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缘店》 章壹 玉苑老板那里最近缺个打下手的。 天气晴好,爱极了晒太阳的我泡了一杯红茶,抱了卷古文坐在二楼的阳台上享受日光浴。房东明老先生正在楼下的院子里,一边和牌友们搓麻将,一边大声讨论着最近的新鲜事。我刚刚搬过来没几天,无业在家,听他们说起有工作的事便饶有兴趣地支起耳朵。老爷子话多,零零碎碎讲了半天也没有我想听的重点。耐着性子听了几分钟后,我实在等不下去,站起身趴在围栏上向下面的明老先生喊话。 “明爷爷,玉苑在哪儿啊,我想去试试。” 明老先生摸牌的手顿了顿,大概是没想到楼上还有一个听众:“丫头,玉苑的工作可都是苦差事,我们这儿的大小伙儿们都没几个愿去的,你一个姑娘家的就别去了。” “就是啊,玉苑的老板可是出了名的古怪人,那儿的怪事可从没少过。”坐在明老先生身边的一位须发皆白,看起来像老寿星一样的牌友也出声劝道。不过他可能是年纪太大掉了几颗牙,说话的声音有点好笑。 苦差事?老板古怪?这算什么。我在心里暗暗地切了一声,这帮老人家果然还是瞧不起女子。不过我也没法说出来,只好笑了笑,自动忽略掉那些劝告。“明爷爷,只要是工作哪有不苦的?我现在初来乍到的,就是想先赚点钱当生活费用。再说了,我只是去试试,如果真做不了也可以再说嘛。您就帮帮我吧。” “哎。你这是……再说吧!”见我把话说到这里,明老先生也不好直接拒绝。说完这句话后他便懊恼似得甩了甩手,专心低头摸麻将,不再和我搭话。 感情那里的工作已经难到了没人愿碰的地步了?没得到答复的我没有办法,只好有些悻悻然地坐了回去。 又过了几天,也不见明老先生再跟我说什么玉苑的事。不知道是他老人家记性不好给忘了,还是以为我忘了不打算再提。这天我窝在屋子里发着呆不知道做些什么,手机就突然在耳边唱了起来。 “……你好……”差点儿被吓出心脏病的我顺了顺毛,好半天才憋出两个字。 “你好个头!”隔着耳机我都能想象出对方咬牙切齿呲牙咧嘴的尊容。这语气再加上辨识度极高的萝莉音,确认是张艺茹无疑。 “……艺” “你搬来淞陵也不跟我说一声!你!丫的!” “……额……你不是在上学吗,我以为……” “你是不是与世隔绝得都快升仙啦!现在是八月,老娘放暑假!” “……我的错……” “哼……”听筒里的咆哮猛虎秒转傲娇“原谅你了。你现在住在哪?” 我看了看窗外,半阴的天气,没有毒辣的太阳,是个出行的好时候。“我在狼乘胡同里租了一间房子。” “狼乘胡同?那么偏的地方,你怎么租老城区的房子?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淞陵建新城,老城区都成了半个无人区了,只有一些老人还住在那里。” “知道啦,这里不是便宜嘛。” “……算了,不管你。等会儿我去找你,我们去街上逛逛。你在胡同口等着我就好,你那地方太偏,肯定连出租车都打不到。” “好啊,那我等你。” 放下艺茹的电话,我重新躺回床上。我的朋友少得可怜。在那件事发生,我离开学校之后,还能与我毫无芥蒂的做朋友的人就只有艺茹一个。如今我已经将满二十岁,退学已有两年。当年的高中同学如今要么升入高校,要么进入社会,已然陌路。我记得清楚,苏北禋告诫我的话,所以我无比的迷茫,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与艺茹保持联系。 我的名字是叶寐歆,两年前是一个家庭幸福的普通的高中女生。没什么大病痛,成绩中上,自认人缘不错,有着自己的小圈子和小生活,现在想想简直无比幸福。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两年前的一天,我的眼睛突然间成了阴阳眼。在那之后,…… 音乐再次响起,我的手机在我的眼前愉悦地震动着,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出来。看看来电显示,果然是艺茹。 “小歆子,你在哪儿呢!我已经到胡同口了,你给我快点下来!” “哦哦,我马上我马上!”完全没料到张艺茹能这么快就到的我顿时手忙脚乱,挂了电话之后匆匆抓起一件外套就冲出门外,连头发都还是乱蓬蓬的。敢在张艺茹这个大傲娇面前迟到,后果简直惨绝人寰。 所以当我气喘吁吁地跳上张艺茹所在的出租车后,毫无意外地收到了艺茹殿下的嫌弃式大白眼,外加一把飞来的梳子。 “顺顺你的毛,不然我都没脸带你出去。”张艺茹用鄙视的眼神斜睨我,“糙汉子都比你整齐干净。” 习惯了她毒舌的我做投降状,之后乖乖的拿梳子顺毛。“你应该住在新城区吧,不是路很远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哼,我怎么可能慢……” “……” 再次回到胡同口,天已经黑了。 快累死的我拎着大包小包下车,还荣获张艺茹赠与的“体力战五渣”称号。 “路上小心。” “嗯嗯,你也是。”还处在逛街兴奋状态的张艺茹抱着超大购物袋,在满后座的包装盒中对我挥手。 于是我站在路边看出租车离开,在心中第n次发誓再也不陪这个疯女人逛街了!虽然这誓言从没管用过。 叹了口气的我默默地退了一步,准备转身。然而背后却毫无征兆的传来撞击感,同时还听见了重物沉闷的落地声。 讶然回头。我看见了一名穿着白色中山装的青年男子,身材挺拔,修长而不显瘦弱,如同竹仙。当然,在灯光的照射下,我也没有漏掉他紧皱的眉头,和静静的躺在他脚边的木盒子。 看来我又坏了别人的事……看他一脸生气的表情,他该不会打我吧? “那个……对不起……”我弱弱地道歉,并伸手去捡那个掉在地上的木盒子。 “啪!” 对方毫不客气地打开了我的手,抢先一步捡起木盒,之后在我有所反应之前一言不发的离开。 不知怎么,平常受点堵不愿找事忍忍就过去的我突然感觉窝火极了,甩手冲着他的背影吼了出来:“喂!你能不能有点礼貌啊!撞了你害你把东西掉到地上是我不对,但是我也道歉了,并且准备帮你把东西捡起来。如果你不想让我碰你的东西你也可以说,打别人的手很没礼貌的!” 我快把自己憋死地吼出这么一大串话,结果对方如同没听到一般十分淡定地转过巷角,进了另一条胡同。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嘲笑了,控制不住想要发火。可是理智又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终于,在走到那青年男子转角的胡同口时,我终于能冷静下来让自己不再冲动。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心情平复的同时也为自己突然的怒火而感到奇怪。我从来不是个易怒的人,这次的发火简直不像是我所作出来的事情。可是现在我却怎么也想不出当时为什么就那么愤怒。 “算了,不想了。”我使劲儿甩了甩脑袋,似乎这样就可以把莫名的感情甩出脑外似的。 然而准备离开的我又走不动了。 因为我看见,在昏黄的路灯下,我的面前,一家看起来年头已久的店铺静静的坐落在这条胡同的右侧。店门上方的牌子上写着两个洒脱的汉字,镀了金又早已脱落的七七八八,斑驳的模样充满了时间沉淀的静谧美感。 玉苑。 我在不经意间找到了这个地方。 我记得那个瞬间我没有去呼吸。就像你们所有人在看到了绝美的东西后都会忘记呼吸一样。当然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之后的一切将将在这里缘起,展开。 章贰 早上七点,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打了个响指。整洁干练的米色衣裤配上大方的高马尾,简单干净,穿这身去面试最好不过。听明老先生他们说的话,玉苑的工作似乎并不轻松,所以正装裙子什么的当然都不能穿,省的给我未来的老板留下娇气或做做的不好印象。我一边对着镜子默念“我是女汉子女汉子女汉子……”,一边拎起自己翻箱底找出的简历,准备前往被我惦记了好几天的玉苑。 刚刚下楼,便碰见明老先生散步回来,他口袋里放着个收音机,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我听不懂的戏。 “丫头,出去呢?”明老先生素来为人和善,在这片胡同里的人都这么认为。 “是呀。”心心念念想着玉苑的我回给明老先生一个微笑,之后匆匆地同他老人家擦肩而过,连之后老先生问了我什么都没听清便溜掉了。 我快步走着,几乎是跑到了昨晚的那条胡同口。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似乎我再晚一会儿,就会永远与那玉苑永别了一般。还好,不,是当然,那家店铺还在。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现在的玉苑比昨晚的玉苑多了一层‘灰’,多了一层陈旧。给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唯一不变的就是这里很静。昨晚我还没有发觉,这里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人声。没有鸟语,没有虫啼,没有微风拂过的细语。 我慢慢地来到漆得暗红的大门前,门槛的边沿上生着零碎的薄绿,铜门环上也是锈迹斑斑。我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只看起来十分脆弱的门环,轻轻地叩门。“咚、咚。”像是打鼓一样的声音。没有回应。还没等我抬手去敲第二次,陌生男子那毫无温度与感情的声音便从我的身后响起。 “你在干什么。” 我被吓得僵了一下。虽然没有不争气到尖叫出声,但一颗小心脏还是被吓得扑通狂跳。扭头,身后站着一个白衣男子,手上端着一盒正散发着阵阵诱人香气的素锅贴,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我有点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你在那里干什么。”对方皱眉。 我看看对方的表情,觉得他有点眼熟。 白衣男子皱着眉上前一步:“让一下。” “哦……”我让开一步,看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样式复古的黄铜色钥匙,打开店门。白衣服,皱着眉,相当眼熟。 厚重的红木门缓缓打开,却没有想象中**一样的“吱呀”声。对方绕过柜台,把锅贴盒子放在一张小红木桌上。 店铺里面比我想象中的大了不少。古色古香的桌椅柜台上点零星缀着几盆兰花,古朴雅致,空气中隐约还有淡淡的檀香香味。只是那个人……相当眼熟,抱着个盒子,我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我认识这样一个人。“这里是玉苑?” “是。”对方打开了锅贴盒子,更加浓郁的香气冲进空气中,让我不禁咽了咽口水。 “这里是卖玉的?”我看了看四周的架子,那上面摆着的玉器和玉饰并不算多,还有一些瓷器和一些木制品,更多的则是我看不出材料和用途的古怪东西。 “不是。”对方“咔”地一声掰开一次性筷子。 “那为什么……”这人好没礼貌…… “因为我姓玉,是这里的老板。” …… 好像想起来了。我仔细地看了看对方身上的白色衣服,是一件绣有暗纹的中山装。青年男子、皱眉、抱着盒子、没礼貌。记忆力优良的我自然没有忘记昨天晚上的这个令人火大的面瘫竹竿!这种人居然是玉苑的老板!这种人居然是老板?! 我果断地走到他面前。 “玉老板,我听说你这里招人打下手,我是来应聘的。”微微一笑露八颗牙。 玉面瘫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反应。他放下筷子认真看了我一眼:“上班时间是每天下午的九点到第二天上午的六点,你能准时吗。” 就这么简单?“有时间,老板放心,我肯定准时来,不早退。”这就算可以在这里工作了? “那么你签一张字。”玉老板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并扔来一支水笔。我看了看纸上工整的毛笔小楷,不知道这张协议到底有没有用。协议的内容也有点怪怪的。 簽約者只負責自己的工作。如有越界,後果自負。簽約者只可在規定時間內進入玉苑。如有違背,後果自負。簽約者不可自行改變玉苑的任何存在。如有違反,後果自負。簽約者不可主動解約。 奇怪的内容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我还是在纸的右下角签上了我的名字。 看着我签好名字的玉面瘫稍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表情。 “你以后的工作,就是在上班时间看店……” “啊?”不是说这份工作是份苦差事吗…… “怎么?” “没事没事,老板继续就好。”为了得到这份工作我也是拼了,如果让张艺茹知道铁定会骂我没骨气。 玉老板顿了顿,似乎是看了我一眼,“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在这里。每个东西旁都有这样一个盒子。”他说着便从离他最近的一套茶具边上拿起一只还没他手掌大的小木盒。小盒子的高只有一指左右,虽然小但却做工精美,每个面上都有细致的刻纹。他伸手把盒子递给我,我赶紧小心翼翼地接住。这次倒不是讨好老板,而是那个盒子太过精致,让我害怕一个不小心弄坏了它。“如果有买家看中了东西,就打开那东西旁边的这种盒子。” “哦。”我答应着,在老板的指示下拨开木盒上小巧的铜扣,打开。木盒里除了一张泛黄的厚纸片外什么都没有。我不仅有些失望,老板却伸手拿出了那张纸片。 修长的手指夹着陈旧的纸片,颇为吸引视线。“这上面的字就是你应该卖给买家的价钱,能看懂吧。” 清秀的毛笔字,字迹与协议上的截然不同,像是出自大家闺秀之手。 叁拾捌萬元整 当然看得懂,数目大得下了我一大跳。不过,仅仅是标价的话,用这样的一个盒子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 “你只能按照这个价钱卖。不能多也不能少,否则不卖。如果买家同意了,你把东西给他,纸放回盒子收进柜台里。”玉老板从听规矩听得有些发呆的我手上拿回纸与盒子,动作轻柔地把纸片放回盒子,盖好后重新放回茶具边上。“如果生意谈崩了,就把这个原封不动的放回去。” “哦!”怎么感觉这么离谱…… “大概就是这样。听懂了?”玉老板对我的反应好像不太满意。 “……哦……”还处在玄幻感觉的我察觉到老板的不满,赶紧补救“听懂了。” 玉老板维持着面瘫的表情点点头,坐下来拿起久违的筷子。 我看着他。 “对了,还有。这后面的走廊你不要进去,那里不属于你的工作。” “哦,好的。”可是老板,好像还有什么事情忘说了。我继续看着他。 静。 我盯着他。他盯着素锅贴。 等得有些尴尬的我刚准备开口,看见玉老板似乎偏了偏头,就像身后有人小声的与他说话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庆幸的是,玉老板终于发话了。 “你明天下午再来上班就好。工资月结,每月九千。” 终于等到工资了。这么轻松的活一个月九千,在淞陵这个不大的城市里已经不错。 “好的,老板。” 找工作任务完美结束。 “所以……”当天晚上,张艺茹没精打采地跟我打电话。当我说完这一天神奇的求职经历后她的声音猛然彪高了八度“就这样?!” 我揉着快被震聋的耳朵缓了半天,翻了个她看不见的白眼:“就这样。不然还能怎样?我被十恶不赦的黑心扒皮老板贬得一文不值然后信心丧失自我崩溃浑浑噩噩中被迫与恶霸工头签订不平等合同书才好吗?”合同书。我想起了上午签的协议,心理莫名地有点堵。 张艺茹难得沉默,半晌用很委屈的声音认真回答:“我以为那老板不瞎的话你肯定还会没工作的。” 这人黑我时一向不遗余力。 同她扯了半天,虽然被气了个半死,但还是知道她是在关心我,连那些莫名的不舒心感也被气跑了不少。嘴上回敬着挂了电话,没忍住泛起了一个微笑。这人应该是担心搬来时间不长的我不适应才打来这通电话的,我有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 夜色深深,万籁俱寂。这份有些奇怪并且来之过易的工作让我对接下来的生活倍加期待。 夜色中的玉苑里,油灯为屋内添上了一层暖光。 卷毛正太踮着脚站在方凳上,努力让自己的身高处在玉老板之上,可惜始终差了那么一点,显得十分滑稽。稚嫩的声音压低,语气愤怒,听起来很萌:“你就这样让一个人管这里。” 玉老板捧着一碗西米露,惜字如金:“打工。” 章叁 玉苑看起来像是家古董店。不算大的店面里摆着一圈深红色的木制博古架,上面满是各种各样的东西,像是有人随手放在那里一般。这是我来上班的第一天,自然要先参观一下自己的工作环境。上次通过“面试”得到了这次工作后,我回家用熬夜刷剧大法成功地把我的作息时间颠倒了过来。然而也因为我变成了昼伏夜出的生物,所以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在与张艺茹联系过。 刚成为我老板的玉面瘫在我到达玉苑的下一秒就如风一般地闪人了,只留下一句“看店,别偷懒。”。而这家藏在胡同里、只在大晚上营业的玉苑生意冷清得如我想象的一般。直到现在,快十一点,还是没有一位顾客光临。 这期间我盯着一屋子的物品,发现这里卖的除了古董(也许它们只是长得像古董而已),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比如说那边,位于一方砚台和一棵玉雕白菜之间的那个长得像平板电脑一样的东西;又或是角落里最下层摆放着的国际象棋棋盘,上面的棋子都长得像缩小版的复活岛巨人像。最奇葩的是那只羽毛毽子,破破烂烂还脏兮兮的,如果不是我看见那东西旁边有一只小木盒,我几乎要把这充满了违和感的东西从博古架上拎下来扔出去。玉老板一定是抽疯了才会把这种东西摆出来卖。 仔细看完了这些货架,十分无聊的我把目光移到了一架屏风后面。屏风后似乎还有个房间,但是玉老板也叮嘱过我不要进入。现在他不在这里,貌似是一个偷偷溜进去的好机会。 就在我盯着那屏风,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令人意外的声音。 “……那个,现在还营业吗……” 初中生模样的女孩子怯怯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走进来。虽然在油灯下看不清女孩的面容,但浓浓的鼻音还是让我意识到她应该是在哭泣。 我不禁放柔了声音:“是的,这家店晚上不打烊的。你要不要进来休息一下?” “我,我可以一直在这里吗?……”女孩用手抹着眼角,慢慢地走进来。近了,我果然看到了她哭得红红的眼睛。 不过听了她的话,我犹豫了一下。这大半夜的谁家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就这么跑出来,家长肯定急疯了,没准儿连警都报了。可看她哭成这个样子,我还真是不忍心把她赶出去,只好倒了杯水拉她坐下:“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攥着杯子抽泣着。 看来我现在也问不出什么:“那,你叫什么名字?” “顾浅歌,……我、我叫顾浅歌。”她的声音因为哽咽而断断续续。 “浅歌你好,我叫叶寐歆。你可以叫我寐歆好吗?” “……嗯,好” “浅歌,现在已经十二点了。你一个人在外面太不安全。我叫警察来送你回家好吗?” 我只是开口问一下,却没想到顾浅歌的反应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不要!不要叫警察来!……” “好的,好的。我不会叫警察的。”我连忙答应,心下却犯了难。 遇到这种情况,让我有些无措。我想给老板打电话,毕竟这里是他的店,让他知道是应该的。但又发现我根本就不知道玉老板的电话是什么。如果打给张艺茹的话,这么晚了她肯定早就睡下了,而且她也不一定能处理好这事,所以我也放弃了。最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的我只好让浅歌留在了玉苑里。 浅歌见我同意了,也就渐渐停止了抽泣,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我觉得这样实在有点尴尬,就对她说:“不必拘束的,想在这里看看也是可以的。” “哦,谢谢。”浅歌点点头,有些好奇地看向四周。这时候的她也活泼了一些,被博古架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放下杯子在架子边看了起来。 我也松了一口气,继续回到柜台前发呆。这里根本就没生意可做。想想也是,谁半夜里来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里瞎逛呢?早知道这工作会这么闲,我就下点视频在这里看了。弄得现在要在这个没有网络的小黑屋一样的地方干坐一晚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浅歌又回到了我面前。“寐歆姐姐,这里的东西都可以买吗?” 快要睡着的我被惊醒,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所有摆在架子上的东西都是可以卖的。” “这样啊。那那个多少钱呢?”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是个透明的长条形盒子,里面好像装了什么东西。 “呃,让我看一下……”我走过去拿起盒子,触感冰凉,像是冰块儿一般,吓了我一跳。透过盒子,可以看出里面是一把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折扇。“这扇子你看过了?” “……还没有。”紧跟在我身后的浅歌有些失神地盯着我手中的盒子。 “那你想买?”我把盒子递给她示意她仔细看看,之后转身去拿这盒子旁边的小木盒。 “是的,我想把它买下来。”浅歌也因为这冰冷的感觉而怔了一下,但她很快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好吧,”我打开小木盒,有些担心这里面的数额会是一个女孩付不起的大数字,“它卖……三个铜板?” “哎?” 不怪浅歌惊讶,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泛黄的纸片上写得清楚:“銅板叁枚”。 这种价钱真在我意料之外。我没好意思再对浅歌说一遍。现在怎么可能还有用铜板当货币的人?这种价钱已经不是贵了,简直刁钻。 正当我准备告诉浅歌,这把扇子无法卖给她时,浅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项链一样的东西。“用这个买,可以吗?” 一条红绳,上面编着三枚陈旧的黯淡无光的铜钱。 ……还真有人身上带有铜钱…… 浅歌看我没有反应,不禁有些着急:“寐歆姐姐,这一串是我爷爷留给我的护身符,虽然那些铜钱看起来不怎么好看,但是它们绝对都是真的。我……” “啊,可以的。用这个完全可以买下你想要的东西。”看浅歌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实在不想难为她。“你确定要用这个护身符来买吗。爷爷留给你的东西应该很贵重吧。” “嗯。我只有这三枚铜钱。而且我感觉,我应该买这把扇子。” 浅歌的回答我有些不太明白,但见她这样坚持我也就同意了。至于这串铜钱是不是真的,我搞不明白,也懒得弄明白。反正纸上只写了铜钱三枚,又没有写明是真铜钱还是假铜钱。不知怎的,我一直看我的玉老板不太顺眼,所以这种事情我才不会帮他思考。 这就算是做成了一笔买卖?我腹诽着把编起的铜钱放到柜台上,回头看到浅歌托着透明盒子出神。 “不打开看看吗?”我看着她的样子,感觉有些好笑,出声提醒。 “哦,好。”浅歌这才反应过来,也跑到了柜台前坐下。 我对透明盒子里的那把扇子也有些好奇,便盯着浅歌拆盒子。透明盒子的盒盖只是刚好盖上的,浅歌轻轻一拿便打开了盒子。这下我才有时间仔细看一下这把从我手中卖出去的折扇。 浅木色的扇骨,坠着银色的穗子,淡青色的扇面,上面是浅浅的墨痕绘出的山水。这把折扇,会呼吸,它好像是有生命的,还散发着清冷寂静的气息。“真美……”,浅歌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伸出手去碰触那绘满了山水的扇面。 “是啊,确实很美。”画上的远处是高山,云雾缭绕,若隐若现。近处的两侧则是长有松竹的堤岸,细看之下似乎还有一间房屋隐在树木的后面。而在画面的正中央则是一处水面平静的湖泊,一叶孤舟处在湖中,上面立着一个青衣人。 水面寒冷,月色皎洁。薄雾慢慢地聚在一起,变得越来越浓重。小船在水中缓缓前行,让坐在船头的我感觉到了微微的摇晃。在白茫茫的雾霭中我依稀看到,那个青衣人立在船尾撑篙。无声无息,让人不忍心去打破这份宁静。 每到令人产生了幻觉。 我轻轻地放下手,感触到了夜晚的带着刺骨寒意的湖水。 这不是幻觉! 我霍然站起,然后突然想到这样可能会导致翻船,便僵住了。然而小船并没有受到我的影响,依旧微摇着向前慢行。我大起胆子朝着青衣人走去,直到走到了他的面前,在大雾之中我都能看起他青色长袍上的白边。但我看不清他的脸。我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应该是看不见我。 “回去可好?已经晚了。” 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轻轻地说道。我回头,看着我刚才坐着的地方,顾浅歌穿着一袭月白长裙,脸上带着浅笑穿过错愕的我,仰头看着撑篙的青衣人。我怎么也想不到那温柔而成熟的表情能够出现在在玉苑时的那个小女孩的脸上。 不对。她不是顾浅歌。虽然看起来很像,但这个女子应该比顾浅歌大了几岁才对。 我伸出手臂去碰触这两个看不见我的人。 穿过去了。 它们是什么……是鬼吗?现在我看到的、感觉到的都是幻觉吗?我向后退,直到退到船的另一头。几年前感受到的恐惧在这个时候加倍的涌现出来,我抱紧自己,感觉快要冻僵。 它们是鬼……这些都是幻觉…… 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打破幻觉。打破它…… 我看了一眼身后的湖水,闭上眼睛向后迈去。然后一脚踩空,掉进冷得刺骨的湖水中。无法呼吸,睁不开眼睛,冷。感觉像是被挤压,肺里的空气被毫不留情地抽去。 这不是幻觉。 都要失去感觉了,还是没能离开湖水的包裹。这不可能是幻觉。 而我就在这时被人拉出了水面。 玉老板像是从水中拎出一条鱼一样把我拎离水面,之后万分嫌弃地把我扔在船上。他风尘仆仆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刚赶回来。 我咳嗽着费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个人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再到我看清他绣着暗纹的白色中山装和紧皱着的眉头。 章肆 “呼呼~还好还好~,要不是我觉得要出事,让玉先生提前赶回来,你这个愚蠢的人类就真出事了。”十岁模样的小鬼,白发白瞳,从玉老板身后冒出来,蹦蹦跳跳地跑来蹲在我的面前。 这小鬼是谁?呛了水的我十分难受,坐在船上半天没有缓过来。 船开始缓缓靠岸,像鬼一样的一男一女已经准开始备下船了。玉老板一言不发地从容上岸,连一个眼神都不多施舍给我。还是白发小鬼伸手拉了我一把,笑着对我说:“我叫白子。也是在先生这里做事的。” “先生?” “玉先生啊。我们都是这样称呼他的。”白子领着我上岸,我难以避免的、再次从青衣人的身体中穿了过去。我感到一阵恶寒,白子却像是感受不到任何影响一般,依旧笑得连眼睛都变成了月牙。“你也可以这样称呼他的。” “哦。好呀。”穿过鬼魂一样的不明形体,我还是很不适应的。对于白子的话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回应了一句。 而白子像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一边拉着我跟上玉老板,一边道:“别担心,这两个可不是鬼。它们只是虚影而已,只是一段影像。” “影像?”我们的步伐很快,却始终与玉老板差上一段距离。 “是啊,把原来的人的投影保存下来并在需要的时候放出,这是司慈粉的基本用途嘛。”白子一脸的理所当然,殊不知我是听得一头雾水。 “那个……白子,司慈粉又是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白子瞬间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玉先生什么都没给你说吗?” 废话啦那个面瘫如果提前跟我说了什么我会直到现在还傻傻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吗……我默默地在心里吐槽,表面上一脸萌囧地看着白子:“我不知道。玉老板……玉先生只是说让我看个店。” “哎……玉先生真是的……”白子无奈,一掌拍在自己额头上,顺势翻了个白眼。“那我就不告诉你了。” “啊?!……喂!”我正要表达对这小鬼的不满,却被他拉着跑了起来。 “你这速度太慢啦!”白子越跑越快,我被他拉着踉踉跄跄,几乎跟不上。可他似乎还要加速,即使现在已经快得让我觉得双腿不停使唤。“我们再这样下去就追不上先生啦!” “怎么会。玉……先生他明明只是在前面走而……!”我再次看了前面一眼,准备冒出嗓子的话就突然被堵了回去。因为我看到,玉先生已经离我和白子很远了。我只能看见一个若隐若现的白色背影,马上就要脱离我的视线。 “他……玉先生他怎么会这么快?”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玉先生明明只是在以一种悠闲的姿态走着,怎么会比我们快这么多。 “好麻烦哎,怪不得那家伙不想来。难不成先生每次都是这么处理的?”白子也看见了已经处在远处的玉先生,满脸无奈地撇了撇嘴,之后一把抓住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我冲了出去。 我被白子抓着胳膊,脚不沾地,在高速的前行中像一只被白子放着的风筝。强烈的风吹得我无法开口说话,更无法去思考今天发生的一系列离奇的事情。我只能竭尽所能地保持一点模糊不清的视觉。于是我看到了从白子身上散发的微弱白光,以及脚下那些不知何时出现的整齐排列的黑框白色方块儿。 待我能够再次看清身边时,我已经没有任何不适地站在了玉先生的面前。我站在一间不大的房间内,地板和墙面都是木质的。屋子的中间摆着小桌,玉先生正在桌前看着什么。而白子则蹲在屋子一个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貌似无聊地盯着玉先生手里的东西看。 “过来。”玉先生头也不抬,这句话貌似是在招呼我。 我有些犹豫地慢吞吞地挪过去,看清玉先生拿在手里的正是我“卖给”顾浅歌的那把扇子。 我感觉自己有些凌乱。我值夜班,帮玉先生看店,碰到了一位名叫顾浅歌的女孩买家。我十分敬业地按照老板说的方式把东西卖了出去,之后在陪浅歌打开物品时莫名其妙地来到了一个更加莫名其妙的地方,还被本不应该出现的老板救了。之后更是被一个陌生的小孩拉着以超人的速度狂奔…… “你……” “你们谁能给我解释清楚,这都怎么回事?”我实在忍不住了,打断了玉先生的话。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一切都让我满心疑问,还有些害怕与愤怒。我也不清楚是为什么,但我觉得我不能在这么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你不知道?”玉先生好像有些惊讶,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把我看得有些惊悚。 末了,他过了好久才又说:“白子。解释。” “……我就知道……”蹲在椅子上的白发小孩嘟哝着,满脸不情不愿。他对我招招手,之后指了指他身边刚刚多出来的一把椅子“过来吧,权当听个故事,之后在熬过这一次就好了。等这次事了,只要你保证不把事情说出去,你想离开我们也不会强留,而且会给你一个月的工资。” 看白子这个样子,我倒是有些明白原来的那些在玉苑工作的人为什么都觉得工作太苦而放弃这份工作了。他们根本就不是觉得工作累,而是和我一样碰上了什么诡异的事情。 这么想着,我坐在了白子旁边,而白子也开始了他的解释。 “主要是这把扇子的原因。你还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这扇子里掺着什么?” “什么磁粉来着。” “是司慈粉。慈悲的慈。你那样理解也没错,毕竟它和磁铁有一些关系。”白子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包暗金色的粉末状东西。“喏,就是这个。是一种很常见的用来保存影像的东西,简单来说有点像录像机。不过它的使用方法挺复杂的,现在都直接用相机了。” “……嗯。这个东西很常见……”我盯着白子手里的那包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哦,这我倒是忘了。司慈粉对人类来说倒是个不常见的东西。不过司慈粉还是你们人类创造出来的呢。就是那些在你们说的古代,被称为炼金术士的那些人。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其他的人类才会对这东西一无所知。” “白子,你不是人吗。”我咽了口口水,感觉突然有点冷。 “得了,这世上不是人的多了。现在说正题。总之,这把扇子的扇面里掺有大量的司慈粉,记录下了千年前的一些影像。而这些影像的触发条件现在应该是达成了,所以才会放出来。” “可是如果是影像的话,为什么我能碰到湖水,还会被差点淹死?这里的感觉不对,我感觉这里已经不是玉苑了。”我还是感觉不对,如果仅仅是影像的话,刚才白子拉着我跑了那么远早该撞在玉苑的墙上了。 “当然不对。如果仅仅是司慈粉那么简单,怎么可能在玉苑里出售。”白子一脸得意的样子看得我只想打他的脸。“那把扇子真正的价值在扇骨上。每根扇骨都是一条符咒,这把扇子的主人应该是一位很厉害的炼器师,而他的这把扇子的作用就是‘自成境界’。” “越说越离谱了……自成境界是什么?”我忍不住去看被玉先生拿在手中的那把扇子。玉先生还在专注地看扇子,专注到让我觉得那扇子如果是活的肯定会飞起来扇他一耳光并且骂他是流氓什么的。 “啧,你怎么不问我符咒是什么?” “别看我这么土,玄幻小说我也是看过的好嘛!”我这是被非人类看不起了吗。 “那你就应该知道空间法器嘛。这里也是一个不同于外面世界的空间。只不过比较小而且没有什么昼夜与季节的变化,没有小说里那么高端罢了。” “所以呢,我们现在是被困在这里了?” “怎么可能。面对这种连器灵都没有的低等器,我分分钟就能破坏掉它。”白子满脸的不屑。 真是没法跟这种小孩子交流了……是谁刚才夸别人厉害的来着。 “那我们现在为什么不出去。”我虚着眼睛问他。我现在已经不想弄懂什么问题了,只想赶紧回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因为这个东西已经不是玉苑的了……” “哈?!” “你已经把它卖了出去,也就是说它是有主之物。我已经没有权利再弄坏它了。” “……开什么玩笑……” “没有开玩笑。不然我们早就出去了。” “……”白子一脸认真的样子也很欠扁。“那我们该则么办?” “去找顾浅歌。”玉先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我吓了一大跳。 “浅歌也在这里?我怎么没见到她?你知道她在哪儿?” “那个女孩肯定在这里,毕竟她才是触发这一切的条件。至于她在哪里,先生刚才花了那么长时间又不是在发呆。”白子突然笑了,眼睛都变成了两条弯弯的线。“偶尔出来一次也不错。好久没遇到这么好玩儿的事了。” 章伍 “那个叫顾浅歌的女孩,才是这把扇器真正的主人。”白子说这话的时候,玉先生已经起身向屋外走去。我赶紧跟上,生怕自己会被落在这里。“我的意思可不是从她买下了这把扇子起她就是真正的主人,而是这把扇子就应该属于她。” 这种东西我懂不懂都无所谓了,只要能从这里出去就好。反正我是明白,现在强行离开是办不到了。 “你的意思是,找到顾浅歌,我们就能出去了?”我紧跟着玉先生,向他求证。 然而这位面瘫老板很有个性地保持沉默。还是身后的白子回答了我的问题:“当你想要操作一个不属于你的东西的时候,找到这个东西的主人并让他帮你就好了。” “好吧。”说了也没什么用……。我有些郁闷地摸了摸鼻子。 脚下的路开始变得窄小而曲折,并且像是有一个斜度不大的上坡。路的两边开始出现参差不齐的灌木与杂草,远处还有繁茂的树木,让我感觉像是走在深山老林里。没有太长的时间,路就像是到了尽头。我的视线越过玉先生的肩头向前方望去,一座看起来有些简陋的院子坐落在树木之间。 玉先生停下了脚步。我犹豫了一下,绕过玉先生走向院门。白子跟着我,手里还拿着不知何时从玉先生手里拿过来的扇子。 走近了。院落不大,被歪歪斜斜的木桩围着;院门则是大概半人高的木门,裂着几道口子,看起来很是陈旧。我的目光很快就被院子里的一个身影所吸引——不算高的、瘦瘦小小的身影,那是顾浅歌。我绝对没有认错,即使今天我刚刚认识这个女孩,但离得这么近,她的衣服、背影、给人的感觉……都是顾浅歌。 “这么快就找到了,倒是很顺利。”白子动作轻盈地跳过院子的围栏,回头对我眨眼。“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啊?啊!等等……”站在院门口的我下意识地去推门。半人高的木门,推起来却意外地沉,打开的时候还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白子转头看我,似乎有些惊讶。 我跑到顾浅歌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没有反应。 顾浅歌站的位置正好在院子里唯一的一间屋子的门口。她面对着已经打开了房门的房间内,一动不动。我看不到浅歌的表情,只好也看向浅歌看的地方。 青衣人,白裙女。 一人案前读书,一人榻旁刺绣。 这是这两个人的世界。我感觉自己就像个闯入者,但我又无法主动离开。我只能尽可能地放轻、放缓呼吸,好尽量减少我那打扰了别人的罪恶感。 再然后,我好像看到了这两个人的完整故事。 一切好像本来就是如此。如此的安宁、平和。两个不知为何远离了喧嚣的人,在这一处山水中闲适地生活。没有任何起伏波澜,就这样一直到白裙女子衰老逝去。模样丝毫未变的青衣人守在小小的坟包前,一直到许久之后。 我回过神来,觉得胸口堵堵的。转头看看在院子中的白子和玉先生。玉先生没什么反应;白子则盯着我,好像我脸上有人画上了一只王八。他看我回过头,便挥着手冲我笑了起来,“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我怎么知道…… “嗯。”身后传来浓重的鼻音,把我吓了一跳,差点像猫一样蹦出去。 顾浅歌走出来,满脸的泪痕。她从白子手里接过扇子,说了声谢谢。 之后浓雾就出现在了我的身边,包裹着我。 等到雾气散去,我又站在了玉苑里。 真是……像梦一样。 但不是梦。 眼睛快要肿成核桃的顾浅歌捧着扇子站在我对面。玉先生坐在柜台后,正慢悠悠地摆出茶具。 “……那个,……”我实在不知道该对浅歌说些什么。 “谢谢。”浅歌抬手擦了擦眼睛,“谢谢叶姐姐。” “哎?”干嘛感谢我,我可是从头到尾基本上没清楚过是怎么回事的人…… “嗯。谢谢你把成念卖给我。不然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永远的错过……” “成念……吗。”我看向浅歌手中的扇子。 “是的。它一直在这里等待。”浅歌小心地把那把扇子收了起来,“制作这把扇子的人是一位炼金术士,他爱上了一个普通的女子,于是便陪着女子生活在她的故乡。但是……炼金术士的寿命比普通人长了太多。于是在那位女子离去的岁月里,炼金术士一个人复制了和妻子在一起时的一切并保存了下来。而他和他的妻子就是这把扇子的主人。这些都是刚才,成念告诉我的。” “那你应该是他们的后人吧。”和我看到的情景差不多,波澜不惊却又让人无比的悲伤。我微笑,浅歌也一定是悲伤的,我想要安慰她,但嘴笨得不知道说什么。“……你,不要伤心……” “不会的。”浅歌抬着头认真的说:“我也感觉好遗憾,两个人没有能一直在一起。但是却并不会伤心,因为……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现在的感觉是很幸福的。” “……是吗。”我没办法理解。 浅歌向我道别。我呆呆地目送她走出玉苑,走进夜色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那么,现在让我们来解释一下。之后你来决定是否还要在玉苑里工作吧。” 白子的声音从我的头顶飘来。我顺着声音向上看,就见到白子盘着腿坐在一处架子的最上面,笑着看我。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黑色卷发的正太,抱膝坐着,手里还捏着一根在夏天充满了违和感的糖葫芦。 “好啊。”其实我已经觉得,在玉苑继续工作下去也不错。毕竟我不怕鬼,不仅不怕,反而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不过解释当然要听的。清楚总比迷糊好。 “那么,介绍一下……”白子伸手指了指身边,“他叫黑子。” “……”这个名字的槽点太多,我选择沉默。 卷毛正太黑子……面无表情,给人一种他是玉先生儿子的错觉。 章陆 “首先,虽然这世界上有鬼,但今天晚上你所见到的没有一位是鬼。”白子从博古架上跳下,示意我坐下说话。“其次,黑子和玉先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这个小孩会读心术……我还要不要在这里打工来着…… “最后,我不是小孩,也不会读心术。”在我坐下之后,白子拉过一把椅子放在我对面,跳上去之后坐在椅背上。“是你脸上的表情太明显啦!好了,现在问吧,你都想知道什么?” 我想问一堆问题……你能告诉我从哪里开始比较好吗……我的脑子现在还在混沌中,虽说不至于什么都不明白,但是要立刻理清思路一时半会儿还做不到。那么,就先从能想到的问起好了:“好吧,那你能告诉我你是什么吗?” “我是器灵。” “……不懂!” “很好,这么一来就要从头开始了……那么我现在开始说,你不许打断我……” “好的。” 说出这两字我就赶紧捂上嘴巴,不过还是被白子翻了个白眼。 “……万物有灵。有些人认为这世上有灵的可不止是人。草木与禽畜有灵就会成妖;器物有灵便可凝形;即便是风雨雷电,也是带有灵性的。这个看法,是错的。” “哎?那你……” 白子动作迅速地抄起茶碗堵在我嘴上:“万物有灵,即便不是妖,未凝形,都是有灵的。人类太迟钝,感受不到大部分的灵。所以只有在时日长久,灵性增加的时候,我们才足以被人们发现。所谓的‘变成妖’、‘凝形’,都是人们在可以感知到我们的时候对我们的称呼罢了。” 我推开白子的爪子揉了揉嘴巴,对白子瞪眼。 白子对我这一表示不满的动作视而不见:“我与黑子便是器灵,而且应该是人人都能看得见我们的。而刚被那位女孩子带走的那个成念,也有灵,不过太弱,人感觉不到。如果不是那女孩是成念的主人,她也听不到声音。另外,太强的灵人也是感觉不到的……” “为什么啊……” “叭。” 这次直接改上手捂了,还又赏了个白眼给我。 “因为你们人类能感知到的范围有限。打个比方。人大概能感知五十到一百,小于五十或大于一百的则都无法感知。”在白子回答之前,一个声音从架子上面给了我答案。黑子懒洋洋地倚在一个盒子上,托着腮帮子,看起来十分无聊。 “哦,谢谢。……”我停了一会儿,在确认没有另一个茶碗飞过来堵上我的嘴之后指了指玉苑里的那些架子,“那么它们呢?所有的这些在玉苑里的,呃,器物,都是有灵的吗?” “当然啦。”白子又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人畜无害状笑容,“而且他们之中的大部分都已经达到了能够被人感知的程度,闭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现在看不到他们很正常,因为灵是可以收敛的。在不想被人看到的情况下把灵收敛到人们感觉不到的程度就好了,不是什么难事。” 我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话好接的,只好“哦”了一声。 “怎样?还有问题吗?” “差不多吧。”我把视线移开,看向那些几乎沾满了架子的器物“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有灵,被卖掉没问题吗?” “没问题。”我以为白子会迟疑一下,结果他几乎是立即就给出了回答,“这都是他们的意愿啊。他们想等人。等主人,等有缘人,等他们自己认为是对的人。” “可谁能够保证想买走它们的人就是对的人?” 白子突然笑得神神秘秘:“这个啊,不对的人是绝对买不走任何东西的。” “是吗?” “当然。你是不知道。那个成念已经等了千年了。那个女孩子向你道谢,其实也有成念的份。不过嘛,那女孩觉得自己是他们的后人?看来成念没有全说真话。那个女孩子,就是那女子的转世。” “转世!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世上当然存在转世的。你是觉得着太巧合?” 我无言,点了点头。 “不是巧合。她是成念用千年时间,拼着所有缘分等来的。这里几乎所有的存在都在等。玉苑的存在意义就是给他们一个等待的机会而已。” “看来这里很适合等人。”疑问太多,留下一些也不错。“我想继续在这里。” 白子看起来并不怎么意外:“你不害怕吗?这些未知的事物不是一般都会让人恐惧吗?就像刚才,如果玉先生再晚一会儿,你就真的要淹死在成念里。” “好奇害死猫。我感觉你们没有恶意。”说不害怕是骗人的,我绝对不想再要一个能差点死一次的机会。但是我说不清原因,只是想留下来。 “好吧。那么你的工作照常。” 这句话说得平平常常,但我知道,我以后的打工生活绝对回不到平常的状态了。 “工资翻倍。”没什么存在感的玉先生接话,让我感觉有这么一个面瘫的老板真好。 “这可是要保密的哟。”白子伸出食指,在唇间比了比。 …… 再次回到我住的阁楼上,已经是六点四十分左右了。在我确定要继续留在玉苑打工之后,没过多久玉先生就带着黑子离开,让白子陪着我看店。不过整个晚上再没有第二位顾客前来,我无聊得差点儿睡死过去。好在白子发现我昏昏欲睡,发挥能说会道的特长拉着我聊了一晚上,我才没能睡着。当然了,我对白子的仇恨值也在这一刻增长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在白子在我心中的形象顺利的从“救命恩人小正太”变成“死小屁孩”之后,六点终于到了。我撑着打架的眼皮走回家,用尽最后一点体力值洗漱换睡衣…… 然后现在要赶紧睡一觉。 然而在我睡着之前,手机在我的床头柜上欢快地响起。 “希望你有足够要紧的事情找我。否则我们就友尽。” “呃……”张艺茹明显迟疑了一下“我只是想问一下你第一天的工作情况……” “特别好。”我觉得我马上就要睡着了。 “……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睡了,你……” 我也没想到。主要是这一个晚上过得太烧脑了…… “……我……了。……说……去明……” 好困。 …… 好像还在打电话…… …… …… 章柒 醒过来时还不算晚,刚刚过了七点整。我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想起早上张艺茹打来了一个电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对我说了什么。不过我还是记得应该是我听着电话睡着了,现在张艺茹可能连想杀死我的心都有。为避免我到时候被她扁的太惨,我还是把电话打了回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我们将……” ……这该不会是在报复我吧……我举着电话微囧。因为我早上接了电话不说话就关机报复,这种事情张艺茹绝对做得出来。 还记得上学的时候有一次忘了带东西连累着她一起迟到了一次,双双被老班骂成狗。结果这损友在之后的一周内都逃晚自习,还给门卫老大爷报的是我的名字。 绝对是这货在报复我。 于是我果断把手机扔开,打理了一下,准备出门先把饿扁的肚子填饱再说。 几分钟后,我便来到了门口的巷子里。 七点多的晚间,户外还算热闹。这里的不少人家都已经吃过了晚饭,在小巷子里散步聊天。胡同口的附近有几处小摊贩,卖一些小吃之类和馒头、卤肉。我走到靠边的一家摊子上点了一碗米线,刚付好钱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叫我。 “小歆?” 我“啊?”了一声,转过身,就看到明老先生提着一兜馒头凉菜站在我身后。 “哎呦,果然是你这丫头。出来吃饭呢。一个人住不好做饭吧?来我家,你明婆婆烧了甜粥,我这儿买些菜回去和老朋友吃,你也一起来吧。” “呃……那个,我等一下还有事,就不去打扰你们了。”我笑着回答,明老先生和明婆婆都对我很好,见我一个人租住在这里便很照顾我。我总觉得被这两位老人家时刻照顾着有些不好意思,更何况我前两天没听明老先生的劝去了玉苑,现在再面对他时心里就不禁有一点虚虚的。 明老先生听我要拒绝,便瞪起眼睛作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大晚上的你还有什么事呀。丫头你别不好意思,多来陪陪我们老两口不也挺好的。” “不是……,明爷爷,我是真的有事的……”这要怎么对明老先生说?难道要告诉他我已经在玉苑工作了,而且还算是稳定了下来?这么说的话明老先生肯定会生气……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明老先生又说话了:“我说丫头,要是你真有什么事,最好也跟我说一说,你明爷爷虽然人老了,但好歹也有可能帮上你一点。” “……真的没什么事的,我……只是在玉苑找到了份工作而已。”我决定还是把我在玉苑工作的事情告诉明老先生。老先生待我这么好,我真的不想骗他。虽然现在他可能会对我的这个行动不高兴,但是我可以告诉他我的工作很轻松,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也许会好一点。至少要比我现在骗他要好。 “你这丫头!”明老先生好像比我预想中的还要生气“我都告诉过你了,别去玉苑那个地方。那个地方邪乎着呢,要真是个好去处我会拦着你不成?” “哎?”听这话明老先生似乎知道点什么…… “麻辣米线不放香菜一碗,谁的!好了。过来拿!”小吃摊子的老板冷不丁的吆喝了一句,声音大得像打雷。我还在想着明老先生的话,半天才反应过来去端米线。不过此时我的心思早就不在这碗香气诱人的米线上了,而是想着怎样才能让明老先生把他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于是我从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的老板那里端到米线后,顾不得把它放到桌上,先蹭到了还没走的明老先生面前。 “明爷爷,我……” “丫头。你是不是觉得我知道这玉苑的事,想问点什么。” 得,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看穿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一下头,“是的。我刚刚在玉苑工作了一次。虽说是夜班,但是基本上没什么事情做,还是很轻松的工作呢。而且工资很高……”越扯越远了,我赶紧停下,顿了顿,“我不太明白明爷爷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去玉苑。您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我觉得明老先生沉默了好久,最后在我觉得不会有答案了的时候终于叹了口气,答应了。 “你想知道就告诉你吧。”明老先生摇了摇头,就近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我本来就没想让你知道什么玉苑的事。但现在看来不让你知道对你太不公平……”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让明老先生把玉苑的事情告诉我。我终于能放下手里的这一碗米线,让我的手指从高温的碗上拿下来。吹着现在才感觉被烫得很痛的手指头,我坐在了明老先生的身边。 “丫头。我不知道你对着玉苑了解多少,但我知道的并不多,就连玉苑到底是干什么的我都一直不清楚。但是玉苑老板招人打下手这件事我可是知道,而且经历过不止一次。我现在虽然老得不中用了,但所有我知道的这些事情,我都记得清楚得很。”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过玉苑。早到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年轻呢。二十出头,刚和你明婆婆结婚不久,在厂区工作。我有几个同事,跟我在一个车间工作,岁数也和我差不多。我们关系不错,逢年过节或有什么开心事,都会聚在一起聊聊天,喝上几杯。” “有一个同事,姓童,也就比我小那么几个月吧,干活不太老实。这人懒。厂区里的工作做起来累人得很,他就能偷多少懒就偷多少懒,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也是差强人意,弄得领导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后来嘛,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传起来的话,说是这小伙子工作太差,要把这饭碗给丢了。你还真别说,没过两天这人就被叫去谈话了。回来看着脸色不好,一问就知道,领导说了,再给他一个月的观察期,再这样下去就别在这儿了。” “那时候厂里的工作虽然累,但是那是铁饭碗啊,谁想丢了呢。于是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姓童的小伙子狠给自己灌闷酒,劝都劝不住。后来要回家了,他醉得东歪西斜的,却就是不让人扶。我们当时也都年轻,看他那样子还认得回自己家的路,也就让他走了。” 一段故事讲下来,听得我直打瞌睡,忍不住问明老先生:“您不是要讲和玉苑有关的吗。怎么半天了也没听到点玉苑的影子。” “哎,急什么。”明老先生不慌不忙,“哪个故事没有点开头呢,更何况你这丫头听的还是过去的老故事。” 章捌 “您这开头也太长了吧……”我小声接话。 明老先生没搭理我这像是自语的吐槽,继续讲他的故事:“后来到了第二天,那姓童的人没有来。” “不会是喝醉了之后,晚上一个人回去出事了吧?” “我们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还挺担心。结果到了快放工的时候,有个同事跑过来告诉我们,他看见姓童的去领导那里说他不干了了。” “啊?!”这又闹的是哪一出? “惊讶吧?”明老先生似乎对我的反应感觉挺好笑,笑着问了我一句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们当时也惊讶,还想着是不是那小子被这事情气昏了头,一气之下没管住嘴才对领导这么说的。我们跑过去打算劝他冷静冷静,事还没定呢,别自己先辞职呀。可结果等我们跑到大门口,看到那小子笑得得意着呢,一点都不像生气的样子。他见了我们,还说什么他马上就要发达了,找了个好老板,到时候一定会多帮我们哥几个之类的。” “不会是……”我立刻就想到了玉苑。 “没错。就是玉苑。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知道玉苑这家店的。”明老先生有些出神,像是想到了很多。 “那之后呢?” “之后那小伙子就去玉苑工作啦。我当时也没去过玉苑,只是听说那里的老板是个好人,给工资给的一点都不少。还听说那里除了是夜班、不太方便外,工作也是蛮轻松的。我们向那童小子求证,他告诉我们那老板给他一个月整整三十五元,可羡慕死我们了。” “……三十五”好少呀。幸亏现在给我发工资的老板不是当时的那位。 “怎么?三十五元了还嫌少啊。当时可不是现在这个钱不值钱的时候,我们那个时候辛辛苦苦干一个月,拿的钱还比这少呢。” “呃……”我发现自己听的入神,都快忘了明老先生现在说的是快六十年前的事情了。 “于是姓童的小伙子就这么去玉苑去了。日子还是照过,厂区里没有他也跟平常没什么不同。而且虽然他还是住在老地方,但因为他上的是夜班,跟我们碰面的时候就少了。碰面少了渐渐的联系就少了,我对他的事情就变成了听说。其实这时间并不长,也就几个月。听说的都是些什么零零碎碎的东西,也没什么重点的。只是几个月之后,我听到了那小伙子的一条消息,只不过,我没想到,那也是他的最后一条听说来的消息了。” 我没有接话,只是感觉莫名的紧张。 “我听他们说,姓童的那个小伙子去世了。走了。就在他上夜班的时候。” 我打了个寒战。 “警察那天把玉苑封了起来。童小子是被人捅死的。说是那一晚就他一个人看店,老板正巧有事不在。有个什么流窜犯进到店里,捅了那小伙子好几刀,抢了一包东西之后跑了。” 只是意外吧……几年前的不幸的意外。 “当时我也觉得是意外,根本就没觉得这跟玉苑有什么关系。后来这事情就过去了。几个星期之后玉苑又重新开始营业,又要招一个帮手。这回知道的人多了,大家都往那里去。可是那老板也是奇怪,说什么都只招一个人。最后孙家的杰胜争到了那个工作。” “杰胜这个人我熟啊,就是当时住在我家斜对门儿孙伯的小儿子。岁数小,那一年年底里才满十八的。那小子学不好好上,整天吊儿郎当的,不过长得也壮实,看着就像是能打的。” “结果这一次,不出两个星期,就出事了。” “那一晚杰胜去了玉苑,等天快亮了,孙伯一家专门等着他回家一起吃饭。结果等到太阳都挂了老高了,连个人影都没有等回来。孙伯家里只有老两口在家,杰胜的三个哥哥和小妹都上学走了。两个老人腿脚不方便,还是来求我去玉苑帮忙找找看。那时候我们住的地方离玉苑也不远,几条街而已,我当时也是没有什么事,也就答应了他们。” “我走路过去,没多长时间就到了。在胡同口就看见玉苑的大门是关着的,还以为杰胜那小子关着门在里面偷懒睡觉呢。我过去拍门,半天没有人应。最后我还吼了一嗓子,结果什么动静也没有。这下我可就不知道怎么办了,杰胜这小子睡的这么死,我可怎么把他叫起来。正发愁呢,从胡同口走出来了一个年轻人。那人一身白衣服,看着就不像是厂区里的人。” “还没等我问他呢,他就问我来这里有什么事。一说才知道,这年轻人就是玉苑的老板。可把我吓了一跳,那老板看起来绝对不会比我年龄还大。不过知道了他是老板,我就更犯愁了。这下不就是偷懒被老板抓了个正着吗。” “眼看着帮不了这个偷懒的小子了,我也就只好实话实说。我告诉那老板杰胜到现在了还没回去,可能是还在玉苑。我是来叫他回去的。那老板说按时间算杰胜早就走了,他也不清楚杰胜怎么没回去。不过他还是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去找人。过了一会儿那老板出来,说店里一个人都没有。我还有点不相信,伸着脑袋往店里面瞅了瞅,店面里还真就一个人都没有。” “没叫到人,我以为是和杰胜这小子走岔了。跟那个老板说了一声打扰,我就又回去了。结果等我回到孙伯家,得知杰胜并没有回来。那个时候连孙伯家的人都没怎么在意,只当是那个臭小子去哪里疯了,反正也是常事。” “明爷爷……”我感觉面前的这位老人此时有一种我理解不了的心情。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足够让我感觉到他的心情。可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连说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傻傻的等他说下去。 “结果第二天也没人回来。杰胜的大哥还去了玉苑,却被告知杰胜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玉苑。后来连着三天我们附近的邻居们都帮着孙伯一家找人,但却一直找不到。最后报了警,却仍然没什么消息。” “后来又过了几个月。这期间玉苑搬走了,没人知道那个老板去了哪里。几个月之后,有警察找到了孙伯家,说他们找到了孙杰胜。已经不再几个月了。” 这难道是说,在玉苑里工作的人最后都会……我不敢再想下去。我只知道那个地方很灵异,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但我没想到这个玉苑有着这样的历史,我已经开始怀疑我的选择是否过于莽撞了。 “丫头。我是真的不想让你去玉苑。虽说我没什么证据来证明这些人出事是因为玉苑,但凭直觉来讲,还是离那里远一点好。”明老先生再次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这也算是我在劝你吧。你要怎么选,还是看你自己了。” …… 感觉到明老先生走远,我也叹气。直觉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说得准。我一直都感觉玉苑有什么在吸引我,让我觉得那里很亲近、让我觉得那里不会发生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不过真正如何谁又知道呢。 凭直觉。还是相信我自己好了。 章玖 听明老先生讲他所知道的玉苑,后果就是我迟到了。 工作的第二天就迟到,真是糟糕。 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玉苑门口时,看见里面亮着灯,不知为何就松了一口气。放缓脚步平复一下呼吸,准备进去。我走到门口,手都已经放在了门上,却突然听到玉苑里传来嘈杂的声音。人们的呼喝声、女人的笑声、凌乱清脆的碰撞声,还有许多说话的声音,只是无法听清在说些什么。 这是来客人了吗?真是无法想象玉先生会有这么吵闹的客人。我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进去。毕竟如果真是客人的话我这样直接推门而入未免太失礼了一点。 “嘎吱——” 老旧而沉重的门板在打开的时候发出了近乎刺耳的声音,玉苑的大门在我做出决定之前被人打开。那些嘈杂的声音也在同一时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晚上好啊,叶小姐。”白子站在对面,左手扶着门板,另一只手举着油灯。跳动的橙黄微光在他的脸上打出一片深刻的阴影。他的身后是空无一人的店铺。 …… 真是差点儿被吓死。 几分钟后我坐在店铺的椅子上,端着白子给我倒好的茶水安慰我那受到了惊吓的心灵。也不怪我一惊一乍的。就算我早就知道玉苑是个满是灵异的怪地方,但是在刚听过明老先生讲的那些事情之后立刻遇见这种事情,被吓炸毛也是情理之中吧。 “先生和黑子出去办事了,留你一个人不放心。”白子坐在我对面,保持着微笑的常态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我胆小。“所以先生让我留下来陪你。一来省的让你害怕什么没必要害怕的东西,二来呢,你还不太熟悉玉苑的工作,有我在也能让你少犯点错。现在你算是初来乍到,还是有可能还会发生一些你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情况,我会先帮你解决。等过一段时间,你大概就能一个人了。” “好——的——”我还真是要谢谢你啊…… “对了,”白子并不介意我那没精打采的态度,眯起本来就因为笑容而变成月牙的眼睛,凑过来神神秘秘的说“你想不想知道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不会真的是一群鬼吧……我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等着白子揭晓答案。 白子继续压低声音,用一种严肃的表情说:“刚才的声音因为……当当当当!”他突然拿出背在身后的手,把一个手机举到我眼前。 我没什么防备,被白子突然来这么一下子,差点儿从椅子上翻下去。 “哈哈哈哈……”白子笑得蹲在地上起不来,我顿时明白我被这家伙耍了。 “喂!” “刚刚下下来的电视剧,要不要一起看?”白子扬了扬手机,点了播放键。我在玉苑门口听到的那些声音便从手机中喷涌出来,看样子音量是调到了最大“毕竟这里什么都没有,太无聊啦。” 我忍不住吐槽:“身为千年的老古董了居然还懂得怎样玩手机……” “那又怎样?”白子笑着还击“只能说明我的智商最低也是和你们人类持平的嘛” …… 很好,在下输了。 …… 从一半开始看,到现在还没看懂的电视剧还是很吸引人的。至少在无人光顾的毫无吸引力的店里是这样。 隐隐有钟声传来,我下意识的看了看时间,刚过十二点。我再看了看白子,他现在的状态大概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睡觉。我叹了口气看向四周,打算找一条被子之类的东西给他盖上。就算知道这小孩根本就是个非人类,不过我还是觉得给他盖个什么东西比较好。 啊,有了。 视线触及左上方的一处架子上,那里有一条卷着的毯子。 我起身走向那里。不过刚走两步,就听到了敲门声。有客人?我回头见白子还趴在桌上,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打开了大门。 门外空荡荡的一片。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恶作剧呀!我呆了一下,略气恼地把门关上。 “寐歆。”白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搬了一张椅子放到了自己的对面。“麻烦泡两杯茶?这位客人可是远道而来呢。” 远道而来的客人? 我只能看到白子。 看来这次的买主不是人所能察觉到的? “好。”我答应一声就往放茶叶的地方走。 “哦,还有茶叶罐后边的架子上,第五层中间……偏右的,那里,嗯,有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把它和它的标价一起拿来,客人看中了那个。” “哦……好” 我看那个盒子体积并不小。大概二十厘米宽,一米多长。盒子上端端正正的摆着作为标价的小木盒。 真是的……我不觉得我能一次吧茶水和这盒子一起搬过去,只好先泡好了茶,端在白子和对面椅子的中间再去拿那个黑色盒子。 我站在架子边,伸出一只手去。在碰到盒子的瞬间,我以为我碰到了冰块。刺骨的寒冷顺着指尖滴进指骨,再在骨头之间漫延开来,几乎要把我整个人冻在原地。不。是已经冻在了原地。我拼命的想要收回手臂,可是我已经被冻住了,连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 真的好冷。这大概是我经历过的最冷的一个夏天。 好在我没被冷冻太久。 白子来到我身边,把一个什么东西挂在了我身上。一瞬间所有的寒冷都消失了。我还能感觉它们在指尖徘徊,它们只是离开了我的体内而已。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缓过来的我怒瞪白子“我怎么没听说去取个商品也有生命危险啊。” “的确没什么生命危险啊。”白子看起来无辜的很“最多也就是只能一动不动而已……” 章拾 我无言以对。 白子转身回到他刚才坐着的位置。 我看向刚才白子往我身上挂的东西。那东西被一枚别针扣在我的衣服下摆上,不算沉。看起来像个中国结,只不过结的形状并不是中国结,而是雕刻出的奇怪形状。雕刻物的大小和龙眼差不多,白得耀眼。被大红的绳子穿着挂起来,是件挺别致的小物件。 也不知道这小挂饰是怎么立功的。我抱上黑色盒子来到白子身边,准备把东西给他。 “那么,这位就是负责玉苑买卖的叶小姐。”白子看着对面空无一人的地方笑得客气“您想要的东西就由她来卖给你吧。” 说完他就起身,示意我坐到他刚才的位置上。 由我卖给他?我连那个买家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好嘛!我瞪着白子拼命给他使眼神。就算你告诉了我对方在哪儿,还是满满的违和感啊! “可。” 就在我拼命瞪眼的时候,空无一人的对面传出一个不算苍老的声音。 “啊!又忘了说……”白子一副刚刚想起什么事的表情“你挂上那个金乌骨之后就能听见买家的话了。” 金乌骨?我又看了看衣襟上的挂坠。 那边白子又笑着对空座位拱拱手:“她是新来的,还请您不要见怪。” “无妨。”那声音听起来还很温和“在下姓徐。” “呃……您好……”白子还真就走到一边不再管这事儿了。我有点儿发慌,看不到对方但也不好一直盯着那片空气。只好动手移开茶盘,把黑色盒子移至中间。“这个就是您看中的东西。” …… 一阵沉默。 话说出口之后我就后悔了。这不是废话吗,干嘛说出来冷场啊。 好在对面那位姓徐的先生没让我尴尬太久:“可否打开?在下想先看看。” “呃……好的、当然可以。” “多谢。”对方也不跟我客气,说完这句话后我便看到盒子的盖子被缓缓掀开。想必这就是我看不见的那位徐先生在打开盒子。我已经淡定了,心中还是挺期待盒子里东西的真面目的。 盒盖缓慢地开启,周围升腾起淡淡的雾气,让我看不清盒内。我把头向前伸出一点,一股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不禁缩了缩脖子。我的手腕碰到了衣襟上挂着的金乌骨,感觉到那个小挂饰在发烫。也是在我碰到了金乌骨的时候,我感觉那种让人难受的寒冷的气息似乎弱了下去。 等我回过神,盒盖已经完全打开,雾气渐淡,让我能够完整清楚的看见盒子里面。 一把刀。颜色深暗,是近乎黑色的深灰色,偶尔闪过幽蓝的光弧。形似新月,弧度柔和,刀锋上却又满是锋锐的寒光。在看到这把刀的瞬间,我脑海里闪出一组词:妖娆而冰冷。这种锋利硬冷的诡谲感觉我绝对永生难忘。 “寒月刃。”徐先生那不算苍老的声音听起来饱经沧桑“柄长近三寸,刃不足一尺。天外物,举世无双,刀中王,十日铸成。” 我听不懂,只觉得好厉害,盯着那把刀看。白子不知何时跑到我身后,趴在我背上冲我的耳朵吼:“给木盒啊笨蛋!” 我忙把那有着标价的木盒往前递,果然感觉有力量把我手里的木盒接走了。 小盒子‘咔’的一声被打开,里面的纸片在我看来就像是自己飞出来并停在了半空一样。几秒后,盒子与纸片落下,屋子里又没了声音。 “这算啥?”我扭头悄声问白子。 “嘘——”白子在唇边竖起食指,并用另一只手把我的头转了回去。 刀飞了起来,不,是徐先生把它拿了起来。 “嗤” 我几乎没有听到这微小的声音。在我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音之前,我便看到有鲜血,顺着刀身流下。然而那缕血水并没有滴落,在离开刀身之前,血水便被冻成了血红色的冰渣。 寒气大盛。 桌面开始结冰,发出“咔咔咔”的响声。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桌面上蔓延开来,之后顺着桌腿向下。空气里也开始出现冰凌,细细碎碎的往下掉,像是在下雪。 白子拽着我向后退,我踉踉跄跄地顺着他退着走。冰冻之后出现的蓝白颜色不断地扩张,几乎是在咬着我的步伐。我慌张地向后退却,生怕慢上一步,之后被冻成冰雕。 冰冻的速度不算快,可我松了口气,再次准备后退时却变了脸色。我踢到了墙壁!我差点儿忘了这里还是玉苑的店铺,我身后只有一面墙!唯一的门在我的对面,我们之间是冰冻区域,就算我现在想绕一圈跑到门口也来不及了。我祈祷冰冻能够在到达墙壁之前就停下来,不过看起来希望不大,冰冻的速度一点都没有减缓的趋势。怎么办?我抬起脚却不知道要跑向哪里,只能眼看着冰面携着刺骨的冷气逼过来。 “白子!”我快要急哭了,那个器灵小鬼是想让我冻成冰棍儿么。 “来啦来啦。我这不是去准备一下嘛。”轻松无奈的声音在我的身旁响起,我只来得及用余光瞄一眼白子便被巨大的力道扯进了一张帘子里。 那力气好大,像是拎小鸡一样把我拎到了帘子的另一边。这里十分昏暗,我看着把我拎过来的那个东西,它变成了一团烟,打了个嗝,缩进了更黑的阴影里。 我这才打量起我所处的新地方。 这里像是一条走廊。没有灯,仅有的光就是从我面前的帘子那边透过来的。后面是一片黑暗,看不见任何东西,也看不见这条走廊的尽头。从帘子和地面的缝隙处,我可以看见蔓延着的冰面铺满了整个玉苑的店面。如果我现在还站在原地的话,绝对会变成一座美丽且新鲜的冰雕。 “怎么样?快感谢我啊。”身边的白子语气得洋洋。 我谢你个大头鬼哦。我闷闷地问他:“现在呢,现在怎么办?”那个徐先生该不会成了冰雕鬼了吧。 “等一会儿吧。”白子蹲了下去“那边两位阔别多年正叙旧呢,我们过去打扰人家多不好。” “叙旧?” “是啊。”白子挑起帘子的一角偷偷往外看,我也好奇不已,凑了过去“寒月刃,徐先生。你真的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位买家是谁吗?” 章壹拾壹 “哈?我应该知道吗?”我真没听说过啊。 白子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仰头看着我,眼神像在看白痴。“你语文课是猴子教的吧。” “好过分……”在满分150的语文考试中分数从没上过三位数的我顿时感觉膝盖上中了一箭,不过还是无理力争“连你都会用手机,我古文不好又有什么!” “啊,也是。你智商太低也不能怪你……”白子笑得很宽容。 “喂!” “……所以,你自己看呗。” “哎?” 白子低头,示意我往铺子里看。我凑过去向外瞅,发现这里正好能看见店铺的中心位置。店面里全是冰,地上,桌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是冻结的痕迹。空气里结出的冰凌一个挨一个的连了起来,从天花板开始连续地垂至地面,形成贯穿整个房屋内部空间的巨大冰柱。我刚才所坐的位置就在冰柱的内部,大概正巧是在最中心。 我想看看徐先生的情况,不过冰柱阻挡了我的视线。我只能看见那里的冰,一团带着一点浅蓝的白色,看起来就是一块儿固定在空中的发光固体。 我盯着冰团盯到眼晕,那浅蓝的白色都开始在我的视觉中流动起来了。 不对……怎么会流动? 在我的视觉中,流动的白色充斥了我的全部视野。而在白色的中心,一点似乎微微泛黄的画面在我的面前展开。 朦胧的感觉下,我只觉得身边的白子起身离开,说了一句我没能听清楚的话。在这之后,我就彻底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只能看着眼前的画面,就像被迫观看一部电影一样。 画面展开…… 最初被我看见的是一片浓郁的墨色,阴沉的云遮满了视野,别说月亮,连一点星辰的碎屑也没能遗落下来。不远处好像有一点光,模糊不清,只能让我把四周植物的剪影与夜幕分辨开来。没有人,没有响声,植物的影子们微微摇动,我却听不到一点风的声音。 忽然,灯光动了动,向着我的方向移了过来。我仅仅地盯着那处灯光,看着它变得越来越大,从一个点变成一团球。之后终于有一个人出现了。 一个人头。从我的视野下方冒出来,扎着发髻,看起来像是个古人。他是个中年男子,看上去很是儒雅,颇有书卷气。他的表情像是很惊讶,盯着我,半晌向着我伸出了一只手,掩盖了我能看见的所有画面。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视野里又出现了画面。 还是个夜晚。不过不起上次亮了很多,不知道是因为天上的月亮还是因为四周的火光。我看到了上次的那个像是个书生的人。他须发乱糟糟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看着有些吓人,我差点没认出来他。视线切换,我看到了四周举着火把的人群。他们站在我的周围,有些还骑在马上,他们的手中都拿着兵刃,在跳动的火光中和他们身上的甲胄一起映出金属色的冷光。 有一个骑在马上的人指着我喊了句什么。之后四周所有的人都等待着。我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清那些人们的表情。他们在等什么?他们想干什么? 不过几分钟之后那个骑马的人又有了动作。 他用手中的刀遥遥的指着我,挥了下去。 周围的人都动了。 无数的寒光扑面而来。 我的视线也动了起来。迎着飞来的刀刃和一张张狰狞的表情,在他们接近的最后一刻,他们变成了折断的刃与飞舞的猩红。 我感觉头晕,却无法拒绝这些画面。 终于,在我再也无法忍受的时候,画面暂停了一瞬。苍白、墨黑、暗蓝、灰银、暖橙、猩红……各种颜色在视线的快速移动中变成了模糊的色块儿。最后一张出现在我视野中的画面就是那个书生一样的人的面容,在画面里一闪而过。在之后,画面就只剩下了愈来愈浓烈的红色,一层层的覆上来,让我的视觉归于黑暗。 …… …… “…喂…,你还好吗?” 好像有人在摇我的脑袋,我的头更晕了。 “快醒醒、快醒醒!客人都被你吓跑啦!” 什么鬼……头好疼啊…… 我揉着太阳穴睁开眼睛,发现我坐在玉苑店铺里的一张椅子上,头靠在木制的椅背上,被硌得生疼。 “哎?醒啦!”白子的脑袋从一个架子后面冒了出来,我看到他把一个什么东西扔回了房间的角落里。 “你拿的是什么?” “什么都没有~”白子对着我比出两只剪刀手。 “……你刚才拿的是什么?” “哦……”白子默默转移了一下视线,之后小声“鸡毛掸子。” 我盯着白子。 白子望天…花板… 我继续盯着白子。 “咳咳、主要是你刚才一直晕着,怎么叫都叫不醒。然后我觉得应该把你叫醒比较好。所以我就把你叫醒了。” “鸡毛掸子?” “……我就是想你要是再不醒的话,我就用它挠你痒痒……” “……”我不想理这个小破孩儿了…… 不过这一次,我好像又莫名其妙的掉进了一个幻境里,还害得自己晕到现在。难不成只要有客人来买东西我就会看到奇怪的东西不成? “白子,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我怎么可能知道。原来来这里做工的人可从来都没发生过奇怪的情况,像你这样一连两次的我以前见都没见过。”白子算是发了好心,给我端来一杯茶。 “是吗……”我低下头,感觉自己好像想起了什么,却总是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看来我是个灵异体质,无论怎样都改不了了。 “你和我躲在帘子后面的时候,突然就晕倒了。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你是被冻晕的。” “我晕了?”我想起我看到的那两段诡异画面,向着白子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那真是的、抱歉。” “算啦!也没什么大事,买卖进行的也不错。” “结果呢?”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迫切的问白子。 白子看着我,用一只手臂支着下巴:“徐先生买下了寒月刃,用的也确实是真正主人的买法。” “所以,现在呢?” “没事啦。你也快该回去了。” 我想起了金乌骨,指着衣襟:“这个怎么办?” “就当是奖金好了。” 章壹拾贰 “这是奖金?”我指着衣襟上的吊坠撇嘴。 “怎么,你不满意?”白子也撇嘴“这可是用金乌的骨头雕出来的无价之宝,一般人想花钱还买不到呢!” 我不信,翻着白眼:“呵呵……” 白子也不再谈这事,转身去打理店铺的展示架。刚才店铺被冰冻的事果然不是我做梦,地面上还留有冰渍与水迹,博古架上也湿漉漉的。 “真是的,下回这类家伙们再找到主人我就让他们出了玉苑再跟主人见面”白子一边擦着架子,一边抱怨“要是每一个都这样,见了面之后一不小心一激动……这玉苑迟早都要炸掉。” “白子,刚才的那位到底是谁啊。”我隐隐想到了答案,却不敢肯定。 白子背对着我打理架子:“你应该学过《荆轲刺秦王》吧?还记得荆轲刺秦的那把匕首是从哪里来的吗?” “唔……确实学过。好像是买来的,从什么徐夫人那里。”文章我是记不清了,不过内容还是大概记得的。我还记得徐夫人这个让全班都觉得亮了的人名呢。 “是的,至少战国策是这么讲的:‘於是太子预求天下之利匕首,得赵人徐夫人之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药淬之。乃为装遣荆轲。’刚才的那位,便是徐夫人。” “啊?”我有些傻眼,没想到能在玉苑碰见这么出名的千年老鬼…… “不过为众人所熟知的可不是事情的全部。比如那把被荆轲拿去刺杀秦王的匕首,人家也是有名字的。你刚才也见到它了,名为寒月刃。” “不会吧……”我顿时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所以徐夫人这次来,是为了取回被买走的汉寒月刃?” “差不多吧。与其说是取回,不如说是团圆。”白子来到我身边,倒上了一杯茶水“其实寒月刃的缔造者,应该说就是徐夫人。” 我已经自动进入了听故事模式,等着白子继续说下去。 白子也没让我等太长时间:“最初的徐夫人是个书生,并不懂造剑之术。结果有一天晚上,天上掉下来了一块儿东西把他给砸晕了。” “……”骗谁啊! “好啦好啦,别那样看我。是震晕了,那东西落下来的声势很大,徐夫人那时候也只是个人类而已,所以就被震晕啦。那个落下来的家伙就是寒月刃,只不过那时候它还没有寒月这个名字,而且那时候它还不是一把刀,只是一块儿形似弯刀的陨石罢了。不过那个时候的寒月就已经很强的灵性了,已经可以让普通人听见它的声音。毕竟它是天陨,就算是落下来了,也是得天地气运的家伙。总之,它也不想就这么一辈子插在它自己砸出来的坑里。所以就跟醒过来的徐夫人说话,把他骗了过去。” “骗了过去又是怎样……” “这还用说嘛,当然是对那个人说:‘我是绝世之宝,为天所妒被打落到这里,你能碰见我说明你也是有缘之人,你带我回去好生供养,有朝一日我可保你功名成就,名扬四海,富甲一方,权倾朝野,称霸天下……’”白子说得根本停不下来。 我黑线:“感觉你很熟悉这一流程……” “咳咳,怎么可能呐我只是举个例子而已……总之徐夫人是被骗过去了,也亏得他能扛得住寒月的先天寒气,虽然那时候寒月没那么厉害,不过呆在它的身边也跟过冬没什么区别。 “而且徐夫人还真把寒月当成了宝,给它起了寒月这个名字后带了回去。而后他更是为了寒月去学了铸刀之术。徐夫人在炼刀方面的天赋的确很高,学得飞快。学成之后便把自己关在家里关了十天,铸就了今天的寒月。 “那个时候的寒月便成了刀中之皇。当时教徐夫人铸刀的师傅想要用自己的得意之作同寒月比上一比,结果在寒月面前那把刀根本就不敢出鞘。” “寒月好厉害!”我眼睛里满是星星,在这一刻完全忘了自己曾差一点就被寒月冻成冰雕的经历。不过这确实像神话传说一样令人惊叹。 白子却叹息:“不错,确实很厉害。但也正是如此,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什么下场?被徐夫人卖给了太子丹?”这算是被人抛弃了,很可怜吗? “怎么可能。铸刀之人格外爱惜自己的刀,怎么会以百金的价格轻易地卖出去。”白子一口气喝干杯中的茶水“名声太大,树大招风。徐夫人是赵国人,寒月的名气很快便传到了赵王的耳朵里。赵王派人用万金买寒月,被徐夫人拒绝了。于是他就觉得这是对他的侮辱,派人杀徐夫人夺寒月刃。” “真过分!” “人不都是这样吗,历来如此,权贵尤甚。”白子笑着总结出这句话,我觉得白子这一次的笑容僵硬得很。 “所以寒月刃就这样被赵王夺走了?” “对啊。虽然徐夫人用寒月与前来的杀手们对抗,但终究是寡不敌众。就算寒月不是凡物,所伤之处可以冻结血肉,无坚不摧,但徐夫人可是个凡人,总有力竭的时候。最后他不愿看见寒月被夺,自刎而死。” “……” 我无言,想起了那些我看到的画面。本来还有些迷惑不解,现在全都明了。我揉了揉鼻子,抑制住突然想哭的感觉,但心中还是闷闷的,这个疙瘩怎么都解不开。 “好啦,这虽然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你也不用这么伤心。”白子劝我,语气很是欠扁。 “你才伤心呢!”我吸吸鼻子,不想被看笑话“你不觉得这太不公平了吗?” “不公平吗?这世上所有的、一切的都是公平的。你这个结论下得太早了,这事情还没结束。”白子懒洋洋地靠着椅背。 “可是寒月不是都被抢走了吗?”徐夫人都挂了好吗,就算变成了鬼、没转世,这也不叫公平吧。 “赵王得到寒月刃之后噩梦缠身,王宫不得安宁,妃子皇子病死,只得以国器宝鼎镇压寒月刃。不出一年,赵国灭亡。寒月刃后来才被荆轲用于刺秦,行次失败之后落入秦王之手。不过连秦王也用不了寒月刃,只有用皇威镇着,才不至于让寒月刃逞凶。” “之后呢?” “汉祖刘邦入秦后,再无消息。” 我无语:“别装了,别人不知道你肯定知道。寒月刃刚刚从你这里卖出去。” “我只是在先生这里做事而已,怎么就肯定知道。店是先生的,东西是你卖的,我只是个打杂的,干嘛问我。” “……”我气结“你怎么可能是打杂的!” 白子始终不愿告诉我更多的事:“那你去问先生啊,他肯定知道。” 我往哪里问玉先生啊!我拿白子没办法,也只好先放弃从白子这里听故事的想法:“所以,寒月本来就是徐夫人的,直接拿走也可以喽。” 白子一脸无奈,掏出一个奇怪的透明瓶子,里面是鲜红色的晶体:“就算只是保存在这里也是要付酬劳的,玉苑从来不是善堂。这就是徐夫人买下寒月的代价。” “那是什么?”我盯着瓶子里的东西,感觉有点不太好。 “这还用问吗?”白子的笑容此刻看起来很阴森“鬼血可是稀有材料啊。” 章壹拾叁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到了我下班的时候。 白子在徐夫人拿走寒月之后就很古怪。 也不能说他古怪,毕竟他本来就不怎么正常。他在我反应过来他手里的那个小瓶子里装的是徐夫人的血并成功的炸了毛之后笑得一如既往地灿烂与欠扁。不过我总感觉现在的白子有哪里不太对,可要我仔细说我又说不上来。 我走出玉苑,回头还能看见白子蹲在椅子上跟我挥手道别。 一直到我到家,我都想不明白这出现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索性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毕竟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什么。回到住处后简单整理,又看到了挂在衣服上的“金乌骨”吊坠。 白子这家伙太不靠谱,不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就算了,还想蒙我说这是金乌的骨头。我就算什么都不懂,这也不可能是金乌吧。不说金乌是什么太阳的神灵之类的吗?总之就应该是稀有珍贵品种,这么就送给我,当我傻呢。 不过仔细看来,这白色的小坠子也很精致讨喜,摸起来光滑又温暖,让我很喜欢。于是我翻箱倒柜的捣腾了一阵,找了条编饰品的黑褐色绳子,用这颗“金乌骨”坠子加上几颗小白玉珠,编出了一条手镯戴在了右手腕上。黑色编绳加白色珠子,看起来挺好看。我对这个新作品十分满意。 我这手用绳子编活扣饰品的能耐还是苏北禋手把手教出来的。苏北禋是我小时候的一个邻居,学考古的大学生,神神叨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神棍。他会的事情也不少,琴棋书画先不说,他还会编绳捏面人,用细长的草叶编蚂蚱胡蝶之类的东西,简直就是一个功能加强版的民间艺人。院里所有的小孩子都喜欢他,因为从他那里总能讨到好玩的东西。 这一番折腾下来,我也累了,于是便在楼下明老先生家做饭的声响之中睡了过去。 此时此刻我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工作清闲,工资又高的吓人,生活平静又有奇异的事情满足我对诡异事情的好奇心。我现在觉得留在玉苑真是一个极为正确的选择,希望我的生活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当然,此时的我不会知道,一觉之后,现在的古怪平静的生活将被打破。 …… 我睡得迷迷糊糊,被手机吵醒,才发现睡觉前又没关手机。挣扎着去摸手机,就算我现在是个昼夜颠倒的家伙,但是我仍然是个起床困难户。 手机屏幕亮着,上面趴着“张艺茹”三个字。 我松了口气,看来这傲娇已经忘了生我的气了。 “小歆子!~”一接起电话,那充满了元气的娃娃音就在我耳边炸了出来“啦啦啦我想你啦!你有没有想我啊!我放假在家好无聊啊,别的人都比我开学早啊,我们学校暑假太长了现在我在家都快长毛了。我想来找你玩儿吧,还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我爸今天又出去玩儿了还只带着我老妈不带我……” ……很好,我揉着耳朵淡定地接收着来袭的音波,她完全不记得要生气了。“那你现在在干吗?” “我在无聊。我能去找你不?” “我又该去上班了。” “我就知道!……小歆子,本宫要无聊死了怎么办……快来救驾啊!我可不想一个人上街转,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凄清寒冷,萧瑟悲凉。我也不想一个人在家扣电脑扣手机,一天到晚和电器宅在一起迟早会因为受到的辐射过多而发生基因突变的。我一个人在家还容易吃吃吃,在学校食堂里一个学期减下来的肉在家几天就吃回来了!我……” “停,打住。你再这么说下去我的手机听筒很可能就会因为震动频率过于频繁而牺牲。” “你的槽点真不文艺,充满了现充的本质……那你什么时候可以陪我出去玩儿啊……” 我感觉隔着手机我都能看见对方的怨气:“我要上班……” “……玩……” “夜班……你把我吵醒的这么早我还真是要感谢你哦。”我瞅了一眼表,十六点十分,真是……还能再睡一小觉。 “哎呀,不用谢,咱俩谁跟谁吖~” ……喂! “小歆子是好人,你九点才上班嘛,现在还早,陪我去步行天街逛逛……”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是好人。” “走嘛走嘛,我去找你。” 如果不答应可能就会陷入电话骚扰的事件中……看来我不用想着再睡一小觉了。 “你赢了。快一点,太晚了让我迟到我肯定会扁你。” 那边顿时传来一阵响动,只听见张艺茹吼了一句“小歆子我爱死你了”,之后就是一阵东西扔来扔去落地的响声。 …… 三十分钟后,我被张艺茹拉着走在步行天街上。 也真亏了她有办法这么快,不过那位被她催了一路还忍着没有爆发的的哥大叔真是好涵养,那个看到张艺茹这神烦终于下车的表情简直动人。 我被张艺茹拉着,一家店铺接着一家店铺的逛,像一只上了无限发条的陀螺,根本停不下来。爱逛街的人历来如此可怕,我真想不明白凭张艺茹那刚刚及格的体育成绩是怎样把我累成狗、在街上跑一天半天的。 “艺茹,这家你最喜欢的饰品店不进去了吗?你别待会儿转一圈之后还要再回到这里看,我会累死到这里的。” “哎唔,唔(我)差点嘟(都)没看见这里还偶(有)一喳(家)店了。”艺茹捧着大杯甜品,叼着棒棒糖两眼冒光“gogogo,以(里)面的那个小叭(摆)件好萌。” 我看着这孩子冲进去,不由得望天。她是玩儿傻了,还是吃糖吃傻了,每次必看的店也能忘。我觉得艺茹今天可能是嗨过头了,从见面起便一直在吃糖。害得我都想先准备几瓶水,省的她糖吃太多脱水皱缩了。 “小歆子!快来帮我看看,这两个哪个好看啊!” 艺茹在那边举着两个不同的摆饰向我挥手。 “来啦来啦。”我无奈,提着大包小包向那家店门口走去。因为刚才走神走得太厉害,完全没顾及到旁边有什么,于是就成功地撞上了别人。 有东西落在地上。旁边站着紧皱眉头的白衣男子。 嗯…… 我怎么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呢。 章壹拾肆 应该就是似曾相识吧…… 同样的一不小心,同样的撞了别人,同样的把别人的东西给撞掉了,而且,这个“别人”还正是我的老板…… 果然是似曾相识啊! “……对不起,玉先生……我并不是故意的”我赶紧去捡掉落在地上的那件东西。今非昔比,这人现在可是我老板,我当然得罪不起。万一他不高兴把我炒了怎么办。 玉先生的动作明显比我快,绕过我的手把那个小包捡了起来。我扑了个空,蹲在地上傻呵呵地笑,心想这人绝对有洁癖。 “没什么。”我僵在那里,听见玉先生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上飘下来“起来。” 玉先生不会是气傻了吧?他这个情况下不是应该打完脸之后默默转身走人吗?被震慑到的我呆呆地听话地站起来,事后每每想起这件事都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再抽自己两巴掌。 “小歆子?”艺茹从饰品店里探出头来叫我,看见我身旁的人之后先是吐了吐舌头,之后上下打量着玉先生。“呃……你碰见熟人啦?” “是啊。”这一刻我无比庆幸有人来说一句话打破这里无形的尴尬气氛“这是我老板,就是玉苑的那位老板……” “我是先生的助手。” 玉先生身后传出了一个声音,紧接着黑色卷毛的正太便从玉先生身后冒了出来,盯着张艺茹看。 “黑子,你也在这里啊。” “我是先生的助手,当然要跟先生一起去办事。”黑子的视线绕过我射向艺茹。 “原来你们有事啊,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我才不想和我奇怪的老板在非工作情况下有太多的关系,急着开溜。 艺茹也被看得发毛,站的远远地挥手:“是啊是啊,老板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小歆子不让她迟到的。” 玉先生和黑子这一大一小两只面瘫在下一秒整齐地用一张扑克脸对准我,非常一致的忽略了艺茹。玉先生只说了两个字:“跟着。”,非常之有武侠前辈高人的风范。之后黑子用同样的表情为没听懂的我作解释:“先生要带你去做一些玉苑的业务,提前赶路省的迟到。”黑子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怎样传达接下来的东西“别说你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先生给你开那么高的工资不是白开的,包括了加班费。而且让你今天‘加班’也是先生的意思,他的原话是……” “实习结束。”玉先生适时插话。 “……所以就代表着你通过了玉苑的实习期,可以接手玉苑的正式工作了。正好今天有一项正式的玉苑业务,所以先生带你去做一下。也算是为你以后增加工作经验。” ……和这两人说话太有意思了。简直就像在和两个画风卡了的NPC对剧本一样。“所以说,我现在就要跟你们走?那玉苑没有人看着怎么办?” “对。”黑子点头,理所当然“玉苑当然没有人,不过有白子在,比你在那里更加令人放心。” 好伤人的实话……偏偏我还没有反驳点。而且我还没理由不加班,编理由什么的就算了吧,毕竟我不想被扣工资……“我去跟张艺茹说一声。” …… 也许是被两个看起来像是从医院里跑出来还没来得及被抓回去的人给吓到了,张艺茹同学从我开始同玉先生和黑子(主要是黑子,玉先生说话能不超过五个字绝不超过五个字,而且说了我也基本上听不懂。)交谈的时候起就没离开过饰品店的大门。这会儿看我回来,急忙凑到我身边,趴到我耳朵边上悄悄说话,还防贼似得瞄着她觉得不正常的两个人。 “我说,小歆子,你那个老板感觉怪怪的啊,连他儿子也看起来怪怪的……” “呃……有钱人都古怪嘛,你不古怪是因为你穷。我老板让我现在去加班呢,我估计我是必须要去了。” “那你去吧,我也拦不着。姐就是穷啊,不然这一片大小商店早让姐买光了……去吧去吧赚了钱之后请姐吃饭。” “……”艺茹这一次出人意料地干脆,二话不说就让我走人了。以前我陪她逛街,如果她没玩儿够我要走人,绝对会被敲诈大出血一次。“好吧,我下回再陪你出去玩儿……” “嗯嗯,童鞋债见。”艺茹把我推出了饰品店。 “拜拜,你的东西拿好啊。”黑子就在店门口等我,艺茹推着我,一看到他就立刻撒手钻到了店里面。我看黑子还在盯着艺茹看,心想不会是这丫的喜欢上艺茹了吧,一见钟情还可以这样的,这卷毛正太是个千年怪物啊。万一……简直不堪设想……“那赶紧走吧,”我伸手在黑子面前晃了晃“不是说提前赶路吗。” “不急。”黑子指着艺茹消失的方向“她是你闺蜜?” “是啊。”不会真像我想的那样吧…… “你认识她很长时间了?” 完了完了开始刨根问底了……“是啊。我们认识好几年了,中学同学,你想……”你想干什么啊! “你下次见到她记得跟她说我不是先生的儿子。” “我们离你那么远小声说话你都能听见啊!” “闺蜜。闺中密友,指女子的女性好友。”黑子突然举起一部手机一字一顿的念,念完之后认真地思考“不过真的就那么可以信任吗?……嗯,还有被闺蜜抢男友的例子,果然人是变不了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还有你怎么也会扣手机啊!” “哦,手机这个东西是前几天白子教我的。”黑子的面瘫脸看起来格外的认真“我是在提醒你要有防人之心。” “……”总觉得黑子他是故意的“手机什么的就算了,你认识我没几天就让我防闺蜜说服力也太低了吧。”。 “哼,那你以后自己看会怎样。不过现在就快走吧。这次要去的地方不在市区内,坐车也要挺长时间的,再耽误一会儿可能就赶不上了。” “哦。”等等,似乎有点问题“什么叫不在市区啊,你说加班也没说要出差啊!” “不都差不多吗。” “差多了好伐!” …… 章壹拾伍 几分钟后,我坐在一辆小轿车的副驾驶位置上,看着车窗外列队站好的顶着橘色暖光的路灯们向我的身后滑去。我身边的驾驶座上是一位大叔,在我上车之后突然出现在驾驶座上把我吓得够呛,并且十分自来熟地指着车里的一只玉石摆件的装饰告诉我说那个就是他的本体。 至于玉先生和黑子则坐在后排。在上车的时候我还想跟他们抢一下后排的座位,结果黑子义正辞严的拒绝了我。而且理由居然是:“先生是你的老板,如果你的智商在正常人类的水平范围内你都不会去找机会得罪你的老板。” 果然很有道理:“那你呢,你怎么做后排啊咱俩换换。” “……还有同事。另外,我还是一个小孩子,不应该坐副驾驶这个位置。” “谁会相信你是个小孩子啊。” “警察叔叔。” “……” 所以我就成功的坐在了副驾驶上。 我看着车窗外奔跑的路灯在心里画圈圈,满腹怨念。身旁开车的大叔一个人跟我们讲最近发生的新鲜事情,语速快得如同说唱,从车子发动到现在他就没停过,整个车里就只有他连续不断、不带喘气的说话声。 “有一只灰狐狸前几日闯进了南方的一个隐世家族,偷了不少好东西被追杀,他逃跑的时候一路上丢下了不少东西,隐世家族的人来不及找到,结果现在南方那一片到处都是赏金猎人。有一只灰狐狸在海边现了本体结果被通灵的人看到了还报了警,造成了恐慌,影响了那里的旅游业。有一只灰狐狸被守墓的火凰追杀到国外,逃跑的时候躲过了火凰的攻击,这一击打上了一处死火山,结果那座死火山又开始活动了。有一只灰狐狸……” 这个世界上的灰狐狸真多…… “赫连大叔,你先停一下,我跟叶寐歆说点事。”黑子的这句话终于把我从无尽的灰狐狸中拯救了出来。 “好,等你们说完我再说。” ……感情大叔你的灰狐狸还没有说完呢。 “嗯。这次的事情,简单来说,就是玉苑真正的工作内容。” 你还“嗯”了啊!“黑子,玉苑的工作不就是出售那些店铺里的东西吗?” “当然不是,出售东西这种小生意只是先生平时闲得无聊做的事情。”我从倒车镜里看到黑子举着一串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糖葫芦“玉苑实际上是一家解缘店,解缘才是主要业务。” “解缘是干什么的?” “解缘……白子说适当留下悬念比较好,所以我先不告诉你。这一次先生亲自去,你看看就知道了。”黑子解释的很认真。 ……白子,这家伙用黑子来刷存在感真的好吗…… …… 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渐渐的看不到楼房与密集的车辆。我不再看向车外,闭上眼睛打发无聊的时间。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黑子把我叫了起来。 “我们到了,快起来。”他站在副驾驶的位置外帮我从外边打开车门,夏夜里的热风让我更想睡过去。 我还有点迷糊,打着哈欠走到车外,一抬头,入眼便是一片竖立着的稀稀落落的墓碑,在橙黄是的车灯灯光中宁静地狰狞着。我瞬间便吓清醒了:“我们来这里干嘛?不会是来找鬼的吧。” “大多数鬼你是看不到的,所以带你来找的这位不是鬼。” “不是鬼那我们来这里干嘛?”大晚上的呆在一片墓地边上,不来找鬼也会有鬼找过来吧。如果今天的工作是在这里,就算要扣我工资我也不干。 “我们来路过。这里又不是目的地。只是前方路不好,车开不过去,所以我们要走过去而已。”黑子指着一个方向“我们要去那里,那座白色圆顶的建筑物才是我们的目标。” 我顺着黑子指的方向看去,那里一片灰黑,只能隐隐看出一个半圆房顶的轮廓。而我们如果想要走到那里,从方向上来看似乎是要穿过眼前这一片墓地的。 我仔细打量眼前的地方:黑咕隆咚的,一点光也没有,要不是身后亮着灯车灯,我在这里肯定和瞎子没什么区别。地上没有路,除了墓碑就是黑色的泥土,没有想象中荒凉墓地里应有的腐朽围栏与枯败树木,空旷到几乎可以用干净来形容。从这里横穿过去,路应该不会太难走,可是一想到脚下全都是死人,我心里就有点发毛。 “黑子,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吗?”哪怕是要走过去,也要离这些墓碑远一点。 “理论上不止这一条路……” “那为什么走着一条啊。” “……因为这条路上的鬼魂之类的最少,而且都是弱得人类都无法感知的那种。比走别的路要省事很多。” “……” 身后的车门打开,玉先生终于下了车。黑子也注意到了,于是拉起我就向着圆顶建筑的方向走去。 “现在就走?不再等等?”我实在不想往那没光的地方走,而且我们也没有灯,就这么进去也太恐怖了。 “等什么?” “呃……对了,赫连大叔呢?他怎么不下车啊。”我才不想承认是自己害怕。 “他从来就没下过车,现在他应该是回到本体内了。” “……”原来专属司机是这个意思…… “先生也准备好了,我们还是快点过去比较好。”黑子说完又往前走,我赶忙抓住他。 “再等一下……”我在黑子极度不满的的眼神中有点底气不足“你有灯么,前面太黑……我看不见怎么走路啊。” 黑子没有说话,只是从衣兜里掏出了一部手机,之后淡定的解锁、点了几下,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 世界就这么亮了。 我石化,怎么刚才没想到手机上有手电筒这个东西。 偏偏黑子还不放过我,眼中带着对我智商的严重怀疑发问:“你不是有手机吗?” “哈哈……我们快点走吧。”黑子前辈,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我拉着黑子向着圆顶建筑物走去。玉先生跟在我们的身后,一身白衣在夜色中很是显眼。 章壹拾陆 我跟着黑子在墓碑间穿行,虽然是在大晚上,不过有人陪着也有灯光,我还不至于太过受惊吓。 走了不知道多久,光秃秃的黑色土地上开始出现零星的灌木。偶尔还有几棵树,但都是枯死的,在夜色里僵硬地伸展着满是皱纹的枝干。越往前走树木就越密集,让我感觉自己处在一片已经死亡的的丛林之中。当我能看见前方的高大的砖墙的时候,我的头顶上都是交错着的扭曲的树枝,让我感觉十分的压抑,仿佛它们随时都会压下来一样。我拉紧黑子的手,并确认玉先生还在我们身后跟着。我真害怕这两个会突然消失,那我一个人绝对会吓死在这地方。 “到了。”黑子直接向着那面砖墙走过去,他小孩子的身形在树木之间行走还没有什么阻碍,但我却不得不伸出手来扒开横在我面前的枝桠,以免被它们抽到。 “黑子,这里是墙哎,我们怎么进去?” “我们?”黑子松开我的手,变出一根糖葫芦叼在嘴里“我是可以从这里进去的,你自己走门就好了。” 我赶紧去抓黑子:“你能不能陪我一起走门啊?” 结果黑子的反应比我想象中的快,在我抓住他之前一下子跳了起来,像一片羽毛,轻飘飘的落在墙头上:“我和先生会在里面一楼大厅等你的。” 不会吧,真打算让我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啊! 我回头去看玉先生,他正低头避开一处树枝,并没有像我一样用手把他们拨开,看起来十分的悠闲。我站在墙边傻等着他过来,心想这个人应该不会翻墙进去了吧,毕竟看表面就不像一个擅长运动的人嘛,我等会儿跟着他进去就好了。 果然,玉先生走到我面前时停了下来,看样子并不打算跳过这面墙。 他看着站在原地的我,指了指左边的方向:“这边近。” 之后玉先生便从容地穿墙而过,只留下还在领会这三个字意思的惊呆了的我。穿墙而过……我凌乱了,没想到玉先生能够穿墙而过。不过他好像也没说过他不能……我强忍着咆哮的冲动上前摸了摸那面墙,粗粝、硌手,重点是还是实体。看来并不是《哈利·波特》里的那个站台的类型,如果我咬咬牙冲过去可能会晕到明天早上。 凌乱过后我也想明白了玉先生的那三个字的意思。他应该是说让我沿着墙向左走,能够更快走到门那里。 这时候墙外面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我简直想缩在原地抱成一个球假装自己不存在。我不敢抬头,毕竟头顶的那些树枝越看越压抑,还是不看为好。万一看了一眼之后不小心发现了什么不应该存在的东西那可就好玩儿了。 不过我可不打算听玉先生的提示。谁知道这围墙有多长,我要绕多远的路。既然黑子能翻过墙去,那么看在他那小短腿和我不太差的体育的份上我也应该能翻过去才对。 我向后退了一段距离,左手攥紧了手机,猫低腰,找到一条没什么树枝阻挡的路线。按照这个距离,跑过去之后借着惯性爬上墙头应该是可以做到的。我深吸一口气,用几乎是我最快的速度跑向那面高墙。 似乎还有一根枝桠打到了我,不过我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眼前这面越来远大、越来越近的墙面上。 跳! 迈步,大步向上。 看来是成功了。我伸出的手臂比墙头高出一大截,只要攀上这墙头我就有了能把整个人拉上去的着力点。 不过……还没等我高兴,我面前的墙突然就长高了一截。就在我视线可及的范围内,这面墙就像是被无形的人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加高了一大截。我就这样成功地拍在了墙面上,重重地摔了下去。 搞什么啊,这面墙也是灵力爆表的存在是吗…… 我十分狼狈地坐在地上,幸好手机没被摔坏,还能当手电筒用。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浑身都是疼的。翻墙无望,看来我只能乖乖去找门了。 ……不过……玉先生说的方向是左边还是右边来着? 大概是左边吧。 我站在原地喘了会儿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等我不折腾了,就感觉四周安静得可怕,让我忍不住有些心慌。我扫视着四周,神经质般警惕着,并向着左边走去。地面上有一些细小的枯枝,踩在上面会发出微弱的断裂声,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清晰。我就这样提心吊胆地沿着变高了一截的围墙走,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当我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围墙已经变成了最初的高度。前方有暖色的光,就算我开着手机上的手电也能看到。枯树也开始变得高大起来,不再那么压抑。我一鼓作气,向着那里冲过去,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条小路上,旁边就是终于找到了的门。 泥土小路,坑坑洼洼,两侧有一些散落的石头。布满了锈痕的两扇铁制院门,一扇大开着,另一扇半掩着,打出一片像是要把人吞噬进去一样的阴影。 至于暖色的灯光,则是门边一盏挂在墙头的灯。而着四周也只有这一盏灯。其它的地方,我的身后是漆黑一片,院落中的情况也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一座别墅一样的房子,圆顶,复古的样子,看不清楚细节,也看不见窗户在哪里。 要进去吗。 不进去的话我又能去哪里?我并不知道来的时候的确切位置,连原路返回都做不到。 还是进去好了。我最后向身后看了看,用手机照向前方,快步走了进去。 我向着别墅走了一段距离,借着手机的光看到别墅的大门就在不远处。我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近前看看,一道强光就向我照了过来。有一个声音在远处大声地说:“那边是什么人?别动!” 强光刺得我睁不看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我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住眼睛,听见有脚步声向我这里跑来。 章壹拾柒 “你是什么人?” 虽然我被对面的光刺得看不见,但我也想象的出来。此刻跑向我的肯定是一个大叔,一手手电筒,一手电警棍,穿着绿色保安服一脸的慌张……真不知道应该说是我的运气太差还是太好,刚一进来就被保安碰上,不过也让我感觉没那么害怕了。 听脚步那人跑到了我面前,我的眼睛也能看见点东西了。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果然是保安大叔。这种像鬼屋、废弃民宅一样的地方也有保安,还这么敬业。 意料之中的问话,不过当我把挡在眼前的胳膊拿下的时候却愣住了。眼前的不是个大叔,而是……一位老大爷。白发苍苍,精神倒是很好,看不出老年人的那种佝偻迟缓的状态。而且他并不是我想象的穿着保安服的形象,而是穿着奇怪的长衫,大概是东方的服饰风格,不过我这个历史渣看不出这具体是什么年代的风格。 “小姑娘,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您好……我是,我……”这要怎么说?说我是来找我老板的,我老板刚才穿墙进了你家的院子但是我不会翻墙所以就走正门进来了吗。 老人一脸的认真。我觉得如果说真话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对方一个电话送到精神病医院去。但是如果找一个理由,找什么理由好呢。走丢了?就算那老人再眼花我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会走丢的年纪的小孩子吧……迷路了?怎样迷路迷到这里的还真不好说…… 我在老大爷的注视下飞速的想理由,第一次有了跑走的冲动。 还好,在我被吓跑之前,救我的声音出现了:“她是被先生带过来的,在先生那里做事,你让她进来吧。” 这是黑子的声音!我像见到了救世主一样跑过去,跑近了又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太丢人,对黑子气鼓鼓的说:“你是不是存心整我啊!你跑进去之后玉先生居然穿墙就进去了。然后他告诉我沿着墙走一会儿就能到,我走了绝对不下二十分钟!” “那绝对是你的问题。我记录下来的先生说的‘一会儿’从来都是五分钟左右。”黑子无视我的抱怨,领着我走进了别墅。 我本来还想再接上一句话,结果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忘了接。 这间别墅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一进门不是什么房间,而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暗红与亮金颜色交错着的地毯平展的铺在走廊的地面上,米色的墙面上点缀着花苞形状的精致壁灯。一处处奇异而美丽的风景被画框圈着,错落地挂在灯光之间。 走过走廊,来到一处大概是客厅的地方。雪白的地毯、咖色的矮沙发、华丽的双层吊灯……房间里精致的布置让我目不暇接,只想在这里停到自己心满意足之后在走。 黑子大概是与我天生相克,一点也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直接走向了客厅旁的一处螺旋楼梯。 我这才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二楼。从进门到现在天花板一直都很高,这里还有个二楼的确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跟着黑子走上楼,楼上是走廊和许多一模一样的房门。黑子带着我来到这条走廊的尽头,推开门,来到一处房间。 这里像是卧房。 房间里有人,站在那里。 房间里很暗,从外面那种灯火通明的地方进来我的眼睛适应不过来,看不清什么东西。我跟着黑子进来,不禁就放轻脚步、放缓呼吸。 “你太慢。” 那个人说话。原来是玉先生。 他这么一说,被这里闪晕的我就又想起来这事了:“我明明是按照你说的走的。” “不可能。” “我向左走的……”我有点没有底气,毕竟记不太清楚玉先生说的到底是那个方向。 “是左边。” “是你的问题。”黑子抢在我前面插话“我可不记得有让你跟我一起翻墙。” “……呃”我顿时有点囧“你怎么知道!” “哼。人类就知道偷懒。” “你有捷径还不让我用!” “那本来就不是给你用的。” “你知道那面墙是怎么回事吧!知道还不说一声!” “我还知道你要偷懒,才不告诉你!” “你……” “两位还是不要在这里大声说话。老夫人需要休息。”低哑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来,吓得我跳到黑子旁边。 进来了一位老人,举着一盏微亮的灯。他白发苍苍,满脸皱纹,身上的黑色风衣却十分笔挺,不显褶皱。 “他是谁?”我小声问黑子。 黑子撇嘴:“现在是这里的管家。” 好吧,是管家。有了管家带来的灯,屋子里亮了一些。我注意到旁边的床上躺着一位老妇人,看起来很是虚弱,像是睡着了。 “玉先生。”老管家对玉先生点了点头,想要说些什么。 “不行了。”玉先生坐在那里,连眼神都没有动。 之后就只剩下沉默。 我不明所以,黑子扭头看着房门。 玉先生像一座石像,一动不动。 老管家站着,举着灯。我看见他没有拿东西的那只手抖得厉害。 好像在等着什么,他们所有人,都像是在等着什么时刻的到来。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似乎空气都为此而凝固着。我打破不了这种压抑,只能看着躺在那里的老妇人,出神。 老妇人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即使现在脸色苍白、满是时间的刻痕与沉积,还是能在她的脸上找到时间覆盖之下那优雅的轮廓。 她的眼皮动了动,醒了。 她的目光刚好与我对视上。 老人笑得很温和,一点都不怪罪一个出现在她床边的唐突的陌生人。我有点受惊,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夫人。” “钟伯。”可能是很久没说话的缘故吧,老妇人的声音有点哑“辛苦了。” 管家俯身,在老妇人耳边说些什么。 末了,他起身,走到床尾立着。而老妇人则看向玉先生:“您又来了。” “是。” 灯火轻摇,所有人的影子都格外的拉长,跳动。 章壹拾捌 老妇人笑了,不是美得惊艳的笑容,但却很有韵味。我对这位老人挺有好感,可她下一句话却出乎我的意料。 “看来是我的时间到头了。真快啊,我才只做了一场梦而已。” 玉先生沉默着。 “不过我也很满足了。能有这么幸福的一生……” 屋子里静静的,只有老妇人似是自语的呢喃。 我意识到这大概是面前这位老妇人的最后时刻,压下对黑子和玉先生的不满,安静地站在玉先生旁边。不过我的心里却平静不下,难道玉苑的正式工作就是这个吗? 老妇人的声音渐渐的听不清楚,微弱下去。最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完全听不见了。 我看着躺在那里的老人,像睡着了一样的安详,但她应该再也无法醒来了。玉先生与黑子沉默着,老管家的头低的更低了。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就这样目睹了一个人的逝去,我更不敢相信一个人的逝去竟然如此简单。我不愿承认我并没有过于沉痛的心情,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我也是这样站着,静默,没有什么强烈的情感生出。 黑子拉着我走向房门,开门出去。我顺从地跟着,任房门在我背后又轻轻闭合。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 黑子走在前面,声音淡淡的:“这是正常的。生老病死,都是注定,只有人才会因为这些事情……过分反应。” “谁说是只有人的?是只有你这种家伙才会没有感情吧!”和黑子待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我却一点也不喜欢他。他的一些言行总让我很别扭,好像他在针对我一样。 “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不浪费而已。”黑子带着我来到客厅里坐下,泡起茶来。“就像你在一个人死的时候才知道他要死去,和你在这个人刚出生时就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死,你的反应、感情会不同。不管你是对前者感到更加的悲伤,还是反之。” “不是的。这两种事情都是一样的,都是令人悲伤的。” “是吗。可你的想法绝对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 我不说话,抢过一杯茶。 “你不认可吗?”黑子并不在意我抢他泡好的茶水“你们都清楚‘人固有一死’,可还是会对死亡这么敏感。” “……我,不说了。”说不过他,我扭头翻白眼,正好看见玉先生跟着老管家走下来。 我还有一点侥幸,看着他们:“那……位老夫人……” “老夫人去世了。”老管家从楼梯上走下来,每一步都是颤抖着的。 “那我们怎么办?打120么?用报警吗?”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只能问老管家。黑子绝对指望不上,玉先生也不像是能给出正常答案的人。 没想到老管家摇头:“已经处理好该处理的事情了,毕竟我们都知道夫人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你欠她一世,刚好还上。”玉先生居然一句话说了这么多字,把我惊得目瞪口呆。 老管家点点头,目光在客厅的陈设上流连。 “现在你们不相欠,缘,也是可以解开了。”玉先生站在老管家身后,声音不大,我却听得很清楚。 “解开什么?什么缘?”我还没弄明白那个‘yuan’是什么,不满的咕哝。 “什么缘?”老管家这样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居然听到了“你这个小女孩看不到吗,玉先生带你来这里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我听着老管家的语气像是与玉先生很熟,有些意外。 老管家上了年纪,体力并不好,扶着沙发坐了下来,却仍是看着玉先生:“解吧,解开了好。她的未来不缺我这一份缘。而我再结上与她的缘,估计就还不完了。” “这份心呀,说不清啊。本来以为她的时间太短,可是却是我先走人呐。”老管家闭上眼睛,又看着我“玉先生,这是你找到的人吗?还是个只能看到碎片的小姑娘,不过心倒是还好,是个不错的人。小姑娘,我要解的缘,就麻烦你看一看了。” 老管家说着,就把他布满了皱纹的手递了过来。我蒙着,不知道是该做些什么。 “看。”玉先生又恢复了精炼的语言表达,理解无能的我只好默默地盯着老管家的手看。 黑子看不下去了,一把把我的手打到了老管家的手上:“不接触怎么看缘啊!你傻吗。” 我不知道啊,你们什么都不说当我会读心吗!我很想吼黑子这么一句话,不过我已经发不出声了。在我碰到老人的手的那一刻,我就好像掉入了一处时空隧道中,四周的景象变得朦胧模糊,扭曲成旋涡状。之后我就像掉在漩涡中心的一片叶子,旋转着被裹挟至黑暗的最深处。 当我的视觉中再次有光的时候,我觉得我应该是穿越了。 …… 我站在一个不大的房间里,木屋顶、木地板、木制的长桌与椅子,装饰简陋、粗糙。不过这屋子里的其他东西却十分耀眼。各式各样的钟表挂满墙面,各种各样的零件摆满长桌。地上还有几堆工具和一些堆积起来的材料,金色、银色,宝石在不亮的光下动人地闪烁。 门开了,有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我吓了一跳,不仅仅是因为擅自到来的心虚。这个人动作这么大,我却没听见一点声音。他,这个中年男人也无视了我的存在,走到桌前一把拉开椅子,坐下后便开始工作。 我这才发现我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就像这个世界对我静音了一般。我只能看着,像看一部无声电影。 中年人进门时手中抱着一个盒子,他坐在那里从盒子里拿出了什么,之后便一直在弄那个东西。 我好奇地凑过去,绕到他前面,想看看他在弄什么。 我看到了一块儿组合起来的零件,像是手表里的那一堆东西。不过中年人手中的这一块儿绝对要比手表里的大,那大小像是我的袖珍闹钟。 中年人不断地改动着手中的零件组合。我看得入迷,趴在桌子上盯着他的手看,没想到他突然要拿什么东西,猛地伸手,手臂就从我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章壹拾玖 我没有任何感觉。 那个人的手就这样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我的身体,就好像我们中的一个是幽灵一样。 我伸手在中年人的眼前乱晃,他也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他是发现不了我的,而且我好像也影像不了他。发现这一点之后我突然就想来个恶作剧,我伸手想去拿那人手边的零件,期待着他发现准备好的零件不见了之后见鬼一样的表情。不过出乎我的意料,我的手没有碰到任何东西,顺利的错过零件并穿过了桌子。 看来我不仅仅是碰不到这个人,这里的东西我也碰不到。 发现这一点之后的我顿时觉得有些无聊了起来。我看着中年人手中的零件组合,发现他似乎已经完成了,并从盒子里拿出了外壳,准备最后的步骤了。 看着那些外壳的零件,我这才明白过来这人在做什么。 是一块怀表。 中年人熟练而迅速地完成了最后的组装,一块儿银色的怀表诞生在他的双手之中。 我不懂怀表,也看不出这块儿表的价值如何,只是觉得它的外表还是挺好看的。银色的外壳,壳盖上有用细碎钻石拼出的、类似雪花的形状。一条细细的银色链子,末端是一只精致的船锚形状的吊坠。 中年人完工后满意地看着手中的怀表,最后轻手轻脚地把它轻轻地放进盒子里。 我很想再看看,可惜中年人一点时间都不给我。他小心地抱起盒子,快步向着门外走去。 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我便被一股力量拉着向房门飘去,之后穿过了房门。 不过情景切换的实在比我想象中的要快。我大概是直接转移到了另一间房子里。同样是一间木屋,不过装饰要比刚才的屋子好多了。满是复古格调的欧式家具,零散的饰品也充满了温馨的色彩。我也没有漏掉站在那里的中年人,他捧着盒子,眼底带着笑容等待着。 我听不见什么声音,我只能看见这人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慢慢转头,看着大门。 打开了。金发的妇女捂着一个孩子的眼睛推开了门,之后松开了挡在那个男孩儿眼前的手。 我仿佛能看见这一幕的慢镜头。那个男孩儿惊喜的表情,瞪大发亮的眼睛、毫无掩饰的笑容。他张开手臂扑向那个中年人——我觉得这中年人应该是他的爸爸——扑进对方的怀里。中年人蹲下身,把手中的盒子交给男孩。这应该是礼物吧,看那个孩子笑得像盛夏时的太阳。 他们看起来真幸福啊。 “是啊,那就是我第一次遇见他。那时候的他是瑞士的一个钟表匠的儿子,而我则是他父亲的一个作品。” 老管家的声音里满是感慨,从我的身后传来。 我回头,身边的一家三口与木屋就消失了,我就这样又突兀地回到了我所在的客厅里。 时间好像没过多久,黑子还在我身边,玉先生在一旁看着。 老管家收回了颤抖的厉害的手:“你应该就只能看这么多了,不过这就是我们的缘,结下的时候。” “你们的……你们?” “对啊,这就是缘分,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么连上了,想要理清楚可是不容易。” “你是谁?是那个男孩?” “怎么可能。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那你是……那块怀表?”我抱着十分怀疑的态度问道。因为我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妖怪”一样的存在居然有着现在这样的老态。我一直以为器灵这些家伙们都像黑子白子那样是没有什么时间概念的老不死呢。 老管家坐在我对面,没有说话,看着我惊异的样子有些好笑的点了点头。 黑子在旁边用“我不认识这个丢人的家伙”的眼光看着我,看得我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不过随后又理直气壮地无视他的目光,无知者无罪嘛!看我干嘛?! 既然器灵老管家是个古董,那我看到的那个男孩就应该是它的第一任主人了:“那,那个男孩呢,后来怎样了?” “后来他有一个很平凡的人生,不好也不坏,可以说是‘中庸’吧。” “再然后?” “安度了晚年,平静去世。” “哈?”我愕然。我以为他们这种所谓“结缘”会发生一些惊天动地的传奇事情呢,最次也要有一些奇异的与众不同吧,怎么会这么平淡无奇? “他的确一直都是个很平凡的人,不过在他的有生之年都一直带着我。”老管家微微闭上眼,像是回想到了什么,又有了笑意“刚刚诞生的器,命运一般都是波折的,只少不太稳定。在他那里,我有了一个几十年的稳定生活。这是我们的缘,也是我想感激他的事情。 “只不过当时的我还不太明白,他给我的安定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直到他去世之后,我被他的子女转手卖了出去。我漂洋过海,到过很多地方。那个时候我还是很微弱,连化成人形都做不到,也无法全面的保护自己。也正是这个时候,我想到了他给的安定。我想要找到他,于是当我终于可以融入人类的社会后,我开始了我的寻找。” “融入人类?” “就是当我变得强一点,可以变成一个人的样子。只有这样我才能够自由的活动。不然,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一个会跑会说话的怀表都有点惊悚了吧?”老管家似乎是被自己的最后一句话逗笑了,笑了两声又咳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要找他?” “当时我还不知道,只是想找而已。不过现在想想,并不是报答之类的,只是一种眷恋吧。”老管家的耐心很好,并没有对我的问题感到不耐。 我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不再打断他。 于是老管家又带着我们进入到了他的回忆中:“不过我的能耐也就相当于一个普通的人,要在大千世界、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一个只认识前世的人,就算我有无尽的时间也不一定能做得到。”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回忆到了很重要的东西,叹了口气。 “真庆幸我当时是个比较傻的,明知道这个事情不可能,还要坚持寻找。于是我认识了许多本来遇不到的家伙,并且知道了谁,有希望帮我找到我在找的人。 “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下,我找到了玉先生。” 章贰拾 玉先生…… 我下意识地想玉先生那里看了一眼,他只是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玉苑能做的事情很多,就是看你能不能付得起价格了。”黑子似乎懒得再给我解释了,心不在焉地在我疑惑的目光里说了一句。他的手里又多了一根糖葫芦,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变出来的。 “不错。所以当时的我用我可以接受的代价在玉苑委托了一个任务:帮我找到我要找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刚才的那位婆婆吗?”我觉得好像明白了什么。 “对。”老管家点头,给自己倒了杯茶“玉苑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便找到了。当时我都没想到,我要找的人在中国,还成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过那个时候她可不是个老婆婆,她那个时候还是个小女孩,天真的很,完全没有‘前世’的记忆了。”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转世?我半信半疑,觉得虽然存在什么灵异的东西,但是转世这个也太夸张了,而且我对玉苑能找到转世的人这种事情表示十分的怀疑。 老管家并没有发现我的一点点走神,继续诉说着他的故事:“于是我就想法设法,成为了她家的管家。那个时候我看起来也没有这么老,而且深得她父亲的信任,所以她的事情,都是我管的。” “我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嫁人,看着她的夫家遭遇不幸,看着她一个人凄凉的返回娘家,看着她家道中落,看着她默默地把逝去的亲人送走,看着她一天天的开始变老……” 我实在忍不住了,有点不满,近乎责问:“你为什么不帮她?当她的生活那么的…那么的不顺、坎坷的时候,你不是去报恩的吗?你为什么不帮她?” “他没有义务去帮。”黑子在一旁凉凉的开口,成功的让我狠狠地瞪他了一眼。 “最初我也想帮,但是我的能力也就像一个人类一样。” 这肯定是借口!我不满,索性不说话了。 “后来我可以做到更多的事情,但那个时候,她已经嫁人几年了。那个时候我好久都没有见到她,而她带回来的消息都是她很幸福。我也经常去探望她,名义上代替她的父亲看望她,她也确实过得不错。……直到她回来……毕竟那件事情太突然,就像晴天霹雳一样。在那之后我也想过去用特殊的能力帮她些什么,但是代价太大。因果太大,她承受不起。” 我半懂不懂,却也不好再指责他。“那你,不惜找到他的转世,到了她的身边,到底是为什么?” 老管家又笑了,这一次,就像有无比温暖的阳光照在了他皱纹满满的脸上:“陪伴。” 陪伴吗。我好像想起了什么,不过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论外面的世界怎样变化,如何改变。从前是他一直陪着我,所以现在是我,现在该我,一直陪着她。” “所以现在,是你回报了他,这就叫解开了缘分吗?” “怎么可能。”黑子站起身“这样只会让缘分越结越深。解缘只有两种方法:要么用几千年的时间,要么就来玉苑。本来若是只解一世的缘分,代价虽贵但不会那么多。你非要去多做一世的陪伴,简直就是让这个缘分越来越不好解开。现在是两世的缘分,你要负担的代价就不止两倍那么简单了。” “为什么要解开了?” “……总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啊。”老管家也站了起来,跟着黑子向外走去。 我也想跟过去,却被玉先生拉住了。“你们要去哪里?”我被玉先生拉着,只能问快要走出大门的黑子和老管家。 “我要麻烦你们,帮我解开这缘分了。”老管家站在打开的门口回头,身后是一片漆黑的夜色。在这一瞬间我的视觉又出现了变化,我看见外面的夜色变成的阳光和煦的园林,一个看着像老管家的人站在园林的一角,注释着一个穿着青粉色裙袍的小女孩。 但这只是一瞬间,让我一阵恍惚。之后我的视觉又回归了现实,所能看见的只有老管家迈出大门的背影而已。 黑子与老管家走了,只剩下我和玉先生。“他们要去哪里?”我问玉先生,虽然并不怎么指望他这个惜字如金的人能够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 果然,玉先生直接无视了我的问题:“我们也该出去了。” “去哪里?”这个我总该知道了吧? “外面。” 废话啊出去当然是要先去到外面啊,“我问的是到了外面之后去哪里。” “之后等着。” “……”我不问了,我的错。 我再次体会到了主动与老板谈话的后果。 于是我再次选择沉默,率先一步走出了别墅。玉先生紧跟着也出来了,和我一起站在院子里。 我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站在玉先生对面,感觉尴尬极了,连怎么站着都不知道,一直在心里祈祷着赶紧来个什么让我摆脱这种讨厌的沉默。 之后我的祈祷就真的灵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最近接触的奇怪东西太多,真的发生了让我摆脱了沉默的突发事件。 就是我身旁的这座别墅,灯火通明的白色圆顶建筑,突然之间变成了一片“废墟”,一座低矮的砖房和一面塌了一大半的土墙。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才能看得见,反正别墅变成了废墟,灯光一下子都消失,我只来得及看到了一眼这所神奇房子变身之后的样子,之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被惊得发了一会儿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想起这里离墓地不远,不禁又有点害怕了。 “玉先生?” 没有回答。 我更害怕了,几乎是瞬间要炸毛的样子。一边心想这老板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还要惜字如金,一边向我记忆中玉先生所在的方向挪动了一小步。 “……玉先生?”连我都能听出来,我的声音在发抖。 “在。”终于有人回答我,是玉先生的声音。 “你在哪里?”我感觉他的方向偏了一点,果然我在看不见的状态下没什么方向感。 “这里。”玉先生的声音离我很近。 下一秒,我感觉到他的手碰到了我的手臂,让我彻底放下心来。 章贰拾壹 我感觉到了玉先生的手,拉着我,让我瞬间好了许多。 “玉先生……这是怎么回事?”我碰到了玉先生的手,干燥温暖,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冰凉。我想拿出我的手机,却发现它并不在我的衣兜里,不知道落在了哪。 “这是这里本来的样子。”玉先生居然回答了一句完整的话。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他的语气居然听起来很温柔。 “本来的样子?难道我刚才看到的那座别墅是幻觉吗?” “跟我来。”玉先生带着我朝着一个地方走去,我离他很近,能感觉到他站在哪里“那并不是幻觉,这里的别墅是刚才的管家‘创造’的。只要他的能力还在,别墅就会存在。” “那现在这样,老管家出什么事了吗?”我不禁有点担心,害怕老管家出什么事情。 我听见玉先生轻笑:“放心,他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大概是在解缘之后太累了,要睡上一段时间吧。” “哦……”我点点头,不过在黑暗里玉先生应该也看不到我这下意识的动作。“所以说,玉苑的解缘,到底是什么……我们要去哪里?”我迈出的步伐受到了阻碍,脚尖踢到了像是石头的东西。 “去一个稍微有点光的地方。这里是一段楼梯,你注意一点。”玉先生好像能看见,在我耳边提醒我。等我顺利地走上了台阶之后他才回答我想知道的那个问题“你不知道有关‘解缘’的事情吗,其实那也没什么,只是对于缘分的一种简单的操控罢了。” “缘分也能够操控吗。但是,‘缘分’太不真实,总感觉像是根本就没有的东西。” “缘分当然能够操控,只不过做得到的人不多。不过玉苑是一出解缘店,自然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解缘店?” “是啊,玉苑是这世界上许多解缘店之间的一所。” “它到底是干什么的。”我一直以为玉苑是一所独一无二的,卖一些灵异小物件的杂货店一样的存在。现在看来我的认知是要发生改变了。 玉先生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带着我向前走了一段。在走过一段坑坑洼洼的路之后,我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开始有了一点点的微亮。 并不是灯火,而是自然的明亮。月光凉凉的融化在物体的表面,掺杂着无数星星的光芒碎片,我能看见我处在一片高地上,也能看见玉先生的身影。玉先生就在我身边,虽然我看不清,只能认出他的白衣。而在这不能让我看清事物的微弱银色光亮中,我所能看到的:远处树林的轮廓、天上云影的浓暗以及弯月与碎星,全部都美得不可思议。 “好漂亮……”我盯着天空,几乎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这世界上的解缘店,就像这天上的星星一样多。至于解缘店是做什么的,通过名字也容易知道。” 玉先生突然开始讲起解缘店的事情,把我的注意从天空成功的转移到了他的话上。 “解缘店。顾名思义,就是解开缘分,把所有藕断丝连的东西全都解干净,再无痕迹。”玉先生的声音淡淡的,好像有无尽的感慨。 但是我无法理解。就算是缘分有好有坏,像老管家与婆婆那样的缘分在我看来绝对是好的,我实在不明白这样的缘分为什么也要“解干净,无痕迹。” “为什么?” “因为缘可以存留很久。久到几世轮回都不会磨灭它的一分一毫。”玉先生的回答并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才说,想要解开一段缘分,要么用几千年的时光来消磨,然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要么就通过解缘店来解开。” “但是好好的缘分,为什么要解开?” 玉先生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反问我:“你觉得,为什么‘缘分’这么重要?” “呃……通过缘分找到对自己人生很重要的人?”我还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弱弱地猜了一句。 “有点像。”玉先生听了我的答案后话语中有了笑意。我觉得他是在嘲笑我“一个人生活在世界上,他的缘分就像是一条条把他与世界、人的社会联系在一起的线。如果没有了这些缘分,这个人就会失去与世界的联系,掉入一个深渊。” “那为什么还要解缘?”我更不解了,保险不是越多越好吗。 “过犹不及。”月光好像亮了几分,我开始看得清玉先生的面容了“比如说你放一个风筝,没有线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一个风筝上连着许多条线、拉扯向不同的方向,想要飞起来也是不可能的吧。” 我还是不太接受这个说法:“人又不是风筝。” “但是无论是人,还是别的什么,都一样。牵连的缘越多,便越会像是被钉在一张网上。哪里都到不了。” 是这样吗。我想着老管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自己的缘,他自己选择的放弃,我作为一个“别人”,有什么妄加评论的立场? 玉先生看我久久不说话,居然伸手在我的头上揉了揉:“别想太多。那个管家,是知道自己无法再继续追随自己守护的人的转世,才会选择离开。不是只有所谓‘生物’的寿命才会有终结,器灵的寿命就是它这个‘器’完好保存的时间。没什么事永恒的。那个怀表管家,是想给他想守护的人做最后一件事情:解开这份缘,给被守护的他一个结成新缘分的机会。” “他自己,不会觉得……” “这也是守护啊,挺好的。” 我还沉浸在玉先生的话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传了过来。我听见黑子不满的声音,大概是在喊我:“那个白痴女!没事不要随便乱跑!还害得我要去找你。你在这没什么光的地方,连手机也扔了,到底想干嘛?” “谁乱跑了。”我看着出现在我面前的黑子撇嘴“我可是跟着玉先生一起来这里的。是玉先生带我来的,有什么问题?” “先生带你来的?”就算只有月光,我也看得清黑子那疑惑的表情。我不明白黑子为什么这样,也跟着他看向玉先生。 原本一直看不清的玉先生突然就能看清了。不过也似乎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黑子看着我,指着我身边的人:“他不是先生。你一直都没有发现么?” 章贰拾贰 我吓了一大跳,像受惊的猫一样从“玉先生”的身边跳到黑子身后。 那个我一直以为是玉先生的人突然就笑了,而且还笑得前仰后合,像是发现了什么可笑得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黑子把我的手机扔给我,对那个假玉先生说:“不可以对没有能力的人使用针对性的超出寻常的手段。你也不是新人了,应该知道这一点吧。” “她可不是普通人,我也从来不针对谁。” 我手忙脚乱地接住被扔过来的手机,没听懂黑子在说什么也没听懂对方回答了什么。当然我也根本没心情去听,黑子的那一句“他不是先生”已经成功地让我懵逼。我拿到手机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打开手电筒,让我的视野明亮起来。 灯光照亮了这里,我也终于看清了对面的人。站在原地的假玉先生和玉先生很像,就像双胞胎一样。如果玉先生现在在这里,那种感觉肯定像是他在照镜子。而这位假玉先生的声音更是和玉先生没什么差别,我从头到尾根本没听出什么不同。不过这两个人给我的感觉也不是一模一样。眼前的这个人,气质似乎很柔和,不像玉先生总是别人欠他钱的样子。而且……面前的这个人,额头上有一个白色的符号,不仔细看还真是发现不了。 “你是……”黑子看着他,好像要说什么。 “哎呀,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不过,叶寐歆,你刚才的那个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种模式。”这个冒充玉先生的人好像认识我,而且还跟我很熟似的。而且他这样好像是无视了黑子吧? 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一点印象都没有。 对方好像还跟我关系不错:“也不能怪我嘛,是你把我当成那个什么玉先生了。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我……那个,你是谁啊?”这人好奇怪,而且我看见被忽视的黑子好像要打人了。 “你开什么玩笑,不认识我?”这个奇怪的陌生人挑眉,很不满地看着我。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隐去了不满“我是苏北禋,才多长时间不见你就忘了我了?” “苏北禋?”这个很像玉先生的人,怎么可能是苏北禋“我可没有失忆,你不是他。” “该走了。”黑子突然提醒我“先生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 我点头,但并不想就这样离开。我面前的这个陌生人可能是一个认识苏北禋的人,我很想问问他苏北禋最近的情况。不过在我说他不是苏北禋之后他就一直沉默着,皱着眉头。 “喂,你到底叫什么?”我不想放过这个可能再见到苏北禋的机会,希望能再多得到一点消息。不过这个打算冒充苏北禋的人陷在自己的沉思里,好像根本没听见我的话。 黑子已经往回走了,我就算不想走也不得不挪动脚步跟上他。 “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哈?”我没听懂,回头茫然地瞅着陌生人。 而黑子却能明白陌生人在说什么:“我并不想回答你,可惜我做不到。不过我也只能说:我不知道。” 很好,这哑谜打的,真是……听起来好有哲理的样子。 “也无妨,快好了。”这个柔和版的玉先生在我的视线里对我露出一个微笑,让我觉得很是熟悉“我就是苏北禋,这个名字可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 我回了他一个鬼脸,你就编吧,我才不会信你的话!之后便匆匆地跟着黑子跑了出去。 身后传来苏北禋的喊话声:“老妖怪!照顾好叶寐歆!” 黑子一僵,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我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黑子平常是一副孩子的模样,这样被人叫老妖怪估计还是头一次。 不过很快我便笑不出来了。因为苏北禋的喊话远远地传过来:“虽然叶寐歆她不傻,但是挺憨的,有的时候还犯二,关键时刻就会变得啥都不会……” 离开的路上,我才发现这个苏北禋把我带到了一处破旧平房的房顶上。能看清楚的我在下楼梯的时候心惊胆战,陡而粗糙的水泥楼梯让我看着眼晕,差点滚下去。 黑子冷着脸拉住我:“你上去的时候是被人提着上去的么。” “那个时候没有光,我什么都看不见。是那个人慢慢拉着我上去的,比现在要好,最起码我那个时候没被吓得腿软。” 黑子不理睬我说的话,蹲下身碰触了一下地面。我不知道他具体做了些什么,不过效果是明显的。凹凸不平的水泥台阶变成了平坦的黑色台阶,宽大而平缓。我看得眼中闪烁着小星星,乖乖地让黑子带着我走了出去。 他带着我走过本来应该是别墅的地方,我突然想起,于是问他:“那个老管家怎样了?这里的别墅突然就没有了,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 “他想守护的人离开,这里的住所自然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而他自己则会一直呆在玉苑里,知道付出等值的代价之后才能遵循自己的意愿离开。” “呆在玉苑?”我想象着一个老头子在玉苑上夜班的情景,想象着他可能会和白子凑在一起看电视剧,不禁有点好笑。 黑子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摇头:“别想了,是以沉睡的形式在玉苑里呆着。你快点跟上来,前面就是墓地了,走那么慢待会儿丢了还要我去找你。” “啊?哦,好的,你慢一点好嘛!”我一惊,急忙跑到他的身边跟紧他。 很快,我就回到了车上。 能说会道的司机又出现在了驾驶座上,并打算继续他那有毒性的故事。玉先生坐在后排,让我感觉刚才遇见一个和他那么像的人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我上车后很是疑惑,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样和玉先生分开的。我侧着头问身后的玉先生,虽然在昏暗的车内我并不能看见他:“玉先生,那个别墅突然消失之后你去哪里了啊。我喊你你也不回答。” 许久都没有回答。 司机发动了汽车。就在我以为玉先生又选择性地忽略了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听见了他的答案,一如既往的简练。 “在原地。” 章贰拾叁 虽然这次的回答短的可怜,不过玉先生说话一向如此。这样想想也觉得安心了许多。 一路上渐渐的能看见天边如墨的夜色开始泛白,我困得要死却仍然在想刚才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我记忆里的苏北禋与刚才的那个人完全对不上号,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都有很大的差异。 记忆里的苏北禋,一直都是一个由短发、无框眼镜、衬衫校服和一本厚厚的牛皮纸封面的书拼出的形象。对,就是一副文艺青年好学生的样子。而且他也的确是学神,万年年级第一。不过他并不是受老师喜欢的那种学生,所有教过他的老师大概都对他很头疼。 至于我是怎样认识苏北禋的……应该在初中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吧。 我的初中是在唐城四中上的,学校并不大,学生很少。每个年级只有六个班,每个班只有不到四十人。这在人口很多的唐城来说简直是个奇迹。 初一年级的课程比起小学多了不少,所以开学最初的几个星期内几乎所有人都是晕乎乎的状态。我也不例外,没什么心情跟着课堂走。那天大概是英语课吧,我坐在窗户边上,把整个校园看得清清楚楚。天空放晴,暖金色的阳光像琥珀一样把校园包裹起来。修整得整整齐齐的草坪上突然跑过一个白色的影子,真的像是旋风一般把我吓了一跳。等我反应过来,意识到刚才跑过去的似乎是个学生——应该是个穿着白衣服的男生——他身后居然还追着两个校工。 “唉唉,那位大哥是哪里的牛人啊,真厉害。”身后的男生也看到了这一幕,推着同桌赞叹。 很快,全班的同学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声讨论着,引发了不小的骚动。直到最后脸黑如碳的老师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我们才安静下去。 不过上课时的嘈杂消失了,整个校园内的议论声却越来越大。到处都是有关这位牛人的议论,想不知道都不行。 “呐呐,他们说的那个‘那天被校工满操场追的’人,你看见没有啊?” “哎?我不在窗户边上,没看见啊。” “我看见了!好像是穿着白上衣,跑的飞快。我只看到了一个背影,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两个校工追过去了。” “不是吧,真的假的,你真看见了?我还以为是有些人造谣呢。” “大概是真有这事吧。不过……那个牛人是谁啊,是不是外校的小偷什么的,偷东西被发现了。” “不是。有一个二年级的学姐说那是她们隔壁班的一个学生,学习超级好的,万年年级第一来着。” “骗人的吧……那种传说中的好学生怎么会作出这种事情。他们不都……” “你想多了,那位学长只是学习好而已,惹出来的事多着呢。他们说啊,这位大神学长初一刚入校的时候就敢找初三学长的麻烦呢,最后……” 身旁同学们的讨论,我并没有怎么在意。毕竟我和那位“学长”并没有什么交集,我知道的这个人,也无非是身边的人们口中的八卦罢了。我的生活里没有这个人,所以对我来说,这个人是否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都不重要。 大概是上帝对我这种自私的想法很不满,所以当一个月之后,把这一茬八卦忘得精光的我翻墙逃第二节晚自习的时候,被敬业的看门老大爷抓了个正着。 和我一同落网的还有一个一看就知道是不良的黄毛、一个胖得像猪八戒一样的红毛、还有一个好学生气质爆表的校服男。 看门大爷像押战俘一样把我们带向教学楼。估计他会把我们送回班里,这次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我走在最前面,身后是校服男。看门大爷走在最后,大概是想看着我们,省得我们不老实。我磨磨蹭蹭地不想走,移动的速度像个蜗牛。 等快到教学楼底下了,感觉身后有人小声说:“想不想再跑一次?应该逃得掉哦。” 还没等我有什么回应,那人就说:“我数完三二一之后你就跑,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墙那边翻过去就好。跑得慢的话就只能被这老头拎回去了。” “三——” 哎? “二——” 啥? “一——” ……我……这人刚才说了点啥? “跑!” 在我彻底明白过来之前,我那还有点浆糊着的脑袋就先遵从了这个命令。猛地转身,撒开退就往墙的方向跑。 校服男就是那个数三二一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我服! 而且这个理应“文弱”的好学生跑得飞快,我拼了老命了还是赶不上他。 看门大爷刚刚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气得直冒烟,估计差一点儿就会升华掉。我拼命地跑,害怕被追上,没敢回头。不过听声音,这敬业的老爷子应该是追过来了。真是难为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还跟着我们一起跑步。 很快我便跑到了墙根,面对着不太好翻的墙有点心急。平常倒是没什么,可是现在有一个气疯了的大爷追过来,我心虚着就有点发挥失常。 眼看着大爷就这么逼过来,再不翻过去我可就要再次被抓了。 “别慌。”校服男蹲在墙头上,推了推眼镜一脸的淡定“你借着惯性先跳一下,到那里之后,那边的墙上有一块掉了,踩着那个扒到墙头就好。” 我下意识地就按照他说的去做,狼狈不堪,不过还是成功地爬上了墙头,可喜可贺。 老大爷气急败坏追到了近前,指着在墙上的我俩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真担心这位老人在这个时候两眼一翻背过气去,那我到底要不要下去看看就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了。而且那个被追上的黄毛也不是个好人,看到老大爷被气成这样子也不知道去乖乖做个心理安慰。趁着老大爷的注意力都在我们两个成功逃犯的身上,蹑手蹑脚的从另一个地方翻上了墙头。 最后只剩下可怜的老大爷扣着可怜的红毛胖子。 成功潜逃三人组在墙的另一面小小的默哀了一下。黄毛大概是在为他的倒霉同伙默哀,我真心有点同情老大爷。至于长着学霸脸的校服男同学…… “兄弟你行啊。”黄毛拍拍他的肩,“比我还能跑。你叫什么?” “苏北禋。”能跑的学霸再度推了推眼镜,微笑。镜片反射的路灯灯光就像传说中的腹黑之光一样。 章贰拾肆 “我去——”黄毛顿时一脸敬仰“我算是见到了传说的实体了。大神受我一拜。” 我不明所以。看黄毛的眼神像是在看傻瓜。 “你这啥眼神?你不知道这位大神啊?”黄毛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傻瓜。 “不知道很不正常吗?”我斜睨黄毛,什么眼神嘛。 “啥?——你……!”黄毛差点儿和我打起来。 “没有这回事。”苏北禋抢在黄毛爆炸之前拦在我俩中间,一脸的无奈“不知道很正常——你们也是好不容易逃出来,还打算在那个大爷很有可能追出来的情况下再打一架吗。” 我本来就是一个不会去在意他人的自私的人,没有在第一时间想起苏北禋就是传说中的“逃跑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这次能成功地翘课,不管怎样还是要感谢苏北禋的帮忙。所以在我们三人一起向着远离学校的方向走去的时候,有些别扭的我还是对身边的苏北禋这样说:“我是一年一班的叶寐歆,这次的事情,谢谢你。” “啊,对了,我也是一年级的,三班的梁文程。这次多亏了大神,不然肯定又是一篇三千字检讨了。”不良黄毛对待苏北禋的态度比对我可好多了,简直狗腿。 “其实你们也不用感谢我,能不能逃跑都取决于你们自己。”四周更亮了,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灯光。我们已经从校区走到了商业街的范围内,熙攘喧哗的人群在身旁流动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苏北禋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像雾一样缥缈又凉薄“我让你们同时开始逃跑,只不过是因为当几个人同时跑的时候,那个老大爷就会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追哪一个。这样的话我成功跑掉的机会就比我一个人突然跑掉的成功率大。至于你们啊,也是运气好。这一次运气不好的人,就是那个没能成功跑掉的家伙了。所以你们也不用谢我,是你们自己运气好而已。” “……”黄毛目瞪口呆。 “……”我也一定是同样的表情。 我就说嘛,学霸怎么可能是呆傻的。明明是把人卖了别人都可以让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卖了,精明得很。 黄毛还是一脸囧囧有神的痴呆相。理论上来说被“利用”之后还没有察觉的我则感觉很不爽,咬着嘴唇回想逃走的全过程,希望再找到一点“果然是被人卖了的铁证”。 “苏北禋。既然你想跑的话,为什么不在一开始你被看门老头抓住的时候跑呢。那个时候我们也在一起,而且那个时候离围墙更近吧?跑两步就到墙边了。结果你等到快到教学楼的时候才让我们跑,不仅很累,而且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估计应该会被上晚自习的学生看见的吧。说不定明天就传的满学校都是了……”虽然这个问题我也没怎么在意,但看着苏北禋这么淡定我就有一种不太爽的感觉,所以故意这么挑刺。 本来就和我不太对盘的黄毛对我大翻白眼:“想到了就跑了嘛!这有什么,你这人真是!” “我确实是故意的。”苏北禋倒是平淡柔和,笑了笑自顾自的往前走去“在准备逃课之前,我就计算过不同的逃课方式和它们的成功率。直接就成功的可能性有百分之六十五左右,不过还是有各种被发现的可能。我对不同的被发现的情况做了不同的计划,其中就有被看门大爷发现的情况。这个计划本来就是在靠近教学楼的位置开始逃跑。因为我计算了我与老先生的最大速度差,在这个位置起跑,到达围墙之后我能够拥有的时间差正好够我翻过围墙。当然这期间还有一些不稳定因素未考虑,所以我在跑的时候会把你们都叫上。说真的,有你们的干扰,我这次的成功率提高了大概百分之十。所以我还是应该谢谢你们才对。” 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真不知道面对他如此坦诚的交代该表达出什么反应来。 黄毛脸上则出现了奇怪的表情,可以说简直是扭曲的。 就当我以为黄毛被激怒了准备对苏北禋同学来一个杀人分尸再对我来一个杀人灭口的时候,这货居然“嗷唠——”一声就扑到了苏北禋的面前,哦不对,是果然就扑到了苏北禋的面前。……之后变得激动无比:“大神果然是大神!刚才的一段话我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听懂,但是直觉告诉我你果然是最厉害的!大哥!收我做小弟吧!” “……”我是不是应该先走比较好? 苏北禋盯着抽风的黄毛看了一会儿:“你们逃课出来应该有什么事吧,我也要走了。” “啊!我跟人约好了去打游戏的,去晚了肯定会被人宰的。老大,我下回请你吃饭,先走啦!” 我没什么事,就是纯粹不想上自习而已。不过我才不会再跟这两个奇怪的家伙有什么关系,所以我也说了再见就直接回了家。 不过天不遂人愿,再也不想遇见这两个家伙的我的人生,从此就开始频繁地出现这两个人的影子。 …… “喂——喂——喂——” 一声比一声大的喊声,把我的耳朵震得发疼。我伸手捂在耳朵上揉了揉,还是听到了最后的一声,像是从喇叭里喊出来的震耳欲聋的大叫:“啊!——” 谁啊!我向着声音的方向扭头,一眼就看见了白子的那张凑在眼前的大笑脸。我还坐在车内,白子把快半个身体从摇下了车窗的车门外探进来,对着我的耳朵再次:“哇!——” “我已经醒了!”我没有防备,被他这么一吼,感觉耳朵都快被吼聋了。带着火气,我伸手就要捂上白子的嘴。白子连忙向后躲,结果一个不注意,后脑勺狠狠地撞上了车子的顶部。 “痛痛痛痛痛……”白子瞬间就蔫儿了下去,抱着脑袋挂在车门上。 “哼。活该。”我幸灾乐祸,戳着白子捂着脑袋的手“别装了,你不是人吧,有那么痛么。” 白子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了下来,之后对着我抬起一张哭丧脸:“亏我还那么关心你,你居然这样对我,55555……” “……”我好像说的有点过了…… “5555我好伤心,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才怪。 章贰拾伍 我坐在柜台前,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距离上次那回莫名其妙的“出差”已经过了好几天,尽管我满肚子的不满,还有些困惑,但是却没有再问任何人。毕竟玉先生只回答能用五个字或以下解决的问题,而黑子白子这两个家伙的回答肯定是“如果玉先生没有说的话我也不能告诉你”。 至于这几天,倒是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只是坐在店里看门,连来买东西的人都没有,更没有被拎去出差。 事情少了照样拿高工资,按理说应该很高兴才对。不过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实在是太无聊了。而且白子说我现在可以一个人看店了,所以现在也不再来陪我看电视剧之类的了。虽然一个人也有电视剧看,不过是在是没什么兴致,很容易犯困。 说来奇怪,最近这一段时间内张艺茹都没有联系过我。平常她就算没有事也会打来“骚扰电话”来向我抱怨她去年买的裙子穿不上或者昨天在网上看中了一件衣服今天再看已经卖完了之类的话题。但自打上次在商场里匆匆告别了之后,张艺茹这个家伙就再也没打来过电话。 “啧啧,原来这里还是一家营业着的店铺啊。真是意外。” 大门被推开的声响吸引了我的视线。 我也很意外。没想到这种看起来不像是店铺的地方还真有人认出这里是店铺来。而且,大半夜的还有闲心逛店铺的人也是挺少见的。 进来的人是个大美女。 这么说真的是毫不夸张。火红色微卷的短发极为醒目。机车风格的上衣把她小麦色的肌肤衬得更加有质感,牛仔短裤仿佛又把那双大长腿拉长了几分。那双杏眼本来是有点可爱的,可那上扬的眼角和暗金色的眼影偏偏又为她提升了女王范儿。这种风格的人可以说在这件古意盎然的店铺里格格不入,不过她倒是显得很自如:略薄的唇拉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对我说:“掌柜的,有酒么。” 有……有酒么…… 你看这里像是卖酒的地方吗!女王范儿瞬间变成强盗头子啊喂!当然我还是把这些槽留在了肚子里,态度很好地微笑:“我们这里只卖二手杂货,并不卖酒。” “是吗?酒也可能是二手杂货的一种啊,怎么会没有呢?”美女强盗头子用一种调戏良家妇女的表情(绝对是我的幻觉),隔着柜台问我。 “这大概是老板进货的问题。”微笑,微笑。不能打美女,话说这美女看样子我也打不过的。 “哦——这样啊——”强盗头子侧头,看见了旁边摆着的一件黄铜色的八音盒。“这个多少钱?” “它傍边的小盒子里就是它的价钱,您可以自己看。”额呵呵这个强盗头子要掉坑里了,让你调戏这里的商品。 “你不知道?” “我只是负责看店的人员而已,并不知道这个东西的价钱。” “还有这样的。”强盗头子挑挑眉,伸手拿过小木盒打开。 我就知道…… “哈?!” 美女脸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我在肚子里笑得直打滚儿,差点儿抽过去。 “三十二万元人民币?!要死啊抢劫啊!” 她看到的“天文数字”是三十二万?看来强盗头子其实很穷嘛。我努力忍住笑,感觉腹肌都要憋出来了。不过还是拼命作出一脸淡定的样子,按照白子的“教导”微笑:“这些标价都是老板出的,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你赢!……老娘不玩儿了。”美女瞬间就没了精神,一把把盒子扔了回去。她转身倚坐在柜台上扭头看我,“你不是也一直忙得要死吗?怎么几年没见变成一间小破店的店员了?” “啊?”我完全不明白这位唱的是哪一出。什么几年没见,我认识这位吗…… “啊啥?我这几年变得很多吗?”美女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眯着杏眼斜睨我。 我弱弱地伸出一根手指头:“呃,你……”。 “哎这个我知道。我嫌长头发碍事就把它剪了,就因为这个破事儿珀西那个娘炮还跟我抱怨了好几个星期。我早就知道我不应该和他分在一个组里……虽然我知道我的长头发很好看而且非常能令人羡慕嫉妒恨。所以,你现在这样是个什么情况?” “你认错人了吧。”为什么我听不懂啊,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她反应过来之后会不会杀人灭口啊…… “叶——寐——歆——。你好像变得比以前更喜欢开玩笑了?” 跟我长得这么像还重名的人应该没有。那么问题来了:“你谁呀。” 章贰拾陆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我是谁?”美女翻白眼,“好了别开玩笑了,我这次可是专门来找你的,有事。” 我也无语,我没开玩笑好吗,我真的不认识你…… “嘛,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别再给我苦着个脸好吗?你让我们好找啊,我还没跟你算这账呢。”她伸出手撩了撩额前红色的碎发,把一个像U盘一样的东西排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具体的都在这里,老样子,你先看看好了。” 我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捏起黑色的U盘:“我这里没有电脑。” “为什么要用电脑?” 要糟……看来这东西根本就不是U盘。不过也好,我暗暗松了口气,这样对方也能明白是认错人了。 果然,对方深吸了一口气,看来是打算走人了。 “啪!”红发美女一掌排在桌子上,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叶寐歆!老娘现在没那个玩的时间和心情,要不是Lion说你大概在这里我也不会跑过来。这个忙,你自己说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吧!” 我简直想把自己的记忆亮出来让她看看。她这人这样没有缘由的发火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我真的不认识你。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这个人。什么帮忙的我也听不懂。请你不要在这里闹了好吗?” “哼。那就这样好了。”红发美女拿回U盘转身就走,“你不愿帮忙,我也没什么理由去逼你。我跟你确实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关系,但是这一次你原来的组员也都回去,如果你可以坐视他们死掉也无所谓的话,那就随你便了。” 我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什么组员,什么帮忙,我甚至还听到的死。这人不会是什么不法分子吧?我看着她走出去,真不知道要不要报警之类的。 这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什么大事发生,更没有什么不法分子找上来。这段事情很快就被我抛在脑后,毕竟虽然奇怪,但我不会刻意去想自己这一段奇怪的不起眼的经历。 …… …… 时间是最快的东西。我在玉苑打工有快半年了。 我已经习惯了玉苑的生活,昼夜颠倒得像一个吸血鬼一样。我很适应平淡无奇的生活……好吧,在这里的平淡无奇是指,没有什么惊天动地值得一提的特殊事项。我在玉苑里的每一天都在常规标准之内:有的时候向一些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玉苑里的顾客兜售诡异的只适合这些顾客的神奇二手货,更多的时候则是闲着什么事都不做无聊得要长毛。 上班族的生活日复一日平常而无聊。正常人的生活日复一日平常而无聊。在玉苑的生活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日复一日的重复,总之对我来说还是一种平凡的生活,像田园歌谣一样平静,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我注定无法长时间的处在平静生活之中。后来我才彻底明白这一点。 将近零点,我捧着笔记本搜恐怖电影。天气挺冷的,玉苑的供暖系统并不是特别好,前两天刚罢工。现在室内虽然不至于那么冷,但还是让人想打寒颤。白子黑子全都在,很少见的没有跟着玉先生一起外出。 相处这么久,我也大概了解这两个正太老妖怪。白子是个圆滑的老狐狸,虽然表面上一直笑得温和纯良,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毕竟他给人挖坑的时候笑得还是温和纯良的。至于黑子,他则像一部百科全书,知天文懂地理,有的时候却像个小孩子。不管在哪里,黑子总能变出糖葫芦吃,真不知道他是只想吃糖葫芦还是只能变糖葫芦。这两个家伙总是跟着玉先生,想尾巴一样。今天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居然全呆在玉苑里。 忘了说,这小半年里拿的工资对我这种死宅来说已经是吃穿不愁了。房东明老先生看我每天活蹦乱跳,也就对我在玉苑打工的事不再多说。不过张艺茹却从来没有联系过我,我挺在意这件事,但是她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我心慌却失措,索性就像鸵鸟一样把张艺茹这人这事埋起来不再考虑。 免费而又好看的恐怖电影可不太好找。我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就是找不到一个合胃口的电影。再次点开一个网站,望着满眼的小广告窗口我不禁直翻白眼,果断点叉之后索性直接盖上了电脑。 环顾四周。黑子缩在张摇椅上睡觉,而白子则双手支着下巴,盯着屏幕看得眼都不眨。我好奇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屏幕,上面红蓝黄绿四个长着奇怪天线的身影蹦蹦跳跳地闯进我的视线。简直就是五雷轰顶的灾难……我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白子。然而白子根本就没工夫理我,连眼神都没工夫施舍过来,伸出手把我那似乎有点当到他视线的脑袋推开,继续聚精会神。 “白子,你干嘛看这个。”你是突然智障了吗。 白子按了暂停,这才有空抬眼看我:“当然是为了更好地了解你们人类。” 我无语,指着定格在屏幕上长着天线的红色和绿色:“这里面那个是人类了。” “这是人类的作品嘛。他们的思想是人类的啊。” “狡辩。”我用死鱼眼白他“你和黑子今天怎么没和玉先生呆在一起?” “先生说今天我们看着你会比较好。” “哈?他说什么你们就信啊,拜托我又不是新手了,该做什么我都清楚,干嘛还要看着我。” “先生这样说肯定是有道理。我和黑子照办就对了,没什么、也不需要别的什么理由。” “啧啧,简直就是忠实的走狗。” 白子也不恼我这讽刺口吻的吐槽,笑着拖过来一盘热茶:“总比墙头草和背叛者好上很多。” 每次他这个样子都让人没办法再刻薄下去,我泄气地趴下来,倚着桌子捏起一小碗茶水。苦涩的茶并不是我喜欢的东西,但冬天里所以暖和的东西都是讨喜的。 “扣扣扣。” 外面风雪交加,我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 白子悠悠然喝掉碗里的茶,含笑的眼睛弯弯的却有点像猫:“这种天气来店里的客人可不常见呐,你还不赶紧去开门,万一人家走了怎么办?” 我还想再回敬一句什么,可那敲门声越来越大。 “来啦来啦,听见了别敲了。”说不定又是一个有钱脾气臭的。我回应着令人心烦的敲门声,皱着眉去开门。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章贰拾柒 门打开。看清敲门的人之后我愣了一下。 在玉苑半年,我见到的顾客也不算少了。各式各样的人,善良的、心怀鬼胎的、懦弱的、强势的……。在玉苑里,如果不是对的人来买走对的东西,那么价钱就会飙到一个对那个人来说的天价上。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会强行买走,但还是会有丑恶嘴脸的人。 在我的印象里,这样的人就有这么一个。眼下,这个挺不招我喜欢的人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一头有点乱的黑发,瘦瘦的像竹竿一样,裹在驼色的大衣里。整个人都有着一种陈旧却干净的气息,很柔和,除了眼睛。平平常常的黑色双眼,眼生却像刀子一样刺人。难怪我一直都不喜欢他。一个多星期前强行买走了一对玉手镯,这次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 “不打算让顾客进门吗?” “……不敢。”愣在门口的我反应过来,顿时便气呼呼地走回了柜台后面,装作看电脑,眼神却追着竹竿在店里打转。这个人,我总是觉得他不像个好人,自然是要盯紧点儿。 竹竿走到一排架子前,捻起一支白色笔杆的毛笔,盯着看来看去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之后他又放下毛笔,踱着步子走到另一排架子旁,捧出一只茶壶。 “老板。” 我低头盯着电脑,不想理这个莫名让我讨厌的人。 果然静了一会儿…… “老板?”声音炸然从我的头顶上响起来,把我吓了一跳。气势汹汹地抬头去看,只见竹竿捧着茶壶看我,见我瞪过来便微微笑了一下。我还是不怎么买他的账,但是看着这人的眼神也没有勇气跟他掀桌子,只好就这么看着他,看他想干什么。 “这茶壶多少钱?” “自己去看盒子,跟上次一样。”也不知道上次这人是怎样就突然搞到那么多钱的。虽然玉先生说无妨,但我还是很介意。 “哦,”竹竿没有想离开的意思,把捧着茶壶的手又抬高了点儿“那如果我不小心把它打破了呢?” “啊?”我一惊,刚想说的话被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竹竿的手就这么斜了过去,茶壶顿时落了下去。深色的茶壶,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材质,但是这么一摔,吓得我什么都忘了,愣愣的看着。 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一只手,稳稳地把茶壶接住。白子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接着茶壶站在竹竿对面。“不小心?”白子还是一脸笑着的表情“客人可要小心一点,不然您也这么摔一下,断胳膊断腿事小,要是出人命了小店还怎么做生意啊。” 竹竿不理他。 白子突然就变了脸色,看着我想要说什么。我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这个样子,还没有所反应,就看见白子的身影像烟雾一样变淡散开不见。我吓得叫都没有叫出来,撑着柜台看那烟雾散尽,一颗雪白无瑕的围棋棋子伴着那茶壶一起摔在地上,深色茶壶一下子就摔成了粉末,白棋子静静地落在那里。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算是彻底被吓傻了。看见竹竿俯身去捡白色棋子,我虽然还不清楚到底是怎样,但也翻过柜台去跟他抢棋子。 不过显然,有人动作比我们都快。网格棋盘瞬间铺满了我们的脚下,我进入了一处奇异的空间。 脚下是一个棋盘一样的大地。无数的黑色直线横横竖竖地相交在浅米色平面上。头顶则是一片黑色的混沌,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漆黑一片的深渊,让人心慌。我站在一个线条的交点上,想迈出步子却发现无论先后左右都动弹不得。 竹竿在我不远处,想来他应该也是动弹不得的,不过他倒是悠闲,平淡的打量着四周:“天圆地方,定万世局。厉害厉害,到底是几百年的镇灵之物。” “什么啊,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向着竹竿吼。不知道他干了什么,肯定不是好事。我不知道白子怎样了,很是着急。 “我可没想干什么。”竹竿盯着我,尖锐的眼神居然让我觉得有点心虚的感觉“我只是个顾客,不小心手滑了一下也没酿成什么错。这样看我干什么。” “你……狡辩!白子他为什么会那样?你对他做了什么!”白子虽然不是人,但我已经把他当朋友了。这个时候又想到白子像烟雾一样消失的情景,不由得心便揪了起来。 竹竿不回答,侧着头像是在想事情。 “他没什么大事。”黑子的声音突然就在我耳边响起,我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黑子?”我小声。 “别说话,帮我下一盘棋。”我还是能听见黑子的声音“直接对抗我一个不是这个人的对手。所以我需要用这个棋界来对付他。白子被这人下了个封印,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帮我们了。所以我要你帮我一下。” “怎么帮?”我继续小声的说,把声音压得很低,害怕被离我不远的那个竹竿听到。我偷偷瞄他,看他正似笑非笑地看向这边。我连忙转身,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而黑子的声音仍旧在我耳边说着:“这个地方是棋界,若我和白子都在,在这里我们就是无敌的。现在白子不在,我需要和那个人在这个世界里下一盘围棋,我是黑,他执白。而你没有下棋的能力,所以只能当棋子。” “所以我现在该怎么办?”我有些着急。 “什么都不用做。你和这屋子里的所以其他的东西就是棋子。我和这个人下棋,他输了就走不了了。” 我点点头,又有些犹豫地问:“要是他赢了呢?” “那是不可能的。”黑子的声音很平常,听不出自负自大的语气,但说出的话却骄傲至极。 我不再说话,但是表情已经出卖了我内心的不信。但黑子却并不在意:“因为没有人能在棋界里赢我和白子。” “所以,如果你输了会怎样。”算了,黑子在为人处世上就是个小孩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输了我就彻底没什么抵抗能力了。而且所有输掉的棋子都会归他所有。” “啥?!”我声音一下子就大了几倍,随后想起竹竿还在又缩缩脖子“那你还让我当棋子!” “没什么,毕竟我输不了。”黑子相当淡定“而且我估计他的目的是玉苑里的这些物品。看来这个人是打算来玉苑抢劫了,不过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棋界的规则的。等下赢了他倒是要把他带到先生那里好好问一下。” 黑子这么一说,我想想也是。这个人上次花了大钱卖了本来不应该是他的东西,这次来想是连钱也不想出了,直接开抢。于是赶紧告诉黑子:“就是他,他就是上次我说的那个花了大钱买走东西的那个人。” “果然是这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黑子说这句话的同时,棋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切好像都明亮了起来,我打量周身,脚下踩着的没有变化,四周虽然越来越亮但仍是没有边际。唯有头顶上的黑色虚空有了变化,它开始变白,变出日晷一样的纹理,正中心伸出一根长针,在光亮中把影子打在一格刻度上。现在天空就是一个倒扣下来的半圆日晷。 如果说方才的棋界是夜晚,那么现在的棋界无疑就是白天了。 我看到竹竿的身影在我的视线中慢慢变淡,就像是被传送到了某个地方。我再看不见他。与此同时天空传来黑子的声音,大概我和竹竿都听得到:“来下一局棋。” 章贰拾捌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之后还是黑子的声音,像是再和什么人说话:“执黑先行。我便下这里了。” 他说完,我便感觉到视角猛然变化。伴随着一声清脆的落子声,我像是落入了一个黑色的玻璃罐子里,视角瞬间变矮了不少,看外面的一切都隔了一层黑色玻璃。 黑子的声音也从耳边传来:“别慌。你在我的棋子中。” 很好啊,我就这样成棋子了。我干脆坐下,四下打量。我所在的地方好像就是一个封闭的黑色玻璃盒子里。只不过这个封闭的盒子的形状是棋子形的。视角还算有趣,但是什么都做不成也挺无聊的。 “只能用你自己的东西来当棋子,棋子不够的话就算你输。”黑子的声音,看来是对竹竿说的。 只不过没等竹竿答应,我就炸了:“什么叫自己的东西!我算什么啊?!” “我可以用这个房间里除他的东西之外任何的东西。而且你不是东西吗?” “……”我感觉黑子应该不是在开玩笑,但这句话真是好别扭,满满的违和感。 这个时候我听见竹竿的声音从上面飘下来,果然他们在上面下棋:“只要我赢了,这里所有的棋子我都可以拿走对吧。” “对。规定时间内不走棋就是放弃一次落子的机会。” 之后就是沉默,看样子那俩个已经交流完毕了。时间不长,我便听到了清脆的落子声。抬眼望,却没发现身边哪里多了一个白棋子。我有点蒙,不过也明白那个棋子应该是下到了离我比较远的地方。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还以为立刻就能看到白棋子的样子呢。 我不会下围棋,一点都不会。围棋有什么规则我也完全不知道。我躺下来,现在这个棋子对我来说很大,足够我躺在这里面打滚翻跟头。不过这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材质的透明黑色很硬,就算隔着我不算薄的衣服还是咯的我骨头疼。 我找了一个相对来说还算舒服的姿势仰躺着,视线落在还能看得清楚的正上方。那里的那个倒扣的碗状日晷上的刻度就算隔着黑玻璃我也能看清,那是一圈十二个大小相同的小格子,中心长针打出的影子就像指针一样缓缓地顺时针转动。我实在无聊,眼睛便一直盯着那里,耳边还有两个下棋人落子的声音,简直就是一套完美的催眠组合。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那十二个刻度小格子是会动的。 这绝不是我压力大产生错觉。我发现这个日晷就是黑子他们下棋的计时器。一小格就是一个人的落子时间,而当一个人已经落子而这一格的时间还没有用完,这些格子的位置就会发生变化。下一格的起始线会直接变到指针那里,就像是开始了下一个人的计时一样。 “好神奇……”因为反应迟缓而终于发现了这一点的我不由小声感叹。 而这个时候,又一声落子声响起。我凭着第六感撑起上半身侧头向外看,果然看到了一颗棋子。就算是从黑色玻璃的这边向外看,我也能看出来那枚棋子是白色的。里面……两层玻璃看来就不太好辨认了……没有东西? 怎么可能?黑子不会发现不了吧。 我整个人都趴在玻璃壁上,打了个哈欠之后眨两下眼眼睛,努力去看那里。果然不是什么都没有。有一个很小的碧绿色发光体悬浮在棋子的正中央,微微摇动,像鬼火一样。 “这是什么啊?他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 “你看到了什么?”黑子的声音没有征兆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真是……吓死人不偿命。什么时候我能屏蔽掉他这么一招,或是能反击回去就好了。 “你看不见吗,他用来当棋子的东西。” “看不见。下棋的人只能看见棋盘上的黑白子。”黑子声音如常,也听不出来什么喜怒感情,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处于上风“我有点在意,你帮我看一下那是什么东西。” “你让我说那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啊。看着是一点浮在空中的绿色的光,像鬼火……不会真是鬼火吧。你知道是什么不?” “不知道。”淡定落下棋子。 “啊?哎?哎?!你不知道也能回答的这么淡定……” “我又没说必须要知道。只是有点在意而已。” ……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刚落下的黑色棋子上,如果不这样我可能会一直吐槽下去。 那个黑棋子里面居然也是一个会飞的东西。圆圆的,在棋子里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像个被人吹起来又突然松手的气球,除了不会变小之外简直是一模一样。 “玉苑里有这种东西吗?” “有。”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它现在醒了。睡着的时候就是你前两天还碰过的那把团扇。” “……这是醒了和睡着的区别吗。明明就是睡着和疯了吧。” 一颗白棋落下打断了我和黑子的对话。不用黑子说,好奇心驱使的我也赶紧趴在玻璃上看。 还是悬浮着的光点,只不过这一次不是绿的,而是金色的。比起绿油油的颜色,金色亮点要讨喜不少。 我把看到的东西跟黑子说了,他沉默了一段时间,下了一个子之后才说:“不太清楚他耍什么花招,这些听起来像是廉价的灵符。不过不管他有什么花招,只要不让他赢就没问题。” “嗯,反正我也是全程围观,帮不上什么忙。”我又打了个哈欠,要不是太不舒服我肯定早就在这里睡着了“所以我在这里,可不可以先睡一会儿?” “无所谓。” 啧。我就知道是这个答案。 黑子也没有反对,我便又躺了下去。落子声滴答滴滴,简直像更漏,是放慢版的雨声,明明让人昏昏欲睡,却偏偏还吵得人没办法睡着。 我就这样迷糊朦胧着,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少。睡不下去,却也不想彻底清醒下来。 不过看样子有人不想让我这么继续朦胧下去。不管他是不是有意的。 我被地震一样的震动给摇清醒了。简直就是超强震,把我晃得没办法坐起来。不过这跟之后发生的事情相比简直是太温柔了。因为之后我发现整个棋界在迅速散成碎片,而装有我的棋子带着我在剧震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飞了出去。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章贰拾玖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就这么飞了出去。在飞出去的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五彩的光环在整个棋界上像霓虹灯一样闪烁,美丽极了。 不过我马上就没了欣赏美景的心情,高速的飞行让我紧紧地贴在玻璃壁上,骨头压在上面生疼。而这棋子里面还十分光滑,连个让我把自己定在某个地方的可能都没有。我也不知道这是要飞到哪里去,只好提心吊胆地尽量吧自己缩成一团,希望这样可以减少落地时的撞击的伤害。 分崩离析的棋界碎片在我的身边飞舞飘散着,白色与格子纹路的碎块儿呼啸而过。在碎片的缝隙中我看到四周的一切都是茫茫黑色,像黑洞,把所有的光都吞噬。 不过很快,飞舞着的碎片便停了下来,唯有我所在的棋子带着我朝前飞行。似乎除了我之外所有东西的时间都静止了。 没有任何声音,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飞出碎片们的包围,独自向黑洞掉去。 我回头看那些碎片,它们仿佛突然有了意识与思想,开始飘动着聚集在一起。它们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大海里的一群小鱼,聚在一起游动。渐渐地,我发现它们正在一点点地融合在一起,重新把棋界组成出来。 很快就有一大半棋盘出现了。但是那种五彩的光环突然就在拼好的棋盘上闪烁了一下,原本拼好的棋盘一下子就又散成了无数的碎片。即使碎片还在不停的拼接,而那光环也是越来越弱,但我还是能看出来,那光环很大程度上拖慢了棋界恢复的速度。 不过这个时候我好像应该先管管自己的情况。我飞得离棋界越来越远,那偌大的、原来我根本望不到边界的棋界现在在我看来就像一块儿披萨饼一样大。不过这块儿正在从十二寸变成六寸的披萨看样子马上就要拼好了,而且那五色光环也没有再出现。我看着六寸披萨急速变小,有点害怕这一片黑色中唯一的一点白就这样消失。我也不知道棋界到底拼好了没有,因为这里太远,我已经看不见棋界周围散落的碎片了。 就在棋界终于在我眼里成为一块儿曲奇饼干的时候,我突然被一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力量抛了出去。这次不是我和棋子一起了,只有我,从挨着玻璃壁的地方直接滑过棋子的中心,撞在另一头的玻璃上。 “嘶——”我揉着撞到的胳膊猛吸了一口凉气,之后又不受控制地撞上了身后的玻璃。 就在我想会不会撞死在这里的时候,我发现眼前的曲奇饼干变大了。我正在以一种不亚于飞出去时的速度飞回去。 太好了。我还以为会丢在这破地方呢。 我顿时有了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心里紧绷着的那点儿情绪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可是还没等我放松多久,我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没错,是什么都看不见。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在一个没有任何光的地方待过,但是我现在就在。上一秒钟还在盯着棋界那个光点,现在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真的,这种漆黑不是黑暗。不是有月光存在的夜晚,还能看到重重的影子;也不是你紧闭双眼,那样你还是能够看到无数的像是光点一样的东西。它就是纯黑色,就算你努力做出睁大双眼的动作,并且把手伸在自己的面前,你能“看见”的还是一片纯黑色。黑得让你怀疑你根本就没做睁眼这个动作。 一个人同时没有视觉和听觉时的时间就会变得特别慢。慢到让人想发疯。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所以当我感觉到光亮的时候,我用手死死地捂在双眼上。说不出是哪里发出的光,觉还是让我感觉很难受。 又是很长的时间,我才敢把手放下来。 让我惊讶的是现在居然还是晚上,而且我还被困在黑色的棋子里。黑子与白子那两个家伙都不见了,我被竹竿托在手心。竹竿对面站着一个白衣身影,不用说,我也知道那是玉先生。 竹竿被玉先生拦在玉苑的门口也是不在意的样子,低着头看手中的棋子,或者说是在看我。他抬起另一只手,用食指在棋子上敲了敲。一颗银色的星星被打了进来,直接就挂在了我的一缕头发上。如果不是时候不太对,我肯定会高兴多了这么一个好看的发饰。不过现在……我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摘下来,就发现自己浮了起来,像是不再受重力牵制一样飘在半空中。 “这是什么?”我看着竹竿,不过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朝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他看着对面说了些什么。 这时我才发现我仍然听不见。我只能看着竹竿和玉先生在说话,两个人都是淡定型,不对玉先生是面瘫型,全都一脸淡定像是在背论文一样。我没办法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出他们谈的怎么样,也不会读唇语,更无法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 所以在我的感觉里,他们就是本来谈得好好的,结果这个我一直都不是很待见的竹竿就突然把他手里的棋子用力扔到了半空。这绝对是报复!这脑残是忘了我还在棋子里吗?! 我以为我还会被惯性拍在玻璃壁上,结果我发现我还是悬浮在棋子里。一旦我向着哪个方向偏移,就会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把我推向棋子的正中心,让我悬在那里。这下我算是不会再被撞在玻璃上了,但是这就是枷锁。我没办法改变我的位置,连向着自己想去的方向移动都做不到。我被没有实体的枷锁定在了这个位置上。 真是麻烦。我慢慢地尝试着转动身体,在没有重力的感觉中做动作果然是比平时难了好多。不过还好我转到了一个能够看到下方的视角。 下面本来相谈淡定的两个人打了起来,估计是在我被扔上天的时候开始动手的。 本来,按理说,飞得这么高的我是看不清下面人的动作的。但是发丝上挂着的银色星点冒出了一层薄薄的银光,附在我眼前。我的视线不仅没有变模糊,反而能将下面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竹竿身边跳动着无数的彩色光点。鲜艳的正红色,稳重的深金色,灵动的浅蓝色,幽亮的碧绿色,还有耀眼的灰银色。五种颜色的光点在竹竿和玉先生的周围跳动,组成各种符号图案。有的是一把剑,迎面便劈向玉先生;有的是一杆长枪,向着对方挑刺过去。还有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武器,全都杀气腾腾冲着玉先生打过去。 而玉先生手里则没有任何的武器。不过他虽然空着手,动作很干脆。每一个向着他砍过来的光点武器在伤到他之前就会被他用手指点在一个点上。说也奇怪,明明是看起来都一样的地方,被玉先生用手点的那一点一定就会是最弱的一点。所以就算是竹竿的攻击看起来声势浩大,被围攻的玉先生也是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保持着面瘫的表情一步步走向竹竿。 我估计这样下去竹竿至少是赢不了的。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章叁拾 不过我这么一个基本上什么都不懂的人显然是估计不对的。 没过多久我就感觉到了玉先生的不对之处。他的动作好像越来越慢,身上渐渐地缠满了五色的丝线。这些丝线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开始的时候根本看不见,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便慢慢显露了出来。最后玉先生的变得动作越来越慢,没多久就停了下来。 一把刀横着,对准玉先生的脖子砍了过去。 我吓得闭上了眼睛,却在下一秒听到了爆炸的声响。心下迷茫,偷偷地把眼睛张开一条缝向下看,却只看到一团没有形状的五色光撞在另一团雾气一样的东西上。黑白两色的雾气,裹着玉先生所在的地方,让五彩的光不能进入分毫。 看玉先生不会有事,我也松了口气。正想着他们两个要打到什么时候,就见竹竿突然就绕过了玉先生向远处走去。 哎,不打了吗?不打了那也先把我从天上整下来好吧。自从被竹竿抛上天之后我虽然往下掉了一段,但最后始终停在了离地面三米左右的地方。现在竹竿像是要离开的样子,而玉先生在五色光围攻的黑白雾气中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竹竿绕过了玉先生之后走了两步停下,仰头看向我的方向,不知道做了什么,装着我的棋子上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一道两道,慢慢地伴随着细碎的崩裂声布满整个棋子,最后碎裂在空中。我没有受伤,那些棋子的碎片在空中消失,而我则在棋子碎掉的瞬间便变回了原来的大小。看来我倒是不用担心自己变成拇指姑娘的同胞了,不过变回了原样的我还是飘在空中。 竹竿转身就走,这回我感觉有个力量在拉着我移动。好像竹竿身上有一条无形的线拉着我跟在他身后,我觉得我现在看起来一定像一个跟在竹竿身后的氢气球。 黑白雾气原本只是阻止五彩光芒打入雾气而已,这个时候却突然翻滚起来。原本聚成一团的光被突然暴躁起来的雾气打散成几片,有几片光甚至飞出好远。零落的光渐渐处于弱势,看起来困不住玉先生多长时间了。 “就知道这些难困住你。”看到这一幕的竹竿没有一点惊慌,抓出一把黑色棋子就向着玉先生扔了出去。 棋子在空中碎掉,里面的东西都恢复到正常大小飞向玉先生。我觉得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刚才黑子在棋界下棋时用的棋子,因为我看见了那把会飞的圆圆的团扇也在其中。 玉先生依旧试图脱困,但是飞向他的那些东西给他造成了极大的麻烦。雾气虽然可以防备并攻击那些光,但是却一直在躲避乱飞的玉苑物品。受到这些牵制的雾气虽然不会被那些五色光压制,但看起来却一点都不轻松。 竹竿盯着自己造成的结果,没什么表情,快步离开。我说不担心玉先生肯定是假的,但是自己只能飘在竹竿身后不远的空中,自顾不暇。 我看着玉苑和玉苑前的那团困着玉先生的雾气离我越来越远,第一次感觉到一种迷茫的不安,以及无力感。 竹竿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已经超出了人类不借助交通工具时的速度极限。我看到两旁的景物飞速向后掠去,让我感觉是在一辆飞快平稳的火车上。我把自己坐成一团,不敢伸手或伸腿,生怕有什么东西和飞快的我擦肩而过的时候顺便打掉我的胳膊之类的。我又累又怕,虽然奇迹般的感觉不到风,但还是冷得发抖。我努力保持清醒,不过最后大脑还是混混沌沌,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睡了过去。 …… …… 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眼前是一片模糊,我只能听见身边并不安静,嘈杂吵闹。 “这是心宿小队的前队长?不是丢了好长时间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啊。” 声音静了一会儿,直到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说:“还能是什么情况,当然是我们的三朝元老去抢回来的呗。” “啧!你别告诉我说是周元夏一个人跑到玉烟的地盘上把人给拐回来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声,满是焦躁不满“他什么时候都能干出这种脑残事吗?” “你都说了三朝元老只会干脑残事,就不要把事情想成拐人那么简单好不好……”听声音这人可能下一秒就会断气。 我摇摇头,有点不明白现在的处境。 “她醒了,她醒了!”有一个仿佛贴着我的耳朵叫出来的声音把我惊得半死,差点儿吵出耳鸣来。听声音像个小孩子,也怪不得这样有精神。 四周的说话声一滞,不用看我就能感觉到四周的目光都向我聚了过来。 睁开眼,首先是浅金色的天花板,银边吊顶。中央用亚麻色的灯绳吊下来几盏暖白色的球状灯,简单却也挺萌。 “哎,那个谁,感觉怎么样?”小孩子的声音不吵的时候也蛮好听。 我侧头,一个白毛衣的小男孩正一脸天真地睁着大眼睛看我。水灵灵的包子脸让人忍不住就想揉一揉,只不过额头上有一个感觉有点突兀的红十字图案。我有点发愣,还没有回答这位萌萌的小正太的问题就被呼啦啦围上来的几个人打断了。 “小子谁是那个谁啊,那可是我们心宿的前队长。你试试用那个谁去叫你们队长去,看她会不会一巴掌劈到你脸上。”突然就在正太身后冒出一个巨大的阴影,大大咧咧的就要把正太拉跑。我把自己支起来,枕头垫在背后倚在床头仰望。看到这个人之后唯一的感想就是这个世界上果然存在大冬天里只穿短袖并且目测身高在190而体重则可能在190的……壮士。 “你好。”我默默伸右手学招财猫的动作机械地跟这位壮士打招呼。 壮士豪爽一笑,之后就被飞来的一只高跟鞋正正的踩在脸上,一座肉山似得轰然向后倒去。 红色短发的高挑美女收回踢出去的腿,做了个弹灰的动作。之后一屁股坐在床边上,抽出张湿巾仔细擦了擦手指头。 章叁拾壹 “嗨,欢迎回来,虽然你回来的时间比我想象中要早很多。”面熟的短发美女看着我的眼睛打招呼。 我对她的登场方式微微的抽了一下嘴角,打心底里同情方才的那位壮士。之后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曾经来玉苑找过我,貌似一直都跟我很熟的样子。 “你是谁?”我弱弱地,生怕也被高跟鞋来这么一下子。 对方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失望,不过很快她就伸出手指状似不经意地去缠耳边的一缕红色头发,把她的这点儿情绪掩饰掉。“我是斗宿的队长,名字是七暖,你也可以叫我七七,或者七队长也好。这里的其他人都是心宿和斗宿的现任队员,其实变动不大,但是也不知道你还认不认识。” 我不知道面对这样的介绍该怎么回答,只能保持一种不知所措的沉默。不过现在我终于有时间好好打量一下四周。 除却坐在我床上的七暖、倒在地上“生死未卜”的那位壮士和有点儿怯怯地站在床尾的小萌正太,这个不大的房间里还有四个人。一个陷在旁边沙发里好像浑身都没有骨头的金发眼镜男,看起来像是个国际友人。沙发后靠墙站着的是一个和小正太很像的小萝莉,看样子这两个小孩子是双胞胎,脸上有一片菱形的蓝色花纹。还有一个大概是成年男子的人,西装领带,衣冠楚楚,只是看不见脸,因为头上套着一个在眼睛处挖了两个孔的便利店牛皮纸袋子,真是标标准准的怪蜀黍形象。最后一个是个看起来终于正常的文静少女,衬衣短裙,颇有几分校园清新美好的味道,浅栗色的头发自然地披在身后,满是安静美好的淑女模样。 “那个,你们好,我是……” “我们都知道你是谁,你是叶寐歆,是心宿的前队长。”七暖看着我,像是在让我认同她的话。 “不是。”我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和有些急切的眼睛,几乎没有思考就做出了我的判断“我是叶寐歆,但我不知道什么是心宿。我只是一个在玉苑打工的普通人——我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就像我知道玉苑也是一个特殊的地方一样——但我完全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违背我的意愿把我带到这里。” “你不是。”七暖反驳,却说不出其他什么。 我感觉气氛好像被我闹得有点僵。 “我希望你能记得他们,”七暖也不再和我僵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队员换了两个,你们队也是。不过这些老队员还都认识你。他是你们队里除了周元夏外唯一一个老队员了,霍狼,你们原来都叫他‘一大坨’,不过现在倒是没多少人叫他这个外号了。” 躺在地上装死的壮士总算是睁开的眼睛,看着我笑容憨厚:“祭祀队长,好久不见了。” 我完全没有什么感受,只能木木地默然点头。我可能与他们的前队长特别像,所以他们认错了,或者是故意认错了吧。 “我们队的老人留的比较多,Lion和科学家都是比我这个队长资历更老的。”七暖指着窝在沙发里的金发男和西装怪大叔。 以一个奇怪姿势陷在沙发里的金发眼镜一动不动,完全无视了所有人的存在。倒是被七暖称为科学家的头套牛皮纸袋子的大叔很有礼貌地向我行了一礼。 我对怪大叔点头,又感觉他可能看不清,赶紧清了清嗓子:“那个,你好。” “最后这三个字都是在你离开之后加入的新人了。我们队里的这对双胞胎,哥哥沈子渊,妹妹沈子涵,虽然长得像,不过性格却完全不一样。而你队里的小新人才来没多久,叫闻闻,听闻的闻,能力和她的名字一样特别。” 我沉默,没办法给这个期待着什么的人一个回答。但是感觉什么都不说又太过尴尬,只好问七暖:“一个队里只有这几个人吗?” “一个队是五个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五个人啊。我点了点头,刚想再说点什么,就有人推门进来。 是哪个把我“拐带”到这里的那个! “‘三朝元老’回来啦。”窝在沙发里的lion有气无力地拖着长腔打招呼。 三朝元老?我看着七暖,一脸懵逼的样子。 “哈哈,这是周元夏的外号。这货的名字里面正好有周、元、夏三个朝代,所以就有了这个外号了。话说这外号还是这货刚来的时候你给起的来着……”也不知道是我一脸懵逼的样子太好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七暖解释的时候眼睛里是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不过我可笑不出来了。什么叫“这货的外号还是我取的”……我真不认识你们好伐,从来都没有失忆过所以也不要给我什么你失忆了所以不记得这样的借口好伐…… “七暖。”周元夏从门口走进来,冷冷地看了笑得有点想刹不住的七队长。 屋子里静了静,气氛好像更加的不好了。在地上装死的霍狼像装了弹簧一样“刷——”地站起来,看样子是对这位刚进来的三朝元老敬畏有加。 “七暖,队长她现在记不得我们,所以你就不要拿过去的事情烦她了。” 七暖难得收了声,没有再说什么。 周元夏就在这一片沉默中走到我面前,微垂的眼帘下看不出什么情绪:“你就在这里休息吧,这一段时间就先呆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啊?快让我回去,会有人担心我的。你们这么长时间不让我回去肯定会有人报警的……” “放心,不会的。”周元夏已经开始赶人了,其他人都开始向外走去。他走在最后面,推着满脸放心不下的七暖走到房间外面,瘦瘦高高的身影此时就像个怪兽一般“你在这里呆一段时间,说不定有利于你的记忆恢复。” “我现在是在哪里?”我还抱着一线希望,没准能跑出去或者通知别人来救我的希望。 “这里是天宫。‘我觉得我应该是被一群脑子大概不太正常的超能力者拐卖’了,打算用这样的理由求助或报警吗。我觉得我们这里的条件至少要比神经病院要好一点。”周元夏站在门口回头,一句话把我的想法打灭了大半。 屋子的门被关上,虽然还有灯,但感觉暗了不少。 我抱着自己缩在床上。最近这是什么鬼的遭遇啊,天宫……天宫又是什么鬼?! 章叁拾贰 我叶寐歆长这么大,第一次亲身实践了什么叫做“软禁”。 等到确认周元夏走了之后我也去试过。屋子的门不出预料地无法打开,所有的家具都好像是从地上长出来的一样让我没办法推动哪怕一毫米。所以在折腾了一番之后我就继续抱着被子缩在床上,渐渐地过了不知多久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我大概是饿醒的。 溜进鼻尖中的香气和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噜”的声音一起把我从睡梦中拽出来。打量四周,没有一个人影。倒是床边多出来了一张小桌和一把椅子,桌子上是一份粥菜,香气就是从这份热气腾腾的餐品中冒出来的。 我咽了咽口水,决定不吃这顿来历不明的饭。不过肚子里的叫声让我感觉十分地火大,索性就坐起来开吃。反正他们那些人如果真的想对我怎么样,也不用再吃的里做什么手脚。 一碗肉末粥,陪着清淡的小菜,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我几乎是把所有的东西吃了个精光,作为一个吃货来说这一刻简直完美。不过完美的也就是这一刻而已。因为在下一秒,当我手里还捧着见底儿的粥碗、嘴角还沾着汤渍的时候,三朝元老木着脸推门而入。 ……!!! 我忍着扔汤碗并伸手擦嘴角的冲动僵在那里。倒是周元夏反应很快,转身出去就把门关上了。 抱着一肚子的无语翻找出纸巾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听见有人问周元夏:“元老你不是要进去吗?” 我赶紧把碗盘收整齐,来到床边做好。 刚坐下来门就被打开了。周元夏走在前面,平平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七暖和lion跟在他后面,此时我倒是有些庆幸,若是同时让着三个人看见我刚才的尊容那我真是可以考虑找块儿豆腐撞死好了。 他们三个人进来倒是没有坐下,周元夏不说话,我也不想先开口问他们。 倒是七暖很欢快地跑到我身边,表情夸张地有点好笑:“寐歆,我说服他们让你住在你们队的院子里。你可以离开这个小破地方啦。” “我们队……的院子?”虽然不能确定是哪里,但应该是个不限制自由的地方。 “对啊,就是你……们的小队平常住的地方。“七暖点头点得像个点头娃娃“而且天宫之内你可以随便转转。” “天宫?” “就是这里啦。你随便转就好,反正你自己也出不去。“七暖拉着我就跑,像是怕我非要赖在那里一样。 我被七暖拉着跑出去,回头看见周元夏还在原地站着,阴影里他的表情看不清楚。倒是lion那家伙在我看过去的时候正好没骨头一般倒进了沙发上,真是一分钟都站不起来。 不过他们很快便被抛出了我的脑海,因为我看见了令人震惊的景象。 映在我眼中的满满都是古意盎然的亭台楼阁。深深浅浅的木色点缀在一片浓郁的绿色中,彩色的锦旗从楼上垂下与各式牌匾相应。七暖拉着我顺着木质楼梯跑下去,在一阵的踢踢踏踏吱吱呀呀声中跑下小楼,站在楼下院落里的一片柳树中。 “现在不是冬天吗?”我看着眼前的美景赞叹,十分怀疑眼前的景色的真实性。 “天宫里只有初夏。”七暖指着错综复杂的石子小路中的一条“从这边走就是你们心宿的院子了。你第一次走肯定会迷路,我带你过去好了。” “好啊,你们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差不多吧。可以说是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这里。” 我跟着七暖走在小路上,看着不同的路径交错又分开就不禁感叹:“你们现在不会走丢也真是个奇迹啊。” “哈哈哈,走多了就好了。”七暖拉着我又快步走了一段,渐渐慢了下来“到了,就是这里。” “这里?”我们确实是来到了一片建筑的前面,不过这就是心宿的住处? 没有我想象中古典宫殿犹如故宫的那种高墙飞瓦,只有一圈不知名的藤蔓勾勒出院子的轮廓。袅袅婷婷的嫩绿色上点着零星紫红色的小花,连院门也是藤蔓缠出的拱门形入口。 明明是初见,却有种熟悉到无以言表的感觉。 有点像是当初看见玉苑。只不过惊喜没有那么强烈,更多的倒是怀念。 我把七暖落在了身后,一个人走了进去。 院子中还是小路,只不过是平滑的青石板铺成的。几栋独立的小木屋散落在院子里,被不同的植物包裹着。院子中间是一方水潭,上面架着一座小木拱桥。远远地看过去就发现水潭上有东西,走进细看发现水面上满是鹅黄色的莲花,衬着草绿色的莲叶几乎铺满了大半个水潭。有微微的风,莲叶和花却摇得很厉害。最终一尾金鳞的鱼儿跃出水面做了一个完美的弧线,独留几个泡泡浮上来。 “怎么样?”七暖在我身后,微微上扬的声音也表现出了她对这里的喜爱。 “很喜欢。” “呐呐,你住的地方就是那里。”七暖伸手指着前方离水潭不远处,两层的木阁楼。 “谢谢你。”我转过身,却发现除了七暖外,她身后还站着周元夏。他站在我们身后,也不知道来了多长时间。 “怎么了?”七暖看我愣神,有些茫然地问我。 我示意她向后看,她回头看见了周元夏:“你什么时候来的啊,一声不吭在那里想干啥?!” “用得着告诉你吗?”周元夏看了一眼七暖后走上前。 “你来这里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什么疯,莫名地就冒出这么一句话问他。 不过周元夏这一次倒是没说什么“用得着告诉你吗”之类的话。他指了指又手边的一处被蓝色花海包在中心的房子:“那是我住的地方。” “啊?”这货怎么也住这里…… “我是心宿的现任队长。”周元夏打算离开“你可以先去你的住处看看,少什么东西可以去找我帮你拿。” “等等、这个等会儿再说。”七暖没等我回答就拦在了周元夏的面前“lion在哪里?你们两个不是一起在后面的吗?” “他?”三朝元老略略沉吟了一会儿,一脸认真地回答“哦,他死活赖在沙发上不起来,我拉不动他,就把他锁在那里了。” “啊?!” “……”把人锁在那里真的大丈夫?我看着七暖冲出去的身影略感无奈。 章贰拾叁 两层小阁楼里很是干净,所以虽然一切布置都是简简单单的原木加亚麻却仍然十分地令人满意。 我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栗色床体里,米色的凉被摸起来很顺手。想起方才七暖炸毛跑掉的瞬间周元夏的迷之笑容,越发觉得这货把lion锁起来是故意的。我嘴角抽了抽,把那个迷之微笑赶出脑海,仔细打量我的住所。 卧室里除了这张柔软的床以外,还有一个带书架的长几和一处立式的大衣柜。墙上有一副画,上面是一只金色的华丽鸟儿,栖在一片金色的梧桐叶中,被金边的白色画框定在床尾的墙上。书架上有几本封面上什么字都没有的线装书,打开来是象形字一样的字体。我一点儿都看不懂,打开来随便翻了翻就都放回了原处。倒是衣柜里有很多衣服,有一点古装和一些民国时期样子的服饰,更多的则是带着复古装饰的现代服装。 我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便从里面找出件睡衣换上,却不知道自己还要做什么。不知道玉苑的人有没有在天上地下地找我。想想怎么说我也是、至少被拐走前是玉苑的员工来着,身为老板的玉先生就算对我再没有什么挂念也要找一找吧。至于白子与黑子,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事。我可还没忘那个三朝元老是怎样把我带走的。不过嘛,在确定这群怪人要害我之前我还是乖乖地在这里好了。至少是表面上乖乖地,省得现在这么好的待遇下降。 定下了打算,心里也稍稍安定了。这里不像是有食堂的样子,受到不好待遇的肚子抗议出声,我打算去厨房看看有什么。 走下木质楼梯,我按着进门时的印象来到一层里面的房间。果然有一间不大但看起来蛮温馨的厨房,给我这个做不出什么高大上东西的人来用真是有点浪费了。 仔细查了查角落的冰箱,里面有一点果蔬和一排饮料、一打鸡蛋。调料什么的也很齐全,不像是长时间不住人的地方。 我简单做了点烧菜,加一瓶饮料作为晚餐。饭后收拾完东西就在客厅的沙发休息。 然而这里是一个很无聊的地方。房间里吃穿用度都不缺,品质还很好,但是这里绝对能无聊死人。我没看见电视和座机,客厅里一般用来挂电视的地方挂着一方32寸大小的……镜子。我的手机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反正是不再我的身边了。当然我找遍了阁楼里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发现电脑这种东西,更不用提什么网络了。 ……好嘛,这是要死人的节奏啊。 阁楼里不大,一层只有客厅厨房餐厅,而二层则是卧室浴室和一个关着门的房间。 我颇为无奈,靠在卧室门上叹了口气。这个关着门的房间我没有进去,当然不是因为我不想进去,而是我根本打不开这扇门。而且最令人郁闷的是这扇锁着的门我不是没有钥匙才进不去的,床边放着的一把金色钥匙和门上画着的那个钥匙图案一模一样。但是这扇门没有把手和锁孔…… 对,就是没有锁孔。 光溜溜的一扇门板,关得死死的,连条缝隙都撞不开。我最后也是捉急了,干脆把钥匙按照门上图案的样子摆在那里。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我屏住呼吸…… 三、 二、 一。 门还是死死地关着。 真令人惊讶啊这不应该是机关的正确打开方式吗为什么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呢。 默默在肚子里骂自己一句智障之后转身进了卧室。 实在没什么好玩儿的,现在又太早实在睡不着。我在床上滚了两圈之后趴在窗户上向外看。外面的园林里没有人的样子,虽然天黑透了但是有足够亮的灯光。 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的睡衣,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下去走走。 于是换好了衣服便出了门。 小院子的风景还是很不错的。即便是在夜色里,围绕着院落的藤蔓颜色变得深沉,却并不会让人感觉阴森。围绕着五座小别墅的不同颜色的花海在星光之下依旧能看得清楚。而最令人惊喜的,应该就是那个有个小木桥的池塘了。那里的金色锦鲤和小荷花全都泛着浅浅的碎金色光晕,映得整个水边一片流金的光辉。 水边还有一个身影,安静美好,芊芊柔柔。在光晕中美到像幻境一样。我想想,对了,她应该就是这个队里的成员了。叫什么来着?…… “你好。”她回过头,轻轻地笑了一下。 我觉得,这池子里的莲花似乎开得更惊艳了。 “闻闻。” “哎?哦!……”想起来了。她的名字是闻闻,很特别的名字。记得七暖说过,她的能力也很特别。 “你好!我……” “叶寐歆,你在这里可是大名人,自我介绍什么的完全可以省掉哦。”闻闻歪歪头,柔和的笑容上添了几分调皮的神色。 “是吗……为什么啊?”很有名什么的,在这种灵异奇葩的圈子里是件好事吗? “说了你也不信吧。”闻闻突然凑了上来,在我的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你有着不安的味道。” 我被她吓了一跳。 却看那个温柔的好妹纸又回来了,柔柔的向我道别,走向丁香花包围的白木小屋。 “早点休息哟,明天说不定就特别忙了。” 夜色下,闻闻的话并没有听进去多少。但是我却极度沮丧起来。 在一个未知的、几乎无法理解的陌生世界里,失去了与原来的联系。这种处境本来就让我无比的恐慌。在我努力压下这些情绪的时候,并不是白痴的我也发现了这里的人们的“奇怪”。明明是不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的,却对我表现出一种违和感十足的熟悉。明明是从来没到过的地方,却满是曾经存在的痕迹。一切,就好像我存在一个二重身,压迫着我,直到哪一天把厄运直接栽在我的头上。 说真的,我没有什么新奇与惊喜的感觉。只有不安。无法理解,无法认知,无法反应。 “你有着不安的味道。” ……是的。我已经察觉到了——我的记忆,到底发生了什么? 章叁拾肆 醒过来的时候有些昏昏沉沉,昨天心神不定地熬到半夜,终是睡下了,不过睡得却不怎么样。毕竟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且来这里的方式还那么的刺激,就算这里再怎么招人喜欢我也没法彻底安心下来。拖着身体去洗漱之后我并没有觉得很饿,但是却又不想闲得发慌,于是便以梦游的状态下楼找些吃的。 只有我一个人的房间里静的出奇,我发出的呼吸声走路声还有衣服摩擦的声音都在我的听觉中被无限的放大,让人觉得莫名怪异。我倚在厨房的柜子边上,一边喝饮料一边想着等下要做什么。可我自己也不能确定能在这个叫“天宫”的地方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甚至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出到房间的外面去。昨天发生的、看到的一切给我带来的新奇有趣,在现在变成加倍的窝心。 “小—歆—子—”突然有人在我耳边说话,惊得我差点儿把手里的饮料瓶抖出去“哇哈哈哈是不是吓到了?” 洋洋得意的猖狂语气,这声音应该是七暖无误。我猛地向左边转身,看见一个橙色的小光点悬停在半空。此刻我发现了它,它便在原地转出了一个圆圈,之后像是喝醉了一般向着我面前飘过来。 “七暖?”……别往前了要成斗鸡眼了…… “哼哼~你起得真早呐,我还想着当一回人工闹钟来着。”七暖的声音从光点里传出。 “你还能看到我?”我伸手在光点前面晃了晃,又忍不住轻轻地弹了一下。 “不是啦,这个是传声咒符,我只能听到声音。不过我能确定它的位置,在房间的一层。这就说明你醒了嘛……哎呀!别打它、别打它,这玩意儿就这个缺点,会放大被攻击的声音……你刚才那一下我这边听着跟打雷一样……” “呃。”我心虚地收回手“对不起……” “啊,没事没事。”那边七暖的声音依旧明快“既然你醒了那是不是很闲?快出来我们出去浪~” “……”叶?确实?寐?很闲?歆被猜中了,不知所措。 “我现在就过去!等我一下下哈,我们就在你那边心宿的院子见面好了,省的你现在还不知道路还会跑丢。” “好……”我一句答应的话音还没落,那个小光点“啪”的一下就消失掉了,就像突然泯灭的烛火一般。……真是,这种性格真让人熟悉。 没什么好准备的。结束了这次奇特的“通话”之后我整了整衣服便出了门。 院子里空空的,洒满了阳光。真是好天气。 我慢慢地踱着步子走向院门口,目光则向着那处开有鹅黄莲花的水潭飘过去。那里的水面上满是阳光细碎而刺眼的倒影,随着水波一闪一闪地摇晃,让人移不开目光。突然有一条更加刺眼的金光飞快划过,看样子是水里的什么东西。 我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些金鳞的鱼儿,不由得想近前去再看看。等到我走近之后,便能够清晰地听见水花翻动的声音,不出所料是那些鱼儿扰出来的。 真可爱。 我干脆就蹲在了水潭边,不舍得走开。那些鱼儿我分辨不清是什么品种,但是那样子很像鲤鱼。就是那种在市场上很常见的、大约一掌长的鲤鱼。除了颜色更好看一些,乍看起来没有什么别的不同。但是它们在水中游动的速度却是飞快。停在那里还好,可一旦游起来就是一线的金光,我根本看不清。 有一条冲着我这边游过来了。我突然想逗逗它们,就把手伸进了水里。这一下来得突然,连我自己都没怎么反应得过来。那条鱼儿也的确是惊了,眼见着就向着我手上撞过来。 要糟……来不及收手…… “哗啦——”没等我多想,巨大的水花在我面前炸了起来,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把我拍了个踉跄,并且附带了一个站在瀑布下面才能够达成的浑身湿透。 水幕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只能在一片流动的银白马赛克之中看到一个巨大的金色影子。时间变得极慢,我忘记了呼吸看着模糊的景象发呆,等着它清晰起来。 “傻啦!躲开!” 有人拉着我从原地挪走,有一扇金色几乎是同时拍在了我刚才所在的地方。狂风卷开了水幕,我看见了那个东西。 是一条龙。 “你怎么了招惹到它。”七暖还拉着我,一脸的纠结地看着我还处在因过于震惊而导致的发呆中“若不是我来的及时,这货今天的点心恐怕就是你了…啊,不对,大概是你做成的酱了。” “你……”在这种情况下找回自己的声音真是不容易“你们天宫还有龙啊……” “那是自然。”七暖得意状,却是放开了我,变戏法一般变出一只小碗,把里面的东西倒进了水潭里“好啦,这你的点心,快回去快回去。” 那浑身金光的高逼格物种在空中不情不愿地转了一圈。 好吧,它只是转了一圈……至于什么不情不愿,完全是我自己这样觉得。我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一只活生生的传说级神兽,金光发亮,如果是在夜间出来应该自带照明系统。感觉挺大,如果和动物世界上的热带巨蟒相比应该还大上两圈,而且给人的感觉并不肿,反而很飘逸。至于模样,像极了神话传说中的神龙,却又有明显不一样的地方。眼前的龙身上还留着长长的鳍,刚才我呆的时候神兽应该就是用鳍打过来的。 应该是能够感觉到我的视线,神兽大人抬头恶狠狠地瞪我一眼。 “啊!好啦好啦算你厉害,给你加一份点心,赶紧回去,回去回去。”七暖说着就又把一碗东西倒进了水潭里,神兽大人这才在空中晃了晃,兀地急速缩小,变回金鲤落了回去。 “呼——”七暖长出一口气。 我也放松了下来,感情这里还真是“卧虎藏龙”。 这时候七暖“啪”的一巴掌拍在我背上,把我接下来的话都拍回了肚子里:“你们真是冤家,刚回来你就能跟它再怼上。” 我:“……”话说亲呐能不能不要在我没有这段记忆的时候使用回忆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