“他们会对你造成伤害。她们很有势力的。”一龙抬起头,向着已经亮了的窗外,长长吁一口气,道:“大不了跟他们同归于尽。只是,苦了你了,彤彤。你愿意跟我一起面对这些吗?”彤彤想说愿意,但是,她想起一龙那满头满身流着血,无助又惊恐的样子。就有点踌躇。 一龙看着她的迟疑神情,这个坚定坚决的女人,曾经那么自信那么无惧艰难,是什么让她胆怯又畏缩的呢?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她的脸颊。那曾经青春纯净的脸上,填了淡淡的忧郁,让她的眉头深锁。一龙用手指轻轻为她舒展着眉头。道:“彤彤,他们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样踌躇的呢?”只一句话,触动到彤彤埋藏在最深处的那根神经,心脏就猛可的跳动几下,是什么呢?是深爱自己,又自己深爱的人深陷囫囵,自己唯一救他的办法,竟然只有远离他就可以,这简单又艰难的决定,让她义无反顾的隐姓埋名,不问世事。指望着五年以后,悄悄回到他的世界。 四年多时间,多少的思念,像夏天肆意滋生的杂草,长满她的每个神经细胞,侵蚀着她的心灵,拔了一层又生一层。那蚀骨之痛,一下子被拉出来,铺天盖地的砸向她,她忽然急促的呼吸几下,死死抓住一龙的手,颤抖着道:“一龙,他们把你在美国被黑人们驱赶打骂的视频让我看。一龙,我害怕,我怕你就此再也回不来,只要你安全,只要你安全了,我做什么都可以。都可以。”放声大哭。 一龙瞪大眼,颤抖的道:“他们还录了视频?”彤彤摇头道:“不是视频,是直播,那个救你的人身上有摄像头,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到了。一龙,不要再跟他们争斗了,咱们斗不过她们的。监狱里能随便出入,身份证能随便做一个。她们势力太大了。一龙,我不是怕我自己,我是怕你为了我被她们伤害。你就……你就不要再跟他们斗了啊。” 彤彤的话,深深震撼着一龙。想起那段黑暗的日子,虽然那已经被回国后彤彤的失踪给淡化,但是依然是肉体上的一次磨难。他怎么能忘记呢。却原来,这一切都是有人做了手脚的。为的居然是让这个女人却步,让她离开自己。是谁?朱启华吗?想起那次父亲到处托人,每天住在大使馆督促寻找自己。当父子们见面时,一龙看到就那么十多天,他的头发白了许多许多。有谁会为了达到什么目的,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呢?不会,不会。 忽然想起,那个趁自己喝醉,爬到自己身上的女人,自己还以为是彤彤。跟她做了连自己都不知多暧昧的事,却因为那视频,他做了牢。父亲为了救出自己,答应了她们家的所有条件,包括,包括跟她结婚。呵呵,怎么可能呢? 一龙抱住彤彤,拍着她的背,吻着她的额头,坚定的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不会再让她们伤害我,更不会让他们伤害你。彤彤,我会想办法。没事了,没事了。”彤彤推开他,看着他的脸。那么自信,那么深沉。她点点头,道:“你要保重自己。”一龙重新拥住她,颤声道:“我会的,放心彤彤。你也是。你也要保护好自己,还有我们的孩子。”两个人相拥了很久,一龙才轻轻推开她,道:“我去看看,咱们吃点饭好。”彤彤点点头,看着他出去。屋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静静地看着窗外,努力梳理着一晚上发生了的事情。自己不应该对郑凯说的话呀。又想到一龙是要跟别人结婚了。又一阵郁结袭来。 特护进来为她洗漱,擦身,换衣服。笑着说道:“开始消肿了,彤彤,恢复的不错啊。”彤彤笑笑点点头。这时,值班医生进来查房,看了她的腿肿的情况,又说了注意的事项,最后又道:“还是要保持好心态,不要太激动了知道吗?”彤彤知道他话的意思。苦笑着点点头。医生和特护都出去后。屋里一时又安静下来。 接下来的那几天,一龙不离左右。悉心照料。彤彤下床走路后不几天,就可以出院了。那天,一龙特意来到郑恺家里,郑凯妈妈正好也在家。他就二话没说的跪下,趴在地上不起来。郑凯虽然吃惊,但是心里已经知道他的意思。郑妈妈急忙拉起他,道:“一龙,你这是干吗?有什么为难事,你只管跟我说,好?快起来。”用力才把一龙拉起来,道:“一龙,有什么难事你只管说,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帮忙。”一龙有点颤抖的道:“阿姨,我想了很久,只能把彤彤托付给您,但是,我知道很难为您,甚至,还会有危险。可我想不出还能依靠谁。” 郑妈妈这才明白他是为彤彤,叹气道:“孩子,要说别人,我可能不敢说,要是彤彤,你就放心,有我的命就有她的命。”郑凯也道:“一龙,不用这样客气。那天我就说出了院先让她住我家,后来,后来我以为,以为你会安排他跟你一起住,就没问。” 一龙点点头,道:“我还有事要去做,现在一味地躲藏是没有用的了。我必须想办法找到她们的证据一招制敌。否则,我和彤彤后半辈子就永远被人家捏在手心里了。”郑凯也点头,道:“但是,你在明处,暗箭难防啊。你有把握吗?”他点点头,道:“我这次会找律师帮我的。但是,彤彤这里你要帮我安抚她。别让她太激动。如果,如果我失败了,郑凯,帮我照顾彤彤和我的孩子好吗?”郑凯拍拍他的肩,道:“一龙,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彤彤有危险的。”一龙点头。 不知杯中酒,劝君两分离 彤彤出院,直接被郑凯和郑妈妈接走。俨然以郑家亲戚的身份住进了郑家。庄里人也感觉,郑凯要和这位老师结婚了。这个假象,是郑凯没想到的,他心中有稍微的一丝窃喜,窃喜能用这种方式呵护彤彤。又有点紧张,怕彤彤知道了会生气,会离开。而郑妈妈听了别人的议论,竟然也从不去解释。她泰然自若,有些事解释了也是白解释的。 彤彤住在郑凯妈妈东边的一个大院里,和郑凯家一墙之隔,中间有小门通着。这是郑家族长的家,也就是郑浩男的家。因为浩男的儿子常年在美国,院子就暂时被郑凯家保管打扫。每逢年节郑家会在这里聚会。 院子有两排房子,前排靠西边有三间正房,后排有五间。彤彤住在后排东屋。特别大的炕。郑凯妈妈笑道:“我们凯凯上中学以后就喜欢住这。”旭旭喜欢这个大屋子,大炕,高兴的上下的跑。一龙也很喜欢这里,拉着彤彤的手道:“彤彤,这里你喜欢吗。”彤彤点头,道:“我好像以前来过这里。特别的熟悉。”一龙也有这样的感觉。 屋里墙上有相框,有许多张老照片。有几张在浩男家见过的,也有许多那里没有的。屋里的陈设古色古香。彤彤很喜欢。虽然是盛夏,这里却特别的凉爽。当晚,郑凯妈妈做了几个菜,让他们三个在东屋大炕上喝酒。郑凯又打电话叫来了岑医生。 岑医生进来时,有些迟疑和踌躇。郑凯笑道:“岑医生,您坐里面,今天,这里您是贵客。”岑医生笑笑上了炕。旭旭过来坐到他身边,道:“岑舅舅,我妈妈好了吗?”岑医生摸摸他的头发,道:“你妈妈好了,但是还要好好恢复。你可不要让她累到了啊。”旭旭点头,道:“我很听话,跟着奶奶在家玩。”郑凯笑道:“这孩子很懂事,从来不气着我妈。”一龙笑着道:“旭旭,郑奶奶好不好啊?”旭旭拍着手道:“好,朱爸爸,郑奶奶可好了。”他又似觉得说的不对,怀疑的看看郑凯,道:“可是,为什么郑叔叔不是爸爸呢?”郑凯没明白,很疑惑的看了看彤彤。 彤彤也觉得这个问题尴尬,但是,在旭旭这里,有些事已经不能回避了,亲亲他的小脸,道:“旭旭,郑叔叔是妈妈的好朋友,朱爸爸是妈妈以前爱过的人。所以你是朱爸爸的孩子,不是郑叔叔的孩子。知道了吗?”旭旭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懂,道:“那,妈妈还爱朱爸爸吗?我还会有小弟弟,小妹妹吗?”彤彤愣了一下,抚摸一下他的头发,苦笑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知道了吗?因为许多事,爸爸妈妈就分手了,所以,爸爸应该有新的爱人,我们祝福他好吗?” 彤彤的话,一龙的心猛然的就疼起来。他低下头,用力的按了按胸口,哑声道:“旭旭,妈妈是被爸爸气到了,所以,我们俩给妈妈时间,让她选择能不能原谅爸爸,或者,或者她选择和别的叔叔结婚。我们也要很高兴的祝福她好吗?” 他的话故意说的很平淡,努力不出现一丝波澜。旭旭听了,像小大人一样的点着头,道:“朱爸爸,我明白了,那妈妈可以选择郑凯叔叔吗?”一龙苦笑,道:“当然可以,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幸福。”说着,去看郑凯,郑恺笑着抱过旭旭,笑道:“你个小人精,为什么想到郑凯叔叔?不是你岑舅舅呢?”岑医生瞪他一眼,道:“别在小孩子面前胡说了。”郑凯叹口气,笑着对旭旭道:“爸爸和妈妈都在努力的想和好,但是如果不能和好了呢,旭旭也永远是他们的孩子,知道了?所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吗?”旭旭似乎明白了,点点头,道:“旭旭知道了。” 这时,郑妈妈进来,彤彤赶紧让她上炕,郑妈妈笑道:“我来抱旭旭的,孩子该睡觉了,你们接着喝啊。”旭旭从郑凯怀里挣脱,跑到郑妈妈身边,道:“奶奶,我以后就在你们家,不走了好吗?”郑妈妈笑道:“可以啊,旭旭想住就永远住着,谁敢不让你住,奶奶就打他。哼。”抱起旭,又对他们道:“我们过去了,你们慢慢喝。” 看着郑妈妈走了,四个人重新倒上酒。 岑医生笑道:“郑凯,要是真的彤彤后半生委身于你,我们也都放心了。”郑凯瞪他道:“怎么说话呢?怎么是委身于我?”一龙苦笑着,喝了一口酒,道:“怎么?岑医生对我一点没有信心吗?”岑医生摇头道:“不抱希望。有一句话,门当户对,您是大财团公子,我们都是小门小户。所以您就不是太好的选择。”一龙自顾自的又倒了一杯酒,道:“可是,我已经不能放弃这个小门小户的人。今生除了她谁都不会娶。”说着,抬起头看彤彤。彤彤淡淡的笑着,道:“一龙,我注定不能和你一起生活。即使再相爱,又能改变什么呢?我的背景是永远也做不了你们家少奶奶的。”一龙叹气,道:“把事情解决后,我就辞了那豪门的光环,来这里种地怎么样?和你们一起抢彤彤。”彤彤苦笑,道:“这又何必?”一龙苦笑着。喝着酒。这是在拒绝自己。空气僵持在那里。 许久,郑恺打破沉寂,看着两个闷声喝酒的人。笑道:“咱们不弄种族歧视那一套好不好?虽然一龙是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本人还是很接地气的对。所以,他跟我们一样,是努力的人。来,为努力的人干杯。”四个人又碰了杯。 彤彤又道:“岑医生也是个好人。不提工作,只说为人,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对每一位身边的人都特别好。就连护工,他都特别照顾。来,咱们为好人干杯。”说着,端起酒杯,四个人又碰杯。岑医生摇头道:“贺锦,我只是个好人,但是不是好男人。”彤彤疑问的道:“为什么是好人不是好男人呢?”岑医生叹口气,道:“对别人好有什么用,却不知道追求自己爱的人。五年都没有对她说:嫁给我。”彤彤苦笑,道:“正因为您是个好人,知道我还没有放弃上一段感情,所以你才那么自信的给我留出时间考虑。这点,您也是好男人。郑凯,你说呢?” 郑凯一边听一边低头喝酒,听她这样问,点点头,道:“彤彤说的是。岑医生,来来,为好男人干杯。”四个人又碰杯。郑凯给大家重新倒上,到彤彤这里时,他拿过一瓶橙汁,道:“彤彤,你刚好,就不要陪我们一起这样了。好?”彤彤点点头,伸出酒杯,让他倒上了橙汁。又有点醉态的向他笑笑。郑凯又道:“其实,我们三个我最不能算是好人,甚至说,不是好男人。” 大家都嘘的一声,彤彤捂着嘴笑道:“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这话怎么说?”郑凯看着岑医生,又看看一龙,道:“其实,我也一看到彤彤就喜欢她了,但是,我那时候得了不治之症。我有什么权利说爱字呢?所以我也不算是好男人。”岑医生吃惊的看着他,道:“你?什么病?”一龙接声道:“是白血病,现在已经好了。”岑医生更是吃惊的看着他。 人去心依旧 岑医生定定的看着他,道:“郑凯?你,现在怎么样?”郑凯端起酒杯,看着彤彤,道:“岑医生,多亏了这位美女。为我捐了骨髓。让我今生再活了一回。”一龙和岑医生一同看向彤彤,彤彤并没在意,正在扭着头看北边墙上的相册。相册是四个年轻人的合影,背后是一个大门,一行繁体字。她正虚着眼看那行字,没听见他们说什么。 一龙拉她坐下,她才回过神来,有点迥然的抬头看他,一龙泪目道:“我知道这件事都是半年后了,那段时间你那么虚弱,也不告诉我,给你好好补补。唉。”彤彤叹口气,道:“我不是怕你担心吗?你在香港,我怕你惦记着。”一龙心疼的道:“傻瓜,有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要我干什么?所以,我也不算好男人。”岑医生的脸色很难看很难看。他低头只顾喝酒。 郑凯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又不好意思夺他的酒杯。只得也跟着喝,反而被岑医生把酒杯夺下来,道:“郑,郑凯,再怎么着,你也别太放纵了。”郑凯看着他,他看着郑凯,两个人相视而笑。 彤彤看他们有点醉态,推开一龙,道:“我有点累了,你们三个喝,我洗个澡歪一会。”一龙心疼的点头。彤彤就下炕去了院里的浴室。屋里三个人互相看一眼,岑医生道:“我们走,一龙,你就留下来好好照顾贺锦。我虽然不愿意你们俩在一起,但是,奈何贺锦那么在乎你。唉,你要是再欺负她,我可拿着手术刀来找你啊。”说着,和郑凯一起收拾桌子。 一龙去把被子铺上,叹口气,道:“我跟你们一起走,等我一会儿。”郑凯和岑医生都不说话,看着他。他看着他们的表情,道:“我也想留下,但是,彤彤没答应,我不会留下的。”岑医生皱了皱眉,道:“我们先走,留不留你随便。既然相爱,何必这样呢?”一龙低下头。 这时彤彤进来,一边擦头发,一边道:“怎么撤了?是不是我的话你们多心了?对不起啊。”岑医生笑道:“太晚了,我们也该走了。你早点休息啊。”说着就迈步出去。郑凯也道:“彤彤,你休息。”说着也出去了。 一龙回头,轻轻拉住她的手,道:“我也走了,你早点睡,啊!”又轻轻拥住她,拍拍她的背。彤彤一下泪目,但是自己不能太自私了,只得忍耐住心头的那丝激动,点点头,道:“你回学校隔壁吗?还是,回城里?”一龙抚摸她的头发,吻下她的额头,道:“回学校隔壁。明天白天回城里。”彤彤嗯了一声,任他拥住,许久,他才放开她出了屋子。 彤彤送到小门口,看着他离开。月光尽量的撒下冷冷的光,照着伫立在风中的女人。 郑凯在大门口和岑医生说话,看见一龙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才出来,对岑医生道:“我们走,彤彤回屋了。”那天夜里,四个人谁都没能睡好。各怀心事到天亮。 一龙没有来辞行。就回了香港。香港朱启华的家里,一龙的到来,让他一下子振作起来。看着帅气的儿子,从心底升起了怜爱。拉着他的手道:“一龙,跟我说说你那个小厂子,怎么样了?有困难只管跟我说。”一龙由着他拉着手,坐下。 有女用人送上茶来。一龙端起茶,一边啜饮一边用眼角看启华。启华自从一龙在美国遇险后,明显苍老了许多。一龙有点不忍。但是还是问出了一个问题,道:“爸,你还记得彤彤吗?”说出这句话,一龙已经泪目。他含着泪,看着朱启华,手在微微颤抖。 朱启华也很意外,因为,这个名字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提起了。那个灵动迷人,不染一丝尘埃的女孩子。无论怎么寻找,都找不到她的下落了。启华的律师查到贺彤彤的所有信息。曾经被公安逮捕过原因是诈骗,诈骗了朱家五百万,因为没有证人证言,只凭借举报信,证据不足,把她放了。 然后,在没有这个人的信息。她从人间蒸发了。一龙到处寻找,后来又坐了一年牢。出来就回了内地。为了让儿子散散心,他让他随便各处跑。各处写生。难道,他找到了线索?启华看着儿子,道:“一龙,彤彤有线索了?”一龙点点头,泪水已经流出来,哑声道:“,如果他的失踪跟您没有关系,那么,我们父子就置身在特别危险之中,我们身边,有一双可怕的眼睛。爸,你害怕吗?”朱启华听着儿子的话,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彤彤的失踪,他不是没怀疑过,也派别人查过。但是都是一个结果,他也不希望彤彤是诈骗犯,但是,五百万的银行流水在那摆着。由不得不信。启华握住儿子的手,道:“一龙,你知道了什么吗?等一会,咱们出去说。”他装作云淡风清,回屋里换了衣服。和一龙一起出了门。一龙开车,两个人故作开心的去了高尔夫球场。 一路上,谁都不说一句话。到了球场,找了个很偏僻的地方。两个人拿着高尔夫球杆,装作轻松的却说着很惊心动魄的话。启华道:“一龙,你找到了彤彤对?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龙看着远方,道:“爸,彤彤怕是永远不能回到我身边了。她受了很大打击,都是因为我。因为我们。”说着,重重的打出一杆球,泪如雨下。一边,把彤彤的事从头到尾告诉了启华。 越听越震惊的朱启华,看着痛苦的儿子的背影,他坐牢出来都没有这样落寞的背影啊。泪水,模糊了父亲的双眼。他想象不出,彤彤看着一龙在混乱中的无助,会怎么痛彻心扉,只感觉到自己就是彤彤,看着爱人深陷囫囵,无力又无助。只是让她隐姓埋名,她肯定会答应的。要是自己也会答应,无条件的换回自己爱的人的命。这个幕后黑手。太可怕了。感觉一连串的不幸,都是这个人的阴谋。心下已经有了目标。 朱启华放下球杆,用毛巾擦擦汗,装作很累,拉着一龙坐到一个太阳伞下的桌子旁。道:“一龙,既然我们知道了,就不能不做点什么。现在你暂时别接触彤彤,以免给她带来危险。接下来,我们就来计划一下。不除掉这个人,我们永远会被牵着鼻子走。”一龙点头。 一龙道:“爸,这么多年,彤彤经历的太多的事,如果她选择了别人,离开我,你恨她吗?”朱启华看着儿子,心里已然明白,喃喃道:“怎么会恨呢?是我们连累了她,只要她好好的,我心里就很感激老天了,我说过,当她像女儿。现在,我能去看她吗?”一龙摇头,道:“我把她托付给我的朋友了,为了她的安全,我们还是暂时不要去打扰她。”朱启华点头。 忍顾鹊桥归路 开学后,彤彤开始继续上课。她的家装修也已经进入尾声。新的围墙,新的大门,新的东厢房。厨房,还有一个小车库。彤彤有空就来收拾。等待着有一天可以搬回来。 晚上,彤彤和孩子在郑妈妈屋里玩。大门口有车灯闪了一下。郑妈妈去开门,彤彤知道郑凯回来了。自从她住进来,郑凯每天不管多晚都会开车回来。所以,彤彤也习惯了。 这时,郑凯掀门帘进来,脱了外套,彤彤为他接过衣服,微笑着道:“这么远,天天跑。怪累的。今天工作很忙吗?这么晚?”郑凯笑着抱起旭旭,举过头顶,道:“家里有这么美的女人,还有这么乖的孩子,我怎么舍得不回来?呵呵。”彤彤笑着拍他的肩膀,道:“别这么说,妈妈会误会的,会把我赶走的。”郑凯笑着看一眼她道:“妈妈不是分不清的人。”这时,彤彤听到外边还有人说话,以为是郑叔叔,也没在意。又对郑凯道:“你把旭旭放下来,惯坏了他。”说着去接旭旭,旭旭笑着摸着郑凯脸上的胡茬,道:“郑叔叔,你真帅,我就喜欢你这胡茬子。”郑凯亲亲他的脸,故意在他脸上蹭蹭。两个人咯咯的笑到一起。 忽然,彤彤感觉有人从后边拥住自己。她的心就一紧。这感觉太像一龙了,但是,怎么可能?刚才还在语音让自己好好吃饭?抬头看去,正温柔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可不正是他吗? 有什么东西蒙住了眼睛。这是错觉吗,他走了有两个月了,不对,两个月又十天。一龙转到彤彤前边,深深把他拥入怀中。只这样一个拥抱,让彤彤坚强的心一下融化,彻底放弃防线,只管把头扎入他怀中,任由泪水打湿他的外衣,他的内衣。一龙尽量包裹住她那颤抖的身体。这个女人,他亏欠她的又何止一个拥抱。许久,彤彤推开他,道:“一龙,别个样,还是不要这样好吗?”一龙叹口气,轻轻松开她,道:“可是,我特别想你,特别想你怎么办?彤彤。我爱你,依然还在爱着你。怎么办?”重新拥住她。 怎么办?自己何尝不是特别特别的想念他,这个怀抱,自己多么多么想永远不放手,就这样搂着他,哪怕,就这样立刻死了。 许久,早就悄悄出去的郑凯轻轻敲了敲开着的门,低声道:“一龙,彤彤,吃饭。”彤彤推开一龙,转身擦了擦泪,轻声道:“去吃饭。” 彤彤先出去,一龙随后也出来。郑妈妈已经摆好了一桌子菜,笑道:“一龙,有啤酒,我给你俩去拿,”说着,拍拍一龙的胳膊,像宠溺自己久未回家的儿子一样笑容可掬。一龙惭愧道:“妈妈,又让您辛苦了。”郑妈妈拿出啤酒,接过郑凯手里的旭旭,旭旭搂着她的脖子,道:“奶奶,我想跟朱爸爸玩一会行吗?”郑妈妈笑着把他递给一龙,一龙接过旭旭。旭旭坐在一龙腿上,满足的轻轻拍着桌子,笑着看看站在郑凯身后的彤彤,和瞪着他的郑凯,狡黠的笑道:“凯凯叔叔,我朱爸爸回来了,我就叛变了。”一屋子人哈哈笑起来。郑凯捏捏他的脸,道:“小东西,有了爸爸就不要叔叔了,等你爸爸走了我再收拾你。”旭旭笑着推开郑凯的手,扎进一龙怀里。彤彤给郑凯和一龙倒上啤酒,道:“少喝点,明天早上还开车呢。”郑凯看着她,忽然在她耳边道:“彤彤,只有一龙面前你才像个温柔的小女人,让我们单身狗羡慕死吗?”一龙怔住,又摇着头笑道:“那你就赶紧找一个,让我们彤彤也羡慕一回不就结了?”彤彤笑道:“我只有祝福,没有羡慕的心。”一龙和郑凯都愣了一下。一龙不再说话,端起酒杯喝酒。郑凯却道:“一龙又害怕了,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不过,我不上你那个当。哼。”彤彤笑着抱过旭旭,旭旭已经有点困意,因为一龙在,他强打着精神。被妈妈抱过去,趴在她肩头,不一会就要睡着。 郑妈妈悄悄道:“旭旭困了?来我抱她去睡,你给他们盛饭。”彤彤笑着道:“妈妈辛苦了。”一起进屋,把旭旭放到炕上。郑妈妈为他脱了衣服,小声道:“彤彤,去,今晚上别让一龙走了,你们俩好好说说话,把心里的疙瘩打开,也让自己有个家,旭旭有个家。看着你们俩怪可怜的。”彤彤苦笑,不置可否。 是啊,他,可是要跟别人结婚的人呢。自己留下他,会让他困惑,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的。都是成年人了,不是相爱就适合在一起的。心里这样想着,慢慢出来,坐在他们两个对面,低头想着心事。 一龙和郑凯一边吃,一边喝,一边讨论着工作。忽然抬头看见低头不语的彤彤。两个人面面相觑。郑凯笑道:“彤彤,你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会吃完我再送一龙过去。”彤彤从思绪中缓过神,她竟然没听见他说什么。只胡乱的答应着,道:“我马上给你盛饭。”起身去拿碗,给郑凯盛饭。 郑凯和一龙愣了下,一龙笑道:“彤彤,怎么啦?什么事不开心吗?”郑凯接过饭,笑道:“直接不让喝了呗这是?好,不喝了。霸占着你们家一龙,不好意思啊。”一龙拍他一下,彤彤不说话,又为一龙也盛了饭。低头又坐在一边。 两个人唏哩呼噜吃完,一起收拾桌子。彤彤看着他俩收拾的很利落,一起去厨房刷碗。收拾完,彤彤关了厨房的灯,关门时,被一龙拉住手,笑道:“今晚我不走了,好吗?”彤彤低头不语,一龙拥住她,道:“对不起,彤彤,那件事,是我喝醉……”彤彤忽然捂住他的嘴,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忍着不落下泪来,哑声道:“一龙,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你是要跟她结婚的人了,我不想让你为难。”一龙抱她抱得更紧,道:“这还用选择吗?那是我爸的缓兵之计,我把事情办好,会来迎娶你的。我今生不会跟别人结婚。除非,我死了。”彤彤抱住他的腰,这个怀抱,是自己可以放弃所有矜持的地方。泪水汹涌而出。尽力搂住,搂住,似乎,一放手,他就会不翼而飞。 许久,一龙搂着她的肩膀,一起回到了东边院子。早上,彤彤睁开眼时,一龙温暖的臂膀环绕着自己,睡得正沉。也许真的是两个人太缠绵,不知激情了几次的原因,他确实很累了。轻轻把他的胳膊放到一边,悄悄下炕。彤彤去浴室洗了澡,回来看他还在睡,拿起衣服悄悄到外边。简单擦擦头发,穿上衣服,正准备走,忽然一龙从背后抱住她,轻轻吻住她的耳朵,道:“彤彤,今晚等我。”彤彤缩着脖子轻声道:“嗯。”一龙又吻住她的唇,瞬间两人又激吻起来。一龙抱起彤彤,吻着她的脸她的唇,轻轻放她到炕上,彤彤喘息着任由他缠绵。 许久,激情过后,彤彤忽然心内委屈,在她怀中啜泣起来。勾着他的脖子不能自已。一龙心疼到极点。抱起她吻着她的额头,彤彤不肯放开手,任泪水打湿他的脖子,他的肩膀……许久许久。 小门打开的声音传来,彤彤才放开他。穿上衣服出去开了门。旭旭背着小书包站在院子里,道:“奶奶说妈妈再不走要迟到了。”彤彤笑着抱起旭旭,道:“是妈妈不好,妈妈睡懒觉了。”一龙正走出来,接过旭旭,道:“旭旭起的真早,真厉害。”三个人一起来到西院。郑妈妈给彤彤一个便当盒,笑道:“去学校吃,来不及了。”彤彤脸一红。跑进去拿书包。郑凯趴在窗户上睡眼朦胧的探出半个身子,道:“妈,我还得睡会儿。”郑妈妈在窗外打他一下,道:“大早晨的,不怕着凉啊?快穿衣服。” 彤彤拿出包,推出电动车。把便当盒放好。让旭旭坐好,对郑妈妈道:“妈妈,我们去上学了。”旭旭道:“奶奶,拜拜,朱爸爸拜拜。”一龙送出大门口,忽然拉住电动车,道:“彤彤,晚上等我。”彤彤脸红道:“嗯。知道了。”声音委婉温柔。一龙心头一荡,目送她们走远,才回到院里。 无语问苍天 一整天,彤彤都在恍惚之中。平时就很少大声嘻哈的她,眉头轻蹙,郁郁寡欢。晚上放学,电动车带着儿子。到门口时,见郑凯的车在,一想到郑凯回来了,一龙没能回来,心就紧缩一下。 大门开着,彤彤直接把电动车开进院子里。郑凯出来笑嘻嘻为她把电动车推进车库。充上电。彤彤尽量挤出一点笑容,道:“今天怎么这么早?”郑凯回头看她,道:“彤彤,满脸的失落,再挤出的笑容也不好看。”彤彤苦笑道:“好啦,何必挖苦我?”眼里就有了泪光。郑凯忽然好心疼,叹口气,道:“彤彤,一龙要是再来,就跟他一起回去。勇敢点,抓住自己的幸福好?没关系,大不了再回来,我娶你。呵呵。”彤彤拍他一下,一边擦泪,一边笑道:“去,又胡说,都三十多了,还不赶紧娶个媳妇,你让妈妈多不放心啊。”一边走进屋。一下子就愣在那里。 客厅里坐着一位老人。头发花白,腰板却很直。举止优雅,衣装整洁。看见彤彤进来,站起来笑道:“彤彤,你还好吗?”彤彤一时没能想起他是谁,但是,能叫出彤彤的人,在这里能有几个?可是,他又不是浩军。哦对了,浩军年前已经离世了。那,那这位是?出于礼貌,彤彤还是笑着道:“您好。” 他看出彤彤没认出他,苦笑道,彤彤,你怎么不记得我了?我可是把你当成女儿的人呀。彤彤忽然想起一个人:朱启华?他的话就有点不太正宗的普通话。又细细打量,不到五年,让他仿佛一下老了二十岁。头发全白,面色暗沉。但是,依然有他那份笔直与优雅。 彤彤有点迟疑,这时,郑恺道:“彤彤,这是一龙的父亲,你忘了?”彤彤不知为什么,却向后退了一步,半个身子躲到郑凯身后,道:“伯父,一龙没在这里。”同时,手轻轻拽住郑凯的袖子。 郑凯感觉到她的微微的颤抖。心疼的回身拦住她的肩膀,轻轻按了按,道:“一龙也来了,彤彤,你别怕。”这时,一龙抱着旭旭从屋里出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彤彤措手不及,愣在那里。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朱启华?一龙?这是要干什么?她猛然像疯了似的跑过去抢过旭旭,飞也似的跑回了东院。 突如其来的变故,一龙和启华,郑凯都愣在那里。随即又明白过来。郑凯的脸色已经特别难看,抬头瞪一眼一龙,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龙,你没有给他安全感,所以,她才这样害怕。唉。彤彤唯一能拥有的一位亲人不是父母,不是一龙,而是旭旭。你们懂吗?” 转身出去,东院的小门太着急没有关严,屋门却插上了。彤彤抱着旭旭只管哭,吓得孩子搂着她的脖子哭。彤彤忽然感觉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不安全了。如果一龙离开自己还能忍受,那么旭旭离开自己,那就是自己生命的结束。 听到有人轻轻敲门,是郑凯的声音。郑凯是个可以信赖的人,对。她轻轻对旭旭道:“旭旭,如果你爸爸要带着你走,但是不带妈妈你怎么办?”旭旭见妈妈小声说话,也小声道:“旭旭不离开妈妈。”彤彤又道:“但是,妈妈这里没有爸爸,他们会带你走的。”旭旭想了想,忽然道:“妈妈,那你就和郑凯叔叔结婚,我不就有爸爸了吗?”彤彤心里一暖,这么小的孩子,会为这种事发愁,是自己的不对? 彤彤抱起旭旭,打开了门。郑凯站在门口。彤彤转身回屋。旭旭看着郑凯,小声道:“郑凯叔叔,你和我妈妈结婚,我就会有新爸爸。就不会被朱爸爸带走了。”郑凯进了屋,道:“旭旭,大人的事我们是不是先听听他们的,然后我们再做决定,好不好?”旭旭点头。郑凯从彤彤手中接过旭旭,道:“彤彤,不要害怕,伯父只是过来看看孩子,他刚刚知道你还有旭旭。老人家岁数大了,听到这个消息,太高兴了,非要嚷着来看看你们。怕你嫌招摇,才悄悄来的。” 彤彤也有点后悔刚才的举止,郑凯这样说,心里虽然有数了,还是有点不踏实,道:“我还以为他们是来带走旭旭的。郑凯……”她忽然停住,抬头看着郑凯,迟疑一下,道:“谢谢你愿意保护我们。谢谢你。”郑凯哽咽,一手抱着旭旭,一手拥住她,道:“彤彤,你的安危要比我的生命重要,不要说谢谢这个词。我永远站在你身边。”三个人抱在一起许久,彤彤道:“让一龙过来,我想听他说。”郑凯放开她,为她擦着泪,点头道:“好样的彤彤。”一边抱着旭旭出去。 一龙就站在小门口,郑凯道:“一龙,你去跟彤彤说,你要是给不了她什么,就别让她太期待。”说着,抱着旭旭回了西院。 一龙走进彤彤的屋,看着痴痴看着自己的彤彤,心疼的拥住她,道:“对不起,彤彤,对不起,让你困惑了,是我爸太想见你和这个孩子,本来因为怕你的安全问题,他压抑着没来看你,今天忽然听说了这个孩子,就一时半刻也等不得了。非要马上过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彤彤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压抑着哭泣着,用力搂住他的腰,仿佛,一松手,这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许久,彤彤才轻轻推开他,道:“一龙,你们一会就走,好吗?我真的害怕了,你就放过我好吗?当初,他们用你的生命威胁我,我还能活着就是一个奇迹了,但是如果再用旭旭的命来威胁我,我会什么条件都答应,你你明白吗?”说完,放声痛哭。一龙一把抱住她,紧紧拥住,哭道:“彤彤,我明白,我明白。怎么会不明白呢?我心里只有你,旭旭只是因为有了你才住进我心里的。如果没有了你。别人都是可有可无的人。我只要你彤彤。我爱你,我要扫平一切障碍娶你回家。做我的爱人。”彤彤再次推开他,用尽平生的力气,那暗无天日的日子,如果没有经历过,还能试着一步步过来,但是经历过的人,怎么能不害怕,不心惊呢? 彤彤斩钉截铁的道:“一龙,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这个世界,放我走好吗?你就只当,只当我就是那个骗你五百万的人,这个诈骗犯的罪名,我就担下了。你,就放过我好吗?好吗?”彤彤脑海里想象着旭旭被人抢走,被人关起来,那是无论要自己什么,自己都会无条件答应的。她害怕,恐惧,虽然爱着一龙,可是,那道阴霾的墙,无论如何自己也是难以穿越的。 她忽然屈膝跪倒在一龙面前,抬头祈求的看着他。一龙忽然彻底崩溃,蹲下身抱住她,两个人嚎啕痛哭。彤彤祈求的眼神,撕裂着一龙的五脏六腑。就算自己能承诺给她什么,这个没有一点安全感的女人啊,她能相信什么呢?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屋里的哭声,震碎着门外人的心,无论是抱着旭旭的郑凯,还有小门那里的郑妈妈和朱启华,或者,他们不会明白彤彤为什么会这样恐惧,可是,他们听出,彤彤的无助与无力。郑凯流着泪紧紧抱着旭旭,心里百转千回。是自己不该带他们来了吗?是自己不该不站在彤彤立场上了吗?旭旭搂着他的脖子,为他擦着泪,一边自己忍着哭声,流着泪,小声道:“郑叔叔,不哭,妈妈也不哭。”郑凯更心疼,心疼彤彤和这个与彤彤相依为命孩子。 许久,屋里的哭声止住。彤彤瘫坐在一龙怀中。一龙哽咽哑声道:“彤彤,我听你的,你说怎么样都可以。好吗?好吗?”彤彤点点头,推开他,道:“一龙,我们分开,好吗?我们分手也许不是出自本心,但是,一定是个最好的决定。我想平静平淡的过平常人的生活。就像,你没出现以前一样,我注定不是你们阶层的人。所以,放下我,让我走,好吗?”一龙心痛到极点,不是为了不能得到彤彤,而是,不能给彤彤以安定的生活,而疼惜这个女人。那么,就此放下她,让她有自己的家庭,爱他的坚实臂膀,不会这样,如惊弓之鸟一样的活着。 他点着头,双手捧起她的脸,泪如雨下的吻着她,彤彤不能自已的抽泣着,那泪,如开闸的洪水,尽量的奔流着。四行泪汇合,洗刷着悲伤。许久,一龙放开彤彤,扶着她一起站起来。哑声道:“那,我走了,彤彤,你多保重,有事告诉我,只要我做的到的,我会尽力。” 彤彤点点头,一直在抽泣,看着他走出去,抽泣着到门口接过旭旭,关上房门,回了东屋炕上。门外的人听到彤彤难以掩饰的哭声,旭旭搂着妈妈的哭声。能说什么呢?一龙坚定的回到西院,对朱启华道:“爸,我们决定,分手了,爸,彤彤要有他的新生活,我们不打扰他好吗?您支持我吗?” 朱启华看着泪如泉涌的儿子,哽咽着道:“嗯嗯,一龙,爸懂你,理解彤彤,你要安排好彤彤的生活,我会委托律师给他们母子安排好的。真对不起,我非要来,才让他没有安全感。一龙,是爸不好。”一龙缓缓坐下,道:“我已经发过誓,老天爷是看到了的,只要彤彤安好,我知道他的一切,此生别无他求。所以,我才能找到彤彤,我知道她还爱我就够了,就够了。”屋里人都那样沉默着,沉默了许久。许久。 朱启华和一龙上了车,郑凯开车送他们回市里。一路上,三个人一句话没有。到朱启华家门口时。启华忽然对郑凯道:“郑凯,拜托你多照顾她们娘两个了,如果,如果有一天,彤彤有了新的男朋友,我真的希望是你,才能安慰一下我这做老人的自私的想法,那样彤彤有了安定的生活,我孙子也就有安定的生活了,对。” 他拍拍郑凯的肩膀,叹着气下了车。一龙迟疑了一下,坚定的道:“郑凯,我也希望那个人是你。”郑凯叹口气,道:“看你们,这是说放就能放下的吗?我倒希望彤彤和岑医生,永远跳出过去的一切。”许久,一龙才下了车。看着郑凯开车离去。心就像被人用刀子捅了个窟窿,五脏六腑都被掏出。那样的空荡。空荡的如同一个没有飞机的飞机场。一片荒凉与寂寞。 这样也好,也好,自己可以全身心对付那群恶魔,那个疯子一样的女人。何惧同归于尽?抬头仰望天空,忽然长长的喊一声:“彤彤,我爱你,我爱你。所以,我放开你的手。对不起,我爱你……” 声音穿透云层,惊动了圆圆的月亮。月亮不忍心,躲入了云层。几点星光闪着清冷的光。 一夜,彤彤搂着旭旭,不知做了多少梦,每次,都在一龙的哭声中醒来,脑海里萦绕着那无奈又无力的声音。心似刀绞。听到郑凯的车回来,久久没听到大门的声音,心里又是一阵紧缩。自己,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了。何必让他们都困惑? 天快亮时,困意袭来,才交睫,听到有人在头上叹气。彤彤睁眼看时,是一个白头发的老太太。面色红润慈祥,心里就感到特别安逸。看着她道:“你好,您是这里原来的主人吗?”老太太看着她,笑道:“锦儿,你才是这里原来的主人,我是你的母亲,你我母女有几世的纠葛,可惜,这辈子没有结缘。母亲告诉你,这一辈子,本来你也不该来的,只因为了救生病的子佩,你才要忍受这许多的痛苦。所以,你不要太困惑,一切顺其自然,但愿,你和子佩能再续前生。你们俩纠葛了五百年,才能在上辈子,有一次做夫妻的缘分,这辈子,你们注定要遇到许多的坎坷。我的儿,不要太纠结于不可能的事情,要看到身边的人,退一步海阔天空知道吗?要开心些啊。”彤彤刚要问子佩是谁,忽然就被旭旭叫醒了。 一时感慨,梦中的情景却记得那么清晰。自己原来是这家的主人?五百年?上辈子?这都是什么鬼神之说?呵呵。但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却让她心生敬畏。是啊,有些事真的就是自己太执拗了?忽然想到岑医生,想到郑凯。自己,配得上他们吗? 天已经很亮了,彤彤起来给旭旭洗脸,换上校服来到西院。昨晚上两个人都没吃饭,旭旭饿的狼吞虎咽。彤彤只喝了一口粥。就急忙带着旭旭上学去了。到大门口,停着郑凯的车。彤彤心里一紧,想起一龙来。不由湿了眼眶。 彤彤安排好旭旭,去找了校长,准备搬回来住。要交房租。校长笑道:“因为你受伤这件事,学校免了你的房租,你可以随便来住。放心,这次不会再发生上次那回事了。”彤彤点点头。 中午,彤彤带着旭旭回来时,郑凯的车在,一龙的车也在。彤彤的心紧收了一下。忘记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一句话的事呢?放下电动车,旭旭先跑进了屋。彤彤有点迟疑,泪已经模糊了双眼。在门口稍稍站了一会,推门进来。 客厅里,一龙正抱着旭旭亲,听到门响,他转回头,看着脸色惨白的彤彤,道:“嗨,彤彤,放学了?”彤彤忙低头,道:“嗯,你来了?”郑凯依着门看着彤彤,又回头看一龙,叹口气,去摆碗筷。 彤彤转身去了厨房,出门口悄悄擦了眼角的泪。郑妈妈一边炒菜,一边叹气,道:“彤彤,真的要这样苦着自己吗?”一句话,彤彤又落泪,道:“妈妈,注定不能走到一起,放他一马大家都好。”郑妈妈也哽咽,道:“你怎么知道他会更好?傻孩子。”彤彤忍了忍,擦了泪,端起菜盘,道:“一定会好的,一定会。” 吃饭时,彤彤不敢抬头去看一龙。一龙心一直在疼,吃不进一口,最后干脆放下饭碗,道:“妈妈,我吃好了,你们先吃啊。”又对彤彤道:“彤彤,吃完我有话跟你说。”彤彤点点头。依然不敢抬头看他。 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 吃过饭。郑妈妈带着旭旭去屋里,彤彤才看一龙一眼,道:“一龙,我们去那边屋里说。”一龙点头。手里拿着一个行李箱,跟着彤彤过来。 一进东院屋里,一龙放下行李箱,拉起彤彤的手,哑声道:“彤彤,我答应跟你分开,却没答应不去爱你,请你,允许我还依然爱着你。”彤彤忍住泪,只管低着头,道:“一龙,你又何必这样……”忽然被他拥住,紧紧搂住,哽咽道:“你知道我不会不爱你,永远不会,就算是有刀子割我,我也会爱你的。我也知道,你也依然爱着我。我知道。”说着,摩挲着彤彤的背,颤抖着哭泣,道:“但是,我理解你的心意,尊重你的选择。才决定,放开你的手。让你有自己的空间,去接受你想要的生活。想了一晚上,你跟着我,吃了这么多苦,生下了一个没有名分的孩子。我已经跟爸商量过了,我们朱家要给你一个名分,然后,我名下的所有财产要分给你一半。你……不要拒绝好吗?”彤彤推开他,擦着泪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傻了?分你一半财产?一龙,你知道我不需要那些的。那是你用心血换来的,我以什么名义去分一半?” 一龙也苦笑,道:“以朱一龙前妻的身份,以我们儿子旭旭母亲的身份,彤彤,不要拒绝。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拒绝好吗?如果你想让我心安,就不要拒绝。” 彤彤低下头,重新被一龙拥住,道:“彤彤,我放开你的手,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彤彤忽然哽住,一口气堵在喉中,憋的她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把头埋在一龙怀中,失声痛哭。 这个怀抱,从此就是梦想,自己,将无力再拥有。想到这里,彤彤用力搂住一龙的腰,抬起头看着他的脸。任凭泪水脱离眼眶,滚入头发。一龙性感的下巴,漂亮帅气的脸,眼睛里那抹痛苦与深邃,为什么自己看了,心在疼,疼的全身无力。 一龙低头看着彤彤,心痛苦到极致。这个女人,深爱自己的和自己深爱的女人,自己将再也无力拥有。无力拥有。那就祝福她,轻轻吻着她的眼睛,吻干她的泪水,柔声道:“彤彤,不哭,不哭,一定要幸福好吗?如果不幸福,我还会来接你,你永远是我的小女孩,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知道吗?” 彤彤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他,吻的他心脏破碎,碎片掉下来,哗啦啦的撕碎着两个人的全身。激吻着,褪去了各自的衣服。在泪水中战栗着,感受着彼此最后的一次温存。 下午,一龙坐郑凯的车离开。他的车作为财产分割,留给了彤彤。两个人一路无语。到启华门口时,又久久不愿下车。 许久,一龙的声音,悠悠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无力又悠远的对郑凯道:“凯凯,从此以后,和彤彤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我也尽量少跟他见面。你,不要介意她跟我这段感情。我们都是付出过真心的。如果你能给他幸福,希望你勇敢点。这几天,工作室的事先放一放。去多陪陪她。以后,彤彤也是半个老板,你要尽力呀。呵呵。” 郑凯流着泪,道:“你们干嘛非要走到这一步,明明很爱,有什么可以阻隔真爱的吗?你就带着彤彤私奔,去哪里都可以。为什么非要分开?看着你们俩痛苦,我的心疼的都掉地上了。你们两个坏家伙。” 一龙苦笑,道:“都是成年人了,放不下的太多了。正因为太爱了,考虑的事太多。我也不想彤彤像惊弓之鸟一样的活着。才放手让她找到自己爱的人,有幸福的家,平静的生活,一直幸福下去。” 沉默许久,一龙才拍拍郑凯的肩膀,推开车门下车。只一下车,郑凯眼看着他没站住,扶着车倒了下去。郑凯几乎崩溃,大喊着从驾驶室跳过副驾驶,直接跳下车。 只见一龙倒在车旁,半睁着眼睛,脸色惨白,汗水顺着脸往下流。郑凯的声音从远古传来,逐渐的清晰。一龙看着他焦急的泪水满满的脸,苦笑着道:“凯凯,真太他妈痛苦了,这感觉不是太好,不是太好。凯凯,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郑凯坐在地上,抱住他的肩膀,痛哭着道:“一龙,一龙啊。你让我的心疼死吗?”一龙的泪也落下来,却伸出无力的手为他擦着泪。 这时,大门口有人出来,急忙过来扶一龙,和郑凯两个人一起扶他进去。一直到他自己的房间。吃了药,许久,才缓和了过来。他看着郑凯,道:“凯凯,回去看看彤彤,我想她跟我一样痛苦。真的比死难受多了。”郑凯落泪。道:“你俩真是的。唉。真不知道拿你们怎么办了。你好好休息,我回去看看彤彤,啊”一龙点点头。 看着郑凯就要到门口了,忽然叫住他,道:“凯凯,早点跟她好,只有另一段感情,才能治愈失恋的心。我祝福你们。”郑凯叹口气,道:“你也是,去找你那个富婆未婚妻,可能也不错。” 一龙看着郑凯的背影,想着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啊,也许,该去了结这个女人了。 那几天,彤彤失魂落魄。除了上课,就在努力低头收拾学校的房间。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重新住了进来。搬家那天,一龙没来,岑医生和郑凯为她添置了新家具。屋里屋外厨房卫生间都焕然一亲。 彤彤又重新考了驾照,开始开车,一有时间就会拉着旭旭出去转转。隔壁工厂的楼房,不知什么时候把阳台用玻璃封了起来。从院子里再也看不到里面了。彤彤常常站在树下,看着那个窗口走神。希望什么呢?希望那后面有自己爱的人吗?那个被自己强力拒绝的爱自己的那个男人,希望你找到出色的女人,幸福的生活。不要留恋我们之间的温存。就让一切都过去。 彤彤除了每天能在微信里,听到一龙的早安,晚安,做个好梦。这样简单的语音。几乎三个月没见到他了,本来就不苟言笑的她,更加沉默。郑凯几乎每天都来,坐一会,或者吃个晚饭。彤彤从不主动提起一龙。她总是在那看着郑凯和旭旭一起玩,一起说话。有时也会扯扯嘴角。那忧郁的神情,郑凯心里好疼,同样的神情,也从一龙那里看到。 岑医生不定时来。他也变得很沉默。总是皱着眉头,心疼的看着彤彤。彤彤任自己忽略这一切。不去与他们有过多的对视。 旭旭却不管大人之间这些,坚持每天与一龙视频。一龙也总会在此时,才能露出开心的笑容。两个人视频时,彤彤都会悄悄走开。旭旭却偏偏翻转视频让他看妈妈,悄悄告诉他妈妈晚上总是坐着。每到这时,一龙都会屏住呼吸看着彤彤落寞的背影。 寒假,院子里的几课梅树开始有花朵。那天,扯天连地的下了一夜的大雪。早上,太阳出来,彤彤早早起来,把小门口的雪清理一下,又从小门口到校门口扫了一条小路,回来时,看到墙边的梅树开着红红的花,心里就特别的爱慕。扔下扫把,拍了几张雪中的梅花。分享到了朋友圈。这是三个月以来,她第一次更新朋友圈。 立刻,三个人就同时点赞。郑凯评论道:“织女胭脂碗,倾下一缕红。”岑医生评论道:“梅花香自苦寒来。”一龙评论道:“红梅傲霜雪中开。”彤彤看着了微微笑起来。 又踩着雪到树下拍。脚下是嘎吱嘎吱的雪,眼前是映红了雪的红梅。正在看着,郑凯来了也没听到。他看着美景,用手机拍了个小视频,朋友圈马上炸了锅。一龙点赞加评论,岑医生评论加点赞。一时郑凯笑的合不拢嘴。 彤彤听到有人说道:“彤彤,这个景色也太美了?不能独享啊。看看他们都知道了。”彤彤转回头,看着郑凯的脸。恍惚间,这个情景哪里看到过?这么熟悉。郑凯看她望着自己发呆,笑道:“怎么啦?不认识了?我说难得有这样的景色,我们不能独享对?今天一龙过来,没跟你说吗?”彤彤低下头,道:“是吗?没跟我说。你怎么这么早?旭旭还没起来呢。” 郑凯叹口气,道:“看你鞋都湿了,回屋。”两个人一起到屋门前,彤彤脱下湿漉漉的鞋,袜子也湿了。一时光着脚要穿拖鞋。郑凯笑道:“等会,这样拖鞋不是也会湿了吗?”说着就把彤彤抱起来,进屋放到沙发上。去浴室拿来了干毛巾,要为她擦。彤彤笑笑,道:“我自己擦,怎么好劳驾你。”郑凯把毛巾递给她,出去把拖鞋拿来,放到沙发下面。 彤彤看着那么认真看着自己的郑凯,道:“刚才你说一龙要来吗?那给岑医生也叫来,这样热闹。”郑凯点点头,道:“那也行,我们吃涮锅。我出去买菜。”彤彤点点头,道:“你吃完饭了吗?”郑凯摇头,道:“打扫完家里的就赶紧过来了。”彤彤道:“我这做了粥,一起吃。”郑凯答应着。 彤彤去厨房端饭,郑凯的手机响了,一龙的电话过来:“凯凯,你在哪呢?我一会过不去,路上雪太大不好走。”郑凯笑道:“我在彤彤这呢,你别着急。我们等着你。”一龙道:“嗯。等我。” 且尽一杯酒,莫问百年忧 彤彤听到有人说道:“彤彤,这个景色也太美了?不能独享啊。看看他们都知道了。”彤彤转回头,看着郑凯的脸。恍惚间,这个情景哪里看到过?这么熟悉。郑凯看她望着自己发呆,笑道:“怎么啦?不认识了?我说难得有这样的景色,我们不能独享对?今天一龙过来,没跟你说吗?”彤彤低下头,道:“是吗?没跟我说。你怎么这么早?旭旭还没起来呢。” 郑凯叹口气,道:“看你鞋都湿了,回屋。”两个人一起到屋门前,彤彤脱下湿漉漉的鞋,袜子也湿了。一时光着脚要穿拖鞋。郑凯笑道:“等会,这样拖鞋不是也会湿了吗?”说着就把彤彤抱起来,进屋放到沙发上。去浴室拿来了干毛巾,要为她擦。彤彤笑笑,道:“我自己擦,怎么好劳驾你。”郑凯把毛巾递给她,出去把拖鞋拿来,放到沙发下面。 彤彤看着那么认真看着自己的郑凯,道:“刚才你说一龙要来吗?那给岑医生也叫来,这样热闹。”郑凯点点头,道:“那也行,我们吃涮锅。我出去买菜。”彤彤点点头,道:“你吃完饭了吗?”郑凯摇头,道:“打扫完家里的就赶紧过来了。”彤彤道:“我这做了粥,一起吃。”郑凯答应着。 彤彤去厨房端饭,郑凯的手机响了,一龙的电话过来:“凯凯,你在哪呢?我一会过不去,路上雪太大不好走。”郑凯笑道:“我在彤彤这呢,你别着急。我们等着你。”一龙道:“嗯。等我。”快中午,岑医生在校门口停下车,看到一龙在一辆新车里坐着。就去敲了敲他的车门,一龙抬起头,从分乱的思绪中醒来,看一眼岑医生。推开车门下来。岑医生看到他消瘦憔悴的脸。叹口气,道:“看看你,把自己折腾的,来干嘛?彤彤刚刚好一点。”一龙苦笑,道:“想她了,来看看。没有你们,我还真没有勇气进去。” 岑医生看着他,许久,拍拍他的肩膀,道:“走,他们等我们呢。”一龙拿下为孩子买的衣服和玩具。岑医生也拿出一个盒子,两个人一起进了大院。 小院里,彤彤在院子里放了桌子,涮锅,肉菜都准备好了。郑凯和旭旭正在堆雪人,两个人笑着闹着,浑身的雪。彤彤过去抱旭旭,不小心滑了一跤。正好趴在雪人上,郑凯扶起她,心疼的道:“没摔疼?小心点。”一边为她掸着身上的雪。彤彤道:“没事,看你紧张的。”抬头看着他帅气英俊的脸。心里总感觉这场景仿佛有过。 这时,旭旭喊了一声:“岑舅舅,朱爸爸,朱爸爸,……”飞也似的跑过去,投入朱一龙怀中。彤彤看到他,愣了一下。虽然心里已经准备好,怎么还是呼吸一下停了,心脏也漏掉了一拍。努力稳一稳心神,走过去。对一龙道:“一龙,你来了?”只是,说出的话尽管很努力的克制,仍然听出她在颤抖。 一龙听到,一下子泪目,哽咽住,紧喘一口气,才没让泪水流出来,哑声道:“彤彤,你还好吗?”声音那么温柔,那么温柔。彤彤点点头,道:“还可以,还可以。”两个人相望着,内心都在挣扎,都怕一个忍不住,会把这个女人搂进怀里,带她远走高飞。怕一个忍不住,冲入这个男人怀中,任他带自己海角天涯。 许久,许久。岑医生过来,很温柔的轻声道:“咱们吃饭了。”一龙回过神来,抱着孩子坐到桌子旁。彤彤也急忙低头一边布置碗,一边擦着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来的泪,浅淡的笑容,努力着不是自己哭出来,道:“来,一龙,你好久不来了,罚你给大家倒酒。”郑凯拿过暖好的白酒,问彤彤,喝什么?彤彤去屋里拿出两瓶葡萄酒,道:“白酒我是喝不了,陪你们一起喝葡萄酒。” 旭旭叫着也要喝,大家笑起来。郑凯拿来热露露,给旭旭倒上。彤彤微笑着道:“旭旭,找妈妈来好不好?你朱爸爸要喝酒了。”一龙笑道:“在这里,没事。”深情看一眼彤彤。彤彤的脸要比以前小了一圈。是啊,是啊,怎么能不瘦呢?这样痛苦的分开,真的太难为她了。 一龙为大家倒酒,又拿过葡萄酒为彤彤倒上。岑医生道:“一龙,尽管喝酒,喝醉了今晚住我那。”一龙点头,道:“谢谢岑医生。”彤彤道:“今天尽管喝,有梅有雪,一醉方休才对得起这美景。你们几个就都别走了。卧室归你们,我和旭旭在外屋挤挤就行。” 郑凯笑笑,道:“好了,今晚住我那。我妈给我生火了。”彤彤不置可否,低头喝酒。岑医生呵呵笑着,道:“这梅花也挺不错,白雪红梅,真心挺漂亮。”一龙喝了口酒,笑道:“我去拿画笔,咱们得记录一下这一切。”说着,抱着旭旭出了院子。 郑凯认真看一眼彤彤,道:“彤彤,你还好吗?”彤彤笑笑,道:“放下了就是放下了。好与不好都要放下的。”郑凯不语。一会,一龙把画板画笔取回来。 支起画架,铺上画纸。一边拿着酒杯,一边挥舞着画笔。那感觉,又洒脱,又认真。酒一杯接一杯。彤彤扭回头看着那几棵梅花,一边端着酒杯,一边道:“这几棵树载的也太有意境了,不知道这位先人能不能知道我们来赏梅?”一边说,一边喝着酒。 岑医生有点走神,看着眼前的一幕,想起一幕幕往事,哑声道:“贺锦,其实,这里原来是一片梅树林。是这个庄子的男主人郑子佩和他的夫人贺锦儿,一起种下的。后来,后来许多年以后,为了给庄里修学校,才狠心把树砍了。” 彤彤点点头,郑凯也点点头。郑子佩这个名字,在这个村子可不是陌生的。是一辈辈传下来。但是,贺锦儿就有点陌生,他看一眼彤彤,道:“彤彤,你改的名字怎么是老祖奶奶的名字?呵呵。” 彤彤也觉得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谁知,岑医生却泪目,道:“夫人,你会不会想起你的前世前生?”彤彤茫然的摇摇头,笑道:“呵呵,就算我真的是那个贺锦儿祖奶奶也不可能记得前世前生。更何况我只是借用了人家的名字。岑医生,怎么你莫非知道这个故事吗?呵呵。” 岑医生点点头,道:“是啊,这个故事,我有幸忽然想起来,这个故事太长,太远,太动人了。我刚刚知道时,辗转反侧好久,但是,故事只能是故事,现实总是太骨感,打败了故事。” 一龙那边听着,道:“岑医生,怎么说现实打败了故事?你就讲讲,我们也听听。”岑医生看一眼他,道:“既然大家要听,我就简单说说。这个故事里,也有这样一群人:五百年前的一群人,皇上,大人,夫人,还有护卫,……” 岑医生说着那个美丽的故事。五百年前的深宅女人,如何的夫妻恩爱,如何的历尽坎坷。最后又是如何的殒命。离世时才三十多岁。 他痴痴的看着那几棵梅花,泪水滴落酒杯。彤彤听的已经痴了,听到大雪里,贺锦儿拉着郑子佩淋雪那段时,泪水不知不觉已经滚落。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多么希望能和爱人一起白头啊。轻声道:“她,就这样死了吗?真羡慕她。有那么爱她的爱人,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她。” 忽然,岑医生唱起歌来:“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伯劳东去燕西飞,末登程先问归期。虽然眼底人千里,且尽生前酒一杯。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声音婉转,柔美,又凄苦。大家都惊呆了,郑凯竟然痴痴的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泪眼看着岑医生,端着酒杯,傻傻的呆住。一龙放下笔,看着那几棵梅树出神。 彤彤茫然的看着那几棵树,喃喃道:“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这声音,在哪里听过,这么熟悉啊。”一龙和郑凯也点头说很熟悉。 岑医生就抑制不住的泣不成声。彤彤闷声喝着酒,一杯一杯。自己也纳闷,喝了这么多酒,真的没有一点醉意。太神奇了。听着岑医生的哭声,也仿佛想起什么,喃喃唱道:“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声音凄美。仿佛,自己就与人要离别。不由也落泪。 此时此刻的郑凯,一龙,都呆住,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一个白头发的美丽女人,出现在他们俩脑海中,她的眼睛?一龙看向郑凯,郑凯看向彤彤。彤彤又似乎根本没听见,没看见。独自倒着酒,一杯又一杯。 旭旭累了,依在郑凯怀中睡熟。郑凯怕他冷,抱起他去了屋里。为他盖好被子,出来时,彤彤端着酒杯站在梅树下,仰头看着那几支红梅。眼角流着泪。他过去按住她的手,道:“好了,彤彤,少喝点。”彤彤并没有脑,反而笑道:“这感觉真好,竟然可以忘了烦恼,来来,夫子,子佩,一起喝。” 郑凯怔住,看一眼岑医生,道:“她真醉了,一龙,把他扶进去?”一龙苦笑,道:“你就快点。出来接着喝。”郑凯无奈的扶起彤彤。那醉眼朦胧的她兀自抬头看着郑凯,痴痴道:“子佩,没事,我没事的。我没醉。呵呵。” 不说离愁苦,只看瘦煞人 清晨,彤彤醒来时,平时静默的家里,有了淡淡的声音。伸手去摸旭旭,发现他不在,急忙做起来。听到外屋有人压低声音道:“旭旭,声音放低点,大家都在睡觉。”彤彤一愣,大家?难道昨天都喝醉了吗?急忙下床,推门出来,见客厅里沙发上一边躺着一个人。鼾声正盛。郑凯领着旭旭开门出去了。 彤彤有点疑惑,竟然半点也没想起昨天喝酒后的事。也悄悄跟着出来。到厨房,郑凯正领着旭旭轻手轻脚的要做饭。看见她,微笑的道:“你醒了?头疼了?葡萄酒喝醉了就是会头疼。” 郑凯的话语温柔恬淡,好像彤彤本来就是他的亲人,这样随口的话,说的她心里一阵暖。又好像,这话熟悉到从哪里听过。彤彤忽然的发愣,让郑凯有点疑惑,笑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彤彤摇头,道:“好像是那么回事。”又迟疑一下,道:“他们俩真的就醉成那样了?”郑凯嘿嘿的笑的狡黠,道:“一龙醉的我一点也扶不动,岑医生倒是能走,就是更胡话连篇,拉着我哭着叫大人。哈哈,我是谁家大人?” 彤彤也笑,道:“我怎么恍惚听他叫我夫人?呵呵,也还真是醉了。”一边去拿米,放入锅里做的桂圆八宝粥,还放上冰糖。郑凯苦笑道:“这个粥你又不爱吃,干嘛非要做?”彤彤不回答,又在另一个锅里做了白米粥。郑凯下手,做几个小菜。 沉默一会,郑凯忽然低声道:“对不起,彤彤,我不是故意的。”郑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有一点醋意。那个桂圆粥,是一龙最爱吃的,但是彤彤却最讨厌那个粥,郑凯也不吃。可是,也不至于莫名奇妙的那样说呀?自己这是吃哪门子干醋呢? 彤彤苦笑,道:“干嘛说对不起?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后这些小事上,你就不要太在意了,好吗。我只是,还没从疼爱他的习惯中走出来,或许,哪一天我会从记忆中将他抹去。”郑凯心里一疼,道:“彤彤,对不起,我知道,这么刻骨铭心的爱,怎么可能抹去呢?还有,我真的希望你们和好,真心的。”彤彤不置可否,去拿碗筷。 走出厨房,看到一龙呆呆的站在屋门前,虽然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依然心里好疼好疼。不由脸色就有点苍白,向他扯扯嘴角,道:“怪冷的,怎么站在门口。进来。”一边走到屋门前。 一龙为她推开门,跟她一起进来。岑医生也已经起来。看到彤彤,有点脸红,道:“贺锦,对不起,我昨天没冒犯你?”彤彤笑着放下碗,道:“能冒犯谁?除了说的话语无伦次,别的也记不得了。” 岑医生惭愧的低下头。彤彤去收拾沙发,一龙也一起收拾。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气氛就有点压抑。收拾完,彤彤的头又有点闷疼,不由按了按太阳穴。一龙看到,用双手按住她的头,为她揉着,道:“昨晚怎么那么能喝?以后别这样了啊。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保重知道吗?” 彤彤闭着眼睛,皱着眉头,道:“知道了,你也要好好的知道吗?”一龙嗯了一声。旭旭跑进来,笑着道:“朱爸爸,岑舅舅,郑叔叔说粥熟了,咱们吃饭了。”岑医生笑着过去抱起他,道:“嗯,不知道咱们吃什么饭啊?”旭旭想了想,道:“一个,两个粥,还有面,郑叔叔做了面,说妈妈爱吃。” 岑医生笑道:“那就做面好了,还弄两样三样的?”旭旭想想,道:“妈妈说粥醒酒,朱爸爸爱吃。”郑凯端着锅进来,道:“都动手,别等着啦。”看到一龙为彤彤揉着头,笑道:“彤彤,也吃点桂圆粥,你还特意放了冰糖,正好你也醒醒酒。” 彤彤苦笑,睁开眼,轻轻握住一龙的手,道:“没事了一龙,好多了。吃饭。”一龙反手握住她,抬头看到郑凯,不知为什么急忙松开。这个举动,郑凯感觉到了,彤彤也感觉到了。彤彤的心沉甸甸的疼一下。郑凯笑着过来拉着一龙去了厨房。 两种粥,一个面,一龙问彤彤道:“一起吃点粥。”彤彤点点头。一龙递给她一碗桂圆粥,又为岑医生盛了白米粥。旭旭吵着要吃面。就跟郑凯一起吃面。彤彤不吃桂圆,一个一个的挑出来。一龙皱着眉,叹气道:“彤彤,以前是我不够细心,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爱吃桂圆。”彤彤忽然觉得眼里有点热,急忙用笑容去掩饰,笑的灿烂,笑的迷人,一边道:“你忘了,那时候朱伯伯还夸你心细呢?谁说你不心细了?呵呵。”一边喝一口粥,擦一擦眼角,又握握一龙的手,道:“谢谢你一龙,谢谢跟你在一起时,你那么呵护我。以后,也这样对待你的新娘子好吗?你是个无所挑剔的男朋友,是我配不上你。原谅我很懦弱,自卑。我不想把这点也让你看出来。所以,我选择了分手。不是你不够好,是……”泪潸然而下,是什么呢?是什么原因让自己再不敢向前了呢?想想那些快乐的日子,一边又抬头道:“是我不够完美,所以却步你的优秀。一龙,爱过你,值得。” 一龙呆呆的看着那灿烂的,流着泪的笑容。也一边流着泪,一边笑,一边又为彤彤擦着泪,道:“彤彤,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我尊重你的选择。谢谢你那么爱我,是我没有能力给你一个安稳的港湾。爱过你,值得。你,一定要幸福。” 那天的离别,让每个人都很遗憾,包括岑医生和郑凯。如果这样相爱的两个人都能走到分手这一步,真的不知道,爱情是个什么东西了。 以后的一段日子,彤彤很少有一龙的消息。他的微信除了早上你好,和晚上的问安。就连朋友圈都很少更新。 郑凯每天都来。自从那天以后,郑凯变得沉默了,虽然努力想营造气氛,还是适得其反的尬然。彤彤并不刻意。她平静的享受着平淡,心里不起任何波澜。每天跟郑凯微信,视频,分享生活任何的细节。 那天,一龙回了香港,工作室也正式放了年假。一龙本想来看看彤彤和旭旭,又忍住。本想这样就会慢慢放下对彤彤的思念。谁知道却越来越让他窒息。总是失眠,不思饮食。极具瘦弱下去。 郑凯心疼,他懊恼自己的自私,也极力劝他们俩挽回这段感情。彤彤只会低头不语,而每次这样提,一龙也不再说话。 送一龙上了飞机,郑凯回了家。他妈妈正在收拾着房间。见他回来,笑道:“凯凯,彤彤刚回去,帮我扫房了。现在也不准能到家。”郑凯点点头,疲惫的坐到沙发里,不愿意动。郑妈妈过来摸摸他的额头,见没有发烧,又问道:“凯凯,怎么啦?今天怎么这样不开心?” 郑凯叹口气,道:“妈,您说他们俩还能不能和好?看着一龙这样实在是心疼。又不是心里没有,干嘛不能在一起呢?”郑妈妈看着儿子,也叹口气,道:“彤彤的心,我有点明白了。既然不可能的感情,就只能放下。找一个平常的人家,平静的生活,不是挺好吗?”郑凯道:“一龙不是愿意放弃一切吗?我相信他可以。” 郑妈妈笑道:“放弃什么?大财团的继承人?他毕竟是独生子,怎么甩也是甩不开的。也不是说两个人不可能,只是有了这件事,彤彤是害怕了。那次朱启华来,彤彤的样子,我就知道他们之间是有了阴影了。彤彤也是人,不是铜墙铁壁。”郑凯茫然的坐了好久。 哪里是我的港湾 这时,彤彤的视频发过来,郑凯迟疑的打开。是旭旭的脸。他笑着喊着:“郑叔叔,你下班了吗?”郑凯点点头,笑道:“今天旭旭乖不乖?吃饭了吗?”旭旭点着头,道:“今天奶奶做的面,可好吃了。”郑凯没看到彤彤,道:“旭旭,你妈妈呢?怎么没看见?” 旭旭道:“妈妈在院子里呢。”说着拿起手机,反转摄像头,从窗口向外让郑凯看。只见彤彤正在打扫院子。郑凯点头,道:“好的旭旭,我知道了。叔叔吃完饭过去,你朱爸爸给你买了衣服,让我给你带回来了。一会送过去。” 旭旭转回摄像头,失落的道:“奥,知道了,他肯定不来了。”郑凯知道孩子的意思,安慰道:“他回去跟爷爷过年了。过年都要在自己家里,对旭旭。”旭旭点头,又道:“叔叔,我去卫生间,你等我啊。”手机戳在桌子上,他就跑出去了。 郑凯放下手机。对他妈道:“妈,我今天不想去她那了,我看到她就想抱抱她,她太苦了。家里有饭吗?我在家吃?”郑妈妈道:“有中午的剩饺子,我去给你煸一下。”郑凯点点头。无意间看了下手机,只见镜头对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他怔怔的看着它。行李箱就戳在卧室的床边,平淡无奇,却戳疼了郑凯的心。 他站起来,飞奔向门外,对正在厨房的妈妈道:“妈,你别做了,我去彤彤那了……”冲出大门,开车直奔学校而来。 郑凯推开小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彤彤手里拿着扫把,站在梅树下,正在出神的想着什么。对于他的到来,没有任何的反应。直到,郑凯轻轻叫了声:“彤彤。”哽咽的抱住她时,她才回过神来。 在他怀中,没有激情,没有冲动,却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心安,像是在大海中航行的舵手,看到了温暖平静的港湾。心里觉得那样安详。享受片刻的宁静。彤彤轻轻推开了他,抬头看着他流泪的脸,心里也荡起一阵涟漪。 伸手为他擦去泪水,淡然的笑道:“怎么啦郑凯,谁惹你了。”郑凯定定的看着她,她的微蹙的眉头,平静美丽的脸,还有淡淡的一点酒窝。他屏主呼吸,生怕自己喘的气太大,让她感觉到不舒服。柔声道:“彤彤,你要去哪里?不要再扔下我们好吗?” 彤彤疑惑道:“你知道我要带着旭旭去旅行了吗?呵呵。”拉着他的手,缓缓进屋,道:“我说过,我会带着旭旭出去旅行的。你忘了吗?我们会回来的。不会再让你们为我担心。” 天已经黑下来了。彤彤开了灯,温馨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面部轮廓分明,郑凯动容,道:“彤彤。你真美。”彤彤低头微笑着放开他的手,道:“你吃饭了吗?我去给你做。” 郑凯摇头,眼睛始终在她脸上。彤彤没有抬头看他。径自出去到厨房。郑凯想到那个行李箱,进卧室来,旭旭正在看一个动画电视剧。看到郑凯,一下子蹦过来,搂住他的腰道:“郑凯叔叔,郑凯叔叔,我们明天要出去玩,妈妈说带我去坐火车,坐飞机,郑凯叔叔也去好吗?” 郑凯看着行李箱,抱起旭旭道:“是吗?那太好了?旭旭,郑凯叔叔在家等你回来。这是你跟妈妈单独的快乐,郑凯叔叔不能加入知道吗?”旭旭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懂。有点失落的搂着他的脖子,道:“我想约请朱爸爸,被妈妈拒绝了,她的理由和您一样。”郑凯认真的道:“旭旭愿意和谁一起呢?”旭旭煞有介事的皱眉想了想,小声在他耳边道:“郑叔叔,我想朱爸爸和妈妈一起去,我会不说话,不打扰他们。可是妈妈不同意。” 郑凯怔住,悠悠道:“旭旭,你希望朱爸爸和妈妈在一起吗?”旭旭点点头,郑凯小声道:“是不是那样妈妈会很开心?”旭旭想了想,道:“妈妈喜欢爸爸,每次爸爸来妈妈都很开心,但是每次爸爸走了,妈妈都会悄悄哭。如果爸爸不走是不是妈妈就不哭了?郑叔叔,你别告诉妈妈,我知道妈妈不愿意跟爸爸和好。”这小东西的话,越来越不像个孩子。郑凯听的有点心里发沉,刮着他的鼻子,道:“你个鬼灵精怪,妈妈爸爸的事,小孩子不能议论知道吗?” 旭旭搂着他的脖子,亲腻的道:“旭旭不议论。叔叔不要告诉妈妈,妈妈会难过的。”郑凯点点头。 吃完饭,郑凯主动去刷了碗。回来看着彤彤给旭旭洗了澡,旭旭就跑到卧室去看电视了。彤彤关了卧室的门。倒了茶给郑凯。忽然手机闪了一下。彤彤拿起手机,是一龙的信息:我回香港了。你多保重。 彤彤看一眼郑凯,道:“他回香港了?你放假了?明天我就带着旭旭出去玩几天,你帮我看着点家。晚上要不过来住。”郑凯笑道:“好啊。家里别放贵重东西啊。呵呵。”彤彤点点头,道:“贵重东西我放在你家了。” 彤彤低头回复一龙文字信息:回家了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回复完,坐下对郑凯道:“郑凯,旅行回来,我想把旭旭让一龙接走,你看可以吗?”郑凯一惊,旭旭可是彤彤的命,让一龙接走,是表示她要开始新的生活?还是看透了生活。 郑凯的神情,彤彤也马上明白,笑笑道:“孩子该有良好的教育,也要有良好的生活环境,为了孩子,我愿意牺牲这些。再说,我也想找个对象,结个婚,有个温馨的家。郑凯,我累了,很累很累,不要觉得我变了。我就是想,想在这样的梅树下,有一个人一起,每天在一起。睁开眼睛就有人在身边,生病了有人在身边。吃饭时,有人在身边。没有什么浮华,只有平淡。郑凯,你会笑我吗?我是不是特别俗。就像村姑一样。呵呵。”郑凯泪目,道:“本来,你的生活可以很平常,如果不出那个意外,你和一龙会很幸福。很幸福。” 彤彤一笑,道:“那种爱太奢华,我不配拥有。一龙!……”她深深的看向窗外,那遥远的夜空。繁星点点。“一龙的爱,我无力拥有!”郑凯低头啜饮,那茶水太苦涩,苦涩的他泪如泉涌。一龙对彤彤的爱,郑凯是最清楚的,彤彤对一龙的爱,他也是最明白的。这样的两个人,像两块磁铁,相吸时难分难舍,相克时越近越不能到一起。 似曾相识燕归来 第二天,彤彤开车,带着旭旭离开了郑贺庄。整个春节,全国各地的玩,每到一处,她都录了母子两个的小视频,收藏到空间,发到微信朋友圈。第一个点赞的,永远是一龙。 那天,两个人回到城里,和一龙一起的家。那个家门,彤彤整整五年没进来过,密码没有改,她顺利的进来了。屋里,一切如旧,离开时的水杯还在原处,卫生间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的陌生。 彤彤每触摸一处,都心痛道极点,和一龙的照片,相拥在一起那样笑着,笑的她心如刀割,嚎啕痛哭。旭旭依着妈妈怀里,不敢说话。彤彤抱着孩子,本想忍住,可是,越忍越忍不住。抱着旭旭,两个人一起哭起来。 这房间,肯定是一龙常常来,不然,不会一点尘土都没有。一龙的爱,热烈又细腻。自己却真的真的无力拥有。又是懊恼,又是遗憾,种种心情侵蚀着她。那样哭了许久,旭旭趴在她怀中睡着了。彤彤把他抱到床上,母子俩搂着一起进入梦乡。 半夜,旭旭醒来,悄悄去了卫生间。回来时看到妈妈手机亮着。打开看到是一龙的微信。每天那个时段,他都发来问好的文字,今天,他迟迟没能得到回音。焦急的看着手机。 一龙的头像,旭旭很熟悉,经常给他视频。他拿着手机悄悄跑到客厅,给一龙发去了微信视频。正是凌晨,一龙一直守着手机,想象着彤彤会不会遇到了危险。又怕打扰她,不敢主动打电话。忽然,视频来了。他颤抖着了手打开那个视频。那边,是旭旭的脸。 看到一龙,旭旭眼里汪着泪,叫了声:“朱爸爸。”看到旭旭,一龙急忙道:“旭旭,怎么没睡觉啊?你和妈妈在一起吗?”旭旭点点头,道:“我睡醒了,妈妈还在睡。我饿了。”一龙安慰道:“晚饭是不是贪玩没吃啊?现在在宾馆吗?看看妈妈预备了吃的没有?行李箱或者包里。”旭旭点点头,拿着手机去行李箱那里,无意间,一龙看到了墙上的照片,心里忽然抖了一下。道:“旭旭,你能让我看看你屋里的情况吗?”旭旭听话的把手机翻过来,晃晃的让他看看四周。一龙心里忽然暖了一下,舒一口气,道:“旭旭,没事,这里是家,是我们的家。你先等一会,我给你送去肯德基好吗?”旭旭点点头,抹了抹眼泪。 一龙用另一个手机,给郑凯打了电话,郑凯抓起电话时,听到是一龙,道:“一龙,怎么啦?怎么不睡觉?”一龙道:“郑凯,你去趟市里,我们那个新楼,你还知道地址吗?彤彤在那,旭旭饿了,你先点一个肯德基送过去。旭旭等着呢。” 郑凯马上精神起来,道:“彤彤呢?彤彤没事?”一龙道:“彤彤睡觉了,今天开了一天车了。我没让旭旭叫她。拜托你过去看看。”郑凯点点头。马上穿衣服。 那个地址他怎么能忘记呢?只要是一龙贺彤彤去过的地方郑凯每个地址都记得。他热车时,就点了两份外卖,然后开车狂飙过去。 一龙全程和旭旭说着话,不一会,就有人敲门。一龙道:“旭旭,去开门,有人给你送吃的。”旭旭高兴的去开了门。有人送来了两份肯德基。一龙又让旭旭把手机给骑手,道:“你好,请您把东西为孩子放好,怕烫到他。”那位送餐员耐心的为旭旭弄好,看着他吃着,才离开。一龙一再的感谢。旭旭也连连谢着送出门口。 一边吃,一龙一边问道:“旭旭,妈妈是不是累了,没给旭旭准备晚饭呀?”旭旭点点头,道:“嗯,妈妈开车很长时间,说累。然后看着照片就哭起来。朱爸爸,妈妈哭的很伤心。旭旭也跟着哭。后来就一起睡着了。”一龙忽然泪目。道:“对不起,是爸爸不好,没能保护好妈妈,才让妈妈很伤心,旭旭是男子汉,一定要爱护妈妈,保护妈妈。对不对。”旭旭点点头。道:“嗯,爸爸说的对。旭旭是男子汉。”一龙一边悄悄擦了眼泪,一边道:“好样的,一会郑凯叔叔就到了,爸爸明天早上才能回来。你要听郑叔叔的话好吗?” 旭旭点着头。一龙听到敲门声,才放下心来。 郑凯进来时,旭旭扑过去紧紧搂着郑凯,这情景,一龙在视频中都看到了,他打个招呼,道:“嗨,郑凯,谢谢你这么晚跑过去。我明天早上飞过去啊。”郑凯点点头,道:“知道了,赶紧过来啊。这孤儿寡母的,太可怜了。” 清晨的阳光照进客厅时,旭旭在郑凯怀中睡着了。郑凯抱他到另一个房间里。为他盖上被子。自己到厨房,做了粥和几个小菜。 也许是连日奔波的原因,也许是心里知道到了自己的家里,彤彤睡得那么沉,那么舒服,好像这么多年,从来没睡的这么安稳过。醒来时,太阳透过窗帘的一丝缝隙,照进一缕温柔的光。伸个懒腰,听到客厅好像有人说话,想着可能是旭旭在看电视。伸手去摸手机,手机不在身边。 起来打开窗帘,看着明媚的阳光,墙上的一个装饰表显示十点了。彤彤皱眉,想起旭旭昨晚就没吃饭,急忙出来,准备去厨房做饭。客厅里一幕,让她吃了一惊。只见旭旭正搂着还没来得及脱去外套的一龙的脖子,亲腻的蹭着他的胡茬。郑凯在一边笑的合不上嘴。这温馨的场景。是不是在做梦? 一龙亲着旭旭,向发呆的彤彤打着招呼:“嗨,彤彤,你醒了?”彤彤有点笨拙的答应着,忽然想起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赶紧退回到卧室,道:“我去洗个脸,你们先坐。”一龙转头向郑凯一笑,道:“不好意思了哈哈。”郑凯笑道:“给人家忽然袭击,呵呵。”说着捶打一龙的肩膀。一龙装作很疼的道:“啊呀,旭旭救救我。” 旭旭笑着去打郑凯。如此笑着,闹着。彤彤去洗了澡,吹干头发出来,柜子里的白色浴袍依然如故。她把浴袍放在脸上,闻着那独特的味道。又看旁边挂着一龙的浴袍。心隐隐的疼了一下。伸手去抚摸。感叹着命运的捉弄。 想到一龙就在外边,只要自己一心软,这一切都会重新实现,可是啊,可是那样只不过又让悲剧重新再来一遍?朱家门厅显赫,自己……低头叹息。穿上浴袍,随便把头发挽在脑后,也没做任何护肤,就来到客厅。 歉意的道:“对不起一龙,想带着旭旭在市里再玩几天,才来这里住的,也没跟你说,会不会打扰到你?”一龙笑着看她,道:“这里以前是你的家,以后也是你的家。要是你老公欺负了你,你就回这里来,呵呵。”说着看一眼郑凯。 郑凯刚开始听着还很感动,后来看他看着自己,瞪着他道:“看我干嘛?”一龙道:“你不想追彤彤吗?以前还吵着要跟我抢她,现在后悔了?”彤彤看他们俩的样子,有点失落的转身去了厨房,看着还在热着的粥,找了一个碗,自己盛了就吃。 一龙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道:“彤彤,你生气了?”彤彤转头看着他,笑笑道:“生气?该生气的不是郑凯吗?人家还没结过婚呢,好吗要硬给人家安一个诈骗犯呢?”一龙忽然泪目,哑声道:“彤彤,我知道那件事对你的阴影很大,但是我知道你不是诈骗犯。那五百万,不是谁也没追究吗?”彤彤忽然也泪目,低头叹气,道:“我承认,五百万对我就是天文数字,我每次从里面花钱,都感觉自己罪孽深重。一龙,我用什么才能洗去我身上的那层污垢?它压的我透不过气来。透不过气来。” 一龙落泪,却不知道现在,怎么去安慰她,也安慰自己。许久,一龙才握着彤彤的手,道:“彤彤,很快就要结束了,我已经在办了,等着我,一定会让这件事过去的。” 怎么能放下你我的爱人 下午,彤彤给旭旭穿好衣服,带她去了鸟巢,一龙和郑凯没有跟着。回来时已经很晚了,旭旭在车上就睡着了。彤彤给一龙打来电话,一龙在车库接着她们。抱着旭旭进电梯,还特意把外套脱下来,盖在旭旭头上。电梯里,他抱着旭旭,低头看彤彤,低声道:“对不起,彤彤我和郑凯都留下了,太晚就没让他走。”彤彤点头,道:“只好委屈你们住小卧室了。还有……”电梯到了,打断了彤彤的话。到门口,郑凯开着门。一龙抱着旭旭进屋去了。 郑凯关上门,问彤彤吃饭没有?彤彤笑着说和孩子一起吃过了。一龙放下旭旭,为他脱了衣服,彤彤全程看着,没有伸一下手。弄好,一龙笑着看看彤彤,道:“去洗个澡,我们做了夜宵,一起吃。”彤彤点点头,看着一龙出去。自己去了浴室。 做出一个决定,真的很不容易。彤彤已经做了一个决定,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是,她决定跟往事挥手告别。然后,重新做回自己。只是,这个决定,会让自己很疼很疼。 走出房间,彤彤穿了件自己带来的睡衣。随意的把头发披在脑后。见郑凯他们已经在餐桌那等她。笑着过去。桌上有几个小菜,一盘水果,和一瓶葡萄酒。 彤彤笑道:“明天没事吗?这么晚了还喝酒?”郑凯道:“嗯。工作室还要再等几天。明天,一龙说想带着旭旭到处玩玩,怕你不同意呢。”一龙拍他一下,道:“我还没说,怎么知道彤彤不愿意?”彤彤看他们的样子,低头笑着,道:“可以,你是孩子爸爸,尽管带他瞎跑去。我以后都不会阻拦了。” 一龙一惊,泪目道:“彤彤,真的吗?”彤彤点点头,压一口酒,道:“就是。还有,旭旭的户口,能不能落到你们家?如果不能,提前告诉我,好吗?”一龙落下泪来,哽咽道:“能,怎么会不能?我是孩子父亲,没人阻拦我接回儿子的。谢谢你彤彤,谢谢你给我这个做父亲的机会。”彤彤拍拍他的手,道:“一龙,不要这样说,你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对吗?”一龙不能自已。是啊,会有很多孩子。但是,他只和彤彤生。彤彤却不能给自己机会了。 相爱的两个人,就这样彼此相望着,是什么阻断了那美丽的爱情?彤彤忽然回过神来,笑道:“好了,我累了,睡觉去了。”说完,有些不胜酒力,转身挥着手回了房间。 早上,郑凯和一龙忙着给旭旭换衣服。带各种装备。彤彤拿过旭旭的行李箱,道:“这里是旭旭衣服和证件,你就带他好好玩去。我也乐的清净几天。”一龙乐的嘴都合不上。毫不犹豫的带着旭旭上车走了。 送走了他们父子,郑凯也要去工作室忙了。问彤彤是不是跟着去。彤彤抬头看着天空,道:“不去了,郑凯,以后,我就要过我自己的生活了。所有的事,都会平静下来。可能,我还会遇到比你们两个更帅的人,平静的过以后的日子。郑凯,其实,你很好,只是,我不能自私的让你娶到一个不爱你的人。原谅我郑凯。”她的话,像是说给郑凯,又像是自言自语。 郑凯却听的心脏停止了一下下。道:“彤彤,我不在乎你不爱我,只要我爱你就够了。我只是,希望你和一龙能重归于好。这是真心话。”彤彤点点头,缓缓转回头,看着他道:“我知道你是真心话,但是,注定有缘无分。一龙啊,是我前生欠下的一份情债,现在还完了,再痛也要放下。让他有更好的未来。这样就够了。呵呵。”说着,为郑凯打开车门,笑道:“郑凯,一路平安。” 郑凯过来,叹口气,道:“没有你,他的未来再辉煌又如何。你什么时候回去告诉我,我来接你。”彤彤忍着要落下的泪水,道:“嗯,好的。”郑凯轻轻抱抱他,拍拍他的背,道:“保重自己。”彤彤点点头,轻轻推开他。 一龙痛痛快快玩了一整天,回来时,给彤彤打电话。彤彤却在学校里接的。笑着道:“一龙,我回郑贺庄了。这几天,你就当几天奶爸。呵呵。我也清净清净。”旭旭已经在车上睡着了。一龙道:“彤彤,你,是不是生气了?或者有事瞒着我?”彤彤那里笑道:“生什么气啊?你带几天孩子就不高兴了吗?哈哈。我没有不高兴。我回来准备一下,马上要开学了。我得准备准备。你?好好开车。玩的开心点啊!” 彤彤挂断了手机。一龙皱着眉头,觉得哪里不对劲,又给郑凯打电话。郑凯很快接了电话,笑道:“怎么,还没到家?小心彤彤会骂你。”一龙把车停好,道:“凯凯,你在哪?”郑凯笑道:“老板,工作室的事现在还没忙完,今天估计我们几个得加班到深夜。”一龙道:“凯凯,彤彤跟你说什么了吗?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郑凯道:“她没说什么。只是说,以后就会过自己的生活了。一龙,你们俩不能和好了吗就?我这个着急。”一龙放下电话。 回到家,把旭旭放好,洗了澡。看着家里收拾的特别整洁。但是,他发现,自己的浴袍旁边,不见了彤彤的。心里一阵失落。是她刻意的吗?又查看柜子里,彤彤的衣服都收起来了。 他拿起手机,微信打字道:“彤彤,你的衣服为什么拿走了?”过了一会儿,彤彤才回,道:“我收到床箱里了。哪天有时间再过去拿。”一龙马上语音道:“为什么要收起来?你以后都不打算来了吗?”许久,彤彤才打字道:“以后去我会带衣服的。一龙,你未婚妻去了,看到别人的衣服会生气的知道吗?”一龙哽咽,语音道:“彤彤,这是你的家,我不会带任何一个女人来的。”许久,许久,彤彤才打字过来:“一龙,睡,我明天还要上班,你今天也累了。晚安。” 朱一龙知道,那个女人,正在那边哭泣,他似乎听到了他的哭声。看着彤彤的照片,他流着泪慢慢睡去。 那几天,一龙在尽一个父亲的责任,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越来越爱他。直到周末,他才准备送旭旭回去。为他收拾行李箱时,看到了一个文件夹。打开看了看,有这个房子的房产证,还有旭旭的出生证明,户口本原件。还有,一个信封里的卡。看着这些,一龙就隐隐觉得不安。拿起电话,拨通了彤彤的微信,他想看着她,看着他爱的这个女人。哪怕被她割伤,他也看着她。 彤彤接了视频,看到一龙,笑道:“怎么啦?累到了?”一龙只那样看着她,道:“为什么要把房产证留下?为什么把那个卡留下?”彤彤垂下眼睑,道:“房产证是那所房子的,所以留下,出生证明是给旭旭上户口用的,所以也留下,那张卡,是一直压在我心头的耻辱,我不知道还给谁,所以,留下!”一龙不再说话,只那样看着她。许久,许久。 香车宝马,惊回好梦 彤彤考取了教师,被分配到市里中学教书。这一次,她用贺锦的身份,几经努力,终于堂堂正正坐了老师。这个好消息,只有岑医生知道,她想过上贺锦的生活,摆脱一切贺彤彤的纠葛。所以,孩子她也想让一龙试着接触,然后认祖归宗。 一龙抱着旭旭站在小门外,彤彤笑着接过旭旭,又亲又抱,笑道:“一龙,快进来,是不是这几天让他把你累到了?呵呵。”看着彤彤笑容多过皱眉,一龙不忍心质疑她什么。三个人进来。旭旭搂着彤彤的脖子不放手。 彤彤亲亲他的脸,道:“爸爸怎么样?好吗?”旭旭开心的道:“好。妈妈,以后我还想跟着朱爸爸去玩,可以吗?”彤彤点头,道:“妈妈换了工作,离这里很远,不方便照顾旭旭了,所以呢,旭旭要跟着朱爸爸去找爷爷,还要坐飞机。旭旭愿意吗?”说着看向一龙。旭旭虽然有点朦胧,但是能坐飞机,还能和一龙在一起,天生的那点骨血之情,让他特别开心。高兴的道:“好啊,好啊。那妈妈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吗?”彤彤笑着,依然看向一龙,道:“妈妈要上班,因为离这里太远,所以只能周末回来,” 一龙忽然打断她,凄楚道:“彤彤,我懂你的意思。但是,你会很难受的。”彤彤向他笑,道:“一龙,和彤彤永远说再见。以后,我就是贺锦了。”一龙呆了一下,悠悠道:“你再等等,很快就能恢复你贺彤彤的身份了,再等等。我正在办这件事。”彤彤低头,道:“恢复了又如何?诈骗犯而已。”一龙心疼的拍拍她的肩膀。甚至自己拥抱她都成了奢侈。但是,这个女人,自己真的很心疼她。 许久,彤彤放下旭旭,拿来了饭,三个人一起吃起来。彤彤尽量活跃着气氛。吃完饭,彤彤收拾完,向一龙道:“早点回去。周日我送旭旭过去。你也好好休息下。”一龙点点头,把一个箱子放下,道:“卡和房产证我送回来了,里面我的东西我会尽快拿走,以后那里就是你的。一龙能留给彤彤的只有这些了,工作室每年的分红会自动存入你的卡上。请你,为了旭旭收下。还有,还有就是,彤彤也好贺锦也罢。都是我心中的那个女人。以后,无论谁,都不可能取代这个位置。” 小门口到大门口这段距离,一龙不知走了多久。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不那么悲观。也许,真的就是分开了她会有机会选择另一段感情。想想,自己除了爱她,真的没有郑凯和岑医生能给她安稳的生活。而且,自己正计划着一个危险又必须去做的事。这件事结束,彤彤的冤情就会永远洗清。但是,这又是一件秘密做的事。不能声张。所以,他又不能让彤彤知道。 周日下午,彤彤为旭旭收拾好,开车送他去了城里。一龙在楼下等她。这几天,明显的消瘦让彤彤更显得衣带宽松。一龙心疼,抱着旭旭,不时的看她。彤彤装作没看见,去开大门。旭旭笑着搂着一龙的脖子,道:“妈妈,周末来接我好吗?”彤彤一边进屋,一边笑着道:“好的。一定来接你。” 一切都很自然,很自然。这时,郑凯微信给一龙,一龙接了微信,道:“彤彤在这呢,过来吃个饭,然后跟她一起回去。”郑凯笑道:“老板,我不过去了,我在家里呢,怎么说也好几十里……”被一龙忽然打断,道:“你最好赶紧给我过来,把你女朋友接回去,有一点差错我让你好看。”郑凯显得有点尴尬,彤彤夺过手机,道:“你疯了?郑凯,甭听他的,他没有诚意请你吃饭,说这么一大堆废话。” 一龙又抢回电话,有点尴尬的道:“快点啊,别讲那些臭氧层子的话,要是彤彤遇到别的小鲜肉,你小子没地方买后悔药去。”挂断了手机,道:“我准备了东西,去做,你跟旭旭玩会。”彤彤低头不理他,他知道彤彤不高兴,笑道:“对不起,彤彤,我是想让你赶紧抓住郑凯这小子,我们工作室的女人眼睛可都盯上他了啊。你赶快下手。” 忽然,彤彤哽咽道:“一龙,你怕摆脱不了我是吗?这么费劲把我推给别人?就是进入下一段,也要给我时间不是吗?这样对郑凯太不公平了不是吗……”忽然一龙握住她的手,手心好凉好凉。心疼的拍拍他的手,道:“彤彤,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想让你赶紧走出这种痛苦知道吗?就忘记了郑凯的感受,对不起。” 彤彤知道他的心意,叹口气,道:“一龙,给我点时间,我会慢慢接受我身边有人,但是,我真的希望,你,和他都不受任何的困扰,能平静的面对彼此,你说呢?”一龙哽咽,道:“彤彤,我明白,我明白。”一龙去了厨房坐饭,忽然的一阵心疼,急忙稳了心神。也许,真的是该说再见了,为什么心会这样疼。 吃完饭,郑凯开彤彤的车一起回了郑贺庄。路上,郑凯总是转回头看她,她却没在乎。忽然,郑凯道:“彤彤,你不要生一龙的气好吗?他真的是好意。”彤彤笑笑,道:“哪有那么多气可生。好好开车。” 在后排做,彤彤感觉特别的安稳,靠在座子上,一阵困意袭来,彤彤一会就睡着了。朦胧中,自己坐着一辆马车上,车有车棚,有美丽的车帘。彤彤听着外边有马铃声响。忽然车停下,有人打起车帘,笑道:“锦儿,外边天可好了,出来走走?” 彤彤看过去,却原来是郑凯。笑道:“郑凯,你怎么在这呢?,外边有什么好玩的吗?”就要下车。郑凯穿着白色的长衫,白色狐狸毛斗篷。把手伸向它。她就那样自然的递过手去。下了车。玉树临风的郑凯,忽然就搂着自己的腰,拉自己上了马。然后,他也上来,两个人共乘一匹马。暖暖的风吹过面颊,浮动两个人的头发,衣袂飘动在空中。郑凯从她背后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轻道:“锦儿,你真美。”热气轻轻浮动自己的耳朵,不由得缩了下脖子。 忽然,后面过来一匹马马上一个人,却是一龙。穿着浅灰色狐狸毛斗篷,转回身对她道:“师娘,我们比赛,快点。”彤彤一脸懵。眼里就有了泪光,道:“一龙,……”还没说话,他的马就飞驰而去。彤彤干脆哭起来。郑凯笑道:“别理他,整天就这样疯疯癫癫。”彤彤却心里难过起来,一边擦泪,一边道:“郑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失态的?对不起。”忽然就醒过来。 车停在路边,郑凯正坐在身边,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道:“做噩梦了?又叫我,又叫一龙。”彤彤泪目,苦笑道:“是啊,一个好奇怪的梦。梦到,我们两个竟然是夫妻,呵呵。一龙,他叫我师娘,是啊,太奇怪了。”郑凯轻轻为她擦着眼角渗出的泪水,道:“彤彤,你神经太紧张了,就在这里多睡会,还有,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支持你。信任你。不管将来,我们是夫妻,还是朋友,知道吗?”彤彤点点头,泪水渗透他的指缝,源源不断。 虽然这个梦很奇怪,很奇怪,但是,彤彤真的就想这样安静的不被任何感情与危机打扰,好好睡一觉。因为,她潜意识里,这个人能挡住外界所有的一切波澜。 终有云开雾散 以后那段时间,彤彤很忙,周末不能接旭旭。一龙就把孩子送到了四合院。见到这个孩子,启华开心的一天都没合上嘴。送旭旭读最好的贵族幼儿园。旭旭学东西很快,不久举止都特别文雅起来。 每天晚上,旭旭都会跟彤彤视频,有时候拉着一龙,有时候拉着启华。有时候三个人还会一起。三代人,真的特别像。彤彤开始释然,脸上见了许多笑容。也许,也许有时候不再执着于一件事,那真的是放了别人,又放了自己。 五月,彤彤放了假,早上还没起,就有人敲门,听到旭旭的声音,一龙并没有来电话说要来。彤彤只穿了睡衣出去开了门。旭旭飞一样扑进彤彤怀里,道:“妈妈,今天过节,爷爷让我们来接你一起去。”彤彤抱起他,笑道:“好啊,妈妈要换衣服,行不行啊?”旭旭点头,又从彤彤身上下来,跑进了屋里,也许好久没回来了,它特别兴奋。满屋子院子的跑。 彤彤向站在门口的一龙道:“一龙,进来。也不提前告诉我。好准备一下。”一龙进来,关了小门,道:“旭旭要给你突然袭击,不让我告诉你。看这孩子,是想家了。呵呵。”彤彤泪目,和一龙进屋,为他倒了茶,道:“一龙,我去洗澡,你等我一下。” 一龙点点头。彤彤的素颜是特别优美的,她的眼眉属于不画不修自然黑那种,眼睛的轮廓由于睫毛长,也不用画眼影就特别精神。只是,这段时间她的嘴唇不是太红,除了这个,根本无所挑剔。 一龙看着彤彤的背影进了浴室,坐到沙发上喝茶。微信给郑凯。郑凯过节休息,但是他已经起来了。接了一龙的视频,道:“一龙,你来彤彤家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一龙笑道:“是旭旭想给妈妈一个惊喜,不能怪我。呵呵。你要干嘛去,今天彤彤我父亲请去了,你可别生气啊。”郑凯一愣,道:“我还想一会过去带彤彤出去玩呢。打乱我的计划。”一龙笑着不说话。这时彤彤洗澡出来,看到视频里的郑凯,道:“高速不收钱,没出去玩吗?”郑凯道:“打算带你去石度的,那就明天。”彤彤道:“过节,景区人多,你在想一个人少的地方,明天我俩去。一龙,你去吗?要不一起。”一龙摇头,笑道:“我老了,哪也不想去。”郑凯装作打他的样子:“切,谁好像比你小似的。”一龙苦笑着挂了电话。 很快彤彤就换了衣服,除了涂了口红,也就真的没再往脸上涂别的。到大门外,与看门的说了声。一龙打开副驾驶的门,彤彤没有进去,和旭旭坐到了后面。一龙发动车时,凝重的问道:“怎么不坐那里。那是……”彤彤笑着打断他,道:“那里注定不属于我。一龙,对不起,让你失望。”一龙一边开车,一边悄悄擦了眼泪。道:“那里,除了你,不会让任何女人坐。”彤彤不答。 路上人多,总是堵车。彤彤看看一龙并不着急,笑道:“一龙,开车的都是很为堵车发牢骚的,你怎么这么泰然?”一龙道:“不着急,彤彤,你着急了吗?”彤彤摇头,道:“没有,我不着急。我们还要去买礼物?会不会更堵?”一龙一笑,道:“礼物我准备了,你放心。”彤彤对一龙这方面的细心是知道的。一笑而过。 一龙时不时从后视镜看看彤彤,彤彤也感觉到了,笑道:“别老是走私好不好?” 十点多,才到了四合院,彤彤对这里并不陌生。朱启华站在大门口迎接她,这让彤彤没想到。他没有和彤彤握手,而是直接过来拥抱她一下,道:“彤彤,欢迎回来。”彤彤泪目,点点头,道:“伯父,你还好吗?”朱启华哽咽,道:“嗯嗯,好。”一手拉着彤彤,一手拉旭旭。一起进了院子。 旭旭拉着妈妈到他的屋子,是后院的一个房间,改出一个阁楼,用来给旭旭跑上跑下的玩的。彤彤开心的和他一起楼上楼下的跑着。一龙站在院子里,看着母子们开心的样子,听着彤彤久违了的笑声。忽然想起了在河边老宅那段日子。彤彤最开心的那段时光。意识恍惚的伫立在那里。有人进来都没听到。 是郑凯叫他,道:“一龙,伯父把我请来了,要唱什么鸿门宴吗?呵呵。”一龙回过神来,笑道:“什么鸿门宴?是我爸想跟彤彤商量点事。你想多了。”郑凯苦笑,道:“什么呀,那叫我来干吗?”一龙拍拍他的肩膀,道:“老人家是想拉拢你,我的工作室要全全由你代理了,呵呵,我以后只管画画,不再管任何商务上的事了。”郑凯苦笑,道:“这是要给你减负,可是给我加活啊。哼。” 这时,有人来叫他们,一龙向着屋里喊道:“彤彤,我们吃饭了。”旭旭像只猴子样爬下阁楼,冲出来,看到郑凯,笑着闹着过去缠着他。郑凯抱起他,笑道:“怎么样旭旭?这好?把我们都忘了?”旭旭蹭着他的胡茬,亲着道:“我就喜欢郑叔叔这个胡茬子,真好。”郑凯苦笑道:“这胡茬子你爸不是也有吗?又骗叔叔。”旭旭一本正经的道:“爸爸的没叔叔的扎人。”大家哈哈笑起来。 吃饭时,朱启华让彤彤坐在他身边,旭旭坐另一边。温暖的像个父亲,一龙都觉得朱启华从来没这样对自己过。脸上浮现着笑容,一眼眼看彤彤。吃过饭,大家一起到客厅,有人拿上水果。旭旭缠着郑凯,又到后边去玩了。启华对一龙笑道:“一龙,你也跟着玩去,我跟彤彤说会话。”一龙不放心的看一眼彤彤。彤彤向他一笑,道:“你去,伯父吃不了我。”一龙才一步一回头的去了后头。 朱启华向彤彤道:“彤彤,伯父不能有你做儿媳妇,真的好遗憾。你和一龙就不能再和好吗?不要在乎门第……”彤彤摇头道:“伯父,不用了,我承认我很爱很爱一龙。但是,生活不是只有爱就可以的。”声音已经慢慢哽咽,停顿一下,她接着道:“我爱一龙,才不想给他带来困扰。一龙爱我,才愿意让我回归平淡。也许,我们不应该分开,但是,我不后悔跟他相爱一年的时间。时间虽然短暂,依然倾注了我的心血。曾经爱过,后悔。” 启华哽咽着拿下眼镜,擦着泪,道:“对不起,彤彤。对不起。”哽咽着握住彤彤的手。彤彤忽然不能自已。无声啜泣着。启华拍着她的肩膀,道:“孩子,我说过要当你是女儿。就算不是儿媳了,也要坚持这个承诺。希望你不要拒绝好吗?”彤彤点点头。启华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是一个精美的水晶项链。彤彤擦着泪,哽咽道:“这么昂贵的礼物,我……谢谢伯父。”启华道:“你在那么艰难时候,能不记得失救了一龙的命。还生了孩子。我们不娶你,真的说不过去。”彤彤又一次哭泣,许久,才停下来,道:“对不起,伯父,我不能胜任您家的儿媳,所以放弃了。我只想回到平淡的生活中。没有世间纷纷扰扰。” 启华缓缓点着头,道:“如果你能选择郑凯,真的很不错的。呵呵,他也是个好孩子。”彤彤低头,道:“我配不上郑凯的伯父。”启华瞪她道:“这是什么话?我的干女儿,会配不上郑凯?呵呵。”彤彤也苦笑。 只是朱颜改 启华又道:“彤彤,还有个很重要的事跟你说,我准备把旭旭户口落到我们家,那就要给他改名字,你同意吗?”彤彤点头道:“本来就是临时取的名字,可以改,可以改。”启华点头,道:“我们家里孩子不能没有母亲,族谱里是要有你的名字的。你不要拒绝好吗?”彤彤苦笑,道:“一个名字,随便。”启华道:“不是随便,是给你一个名分。给孩子一个母亲。还有,一份礼物送给你。作为,作为旭旭的母亲地位的象征,请你一定不要拒绝。今后,你随时随地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见旭旭,不管他在香港,还是在这里,还是在国外。”彤彤点点头,道“谢谢。” 许久,启华道:“去跟他们玩,剩下的我会委托律师跟你出示文件。”彤彤苦笑着转身出去。那些物质的东西,彤彤无所谓了,可能对孩子有利的事,彤彤不做任何计较。至于对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一切,都与自己毫无关系。贺彤彤,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站在院子里,看着屋顶飞过得鸽子,喧嚣之外,是这样平静平淡吗?忽然想起老宅那个院子,很想很想去看看。就转身进屋,见旭旭睡着了,一龙和郑凯见她进来,都急忙站了起来,道:“彤彤,你还好吗?” 彤彤见他们那样紧张,笑道:“没事,伯父跟我说旭旭落户口的事了还给我了礼物。”拿出那个盒子给他们看。但是,她脸上哭过的痕迹是一目了然的。一龙心疼道:“对不起,彤彤。又让你伤心了。”彤彤摇头道:“对了,我想去趟老宅,郑凯,我们能进去吗?” 郑凯道:“行,那里没人住了,可能你们的东西也一直没去收拾。我正好有钥匙。给表哥打个电话就行。”彤彤笑道:“那现在就去好吗?一龙,你想去吗?”他点点头。 一行人带着旭旭,一起开车来了老宅。老宅,因为浩军的离世,已经没人住了。西边厢房,也从来没租出去过。院子经常有人来打扫,干干净净。 旭旭喜欢这宽敞的院子,满院子的跑着。看到什么都好奇。彤彤看到自己曾经和一龙的住处,心头百感交集。原来,物是人非真的是一丝不错的。彤彤从包里拿出钥匙,那门就被推开。那有着自己快乐的时光的床,还有一龙的影子,仿佛,看到一龙在那里跪着榴莲。心就一疼,泪水冲来眼眶,奔流而出。 迈步进去,随手关上了房门,尽管床单上有很多土,彤彤依然扑在床上,失声痛哭。一龙手足无措,可是,他又何尝不是跟彤彤一样感觉呢?目之所及,手指所触,都有两个人缠绵恩爱的身影,有两个人共同的温度。不觉也泪如雨下。 郑凯叹着气,开了北屋的门。北屋是浩军浩男的后人们经常来打扫,所以哪里都是干净的。走进去,郑凯又一次被墙上的照片吸引。那贺锦儿,那郑子佩,那……那朱玉。过去,他从没在乎过这张照片,似乎,这个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但是如今看上去,是不是冥冥中,一龙和彤彤是不能走到一起的?但是他们俩这么痛苦的分开,难道,真的就没有在一起的余地了吗? 彤彤慢慢坐起来,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每一件,每一件。除了床,带不走,别的她都想带走,都想带走。可是,可是带走了又能怎么样呢?怎么样呢?这些,她什么也带不走。忽然。一阵失落感袭来,心脏被掏空的感觉呀,铺天盖地的袭来。她突然就不能自已,不能自已,放任自己倒在地上,嚎啕痛哭,大声的没有任何顾忌的喊着,撕心裂肺的叫着:“一龙,我爱你!我……爱你……最后说一次我爱你!啊!……”只管痛哭起来。一龙在隔壁房间,听的五内俱焚。 他知道了她所有的痛苦,却不能去为她消除。自己真的感觉有浑身的力气,却打在了棉花上。他也索性失声痛哭。 屋里的哭声,惊动着院子里的郑凯。他的心也随之疼痛起来,这个女孩,这个女人,进占自己的心许多年了,只是他们的相爱,幸福,让这份爱深深埋葬到心底。但是,爱就是爱,没有道理可讲的。所以,她的喜怒哀乐,也随时带动自己的心。一龙作为一个男人无力的哭声,更能感同身受。泪水早已不知什么时候流出来,越来越难以抑制。索性坐在地上哭。旭旭悄悄到他身边,他一把抱住也在流泪的旭旭。两个人一起哭。 许久许久。彤彤的哭声慢慢停下来。一龙轻轻敲敲门,道:“彤彤,开门好吗?”声音尽管温柔,依然带着颤抖。彤彤无力的坐起来,发现自己根本站不起来。只得爬行几步,伸手打开门,却只能开一个门缝。道:“没事了,没事了。跟过去道个别。等我一会。”一龙轻轻推开门,蹲下身抱起她,放到床上。彤彤的头发散乱,白色的裙子都是土。无力的躺在那,呆呆的看着他,道:“一龙,对不起,对不起。” 一龙轻轻坐在她身边,扶身为她捋了捋头发,道:“没关系,我都明白,我都懂,彤彤,哭出来也好。也好。”彤彤无神的眼睛,又再次落泪,道:“以后,我就是你的过去,你的前任了。你一定要幸福好吗?要不然我会更难过的。”一龙点点头,道:“嗯,我听你的,一定幸福,你也是,你也要跟你喜欢的人结婚,幸福,生一大堆猴子,好吗?”泪水滴下来,落在彤彤脸上,彤彤颤抖着为她擦着,流着泪笑道:“一龙不哭,哭就不帅了,就不是你了。”一龙握住她的手,在嘴边吻着,看着她,道:“嗯,我都听你的,不哭。” 许久,一龙起来,到卫生间看了看还能烧热水,热水器插上插销。又清理了卫生间,出来道:“彤彤,你歇一会,我去车里拿毛巾,你洗个澡我们再走啊。”彤彤点点头。看他出去。 旭旭在门口叫了一声:“妈妈!”彤彤轻轻坐起来,向他招手。旭旭进来上了床,抱住她,道:“妈妈,旭旭听话,不让妈妈哭。”彤彤搂住她,道:“旭旭一直都很乖,妈妈和爸爸分开了,但是旭旭永远是妈妈和爸爸的好孩子,想妈妈了就来找妈妈,什么时候都可以。好吗?以后,爸爸也会有新娘子,结婚,你会有小弟弟,小妹妹,你要爱护他们,知道吗?”旭旭点头,道:“妈妈,你也和郑凯叔叔结婚,我想看你也做新娘子。”彤彤推开他,笑着为他擦泪,道:“郑凯叔叔太优秀,妈妈配不上他的,呵呵。”突然郑凯的声音传来:“彤彤,不要当着孩子说自己的坏话。” 彤彤抬起头,窘迫的看着他。道:“郑凯,对不起。呵呵。”郑凯进来,对旭旭道:“郑凯叔叔带着旭旭去门口吃面条,那家面条特别好吃,走。”旭旭下床跟着郑凯一起出去。郑凯又道:“彤彤,保重自己,不管怎么样,什么事,有命才有一切。还有,是我配不上你。知道吗?” 说完转身出去,拉着旭旭出了大门。彤彤忽然明白郑凯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是身患绝症的人,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啊。所以,生命对一个人多么重要。突然感觉到平时都很坚挺的被,承载了太多的苦难。很心疼起来。 问君能有几多愁 回来的路上,彤彤抱着旭旭坐在后面。郑凯不时找点话题,但是都显得单薄无力。连自己都觉得那话题特别的无所谓。是啊,他竟然能感觉到彤彤与一龙分手的疼痛,那个撕心裂肺的喊声,在他耳边久久回荡。那是在跟过去告别,也是跟自己告别,说一声保重。 爱情真的是可以那么让人爱的死去活来,他相信了,同时也相信了,不是不爱了才分开,原来相爱也可以分开。 彤彤忽然道:“郑凯,冬天过去了,我的冬天过去了。”郑凯泪目,道:“是,过去了,愿你迎来你温暖的春天。”彤彤点点头,笑笑,道:“谢谢你,郑凯。谢谢你。”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郑恺在路上买了饭,彤彤拿来碗筷,三个人一起吃起来。彤彤给一龙发去微信,告诉他到家了,许久没见回答。皱了皱眉,道:“他可以好好休息就好了,累坏了。”摇摇头。 旭旭拿过手机,直接发了视频,也是没人接。彤彤笑道:“洗澡去了,我们吃饭,吃完再去打。”郑凯叹口气,道:“可能是,没事,吃饭。” 彤彤送出郑凯,到小门口,郑凯忽然站住,转回身道:“彤彤,有句话我必须要跟你说,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要珍爱自己,除了一龙,你还有旭旭,你都要爱护自己。还有,还有我,彤彤,我也爱你,我不敢说能像一龙那样爱你,但是我可以给你我所有能爱你的条件。我不在乎你爱不爱我,只要你需要,我的肩膀随时留给你。”彤彤泪目,笑道:“谢谢你郑凯,我会保护好自己,我会的。”郑凯轻轻拥住她,只那样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在他背上拍拍,道:“我走了,保重。”彤彤点点头,也拍拍他的后背,道:“你也注意休息。好?” 送走了郑凯。彤彤让旭旭也洗了澡,两个人确实也累了。洗完澡旭旭上床就睡了。彤彤把衣服放进洗衣机回来,看到手机在闪。一龙的视频。她打开,看到一龙有些憔悴的脸,道:“旭旭想跟你说话,现在睡了。明天再跟他说。”一龙点点头,道:“你也早点睡,好好睡个觉,明天眼睛就不肿了。”彤彤笑笑,道:“今天失态了,对不起。”一龙苦笑,道:“在我面前,你尽可以失态,呵呵,不过让凯凯看到了,难免会有点心里芥蒂。”彤彤也笑笑,道:“随便,我不想在乎那么多事,随便,” 然后,两个人都不说话,开始互相看着,最后彤彤先低下头,在泪水流下前,主动按下红色按钮。那一刻,她不只听到了自己的心碎裂之声,也听到了一龙的心碎。现在的一龙,已经没有了占有她的那份执念,只有,一看到,一想到,一听到,一闻到,只要一个发丝就会心疼。如果,没有心疼过的人,怎么能懂呢?可以,接下来的一个消息,真的是怕她更难过的,但是,那个消息还是会来的,会如期而来。 几天后,律师亲自送来了文件书。市里有一个高档小区,一套二百平住宅楼,永久不动产。还有市里朱启华那套四合院,前院由一龙继承,后院由彤彤继承。在启华百年以后,作为继承遗产。最重要的还有一千万的钱。可以自由支配。彤彤知道,这是没有办法推脱的。房产可以留给旭旭,但是这钱就有点棘手。 律师笑道:“贺小姐,也可以称呼您贺夫人。虽然法律上不能算作朱家人,但是,朱老先生与朱先生都愿意把您写进族谱,您是朱一龙先生的原配,呵呵。因为有了孩子,该有的体面就留下,以后傍身用。您就不要推脱了好吗?”彤彤只得收下。 然后,朱启华亲自派车接她去看新房。没有谁跟着去。她顺利刷脸进入小区,有人带着她去了她的住处。那是高层的中间层。二十层,一梯一户,可以看到日出,也可以看到日落。彤彤喜欢这里的安静。屋里所有的装修都已经完成。电器俱全。密码锁彤彤自己设置。 来回走了几遍,也看的出确实为她用了心,彤彤打通朱启华电话,道:“谢谢您伯父。这以后是我的私人空间了对吗?”朱启华笑道:“对啊,你可以支配所有的一切。包括一龙都进不去的,呵呵。你可以带你的任何一位亲人,朋友,包括新男朋友进入。也可以拒绝任何一个不想让进的人。哈哈。喜欢吗彤彤?喜欢就收下伯父的这片心。要不,我就是死了也不安心的。”彤彤点点头,道:“好伯父。那我就收下了。至于住或者不住,我还要选一个好日子决定的。呵呵。” 朱启华也哈哈大笑。通话结束后。彤彤去改了密码,既然重新开始了,就焕然一新。呵呵。又呆了一会儿。才回了郑贺庄。 晚上,彤彤拿着酒杯,在几棵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拿起电话,打电话给一龙。一龙看接的不是微信,很着急的道:“彤彤,怎么啦?什么事啊?”打了个沉,才听到彤彤道:“一龙,别人肯定在想我,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哈哈,放着你这么个大帅哥,这么有钱,有钱的我都无法想象,我却好傻好傻的给扔了?”她的声音笑的很灿烂,一龙却听到那其中的痛。但是,等她停下来以后,他平静的笑笑,道:“彤彤,你喝酒了吗?不要在乎别人的话,过你自己的,知道了?”彤彤又哈哈笑起来,道:“是啊,喝酒呢,举杯问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呵呵。后边什么来着?对了,我舞影子乱,醒时相见散。呵呵,一龙,这酒,太美了,我今天怎么那么开心,一夜之间,我可什么都不用做了。哈哈。可是,可是朱一龙,怎么,这心里是空的呢?其实,一龙,河边那里最小,还要付房费,可是,那里我就觉得心里满满当当。有浩男爷爷,还有郑大帅哥,还有,还有你。哈哈,那会才好。对。呵呵。这酒,怎么喝都不醉。呵呵。” 一龙道:“彤彤,别喝了好吗?太醉了对你身体,不好,你忘了我怎么叮嘱你了吗?听话,放下酒,去睡觉。”彤彤点点头,道:“那就听你的,听你的。不过,我想告诉你,那个新楼房的密码,以后有空去坐坐啊。但是,我要叫我老公在一边你才能去,答应我好吗?你答应我。”一龙哽咽,道:“好,我答应你,你老公在我才能去。”彤彤笑着道:“好,我听你的,呵呵。听你的。”一龙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彤彤扔下手机,胡乱的脱了衣服。又忽然想起手机,胡乱摸起来,却看不到人。拍了一下,却看到是电话模式,对着电话道:“我脱衣服睡觉了,告诉你的你听到了吗?是三个五三个二三个零。哈哈。嘘嘘,不许告诉别人。只有我知道,以后,还要告诉我老公。”一龙点点头,道:“好的,知道了,知道了。快睡。还有,祝你跟你老公幸福。”彤彤哈哈哈的笑道:“我看你才喝多了,不幸福结婚干嘛?再说了,你傻不傻,傻不傻,没有了我,你多幸福,干嘛整天……”忽然啊了一声,一龙听到手机掉在地上了声音,彤彤也通的一声掉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道:“一龙,你看,床太小了,躺不下,我在地上睡一会,拜,晚安,谢谢你陪我说半天话。还有,小心告诉你。哈哈,爱你……”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彤彤的电话挂断了,一龙忽然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声:“彤彤,要保重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也爱你。爱你……”是啊,他恨不得马上飞过去,可是,可是他已经没有权利去拥抱她,拥抱呵护她了。许久,他拨通郑凯的电话。 时间并不晚,郑凯开车刚到家。接了一龙电话,道:“怎么啦一龙?我刚到家。”一龙道:“郑凯,今天彤彤可能受了刺激,你早上早点去看看,没事的话告诉我一声。是,是关于旭旭入我们家户口的事。不是我啊。”郑凯叹口气,道:“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的意思。以后也不用解释。还有,一龙,在你结婚前,我不能追求她,但是,我会告诉她我爱她。你看可以吗?这算不算朋友妻不可欺?”一龙哽咽,道:“郑凯,我们已经分手了,你随时可以追求她,什么朋友妻这一套,再晚一步,别人抢走了啊。呵呵。” 彤彤被闹钟叫醒。发现自己只穿了内衣,在地上躺着。想想昨晚是喝了酒,但是什么也都不记得了。看看时间不早了,飞速洗澡,收拾房间,衣服扔进洗衣机。拿起包冲出屋子,打开小门,郑凯手里拿着早点站在面前。 彤彤吓一跳,道:“呦,这么早,我得走了,晚上再说。”说着,没等他说话,就锁了门,冲向大门。郑凯追着大声道:“今天周末,你干嘛去?”彤彤大声道,“约了岑医生去爬山。来不及了。”郑凯追上她,道:“彤彤,我也去。”彤彤看看他,苦笑道:“你这身子骨,我怕你累趴下。我可背不回你来。”郑凯笑道:“那不是还有郑医生呢吗?”这时,郑医生的车开过来,探出头道:“怎么还没出门呢?彤彤,不去了吗?”郑凯大声道:“岑医生,我也去,她不愿意带我。”岑医生笑笑道:“那你上我车,女人心眼小。哈哈。” 今天的气氛,完全没有了昨天的阴霾。彤彤开车在前,打开手机,那是郑凯一龙岑医生和自己的四人群,群主是一龙。现在岑医生发起了四人语音。彤彤哈哈笑着道:“你们两个,跟上我的车,谁也不准掉队。”郑凯笑道:“一龙可能还在睡大觉。”岑医生笑道:“可不是呗。彤彤叫你的吗?”郑凯忽然想起一龙昨晚的嘱托。急忙翻看手机,忽然一龙也进了群聊,道:“干嘛去?也不告诉我?我还是不是群主。”岑医生笑道:“主公,我们私自行动,改天在带着你啊。”一龙笑道:“岑大人,郑大人,贺大夫人,回来再领板子。” 暑假,旭旭回来住了几天。彤彤带着他去了那个新小区,旭旭很喜欢这里。满屋子跑。彤彤看他喜欢,道:“那以后我们就住这里好吗?”旭旭笑道:“好啊。是妈妈要和郑叔叔结婚了吗?”彤彤忽然一愣,对啊,是不是还让郑凯知道呢?呵呵。又有什么意义?是在向他炫耀自己在一龙那里得到了好处?呵呵。算了。说不说,又有什么用。和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过了暑假,旭旭按时上学。秋风刚刚吹落第一片树叶的时候,一龙结婚的消息传来了。这个消息,一龙没有等她从别人口中知道,直接打电话告诉她的。尽管他想了很多种后果,甚至,选择郑凯也在的时候。 彤彤听完,迟疑一下,道:“恭喜你一龙。谢谢你第一个通知我。婚礼在香港吗?”一龙哽咽,努力压抑一下,道:“就在市里。地址正在定呢。到时候,你,能来吗?”彤彤点点头,道:“行,我会去的,一龙。谢谢你的约请。”一龙叹口气,道:“终究是,让你错付了。对不起。”彤彤泪目,忍着哭声,笑道:“看你说的,可是我把你甩了的?呵呵。给我留点面子。祝你新婚快乐。高兴点,一龙,一定要幸福哦。” 彤彤放下电话,抬起头看向天空。月亮那么圆那么美,美得让人炫目。她忍不住伸手去摸,手指在空中形成一个影子。透过指缝,她看到了自己的心。仿佛,自己正在抚平它,不要哭,彤彤,你是贺锦,你不再是彤彤。彤彤已经在那时候死去了。贺锦,你一定要坚强起来。坚强起来。 郑凯已经大概听到他们的对话,彤彤的行为他虽然很心疼,害怕,但是,他依然很理解。轻轻在彤彤身后道:“彤彤,进屋,夜里,天凉。”彤彤悠悠道:“郑凯,你听,有人在唱歌:” “这一世牵绊纠结,触动了心弦。下一世不知可否再见,留一片桃花纪念,了却浮生缘,眉目间还有我的思念。一寸土一年木,一花一树一贪图。情是种爱偏开在迷途,忘前路忘旧物。忘心忘你忘最初,花斑斑留在爱你的路。 这一世牵绊纠结,触动了心弦 下一世不置可否再见,留一片桃花纪念 了却浮生缘,眉目间还有我的思念 一寸土一年木,一花一树一贪图 情是种爱偏开在迷途,忘前路忘旧物 忘心忘你忘最初,花斑斑留在爱你的路 虔诚夙愿来世路,一念桃花因果渡这一世牵绊纠结,触动了心弦 下一世不知可否再见,留一片桃花纪念 了却浮生缘,眉目间还有我的思念 一寸土一年木,一花一树一贪图 情是种爱偏开在迷途,忘前路忘旧物 忘心忘你忘最初,花斑斑留在爱你的路 这一世牵绊纠结,触动了心弦 下一世不置可否再见,留一片桃花纪念 了却浮生缘,眉目间还有我的思念 一寸土一年木,一花一树一贪图 情是种爱偏开在迷途,忘前路忘旧物 忘心忘你忘最初,花斑斑留在爱你的路 虔诚夙愿来世路,一念桃花因果渡 那一念几阙时光在重复,听雨书望天湖……”反复的唱着。 郑凯不动,听着他一直唱。直到声音停下。好一会,彤彤才道:“我知道,一龙这段情我真的还完了。那就,虔诚夙愿,都已了却。我自洒脱回我自己的路了。呵呵。对不起。我知道那一路的花瓣很美,很美。谢谢你。”转过身,才看到郑凯就在身后。忽然泪目,道:“郑凯,对不起,忘了你在这里。呵呵。一龙要结婚了。十月一这个城市会有很隆重的婚礼。呵呵。” 郑凯轻轻拥住她,道:“彤彤,你还好吗?”彤彤拍拍他的后背,笑道:“还行,还行。呵呵。”郑凯已经落泪。小心翼翼拉她进了屋。看她并没有再愣神。才离开。 往事重现 一个美丽的清晨,郑凯轻轻敲开学校的小门。彤彤笑着站在他面前。今天,她要去参加一龙的婚礼。郑凯心疼的道:“彤彤,不行你就别去了。”彤彤笑笑,道:“等我,换衣服出来。”路上,彤彤尽量的活跃着气氛,郑凯反而心情沉重。彤彤偶尔在反光镜和郑凯对视,皱眉道:“好了,郑凯,今天是你的好朋友大喜的日子,别这幅模样好不好。开心点。”郑恺长长叹口气,:“彤彤,干嘛这样苦着自己?”彤彤笑,看着那被朝霞染红的天空,道:“就想感受些心疼到极点的滋味。好过,以后两个人以后的一地鸡毛。那样,会更痛苦。”郑凯摇头沉默。 一龙的请帖,包括整个一龙工作室所有的员工。还有半个股东的彤彤。彤彤现在的所有正式身份名字,都叫:贺锦。今天以贺锦身份出现,还是第一次。 一件淡紫色晚礼服,普通却不失贵气。长发飘飘。那条钻石的项链,更显得大气。和大家见面时,彤彤很大方,有人知道她曾经是一龙的女友,因为多年的失踪,一直以为她不可能出现,现在看到她,确是要参加一龙的婚礼,而,新娘不是她。又好像是郑凯的女友。大家都瞠目结舌。但是她和郑凯,都泰然处之。 郑凯对她的处处照顾,是发自内心的。甚至,看她的眼神,都那么温柔。这些,彤彤也能感受的到,但是,她并不能怎么样,因为,一龙都在结婚了,自己身边的位置是空的。有什么权利不让别人喜欢自己呢?何况,她也很喜欢郑凯,只是,没想到他一旦用了真心,就和过去开玩笑时候不同了。那是满眼里都是自己。竟然,竟然胜过当年的一龙。如果说,一龙是一团火,那么,郑凯就是温暖的水,不会伤到你,也不会烫到你,会永远让你感受你很安全。不会被他伤到。 婚礼会场当然很隆重。彤彤走在郑凯身后,见到正在那里迎宾的一龙。郑凯过去抱抱他,道:“新郎官,精神点,怎么有点疲倦喊?累坏了。”一龙拍拍他的背,道:“嗯,累坏了。你小子结婚时候就知道了。呵呵。”同时,用眼睛去看彤彤。 彤彤向他微笑着,道:“好了,郑凯,我们大家都在后边等着呢。”郑凯刚要起来,一龙轻声在他耳边道:“今天,一步也不许离开彤彤听到了吗?”郑凯虽然疑惑,但是感觉一龙不像是开玩笑,点点头。 彤彤向一龙伸出手,一龙却拉住她的手轻轻抱住。抱的虽然不紧,却入怀那么深。叹气道:“终于我失去了彤彤,你一定要幸福知道吗?”彤彤点点头。笑道:“当着大家呢,让大家误会咱俩还余情未了可不敢。你是新郎官。”轻轻推开他。 后面一个个都过来和一龙握手拥抱,然后一起合影。郑凯拉彤彤站在自己身边,右边是一龙。拍完照。大家就都进去了。 主会场好大啊,大屏幕主席台。花篮。满满的喜庆。各自按名字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彤彤和郑凯坐的作为相邻。她下意识的感觉到一点不安,下意识的向郑凯那里靠了靠。郑凯也马上感觉到。从她背后揽住她的腰,道:“怎么了,是不是心里不舒服,有事告诉我,咱们好赶紧走。”彤彤点点头,道:“没事,就是觉得气氛有点诡异,哪里不对也不知道。”郑凯握握她的肩膀,道:“没事,这只是个仪式。早就都布置好了的。对。呵呵。”彤彤点头。 灯开始要暗下来的时候,忽然,大屏幕亮了,音乐响起。主持人走上来。刚要说话,忽然,大屏幕上出现了几个语音声音:一龙,想你,我等你。我爱你。那是彤彤的声音,还没等大家明白过来。忽然,大屏幕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被推进来。直接坐到地上,她没有一点力气,只能垂着头,发丝盖过她的脸。人们忽然惊呼。然后,那一幕幕可怕的场景被快进,直到递给那个女人一个手机一样的监视器。立刻,大屏幕就是显示器上的内容,一龙在纷乱中奔跑,被追杀,东躲xz。虽然被快放了,依然那么触目惊心。在场的人,一片惊呼。 彤彤全身在颤抖,亲身经历过的场景,竟然拍成了电影?全身剧烈的颤抖着。郑凯虽然已经知道这段历史,但是,那只是知道,如今真实的场景就在面前。他用力的拥抱着身边这个全身抖动的女人。紧紧紧紧。 忽然,一龙被那个黑人拿棍子打下来,全身是血。现场一片尖叫。有人已经吓哭了。忽然,那个女人拼命地喊着:“一龙,一龙。……”拼命地砸着一扇铁门。她祈求的跪在那个女人面前,求她放过一龙。不管什么条件,只要放过一龙。那个女人的条件就说出来。在场的人听了,无不唏嘘。沉默之后,是一龙被领着各处躲藏,疲于奔命。终于被救。 忽然,大屏幕黑了,大灯都亮了起来。有许多警察带了许多人上了主席台。最后,推出了那个女人。现场,立刻成了审判庭。公证员,审判员,审判长,检察院,一个不少。 彤彤耳边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什么都听不到。那上面在说什么,她什么都不想听。那黑暗的日子,重新再一次出现。仿佛,一龙还在水深火热中挣扎,挣扎。五百万,就这样成了自己一生一不去的罪孽。身体在郑凯怀中剧烈颤抖。 忽然,一龙站在身边,道:“彤彤,对不起。安排这一切,为了保密没告诉你,但是,我还是要请你,请你一定来看看他们的下场。”郑凯把彤彤抱在怀里,护在身后,道:“一龙,干嘛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你这不是让彤彤更痛苦吗?” 一龙叹气,道:“彤彤,对不起,我没跟你商量,是怕事情一旦漏了,涉及的人太多,许多的利益都混杂其中,所以,不能告诉你,一个是怕你害怕,一个是怕你担心我,原谅我,好吗。”彤彤颤抖着点点头,道:“一龙,我知道,我不怪你。我,可以走了吗?” 这时,一个女警官过来,道:“贺彤彤女士,您现在需要上庭去做证人。做完可以离开的。”彤彤看看一龙,知道,这个证人证言,自己不可能躲得过去。既然如此,那就让一切来的更猛烈些。 她捋捋头发,对郑凯道:“郑凯,等我,我去去就来。”她心里明白,今天一旦上台,自己贺锦的身份证也就终结了。那么,下一步呢?下一步呢?她没有去看一龙,却在快走上台是,转身去看随后的郑凯,道:“郑凯,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带我走,不要停留。去一个,没人认识我地方。我不是彤彤,也不是贺锦,好吗?”郑凯知道彤彤的顾虑。拼命挣扎,总算有一个贺锦的正常身份了,还这样被曝光。不管诈骗犯是真是假。都会烙印在自己身上的。 但是,不这样,所有人都会在明处被人算计,那就让一切都拉出来,在阳光下晒晒。 于是,一场法庭辩论,律师提问。一次次轰炸着贺彤彤。开始还在颤抖的她,慢慢开始镇定。她调动着自己全部的神经,语言,智慧,去迎接一轮轮轰炸。甚至,他们问到,是不是有人对自己性侵。 始终,彤彤不去看一龙,因为,现在的她近乎在崩溃的边缘。一旦看过去,她的那层坚强防线会瞬间瓦解,失去任何的防御能力。 彩霞满天 最后,被带上来的,还有盛装的新娘,她一直胜利的笑着,不看一龙,却一直盯着彤彤。她对一龙在美国的一切都说的特别详细。把国内的事也说的特别详细。一边说,一边盯着面色阴沉的朱一龙。朱一龙无视她。答辩律师审判员的一个个问题。并且,牵扯出回国后,被她陷害成强奸犯的事。 到最后,新娘子被带走。临近下主席台时,她对法庭道:“我想,最后跟他们俩说说话。”法庭允许了。她就看着彤彤,笑道:“贺彤彤,我用五百万,买的朱一龙和你分开,值得了。现在,你们是不是都特别痛苦?你们不是相爱吗?诈骗犯又怎么样,还是成为你们分开的沟壑。你们比我又能多高尚呢?哼。假模假样。” 彤彤冷笑,道:“你错了就是错了。五百万可以打垮我,但是你不会打垮一龙,不会打垮爱情。虽然,我们分开了,但是我们曾经轰轰烈烈的爱过。那是真心的,不是用酒麻醉以后上去强奸男人得来的。”那女人,哈哈大笑,道:“不过就是那样,不过,朱一龙也不怎么心疼你,用力也太猛了点,口口声声叫的是彤彤,做的确实嫖客的勾当。哼哼。”彤彤冷笑道:“你在乎的这些,动物们通常会在意,人类是有心的,不知局限于这些。”她冷笑着被警察带走。 就在她要下主席台时,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喊着,冲开守卫,直奔彤彤而来:“你不是就喜欢他吗?那我就毁了你们。”手上的手铐在前,直直的连人一起冲向了彤彤。 饶是那么多警察在,手铐也擦着彤彤的头皮掠过。在那瞬间,郑凯抱着彤彤滚下主席台。一龙连同警察一起制服了那女人。从混乱中,郑凯扶起彤彤。所有的事,用了多半天时间才算告一段落。今后还要开庭再审,然后才宣判。这一切,彤彤感觉那么的不真实,不真实到仿佛这一切都是梦,一场毫无防备的梦。所有的坏人都得到了惩罚,但是,彤彤此时,却感到自己站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努力的寻找着绿洲。 一龙过来,道:“郑凯,你先扶彤彤回家,晚上我再过来。”彤彤看着他,道:“一龙,你没事?吓死我了。”一龙泪目,他听到彤彤抖得不能再抖的声音。心痛的道:“对不起,彤彤,事先没跟你说,怕吓到你,对不起。”彤彤点点头。此时,才发现自己一步颤抖的一步都挪不动。 现在已经快五点了,朱启华宣布重新开餐,为了这次的胜利,邀请亲友,所有礼金退回。在一片掌声中,郑凯半扶半抱的,把彤彤带上车。一上车,彤彤就放声痛哭。那大屏幕上的所有事情,又重新回来。一龙为了这次行动,把婚姻都赌了进来。可是,可是自己是多么的懦弱,无能。 郑凯边开车,一边也跟着哭。许久,彤彤才收住了哭声,道:“郑凯,以后我怎么办?估计,学校我是去不了了。”郑凯道:“没事,没事,去不了就算了。大不了我养你,没事的。”彤彤叹口气,道:“你养我吗?你确定吗?呵呵。算了,经过今天,你还要我吗?不怕别人笑你接盘侠什么的?所以……”郑凯忽然把车开到路边,下车把彤彤拽下来,一把抱住她。抱的那么紧那么紧。彤彤的手垂在身边,任凭他抱着。 许久,郑凯才哽咽道:“彤彤,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也不在乎一龙怎么看我,我只在乎你,我想爱你,彤彤,我爱你,彤彤,你可以心里想着一龙,你可以永远不忘一龙,你也可以不爱我。但是,我一定要爱护你,保护你。我不怕任何的冷嘲热讽,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海角天涯。”彤彤的泪水流下来,伸手搂住他的腰,把头深深藏入他的肩膀。至此,她把一龙的怀抱彻底忘掉,要在这个不起任何涟漪的温暖怀抱里,度过余生。是自己的无能,没有驾驭大财团接班人的能力。那就一日三餐,平静,平淡的活着。 以后的路,彤彤紧紧依着郑凯的肩膀,任凭他开车带自己去任何的地方。海角天涯也好,地老天荒也罢。心里慢慢安静下来。慢慢睡沉。 郑凯把车停在庄口,一直没叫醒她,让她好好的睡。直到天快亮时,彤彤才醒过来。郑凯轻轻吻吻她的额头,道:“累了。现在这个时间了,我们去哪啊?”彤彤想想,道:“去岑医生那里,我很累了,郑凯。我不知道哪里能落下我的脚步。”郑凯点点头,急忙给岑医生去了电话。 岑医生到楼下来接他们,看着他们的样子,以为是彤彤因为一龙的事难过的。也没太问。到楼上,赶紧拿出自己的新浴巾,浴袍,让她去洗,又去厨房做了简单的炒饭。一边,听郑凯大概讲了今天的事。听的惊心动魄。 这时,彤彤穿着他宽松的睡袍过来,因为太肥,袖子要卷很高。岑医生又去拿了一件自己的秋衣秋裤。彤彤换了,过来一起吃饭。看到饭,她都不知道人间还有这样美味。吃的特别香。吃完,对岑医生笑道:“岑大哥,您能不能去郑凯那凑合几天,我想借您这里睡几天,太累了。好不好?”祈求的眼神,汪着满满的泪。 岑医生立刻明白,她想平静几天的心情。不受任何人的影响。点点头,笑道:“你就别管我了。我去给你收拾几件衣服送过来就走。你好好睡。”郑恺也明白,不能陪着她一起疗伤,又觉得是遗憾。但是还是笑着和岑医生一起去给她拿来了换洗的衣服。又去超市,买了许多东西。回来时,彤彤已经睡沉了。放下钥匙,两个人一起离开。 几天时间,彤彤让自己不思考任何事,醒了就自己做点饭,不看手机,不开电视。只随便在阳台上坐着喝杯咖啡,书架上找几本书看。不知是不是大家都在回避,还是怕打扰她,微信特别平静。连朋友圈都没人发一个。 十月一最后一天,彤彤收拾了行李,悄悄回了自己学校的家。重新收拾了东西,开车离开。一大早,郑凯就看到彤彤发的第一个朋友圈,高速路上,正在开车的彤彤。满天飞舞的彩霞,配文:“昨天再见。”他激动的赶紧打去电话,彤彤笑道:“郑凯,我走了,经常去我那收拾下,我不定哪天就得回去。谢谢。”郑凯泪目,道:“彤彤,你去哪?”彤彤笑笑,道:“我有事要去办,办完了会回来的。”郑凯哽咽道:“彤彤,记得回来,我永远等你。我,爱你。” 彤彤也泪目,许久,道:“谢谢你,郑凯,谢谢你,但是,我不能骗你,我还没准备好去爱你。对不起。”郑凯立刻道:“没关系,没关系。我等你,永远等你。”放下电话。彤彤打开车窗,让风吹动她的头发,任泪水飞一样奔流。爱这个字,一旦说出口,那是一定要负责的,对一龙的爱,爱的太深,以至于,全身渗透,但是,自己却越来越想摆脱。每脱离一点,都会连皮带肉拔起,痛彻心扉。所以,怎么能轻易再说“爱”这个字呢? 彤彤给岑医生打去电话,其实,他就在郑凯身边,看着捂着脸哭的郑凯,他心疼这个五百年前自己追随过的大人。也,心疼那个再次人间历劫的夫人。只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自己知道时,彤彤也已经和一龙爱的死去活来。想想皇上当初爱她爱的江山都不在乎了。这一世,终于可以真的在一起了。也是如此的挫折。现在,看样子是真的要回到原点了。不觉笑起来。忽然手机响了,是贺锦。 他打开电话,听到那个声音道:“岑大哥,谢谢你,我没告诉你就走了真是对不起。我要去办几件事,不管将来我是贺彤彤,还是贺锦,我永远是我,不会失去我的本心。那边学校的工作我准备辞了,然后,一切重新开始。您,支持我好吗?”岑医生泪目,道:“无论你是谁,有什么工作,我都支持你。你永远是我心中的贺锦。善良美丽的贺锦。我们都等你回来。你要好好保护自己,有事记得通知我们。好吗?还有,去他妈的工作,回来我也能养你。”彤彤哭着道:“嗯,知道了,谢谢你岑大哥。谢谢你一直的照顾与支持。再见。” 松了玉川 早上,一龙起床就看到了那个朋友圈,还有岑医生和郑凯的点赞。他急忙给郑凯打来电话。郑凯道:“这次,彤彤要找回新生活。我支持她。不管,回来他选择你,或者选择我,或者岑医生,或者会遇到新的男人。我都祝福她。”一龙不能自己,道:“郑凯,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没有为她考虑什么。我也知道,我伤了她的心,但是,我还是祝福她能幸福。衷心的祝福她。”郑凯哽咽,道:“一龙,你没有对不起她,她也从来没有埋怨过你。只是,她还没走出那个阴影。”放下电话。三个男人各自沉默。 彤彤先去了学校,辞了职。很高兴的向每位同学和老师告别。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校园。开车离开。她先去了一龙与自己的家,洗个澡,睡了一天。晚上自己买菜回来,做了饭。打电话给一龙道:“新楼这里有晚饭,下班可以回来吃。我走了。”一龙过来时,没看到彤彤,只感受到了满屋子的彤彤的味道。 看着收拾的整齐的屋子。泪水滑下脸庞。那夜,一龙睡在他们的床上。感受着还留存她体温的床单。 以后几天,每天彤彤都在更新朋友圈,西山老家的,广州哥嫂母亲的,虽然看样子都是很快乐。但是,那其中淡淡的孤独感,随处可见。庄里拆迁,彤彤没能从母亲那里要出一间房,父亲和继母那里,她也没有要出一间房。原来,作为贺彤彤,她只有一个已经不存在了的名字。然后,就一无所有了。 从广州回来。彤彤回了郑贺庄,她找到浩男留给她的那个盒子。找到了那个四合院。 推开门,院子还算整洁。拿出钥匙打开屋门,屋里肯定也是有人来打扫的。床和沙发,西屋的书房,一切都有。彤彤马上动手,打扫着各处。忙忙活活的好几天。然后又找到装修公司。设计了图纸,很快进厂,铺地砖,刷壁纸,换玻璃。彤彤依然每天分享这些。 大家也视频,看到彤彤对另一件事物的上心,让她乐在其中,大家都很开心。那天,三个人都在郑凯家,一边喝酒,一边跟她聊天。她说着装修到哪里了,怎么样怎么样才好看,不破坏原有的意境情况下,更漂亮更舒适。大家听着津津有味。各抒己见。谁知道,她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谁也不忍心关了那个画面。看着她沉睡的样子,他们看到了不一样的彤彤。一个有活力的接地气的彤彤。 进腊月,彤彤的所有布置都已经做完。东屋的床,西屋的书房。但是也有一张床。设计了阁楼,如果旭旭住下就住阁楼。还把廊用玻璃封上,做了一个又大又宽敞的客厅。坐在沙地上,院子就在自己脚下。看着特别舒服。 初八,彤彤做了一桌子的菜,打电话给三个人。来为她稳居。 接到电话的一龙,忽然发现,自从十月一分开,原来都已经三个月没见到她了。心里对她已经不是思念,而是蔓延至全身的空虚。只要头脑一停歇,就会马上想到她,她的笑容,她的微蹙的眉头。她的泪水,还有她和自己在一起的温柔。 心就一下子被抽走,忽然空虚到四周一片矿野。郑凯对她的追求与爱恋,他并没有嫉妒他的介入,而是,嫉妒他可以离得她那么近而不被推开。他心里默默祈祷,只要她不推开自己,自己情愿看着她。爱到了一定程度,真的可以变得卑微。即使,卑微到可以看着他们恩爱。 所幸,彤彤很能理解这一切,她躲开郑凯的温柔,避开自己的深爱,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藏起来。他以为,时间会让自己忘了她,但是,却完全相反,他越来越不能从脑中把她抹去。 郑凯也在这三个月中慢慢明白。彤彤的取舍其实很难。选择一个,就会伤害一个。看着旭旭,他想到了退缩。一切回到原点不是很好吗?正好,一龙在新加坡也开了工作室。他主动提出到那边。一龙没有同意。他想自己过去。或许远离,才能让彤彤有自己的空间。和郑凯结婚。放下自己的脚步。 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彤彤也不例外。她不想再纠缠其中,可是又为郑凯的温情折服。有时候,真的会梦想着,每天清晨,能看到他的脸。但是,毕竟那样对一龙太不公平了。 来的三个人,各怀心事。但是,见面的时候,他们都释然了。彤彤俨然的知识新女性。三个月时间。个性有了鲜明的样子。说话很直接爽脆。这个和以往的她有很大的不同。 见到一龙,她笑着过来接他手里的东西,道:“很久不见,一龙,还好吗?”一龙反而不能自已。彤彤拉着他的手进屋,一龙道:“对不起,彤彤,我不该不顾你的感受,让你丢了工作。对不起。”彤彤把东西放下拉他坐到沙发上,拍拍他的肩膀,道:“工作是我自己辞的。现在我很开心。每天有很多话分享给你们。你不喜欢我这样吗?”一龙点头,擦着泪道:“嗯,喜欢,就是要这样开心。”彤彤嘿嘿道:“那还哭什么?”一龙又落泪。 这时院子里郑凯和岑医生的声音道:“看看,我就说他跑的比咱们快是,儿子扔给咱们,他自己先跑来了。”彤彤三步两步就出去了,一龙急忙擦了眼泪也出来。 郑凯笑道:“一龙,哭什么,彤彤是不是有点变了?”一龙拍他肩膀一下。他向彤彤道:“嗨,这么个好地方,都不让我们知道。自己在这里独享。”彤彤不答,道:“进屋吃饭。帮我照顾岑大哥。”岑医生笑容可掬的道:“夫人,你什么时候找到家了?也不告诉我们?”彤彤愣了一下,笑道:“岑大哥,还没喝就醉了?哈哈。快进屋。” 旭旭很久没看到过彤彤了,莫名的有点疏远。站在那里,也不动。彤彤张开双手,道:“旭旭,忘了妈妈了是吗?”旭旭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彤彤难以控制,抱起孩子也跟着流泪。吻着他的小脸,道:“对不起,妈妈忽略了旭旭对?”旭旭却为彤彤擦着泪道:“妈妈,我想你,我想你。我不敢说,我怕爸爸偷偷哭。所以我不敢说我想你。” 忽然之间,屋里屋外几个人都愣住了,彤彤抱住旭旭,把头埋入他的怀里,颤抖的哭泣。一龙流着泪过来,道:“旭旭,说好了不让妈妈伤心的,怎么忘了?”旭旭搂住彤彤的脖子,抽泣道:“爸爸,我没有,我只是说想妈妈。”是啊,任何的爱,一旦有了孩子,怎么能说放就放呢?彤彤理解孩子的话。但是就是抑制不住自己。 一龙拍拍她的肩膀,道:“进屋,你请我们来了,就开心点好吗?”岑医生过来,道:“是啊是啊。进屋。”彤彤才忍住,抱着孩子进屋,一边擦了泪,道:“旭旭,今天妈妈的新家要请客人,旭旭帮妈妈招待客人好吗?”旭旭也擦了眼泪,点点头。又道:“妈妈,以后我还能跟你一起住吗?”彤彤点点头,道:“可以,可以啊。你可以随时回来。这里也有一个阁楼,以后就是旭旭的知道了吗?”旭旭点点头,又道:“妈妈,如果有了小弟弟小妹妹,我可以抱他们吗?”彤彤泪目,道:“可以,妈妈为旭旭生许多许多小妹妹,小弟弟,好不好。”旭旭才笑起来。道:“太好了。” 郑凯始终没有说话,他感觉,自己对彤彤的爱,像个第三者插足一样。彤彤也看出来,笑着拉他的手,把他按在椅子上,笑道:“郑凯,今天我有一句话要跟你说,” 暖心橄榄枝 以后几天,彤彤到处的投简历。因为要新年了,工作反而不好找。让她有点无奈。 一龙工作室,郑凯在忙一个春节巡展。正在敲定几个版本,主题也拿不准。突然朱启华助理打来电话,说他到楼下了。急忙站在电梯口迎接。朱启华很喜欢这个年轻人,看他在,仿佛要比儿子在还开心。拉着郑凯的手就进了办公室。有人赶紧通知一龙。 此时,一龙也在办公室,他的办公室,除了作品,颜料,没有任何东西。推开办公室的门,启华看到认真做最后功课的儿子。认真的样子,仿佛回到了他的学生时代。对于画画,一龙除了天分,就是能在画画时,忘了外界的一切。 眼下手里的画,是几个文人,在梅树下喝酒的场景。一个女人,手里握着酒杯,仰望天空。几个文人正在旁边喝酒,画的意境特别浓。朱启华的进来,他没有一点准备。直到听到朱启华说话,才回过神来。启华笑着点头,道:“你很认真,这样做老板还可以,不能总是这样做父亲。旭旭该接回来了,我都想他了。”一龙一笑,洗过手道:“爸,晚上给您去接。”启华笑笑,拉着他一起到了会议室。道:“不是让你马上去,是要你对别的事关心一下。呵呵。今天开个会。听听你的经理下一步怎么想的。”一龙点点头。按了彤彤电话。 彤彤带着正好带着旭旭在外边,超市里买完菜。接了一龙的电话,笑道:“怎么拉一龙?旭旭今天幼儿园放假,我正想告诉你晚上来接他。”一龙道:“爸来了,要开个董事会,你过来。”彤彤一怔,可不是,那个工作室有自己一半的股份。虽然朱启华没有股份,却有名誉董事长的地位。苦笑道:“我有必要去吗?呵呵。”一龙道:“过来,听听也不费什么事。” 彤彤点点头,直接带着菜去了写字楼。彤彤的出现,工作室的气氛有点紧张起来。郑凯像见到老婆一样心花怒放,眉眼发光。一龙也很开心,但是总在躲闪彤彤偶尔的一瞥。那看上去温柔却隐藏着疏远的目光,灼伤着他的心。 好多人不知道这位的分量,好像是一龙的前任,怎么又像郑经理的老婆。所有待遇,又都是按合伙人的级别来对待的。就是他们的第二个老板? 开会时,朱启华拉着彤彤坐在自己在左边,而郑凯却和他并排坐在中间。右边才是朱一龙。所有员工包括会计都到场。朱启华笑着先肯定了大家一年来的支持,又说了春节巡展的好处。然后,对大家道:“大家可能认识这一位女士,她是朱一龙先生的前妻,我们旭旭的妈妈。呵呵,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是我没这个服气有这样的儿媳。但是,这个工作室创作初期她就在,所以,这里有她一半的股权。今后,大家支持一龙的同时,也要支持她好?我这里感谢大家。”说着,站起来向大家鞠躬。 彤彤也急忙站起来,但是,又没办法否认。毕竟,旭旭就在厅里,大家都知道他是一龙和自己的儿子。又何必在意那个前妻的头衔呢。心里一阵伤感,下意识的去看一龙。一龙起身扶启华坐下。他不明白启华执意要这样介绍的原因,但是,他不介意介绍彤彤是自己的妻子,尽管。只是曾经的妻子,毕竟。是自己最疼最爱的女人。抬头去看刚刚坐下的彤彤,正好两人的眼神相遇。两个人眼底里,都有一抹深邃的痛。彤彤急忙低下头,她承认,自己的内心还不够强大,她接不住那样的眼神。会瞬间沦陷的。但是,她真心的不想再那样沉溺。沉溺到无法自拔。 启华又道:“我毕竟老了,从今天开始,工作室也没精力回来了。一龙常年出去写生,许多事都压在郑凯一个人身上,所以我把工作室另一个股东请回来。帮助郑总看好咱们这个家。为了一龙没有后顾之忧,大家一定要支持她。好?”大家鼓掌。都见过那天婚礼中的场景。也都知道故事的大概。知道彤彤和朱一龙的渊源。那人家来这里,不是理所当然吗?或者,董事长就是为了给两个人创造和好的机会。但是,启华随后的话,又让大家始料不及。 启华又道:“还有,贺女士现在是自由人,大家可以放心大胆的追求她啊。哈哈,这么好的女人我给你们留下了,可别便宜了别人家。哈哈。”说着,拍拍旁边的郑凯。郑凯反而脸红着看看一龙。一龙向他笑着点点头。 彤彤重新站起来向大家鞠躬,又向启华和一龙鞠躬。抬起头时,泪水已经滴下。哑声道:“谢谢伯父,对我这么大的肯定,让我感到很惭愧。不能做朱先生的妻子,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也谢谢郑总和大家对朱先生的帮助与支持。”说完,又深深一躬。启华扶她坐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一龙的心猛可抖动了一下,心里暗暗道:彤彤,我怎么才能不让你伤心呢?我的女孩。 随后,郑凯关于工作开始发言。他虽然是外行,但是有独特的见解,所以,他也算个外行领导内行的高手。他道:“因为是春节,我们选用的是“聚”这个主题,无论是亲人相聚,还是老友相聚,每一个阶段,都有独特的一个韵味。所以,我们选择了朱先生的这些元素题材的作品。又以这副赏梅图为第一首推作品。……” 彤彤看着幻灯片那一个个精美的作品,又低头看着眼前电脑的同步画面。那副赏梅图,是四个人一起温馨的画面。郑凯的眼睛始终盯着抬头看着月亮的自己。不觉也一愣,一龙的观察力是很细腻的。就连自己眼角那一点点的泪痕都被捕捉到了。心头就是一点点叹息。 郑凯说完,大家一片掌声。彤彤也瞬间把思绪拉回来,跟着鼓掌,抬头看着这个男人,成熟稳重,潇洒帅气,那些女孩子们投去崇拜的目光。彤彤感叹,一龙与郑凯,谁都不输给谁,站在一起,一个风流倜傥,一个玉树临风。才情也是半斤八两。彤彤微笑着点头赞叹。又看向一龙。一龙低头看着电脑,一边听着一边在思考。彤彤定定的看着他深锁的眉头。一龙,为什么不把我放下呢?放下我,你的眉头就不会这样皱着了。对不起,对不起。这短短的凝视,被无意抬头的一龙看到。彤彤来不及收回目光。只得笑了笑,挪开了视线。 为爱放了你的手 晚上,一龙和彤彤旭旭一起吃完饭,收拾了,回屋时,一龙忽然道:“彤彤,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郑凯是个不错的男人。我祝福你们。”彤彤愣了一下。身体疆在那里片刻,忽然心里一阵疼痛。哽咽道:“一龙,对不起,原谅我不能再回到你身边。我只是,想换一种方式活着。你也找个人结婚,别再苦着自己了。”一龙点点头,握住她的手,又轻轻拉她入怀,深深拥住她。吻着她的额头,感觉着她的颤抖,喃喃道:“从今天开始,我的小女孩要离开我了。再不能这样抱她一下了。所以,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快乐。好吗?”彤彤垂着手,任凭他抱自己,轻吻自己的额头。有热热的东西滚下来。刺痛了她的心。一龙的怀抱,曾经让自己心醉的地方。今后,这个怀抱就不能再奢求。那就,道个别。双手搂住他的腰,轻轻道:“一龙,谢谢你那么爱我,和你在一起那些天,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候。是我退缩不前,不够勇敢。以后,你也要幸福,知道吗?” 一龙吻着她的头发,她的脸颊,又吻到她的唇,柔软冰凉的唇。泪水大颗大颗的掉落,和彤彤的泪交融。忽然,轻轻推开她,道:“对不起,彤彤,我爱你,还在爱着你,所以,我会过一段时间才能不想你。但是,你相信我,我会忍住,会忍住。”声音颤抖又无力。彤彤哽咽道:“一龙,本来我不想去你工作室的,不愿意让彼此难过。可是,我还是答应了伯父。我是不是很坏很坏?”一龙为她擦着泪,道:“不是,不要瞎想,能每天看到你,知道你的消息,我就知足了。”送走了一龙,彤彤一时不能平复心情。 久久坐在窗前,听着时钟滴答滴答的走过每一秒。想着自己的决定是不是会伤到谁?还是,自己不该做这个决定。 忽然,听到门铃声,彤彤去开了门。郑凯站在那里,悠悠道:“彤彤,是不是很晚了?我还进去吗?”彤彤道:“我说过了,多晚都等你。进来。” 郑凯走进小院,回手关了院门。彤彤微笑道:“他们爷两个走了有一会了,我去做一个烤牛排,喝一杯好不好?”郑凯点点头,笑道:“就我们两个吗?这太奢侈了?”彤彤在屋门口停住,抬头看着郑凯,轻声道:“郑凯,就我们两个,你愿意吗?如果不愿意,我就不做了。”郑凯有点恍惚,低头看她。 有泪水滚落,彤彤忽然害怕,怕郑凯会拒绝,又忽然怕他不拒绝,这矛盾的心里,却被郑凯的拥抱打乱了。郑凯紧紧抱住她,轻轻道:“彤彤,我愿意,永远愿意。”彤彤伸手搂住他的腰,任凭泪水流在他的胸前,她只求能这样平静的过一生。 牛排丝丝拉拉的冒着泡,彤彤倒上红酒,笑道:“郑凯,今天喝红酒,我知道你喝不多,就当陪我,少喝点。”郑凯扶着他的肩膀坐到椅子上,也给她倒上酒,道:“今天的酒就是毒药也是甜的。” 郑凯笑着道:“你的办公室在二楼,储藏室旁边,给你配了助理,还有一个文员。助理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电脑做的比较好。也是学美术设计的。”彤彤点点头,笑道:“这么快就定了?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的?”郑凯狡黠一笑,道:“一龙的心思就这么细腻,我比不了。”彤彤喝一口酒,轻轻道:“郑凯,我放弃一龙,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恶?”郑凯点点头,道:“是,我想不懂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不能在一起?”彤彤看着他,道:“相爱但不适合,所以选择了分手。郑凯,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郑凯端着酒杯,愣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彤彤,这个让他爱了那么多年的人,眼看着她和一龙那么的相爱,到最后的分开。虽然他知道他们依然相爱,可是,可是他的内心依然想和她在一起,这一点,让自己十分的懊恼。迟疑的看着彤彤,颤声道:“彤彤,你和一龙真的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吗?真的就这样分开吗?”彤彤心里忽然很疼,很疼。是啊,他和一龙好的就像一个人,自己何必,何必要这样逼郑凯呢?这样想着,低头不再说话。两个人默默吃完。 洗碗时,郑凯一直沉默,彤彤也不再说话。放好碗,两个人关了厨房的门,回到客厅,彤彤为他拿了外套,道:“郑凯,没关系,我们还是好朋友。没关系。我理解。对不起,让你纠结。”郑凯接过外套,向大门走去。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背对着彤彤,道:“彤彤,我爱你,一直都爱你,我愿意跟你一起面对流言蜚语。我不怕。”慢慢转过身,轻轻拥住彤彤。彤彤任由他抱着,他的怀抱,总是让她感到安静。轻轻道:“郑凯,我喜欢你的怀抱,平静的像一个港湾。我很累很累,想这样停留下来,不走了好吗?”郑凯紧紧抱着她,泪水滚落。哽咽道:“彤彤,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我的怀抱只留给你。永远。”彤彤咬住他的衣服,心疼到不能呼吸,喘了几口气,把脸埋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腰,任泪水奔涌着。 许久,郑凯才在她耳边道:“早点睡,明天我来接你。”彤彤点头。代驾的电话打来,郑凯才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道:“我走了啊。爱你。” 彤彤站在大门口,看着胡同里郑凯远去的身影。许久许久。 彤彤的进驻,工作室有点压抑的气氛。尽管她在二楼,很少下来,依然让厅里的工作人员十分紧张。而彤彤除了午饭下来吃,很少出现在大家面前。 一龙也是,准备巡展到最后一步,小心翼翼。午饭时间,助手来敲门,道:“朱老师,郑总请您去办公室吃饭。说贺老师带了午饭,一起吃。”一龙一笑,放下工作,来到郑凯办公室。 彤彤正一个盒子一个盒子打开,看到他进来,笑道:“我预备了便当,一起吃。”一龙点头去洗了手,郑凯正悄悄偷眼看彤彤。满眼的柔情。彤彤笑道:“怎么啦?那样看我?”郑凯悄悄道:“看你真美。”一龙故意咳了一声,笑道:“昨晚还没看够啊?非要这样辣眼睛。”彤彤低头不语,递给他一个碗。郑凯笑道:“昨晚只吃了口饭,哈哈。看不够。”一龙拍他。彤彤只吃饭,不说话。她知道郑凯昨晚的迟疑是为什么,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也很赞成他的做法,今天听一龙这样说,更通透郑凯的行为。 一龙知道自己的话有点不妥,笑笑说别的把话题岔开。彤彤才一边吃一边说起工作,道:“我正在看郑总给我的案子,和小雨在研究呢。”郑凯和一龙奇怪的看着她,道:“小雨是谁?”彤彤道:“我的助理啊。”郑凯才恍然大悟,道:“那是金雨,还小雨,不许那样叫他。”一龙和彤彤都奇怪的看他,彤彤道:“为什么?他还是个孩子,又是刚出校门,叫小雨怎么拉?”一龙也笑道:“你小子怎么拉?吃醋了?”郑凯看一龙一眼,脸一红,道:“是,彤彤,不许那样再叫他。我吃醋。好不好。”祈求的看着彤彤。竟然是一本正经。一龙没忍住,一口饭喷出来。彤彤递给一龙纸巾,也摇头笑道:“这是哪家的霸王条款?小气。” 郑凯不高兴的道:“我就是这样小气。一龙,要不我把这个金鱼辞了算了啊。”一龙笑着拍拍他道:“你这样,以后公司男性都得辞了,连我也辞了才对。”彤彤也一边吃,一边道:“好的,我不叫他小雨了,但是,不许你把他辞了。人家刚刚从学校出来,在这里打拼多不容易啊,你给年轻人点机会,干嘛张口就是辞了人家。不可理喻。哼。”郑凯也觉得自己好笑,但是就是有点醋意,道:“好的,是我不好。彤彤,不要生气好。”彤彤不理他,把饭盒一个个扣起来。郑凯又小心翼翼拉住她的手,主动收拾饭盒。一龙感觉到了什么,悄悄出去。 正好看到金雨吃完饭回楼上,笑着叫住他,道:“金雨,怎么样,跟着彤彤还可以吗?”金雨笑道:“彤彤姐人很好,虽然是外行,但是懂得特别多。我们合作很开心,放心老板。” 一龙一边跟他一起上楼,一边笑笑道:“那就好,有事可以直接找郑总,也可以直接来找我。多配合你的上司啊。”金雨点点头,道:“好的。” 一龙去了收藏室,找了几个以前的作品,出来时,彤彤已经在她办公室了。她正在和金雨讨论什么,那认真样子,秒回贺彤彤。 画依旧,人空瘦 会后。有人送来了工作餐,大家就在这里一起吃起来。启华笑着对郑凯道:“楼上收藏室旁边那个工作室,收拾出来给彤彤。”郑凯点头,道:“一会就找人收拾出来。” 启华一边吃,又悄悄对彤彤道:“没跟你商量就这样决定了,希望你不要拒绝。来这工作。帮帮一龙,帮帮郑凯,也是帮帮你自己。”彤彤低头,笑道:“伯父,您知道我对这些不懂的。来了也帮不了忙。”启华笑道:“郑凯不也是个门外汉吗?哈哈。一龙香港那边还有新加坡那边,都得跑,还得画画。哈哈。这边工作室你必须得过来看着听到了吗?。”彤彤迟疑一会,道:“伯父,我来这里,一龙会很不方便。”启华拍拍他的肩,道:“一龙以后工作重心会在香港。说不定哪天就给你送请帖来了。呵呵。” 下午,启华又和彤彤一起去收藏室,那张彤彤在山里睡着了的油画一直没有卖。彤彤也很吃惊,道:“画的这么好,没人欣赏吗?”启华笑道:“这副是赝品,正品在我家,有人出高价一龙不卖,呵呵。”彤彤苦笑,道:“留着有什么用呢?画终究是假的。”启华知道她的意思,叹口气道:“画虽然是假的,但是,却能定格住那段时光的美好。就算我们忘了,觉得都过去了,但是不表示没有过。一龙就这点心思,由着他。你不要误会啊。” 误会什么呢?过去的美好总是在画里飞,就像,就像那千年的敦煌,不也只是画吗?启华笑,道:“彤彤,回来,我知道作为一个父亲,总是看自己的儿子优秀,但是作为一个女人,想过平常人的生活也无可厚非。所以,我不去过多给你们任何压力。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缘分这个东西,不是强求就能有的。呵呵,是不是我不是个好父亲?不和儿子一条心?”彤彤微笑道:“伯父洞察一切,知道我不是豪门儿媳的材料,呵呵。我不能跟一龙在一起,是我的遗憾和损失。谢谢您没有骂我。”启华凝视彤彤许久,叹气道:“彤彤啊,对不起,你知道伯父多么后悔那次急着去看旭旭吗?这件事,让我想起来就难过,不然,你和一龙都已经在一起了。所以,彤彤,伯父也是有私心的。我希望,我的儿子还能有一次机会,找回他的爱人。就是实在分开了,也要对方过得好。过得快乐。”启华的眼里有了雾气。 彤彤也哽咽,哑声道:“伯父,不是一龙没有机会,是我,我心里没有那么强大。一切都是天意。我就像战场回来的人,不是越战越勇,是听到了炮声就会颤抖,即使有满腔的热忱,奈何没有一个强大的心脏。对不起。伯父,我妥协了还能生存,不妥协就是夜夜噩梦。原谅我的无能。”启华忽然哽咽,低头许久,才拍拍彤彤的肩,哑声道:“对不起,原谅我,我只是个自私的父亲,不能体谅你的心。彤彤,能在黑暗中坚守住对一龙的爱,你不可为不强,是他们夺了你的斗志。让你没有了勇气。伯父谢谢你,在那呢艰难的时候,还能留下一龙的骨血。总之,不管以后你选择了谁,都一样希望你快乐。”彤彤不能自己,低着头任凭泪水一滴滴落在手上,肩膀抖动着,压抑着自己不哭出声来。许久,才哽咽着道:“伯父,那段时间,是旭旭的来临,救了我的命,没有他,我不知道活着是什么。” 启华和彤彤一起走出收藏室,忽然又轻声道:“郑凯这孩子不错,如果不选择一龙,就不要错过郑凯。呵呵。我走了,明天就过来。办公室我让他们尽快准备,”彤彤点点头。 送走了朱启华。三个人又一起回到会议室。一龙对郑凯道:“凯凯,你赶紧把彤彤办公室准备好。”郑凯点头,道:“老爷子的话很有力度。一下就把彤彤留下来了。彤彤,你可是我的老板啊。多多照顾我。”彤彤正在低头沉思,想着启华的话,听到郑恺这么说,抬头微笑着道:“看看,我还没决定来,这就开始挖苦我了。我可是个小白,什么都不懂。你们会失望的。”一龙小心翼翼的道:“彤彤,你放心的来,我在工作室的时间很少。”彤彤知道他话虽然直,但是意思很通透。轻轻叹口气,道:“一龙,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再想想好吗?” 一龙点头,道:“晚上我去接旭旭,一起吃饭好吗?”彤彤避开他有些暖人的目光,道:“好的,我回去收拾他的东西,过完春节再让他回来。”一龙又看郑凯,道:“一起。”郑凯摇头,道:“我得给老板准备办公室,今晚还得加班呢。呵呵。” 彤彤笑笑道:“没关系,多晚我都等你来。”说完觉得有点不妥,抬头看一眼,见一龙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觉红了脸,拿起包出去了。 这边郑凯还没太明白,彤彤就走的。回头看一龙的样子,道:“怎么?看你那狡黠的样子。”一龙拍拍他的肩膀,道:“彤彤说多晚都等你。”郑凯仔细想想刚才彤彤的话。不觉也失笑。是啊:多晚都等你。这几个字的信号真的让他措手不及。又看看一龙,一龙笑道:“好了,我们已经成为过去了。不用在乎我。快准备办公室去。一会我去接旭旭了。” 郑凯还在懵懵中。一龙轻轻拉住他的手,道:“郑凯,恭喜你。一定要珍惜好吗?”郑凯泪目,是啊,彤彤愿意接受自己了是吗?又觉得对一龙有愧意。抬头道:“一龙,你会恨我吗?”一龙拍拍他,道:“怎么会,彤彤该有她的幸福。”想起彤彤在自己怀中的柔美,心瞬间疼了一下,还是勇敢的抬起头,道:“凯凯,祝福你们。” 郑凯反而有点迟疑的坐下,叹口气道:“口口声声的喜欢他,一辈子对她好。到现在,却从来没为她做过一件事。有什么资格去接受她呢?”一龙气的瞪着他,道:“我说凯凯,你是不是情商太低啊?你都三十大几了,还没有个对象,不是喜欢他是什么?你再迟疑,岑医生可要比你跑的快了啊。”郑凯苦笑,握住一龙的手,道:“对不起,一龙。”一龙泪目,拍拍他的肩,道:“去你的,哪那么多臭氧层子话。快去忙。” 郑凯出去招呼人收拾楼上的办公室。一龙坐在会议室,久久不愿离开。彤彤,我还爱你怎么办?可是,我不能不放手。 为爱放了你的手 晚上,一龙和彤彤旭旭一起吃完饭,收拾了,回屋时,一龙忽然道:“彤彤,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郑凯是个不错的男人。我祝福你们。”彤彤愣了一下。身体疆在那里片刻,忽然心里一阵疼痛。哽咽道:“一龙,对不起,原谅我不能再回到你身边。我只是,想换一种方式活着。你也找个人结婚,别再苦着自己了。”一龙点点头,握住她的手,又轻轻拉她入怀,深深拥住她。吻着她的额头,感觉着她的颤抖,喃喃道:“从今天开始,我的小女孩要离开我了。再不能这样抱她一下了。所以,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快乐。好吗?”彤彤垂着手,任凭他抱自己,轻吻自己的额头。有热热的东西滚下来。刺痛了她的心。一龙的怀抱,曾经让自己心醉的地方。今后,这个怀抱就不能再奢求。那就,道个别。双手搂住他的腰,轻轻道:“一龙,谢谢你那么爱我,和你在一起那些天,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候。是我退缩不前,不够勇敢。以后,你也要幸福,知道吗?” 一龙吻着她的头发,她的脸颊,又吻到她的唇,柔软冰凉的唇。泪水大颗大颗的掉落,和彤彤的泪交融。忽然,轻轻推开她,道:“对不起,彤彤,我爱你,还在爱着你,所以,我会过一段时间才能不想你。但是,你相信我,我会忍住,会忍住。”声音颤抖又无力。彤彤哽咽道:“一龙,本来我不想去你工作室的,不愿意让彼此难过。可是,我还是答应了伯父。我是不是很坏很坏?”一龙为她擦着泪,道:“不是,不要瞎想,能每天看到你,知道你的消息,我就知足了。”送走了一龙,彤彤一时不能平复心情。 久久坐在窗前,听着时钟滴答滴答的走过每一秒。想着自己的决定是不是会伤到谁?还是,自己不该做这个决定。 忽然,听到门铃声,彤彤去开了门。郑凯站在那里,悠悠道:“彤彤,是不是很晚了?我还进去吗?”彤彤道:“我说过了,多晚都等你。进来。” 郑凯走进小院,回手关了院门。彤彤微笑道:“他们爷两个走了有一会了,我去做一个烤牛排,喝一杯好不好?”郑凯点点头,笑道:“就我们两个吗?这太奢侈了?”彤彤在屋门口停住,抬头看着郑凯,轻声道:“郑凯,就我们两个,你愿意吗?如果不愿意,我就不做了。”郑凯有点恍惚,低头看她。 有泪水滚落,彤彤忽然害怕,怕郑凯会拒绝,又忽然怕他不拒绝,这矛盾的心里,却被郑凯的拥抱打乱了。郑凯紧紧抱住她,轻轻道:“彤彤,我愿意,永远愿意。”彤彤伸手搂住他的腰,任凭泪水流在他的胸前,她只求能这样平静的过一生。 牛排丝丝拉拉的冒着泡,彤彤倒上红酒,笑道:“郑凯,今天喝红酒,我知道你喝不多,就当陪我,少喝点。”郑凯扶着他的肩膀坐到椅子上,也给她倒上酒,道:“今天的酒就是毒药也是甜的。” 郑凯笑着道:“你的办公室在二楼,储藏室旁边,给你配了助理,还有一个文员。助理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电脑做的比较好。也是学美术设计的。”彤彤点点头,笑道:“这么快就定了?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的?”郑凯狡黠一笑,道:“一龙的心思就这么细腻,我比不了。”彤彤喝一口酒,轻轻道:“郑凯,我放弃一龙,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恶?”郑凯点点头,道:“是,我想不懂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不能在一起?”彤彤看着他,道:“相爱但不适合,所以选择了分手。郑凯,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郑凯端着酒杯,愣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彤彤,这个让他爱了那么多年的人,眼看着她和一龙那么的相爱,到最后的分开。虽然他知道他们依然相爱,可是,可是他的内心依然想和她在一起,这一点,让自己十分的懊恼。迟疑的看着彤彤,颤声道:“彤彤,你和一龙真的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吗?真的就这样分开吗?”彤彤心里忽然很疼,很疼。是啊,他和一龙好的就像一个人,自己何必,何必要这样逼郑凯呢?这样想着,低头不再说话。两个人默默吃完。 洗碗时,郑凯一直沉默,彤彤也不再说话。放好碗,两个人关了厨房的门,回到客厅,彤彤为他拿了外套,道:“郑凯,没关系,我们还是好朋友。没关系。我理解。对不起,让你纠结。”郑凯接过外套,向大门走去。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背对着彤彤,道:“彤彤,我爱你,一直都爱你,我愿意跟你一起面对流言蜚语。我不怕。”慢慢转过身,轻轻拥住彤彤。彤彤任由他抱着,他的怀抱,总是让她感到安静。轻轻道:“郑凯,我喜欢你的怀抱,平静的像一个港湾。我很累很累,想这样停留下来,不走了好吗?”郑凯紧紧抱着她,泪水滚落。哽咽道:“彤彤,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我的怀抱只留给你。永远。”彤彤咬住他的衣服,心疼到不能呼吸,喘了几口气,把脸埋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腰,任泪水奔涌着。 许久,郑凯才在她耳边道:“早点睡,明天我来接你。”彤彤点头。代驾的电话打来,郑凯才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道:“我走了啊。爱你。” 彤彤站在大门口,看着胡同里郑凯远去的身影。许久许久。 彤彤的进驻,工作室有点压抑的气氛。尽管她在二楼,很少下来,依然让厅里的工作人员十分紧张。而彤彤除了午饭下来吃,很少出现在大家面前。 一龙也是,准备巡展到最后一步,小心翼翼。午饭时间,助手来敲门,道:“朱老师,郑总请您去办公室吃饭。说贺老师带了午饭,一起吃。”一龙一笑,放下工作,来到郑凯办公室。 彤彤正一个盒子一个盒子打开,看到他进来,笑道:“我预备了便当,一起吃。”一龙点头去洗了手,郑凯正悄悄偷眼看彤彤。满眼的柔情。彤彤笑道:“怎么啦?那样看我?”郑凯悄悄道:“看你真美。”一龙故意咳了一声,笑道:“昨晚还没看够啊?非要这样辣眼睛。”彤彤低头不语,递给他一个碗。郑凯笑道:“昨晚只吃了口饭,哈哈。看不够。”一龙拍他。彤彤只吃饭,不说话。她知道郑凯昨晚的迟疑是为什么,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也很赞成他的做法,今天听一龙这样说,更通透郑凯的行为。 一龙知道自己的话有点不妥,笑笑说别的把话题岔开。彤彤才一边吃一边说起工作,道:“我正在看郑总给我的案子,和小雨在研究呢。”郑凯和一龙奇怪的看着她,道:“小雨是谁?”彤彤道:“我的助理啊。”郑凯才恍然大悟,道:“那是金雨,还小雨,不许那样叫他。”一龙和彤彤都奇怪的看他,彤彤道:“为什么?他还是个孩子,又是刚出校门,叫小雨怎么拉?”一龙也笑道:“你小子怎么拉?吃醋了?”郑凯看一龙一眼,脸一红,道:“是,彤彤,不许那样再叫他。我吃醋。好不好。”祈求的看着彤彤。竟然是一本正经。一龙没忍住,一口饭喷出来。彤彤递给一龙纸巾,也摇头笑道:“这是哪家的霸王条款?小气。” 郑凯不高兴的道:“我就是这样小气。一龙,要不我把这个金鱼辞了算了啊。”一龙笑着拍拍他道:“你这样,以后公司男性都得辞了,连我也辞了才对。”彤彤也一边吃,一边道:“好的,我不叫他小雨了,但是,不许你把他辞了。人家刚刚从学校出来,在这里打拼多不容易啊,你给年轻人点机会,干嘛张口就是辞了人家。不可理喻。哼。”郑凯也觉得自己好笑,但是就是有点醋意,道:“好的,是我不好。彤彤,不要生气好。”彤彤不理他,把饭盒一个个扣起来。郑凯又小心翼翼拉住她的手,主动收拾饭盒。一龙感觉到了什么,悄悄出去。 正好看到金雨吃完饭回楼上,笑着叫住他,道:“金雨,怎么样,跟着彤彤还可以吗?”金雨笑道:“彤彤姐人很好,虽然是外行,但是懂得特别多。我们合作很开心,放心老板。” 一龙一边跟他一起上楼,一边笑笑道:“那就好,有事可以直接找郑总,也可以直接来找我。多配合你的上司啊。”金雨点点头,道:“好的。” 一龙去了收藏室,找了几个以前的作品,出来时,彤彤已经在她办公室了。她正在和金雨讨论什么,那认真样子,秒回贺彤彤。 把你的爱串成幸运草 郑凯每天接送彤彤,不加班会回老家。彤彤也不强留他,每次送出来,郑凯都拉着她的手不舍得。彤彤笑道:“该在城里有个落脚处了?这样跑怪累的。”郑凯一笑,道:“过完年就跟我一起找房好吗?”彤彤苦笑道:“你看着,我什么样的都行。”郑凯拥住她,道:“要你喜欢才行。”彤彤低头不语。 转眼春节,巡展第一站就是市里。三天时间。然后是上海,广州,最后一站西安。 除夕,彤彤没有请任何人来,一个人做了菜,拿出酒,一边看电视,一边喝酒。屋里暖暖的,电视里春晚热火朝天。旭旭的视频过来,彤彤打开,旭旭的脸出现,开心的道:“妈妈,我给你拜年。”说着跪在沙发上就拜。彤彤笑着道:“好了,快起来,我的宝宝新年快乐。”这时启华笑着过来,旭旭把手机一扔,跑着玩去了。 彤彤放下酒杯,坐好,道:“伯父,新年快乐。”启华点头,道:“又一个人吗?郑凯没去吗?我听说你们俩有进展,彤彤,我祝福你。愿新的一年里,听到你结婚的好消息。”彤彤道:“伯父,谢谢您。”这时,一龙过来。启华说了拜拜就去追旭旭了。 彤彤重新端起酒杯,道:“一龙,新年快乐。”一龙笑道:“嗯,新年快乐。”他看着只穿了白色睡袍脸红红的彤彤,道:“彤彤,……怎么不留下郑凯?一个人过除夕。”彤彤愣了一下,低头笑笑,道:“他,他有他的事,我不能强留,对。呵呵。一龙,对不起。”一龙笑笑,道:“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们分开了一年多了,你喜欢上任何人都是对的。别那样想自己,好吗?”彤彤拿着酒杯,歪着头看着一龙,道:“一龙,去找一个好女人。抱着她一起睡,只有那样才是真实的。不要太迷恋你的画,好吗。”一龙笑笑不答。沉默一会,彤彤主动说了拜拜。 放下手机,彤彤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索性把鞋脱了,坐到飘窗上,那样呆呆的坐着,没有任何的思绪,只那样放空了一切。头脑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手机一闪,郑凯的微信语音过来:“彤彤,我到门口了,给我开门。”彤彤听了,笑着语音道:“不在家陪妈妈,干嘛跑来?不给你开门。” 郑凯忽然打来视频,彤彤往外走,没打开手机。拉开门,郑凯就站在那里,风轻轻吹动他的头发。彤彤轻轻拉他的手道:“这么冷天,还不进来。”郑恺进来就抱住彤彤。还没等彤彤说话,温柔的唇就吻过来。彤彤猝不及防,被动的接受着他的吻。 温热,柔软的唇。这一刻,彤彤有点窒息,但是,她不想躲开,如果就这样窒息下去也挺好。许久,郑凯终于放开彤彤,抱住她。两个人喘着气,许久许久。彤彤才轻声道:“这么冷,怎么跑来了。”郑凯听到彤彤声音的颤抖,才发现,她只穿了白色睡裙,急忙解开羽绒服,把她整个裹住,轻声道:“干嘛不穿衣服就出来,看你冻的。”抱起她进屋,屋里温暖的热气迎面扑来。郑凯低声道:“彤彤,我想你了。就跑来了。” 彤彤搂住他的脖子,道:“明天再来也行。这时候来,一会还得赶回去。多冷啊。”郑凯又重新审视她好一会,道:“彤彤,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你,你离开我了。好可怕的梦。”彤彤一笑,道:“自己都说是个梦了。怎么还害怕。”郑凯把彤彤放到沙发上,抚摸着她的头发,道:“梦太真实了。梦里,你是我的妻子,有一头白色的长发。我看到你就心疼,还有,你的眼睛,看不见。”彤彤看到郑凯眼里的怜爱与泪水。也心疼的道:“只是梦而已,郑凯,不要害怕好吗?”郑凯听着彤彤温柔的声音,心更是暖暖的疼起来。 低头小心翼翼的吻她,泪水悄悄滴落,掉在彤彤脸上,彤彤忽然的一阵心痛,迎合着他的吻。两个人就这样缠绵着,度过了他们的第一次。 早上,郑凯醒来看着怀中的彤彤,温柔的抚摸她的头发,她的脸颊。彤彤睁开眼,看到他,悄悄把头埋入他的怀里,道:“不要看了,人家都不好意思了。”郑凯心里一暖,拥住她笑道:“彤彤,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就是看不够。”彤彤笑道:“我知道了。起来,要不回家来不及了。”郑凯不管。接着吻她,又唤起她的冲动。一时间,两个人又再度缠绵。 颤抖过后,郑凯在彤彤耳边轻轻道:“彤彤,新年快乐。”彤彤笑着道:“你也新年快乐。快洗澡去,不然就来不及了。”郑凯才起来,裹着浴袍刚进浴室,忽然又回来,道:“今天跟我一起回去好吗?”彤彤迟疑,但是看着他祈求的样子,只得点点头。 郑凯开心的一把抱起她,一起进了浴室。 整整一上午,郑凯都在拜年,彤彤跟着郑妈妈做中饭。一举一动,郑妈妈都特别喜欢。看的彤彤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低头道:“妈妈,我和郑凯在一起,觉得特别对不起您。”郑妈妈笑道:“彤彤,你别瞎想,妈可不是老糊涂,那时候你和一龙也是真心的。就是没到一起太遗憾。都是好孩子,你能看上凯凯,是我们的福气,知道吗?”彤彤叹气,道:“遇到妈妈是我的福气。” 吃过饭,郑凯接到一龙的视频,道:“晚上我过去给妈妈拜年。”忽然看到彤彤的衣服在他身边,笑道:“彤彤在你那是吗?那我就不过去了。”郑凯笑道:“她今天早上过来的,你就来。每年你都是这个时候来。你又不是不认识彤彤。”一龙不说话。迟疑一下,道:“那好,等我啊。我这就出发去飞机场。” 彤彤和郑妈妈忙完,也许是屋里暖和,就有点困,歪在炕尾就睡着了。忽然听到东边院子特别热闹。好奇的寻声过来。见院子里支了架子,好多人在那烤肉吃。她闻着特别香,伸手就去拿了一块,刚要吃,听见有人道:“锦儿,小心烫。”抬头看时,原来是郑凯。笑道:“烤肉也不叫我,自己在这里偷吃。”郑凯笑道:“我告诉你了,是你忘了。” 这时,有人递过酒来,却原来是一龙,道:“贺锦儿,今天这雪,这肉,不喝烈酒可惜了。”彤彤疑惑的看着他,道:“贺锦叫的挺顺口,彤彤就忘了呗。”一龙深情看她一眼,道:“师娘,到几时你也是我心中的贺锦儿。”郑凯拍他一下,道:“行了,又来了。皇上又忘了自己的话了?”彤彤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忽然听到郑凯压低了声音说道:“就这样,明天早上我们俩再捋捋。”彤彤睁开眼,原来是一场梦。听到郑凯在自己背后,压低声音说着工作的事,以为在打电话。翻过身,用手从背后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听着他的心跳。郑凯握住她在自己腰里的手,道:“彤彤,你醒了?睡得好吗?一龙来了。起来洗洗脸我们吃饭了。”彤彤想想道:“嗯,那今晚我回市里,你们俩好好喝点。”忽然一个很低的声音传来:“还是我回去,明天还有事,不能喝酒。”声音不大,却惊醒了彤彤,她忽然松开抱着郑凯的手,坐起身。原来,真的是一龙就在炕头坐着。微笑的看着她。 彤彤脸一下红到耳根,道:“一龙,你来了。旭旭没来吗?”一边起来低头下炕。郑凯也看出彤彤有点囧,笑道:“旭旭没来,这一段时间咱们要忙,忙完你去香港看他,是一龙。”一龙点头,笑道:“是啊。是啊。”彤彤一笑,道:“你们忙我又不忙。巡展我也没出力,也不想去。”一龙道:“背景音乐都是你做的,不去怎么行。”彤彤已经走到门口,又回头道:“不是有小雨呢吗?”就出去了。 一龙回头看着郑凯,握握他的手,道:“凯凯,恭喜你。祝你们幸福。”郑凯一愣,一龙的温柔眼神,又让他明白了。不觉也有点愧意,道:“一龙,对不起,昨晚我没忍住,住在她那了。”一龙笑道:“这怎么还对不起了?我们已经过去了。彤彤不到三十岁,该有的快乐。你做的对。我还要谢谢你。不然,我心里总是不安的。”郑凯抱住一龙,道:“谢谢你一龙。” 吃过饭,郑凯和彤彤一起送一龙出来,到车旁,一龙回头看着彤彤,道:“彤彤,明天你也来。郑总在公司可不缺追求者,你要不离左右知道吗?”彤彤笑道:“是吗?还真的得考虑考虑。”郑凯锤一龙一下,笑道:“好了,有彤彤,什么样的美女也入不了我的法眼的。呵呵。路上小心点。明天见。” 一龙开车离开,一上大路泪就在流,他知道。他的小女孩,真的是自己的过去了。以后,她是好朋友,好兄弟的女人,自己拉他的手都没有资格了。想着她在自己怀中温柔的像只小猫,心里就猛可的疼了一下。把车停在路边。大年初一的路上,那么寂静,空灵。索性,任凭自己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场。 喝下醉人的酒 第一天,彤彤没去参加剪彩仪式。却买了票,作为欣赏者走进了画展室。她穿了一件紫色大衣,高跟鞋。带着眼镜,口罩,还有一个紫色帽子。连站在门口的郑凯都没认出她来。还是一龙从她的身后看出来,对郑凯道:“看,彤彤来探班了。”郑凯一怔,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彤彤正在一副水墨画那站着,此时,背景音乐正在响起周杰伦的青花瓷。彤彤一时呆住,看那画风,一龙一贯的是画油画,这水墨画,几树老梅,开着几簇梅花,点的那几点朱砂有点突兀。看落款时,确是用篆字写的:郑公恺。不觉失笑。忽然有人在她耳边道:“画的还可以吗?这是我的处女座。拖一龙的福,被放在这里,为的是这个主题的意境。还行?”原来是郑凯。 彤彤点点头,道:“我们的背景音乐也不错?一龙画的是油画,和你这风格不同,你这不是国画风吗?估计没人买。”郑凯笑道:“没人买我自己留着。呵呵。”彤彤看到一龙过来,笑道:“一龙,恭喜你。我还是第一次来看你的画展。没有什么可送的,一会有人送花篮过来。” 一龙笑笑,道:“自从第一次开画展我就期待你能来,现在都无数次了,你才舍得光临。真是蓬荜生辉了。”彤彤有点泪目,是啊,第一次,第一次不是美国那次吗?那可是一龙最难忘一次。笑着伸手道:“恭喜你一龙,做到这一步,你真厉害。”一龙伸手握着她的手,他明白她的眼里的泪水,也明白伸出的手的隔阂。 郑凯看着他们,道:“一龙,你真棒。”他全程知道一龙的坎坷,也能懂他每一步的不容易。所以,很佩服这位好友。彤彤笑道:“一龙,我去看看别的作品,也买一副。”一龙笑着道:“你喜欢哪个我送你。”彤彤不答,放开他的手,向里面走去。 两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一龙笑道:“凯凯,还不跟着去,如果当初我不放手,故事就会重写了。”郑凯拍他一下,跟了上去。 晚上,彤彤亲自下厨,请来了所有今天参加巡展工作的人,祝贺一龙画展成功开始。郑凯一边帮着端菜,一边招呼大家。金雨还带来了他的女朋友。一个还没毕业的同学。特别腼腆,总是在他身后寸步不离。小雨总是小心翼翼的询问她,但是,每次又都去看一眼彤彤。 彤彤并没在意这些,忙忙碌碌的跑前跑后。拿来了各种酒,大家干杯祝贺。这时,那个小雨女朋友轻声对他道:“郑总和贺彤彤是情侣?”小雨笑道:“你看出来了,在办公室是不许亲热的,怕影响工作。但是郑总看贺姐的眼神出卖了他。”他女朋友摇头,笑道:“你也喜欢她?我看出来了。”小雨瞪她,道:“瞎说,贺姐谁不喜欢,但是不能瞎说。”那女孩子投来羡慕的目光。看着彤彤一边端着酒杯敬大家,一边温柔的看着郑凯。 而同时,她看到了和大家一起喝酒的朱一龙。心里就特别喜欢这个含蓄又有内涵的男人。不觉多看他几眼。故意去接近他。没想到,一龙看都不看她一眼。而且也故意躲开她。小雨察觉到了,生气的道:“你干嘛?有病啊?赶紧回家。”二话不说的离开了。 彤彤奇怪的看一眼一龙,笑道:“怎么啦?欺负小姑娘了?小雨生着气走的?”一龙沉下脸,道:“小雨怎么喜欢这样女孩?”郑凯过来笑道:“是你太招女孩子喜欢,怪不得别人。”一龙有点不开心,看了彤彤一眼。彤彤向他笑笑,道:“好了,别往心里去。但是,真碰到好的就不要这样拒绝了。”一龙点头。去和别人说话,故意不去说这个话题。 那晚喝到很晚,彤彤把阁楼收拾了,女人们愿意回家的彤彤叫了车送回去。最后,几个喝的烂醉的男人趴着上了阁楼。不一会,阁楼上就都是鼾声。 彤彤和另外两个女孩子睡在卧室大床上。半夜,彤彤酒醒了,到客厅倒了杯冷饮,坐在沙发上,以手支颐,按着头。这时,有人从阁楼下来,是一龙。彤彤把大灯打开,笑道:“渴了?我去给你倒水。”一龙笑着坐下,道:“看看有没有冷饮,心里烧的难受。”彤彤从冰箱拿出橙汁,道:“喝这个,我刚才也喝了口。”一龙接过橙汁,道:“累了,应该去饭店的,干嘛逞强自己做?” 彤彤一笑,一边按着太阳穴,道:“这里比饭店不好吗?大家可以随便些。还能再睡会呢,上去再眯一会。”一龙一笑,道:“可能是老了,觉比原来要少了。”彤彤笑笑道:“才三十多岁就说自己老了?呵呵,看看把小姑娘都迷上了,可不能说老。”一龙苦笑,忽然看着她道:“郑恺你们俩,还好吗?”彤彤不明白他的意思,愣了一下,随即也明白,低下头,转动着手里的杯子,道:“感谢郑凯的包容,他知道,我不够爱他。我会试着去爱上他。慢慢的会。你不要为我担心,你也要好好的,找一个女朋友结婚。精神上的伤口,用肉体弥补一下。生一大堆孩子。然后回头看,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片树叶。” 一龙不说话,只低着头,是啊,郑凯也知道彤彤还在爱着自己,但是,为什么彤彤就是不肯回头看自己一眼呢?因为,我也还爱着你。许久,他不知道彤彤什么时候离开的。直到有人递过纸巾,才知道自己满脸的泪水。是郑凯,拍拍他的肩膀,也不去劝,也拿了橙汁喝,又去碰碰他的杯子,也跟着流泪。一龙拍他一下,笑道:“你难过什么,别在这辣眼睛了。”郑凯哽咽道:“一龙,我知道你还放不下彤彤,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在你面前很惭愧,我也知道,彤彤心底的那处隐痛。但是,我爱彤彤,我爱她。如果,你们说可以和好,我马上会退出。一定会。”一龙拍拍他道:“不要这样,彤彤听到会伤心的。好了,我明白的。我都懂,我懂你,也懂彤彤,你们俩到一起我特别高兴。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去找我的另一半了对。”郑凯一把鼻涕一把泪,点着头,道:“你一定要抓紧时间去找知道吗?”一龙擦擦眼泪,笑道:“知道了。”两个人一起回了阁楼。 他们不知道,这些话被彤彤都听到了。她忽然心疼一龙,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追求安逸,没有了斗志,这还是自己吗?这样想着,想着,慢慢睡沉了。一直听到有人在笑,郑凯的脸那么温柔的看着自己。阳光在他身后,那绚烂的剪影,让她目眩神迷。轻轻对自己道:“锦儿,不要离开我。好吗?”然后,温暖的唇印在自己脸上,唇上。暖到心底,暖到心脏疼痛。是啊,自己是不是爱上他了?开始接受他了?所以梦中没有了一龙。 不能携手与君同,同坐画廊东 早上,熬了一锅银耳桂圆粥,早早出去买来了烧饼油条。几碟子小菜。女孩子们起的早,占用了卫生间,又在彤彤屋里用了化妆品。郑凯心里有事,没怎么睡沉,但是,他做了一个美丽梦,梦到这个房子西边有一个角门,推开角门,有一个围墙,围墙里,有一片梅树,还有一个亭子,彤彤就站在亭子上,他兴奋的跑过去,轻轻拥住她,道:“彤彤,我爱你。”就低头去吻她。谁知他这几句竟然成了梦话说出来,被一龙听到,心里默默祈祷,祈祷彤彤和郑凯早日结婚。 大家吃了饭,一起收拾碗筷,一起去了画展。彤彤今天没去。在家收拾了房间。独自在廊下沙发上,欣赏自己幽静的小院。听到有人敲门,郑凯出现在门口,彤彤笑道:“怎么回来了?……”还没说完,就被郑恺抱住,吻住她,彤彤透不过气,干脆也就由着他。然后又抱起她,进了屋。 彤彤一边回应着他的吻,想到那个梦,心里暖暖的。激情中,郑凯不断在她耳边低声叫着她的名字。暖化了所有的矜持。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以来,这是第一次彤彤能坦然的一次。最后的战栗,她忍不住在他怀中低吟。泪水也随之落下。搂住还在喘息的郑凯的脖子,一边落泪道:“对不起,郑凯,我会试着去爱你。对不起。”郑凯吻着她的泪,心疼到极点。一边想挣脱她的环绕,怎奈彤彤搂的那么紧,那么紧。 郑凯哽咽,道:“彤彤,我会等,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天荒地老。”彤彤干脆失声痛哭。两个人相拥着很久很久。直到,一龙打来电话。郑凯为彤彤擦了泪,轻声道:“彤彤不哭。”伸手去摸手机。 一龙的声音传来:“中午等你吃饭呢,你跑哪去了?跟你说一声,我下午回香港,这里事就交给你了。有事和彤彤商量,再说,工作室你也试着交给她做,以后新加坡那边我还想让你跟我过去呢。”郑凯始终没说话,一龙忽然停住。郑凯才道:“老板,您说完了?呵呵,我记住了。一会我就到。等我。”说着起来穿衣服。 彤彤笑道:“老板查岗了。”郑凯没挂断手机,但是又不好说。冲着电话瞪眼。彤彤才会意。笑着拿起手机,道:“一龙,他在我这。”一龙看着她笑道:“呵呵,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俩甜蜜了。我刚明白过来,你也是老板,所以查岗失败。”尽管彤彤笑着说话,仍然有哭过的声音。一龙又迟疑一下,道:“郑凯欺负你了吗?怎么哭了?”彤彤忙道:“没有,哪里哭了?一会他过去吃饭。祝你一路顺风。”一龙答应着挂了电话。 郑凯从卫生间出来,过来低头吻了吻她,道:“等我,晚上过来。”彤彤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道:“我等你。”郑凯心里一荡,道:“我真不愿意走,这个家伙,我看他是故意的。”彤彤笑着推开他。也穿衣服。郑凯不忍心看,转过身。 送出郑凯,彤彤把一把钥匙递给他,道:“以后就不用按门铃了。”郑凯握住她的手,道:“谢谢你,彤彤。”彤彤笑道:“谢什么?以后我不在家你也可以随时进来。”郑凯向胡同口走去。回头看时,彤彤依然站在那里。郑凯向她挥挥手,道:“快回屋,外边冷。”彤彤点点头。也向他挥挥手。 下午,一龙开车去机场,特意去了新楼。到车库,看到彤彤的车停在那里,心里有点暖。但是又有点迟疑要不要等会再上去。但是怕飞机赶不上。只得上楼。 推开门,卫生间水声很大,彤彤正在收拾。一龙故意咳嗽一声,卫生间的门开着,彤彤正在冲水,一龙笑道:“来这么一会,还管收拾房间吗?”彤彤吓一跳,回头看是一龙,笑道:“我过来取东西,顺便收拾一下。你不是回香港吗?怎么还没走?” 一龙笑笑,道:“我来拿旭旭的出生证明,申请他上小学的事。”彤彤关了水,放下水龙头,解下围裙,去屋里行李箱把出生证明拿出来。道:“一龙,麻烦你了。谢谢你。”一龙接过出生证明,笑道:“旭旭是我儿子,你怎么能说谢。应该我说谢谢你才对。”彤彤苦笑,道:“我作为母亲,没能照顾他,却推给了你,自己乐的逍遥快乐。怎么领这个谢?”一龙拍拍她的肩膀,道:“又多想了。过几天接他跟我们一起去巡展好吗?”彤彤叹气,道:“巡展完,接来住几天。”彤彤又道:“我去给他买个礼物你带过去。”一龙点头。 两个人一起开车到商场。走进儿童区,彤彤挑选一件智力玩具,还有一件母子同款亲子装,拿下来仔细看看,问道:“这只有母子的吗?为什么没有父亲的。”那店员笑道:“有。我给您去拿。”不一会就拿出来。彤彤又看了尺码,正好一龙的。让店员包起来。要去付钱。一龙笑道:“我来,你等我。”彤彤也没拒绝。看着他回来,两个人一起出发商场。一龙看着彤彤开车离开,才开车去了机场。 晚上,郑凯很晚才回来。进屋时,看到彤彤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睡着了。悄悄洗了澡,抱起彤彤进屋。才发现,彤彤穿了很性感的睡裙。郑凯忍着对她的冲动,轻轻在她脸上吻了下。抱着她睡沉。 半夜,彤彤醒来,听着郑凯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吻他一下,刚要起来,一把被搂住,道:“彤彤。我爱你。”吻着她的耳朵。脖子。彤彤缩了一下脖子,咯咯笑道:“知道了,我去卫生间。”郑凯才放开她。 等彤彤回来,他一把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吻如同雨点一样落下来。 第二天下午,所有的东西都装车运走。郑凯还是不放心。来回看了好几遍,跟车去了机场。助理开车送来他的行李,另外还有彤彤。见到彤彤的那一刻,郑凯激动不已。不顾大家都在,就拥住彤彤,深深吻住她。在场的人鼓起掌来。 金雨都有点泪目,道:“郑总,贺姐,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祝你们白头偕老。”彤彤轻轻推开郑凯,笑道:“好了,郑凯,你的员工会笑话我们的。”郑凯搂着她的肩膀,道:“你们笑话吗?”大家都道:“不笑话。哈哈。”一片笑声的进了机场航站楼。 郑凯真的没想到彤彤能来,而下飞机时,郑凯又忙着去接打包的那些画,彤彤全程跟他一起。大家顾不得去宾馆,一起把画送到展馆。一龙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并没看到彤彤,因为彤彤带着口罩帽子。全程和大家一起忙活。一龙对上海这次巡展特别重视。事无巨细。大家一直忙活到深夜。 一切都布置好。郑凯已经派助理去酒店定了饭。忙完才想起彤彤,赶紧去看,只见她正把行李往出租车后备箱里放。一龙站在她身边,也没帮忙。郑凯拍他一下,笑道:“你怎么这样?看着彤彤搬行李都不管。”彤彤直起身,笑道:“一龙,你怎么啦?对我有什么意见吗?半天也没理我。”一龙听到声音。才愣了一下。忽然心一阵紧缩。原来,彤彤来了。一时泪目,哑声道:“彤彤?我还以为是员工,正在纳闷,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像你。”彤彤听出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心里也有点酸楚。道:“一龙,没提前告诉你,对不起。”郑凯也笑道:“是啊,我也光顾着忙,忘了跟你说了。”一龙悄悄擦了泪,笑道:“谢谢你能来。谢谢你。”这时,金雨在车里探出头来,他不明白一龙的表情,这分明是有情况。但是,又不知道是什么事。眼看着彤彤和郑凯上了车。一龙上了另一辆车。 一路上金雨都在疑惑的看着反光镜里的彤彤跟郑凯,郑凯紧紧拥着彤彤。轻声道:“彤彤,不行你就在酒店呆着,别去现场了。”彤彤摇头,道:“这一生,我欠他一个画展。虽然不是在国外,我还是想陪在他身边。郑凯,你能理解吗?”郑凯吻他的额头,轻声道:“我明白,我怎么会不理解呢?彤彤,只要你开心,我都没意见。我都能理解。”彤彤依偎着他,闭上眼睛,任凭车带自己去任何地方。 到酒店时,彤彤已经睡沉,郑凯轻轻在她耳边叫醒她。下车时,下着淅沥沥小雨。一龙在大堂亲自安排住宿。郑凯和彤彤被安排到和大家不是一层的高档房间。一龙反而和员工一个标间。和大家住在同一楼层。 前世擦肩而过,今生能否相拥 晚上,一龙睡不着,悄悄出了房间,到大堂里坐着。金雨也睡不着,也坐到大堂里。看到一龙正在抽烟,也过来要了一棵,嗒嗒吸起来。一龙笑道:“看你那样子,不会抽就不要勉强自己,这是干嘛?” 金雨道:“郁闷,听说抽烟能解。”一龙拍拍他的肩,笑道:“傻孩子,抽烟要是能解,那天下哪里还会有烦恼啊?呵呵。不知道有句话,酒入愁肠愁更愁吗?”金雨点头,道:“似乎也是。朱老师,您今天怎么不帮着贺姐拿行李呢?就算没认出她来,毕竟也是个女生。”一龙笑笑,道:“因为我没认出来,所以没帮忙啊,就这么简单。”金雨疑惑的看他。他才叹口气,道:“不爱的女人,我是不会多看一眼的。呵呵。”金雨愣住,又叹气,道:“朱老师,您这么爱她,为什么还分手了呢?”一龙低头,有东西模糊了他的眼睛,他迟疑的喃喃道:“是我不能给他一个安定的生活。所以我放手让她离开。”金雨不懂,摇头道:“真的为贺姐可惜,虽然郑总也不错,但是,我觉得您更爱她。”一龙笑着拍拍他道:“这话不许瞎说,郑总会生气的。明明他很爱你贺姐。”金雨道:“能看着自己爱的人幸福,不去打扰她,那才是真爱。”一龙怔住,又苦笑着拍拍他,道:“睡去,明天还有好多事要你做呢。小小年龄,知道什么是真爱。快去睡。” 看着金雨上楼,一龙一阵惆怅,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那么爱彤彤的。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毕竟彤彤已经离开自己了。这一生,自己也没有机会再爱她了。是啊,原来放手就是一辈子。一辈子啊。一龙心疼的在流血。流血。 三天巡展,彤彤全程在现场,和内行一起品评,与外行一起欣赏,到第三天下午,已经有三分之一付了定金。郑凯也很开心,打包了所有画。跟车到机场。办完手续和大家一起坐飞机。 广州站,最后一天时,彤彤在现场遇到一位特别欣赏一龙画的人。她一个上午都流连其中。彤彤也和她一起站在一副画前,听着背景音乐,她竟然伸手去抚摸,抚摸图上那个女人的手,有工作人员刚要来制止,彤彤向他们摆手。 许久,那女人竟然悄悄擦了眼泪。彤彤轻声道:“女士,您很喜欢这副画吗?”那女人叹气道:“应该说最喜欢这幅。其他的也喜欢。太传神了。这副我要定下。”彤彤点头,道:“您如果有意,到旁边办公室谈好吗?”那女人点头。彤彤和她一起进办公室。 一龙和郑凯都在,彤彤笑道:“有客人来了。欢迎一下。”郑凯先过去握手,道:“您好,我叫郑凯,很高兴您的光临。”那女人微笑着道:“您好,我是,胡萱后。” 胡萱后又过去和一龙握手,一龙伸手时有点迟疑,但还是和她握了手。听着朱一龙介绍自己的名字,她竟然连连叹息。道:“您的画太美了,那副赏梅图我想留下,可以吗?”一龙有点拘谨,对于谈生意,他是很佩服郑凯的,所以看向郑凯道:“胡女士,这些我们郑总会回答您的好?您可以跟他说。”郑凯笑着请她坐,彤彤接了一杯咖啡,递过来道:“胡小姐,我们朱老师只关心画画,不管这些的,您见谅。”她看着彤彤,又看看郑凯,连连点头。道:“没事,郑总也可以。”又回头看一眼一龙。 郑凯看出她很喜欢一龙,一边搭讪,一边留下她的联系方式。那女人出了一百万直接买下那副画。作为参展画,巡展一结束就是她的了。签了合同,交了钱。又忽然对一龙道:“希望以后还能再见面。”一龙点头。 彤彤送她到门口,看着她上车。忽然摇下车窗,对彤彤道:“贺女士,您和郑先生结婚了吗?”彤彤一怔,笑道:“胡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胡萱后笑笑道:“我要追求朱一龙先生,如果你没结婚,我的把握就不大。”说完,一笑离开。 彤彤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郑凯与自己是情侣,又怎么会知道一龙是自己曾经的男朋友。心里忽然又有点忐忑。回来时,听到郑凯和一龙在屋里说着话。郑凯道:“你不去尝试怎么知道?一龙,你要敞开心扉,才会有女孩子进的了你的心。”一龙道:“我已经敞开了,呵呵。”郑凯叹口气,道:“正眼都没看人家。打开哪了?”一龙没说话。 彤彤没进屋,转身去了展厅。一龙看到彤彤的背影,瞪郑凯一眼,道:“彤彤天天在这,你说话能不能小心一点?看把她吓得都不敢进屋了。还不快去看看。”郑凯虽然没看到彤彤,也知道他的意思,道:“你怕吗?怕就去接受一份新感情,别让我俩每天都像罪人一样。好?” 一龙笑着推他出去,道:“知道了,知道了。我是罪人好了。” 郑凯到展厅,看彤彤站在那副画前,轻轻握住她的手,一起看。许久,彤彤叹口气,道:“郑凯,别给他那么大压力。缘分这东西,是很难说的,对。一龙最合适的那个女孩,可能在不远的地方等他。所以才会有这许多的坎坷。对。”郑凯点点头,搂住他的肩膀。彤彤又道:“我不跟着去西安了好吗,我想回家。”郑恺低头看她,轻声道:“彤彤,不要伤心,一龙会有他爱的人的。你不要担心。”彤彤抬头向他微笑,不置可否。 两个人转身向里面走来,金雨见彤彤和郑凯一起来了,笑道:“两位领导来指导了。欢迎提出意见。”彤彤笑笑道:“不错,干的很好。今天我就回工作室了,你跟着一起去西安,有事直接找朱老师和郑总,好。”金雨疑惑的道:“干嘛回去?还有三天我们就一起回去了。还是不要走了啊。”彤彤摇头拍拍他的肩膀。这时,郑凯的助理单梅过来跟他谈工作。彤彤和金雨一起去了别处。 郑凯的助理,单梅。是一个三十岁出头,要比彤彤显的成熟的女人。修长的身材,细长的眼睛。永远平淡的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跟了郑凯五年的助手。在工作室,一龙的助手只负责一龙的事务,而她却负责整个工作室的业务,郑凯的所有事,她都能跟的上节奏。所以,很受一龙和郑凯器重。 单梅的职业心很重,几乎不怎么请假。朝九晚五。没有任何偏离过的工作路线。郑凯对她也十分的信任。但是,彤彤却看出她有一丝丝的愁苦。看着郑凯时,会有淡淡的忧郁感。在她经常低垂的,细长的眼睛里。那么哀怨。 力不从心 巡展结束,一幅画都没剩,全都签了合同。一切都办好。郑凯和一龙带队回了工作室。彤彤布置了办公室,站在飞机场出口等待。当一龙和郑凯一起推着行李一边说话一边出来时。同时看到了彤彤。一龙笑道:“凯凯,还不快跑。”郑凯没顾及到一龙,飞也似的扔下行李车奔向彤彤。 彤彤刚要说话,已经被他抱住,原地转了一圈。彤彤用力捶打他的肩,他才放下她。彤彤笑着小声道:“我来接一龙,晚上在家等你。”郑凯笑着抱住她,道:“谢谢你。彤彤。我知道了。”放开彤彤,看着她向一龙走过去。 一龙笑道:“彤彤,你们回去,看把凯凯高兴的。你们是不是几年没见到了?呵呵。”彤彤送上花束,道:“一龙,恭喜你圆满完成这次巡展。”一龙忽然愣住,接过花束,哑声道:“谢谢你彤彤。”彤彤笑着上前,轻轻抱住他,一龙的泪水实在也忍不住,流下来。 抬头看着郑凯,手里的花束在颤抖。轻轻环抱住她,轻声道:“谢谢你彤彤。”彤彤道:“虽然我知道有点晚了,但是,还是欠你一个接机仪式。希望你的未来,越来越好。我们的工作室也越来越好。” 一龙已经不能自己。抱着彤彤的胳膊,越来越紧。直到彤彤轻轻在耳边说道:“一龙,放开我。我透不过气来了。”他才回过神来。急忙放开彤彤。彤彤擦了眼泪,笑着拉他的手,又拉着郑凯的手,一起出了机场。 汽车是彤彤开的,其他人都坐公司的车回去了。一龙还沉浸在刚才的拥抱里。不时悄悄的擦泪。郑凯递给他纸巾,拍拍他的肩膀。一龙反而一时不能自已。彤彤从放光镜看到。一时也心疼。把车直接开回自己家胡同口,停下车。听着还在抽泣的哭声。也悄悄抹着泪。郑凯一边安慰一龙,一边也流泪。 许久。彤彤道:“一龙,今天我准备了大餐,为你们接风。然后,忘了那些不愉快。好吗?”一龙点头。彤彤下车为他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道:“朱老师,您辛苦了。”一龙一笑,又忍不住掉下泪来。 彤彤握住他的手,拉他下车。三个人一起走进胡同深处。春风律动着他们的头发。小院里,彤彤请的两个厨师看到主人回来,急忙下厨去炒菜。彤彤让郑凯和一龙去洗澡。为他们准备好了浴袍。 郑凯让一龙先洗澡,自己趁机抱着彤彤就吻,轻声道:“彤彤,我想你。特别想。”彤彤接受着他的吻,道:“我也想你。”郑凯一时被暖化,紧紧抱着她,哑声道:“彤彤,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彤彤点头,道:“我知道了。”这样相拥着,许久。直到听到卫生间门响。才放开彤彤。 郑凯去洗澡,一龙有点不好意思,道:“彤彤,我去换上衣服,这样不像样子。”彤彤笑着道:“呵呵,去阁楼换。楼上旭旭柜子里有给你准备的衣服。去。”他点头去了阁楼。 阁楼是从东到西的一个大通间,整个的一个三间房大的榻榻米。东边和西边都做了柜子。郑凯看到放旭旭衣服的旁边,有一个柜子里,整个柜子都是他的衣服,从衬衣到体恤,甚至袜子内衣都准备了。心里又是一紧。彤彤能在这里放自己的衣服,说明郑凯是允许的。但是,这样对郑凯又是多么不公平呢? 下楼来,无意看到在彤彤卧室换衣服的郑凯,心里才有点平静,毕竟,这里的男主人是他。自己的衣服只不过是彤彤的细心而已。 那天,岑医生也赶了过来,四个人痛痛快快的喝醉。彤彤不知道怎么进的屋里,自己的衣服是怎么被脱去的。醒来时,自己在郑凯温暖的怀中,郑凯均匀的呼吸,吹动自己的脸。这感觉真的太美好了。抬起头,看着他帅气温柔的脸。不由轻轻伸手抚摸,他高挺的鼻子,菱角分明的嘴唇。自己爱他吗?真的不知道,但是,只是感觉心里的安稳,安稳到只想闭上眼,不去关心外边的是是非非。只要他在身边就好。 有热热的雾气模糊了眼睛,她轻轻吻住他的唇,柔软的炙热的唇,轻轻道:“郑凯,原谅我不知道怎么说爱你。我会试着去爱你的。一定会。”有热热的泪水落在自己脸上,郑凯屏住呼吸,接受彤彤轻吻,听到她的话,心中百转千回。是啊,他知道她在试着接受自己。试着迎合自己,就算她违心的说爱自己,自己也知道她的心里还是有一龙的。那又怎么样呢?就算他们说复合,他也会祝福他们的,彤彤能让自己陪他这一段就足够了。自己的生命,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画上句号。怎么能奢求太多呢? 他轻轻抱住彤彤,任泪水落在她的脸上。哽咽道:“彤彤,没关系,只要我爱你就够了。”彤彤亲吻着他。就那样让自己放松下来。郑凯也回应着她的吻。 春暖花开,一龙开始开车到处写生。一龙给他的提案他都一一照做。每到一处都会发朋友圈,告诉所有的好朋友,亲人,他的位置。沿途的风景虽然美丽,孤独却侵蚀着他。彤彤每周都能接到旭旭。旭旭现在改名朱旭。在香港也有了小伙伴。 每次和一龙视频,孩子特别开心,不断的说着他的故事。一龙都会仔细的听。彤彤留出他们父子的独处时间。郑凯这段时间特别忙,周末还要回郑贺庄老家。脸色就有点白。彤彤每天注意为他做能补血的药膳。 那天,一龙和郑凯视频,看着有点疲惫的他,道:“郑凯,工作室的事你多交给助手点,别太累了。看你脸色不是太好。”郑凯揉揉额头,笑道:“我知道了老板。彤彤去接旭旭了。我一会回老家。”一龙皱眉,道:“你,还好?去医院了检查了吗?”郑凯笑道:“怎么?怕我死了?呵呵。过几天去。”一龙瞪他道:“胡说什么呢?你现在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你有彤彤了,不是一个人了。”郑凯忽然沉默。 许久才道:“你在哪呢?没事了回来看看。我想你了。”一龙笑道:“真的假的?想我干嘛?有彤彤还不够吗?”郑凯叹口气,道:“彤彤要有,你也要有。”一龙瞪他一眼,道:“贪心。我过了五一回去,你赶紧去医院查查血象啊。别耽误着。”郑凯苦笑,道:“知道了,老板。” 放下手机,郑凯确实也感觉这几天有点累。甚至,与彤彤暧昧时,彤彤都感觉到他很累。心里也有点打鼓。拿起手机,预约了医生。 飞过屋檐入梅花 旭旭和郑凯一起吃了饭,郑凯陪他在阁楼玩了一会。看他困了,给他脱了衣服,旭旭忽然道:“郑叔叔,今晚我想跟你一起睡好吗?”郑凯笑道:“好啊,那我们要声音小一点,不然把妈妈吵醒了。好吗?”旭旭有点狡黠的道:“郑叔叔要和妈妈结婚了吗?”说着搂着他的脖子,又去蹭他的胡茬。郑凯搂着他,笑道:“旭旭,郑叔叔要娶你妈妈,你愿意吗?”旭旭道:“愿意,但是,郑叔叔,你不要让妈妈再哭了好吗?妈妈今天哭着开车开的特别快,我可害怕了。”郑凯不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旭旭这样说,心里忽然一紧。搂着旭旭叹口气,道:“其实,你妈妈并不爱郑叔叔,但是郑叔叔爱你妈妈就够了。如果,如果今天你们出了什么意外,郑叔叔会毫不迟疑的跟着你们一起去的。”旭旭听不懂他的话,但是知道妈妈要跟这个,自己也喜欢的叔叔结婚,就特别开心。 郑凯抱着他来到楼下,彤彤睡得正沉,郑凯把旭旭放在里面,又怕他睡觉不老实,床下边放了几个沙发垫子。旭旭非要搂着他睡。他只得躺下,任凭他的大半个身子都在自己身上。不一会,他就睡着了。 郑凯轻轻把他放好,盖好被子。翻身去看彤彤,呼吸均匀的睡得正沉。悄悄吻她一下,下床去洗了澡。坐在沙发上给一龙打去视频。一龙正在阳台上,手里拿着烟,接了郑凯的视频。郑凯不说话,只那样看着他,心疼的看着他。 一龙看到他的神情,叹口气,道:“对不起,郑凯。”郑凯也叹口气,道:“回来,一龙,总是逃避不是办法。如果,试着和彤彤和好也不错。”一龙苦笑,道:“就算我愿意,彤彤也不可能扔下你的。你会不了解她吗。”郑凯摇头,道:“她今天为什么会开车自杀?”一龙不说话,是啊,为什么呢?他想不起跟她说了什么话,能让她这样激动。许久,郑凯还是哑声道:“一龙,回来。有些事只有勇敢面对了,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我等你。”一龙点头,道:“嗯,好的。郑凯,对不起。”郑凯安慰道:“没事了,还有我,还有我。回来好吗?” 挂断电话。郑凯的泪水悄然流下。他不知道再爱下去,会有什么结果。或者没有结果。结果?想到自己的身体这几天不是太好,难道,真的来的这么快吗? 早上,彤彤醒来,听着窗前的几声鸟鸣。转回身看到熟睡的旭旭。忽然想起昨天的事,才感觉自己全身的酸软。努力坐起来,下床来,感觉腿好像不是自己的,无力的不太受自己支配,打开门,看到沙发上熟睡的郑凯。彤彤挪步到他身边,脱下身上的白色睡袍,小心翼翼为他盖上。又尽量轻手轻脚的去卫生间洗了澡,出来只裹着浴巾回到屋里穿了衣服。 走出屋门,初夏的清晨还是有点冷的,不觉掩了掩衣襟。到厨房做上粥。又去洗了生菜。感觉有点力不从心。拉过凳子坐下。想起昨天的事,郑凯是不是骂了一龙?都怪自己,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冲动? 这时,感觉一双手轻轻环抱住自己。心里一阵暖,闭上眼靠在他怀里,轻声道:“郑凯,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让你担心,对不起。”郑凯泪目,哑声道:“彤彤,你是我的唯一,是旭旭的唯一,一定要保重自己,就当为了我们。”彤彤抱住他的胳膊,把头放在上面,道:“你也是我的唯一,要保重自己。”郑凯拉起她,拥在怀中,道:“彤彤,我爱你。你知道吗?”彤彤搂住他的腰,轻声道:“我知道。知道。”郑凯叹气道:“彤彤,不管到什么时候,你要知道,我真心爱你。不管到什么,好吗?”彤彤点头道:“知道了,我知道了。”初夏的的风律动他们的衣襟,有清脆的几声鸟鸣。掠过屋檐,飞过房顶,追逐着,嬉闹着飞到房后去了。 有一瞬间,彤彤感觉到一阵朦胧的晕眩,抬头看着郑凯的脸,这个情节,仿佛很久以前梦里出现过。四周,有许多的梅树,开着美丽的梅花,郑凯白衣锦裘,拥着自己,在温暖的阳光下。他的脸那么俊郎,眼睛那么明朗。嘴唇,嘴唇温热柔软。不知不觉,泪水从眼中流出来。 郑凯急忙去为他擦拭,道:“彤彤,我知道你的心,不管,以后你会不会离开我,你都要好好的,知道吗?”彤彤啜泣,道:“郑凯,不要放开我好吗。虽然,我知道我不够爱你,但是,我真的就想这样,这样和你一辈子。”郑凯拥住她,道:“不会,我不会放手,除非我死了,我不会离开你的。”彤彤搂住他的腰,任凭自己放空心里的一切,只那样享受着朦胧中,四周的梅香,还有这温暖的怀抱。 周日下午,彤彤和郑凯一起送旭旭上了飞机。回来路上,彤彤坐在副驾驶上睡着了。自从那天以后,自己总是感觉全身无力,喜欢睡觉。郑凯也感觉到了,让她去医院查查。彤彤笑道:“可能是吓到了,没事。周一我陪你去检查。顺便问问医生,你就别管我。呵呵。” 周一早上,郑凯和彤彤刚到工作室,就看见一龙的车在。郑凯笑道:“这次还算听话。”彤彤疑惑的看他,他笑着道:“我把他叫回来的,我想他了。呵呵。”两个人进门,就看见一龙在给大家分发礼物。气氛很热烈。看见他们进来,笑道:“凯凯,我给你带了燕窝,你得好好补补,为了我们你可累坏了。” 郑凯笑着走过去,两个人互相拥抱,一龙轻轻在他耳边道:“谢谢你,一龙。我把这个摊子一扔就是半年。多亏了你。”郑凯拍拍他的肩膀,道:“回来就好。少说废话。”两个人笑着。 一龙忽然抬头,看到彤彤,笑着放开郑凯,道:“我给彤彤带了礼物。”拿出一个礼盒,道:“彤彤,是一个女包,谢谢你半年的努力。”说着递过来。彤彤微笑着接过来,道:“是不是很贵呀?一龙,回来的正好。”一龙也笑,道:“一会我陪郑凯去医院,看你脸色还是不好。”彤彤笑笑,道:“没事,睡的挺好。我去就可以。你刚回来,好些事要忙呢。”一龙的眼神深邃。看着彤彤躲闪的目光。心瞬间疼痛。 开早会时,郑凯为大家布置了接下来几天的事,并且让人联系了场地,准备暑期巡展。散会后,他对一龙笑道:“那我得去了。可能得休息几天。晚上过来吃饭。我给你做牛排。”一龙笑笑,道:“晚上不去了,我有约会。”彤彤已经到门口,并没有听到。郑凯拍拍他的肩膀,道:“真的吗?那祝贺你,加油。”一龙笑笑,道:“知道了。” 医院抽完血,又进行了多项检查。彤彤一直都陪在他身边。医生初步让他多注意,不要精神过于紧张。结果出来后通知他。彤彤不放心,又悄悄给医生打了电话。医生道:“初步看也就是这些,要等检查结果出来才知道。在家里好好休息。不要太累,不要压力过大。保持愉快的好心情。”彤彤点头答应。 到家就去厨房,做了可口的几个菜。郑凯要来做,彤彤推他回了屋。吃饭时,一龙的电话过来。问了情况后,就挂了电话。彤彤感觉他们之间能说这么简单的几句话,肯定一龙在忙。也没在意。 今夜如此委婉 那几天,彤彤和一龙开完早会,简单交代一下就赶着回家。和一龙单独的机会很少。一龙也感觉,她的脚步轻快,奔家心切。证明他们很恩爱。 郑凯的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医生为他新配置了药,并且单独把彤彤叫进去,道:“您好,女士,上次捐骨髓的是你?你们现在?呵呵。”彤彤点头,笑道:“是的医生。您还记得我啊?”医生点头,道:“记得,那么勇敢的小女孩,怎么会不记得呢?没想到他能娶到你。真的是缘分。”彤彤点头,笑道:“医生,他现在复发了吗?是不是很严重?需要注意什么?您告诉我。”医生点点头,道:“并不是太严重,也不容小觑。过几天染色体结果会出来。我们再研究好。需要注意的,这次的药有放射性,尽量不要让他和孕妇啊,小孩子在一起呆着知道吗?如果你们准备怀孕,也要放一放,最好保持体力,不要同房。注意休息,这个很重要。因为有放射性药物,尽量单独睡觉。也尽量不要怀孕,你都记住了吗?”彤彤都写在一张纸上。她笑笑,道:“不用非要写在纸上?”彤彤笑着低头道:“不然他不信,呵呵。” 医生又道:“染色体检查结果出来了,我会通知他。一个月后再来复查血象。好。”彤彤点头。 出来时,郑凯正在跟一龙打电话。看到彤彤,过来拉她的手。挂断了电话,道:“医生说什么了?这么神秘。”彤彤笑道:“医生让你休假。还要不让我们俩同房,怕怀孕了对胎儿不好。呵呵。”郑凯笑道:“那怎么行,那还不如让我干脆死了。”彤彤瞪他,道:“胡说什么?”生气的转身就走。郑凯急忙追上去,笑道:“我是说面对着你,我怎么不和你同房?太残忍了?”彤彤苦笑,道:“是为了让你保存极力,你把眼睛蒙起来,不看我不就行了吗?”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出了医院。 先去了工作室,一个女人正好从一龙办公室出来。彤彤认出是上次买画的胡女士。笑道:“胡小姐,您过来了?”胡萱后笑道:“贺小姐,我是来找一龙的。呵呵。”她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幸福表情,不知是刻意,还是就是那样幸福感。彤彤心里有点酸,急忙用笑容掩饰,道:“一龙在呢吗?我和郑总也找他呢。怎么您这就走吗?”胡萱后道:“嗯,我回去准备晚饭,一龙晚上回去吃。”她微微一笑,又道:“我现在住在一龙家里。贺小姐,我先走了。”彤彤机械的点点头。 郑凯已经进了一龙办公室。看到一龙就赶紧道:“怎么让她来公司了?”一龙笑笑,道:“我没让她来,她偏要追着。”郑凯拍拍他的肩,道:“你们,在一起了?”一龙点点头,低头只顾摆弄那些画。 郑凯有点看不出他的心思。但是有了女朋友总是好事?可是,自己为什么心里有点酸呢。他叹口气,道:“一龙,一定要幸福开心。”一龙不说话。幸福,幸福好像在第一次画展,就再也和自己无缘了。以后的日子,除了漫长的寻找,就是看到彤彤以后无数次的心痛。心痛她的遭遇,心痛她的所有心痛。胡萱后吗?胡萱后追求自己,自己也想在她那里找到一点安慰。只是,睡在一起却是自己本心不愿意的。但是,但是她的各种温存,燃起自己的那丝本能。那瞬间的战栗,他竟然嘴里在喊着彤彤。胡萱后也很伤心,但是,自己没有去解释。以为,她会退缩。自己就此也就摆脱她了。谁知道,她竟然今天直接来了工作室。他很生气,甚至他怕彤彤生气。 正想着,彤彤进来了。看到一龙笑道:“一龙,怕是要喝你的喜酒了。呵呵。”一龙苦笑,道:“要喝也得先喝你们俩的。”彤彤不答,转移话题,道:“我给郑凯请假来了,医生让他休息一段时间。老板批吗?”一龙吃惊的抬头看彤彤,道:“怎么?检查的不理想吗?”彤彤摇头,道:“就是有点虚弱。给了药,让好好休息些天。老板准假吗?”一龙点点头,道:“当然准了。郑凯,好好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啊。这里有彤彤我们俩呢。”郑凯笑着道:“好的老板。今天彤彤就借给我一天,好。”一龙拍拍他,道:“去,去。一个月后你可得回来啊。不许偷懒。” 郑凯去了自己办公室。彤彤也刚要出去,到门口时,忽然回头对一龙道:“一龙,祝你幸福。”一龙没回答,听着彤彤出去的脚步声,长长叹了口气。 单梅听着郑凯交代的事,一一记下。郑凯忽然抬头看着她,道:“梅子,你要习惯没我的时候,这点事都能自己做好,真要是我就此来不了了,你也能拿起这些活来。”单梅脸上永远都是那么平静,没有任何突兀的表情,道:“郑总,您要辞职吗?如果要辞职,您去哪里我会跟着去哪里。”郑凯笑笑,道:“我只是说可能,你跟着我干嘛?跟着我有什么出息?呵呵。跟也要跟着两位老板。”单梅道:“郑总,您是要扔下我了?”郑凯看看她,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叹口气,道:“我是说万一,我的病你也不是不知道,万一有一天我领盒饭了,你跟着我干嘛去?哈哈。” 忽然,空气有点沉默,有点压抑。许久,单梅忽然道:“郑总,不管有什么事,您都带着我好吗?这个工作室,我只信任您。”郑凯点点头,道:“好,有你这句话,不白跟你搭档一场,值了。你去忙,有事我叫你。”单梅迟疑一会,走出办公室。 郑凯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虽然今天医生没说出什么来,但是,郑凯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是太好。他忽然害怕了,害怕那些年缠绕着自己的死亡。一旦自己死了,彤彤怎么办?一想到彤彤,想到彤彤看到死去的自己,悲伤欲绝的样子,就心疼到极点。手用力按住胸口。 忽然,有人轻轻拥住他,柔声道:“凯,不要害怕,没事了,有我,还有我。”他身体一阵,颤抖着轻声道:“彤彤,我爱你,我爱你。”许久,彤彤在他耳边轻声道:“凯,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陪着你,永远不放手。”郑凯从思绪中醒来,转过身抱住彤彤,道:“谢谢你,彤彤。” 回家的路上,彤彤开车,郑凯把头放在她小小的肩膀上,任思绪纷飞。悠悠道:“彤彤,工作室有什么事不明白,就去问单梅,她对我的事都能知道怎么做。”彤彤笑笑,道:“知道了,既然休假,就休你的假,管那么多干嘛?还有我,还有一龙。好好的在家吃药,等我回家,好吗?”郑凯吻吻她的胳膊,道:“知道了。” 一进大门,郑凯就拉住彤彤,轻轻吻着她。彤彤温柔的任凭他抚爱。两个人拥吻着进了屋,郑凯抱彤彤上床,轻轻解去她的衣服,吻着她的耳朵,她的脖子,两个人缠绵到一起。彤彤轻轻道:“医生不让我们这样。”郑凯道:“今天还可以,就今天好彤彤。明天开始不这样了。”战栗过后。彤彤把脸埋入郑凯怀里,勾着他的脖子,郑凯抱着她。两个人就那样平静的躺着。 下午,两人一起到院里收拾花草,郑凯一步也不离开彤彤,有机会就会抱住她,无意间,总会被什么模糊了眼睛。彤彤轻轻在他耳边道:“凯,别这样好吗?要是不适应,先回庄里住几天去好吗?”郑凯点点头,道:“好,看着你不干点什么呢,简直就是煎熬。”彤彤笑着吻吻他,道:“像个小孩子。”郑凯笑着抱起她,道:“就是,就是小孩子。”抬头看着阳光下彤彤的脸,柔声道:“彤彤,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彤彤低头看着他俊朗的脸,轻轻吻着他的唇,道:“凯,我也爱你。”郑凯的泪水溢出眼眶,怔怔的看着她,轻轻的道:“彤彤,你是不是也有点爱我了?”彤彤为他擦着泪,哽咽道:“是,凯,我喜欢你,我爱上你了郑凯。”郑凯用力抱住她。彤彤爱上了自己,这是多么令自己开心的事啊。就这样,相拥着,一起浇花,一起除草。 吃过晚饭,两个人一起去厨房刷碗。郑凯从彤彤背后伸出双手,握住彤彤的两只手,两个人一起一个一个的刷着碗。闻着彤彤头发上的香味,郑凯陶醉其中,一边吻她的脖子。彤彤笑道:“大哥,刷个碗还这样调皮。不要闹了好。” 郑凯不管,依然坚持这样刷完。把最后一个碗放进碗橱。彤彤叹气道:“放我出来大哥。”郑凯把她的身体转过来,抱住她道:“今晚别想出去。”说着又吻她。两个人吻着进了屋。一夜缠绵。 真实的不真实 早上,彤彤被郑凯吻醒。彤彤笑道:“今天要吃药了,所以不能再这样了,好吗?”郑凯摇头,道:“不好,我宁可不吃药,也要这样。”彤彤推开他,道:“你不要命了?”郑凯又把她拉回来,温柔道:“彤彤,没有你这命要不要又怎么样?”彤彤不理他。他轻轻叹口气,道:“好,我听你的,吃药。”彤彤才笑着起来。看着她优美的背影,郑凯心忽然疼起来。 彤彤和郑凯一起回了郑贺庄,把药和病情都告诉了家人。那天傍晚,彤彤也留下。吃过晚饭,郑凯拉着彤彤一起去了庄外,两个人一路溜达。彤彤怕郑凯累,故意蹲下不走了。郑凯笑道:“怎么啦?怎么不走了?”彤彤道:“啊呀,我累了,走不动了。”郑凯笑着拉她起来,道:“来,大哥背你。”彤彤笑道:“大哥,咱俩到底谁有病?哈哈,来,我背你。”郑凯更是笑,道:“算了,我就是有病,也背的动你。来。”说着,把背给彤彤。 彤彤轻轻趴在他背上,道:“大哥,你的背真好。”郑凯背起她。笑道:“彤彤,背着你的感觉真好。”彤彤笑着把头靠在他肩头,道:“凯,这样一直背着我好吗?”郑凯叹口气,道:“彤彤,只要你愿意,我愿意背你到背不动为止。”两个人就这样走了很远。郑凯从来没感觉到过,这种感觉好美。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这只是场景再现。 前面到了学校门口,郑凯道:“我们一起去看看好吗?”彤彤悄悄从他背上下来,道:“大门关着,以后有机会。”彤彤向一边看看,道:“我们去那个厂门口看看。” 服装厂门开着,院子里很亮,有人来回的走路。听到说了句:“马上装完,这车是郑总特意交代捐给京西学校的,到那边联系他们就行了。”彤彤小声笑道:“郑总,你交代的吗?”郑凯苦笑,道:“这个庄百分之八十姓郑,谁知道哪个郑总?”有一个人在那又喊道:“我说,装完了,我们这就走。你回复一下朱老师。”汽车开动的声音。彤彤和郑凯面面相觑。这是在做梦吗?郑总朱老师?去问问?又觉得太晚了。只得往回走。 以后一周。因为夏季巡展马上开始,彤彤没时间跑回郑贺庄,两个人除了视频,竟然有两周时间没见。彤彤每次看到郑凯,都要求回去。郑凯总会笑道:“早上还要跑回去。这么忙。别回来了。忙过这一阵再来,啊。”彤彤噘嘴,道:“我想你了,你都不想我。”郑凯笑道:“吃药呢,看到你又忍不住,药不是白吃了吗?听话啊。”彤彤不理他。 一天,周一例会。彤彤按时到了工作室,一龙随后也来了。因为临近巡展,今天又是例会,大家一来就都进了会议室。金雨看看,除了郑凯的座位空着,还有单梅的位子也没人,道:“单姐还没来,今天例会,他不应该迟到啊。”一龙笑道:“单梅是个最守时的人,可能有什么事,金雨,去给她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人平安。”金雨拨通了电话,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铃声。仿佛就在厅里,到了厅里,听到声音在郑凯办公室里,走过去推开办公室的门。听到金雨“啊!啊!”的大叫着跑出来。大家都吓一跳。只见金雨脸色都变了,指着郑凯的办公室,嘴唇抖着就是说不出话来。 一龙感觉不好,冲出会议室,郑凯的办公室就在会议室旁边,一龙冲进去打开了大灯。大家也都不知所以的跟着跑到了厅里。 玻璃门外,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幕震惊的画面:郑凯光着身子正在穿衣服,同时,在找衣服的还有单梅。办公室里到处是酒瓶子,单梅光着身子,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一龙瞪着眼,脸涨的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 彤彤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推开拦着她的一龙,走进办公室。所有的这些场景,她在外边已经看到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郑凯?不可能这样对自己。他,他不是在庄里吗?怎么忽然会出现在这里。 郑凯面色苍白,一边穿衣服,一边痛苦的看着她。彤彤没有理会单梅,径直走到郑凯身边,道:“凯,医生不让你喝酒,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看看,着了凉怎么办?”郑凯颤抖着了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单梅穿好衣服,镇静的从彤彤身边掠过,她那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依然冷漠的让人发寒,她来到厅里,对一龙道:“朱老师,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一龙颤抖着声音,道:“你先到我办公室,我有话要跟你说。等我一会。”这时,彤彤和郑凯出来了。彤彤向一龙道:“一龙,今天的例会你们先开,我先送郑总回家,好?”彤彤的镇静,一龙没想到,但是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一龙心疼的点点头,偷眼看郑凯。郑凯根本不敢看他。只顾低着头。 彤彤和郑凯走出了工作室。一龙追出来,道:“彤彤,你还好吗?”彤彤回头看看他,笑笑,道:“没事,没事,你收拾后面烂摊子,办公室喝酒,看看怎么处罚。”她故意不说重点。工作室里的人都听到了。面面相觑,是啊,他们以为彤彤会大哭大闹,会狠狠打单梅。没想到,事情也就这样结束了。 一龙回来,对大家道:“今天会就先不开了,你们几个收拾一下郑总的办公室,金雨,你去跟着郑总他们,盯着点你贺姐,看着别出点什么事。其他人散了。” 一龙办公室里,一屋子的画等待装裱。单梅坐在角落里,听到一龙进来,悄悄擦了眼泪。一龙第一次这样仔细的看她,虽然在一个工作室这么久,还真的第一次这样打量她。修长的身材,白皙的面容,细长的眼睛。头发有点凌乱。一龙叹口气,这个女人还真的挺美。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单梅接过水,低头不去看他。一龙也拉过椅子坐下,道:“单梅,怎么回事?是你们喝多了对?郑总是很少犯这个错误的。你在我心目中,也不是这样乱来的人。怎么回事,能告诉我吗?”单梅端着水的手在颤抖,但是说的话却很有力度,道:“朱老师,我早就喜欢郑总了。今天的事,虽然不是故意,也不是偶然。昨晚有个重要的文件,需要郑总过来。我,觉得机会难得,就买来了酒。对他说了我喜欢他的话。”一龙一阵颤抖,喃喃道:“郑凯怎么说。”单梅沉吟一下,道:“他说,他和彤彤一直很累,总是怕你们两个旧情复燃。这样说着就多喝了点酒。后来就拉着我说,说愿意和我偷偷交往。我也就同意了。”一龙闭闭眼,道:“你们两个一起工作这么久了,什么机会没有?还用偷偷的吗?为什么选择办公室?你是故意让彤彤看到,让他们没有挽回的余地对?”单梅低头不语。一龙落下泪来,道:“我和彤彤,如果想复燃,那只是彤彤一句话的事,郑凯早就知道。早就知道。可是,彤彤还是选择了跟他在一起。你们这样做,以后让彤彤还怎么再和郑凯相处?如果是别的事,彤彤都会接受,可是这样的事,让她怎么往下走?怎么走?” 单梅也哭道:“我愿意照顾郑凯一辈子。我愿意。”一龙颤声道:“可是,彤彤怎么办?怎么办?”单梅低头不再说话。许久,一龙摆摆手,道:“你走,先休息一段时间。好。”单梅点点头。起身出去。一龙忽然叫住她,道:“你去收拾一下,别这样衣衫不整的出去。”单梅头也不回的走出一龙办公室。 厅里的人们投来惊讶的目光。也许,他们两个在一起并不违和,违和的是明明彤彤和郑凯很相爱,眼看着就要结婚了。这个时候,刺痛感太强了。工作室的人,都感觉这一切如此的不真实,好像这事不可能这样出现一样不真实。 怎么挥手说分开 电梯里。郑凯彤彤两个人没有一句话。到现在,彤彤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爱她的郑凯?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一定是被谁陷害了。或者,或者只是喝多了。没事,喝多了犯的错,那不叫错。到车库,她笑着为郑凯打开副驾的门。郑凯感觉那笑容,好像一把刀子在剜自己的心。他不敢去直视彤彤,默默的坐进去。彤彤竟然平静的关了车门,开车一路回家。 一龙不放心,让金雨紧跟着过去。到了胡同口。郑凯才小声道:“彤彤,对不起。”彤彤没回答,下车往胡同里走,到家门口,回头看踌躇不前的郑凯,道:“凯,我忘了拿钥匙,你开门。”郑凯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一迈进门。彤彤就从郑凯背后拥住他,把头贴在他的背上,紧紧抱住他,许久,道:“凯,为什么?有钥匙为什么不回家呢?我说过,我这里随时都可以来。”郑凯全身颤抖,握着她抱着自己的手,道:“我,只是想喝点酒,怕你不让,就去了办公室。”彤彤哑声道:“她一直在那吗?还是你约了她?”郑凯咬咬牙,道:“我打电话约了她。”彤彤叹口气,道:“为什么不约我?我可以去。她能做的我也能做。”泪水流出,打湿了郑凯的后背。郑凯忽然不能自已,哭道:“我怕你身体受不了,医生说我不可以同房。”彤彤松开他,道:“就可以和她同房对吗?”郑凯道:“她,她不会怀孕。我怕你怀孕。我吃的药对胎儿不好。” 彤彤忽然哈哈大笑,笑声击碎郑凯的心,哗啦啦洒落一地。他痛苦的泪水,无声的迅速地崩溃,任性的挥洒着。许久,彤彤才转到郑凯面前,看着他,道:“凯,你是真的爱过我对吗。是真的对吗?”郑凯拼命点头。轻轻抱住她,道:“彤彤,是真的,是真的真的爱你。”彤彤失声痛哭,许久,道:“凯,告诉你,我也爱上你了,凯,我也爱上你了。虽然我还不够太爱你,可是,郑凯,我爱上你了怎么办?告诉我,我怎么办?”两个人抱在一起,一起失声痛哭。 许久,两个人止住了哭声,互相搀扶着进屋,彤彤拉他去浴室,脱了他的衣服,亲自为他洗澡。从头发到后背,郑凯没有反抗,任凭她做着这一切。从浴室出来,彤彤为他穿上浴袍。拉他坐在沙发上,迅速为他准备了早餐。看着他吃了。又拉他进卧室,道:“凯,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一切都过去了。”郑凯点点头,真的躺在床上,闭上眼沉沉睡去。彤彤躺在一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头脑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思绪。 一直到下午,郑凯才醒了。看着微笑的彤彤,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她的脸颊。彤彤笑道:“穿上衣服,吃饭好吗?”郑凯点点头。衣服整齐的放在自己身边。 两个人一起来到客厅,一桌饭菜。郑凯不知道怎么把这顿饭吃完的。他不敢抬头,又不忍不抬头,看着彤彤一举一动。放下碗筷,两个人一起收拾完,一起刷碗。一切都那么从容,没有波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切都忙完,彤彤为他倒上水。郑凯手里拿着水杯,迟疑一会,道:“彤彤,我们分手。对不起,我不能容忍我的背叛,即使你不埋怨我,我也不能忍受。”彤彤看着他,泪水慢慢滑落,道:“凯,我不在乎你跟谁,你可以跟任何人,只要你记得回家就好。凯,不要扔下我好吗?”郑凯强忍住泪水,道:“彤彤,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我不能忍受我的出轨。我真的不能再面对你。我害怕,我害怕你的眼睛。”彤彤泪水裸了又裸,原谅与不原谅他还是要离开的对?她还是点头,一时笑一时哭,痛苦的脸有些扭曲,不知道自己是在笑,还是在哭,是该哭,还是该笑,哑声道:“我懂,我理解。我答应你,我们分手。我答应你。”郑凯也哭道:“对不起,彤彤。真的对不起。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放开你的手。你,保重。”彤彤点点头,道:“你的东西,我会收拾好给你送回去。”郑凯点点头,道:“好。那,我走了。你,要保重。” 他把那把钥匙放到桌子上,默默离开。彤彤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当初自己拒绝一龙,何尝不是这样,明明不是不爱了,偏偏非要分开。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彤彤全身瘫软。嚎啕痛哭。如果有来生?郑凯,哪里有什么来生。不是说上辈子我们俩是夫妻吗?那么,为什么还是分开了?所以,哪里有什么来生。 忽然,彤彤拿着钥匙追出去,远远的看到郑凯站在胡同口,颤抖着双肩。彤彤不顾一切的奔过去。从背后抱住郑凯,郑凯已经不能自已。转身抱住彤彤,彤彤不说话,只那样颤抖着哭,许久许久。郑凯在她耳边道:“彤彤,不哭了,这样会累倒的。”彤彤搂着他的腰,轻轻道:“让我再抱一会,这个怀抱,我的温柔港湾,从此就不在有了。对不起郑凯,是我没有好好爱护你。你一定要幸福好吗?一定要幸福。”郑凯哑声道:“彤彤,你也要幸福,和一龙重新和好,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吗?他依然爱着你。”彤彤点点头,道:“嗯,我听你的。听你的。”许久,彤彤轻轻推开他。 彤彤拿出手机,打了一龙的电话:“一龙,帮我把郑凯送回家好吗?我不放心。你要看着他到家听到了吗?在我胡同口呢。”放下电话。彤彤抬头看着郑凯,道:“等会,一龙送你回去。药一定要按时吃,和女朋友少在一起几次,要不累的药都会白吃了。夏天的衣服也不要少穿。还有,不要再那样喝酒了听到了吗?” 郑凯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一龙的车,他不敢回头去看独自站在胡同口的彤彤。怕一旦回头,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一龙不说话,一直开车出了城。快到郑贺庄时候,忽然把车停在路旁,道:“凯凯,出了什么事对吗?要不然你不会这样对彤彤。到底怎么回事?”郑凯没想到他会这样问,道:“什么出了什么事?你没看到出了什么事吗?对,就是这样的事。我们俩分手了。虽然,我不是不爱她了,但是,我不能再面对她。所以,分了。尽管很痛苦。也好过我会内疚一辈子。”一龙看着他,道:“凯凯,要不是你有病,我会揍扁你。当初彤彤和我分手,我理解她,可是,今天你跟她分手,我却看不懂你。你还是我的凯凯吗?”郑凯摇头,道:“说的也是,我还是郑凯吗?干了这么不是人的事,我还是郑凯吗?” 如果不爱了,记得送回来 一龙回到市里,把车停在彤彤的胡同口。微信给金雨。金雨马上回道:“我在贺姐客厅呢。她在屋里睡觉呢。我不敢走。”一龙打字过去:给我开门。金雨轻手轻脚的给一龙开了门。一龙有点疲惫的进来,轻声问道:“彤彤怎么样?吃饭了吗?”金雨摇头,道:“除了掉眼泪,就是掉眼泪。哪里吃的进去饭。您吃饭了吗?”一龙摇头,道:“不吃了,哪有胃口?这两位祖宗,这下该怎么办呢?” 一龙悄悄推开卧室的门,卧室里没有开灯,彤彤坐在床上,抬头正看着一龙的方向,哑声问道:“一龙,你来了?”一龙点点头,打开灯。彤彤憔悴的神情,低头避开一龙温柔怜惜的目光,笑笑,下床出来,看金雨也在,道:“我没事了,一龙,郑凯怎么样了?我想知道。”一龙叹口气,道:“他也是这幅样子,不说话,不吃饭,说话就是对不起,好像,他对不起天下所有的人。”彤彤已经落泪,道:“一龙,我一直在想,当初,我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把你扔下,任凭你多痛苦也不回头。看看,报应来的真是一丝不爽。我并不觉得我怎么难过,只是担心郑凯。出这样的事,我想肯定不是他的本意,我已经原谅他了,为什么他还是要走?”说着,泪如雨下。 一龙拉她坐下,道:“我懂,我明白,所以,冲动的时候不要做任何决定,给他一点时间。这里工作室不能干了,我会安排他去香港,新加坡的工作室,你们一起过去不就没事了吗?”彤彤忽然抬起头,道:“单梅,去看看单梅,这不怪她,跟着郑凯这么多年,不要让她有这样的结果。如果可能,安排她去新加坡或者香港。如果能和郑凯结婚,那更好。更好。”一龙理解彤彤的任何决定。他确信,彤彤确实爱上郑凯了。爱一个人,真的能包容她的所有,就像现在这样,彤彤也包容了郑凯,甚至于背叛。心猛可的疼痛起来。 又稳稳心神,道:“没事,明天我再过去看看他,不管怎么样,身体最重要。今天头脑都还不清楚,过一晚上就会好。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你。爱,没有谁对谁错。所有的错误,都能用爱来解释,来包容。”彤彤点点头。忽然,她耳边响起郑凯的声音:“彤彤,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她激灵一下,对一龙道:“我没事了,你回去好吗?小雨,你跟着一起回家休息。明天还上班呢。巡展的事这么忙,不能因为这点事扔下大事。赶紧回家。” 她拉起一龙,又拉起金雨,把他们推出去,推出大门口,迅速地关了大门。一龙知道,她又要像猫一样,自己疗伤了。无奈的和金雨离开。看着金雨开车走了,他却在车里不愿回去。回去?是啊,他家里,他的床上,有一位美丽的女人在等着他,每天搂着她入睡,才能赶走满心的寂寞。难道,彤彤以后也要这样活着吗? 拿出手机,给郑凯打去视频。郑凯接了视频。只一天时间,好像消瘦了许多。哑声道:“一龙,彤彤还好吗?”一龙看着他,道:“你照镜子看看,快点。”郑凯苦笑,道:“我现在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这副鬼样子。”一龙叹口气,道:“我让你照镜子,是让你看看,你看到你的样子,就看到了她的样子。彤彤现在,就是在担心你,怕你心里难过,一直让我告诉你,她说她原谅了你,你怎么还是要分手?她怕你一时自责,劝你要看开,在这干不下去,可以去香港或者新加坡的工作室。她还说,她还说不要亏待了单梅。郑凯,不要傻了,相爱的两个人,没有克服不了的事情。回来郑凯,算我求你,回来求彤彤原谅,就没事了。听到了吗?” 郑凯忽然再也绷不住,扔下手机痛哭起来。一龙也哭。许久,郑凯又重新拿起手机,道:“对不起,一龙,我食言了。我不能对彤彤好。愧对了她,也愧对了你。以后,你也把我忘了好吗?好吗?”一龙还没明白,郑凯就扔下了手机。一龙又气又疼。索性也大哭起来。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升起的,有人轻轻敲玻璃。一龙睁开眼睛,彤彤站在车窗前。激灵坐起来,打开车门。彤彤道:“一龙,屋里吃点饭。”一龙看着憔悴的彤彤。跟着一起进了胡同。 客厅里,彤彤收拾了郑凯的所有东西。一样样的摆在那里。看来,她一晚上没睡啊。看到这个,又是伤感。彤彤从厨房拿来碗筷,倒上豆浆,放好油条。又把一龙最爱吃的油糕放到他面前。笑道:“我出去买早点,看到你的车。对不起,一龙,让你跟着着急了。”一龙不答,只管低头吃饭。彤彤的手机忽然响,郑凯的电话。 彤彤迟疑的接了,道:“凯,吃饭了吗?”郑凯也迟疑一下,道:“我在门口,来拿我的证件。”彤彤起身出去,打开了大门。郑凯和单梅站在那里。一时间,彤彤不知怎么说话,嘴笨的只说着:“进来,来,进来。” 两个人手拉着手走进客厅,看到一脸茫然的一龙。一龙看到手拉手的两个人,气的全身都在抖。把饭一推,就过去揪住郑凯的衣领。还没等彤彤过来,就一拳打了出去。郑凯一下倒在沙发上,血从嘴角流出来。单梅急忙去扶,被一龙一把拉起来,推出去很远,道:“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进来的份吗?赶紧给我滚出去。”说着按住郑凯,大拳头又一下下锤打下来。 彤彤拉他拉不动,索性趴在郑凯身上,一龙的拳头雨点一样砸在她身上。当看到打的是彤彤时,一龙索性坐在地上大哭,道:“彤彤,你干嘛拦着我,我说过,他要是对不起你,我肯定不放过他。”彤彤忍着疼,扶起郑凯,又急忙去拿纸巾,为他擦嘴角的血。一边道:“一龙,别这样,他没有对不起我,只是,他选择了离开我而已。”郑凯扶住彤彤,道:“你就让他打,干嘛要拦着。打我几下我心里也好受点。”彤彤笑着道:“我不要你受伤,知道吗?你的东西已经为你收拾好了。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吗?”郑凯忽然拥住她,这个可怜的被自己伤害的女人,今后再没有抱住你的理由了,哑声道:“是,只要你愿意,你永远是我的朋友。”彤彤拍拍他的背。推开他,对单梅道:“单梅,这里是他的所有物品,你们带走。”单梅低头去整理。装进行李箱。一龙还在地上哭。 单梅只得绕过他。拿着行李箱出去。彤彤送他们俩到大门口,又拉着单梅的手,道:“单梅,我知道我们的事把你牵连了,但是,拜托你,拜托你爱护他,他可能不是你的最爱,但是,他在我们这里是宝贝。你不要亏待他,好吗。还有,行李箱里有我的一个卡,密码是我的生日。他治病需要钱。还有……”彤彤瞬间哽住,喘口气才道:“还有,还有如果你不要他了,记得把他送回来。好吗?谢谢你。”单梅的泪水已经忍不住,那平淡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扭曲着,痛苦着,道:“彤彤,对不起。我会记得你的嘱托。” 彤彤向着两个人走的方向,深深一躬。许久,才转身回去。 留下一地的寂寞 彤彤关上大门,心里无比的空荡。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一龙。抬头看着玻璃窗后面,正在痛苦的看着自己的一龙。彤彤瞬间不能再矜持。颓然痛哭,越哭越厉害。一龙从屋里冲出来,一把抱住她,紧紧抱住。彤彤在他怀中,任性的哭着。任性的抱着他。尽量抖落所有的悲伤。所有的爱,所有的恨,真的不能用语言去形容。彤彤忽然想把这一切停留在离开一龙之前,那样,之后的所有痛苦都不会有了。都不会有了。 许久,一龙抱起她,任凭她那样依在自己怀中。像只受伤的小猫,任由他去抚摸,去治疗。把她放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轻轻抚摸她的头发,道:“好好睡一觉,睡一觉就都没事了。好吗?”彤彤点点头。闭上眼。一龙拉上窗帘,挡住夏日灼热的阳光。打开空调,调到舒适度。一直到彤彤有了均匀的呼吸才悄悄出来。 他打电话给助理。助理告诉他刚才郑凯把工作室的私人物品拿走了。他的工作也交接给了金雨。是和单梅一起走了。一龙点头,道:“你赶紧和金雨把事情都控制住。不许让大家乱议论。郑凯的工作暂时由金雨全全代理。你知道我的意思。巡展的事也不能放下。知道吗?还有,这一切怎么感觉那么的不真实。” 放下电话,到院子里坐在台阶上,又打给郑凯,郑凯接电话,声音已经嘶哑。一龙本想骂出的话,瞬间心痛不忍,道:“凯凯,你,还好吗?”郑凯道:“还可以,一龙,你在那里吗?”一龙叹口气,哑声道:“我不在怎么办啊?她是我儿子的妈妈,也是我的前妻。你小子心真狠,我知道肯定有什么原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郑凯苦笑,道:“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就是这个原因。我不能为了自己,让跟了我这么多年手下不明不白。所以,我们明天就去领证。简单有个仪式就行了。” 一龙迟疑了许久,道:“你那么着急干嘛?不给自己和彤彤留一点余地吗?真的一点都没有余地了吗?”郑凯许久没回答。最后,嘶哑着声音道:“一龙,如果还不算晚,你,还要彤彤吗?”一龙泪目,哽咽道:“这不是你关心的事,不管到什么时候,她永远是我的女孩。只要她愿意,我马上就可以娶她。这点你放心。可是,彤彤现在爱的是你。是你。”郑凯不再说话。许久挂断了电话。发来一条微信:一龙,谢谢你这句话,让我放心了。对不起,我只能选择单梅了。 一龙重重的把手机扔下。已经中午,彤彤依然睡得很沉很沉。一龙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家里,还有个人等着他。是啊,郑凯都知道想着单梅,自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啊。心里不忍,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 胡萱后接通了电话,道:“一龙,你还好吗?你不用说,我听说了郑凯与彤彤的事。你不用解释。”一龙迟疑了一下,道:“萱后,对不起,我只能说对不起。我知道对你太不公平,但是,我只能说对不起。”胡萱后哽咽,许久,哑声道:“没关系一龙,我知道,我都懂。只是,我爱你一龙,我知道你爱的是贺锦儿,五百年前就知道了。所以,你一定要把她追回来知道吗?那是你爱了五百年,今生才有一次机会的爱人。你们,一定要幸福。” 一龙也哽咽,道:“萱后,这辈子让我圆了这个梦好吗?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等你。”胡萱后嚎啕痛哭。一龙也哭,许久,胡萱后哑声道:“恭喜你,皇上,终于要和你最爱的人到一起了。我虽然是你的皇后,但也只是你的一个女人。而贺锦儿才是你一生的最爱。”一龙流着泪默默把手机放下。皇上也好,皇后也好。自己最爱的只有贺彤彤。只有她。 昏昏沉沉睡到天快黑了,彤彤才醒来。坐起身,拉开窗帘,看到一龙正在台阶上站着。背影那么高大,挺拔。轻轻叹息。一边收拾了床,一边拿着浴袍去了浴室。洗澡出来,一龙已经把饭准备好了。 彤彤一边擦干头发,一边笑笑,道:“一龙,你怎么还没回去?你那位胡女士会生气的。”一龙不答,只管去为她布菜。忽然旭旭打来视频,看到彤彤,眉开眼笑,道:“妈妈,这个周末,爷爷说带我去看你。还说,还说要接你来这里玩。”彤彤看一眼一龙,以为一龙说了什么,一龙耸耸肩,表示什么也不知道。 彤彤笑着道:“旭旭,可是妈妈这段时间正好很忙,不能陪你怎么办呢?”旭旭道:“没关系,我可以在家等你。和郑凯叔叔玩。”彤彤愣了一下,道:“可是,郑凯叔叔病了,回他妈妈家里治病去了。所以,旭旭来了只能自己在家里了。”旭旭很失望,道:“啊呀!郑凯叔叔生病了?那我想去看看他可以吗?”彤彤不知怎么回答。一龙接过手机来,道:“当然可以了,爸爸有时间就带你过去好吗?”旭旭点点头。 吃过饭。彤彤看着眼圈都黑了的一龙,道:“去洗个澡睡一觉。我去给你拿衣服。”一龙点点头。彤彤从阁楼给一龙拿衣服和他的睡袍,浴巾。看着他进了浴室,自己把西屋书房收拾了一下。为他铺好,又把空调开的适中。 泡了菊花茶,等着一龙出来。无意间看到卧室里空了的衣柜,才知道,郑凯确实离开了自己。原来,空了的不是衣柜,是心。当初从一龙那里分手,不也是这样收拾吗?一龙承受的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原来,郑凯是为一龙报仇来的。不由失笑。 一龙正好看到,微笑道:“彤彤,想起什么了傻笑?”彤彤更是笑的不能自已,道:“我在笑,郑凯原来是你派来报仇的。所以,今天我的一切都是你曾经经历过的。对不起,一龙。我当初太任性了。你恨我吗?”一龙为她捋捋散发,道:“那你恨郑凯吗?”彤彤仔细想想,道:“不恨,我不恨他,即使,我看到了那一幕,我依然还是恨不起来。呵呵。”一龙握住她的手,道:“所以,爱就是这样不讲道理,明明他伤害了你,你却不恨他。”彤彤低头不语。一龙端起茶杯,偷眼看彤彤。许久,彤彤叹口气,道:“我现在分不清楚爱不爱他,只知道,家里少了一个人。”一龙笑笑,道:“彤彤,你还有我,还有我,你愿意吗?”彤彤审视他,他的眼睛那么真诚。怎么会?怎么可能?一龙还能回到自己身边?兜兜转转自己扔下了他,怎么可能还去做朱太太?只有胡萱后那样的女人才适合他。 彤彤低下头,抽回了一龙握着的手。一龙一笑而过。继续喝茶。彤彤低头,也喝了口茶,道:“一龙,去睡会,都有黑眼圈了。”一龙道:“你睡了我再睡,好吗?”彤彤摇头道:“我睡了一天了,估计会很晚,你去西屋睡一会。”一龙不答也不去。干脆在沙发上躺下,道:“我就在这里睡好吗?要不然我不踏实。”彤彤苦笑,道:“你还怕我会自杀吗?呵呵,我不是小女生了。随便你。” 一龙躺在靠枕上,看着落地窗外的月亮。彤彤去关了大灯,只留了灯带。又拿来毯子给一龙,自己也靠在沙发的另一头,看着窗外的月亮。两个人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任由思绪飘荡,去向何方。何方能停留下我的脚步。有泪珠滚落,打湿了靠枕。郑凯,你还好吗?你还好吗?今夜,你搂着她睡了?一龙的手机闪了一下。彤彤急忙闭上眼,他害怕那是郑凯的消息。 一龙打开手机,也确实是郑凯的消息。他只有几个字:一龙,如果思念是有颜色的,一定是黑色。因为透不过一丝光。一龙叹气,回了消息:如果爱情有颜色,一定是红色,因为我看到满地的鲜血。我在彤彤这里。你想跟他说话吗? 郑凯回复:不要,一龙。那样我会对不起两个女人。现在,起码只对不起彤彤。一龙把手机重重的扔到一边,不再去看。彤彤屏住呼吸,原来,相爱的两个人真的可以这样,说不爱了就分手,分的一干二净。 任泪水打湿靠枕,心里默默祈祷,祈祷郑凯安好。一龙,一龙就在身边。可是,怎么能让他跟自己一起扛呢? 转过头看那边,月光下,他的眼睛是那么明亮。为什么你也睡不着呢。轻轻念叨着:“一龙,不要再留恋我这样的坏女人。好好和胡萱后在一起。生个漂亮的女孩,每天宠着她。”她的声音虽然小,一龙却听的真切。轻声回应道:“我说过,你就是我的小女孩,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彤彤翻过身向着窗外,轻轻道:“一龙,不要在冲动的时候做决定,不要可怜我好吗?”一龙道:“知道了,彤彤。睡,闭上眼,不要再想,什么都不再想。” 我爱的人结婚了 清晨,一龙醒来时,彤彤不在屋里。急忙起来洗漱了,收拾了沙发,又收拾屋子。已经七点多了。这时,彤彤买来了早点,两个人一起吃了。一龙道:“我去上班,你在家好好休息啊。”彤彤笑笑,道:“一起去。马上巡展了,郑凯又不在,我不能再这样消沉。工作重要。”一龙没再坚持。 以后那段时间,彤彤又开始上班。一旦投入,彤彤是个特别能干又认真的人。一龙工作室,毕竟缺了两个很重要的人,大家的斗志受了打击,虽然都在干活,但是却垂头丧气。金雨毕竟年轻,上手特别快,他有郑凯的杀伐果断,也有一龙的细腻持重。丝毫看不出自己是个新人。只有在彤彤面前,他才像个孩子一样。这些天,大家都绝口不提郑凯。避开那个敏感的话题。 周末,因为马上暑期巡展了,时间关系,大家都没休息。朱启华带着旭旭回来,直接来了工作室。 他从一龙助理那里,了解了所有的事后,叫来一龙,道:“一龙,郑凯不是这么不负责任的孩子,一定有什么事。所以,你不要误会他好吗?”一龙不答,只低着头。启华叹气道:“当年你遇到难处,郑凯是怎么帮你的?你忘了吗?现在他遇到了事,你作为朋友,一定要常去看他,帮他解决难题。还有,那个助理,如果他们愿意,回来接着干也可以,不愿意回来,就去香港那边。一个是因为留住人才,一个,也是因为留住兄弟。一龙,爱人是人,朋友也是人。你能容忍彤彤犯错,也要容忍朋友的失误。那只是个生活的插曲。我知道,其实你也是为彤彤不平。但是,郑凯是你最好的朋友,爸爸不希望你失去他。”一龙点头,道:“我知道了,爸。谢谢您能理解我们。” 第二天,老爷子亲自去了郑贺庄,但是,郑凯已经和单梅简单举行了婚礼,出去度蜜月了。这个消息,启华听到了很震惊,短短一个月不到,怎么一切都变了呢?一龙知道后,更是惊到瞠目结舌。但是,这些又不能不告诉彤彤。 启华拍拍一龙的肩膀,道:“萱后是个好女人,只是她不能抓住你的心。一龙,如果可能,去勇敢的追回彤彤,爸爸知道,只有彤彤才能抓住你的心。”一龙泪目,道:“爸爸,你还愿意接受彤彤吗?”启华叹气,道:“只要你不留下遗憾,对于爸爸,胡萱后也好彤彤也好,谁跟你谁是儿媳妇,但是,旭旭只有一个妈妈。爸希望,你们一家人团聚。不要让旭旭和你一样,缺失了父爱又缺失母爱。”一龙哽咽着点头。 彤彤去看旭旭,听了郑凯结婚的消息,她点头苦笑,道:“他着急要干吗?怕我缠着他不放吗?呵呵。”她装作没事人一样开车回家。车到胡同口,她却不想进那个院子,那个都是郑凯影子的院子。在车里许久才下来。关了车门,漫无目的的顺着路慢慢走,一个街区,又一个街区。一个路口又一个路口。人生,不也是这样,会出现许多的路口吗?自己错过了一龙,又错过了郑凯,不是吗? 路过一个花店,正在播放一首歌“开始的倾心交谈,沦为平淡,望眼欲穿。等不到你的晚安,全都与我无关。反正我早已习惯,一个人孤单心酸为难,也要假装自然。惨淡或灿烂,全与我无关。”是啊,郑凯,你的婚礼,与我无关。你的身边,与我无关。 她走进花店,买了一束玫瑰花。捧着那束花,一边走,一边打开了微信,找到郑凯的名字。心被什么揪住,那么疼,那么疼。颤抖着手,打出视频。这是多久了,多久没给郑凯发过视频了? 许久,视频才接通。人潮汹涌的街头,手机里,郑凯带着墨镜出现。他站在海边,风吹动着他的头发。那么帅气,那么让人心动。彤彤心疼到极点。用手轻轻抚摸那画面,笑着,笑的春光明媚,道:“凯,我买了玫瑰花,你看。”郑凯也痴痴看着她,哑声道:“很美,彤彤,你一个人吗?”彤彤点点头,道:“凯,我想你了,很想很想你,你怎么也不想我呢?凯,听说你结婚了,我特意买了鲜花,祝你新婚快乐。新娘子呢?怎么看不见。”单梅的脸出现。她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依然如故,只是有点憔悴。 彤彤笑道:“单梅,新婚快乐。等你们回来再给你补礼物。”单梅笑笑,道:“谢谢彤彤。我们得几天才回去呢。”彤彤点头,笑道:“单梅,记得给他吃药,别太辛苦了。记得回来复查,有好消息别忘了告诉我,别让我担心知道吗?”尽管自己在笑,那不听话的泪水却不知不觉拼命的流下来。飞速的掠过脸庞,掠过笑着的嘴角,尽情的洒落。 单梅点头,也哽咽了。哑声道:“嗯嗯,谢谢你。彤彤。你,会原谅我吗?”彤彤笑的咯咯的,用手抹了一把眼泪,道:“爱情就这样没有道理,没有什么可原不原谅。我衷心的祝福你们。真心的祝福你们。凯凯早点恢复,你们生一大堆孩子啊。虽然,我很舍不得,还是祝福你们。好了,不打扰你们甜蜜了。凯!单梅,拜。”郑凯向她挥挥手。彤彤把手机抱在怀里,道:“凯,祝你幸福。” 抬起头,任凭泪水流入头发,滚落尘土。熙熙攘攘的人流,从自己身边掠过,这么多的人,怎么感觉自己那么孤独。有许多许多的鸽子从头顶掠过,衬托着蓝天白云。蓝天白云向后飘去,飘去。彤彤就那样,抱着鲜花慢慢倒了下去。十字路口,许多好心人把她抱到路边阴凉处。为她按压胸口,又给她喝了水。许久,她才缓过来。笑着说自己没事。还是有人叫了救护车,彤彤被救护车抬进医院。 医生问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她摇头道:“我的家人都在很远的地方。”经过多项检查,彤彤被医生告知,她怀孕了。医生看着吃惊,瞠目结舌的她,道:“您都怀孕三个月了,女士,怎么一点也没反应吗?”彤彤半天才缓过神来。三个月?郑凯?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了孩子我都不知道,如果知道,如果知道是不是你就不会离开我了?郑凯! 泪水顺着脸无声的流下来,心脏瞬间停了半拍,许久,才哽咽道:“医生,我和男朋友分手了,这个孩子,我不能要。医生,我想做流产。”医生苦笑,道:“小姐,刚才为您检查,您有重度低血糖,低血压,贫血。不建议现在做人流,再等等,一切正常后再说好吗?不然有生命危险。我们是不能给你做的。”多么讽刺啊,如果早知道几天,如果早知道,一切是不是都会改写?想起这些天自己总是爱睡觉,可是一点也没想到是这样。 浑浑噩噩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了。腿沉得一步也走不动。偌大的地球,仿佛清空了一样,只有一个破碎的自己。 忽然,旭旭打来视频。彤彤打开,旭旭撅着嘴道:“妈妈,你去哪了?爸爸我们俩都来半天了。”彤彤看到旭旭,泪水拼命地裸了又裸。怎么办?自己要再生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吗?旭旭跟着自己那难熬的日子啊。怎么可以再有这样一个孩子呢?旭旭看到彤彤在哭,急忙道:“妈妈,你怎么啦?你怎么哭了?妈妈啊。”一龙听到,急忙过来拿过手机,问道:“彤彤,彤彤,你怎么啦?你在哪?在哪呢。”彤彤看到一龙,更是不能自已,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水,不禁失声痛哭,道:“一龙,对不起,对不起。怎么办?怎么办啊!” 一龙急得拧眉瞪眼,道:“彤彤,不要哭,冷静点,你看看你身边有什么标题物。我好知道你在哪。”彤彤反转手机,一龙看到了医院的牌子,道:“彤彤,在那里等我,不要再动了,听到了吗?”彤彤哭着点着头,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接着哭,哭自己,哭自己这扯淡人生,扯淡到不可救药。 不知过了多久,一龙带着旭旭开车出现。看到一龙,彤彤又想起郑凯,又想到肚子里的孩子,看到旭旭,彤彤抱着旭旭又大哭。旭旭不知所措,紧紧搂着彤彤。彤彤哭道:“对不起旭旭,妈妈对不起你。旭旭,妈妈对不起你。”一龙不知道她怎么了,抬头看看医院的大门,又急忙去看彤彤头上,身上。道:“彤彤,你受伤了吗?是不是受伤了才来的医院?我看看,哪里受伤了?快点,我看看。”彤彤忽然想起,那次摔跟头,一龙和自己不是太熟悉时,就是这样紧张的样子。忽然拉住一龙的手,哭道:“一龙,一龙,我该怎么办?我怎么活下去?我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还活着?啊一龙,对不起。一龙,啊。我……为什么还活着。”一龙抱住她,又一起抱住大哭的旭旭,哽咽道:“彤彤,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活着在一起,死了也在一起。彤彤,对不起,我那时候不该放开你,不该放开你。”三个人抱在一起痛苦。 路过的人,大多是从医院出来,或者去医院里面的,以为是谁得了重病。大家一边跟着哭,一边过来劝。许久,彤彤瘫坐在一龙怀里,有人递过水来。一龙给她喝了几口。许久,她才好点。看着旭旭,又看看一龙。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啊? 一龙看她有点精神了,道:“没事了,我们回家就没事了。”彤彤点点头,道:“回家?一龙,哪里是我的家?”一龙抱起她,落泪道:“有一龙的地方,就是彤彤的家。”他向大家表示感谢,旭旭也谢谢大家帮助妈妈。把彤彤放到车里,一龙又再三向大家表示感谢,才开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