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重生与反派斗智斗勇》 第1章 系统契约 “出事了出事了,快打110!” “120!120也要打!” “这起车祸也太离谱了,那辆大货车直接撞向了人行道上,围栏都撞烂了……” 马路上陆陆续续涌满了人,众人围在一起,惊疑不定之际急忙拨打着电话。 鲜红的血喷溅在地上,人们抬头看了一眼。 血肉馍糊。 烧焦的糊味在空气中弥漫开,不少受不了的行人看了一眼就转头作呕起来。 “她浑身都是血……” “货车直接碾过去了!“ “这么惨?该不会是……” “别瞎说,警察来了,快离远一点!” 人们讨论的声音细细碎碎,货车经过之处轮胎急刹的痕迹清晰可寻,顺着印记看过去,是一具不幸被撞得百骨尽碎的女子的身体,她穿的白衬衫变成了红色,看上去似乎没了气,但在五官几乎错位、面目狰狞中,人们却能从那双还艰难眨着的眼睛判断她还活着。 华妍死死瞪着双眼,她盯着人群里那个看似镇定手却不停发抖的少年。 她不甘心! 她恨! 华妍面部抽搐起来,本就血肉绽放的五官更加恐怖,如地狱来的恶魔索命。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死不瞑目! 她要活着! “叮——复仇系统激活,宿主华妍复仇值100,达到要求!” 机械化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华妍突然飘了起来,可地上的身体不动,她飘的不是人,是魂魄! “警告!检测到宿主受损严重随时会死去,请宿主尽快决定是否绑定复仇系统!“ 华妍还未说话,眼前突然浮现两个虚拟选项”绑定“/“放弃”。 “警告,警告,生命倒计时三秒!” “三!” 华妍脑子里嗡嗡炸响,她不知道在说话的这是个什么东西,但她知道她得赌一赌,她没有别的选择,她还不能死! “叮——已绑定!” 下一秒,医疗队的人将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的华妍抬到担架上,“还有呼吸,快,去附近的明理医院!” 画面在天旋地转之间发生了变化,行人马路绿化全部消失,她身处在一个三维空间里却并没有掉下去,她眼前是一张虚拟屏幕,播放的正是她被抢救的过程。 “宿主你好,我是您的系统团子,现在请您签下这份契约后我会让您在现实世界里恢复生命特征,给您活着的机会~” 不同于刚才的机械和神秘,华妍肩膀上突然出现一只毛茸茸的兔子,嗓音软软甜甜地说着人话,华妍下意识就要拍掉这个鬼东西,手在半空中倏然停下,她皱眉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衬衫。 “宿主没想错哦,您现在是灵魂状态自然没有沾染血迹,但是现实世界里您很快就要死了哦,所以——”兔子软萌的甜妹声音雀跃起来,迫不及待地和人一样蹦蹦跳跳:“快来和团子签订契约~” 虚拟屏幕一分为二,多出来一张契约纸飘到华妍面前。 【现代黑道接手人华妍因车祸而死,想要活命需要跟着团子前往另一个世界完成相应的任务后方可回到现实世界,但若在执行任务中放弃或失败就等于背叛契约——结局就会在异世界死亡且无法回到现实世界,只能不停轮回在世界里直到任务完成。】 第2章 昭羽公主 华妍看着眼前只有一个”接受“的按钮,她没有任何犹豫地按下。 “契约立刻生效!”团子兴高采烈地鼓掌。 团子悬空立在华妍面前,打量了几眼之后啧啧道:“不愧是我选中的宿主,看到这一系列的操作后竟然面不改色!” 模样是兔子,动作神态都是人的行为,就连站着也是两只脚。 华妍忍住心中的震惊,浅浅笑了笑,声线冷漠:“小说谁都看过,我虽然惊奇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但我想,那些任务也不是那么好完成的?” “那是当然啦。” 团子点头:“每个任务都有时间限制,完不成或超出时间的话就只能一直被异世界抹杀再回到异世界继续完成啦,反复循环,每个任务反反复复,之前的任务者都疯掉啦·,所以宿主你要当心哦~” “你会跟着我?在我的脑海里吗?”华妍伸出手,接住了白绒绒的兔子。 “世界里我都会幻化成不同的物种在宿主身边哒,不会离开宿主半步。”团子伸了个懒腰:“那么,宿主从现在开始在现实世界里会成为植物人,会有人保护宿主在现实世界的生命安全。” “叮~开始进入异世界,请宿主闭上眼睛!” 华妍闭上眼睛,回想起货车上驾驶的人,脑海中闪过无数曾经并肩的画面,但现在对她来说都是些令人作呕的垃圾。 周秋钰,我会回来。 然后亲手杀了你! 到时候你会比我死的更惨、更恶心—— “小妍,姨求你,别伤害钰儿,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会伤害你的,他一直惦记着你……” “小妍,小妍,姨求求你了……” 记忆里那个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卑微女人逐渐消失,华妍睁开眼,左右看了下。 古色古香的房屋建筑,名贵华丽的装设,这是个富贵人家。 “宿主猜的没错哦。” 脑海里想起那甜甜的声音,华妍很快进入状态,“你在哪?” “镯子,目前是镯子哦。”团子笑的神秘,“只有宿主能听见我的声音,宿主也可以用心声和我对话。” “你能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华妍的声音一瞬间冷了起来。 “没有没有。”团子急忙改口:“宿主你别多心,我和你虽然死一体的但只有你联系我我才能听到,还没有偷窥心神的地步。” 这个宿主未免太敏锐了一些,它本来想装装神秘,结果她直接扬起手就要把镯子砸碎! 团子心有余悸地想着。 “宿主,第一个任务已经开始了,现在给您的时间不多,请您做好准备接受这个世界的记忆。” “嗯。” 华妍话音一落整个人像是被火烧一样浑身难受起来,无数的记忆从四面八方进入脑子里,她刚开始还能忍着,慢慢地就满床打滚恨不得一头撞晕过去。 这是个架空王朝,名号为“昭”。 昭国的王上昭国君有七个皇子,三个早夭,一个三岁得了重病没救活,还剩下二皇子和七皇子,二皇子天资聪颖封为太子,七皇子善武喜战为青云将军常年在外,这偌大的国家却只有一个公主——昭羽公主。 从封号就可以看出来她有多受宠尊贵,皇室捧在手心怕化了的存在,这样的明珠却在十五岁死了。 第3章 任务 这就是华妍替代过来的人。 半生荣华死因莫名。 本公主不甘心! 同样的语气,同样的怨恨。 华妍身上的痛感逐渐消失,细细密密的汗浸透她全身。 “我的任务是什么?”华妍一开口嗓音就沙哑地不行,唇舌干燥,她干脆撑着身子下了床,晃晃荡荡地给自己倒了水喝。 “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主线任务是最根本的,完成了宿主就可以回去,但支线任务必不可少,如果支线任务完不成宿主也会受到被抹杀后重生继续完成任务的惩罚。” 华妍撑着下巴,手里转着小瓷杯,不耐烦道:“说任务。” “第一,找到杀害昭羽公主的凶手并报仇。 第二,辅佐七皇子华云尚登基并清君侧给昭国一个太平盛世。” “那个领兵在外的七皇子?”华妍听到这儿挑眉想了想,嗤笑一声,“我的任务还挺伟大。” 团子干笑了几声,这个宿主怎么阴晴不定的…… “第一个任务,在奸臣邢淮手里就出李尚书。时间是一个时辰,宿主请尽快行动。” 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 华妍转了转杯子,看了一会儿里面没喝完的水不停旋转后转身躺在了床上。 “宿主,你……”团子一愣,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睡觉,别吵我,否则把你砸碎。” 团子眼睁睁看着华妍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平稳起来。 “团子,你猜她能抗住任务进行到百分之几?” 一道正太音传过来,兔子形态的团子在虚拟空间里手一滑就出现了视频通话,接听之后是一只黑色兔子,和它一样两只腿站着,穿着缩小的西装。 “这个宿主是第一个任务发布之后什么也不干的。”团子皱眉道:“难道这么快她就有把握能完成了?” “她最好能完成,第一个任务完成不了可是直接抹杀没有重生的机会的,她要是死了你难道准备换下一个?多少个任务者死在邢淮手里你不知道?等着看,你选的这个宿主看着不靠谱。” 团子不高兴地瞪着它:“你别这么快下定论。” 黑兔子冷哼一声,“我只是好心提醒你督促一下她,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拖沓太久了,她要是失败了,时空管理局的人肯定要让你变成凡人开始轮回了,到时候……” 团子掐断视频通话,黑兔子咬牙切齿的模样在眼前消失,她把画面切到还在睡觉的华妍身上,期许地喃喃道:“宿主啊,你可一定要成功啊。” 华妍并没有睡着。 常年的警惕让她没办法在陌生的环境里放松,按照记忆的停止,昭羽公主在冬至的几天前想见昭国君却因为年迈的昭国君重病让她没能见到,小姑娘心里脆弱回到宫里大哭了一场之后喝了安神汤睡下,但是一觉睡到了现在。 到底睡了几天? 为什么睡这么久? 为什么一觉睡下去就一命呜呼? 华妍闭着眼回忆着记忆里所有的画面,每个细节的地方她都不放过,但是除了那碗安神汤别无疑点。 安神汤是陪伴公主长大的思珍嬷嬷给的,那个嬷嬷从小就在宫里,无亲无伴孑然一身,一直溺爱着公主,走路都怕公主摔着的人却是最后下手的人? 华妍摇了摇头。 思珍嬷嬷没有动机。 “噔噔噔——” 华妍猛地坐了起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眯了眯眼睛,下一秒寝宫的大门被推开,三三两两的人从外面直接冲了进来。 第4章 他死了吗 不过片刻之间,华妍的屋子里多了十几个侍卫,个个手持长剑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她怎么醒了?”其中的一人有些奇怪道。 “管她呢,不管醒没醒都要再睡过去的,上!” 话落,黑衣侍卫的剑毫不留情地刺向华妍的脖子。 “找死。” 华妍侧身躲开,抄起床边的白玉瓷瓶砸过去,瓷器碎裂的声音轰然响起,碎片摔在地上,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侍卫转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红艳艳的液体从脖子流出。 她动作又快又准又狠,完全让人始料未及。 众人震惊之际,华妍目光一转猛地拔腿就跳窗而去。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侍卫们猝不及防。 片刻后,“追,追啊!愣着干什么?不杀了她我们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华妍拼命的跑着,团子目瞪口呆地看完她的骚操作在她脑海里拍手鼓掌:“宿主可以啊!就冲你这个自保能力绝对可以完成任务回去的!” 前面两个岔路,华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调整呼吸,思考道:“我要去哪儿阻止那个李尚书死掉?“ “东海楼,就在左边石路的尽头,邢淮已经准备对李尚书动手啦,距离任务结束还有半个时辰。” “那个李尚书求饶能求一个小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华妍重新冲向右边,枯黄的树木在余光处迅速掠过。 “李尚书也是个奸臣,但是他的儿子是个正直有才华的人,挽留他就可以让他儿子顺利入仕并中举,在半年之内肯定会任朝中重臣后续就可以成为七皇子的得力干将,所以李尚书不能死。”团子耐心地解释道。 寒霜在路边遍布连带着路上也有点滑,冷冰冰的风刺在脸上跟利刃一样,华妍越跑步子越小,她嫌弃这具身体的体力时暗暗下定决心之后一定要锻炼一下才行。 路很快变窄,华妍哈着热气,满脸通红,扶着东海楼的柱子做了几个深呼吸。 “还有多久?” 团子知道华妍问的是任务时间,“十五分钟,宿主,你要尽快了。” 时间越来越近,团子开始语气也不自觉带了一点催促。 华妍抬头一看,大门上挂了厚重的铁锁,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第3章置之死地而后生 华妍皱起眉,目光转到这座楼的墙上,她退后几步后一个快冲三步并两步猛跳上去。 “嘶——” 华丽的衣裙破了个口子,华妍倒吸一口气忍着痛翻过墙,气息不稳道:“在几楼?” “二楼西边,邢淮已经捏住李尚书的脖子了!”团子有些着急。 华妍咬咬牙一把撕掉长长的裙摆,捡上地上的几颗鹅卵石,她疾步上去。 “邢、邢大人,饶命,微臣从未想过背叛您……” “是吗?” “宿主,李尚书马上断气了!” “咻——” “咳咳咳——” 华妍靠在围栏上喘着气,而此时,她面前站着一个身着白色纹金长袍的男子,他背对着他,手在空中停顿,手腕上一处嫣红的印记正是华妍扔的鹅卵石造成的。 李尚书趴在地上,咳嗽了没几声就挣扎着站起来,但因为腿软摔了几次跤,最后屁滚尿流仿佛被老虎扑食般逃亡着从对面的楼梯滚了下去,撞击声噼里啪啦,华妍听的几度皱眉。 “他死了吗?” “没有哦,恭喜宿主,第一个任务完成!”团子有些激动。 华妍心里松了一口气,头无力地靠在木栏上,缓缓将目光移到眼前的人身上。 第5章 跳下去 太傅邢淮,掌握宫中文官所有命脉的同时又替昭国君保管虎符,可谓是一手遮天,但此人生性狡诈无情,阴晴不定,冷血嗜杀,得罪他的人总是会死的不明不白。 邢淮转身,一步一步走到华妍面前,深沉的眸子暗沉漩涡,他蹲下去,平视华妍,勾起嘴角:“你是何人?” “我……” 华妍刚开口脑子里就乍然警铃大作! 她的脖子被邢淮狠狠掐住,力道大到华妍怀疑她的脖颈马上就要断掉了。 这个人根本不打算听她说话! 华妍说不出一句话,那人还在不断加大力气,无论怎么拍打阻止都于事无补,但华妍很清楚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手渐渐垂下,她似乎放弃了挣扎,邢淮眼中的兴味淡去。 就是现在—— 华妍暗地里牟足了力气抓起石头砸向他的眼睛! 邢淮在她攻击过来的一瞬间甩开眼前的女人,任由她像狗一样在地上滚了四五圈。 寒霜在地板上结成薄薄的一层凝冰,华妍仿佛回到了被那辆货车撞死的时候,她五指打滑但依然试图抠住地板让自己停下来,嗓子一片猩红被她咽了下去。 薄冰有轻微碎裂,留下五只手的血印子。 “坏了我的事还想偷袭我,你好大的胆子。”邢淮冷冷看着她,目光上下看了看,他忽然恶劣的笑了起来:“给你两个死法,要么自己从楼上跳下去,要么……本太傅把你扒了衣服杀了之后扔在宫里示众,选一个,小公主。” 华妍瞳孔一缩,她有些艰难地抬头看向对方,“你既然知道是本公主还敢口出妄言,就不怕三皇兄杀了你吗?” 记忆里三皇子华诺对昭羽公主珍视如宝,绝对不可能让邢淮这么肆无忌惮。 邢淮走到华妍面前蹲下,掐住华妍的下巴迫使她仰视自己,颇为苦恼道:“所以为了不让他知道是我杀了你,我应该想什么理由呢?” 赤裸裸地挑衅,他根本不在乎。 华妍在对方的手移到脖子上之前开口,“我选第一个,我自己跳下去,不劳太傅动手。” 邢淮凝视了她片刻,松开手起身依靠在围栏上,饶有趣味地笑了起来,“好啊,小公主,站起来。” 华妍咽下带有血的口痰,双手在身上擦了擦,不稳地站起身。 她浑身上下都似经历了粉身碎骨一般痛,衣裙早已残破不堪,露出的白皙的腿上满是各种伤痕。 华妍每走一步都像是要跪下去,但她硬是在没没将要摔下去之际又踏出第二步、第三部步…… 她一步一踉跄地走向围栏处。 邢淮女不转了的看着她,像是在欣赏一幅美景。 华妍在他的注视下抬起脚爬上围栏。 这里虽是二楼,却足足有现代的四楼那么高,如果刚才没被邢淮甩飞出去她还有把握跳下去不死,但现在她连站起来都废了力气,落在下面冰冷的鹅卵石地上必死无疑。 但,也不是。 华妍扭头看了邢淮一眼,他的背后,是湖。 湖上结了一层薄冰,摔下去也就是冰碎陷水,她会潜水,不会死。 邢淮看她迟迟不动,微微靠近她,直视她缓缓引诱道:“小公主,抬脚,跳下去。” 华妍反应有些迟钝,她点点头后闭上眼睛,轻声应道: ”好。” 她开始往后倾倒。 余光是邢淮达到目的笑容,华妍目光一凛,伸出手抓向邢淮,目光狰狞:“我要你陪我一起死!” 邢淮一惊,下意识侧身躲开却反应过来什么。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第6章 任务危机 面前的人从抓他变成向他的方向倒过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就从他旁边摔了下去。 “咚!” 冰湖碎裂,溅起无数水花! 邢淮探头看下去,楼外禁卫军正往这边赶过来,他冷漠地看了看没了动静的湖,转身离去。 “宿主,宿主!” “小妍,小妍,姨求求你!”妇女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宿主!醒醒!” 脑海里画面不断重合在一起,眼前恍恍惚惚的视线清明起来,华妍猛然憋住气,她挣动四肢往上游,身体凭借最后一丝理智游出水面。 “公主在那!” “王上,是公主!” 华妍的力气已经耗尽了,被人救到岸上之后她双眼耸拉着抬都抬不起来,周围不停地在变,她不停的在动,她耳边不停有人絮絮叨叨在说些什么,她听不清了,她只知道她累极了…… 【叮咚,宿主华妍出色的完成了第一个任务,触发回忆奖励,请系统颁发奖励。】 冷漠的机械声说完就消失了,华妍身处异能空间,面前是悬浮飘着的一只白兔子。 “宿主,回忆奖励就是将昭羽公主昏迷时候外面发生的变化以梦的形式存到你的脑子里,你准备好了吗?” 上一秒她还苦苦挣扎与梦魇最对抗,不过一瞬间团子将她带到了空间里,身上所有的痛苦都全部消失,她完全没有任何不适。 团子看她不说话便主动解释道:“宿主完成了任务不仅有奖励而且也会避免宿主意外死亡而多给予一些关照。” “比如宿主你现在并不用灵魂进入异空间,而是神识,按照人类的话来说就是精神力,并且您受伤期间是感受不到身上的痛的,不过那些伤口还是需要时间调养。” 华妍颔首,闭上眼睛:“接收回忆奖励。” 昭羽公主昏睡了半个月,这半月里朝堂动荡不安,先皇重病在床无法上朝,三日后太子监国,不久后昭国君王病逝,太子名正言顺的继位却有大臣因为在这半月不曾见过先皇提出怀疑,那个大臣被现在皇帝以前的太子——华诺赐五马分尸。 华诺行事毒辣,不满他的大臣都被处以极刑,亲近之人只有太傅邢淮。 人人不满华诺的暴政,华诺并不在乎甚至让邢淮代他临朝,而他则日日夜夜都在昭羽宫照顾昏迷不醒的昭羽公主。 昭羽宫内,公主双目紧闭毫无苏醒的迹象,宫女太监进进出出不停更换熏香、热茶、炭火,太医皆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出声。 自门外进来一身型高大身着蓝袍白衣之人,他步伐不紧不慢,待来到内殿对坐在床榻上一袭黑色巨龙纹华衣的华诺弯下腰,平静道:“王上。” “是太傅啊。”华诺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重回熟睡的女子脸上,“你从湖里救了妍儿怎么不好好待在偏殿休息休息?” 被褥里的手指动了动,装睡的华妍心头一跳。 邢淮一掀衣摆单膝跪下,低下头悲痛道:“臣目睹了公主被贼人推下东海楼!” “你看到了是谁?”华诺猛地站起来扶起邢淮,眼中如有熊熊烈火,怒道:“你尽可实话实说,无论是谁,他既然想至妍儿于死地孤绝不会放过他!” 华妍眉头微动,思索片刻便一咬牙睁开眼睛,她侧过头想张开嘴口却发现嗓子哑的厉害,根本发不出声音。 第7章 反转 耳畔,邢淮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开口:“正是……吏部尚书李海,臣转头就看到东海楼上李尚书想把公主推下楼,公主英勇无畏差一点就可以掐死那个贼人,但到底是公主落了下风…… 话音一落所有人立刻跪在了地上大气不喘。 气压降到了冰点,偌大的宫殿里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华诺上位之后昭国性格阴晴不定众人皆知,稍有一个不满意就死杖毙处死。这样一个阴翳的帝王让他弑父登基的传闻短短半月内就不再是谣言,而是人人认可的事实。 但是这个帝王有一个弱点,他极度宠爱昏迷了昭羽公主。 一月以前昭羽公主不知为何中了毒陷入昏迷,华诺震怒差点杀了昭羽宫所有的下人,最后躲过一劫的就只有照顾公主的思珍嬷嬷和贴身婢女秀娘。 李海的下场显而易见。 帝王的怒火呈风雨欲来之势:“来人,将吏部尚书——” 就在这时,少女的声音带着稚嫩又小心翼翼的开口。 “诺…诺哥哥。” 华诺一愣,惊喜转身,“妍儿!” 跪伏在地上的邢淮微微抬头,但见昏迷的公主已经醒了过来。 华妍总算是插上了一句话,但代价就是说出这句话之后喉咙就好像在冒烟一样难受。 华诺一改脸上的阴鸷,欣喜地坐在华妍身边,关切道: “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华妍摇头,挣扎的起身,华诺立刻扶她起来,皱眉道:“妍儿你刚被救上来身子不宜着凉,乖,好好盖着被子。” 华妍躺在华诺怀里,低头掩下眼中的冷意,软声道:“诺哥哥,妍儿只是醒了之后看见宫里没人就出去逛了逛,在东海楼偶遇了李尚书但是他很快就走了,再后来…咳咳……” “不用说这么急。”华诺拍着华妍的后背给她顺气,接过宫女给的温水,“喝一点,润润嗓子。” 温热的暖流顺着喉咙咽下去,发干的嗓子好受了一点。 “我刚想转身就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掉进了湖里。”华妍抬起头,澄澈的双眸中溢满了委屈,“诺哥哥,你不要冤枉李尚书,父皇知道你随意处置朝廷官员会骂你的。” 按照时间推算现在的昭羽公主记忆还停留在华诺是太子的时候。 果然,华诺闻言脸色变了变,“妍儿……” 华妍却不给他机会解释,咳了几下虚弱道:“诺哥哥,李尚书救了妍儿呢,诺哥哥可不能恩将仇报,不然父皇又该说诺哥哥和妍儿胡闹了。” 昭羽公主年仅十四岁,语气依然带着孩子般的天真烂漫,她因担忧华诺冤枉无辜而被受罚便忍着嗓子的嘶哑说完事情的前因后果的举动更是令人为她的善良动容。 邢淮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纯真的公主,缓缓勾起唇角。 前一秒假意求饶,后一秒求生跳湖,现在又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这哪里是传闻里那个金丝雀? “傻妍儿,孤未打算就这么让李海死了。”华诺看着少女认真的模样失笑起来。 第8章 公主,该喝药了 若真是李海下的手,他必然要让李海五马分尸才能一解心头之恨,不过既然妍儿都解释了,他自然不会让妍儿失望。 “来人——”华诺招了招手。 内官赵元立马跪着上前,小心应道:“老奴在!” “李海即日起监管六部,赏黄金百两、京郊府宅。” “是!”赵元应声,马不停蹄地退出去去宣旨。 “诺哥哥,赵公公怎么在这儿啊?”华妍不解地看着赵元离去的方向。 “妍儿,你昏睡了太久了,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之后孤会让秀儿一一告诉你,现在躺下好好休息好不好?”华诺温声开口,扶着华妍躺下,为她掖了掖被角。 华妍乖顺的点头,喉咙火烧一样,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出了昭羽宫华诺面上的温柔顿时消失地一干二净,行至御花园内他转身看向邢淮,“太傅,孤的公主不会骗孤。” 邢淮猛地跪在地上,“是臣未看明白,臣请王上降罪!” 华诺看了面前的人片刻,主动扶起他,“爱卿言重了,不过你既然看不惯李海应当直接和孤说,只要你有证据,那李海不过是个吏部尚书,孤难道还会包庇他不成?” “臣不敢。” “不敢捏造证据?还是不敢直接弄死他?”华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直视邢淮。 面前之人是曾经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华诺对他的信任自然是有的,不过……若是他越俎代庖想要先斩后奏,那他可就得再好好想了。 邢淮面色平静,坚决道:“王上误会臣了,臣不过是说了臣所看到的,臣和李尚书从未过过节。” 华诺摇头,不赞同道:“爱卿何须如此紧张,就算是你和他二人有过节孤也是站在你这边的,今日看错了明日仔细点就是。” 说完华诺大步离去,邢淮缓缓直起腰杆,目光如刃。 寒风萧瑟发冷,御花园内枯枝败叶遍地,有冷风刮起一片黄叶落在邢淮脚边,他抬脚,碾碎。 一人从树干后出来,抱拳行礼,“主子,李海……” “暂时不动他。”邢淮踏步向前,风习习吹起身后碎叶渣。 “是。” 邢淮想到什么,看向不远处东海楼的方向,似笑非笑道:“去查一查昭羽公主。” “昭羽公主?”临巳一愣。 “事无巨细,将她的过往一一写在书录上给我。”想到在华诺怀里天真无邪的公主,邢淮笑意更甚,但眼底却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华妍脑海里的团子跳来跳去,华妍忍无可忍用心声骂道:“你想死吗?” 团子霎时静若处子,如拨浪鼓一般摇头又讨好地夸赞道:“不想。不过宿主还好你机智没有让邢淮破坏任务,他要是真让李尚书死了到时候也算任务失败的。” 时隔七天,华妍听这话听地耳朵都快起的茧子了,她的系统相比现代小说里描写的完全不一样,和??冷冰冰??三个字没有关系。 “宿主你别发呆啊,你得赶紧想想该如何才能把秦太后从冷宫里救出来才行啊,半月为期限现在已经过去七天了,时间紧迫——” 华妍面无表情的扬起手,团子瞪大眼睛下一秒马上捂住兔嘴。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团子算是看明白了,她的宿主属于人狠话不多动不动就要砸镯子的类型。 纱帘被一双青葱嫩手撩开,身姿婀娜的侍女走进来,恭敬道:“公主,该喝药了。” 第9章 皇后有请 秀儿是昭羽公主从下玩到大的侍女,记忆里昭羽公主和她无话不说,二人之间的感情情同姐妹,在制度森严的宫里秀儿也因为昭羽的照拂成为了有头有脸的最年轻女掌事。 华妍撑着下颚,两人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秀儿却比昭羽更懂宫里的险恶心机。 “放下,我等会儿再喝。”她的嗓子好的差不多了,声音恢复了女孩的青涩稚气,说话间不自觉就带上了几分娇软。 秀儿抿唇,良药苦口得尽快喝才是。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华妍,到底还是没开口。 不知为什么,自从她被王上调来继续照顾公主之后她总觉得公主安静疏离了许多,尤其是知道先皇逝世时不让任何人进殿,将自己关在宫殿里整整三天三夜,若换作以前应是会抱着她痛哭三天才对。 “在想什么?”华妍看向秀儿嫣然一笑。 秀儿猛然回神。 坐在铜镜前的公主面色红润,黛眉杏眼,唇红齿白,俨然就是一朵没有完全盛开的牡丹花,娇嫩妍丽。 那双眼清凉澄澈,和以前的公主别无二致。秀儿掐了一下袖子里的手腕,她赶忙低下头,“秀儿在想思珍嬷嬷还在病着待会儿该带些什么过去看她为好。” 华妍目光在秀儿身上流转片刻,左手撑着下颚,右手拿着一支红色的牡丹簪子把玩,面露忧色:“本公主好不容易醒来了思珍嬷嬷却昏迷了,难道是我……” “公主,您万不能这么想。”秀儿一听就知道华妍在自责,忙真诚地抬起头,“思珍嬷嬷是感染了风寒才昏迷不醒,过几日就会醒来的,到时候看到公主醒了肯定很高兴。” 华妍这才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既如此你待会儿再带太医过去仔细瞧瞧。?? 秀儿颔首,上前道:“奴婢为您簪上这支牡丹簪。” 华妍递给她,转身对着铜镜微不可查地舔了舔舌间。 偏偏在她醒来的时候得了风寒昏迷不醒,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碰巧了? “公主,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侍女匆匆忙忙进来行礼禀报。 秀儿已为华妍簪好后起身,呵斥道:“慌慌张张做甚?还不快下去!” 华妍充耳不闻,看了看铜镜里瓷娃娃一样精致的少女满意地笑了笑,她这张脸很适合干了坏事后拒不承认。 侍女低着头退下,秀儿担忧道:“公主,王上还有一会儿才下朝,皇后娘娘那边不如先不……” 华妍打断她,微微挑眉,“皇嫂请我过去怎么能拒绝?” “可是皇后娘娘和公主一向不对付,您独自前去万一受了委屈。”秀儿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她咬住下唇,还是忍不住劝说道:“公主,王上下朝了再去也是可以的。” 华妍起身,她今日梳了祥云髻,在她的指使下大半的落发散在后背上,胸前一缕而落,身着一身浅红色金霞纹的霓裳裙,外披同色祥云绸衣,腰间一根红带系住盈盈一握的腰身。 这样过于鲜红的颜色常人穿总会显得很俗气,很难被撑起来,但华妍肤色白皙,双目澄亮,这身衣服愣是让她穿出了矜贵之气。 “若他日王上不在,本公主难道就任人宰割了吗?”华妍径自抬步而行。 秀儿一怔。 公主其实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以前公主的很怕皇后娘娘。 但公主竟然会想到王上总归会有不在的时候,果然,因为先皇公主到底还是明白了许多。 秀儿握紧手指跟上华妍,暗藏侥幸心思:皇后娘娘也许只是担忧公主旧病未愈想了解一番。 第10章 心高气傲司玥玥 福康宫门前,华妍正等待宫婢的宣传,按照这个世界的时间现在是十一月下旬,天空灰蒙蒙一片,冷清萧条之色中唯独不见雪的影子,华妍在心中叫了一声团子。 【这个世界的时间和现代相差有多大?】 她还没问出口宫婢已然上前请她进去,她不知道的是,袖口中手腕上青绿色的镯子微微散发了点幽光。 皇后司玥玥是右丞相司松龄的独女,嫁给华诺一年有余,和昭羽公主打过几次照面因为不喜原主板着一张脸,所以原主很怕她,华妍自然是直达这一点,但同时司玥玥和秦太后之间也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秦氏是先皇的爱妻,但由于身体原因一直未孕所以华诺生母难产而死后便被过继给了她,秦氏对华诺也是万般宠爱千般疼惜,但后来她突然怀了孕有了七皇子华云尚之后不可避免的天秤压倒在亲生儿子这边,华诺逐渐与她疏离,华云尚领兵在外后她便一直郁郁寡欢,先皇去世她成为太后本该独居在寿阳宫。 但司玥玥身为儿媳过去请安却被拒之门外,司家和秦氏一族也一直因为政见不合所以司玥玥觉得秦氏是故意不见她的,于是华诺登基后司玥玥安排后宫之事擅自将秦氏逐去了名末宫——冷宫。 华诺和秦氏疏离后不曾过问过秦氏也就不知道秦氏到底在不在寿阳宫。 他的漠不关心造成了秦太后最后任下人欺辱不甘上吊的悲剧,而华妍的任务就是在秦太后死在冷宫之前把她救出来,让之后回宫的华云尚得以母子团聚。 要救人就得想办法让秦太后进去之人的破绽。 华妍跟着宫婢进入大殿之后才发现来福康宫的不止她,还有华诺所有的妃子。 身为太子,华诺两个通房三个侍妾皆被封为答应和贵人,分坐与两边。四五个台阶之上司玥玥典雅雍容地坐在凤位之上。 司玥玥长相艳丽,套着皇后的华服,一身的雍容华贵的过于浓艳的妆容压住了她的原本的骄奢之气,不过也是十七八岁的脸蛋,却戴着厚重的头饰,压的整个人看起来喘不过气的模样。 华妍微微打量后便跪下行了大礼,“昭羽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一秒、十秒、一分钟—— 上面的人迟迟不愿开口,秀儿跟着跪在地上手心里全是汗,她就知道皇后娘娘肯定想欺负公主! 华妍不再等下去,她平静地直起腰,站了起来。 清楚的听见旁边坐着的人吸了口凉气,华妍微微扭头,是个蓝色衣裙的女子。 华妍站在这些坐着的人中间,她不算太矮,微抬下巴之后就能和司玥玥平视。 团子和她说过,司玥玥这个人,心高气傲。 大殿一时静地不像话,华妍好整以暇的看着那端庄的皇后先是皱起眉,随即双目布满愠怒之色,紧接着似要喷火一般看着她,于是在她的目光下司玥玥怒目相对,气道:“谁允许你站起来的!” 司玥玥抄起玉桌上的玉简狠狠砸了过去,怒不可竭,“不知尊卑!” 第11章 三百遍佛经 秀儿急忙扑在华妍身前,刹那间华妍眸光一冷伸手拽开秀儿,玉简不偏不倚砸在她额头上,如玉的额头立时出现了一片淤青。 华妍皱了皱眉没吭声,反倒是被拽开的秀儿瞪大双眼,捂住嘴里的惊呼声忙挡在华妍面前,急急对司玥玥磕了几个响头,??皇后娘娘喜怒!公主并无冒犯之意啊!公主昏迷许久又落了水太医嘱咐不能久跪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司玥玥坐回凤位上冷哼一声却不打算就此揭过,讥诮道:??这儿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贱婢说话?拖下去,杖责三十。?? 司玥玥身边年长的宫婢上前,应了一声??是??便走了下来。 毓兰正要抓住瑟瑟发抖的秀儿时眼前一抹红色猝不及防袭过来。 ??啪!?? 安静的大殿里巴掌声清脆响亮,这回不只是蓝色裙衫的女子,在场所有人均目瞪口呆地看向华妍。 眼前的公主不过十五岁,可她动作极快下手也狠,众人甚至不曾反应过来她又反手给了毓兰一巴掌,只听她尚显稚嫩的嗓音传进众人耳里,语气却是冷得不像话,??本公主的人岂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人都能动的??? 毓兰在这深宫中活了二十多年经验丰厚,她被司家买通替司玥玥办事早知昭羽公主是个软柿子,所以才敢直接动秀儿,可如今顶着肿得高高的双颊一时间竟是被华妍骇住了,不自觉后退一步。 这个公主眼里何时竟然带了上位者者的睥睨之气? 司玥玥回过神意识到华妍在骂她,脸色煞变正要发怒毓兰却突然回到她身边,暗暗摇了摇头。 司玥玥紧攥住宫装中纤细的手,红色的指甲壳掐进肉里,她忍着火气没发作,精致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来,亲昵道:??妍妍这是做什么?你的婢女不懂规矩皇嫂不过代为管教一下,何必要如此动怒??? 秀儿已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忙不迭站起来在华妍的示意下回到她身后不敢动。 ??皇嫂身边的人不曾对妍妍行礼,妍妍不过是替皇嫂教训一下,皇嫂应当不会怪罪妍妍???华妍嘴角漾开笑,双眼微弯像一抹月牙,哪里还有刚才冷若冰霜的模样。 若不是亲眼所见毓兰都以为自己刚才出现幻觉了,难不成病了一场就聪明起来了? 司玥玥咬牙,她方才已是怒火冲头失了分寸,再不喜华妍她也不能撕破脸让其在王上面前说她坏话,思及此,司玥玥大度的点了点头,??当然不会。?? 毓兰将地上捡的玉简放回司玥玥桌上,二人对视一眼司玥玥便笑了起来,看向地下站着的华妍,??既然妍妍醒了那前些日子皇嫂让妍妍抄写的三百遍佛经就继续,明日便交过来。?? 来了,这才是司玥玥叫华妍来福康宫的目的。 秀儿抿唇,她低头敢怒不敢言地望着华妍的裙摆,心中又气又急。 所谓的抄写佛经,美名其曰是增加嫂妹感情希望原主抄写三万字的经书三百遍祈求功德,不希望惹皇嫂生气的原主一口答应,还美滋滋的觉得这是和皇嫂之间的小秘密。 华妍在心中计算时间,当即咬住下唇,作出为难状。司玥玥见她这副样子登时不高兴起来,这回看也不看毓兰,??怎么?让你为了皇嫂抄佛经还委屈你了不成??? 华妍低下眼睫,唯唯诺诺地摇头,??皇嫂,妍妍没有……?? 司玥玥最是见不得她这样,一想到她在华诺面前也是可怜兮兮的模样顿时不耐烦,声音扬高了些:??既如此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抄写?明日若交不出……?? ??待如何???说话的人却不是华妍,华诺面色铁青从门口走进来。 第12章 不一样 众人连忙行礼。 司玥玥没想到华诺这么快就下了朝,来到他身前盈盈行礼,脑中思绪百转千回,笑若桃花道:“便是抄不完臣妾也不会责罚妍妍的。” 团子吐槽:“她变脸可真是比翻书还快。” 华妍垂眸,不置可否。 “妍妍,快起来,不是不让你在宫里好好歇息,怎么来福康宫了?”华诺越过司玥玥,皱着眉扶起华妍。 华妍低头不语。 司玥玥也不闹华诺无视她,见华妍识相没把她供出来嘴角勾起,挽上华妍的胳膊,解释道:“王上,妍妍待在宫里太久了总得出来散散心心找臣妾说说话不是?不然一个人多孤独?” 华诺蹙眉,在门口时只听到司玥玥命令的口吻时华诺便意识不对,此时华妍把头埋着任谁都能看出她不对,偏偏司玥玥还在演姐妹情深的戏码,是真觉得自己不知道她的为人吗? “妍妍,来皇兄这里。”华诺柔声开口,像哄孩子一般伸出手。 众人依然跪在地上,心中却是波涛骇浪。 王上对昭羽公主的宠爱人尽皆知,但此时亲眼所见弑父夺位的人轻声哄着公主还是不禁令人难以置信。 司玥玥维持的笑容在这一瞬间破碎,她死死捏住华妍的胳膊,警告她不许过去。 凭什么,凭什么王上看都不看她一眼却对总是对这个贱人呵护有加! 司玥玥心中不忿时抓着人却不顾她的动作竟然向华诺走了过去,司玥玥一怔却不得不放开手眼睁睁看着华妍进了华诺的怀抱。 华诺满意笑了笑,还未回抱住华妍便敏锐的听到了怀里的呜咽之声,他一惊,握住华妍的双肩,“妍妍,你怎么了?” “皇兄妍妍痛,妍妍难受。”少女抬起头,额头一片淤青之色,湿润的眼角微微发红,而她紧紧捂住了手臂。 华诺瞳孔一缩,立时掀开她的袖子,白嫩的手臂上青紫一片,有清晰可见的手指印和红肿的指甲印。 拜谁所赐显而易见。 “司玥玥,你找死!” “臣妾没——” 司玥玥话没说完就被扇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痛,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华诺冷着脸,阴鸷地掐住司玥玥的下巴往上抬,“孤早就和你说过这宫里你不能动她,别以为有孤对付不了你爹,再有下次孤灭了司家满门!” “王上,臣妾没有”司玥玥眼中盈满泪水,她委屈地落泪祈求华诺听她解释。 但华诺没有再听她说一句话,带着华妍离开。 昭羽宫,太医给华妍上好药后退下,华诺关切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华妍摇了摇,小心翼翼道:“皇兄,皇嫂不是有意的,她见到皇兄太紧张了才会那么使劲是妍妍不好,妍妍忍住了皇兄就不会让皇嫂哭了。” “傻妍妍,你没做错,错的是司玥玥。”华妍摸了摸华妍的头,看着面前乖巧善良的少女,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再等了,“你好生休息,孤还有事要处理,待晚膳的时候孤再过来陪你。” 华妍温顺地点头,在华诺转身之际,华妍眼中瞬间漠然起来。 谴退众人,偌大的宫殿里华妍坐在软榻上抚摸着手上的玉镯。 “团子,华诺和昭羽公主记忆里的不一样。” 第13章 我困了,你消失吧 团子应召出现在华妍脑海里,歪头:“没有啊,温柔宠溺昭羽公主。” 华妍沉默片刻,原主记忆里为所有人都加了一层滤镜,她的视角看所有人都是善良美好的,甚至可以把嚣张跋扈、心高气傲的司玥玥当成性格不好相处、刀子嘴豆腐心,那她的眼里看到的都是不可信的。 华妍摩擦着光滑的玉,似邢不在意地问道:【司玥玥为什么对华妍存在敌意?因为华诺更宠爱妹妹?】 【抱歉宿主,这个世界的人、事、物都只能靠你自己摸索,我知道完成任务时的世界走向。】团子叹了口气,无奈说完后怕华妍生气,立刻消失在华妍脑海里。 华妍狭长的眼睫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华诺确实对原主极致宠爱,甚至可以不给身为皇后的司玥玥任何颜面,好像没有什么人能比原主更重要,可华妍在华诺眼中看到的不是兄妹之情,那是赤裸裸地眷恋。 在现代华妍曾有过一对兄妹手下,哥哥是妹控但从来不会用炙热的眼神盯着妹妹。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很清楚的。 司玥玥如果不知道华诺对原主的情感那么想要投其所好应该是好好对待原主,让原主说好话撮合两人而不是针锋相对恨不得原主永远不会出现在华诺面前。 华妍想到什么,面色凝重地问道:【原主是先皇的亲生女儿吗?】 团子犹豫了一会儿,【肯定是啊!宿主为什么这么说?】 “这么确定啊?不是只知道剧情走向吗?”华妍似笑非笑地开口,甚至不用心声,在团子想解释的时候闭上了眼睛,“我困了,你消失。” 团子:“” 司玥玥和秦太后不对付时宫里谁都知道的事情,早前华诺还是太子的时候身为太子妃的司玥玥给秦太后请安却吃了闭门羹,司玥玥自此记恨在心便索性不去了,秦太后得知之后觉得这个太子妃不知礼数也不喜欢她,司玥玥不是受委屈的,秦太后不喜欢她奢华她穿戴就越华贵,秦太后不喜欢梨花香,她给自己身上挂了两个梨花味的香囊处处做对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没办法修复了。 华妍原先并不知道秦太后和司玥玥还有这个龃龉在,还是司玥玥请她与福康宫之前听大殿洒扫的宫女八卦时才明白的,她从秀儿那拼拼凑凑得知秦太后被囚禁在冷宫里华诺并不知晓,而幕后主使正是司玥玥。 她故意去福康宫算准了时间本想让司玥玥受挫分神却没想道华诺大发雷霆后直接关了她禁闭。这下冷宫的防范就更松了,也方便她夜探离合宫。 此时夜幕尚未降临天已经阴沉沉的,隐隐有下雪的征兆,秀儿被她打发走了还没回来。 “不必跟着。”撂下这句话,华妍披上狐毛披风出了昭羽宫。 途径大门,门口的侍卫彼此看了一眼后跟在华妍身后,余光里两个侍卫不远不近的跟着,华妍心中微动。 面前的匾额上赫然是“东海楼”,华妍转头看了一眼两个侍卫,“本公主去上面看看风景,一人跟着即可,留下一人守着别让其他人进来打扰。” 第14章 抓紧时间 年近过年,宫里开始慢慢装扮起来,就连东海楼里的干草枯树也挂上红红的绸缎和福灯。 一楼是最适合看雪的地方,四面通风挂着白色纱帐,有火炉可以温酒,有棋盘可以下棋。顺着东北方就是楼梯,华妍登上二楼。 这里不似之前空荡荡的一片,长桌圆凳,旁边还有秋千。靠近围栏的边缘都重了几棵大树,围栏往上多建了几米,增高的围栏往下看绝不会落下去。 华妍落座在秋千上,看了一眼侍卫:“过来推。” 侍卫似乎是没听清,几秒钟之后才来到华妍身后,慢慢推动秋千椅背。 楼空空荡荡只有两个人,寒风冽冽刮起,静寂之中,华妍伸出手,侍卫停止推的动作。 “你是皇兄身边哪个队里的,叫什么名字?” “” “算了,问了皇兄也不会让我去禁军里看百箭齐发是什么样子的。“ 华妍自顾自说完,手顺着耳边的碎发下移,耳环没戴稳落在她身上,她抖了抖衣服当作没看到,小小的翡翠耳坠掉她面前发出叮地一声。 华妍不明所以:“嗯?怎么掉下去了?快帮本公主捡起来。” 侍卫来到华妍面前蹲下,捡起耳坠,正欲抬头的刹那间脖子处突然被冰冷尖锐的东西抵住。 “你觉得是我的簪子划破你的喉咙快,还是你从腰间拔出长剑快?”华妍微微用力,尖锐的簪子立割开了侍卫的皮肤,鲜红的血暴露在外。 侍卫僵硬在原地。 “谁给你的胆子顶替侍卫过来杀我?“华妍平静地开口,眼里没有丝毫温度,握簪的手稳稳抵住,“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扔了剑告诉我谁派你来杀我,二,我现在把楼下的另一个侍卫叫上来让他带你去皇兄面前。” 侍卫想抬高下巴,华妍面无表情再次轻轻划破一边,鲜血往外冒,侍卫双眼微睁,不敢再乱动。 华妍伸出左手,将他腰间的剑扔了出去,又上下搜索一番确认他没有其他的武器后动作迅速划破他的咽喉,顷刻间鲜血喷涌,华妍在喷出来之前踢飞侍卫。 侍卫瞪大眼睛,他捂住脖子却无法抵挡红色的液体汩汩外流,不过几秒的时间倒地不起。 【宿主,你什么时候发现他的?】团子激动地跳出来,宿主刚才简直帅炸了! “我让他过来推我的时候,他犹豫了。”华妍拿出手帕擦着带血的簪子,“一个兵侍,命令至上。” 【但是宿主你贸然杀了他不怕暴露你的身份,原主娇弱的很,不可能杀了一个身强力壮的侍卫,一旦华诺怀疑你的身份,你可能会被认为的被邪祟附身,到时候难保不会有生命危险。】 华妍擦干净簪子重新簪回发髻上,手帕材料上乘绣纹特殊只有昭羽宫才有,想了想揣回衣袖里,华妍看了看满地的狼藉,“待会儿自然有人过来收拾残局。” 团子突然醒悟:【宿主是说楼下的侍卫?他也是想杀宿主的人!】 “我刚刚说第二个选择的时候他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害怕。”华妍解释地说了一句,从围栏往下看楼下的侍卫还守在门口,华妍悄悄来到后墙处。 自从上次察觉体质太差每天晚上她都在夜里暗地做各种锻炼,这面墙还在接受范围内。 华妍一鼓作气,三步并两步踩住花坛借力而上! 华妍仔细算过,这里和前门距离不近,她落地的声音不可能传进侍卫的耳朵里,稳稳落地,华妍捶了捶有些麻痛的腿。 灰蒙蒙的天上半月乍现,像是一把银色的弯刀。 华妍微微拧眉,裹紧披风向离合宫而去。 得抓紧时间了。 第15章 他回不来了 凉亭中,华诺和邢淮相对而坐,石桌上摆了黑白玉石的棋盘,华诺手执白子放在被黑子包围的白子下,局势陡然反转,黑子被吃。 “白鹤州有一冤枉屡屡呈送到孤面前,孤觉得太傅可以代孤去看看。” 邢淮沉思片刻,落下一子后起身弓腰道:“臣定不负王上所托。” “起来。”华诺捻着白子放在棋盘里,黑子再无翻身的机会,“白鹤州不过是个小事,孤记得司家在白鹤州待过一段时间,你去查查可否能找出什么。” “司家这些年仗着皇后娘娘在京都犯下的祸事臣已收集起来,王上若要对付司家完全可以现在动手,若再去白鹤州……”邢淮不赞同道:“司将军已经攻下北城,再有三月就可灭了北国都城曦都,待他回来之后再动司家恐怕不妥。” 司青孰是司玥玥的父亲,是昭国的二将之一,其征战能力不可小觑,于驻守在边境的华云尚不同,其心狠手辣对待俘虏更是从来不会留下性命,因此敌国遇上他如螳臂当车短短半年时间就将富庶一方、繁华不已的北国打得只剩下一个曦城。 当初华诺就是看重司家的能力娶了司玥玥,有了司青孰的支持他篡位时可谓万事顺利。 但现在,功高震主,司家已经不适合再为他效力了,谁又能保证立了大功的司青孰回来之后不会因为司玥玥威胁他? 华诺微微眯眼,似处于黑夜中的毒蛇毫无声息地圈住了猎物欣赏着猎物的负隅顽抗,“他回不来了,你尽管去查就是。” 邢淮不再多问,临巳上前和华诺行礼之后将一个呈给邢淮一个锦盒,邢淮嘴角上扬,向华诺递交:“这是王上吩咐臣从弭兰寺求来的平安符。” 靠在椅子上的华诺接过打开,黛青色的香囊绣着平安二字,金丝缠绕红绳编出弥兰寺特有的编法。 月上枝头,黑压压的一片里只有一轮弯月愈发明亮。 “有劳太傅了,走,时候不早了。”华诺起身大步迈出,将东西交给赵元。 邢淮不慌不忙跟上,在华诺在和赵元说话时,他看了一眼临巳,临巳上前低声道:“是被发簪割破命喉溅血而亡,已经处理干净了不会落下任何把柄,只是公主还未找到。” 邢淮微微抬眼,临巳急忙道:“已经派人找了,入夜之后禁军增加多有限制才未找到。” 后者眸光一动,“不必找了,这皇宫她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清楚,禁军那边安排妥当。” 华妍躲开禁军爬到了离合宫的高墙上,她今日特地穿了黛青色的裙衫在黑夜里不易被发现,探头看去只见离合宫内小的可怜。 虽然是宫殿可大小也就一个院子那么大,除去墙边的杂草就只有一座四合屋,陈旧的桌椅和一口井足以看得出里面的生存条件。 此时离合宫内只有三个人,一个太监、一个宫婢和未戴任何头饰身着老旧宫服的妇人。 太监提着食盒骂骂咧咧道:“还当自己是太后不成?能给你白粥就不错了还妄想吃肉?咱家看啊你就是还没长记性,也罢,这青菜粥你也别吃了。” 太监将食盒里唯一的白粥倒在地上,挑衅地看着面前摇摇欲坠的妇人,“咱家到要看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第16章 公主喜红梅 “你!你!” 妇人怒目圆睁,指着放肆的宦官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突然,她捂住心口喘不过气来。宫婢见状扶住妇人,紧张地替她顺气,“太后娘娘!您别急,您先坐下。” “瞧瞧,这就又开始装病了。”太监不以为然,他眼神落在宫婢身上,上下打量,毫不掩饰想法,“巧儿,几日不见你虽然消瘦不少但脸蛋倒是越来越漂亮了,你不如跟了咱家,咱家看在你的面子上还能不让她过得好点吗?” 华妍黛眉轻蹙,秦太后这样不是一两次的话心脏肯定出了什么毛病,再让她待下去怕是不到七天就得被活活气死。 正想着,草丛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华妍警觉的看去,一只狸猫与她四目相对,“嗖”地一下窜入黑夜中,华妍抿唇,目光没再移开。 离合宫离前庭和正宫都很远,这也是司玥玥把秦太后安排到这里的原因,但今日她却看到了华诺和邢淮。 她视力一向不错,通过服饰和身型就能判断出来,再看他们来时的方向瞬间明白了华诺他们是无意间路过,离合宫的路只有一条,华妍藏在暗夜之中,观察着华诺和邢淮的走向。 华诺步伐略快,正往右走,邢淮突然出声道:“王上,听闻公主很喜欢红梅,这个季节正是红梅绽放的时候,臣隐约记得这条路上的有红梅,可要摘几支送给公主?” 邢淮因救过华诺又对他言听计从办事得力所以得了随意出入宫中的令牌,对后宫熟悉也很正常,他这句话倒提醒了华诺,“孤倒正愁如何和妍妍交代回去晚了。” 华妍听不清他们讲了什么,却看到华诺突然改变了路超她走过来,冷冷扫了一眼邢淮,华妍隐隐有了计划。 她翻身而下进了离合宫,离合宫太小她动作也不轻,但那三人根本注意不到她。 太监正扒着宫婢的衣服,宫婢一边挣扎一边护着太后明显力不从心,半边衣服被扯开露出肩膀,太监兴奋起来,一把拉过宫婢甩在地上,“巧儿,跟了咱家对你有什么不好,虽然咱家不是个男人,但该懂的咱家懂的可不比侍卫们少,你放心,在你主子面前咱家定会让你——” 太监话音戛止,慢半拍得想扭过头,但还没扭几下脑子又是一痛倒在地上。 巧儿连忙扯过衣服穿好,凌乱地跑到太后身边后才抬头看到了手拿板砖的华妍,对着华妍惊疑不定道:“昭、昭羽公主?” 秦太后总算缓了过来,闻言仔细眯着眼睛看华妍。 华妍也从正面看到了秦太后的样子,年近三十四五却状态极差,白发在黑丝里交错,眼袋下青黑一片,皱纹横走,嘴唇发白起皮看上去更像是十四岁的样子。 “你,你是妍妍?”秦太后张动嘴唇,声音虚浮。 华妍丢掉板砖上前蹲在秦太后面前,满含热泪,“是我,母后,你怎么被关在这里了?妍妍找了你好久。” 不等秦太后回答,华妍抓住她发黄的手,激动道:“母后,妍妍救你出去,现在你需要和妍妍妍一场戏才可以。” 第17章 狡猾的公主 华诺行至离合宫门前,皱眉看了看宫外布满的梅林,这里确实有梅花不错,但却是白梅,而这个地方他从未来过。 “怎么是白梅?”邢淮摘下一株梅花,想了想后请罪道:“臣想起来了,红梅在太后娘娘的静和宫才有,臣远远只看得到这里似乎是个宫殿这才弄混了,轻王上恕罪。” 华诺摆了摆手,“既然如此孤派人去静和宫取梅花便可,太傅不必自责,你未居深宫不记得合理,不过……”华诺看了看牌匾,“孤倒是不记得这里有宫殿。” 赵元见状上前道:“回王上,这是新建的冷宫,因您即位之后不曾发落过某位娘娘也就并不知晓。” 然,赵元说完这句话之后锁住的大门被人从里面猛烈捶打起来,黑压压的夜里极为骇人,可华诺听到那声音后脸色蓦然一变。 “救命啊!救命啊!” “有没有人啊,救救本公主!” “母后,母后你撑住啊!” 华诺猛地抽出随身侍卫的长剑砍掉门锁,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黛青色宫裙的女子没了阻挡力推开门后摔在了地上,一张小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模样。 邢淮站在人群里,见到狼狈的女子微微扬眉,眼中尽是看戏的趣味。 狡猾的公主。 “妍妍!”华诺扔掉长剑去抱起华妍,脸上布满阴沉,“你怎么被锁在这里?” “皇兄!你终于来了!“华妍泫然欲泣,想到什么指着冷宫里喊道:“母后!母后在冷宫里,你快去救母后,母后一直捂着胸口!” 她露出的手破了皮流了血,衣衫上也不知是沾了谁的血渍,华诺面若寒霜,“邢淮,去里面看看,若孤的母后在里面立刻接出来送到静和宫传召太医。” 邢淮上前,“是。” “妍妍别哭,孤先带你回去。” 华妍下意识就要皱眉,在表露出来之前埋在华诺怀里,抽泣地点头。 华诺抱着华妍快步离开,他没注意到的是在经过邢淮之时怀里的公主和邢淮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是绝对的冷漠和饶有趣味的探寻。 宫里的人浩浩荡荡的跟随华诺离开,很快另一支禁军队带着几个宫婢赶来协助邢淮。 邢淮走进离合宫,秦太后手里捂着血的帕子已经倒在了地上,旁边还有一个婢女防备地看着所有人。 “把她和太后送到静和宫,请皇后……”邢淮止住,前几日皇后被禁足凤印也暂时被收回,现如今后宫没有能作主的人,邢淮对昏迷的太后行了一礼,“奉王上之命将太后送入静和宫再去找太医诊治。” 临巳得令吩咐人一同护送太后,巧儿就要跟上邢淮伸手拦住她,“太后见血不好,那帕子给我。” “可……这是太后的……”巧儿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 “本太傅拿去烧掉,不过是不想王上见到太后时心生不悦罢了。”邢淮笑了笑。 巧儿捏紧指头,再三犹豫后看了看太后,上前轻轻拿出秀帕递给邢淮:“烦请太傅大人了。” “分内之事。” 邢淮一人站在冷宫里看了一眼杂草丛生的高墙,低头,木板上还有没处理掉的血。 回想巧儿身上也有血,邢淮转身进入房内。 这里和外院一样简陋,三两个板凳、一张桌子,一面梳妆镜和梳子,床上薄薄的被褥折得整整齐齐。 打开唯一的衣柜,邢淮眼角一挑,勾了勾唇。 头破血流、浑身是血的太监被塞在里面,瞪着一双不可置信的双眼。 第18章 喜欢吗 太医已经熟识华妍了,??公主并无大碍,手上的擦伤切记不可碰水,七日内即可痊愈。?? 华妍颔首,华诺将她包扎好的手轻轻包住,盯着她开口:??妍妍怎么会在离合宫??? ??皇兄…妍妍不是故意乱跑的。??华妍委屈巴巴地仰起头,??今日妍妍只想去东海楼逛逛,可到了东海楼后侍卫突然便不见了,知乎有人捂住了妍妍的口鼻,妍妍便昏了过去,再醒来,就在离合宫了。?? 华妍眼尾微红,睫毛上还残存泪水,波光潋滟间如同小鹿的眼睛。 华诺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倒映的自己,这双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 ??傻妍妍,孤不曾怪过你。??华诺抚上华妍的脸颊,??孤会找出贼人的,妍妍不用担心。?? 华妍是被迫注视华诺的。 男子的手掌有一层薄薄的茧,滑在她脸上微微带点痒让她想避开。华妍尝试了一下,没挪开,温热的手看似轻柔实则禁锢,面前的男人眼神温柔眷恋,似乎出了神。 华妍在现代是经常地下生意,赌场里的人大多笑脸相迎,他们的面具是就这样的,脸上的微表情都可以控制的住,华妍呆久了就学会了这一点,她甚至更青出于蓝,她能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出隐藏的贪婪和欲望。 而华诺看她,就像是猎人看到了心仪的猎物,这种人喜欢没有任何反击能力的猎物,他们喜欢猎物待在身边、无条件的信任甚至离开他们就不能活,这会让他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秦太后已经回到静和宫了,安然无恙!】团子高兴地在华妍脑海里蹦跶起来,欢呼的宣布这一好消息。 华妍不着痕迹切断和它的联系,将袖口里的绣花针收了回去,眨了眨眼睛,有些难受地说;??皇兄,妍妍脖子好僵……?? 少女的声音娇糯又撒娇。 华诺回神,现在还不是时候,司家还没处理干净,他收回手,歉意道:??妍妍的眼睛很好看,皇兄一时竟看入迷了。?? 司玥玥钟情华诺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五官立体,长眉入鬓,挺鼻薄唇颇有丰神俊朗模样,身着黄袍更是气宇轩昂,这无疑是令女子心动的点。 但在华妍看来,他眉峰总是紧蹙、眼神带着审视的目光让他多了几分阴沉气。 这会让华妍联想到蛇。 华妍反握住华诺的手,问道:??皇兄,妍妍明日想去看看母后,母后为何会被关在离合宫里啊??? ??这件事孤会去查清楚,妍妍不要多想,明日去静和宫看母后即可。??华诺没有太大的反应,草草说完后便不打算再提。 赵元从外殿进来跪在华诺面前:??王上,皇后娘娘想请您过去。?? 华妍适时松开华诺,笑道:??皇兄先过去看皇嫂。?? ??不急。??华诺朝赵元勾勾手,拿过一个盒子交给华妍,失意道:??打开看看。?? 华妍露出惊喜的表情,泛红的眼睛微微睁大,迫不及待打开锦盒。 是一个绣着??平安??二字的香囊。 ??喜欢吗???华诺笑道。 华妍快速点头,笑颜如花,激动道:??喜欢,妍妍日后天天带着。?? 二人用了晚饭之后华妍送华诺出了昭羽宫,待人影消失不见身旁的秀儿突然跪在地上,大声道:??求公主赐奴婢死罪!?? ??为何???华妍低眸看着她。 秀儿简直无地自容,不停磕头请罪:??是秀儿没有照顾好的公主的安危,若秀儿在公主身边……公主,公主就不会被锁在离合宫那么久,天寒地冻的若是公主出了什么事奴婢、奴婢十条命也不够王上杀的!?? 第19章 思珍嬷嬷 华妍蹲下身,抬起秀儿的脸才看到她的妆容已经哭花得不成子,眼角红肿。 ??那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皇兄本公主不见了???华妍凝视着她。 ??奴婢……??秀儿完全没想到华妍会这么问,一时噎住,她躲闪华妍的目光,后者稍稍用力她便无法动态,秀娥忽然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一旦告诉王上公主丢了她会第一个被惩罚,以王上的性子她根本不可能活命…… 华妍直起身子欲走,秀儿抓住她的大腿,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那时满心只想着怎么找到公主,没有、没有想到王上……公主相信奴婢,奴婢跟了您十几年不可能不关心您啊。?? 关心是真的,不过是还没到付出生命的地步。 ??关心则乱吗???秀儿听见头顶上少女的嗓音轻软,可语气是冰的,她想到方才公主那陌生又漠然的眼神,秀儿急忙点头,??是,公主!关心则乱!?? 华妍微微一笑,扶起秀儿,笑眯眯道:??起来,本公主逗你玩的,瞧你吓得。?? ??真的吗??秀儿小心地瞥着华妍的神色。 ??当然是真的。??华妍狡黠地眨眼,得意道:??我学皇嫂呢,像不像?是不是把你吓住了。?? 秀儿暗自松了口气,捧场道:??像、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深夜,万籁俱寂。 华妍撩开纱帘,外殿秀儿睡得正沉毫无察觉华妍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循着记忆,华妍来到昭羽宫最南边的房间,这边是宫婢的屋子,最里面那间旁边的屋子都是杂物间,记忆里思珍嬷嬷不喜欢吵闹所以搬去了那一间。 还未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华妍轻轻推开门,劣质的木门发出又长又难听的??吱呀??声。 屋内没有关窗,月光顺着墙头透过窗户照入屋里床铺上闭眼的嬷嬷身上。 华妍放轻步伐上前。 四十好几的嬷嬷盖着上床厚厚的被褥,人只露出一个脑袋,脸上毫无血色,双唇紧紧闭拢,嘴角还有汤药洒落的汁水。 要不是可以察觉到嬷嬷的呼吸声,华妍几乎以为她死了。 可以断定的是,把她盖成这样的人肯定是不希望她活下去的。 【宿主,你要救她吗?】 ??别说废话。??华妍淡淡说了一句,她一床一床把被褥拖开,只留下了一层,嬷嬷的胸腔起伏立马大了起来。 团子看着华妍倒了水给嬷嬷灌了下去,动作说不上简直和温柔两个字不相关。 嬷嬷硬生生喝下了一整壶凉水,发白的唇逐渐有了一点血色,脸上也恢复了些许的红润。 【宿主,你怎么知道她缺水?】 眼看人有了要醒的样子,华妍心声反问道:【难道指望你告诉我?】 团子顿时噤声,撇嘴表示不满。 这哪里是它不说,是规定嘛。 ??咳咳咳!??思珍猛地咳嗽起来,华妍托起她靠在拿下来的那些被褥上,手拍打她的后背。 很快顺过气来,思珍缓慢地睁开眼睛,入目地是散发着冷气的月光和冷清的家具,微微侧脸,对上一双明亮平静的眼睛,思珍一愣,双目倏然落泪,满是皱纹的手颤颤巍巍地举起,??公主……是你吗?老奴终于见到你了。?? 思珍手在半路上被华妍握住,只见少女拧起了好看的黛眉,思珍似乎明白什么,痛心道:??公主生气了吗?是,是老奴不好,老奴不该错信秀儿,若不是她,公主岂会昏迷那么久??? 第20章 你是心莲 ??我知道。?? 思珍怔住。 华妍叹了口气,??我知道秀儿有问题,所以我现在身边只有你可以用了。??华妍顿了顿,语气温和道:嬷嬷,快快好起来,这样妍妍才不会一个人面对。?? ??公主,是老奴让您受苦了!??思珍一激动便开始咳嗽起来,华妍给她顺了顺气好半天才缓过来,思珍捂住华妍的手,郑重地点头,??您放心,老奴会好起来的!?? ??近几日我会安排秀儿去做别的事,你可有信得过的宫婢过来照顾你???华妍起身然思珍躺下,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会被发现端倪的。 昭羽宫的洒扫宫人分为两批,再过半刻就会有第一批宫人开始围着宫殿外上上下下清理起来。 思珍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贴耳和华妍说了几句,思珍不舍地看着华妍,??公主,您变了很多。?? ??嬷嬷,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华妍微微垂眸,落在思珍眼里又是一番自责。 华妍关上窗户和门,黑漆漆的一片,有宫婢的屋子里点起了火光,华妍回到内殿,窗还未来得及掩上外殿的秀儿轻手轻脚进来,在珠链薄纱外问道:??公主?您醒了睡不着吗??? ??有些闷。??华妍平淡道。 她靠在窗户上,微微合上一点窗户,??留个口气透透气,去殿外,不需要守夜了,无事不要进来打扰。?? ??是……?? 秀儿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开口道:??公主若是睡不着秀儿可以和公主一起睡,公主可还记得以前……?? “不必。”华妍冷冷拒绝。 帘后的人意识到公主生气立刻退下。 华妍披着毯子靠在窗户上,窗外是一棵老树,树叶凋零只剩残枝陋影。 团子按耐不住好奇问道:【宿主,你在什么时候发现秀儿不对劲的?】 ??在福康宫。?? 华妍扬起手细细看了看,手镯在夜空里散发着青色的微光,冰冰凉凉的玉带在手上却并不凉手,反而温温暖暖的。 【她不是救了宿主?】 华妍嗤笑一声,不在意道:??她是在害我。?? 团子发蒙,【啊?】 ??你这智商怎么会去做了复仇系统?任务不成功你难道不会受到惩罚吗???华妍讥笑地晃了晃玉镯子,不答反问。 团子炸毛不满道:【宿主你真的很猖狂哎!】 华妍在它啰嗦之前切段了联系,神情淡漠,目光幽暗不明。 那个蓝衣女子和秀儿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华妍记得秀儿当时奋不顾身地上前替她挡是没错,但是一个宫婢是哪里来的胆子去顶撞皇后的呢?若谈真心,那华诺在场的时候秀儿为什么不站出来替她说话? 勇气消失的可真是时候。 之前是心存怀疑,昨日之事时她便完全确定了。 秀儿惜命,而顶撞皇后也是死罪。 清明晨曦,这是华妍来到这个朝代见到的第一缕阳光。 冬日的太阳没有一点温度但却照亮了所有的阴霾。 华妍洗漱好,看了一眼拿着熨烫好的衣衫进来的秀儿,待她放好,华妍才叫住她,秀儿恭恭敬敬地来到她面前。 ??你替我去宫外取些干花回来。??华妍从腰上解下香囊给她,??你拿去,要和这香囊的味道一模一样。?? 秀儿接过仔细闻了闻,有淡淡的竹香又有清幽的花香,好闻清新之际令人感到舒服静心。 ??你去皇兄那里拿出宫的令牌。??华妍似乎不放心,又补充道:??五日内回来。?? 秀儿领命下去,华妍向灭灯芯的宫婢招手,??你是心莲??? ??奴婢是。?? 静和宫外红梅绽放,朵朵鲜红多姿在阳光下娇嫩鲜艳。 华妍迎面遇上了一身暗蓝色长袍的邢淮。 第21章 乐意之至 邢淮此人,脸极具迷惑性。 他生的剑眉星目、双眼深邃,身如古松,即便是穿着深蓝色的长袍也能看出身形高大修长,一眼看上去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华妍不能否认他伪装的毫无破绽,若不是执行第一个任务就差点被他杀了,她也许不会想到邢淮暗地里是个黑心肝。 此刻,邢淮不失礼数地行下一礼,站在华妍身前挡住了所有阳光。 “昭羽公主,安。” “邢太傅。”华妍平静地仰头看他。 邢淮挑眉,意外道:“公主有何吩咐?” “这话该由刑太傅告诉本公主,你挡着我意欲何为?” 刑淮注视着她,昭羽公主的资料早在半月之前他就全部看完了,完全就是一只娇弱的金丝雀。 而变故最开始的地方恰恰是他动手的那天,这只金丝雀突然有了脑子,会了反击,甚至还会骗人。 宫人们不敢靠太近,远远在身后垂首候着。 邢淮靠近一步,躬身凑到她脸上,几乎是鼻尖对鼻尖,观察着她的细微表情,恶劣地问她:“被刺杀的感觉如何?” 华妍双手交叠在腰间,没有任何动作,清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刑太傅没事的话别挡道,母后在等本公主。” 女子没有浮现一丝的恐慌。 “公主知道是微臣?” “刑太傅打算将这件事嫁祸给谁?司玥玥吗?”华妍退后一步,改了话头:“刑太傅,我们不是敌人,也许我可以帮你。” 女子睫毛轻轻扇动,眸中无波无澜,语气夹杂冷意与她娇秀的小脸完全不匹。 刑淮突然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声音爽朗,宫婢们只当他们二人相谈甚欢。 邢淮直起身,收住笑,在华妍面前又是恭敬收礼的模样,客气又疏离地询问她:“王上已将昨日刺客一事交给臣查找,臣心头尚有许多疑惑需要公主来解答,不知公主可否于明日在东海楼细说。” 华妍微微一笑,“乐意之至。” 这就是有想谈的想法了。 “那么臣不打扰公主拜见太后娘娘了,公主请。”邢淮侧开,行为要多谦恭有多谦恭。 秦太后一听到华妍来了立刻接着她坐在一起,慈爱又心疼地握紧她的手,“妍妍瘦了,也变漂亮了,” 秦太后黑白交替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饱满的额头下隐隐还能看到脂粉盖不住的沟壑,不过相比昨夜的落魄,她现在穿着软锦细裳俨然是高贵典雅的模样。 “母后就爱哄着妍妍。”华妍娇羞一笑,继而露出悲伤的模样,“妍妍知道父皇……懂事了很多,皇兄也说妍妍这样才是女孩子才有的样子。” 她耸拉着脑袋,实则是在偷看秦太后的神情,如她所料,秦太后的笑僵硬了起来。 “你父皇在天有灵知道你如此救哀家定会欣慰。”秦太后眼中隐隐有了泪。 华妍抽出秀帕给她擦脸,自责道:“是妍妍不好,让母后难过了。” 秦太后摇头,慈祥地拍了拍华妍的手,“不怪妍妍,若不是你,母后还在离合宫里被司氏关着呢!” 华妍那日只和秦太后说她醒来就在杂草中,听到有人靠便心生一计想救秦太后出去。 秦春当时自顾不暇,也许没有怀疑。 “你放心妍妍,你不会白白受委屈的。”秦太后一改悲情,怒不可竭道:“司氏现在愈发不知收敛起来,敢瞒着王上囚禁爱家还敢对公主下手,她已经不配再坐在皇后的位子上了。” 第22章 受降书 华妍揣着明白装糊涂,错愕道:“母后觉得是皇嫂想杀妍妍?” 少女满是不可思议,似乎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嘴巴微微张开像是震惊得忘了合上。 见她这模样秦太后更是心疼,“傻孩子,除了她还能有谁?” “那皇嫂会……”华妍抿唇,担忧道:“皇嫂会被废掉吗?” 秦太后想说的话突然止住,皱了皱眉又松开,意有所指得刮了刮华妍的鼻子,轻声道:“这得看妍妍的了。” 再出静和宫已是晌午了,华妍以和华诺用膳为由拒绝了秦太后的邀约。 巧儿急急忙忙跑出来,捧着修剪好插在白釉里的红梅,“公主,这是太后命奴婢送给您的。” 华妍微微欠身,“替本公主谢过母后。” 心莲接过红梅跟在华妍身后,五六个宫婢和两个侍女在她后面紧随,出行阵势和王上的待遇相同。 以前的华诺虽然宠爱昭羽但也从来没有这么明目张胆过,可从昨日之后昭羽宫的服侍宫人、侍卫多了两倍。 华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华诺也一反常态地没有常常来昭羽宫,似乎被什么事缠住了手脚,但无数的赏赐如流水一样进昭羽宫。 邢淮说是在东海楼见面但一直没有请华妍过去,同样的数日没有出现。 思珍嬷嬷在这几日满满养好了身子,华妍一直被秦太后拉着也没顾得上去看她。 这日,是华妍给秀儿出门采买的第五日,她在静和宫内和太后下棋。 她曾经为了伪装身份特意学过围棋,但作为昭羽公主她只能说不会,秦太后便从头开始教她,到现在她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可以和太后对弈了。 华妍盘算好下一步直接输掉,将黑子落在两颗白子的中间。 “早前爱家得知你父皇薨便终日以泪洗面,只想潜心修佛静养,奈何司氏瞒着王上将爱家囚禁,爱家那时还以为是王上的意思。”秦太后喜欢一边下棋一边唠话,漫不经心地放下一字后苦笑道:“哀家有了你云尚哥哥后也确实无意间冷落了王上,现在有隔阂哀家不怪他,只怪当初没有一视同仁。” 秦太后这步棋完全是没看清局势下的,让她死路一条的黑子又能杀出重围,华妍微微蹙眉,将黑子堵住白子的出路逼迫秦太后掐断她的活路,“皇兄登基才不足小半年,根基不稳,兴许是忙于政事才从未去看母后,母后勿要多心,现如今皇兄也还在忙着。” “妍儿?”秦太后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华妍讲出来的,不由叫住了她,仅仅看了一眼棋盘后毫不犹豫截击了黑子的气。 华妍歪头一笑,弯着双眸,“先前妍妍刚醒来时王兄也总是抽不开身,妍妍便生了气,这话是心莲告诉妍妍的,妍妍听了之后就不会不开心了,母后也别多想哦。” 事实上她刚醒的半月里华诺天天过来,彼时她以为华诺只是个妹控,现在想想,倒是耐人寻味。 “咚——!” 一声亘古悠长的古铃敲响之声传入耳畔,一声、两声、三声! 似寺庙敲钟又似击锤敲鼓,庄重又肃穆。 但铃声断掉之后殿外的人却欢呼起来,华妍依稀听到“回来了、胜利了”的话。 巧儿惊喜交加地进来,一时间连行礼都带着迅速欢快的样子,她更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太后、公主,前庭传来消息,司将军已班师回朝,带来了北国的受降书!” 第23章 秀儿回来 上书房中,华诺龙颜大悦,笑道:“不愧和孤的七皇弟齐名,骁勇善战!所长披靡!如今你凯旋而归孤也不会薄待了你,说,想要什么赏赐?” 邢淮立在右下方,正中间跪着司青孰。 司青孰身着铠甲,旧红的披风尚未换下,长靴上布满泥尘,他抬起头,黝黑的皮肤、粗黑的浓眉和锐利的鹰眸,左边脸上一块小小的刀疤极为显眼。 闻言,司青孰似乎早已想好了,脱口而出:“臣想见一见玥玥。” “……这有何难?玥玥是昭国的皇后,司将军即是她的父亲哪有那么不能相见的道理,将军先回将军府休整一日,明日再见也不迟。”华诺笑了笑,在司青孰开囗前叹气道:“玥玥何尝不思恋父亲母亲,总得让她好好准备准备,你们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团圆一番不是?” ”王上说得有理。“司青孰被说动,立即叩谢君恩。 华诺阴鸷地眼神落在邢淮身上,邢淮站出来,跪在司青孰旁边,提议道:“王上,司将军征战劳累,不如再赐京都豪宅一座、良田千亩,黄金万两犒赏三军?” “爱卿所言有理。”华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可!”却是司青孰反驳,毅然开口:“臣忠军扩疆是作为臣子理所应当该做的,怎可再以此让王上另做赏赐?” 华诺为难地看着司青孰,“这……” 邢淮侧目,极为不解的开口:“司将军,您一征战就是半年,现如今士兵从十万到五万折损了一半,不求些赏赐如何慰军心、保忠心?” “男儿顶天立地,上战杀敌乃本分!”司青孰看不惯邢淮这话的意思,横眉冷对道:“昭国军队对王上从来不需要任何赏赐来维持忠心,只有心中肮脏龌龊之人才妄想如邢太傅的这般想法,竟然以钱财卖命!” 话里话外,指桑骂槐。 邢淮笑道:“将军就这么拒绝,可想过军士的感受?难道他们晴天顶烈日、阴天抗风雨、寒天忍霜雪仅仅是为了忠君报国?” “我昭国军队想来风里来雨里去,这是磨砺也是选择!” 二人各执一理争论不休,华诺适当开口:“好了好了!孤相信司将军说的,但邢太傅所言有理,若不行赏定会引起军士不满,那便赏黄金千两分发下去。” …… 距年岁不足半月,皇宫里喜气洋洋,昭羽宫布置得更是花样繁多,宫婢们开始换上红色的夹袄裙,红灯笼挂满了回廊楼阁。 华妍在秀儿走之后就吩咐了宫人们以思珍和心莲为执掌宫女,而秀儿一回到宫中就被华妍提前吩咐的人擒住,手脚绑着侧躺在内殿里。 华妍挥退所有人。 殿内的红烛明明灭灭却点满了每个地方衬得殿中灯火通明。 她脱下披风,鹅黄色的裙子逶迤在地。 秀儿听到声响回头,激动地挣扎着,唔唔的发不出声音。 华妍上前利落地扯开堵住秀儿的手帕。 “公主您为何要绑住奴婢?”秀儿向华妍蠕动靠近,“奴婢并非故意回来晚了,实在是那个香囊的味道太难寻,公主若不相信可以看奴婢袖口中的香囊,一闻便知奴婢说的是真是假。” 华妍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懒散地靠着,撑着下颔微微歪头,烛火晃动,晕黄的光打在她的侧脸,“你在哪找到的?” “弥兰寺!”秀儿毫不犹豫。 “可我给你的香只是普通的竹香和花香混合在一起,是个香铺就有。” 第24章 审问秀儿 秀儿茫然地看华妍。 怎么可能? 那香分明是王上给公主的,她和赵公公确认过…… 秀儿猛然睁大眼,“公主,您换了香?” “秀儿。”华妍撑着头,轻声唤她,极为不解:“我给了你出宫的机会,为什么还要回来继续骗我?” “奴婢、奴婢没有欺骗公主,这香确实是弥兰寺所求!”秀儿有些慌了神,但思及那位主子从来不会作假,她还是一口咬定:“公主若不信可派人查一查香囊。” 华妍失望的杏眸一点点变冷,她坐起身,抬手倒了一杯温水,朝外喊了一句:“心莲。” 心莲带着四个宫婢进来,捂住秀儿的嘴将她扣押着坐在华妍对面,她们重新给她换了个绑法,露出两双手,身子绑得更紧。 心莲将银针摊开放在桌子上,宫人做完这些事后无声退下。 秀儿心中莫名恐慌起来:“公主,您要干什么?”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你幕指使人,或者我废了你的纤纤细指。”华妍微微倾向她,执起第一根银针。 秀儿瞳孔一缩,她摇摇头:“公主你到底在说什么?您又学皇后娘——啊!” 伴随她的尖叫声,华妍动作不停将银针对准她的指心扎得更深,半根银针戳了进去,秀儿的痛嚎声不绝于耳。 华妍并不是一下就扎进去,她每戳进指肉里一点就停顿下,等秀儿忍过来了她又狠狠往里扎,反复循环下去。 一个时辰下来后也只戳进去半截针, 秀儿就已经咬破了嘴,嗓子也早就喊哑了:“公,公主,奴婢知错了,求您…求您饶了奴婢。” “错在何处?” “奴婢不该贪玩京都——啊啊啊啊!” 右手食手鲜血淋漓,华妍垂下眼,她手上沾满了,裙摆上也像是开了一朵红莲。 秀儿疼晕了过去。 华妍一把将凉掉的水泼在她脸上。 泼冰冷的水在冬天无疑于是令人最快清醒的方法。秀儿浑身打了个哆嗦,颤抖着眼睫睁开,入目的便是眉眼如画的公主正莞尔看着她,明明是同样的脸,可眼神却无比陌生。 秀儿绝望地大哭起来,唇被咬得流血,一看到华妍就忍不住发抖,她害怕地不断摇头求饶道:“奴婢错了!奴婢什么都说,求您了,放过奴婢!” 华妍把玩着新的银针,笑地无害:“那你来说说,你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为何要置我死地?” 昭国下了冬月里的第一场雪,在这个雪夜里“秀儿因惹怒了公主被关押在柴房里,公主还命人废了她的九根手指,其中一根公主亲自动了手”的事在昭羽宫传得沸沸扬扬,皆觉得公主和王上都有着暴虐的血脉,阖宫上下都不敢私自议论闲话,生怕上得上秀儿的下场。 临巳来到昭羽宫时宫人们低头扫雪,没有交头接耳也无任何人主动上前和他搭话,他只能麻烦宫殿外巡逻的侍卫代为传话,不曾想侍卫挠头,不可思议地说:“属下只是负责公主的安全,公主的宫殿无召不能入内,大人不知道吗?” 侍卫说完便目视前方不愿多说。 临巳皱了皱眉正想离开,一个蓝衣袄裙的宫婢却匆匆向他小跑而来:“是临大人!公主已恭候多时了。” 第25章 下一任皇后 不同外头的冰天寒地,殿内炭火烧得旺,临巳半信半疑地跟着心莲进来后便见到了红裙雪肤、娇美秀丽的公主。 她正坐在软榻上,手里捧一本名为“目录”的书看得津津有味,临巳简直难以把眼前这个淡然自若的女子和数日前哭泣被困的公主联想到一起。 “临巳参见公主。”不过就算她有了变化又如何?挡了主子的道也一样得死。“启禀公主,我家主子已在东海楼等待公主前往。” 时间飞逝已一过半月有余,现在再调查又有什么意义?明显是另有他事。 华妍从书上移开目光,“容本公主更衣,你先去外面等着。” 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 小雪悄然开始落下,临巳在宫门口站到肩头上多了薄簿的一层落雪,因无人召他不能请人催促,至现在耐心耗完临巳一转身便见到了一袭浅红长裙,外披红梅雪景的白狐绫罗披风的公主撑了一把伞来到他面前。 她根本没有换衣裙! 临巳哪里还看不出华妍是有意的,登时心中气恼。 偏公主还笑得灿烂,语气轻巧地问他:“临下属可等急了?” 临已没有听出半分歉疚之意,寒着脸低头:“公主请,大人还在等。” 冰面很厚实。 这是华妍见到湖面的第一想法。 在一楼烹酒的刑谁自然也注意到了华妍的眼神。 事实上,刑淮从她进门便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明晃晃地、毫不避诲地。 临已和心莲均在外等候,这会儿东海楼里只有她和刑淮两个人。 华妍落座在邢淮面前,伞放在旁边,看着他周全地将热气腾腾的烈酒斟在酒杯里递给她,华妍启唇:“本公主不会喝酒。” “既然不会喝……”邢淮语气落寞,下一秒将热酒泼在华妍脸,“那便沾一沾酒香!” 华妍凝眉,一抽伞撑开挡住了滚烫的的酒水,伞还没收迎面被砍破,一把匕首当空而来,直奔她的脸。 华妍扔开伞柄,闭上眼睛出奇的冷静。 “太傅敢刺下来吗?” 锋利的匕刃在华妍娇嫩的脸上停住,相差不到一寸,但凡邢淮手抖一下,那张白皙妍丽的脸顷刻就会出现一道丑陋的口子。 “公主殿下似乎一点也不害怕。”邢淮眉间俱是惊喜之色,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长而卷的睫毛微微晃动,明亮清澈的眼睛平静的看向邢淮。 匕首还悬在空中。 对视片刻。 邢淮收回放在桌面上,安分地坐在她面前,好似刚才出手想毁她容的疯子不是他。 “公主的眼睛很好看,像白纱外的雪,冰凉又漂亮。”邢淮由衷的赞赏了一句,笑道:“也跟雪一样,一捏就化了。” 一个表面君子实际黑心的疯子。 【团子。】 【团子。】 华妍心中叫了两声,没回应。 “公主在想什么?”邢淮骨节分明的手捧着温酒,薄唇吹了一口气,一瞬不瞬盯着华妍。 邢淮脸上挂着笑,华妍通过白瓷的酒杯对比出他肤色比常人白了一点,剑眉下深黑的眸子里暗藏着淡淡的漩涡,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在想邢太傅找我的目的。” 邢淮闻言没回她,独自喝了一口酒,有晶莹的酒水覆在他嘴巴上,邢淮问道:“公主知道王上这几日为何不来看你吗?” 华妍抬眸,相对之人勾唇道:“公主殿下,司家将灭,一旦司家灭了,司氏被废,您,将是下一任皇后。” 第26章 来日方长 邢淮一字一句地说着,目光灼灼的盯着华妍的反应:“您会被亲生皇兄迎娶,成为禁——脔,也会成为昭国的皇后。” 【团子。】 依旧没有回应,华妍眸光微动,并不惊讶,只是问:“邢太傅觉得天下人会让皇兄这么做?朝中臣子会让皇兄任性妄为吗?” 邢淮这是在华妍身上第四次感到意外。 东海楼跳湖、编造谎言救李尚书、在静和宫前对他的放肆视若无睹及此现在的从容。 一个娇滴滴的金丝雀是怎么拥有这些东西的? 邢淮似笑非笑道:“公主难道不知道您的皇兄是暴君吗?暴君岂会管在意天下人的言语?又怎么会被百官进谏束缚住?您更应该担心到时候如何讨好王上才是。” 他拆开所有看似是铜墙铁底却不堪一击地遮挡,让华妍知道自己毫无反击之力只能接受被亲哥哥求取的命运。 他巴不得华妍表现出崩溃的模样。 但华妍不会。 她之前试探过团子,她和华诺不是亲兄妹,她也不会嫁给华诺成为皇宫的金丝雀。 “邢太傅只是想告诉我这些吗?”华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微微晃动。 “公主还真是很无趣。” 不,是很有趣。 邢淮视线转到华妍摇动的酒杯,目不转睛得看着。 华妍在他的目光把酒洒在烹酒的炭火上,火势瞬间被放大烧到了桌布上,华妍起身却见邢淮一动不动反而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华妍冷冷开口:“邢太傅,着火了。” “是吗?”邢淮挑眉看了一眼火势不急不满站起来,那火愣是没烧到他身上。 迅速拿起桌上的匕首,华妍走出雪亭,细细碎碎的雪飘在她身上,华妍头也不回:“多谢邢太傅的匕首,望邢太傅早日找到想杀本公主的贼人。” 临巳进来的时候好好的桌子已经没了,换的玉石底座上还残留瓷杯和酒壶,临巳抓起一团雪往上面一扔才灭了火。 邢淮站在湖边看凝结的冰面,临巳不明所以道:“主子就这么让公主走了?” 他本以为主子会让公主吃点教训。 “她知道我在东海楼伤不了她,王上看不到完好无缺的公主回到昭羽宫便会过来兴师问罪。”邢淮伸手接住漫天的飞雪,不知何时雪大了起来,落在他的手心、指尖。 “来日方长。”邢淮握紧拳,白雪化作水冲指缝流了出来,雪能化水逃走,公主又能做些什么呢? 邢淮冷峻地面容上勾起一抹笑来,“把那件事传出去,传进公主的耳朵里。” 临巳立刻反应过来,他心中还存着气,那件事必然可以让公主大受打击,他得意道:“属下遵命!” 华妍回到昭羽宫时发觉宫中异常的安静,洒扫的宫女都不曾见到。 行至大殿门口,两个侍卫拦住心莲。 华妍侧瞥了一眼,心莲跟着两个侍卫下去,她走进大殿,正位上坐着一袭明皇龙袍的华诺。 半月不见,华诺似乎极为疲倦,但看到华妍的一刹那双眼就像锁定了猎物,直勾勾地看着她。 华妍莫名对比起邢淮明目胆大的打量和华诺的注视。 邢淮看她时眼里更多的是玩味,同样的直视,邢淮让华妍能感觉到他的不怀好意和目的,却不会感到阴森可怖。 华诺不同,他一寸一寸地细细看着华妍的全身上下,一点一点地想把华妍圈禁起来,他不愿意任何人多看一眼他的所有物,所以那日在离合宫出来之后与其说华诺关心她的伤不如说他不喜欢华妍身边溅了别人的血。 第27章 人尽皆知 “妍妍。”男人极其温柔地开囗,华诺朝她伸出手:“过来诺哥哥身旁。” 华妍听话地过去。 联系不上团子华妍无法确定下一步的开始,她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妍妍生气诺哥哥这么久没来看你吗?”华诺拥她入怀,自然地牵她的手握住:“很外你就不会离开诺哥哥了。” 他刻意放低了声音,语气温和地不像话。但华妍心中却想到了刑淮说的话:“被亲生皇兄迎娶,成为禁孪。” 她心口突然抽痛了一下,华妍皱起眉小动作地捂住胸口。 调整气息,华妍懵懂道:“皇兄在说什么?妍妍一直在啊,怎么会离开?” 华诺没察觉她的不对劲,抵住她的头顶说:“不,妍妍,你是昭国的公主,你的生辰就在大年那天,过了年,你便及笄了,该嫁人了。” 华妍不知为何心脏一阵一阵疼痛起来,这不是她的感觉。 “皇兄到底在说什么……” 华妍在内心呼叫:【团子。】 “妍妍,不要叫孤皇兄,叫诺哥哥。”华诺收紧华妍肩上的手,郑重低下头,看向华妍:“孤会娶你,你会成为孤的皇后!永远陪着孤!” 华妍始终不曾抬头。 “妍妍?” 怀里的女子不知哪里来的大力气,竟猛地推开了他冲出他怀里。 她不稳地站在他面前,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忍了又忍,红着眼吼道:“我与你是亲兄妹啊!这是乱伦,是大逆不道!” 华诺一愣,竟笑了一声,他望着女子红通通的眼睛上前捧住她的脸:“不,你不是孤的亲生妹妹,你和孤无任何血缘关系。” 在异空间的华妍冷着脸看着华诺是昭羽公主深情互望,她肩上雪白发亮的系统团子一脸无语:“她在轮回的时候怨气不散一定要知道是谁杀了她,我千言万语地劝到最后她说想看一看亲人就成,结果这个任性的公主趁我想联系宿主的时候化作残魂乱跑,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刚刚宿主联系我我就立马过来了,好嘛,这公主直接冒着灰飞烟灭的风险从异空间跑到这具身休上。” “她应该是听到了华诺的话,强行抢了肉身。”团子讨好地在肩膀上给华妍按摩:“宿主,她马上就会承受不住肉身的生气魂飞魄散,需要我把她带走吗?” “等她自行离开。” 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华诺的摊牌,现在昭羽公主本尊就在,她正好省了演戏的力气。 昭羽宛如晴天霹雳:“你说什么?我……我不是公主?” “别担心,你成为孤的皇后之后还是会住在皇宫里,享受一生荣华富贵。”华诺不以为意,他亲昵地擦了擦她的脸。 昭羽却是泪眼模糊,她慢慢摇头,幅度逐渐加大越来越激烈猛的挣脱华诺,伤心道:“你一直知道却不告诉我?你让所有人瞒着我?” “孤从未瞒着你,这件事,宫中人尽皆知,只是你不曾问过孤。” 团子身为旁观者啧啧几声:“谁没事问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人尽皆知……” 昭羽呢喃。 人尽皆知只有她这个局中人什么都不知道? 何其……何其可笑又荒谬! 她瘫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华诺开始发觉她的反常,“妍妍,你为何哭?” 昭羽突然停住,想到往日种种她拔下发簪颤抖着刺向自己的脖子,厉声吼道:“别过来!” 第28章 一月后参加选秀 华诺不能理解她的行为,他本以为她会满心欢喜。 她反感疯魔的样子刺痛了他,华诺失去了耐心,面沉如水:“你把簪子放下来!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不!”昭羽痛苦地看着步步逼近的人,她不得步步后退,泪如决堤:“你不是诺哥哥,诺哥哥不会逼我!更不会对我这种……非分之想!” 昭羽哽咽良久,到底是说不出“令人作呕”四个字。 华妍盯着那支簪子,“她还有多久?” 团子佩服自家宿主的冷静,跳起来飞在空中,“很快,几句话的功夫。宿主要做好准备。” “妍妍,别闹脾气了,没告诉你是孤没有考虑周全,以后孤不会再瞒着你的。”华诺慢慢上前,眼见女子不慎踩到裙摆摔倒在地,牡丹簪子旋即飞出,他立刻上去抓住昭羽的双手不让她再有任何举动。 待他再去看她却让他怒从心起。 昭羽瞪着泪眼涟涟的眼睛,浑身充满了抗拒,她厌恶地想抽出被华诺禁锢的手,扭过头去一眼也不愿看到华诺。 “妍妍,别逼孤。”华诺阴沉地一只手扣住昭羽的双手,一手转过她的脸微微眯眼,眼中闪过危险的光亮:“母后是因为你才被放出来的,你不想她再回冷宫的,对吗?” 昭羽一怔,“你说什么?” “妍妍很聪明,你应该知道孤再说什么不是吗?” 华妍在此刻重新回到了肉身里,与她擦肩而过的是一抹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游魂。 昭羽甚至撑不到几句话就离开了,带着浓浓的痛心。 再一睁眼,华诺几近病态温柔地看着她:“妍妍好好想清楚才是。” “是你默认了皇嫂的做法?”华妍承接昭羽的悲痛的表情,抬起眼问他:“为什么?” 华诺见她不挣扎了便放开她,他蹲在她面前,“母后抛弃了孤,那是给她的惩罚。” “不过……”华诺起身,居高临下道:“孤确实不知道她被关在离合宫,若不是妍妍,孤早以为她已经死了。” 冷落了他=抛弃他=去死。 华妍消化掉华诺的想法,问团子:【邢淮是个疯子,华诺是个病娇,这个世界都这样?】 团子也有一点懵逼:“我也才知道他两还有这么变态的一面…以前的任务者活不了这么久。” 华妍眼神空洞,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那想杀妍妍的人呢?” 虽然还在哭,但明显没有了憎恨的模样,华诺很满意华妍的乖顺,他弯腰打横抱起华妍放在软榻上,恢复往常的轻声细语:“可疑之人早就抓到了还在审问,邢淮找你询问那日之事也只是想确认是否是那人。” 华妍点了点头,转身靠在软榻里,埋着头闷闷道:“皇兄先去处理公务,妍妍想静一静。” “孤陪着你。” 华妍不再说话,华诺看了她一会儿,待她的呼吸声平稳后才起身。 听着关门声殿内安静起来,华妍平躺在软榻上看屋顶,她感觉到一种被大网笼罩的感觉。 或者说,不是她,是她这个身份,真正死去的昭羽公主。 这只金丝雀身上、周围曾经最信任的都是带着面具的人,连身份都是假的。 【宿主,任务颁发——请在一个月内出宫并救出被困匪窝的华云尚!】团子尽职尽责说完任务后补充道:【宿主放心,此刻华诺已经吩咐赵公公准备拟旨让您三日内以楚丞相嫡女的身份出宫了。】 华妍阖眼,“他还准备让我干什么?” 这种正在发生的事它还是有权利告诉宿主的,团子实话实说:【一月之后参加选秀。】 第29章 身世 宫里开始出现各种传闻,有说昭羽公主和当今往上兄妹之命行夫妻之事的、有说昭羽公主其实是王上专门求先皇养来供他玩乐的、还有说王上强迫公主……各种谣言层出不穷,被疯传地最严重的同时也是唯一穿进华妍耳朵里的是说她的亲生父母为楚丞相和主母赵雪姬。 而她,因为楚丞相从前参军伴先皇亲征时遇上敌军,楚丞相为了保护先皇逃走受了重伤废了双腿,先皇为弥补他将不到一岁的华妍封为公主带进宫抚养,而他不能再上战场成了丞相却久居白鹤州,不用上朝有事写奏章即可。 华妍明白了楚丞相是个空架子,她问系统:“原主的亲生父母真的是楚家夫妻?” 团子支支吾吾:“宿主,我不能说的。” “你这么为难,那就不是了。”华妍笃定地说。 团子:【……】 这画面似曾相识。 这日,圣旨下发的第二天,华妍在去暖阁的路上和邢淮“偶遇”了。 “华小姐,好巧。” 虽然现在是臣子之女,但华妍的姓是先皇给的,已经纳入了皇谱,因此她不需要再冠以楚姓。 华妍平静地点头,“是很巧,这两天你总能和我一天偶遇三回。” 邢淮无视华妍的讥讽,笑道:“华小姐知道了身世竟然一点也不为此难过。” 与他戳人痛处的话不同,他今日一身青衣颇有竹兰公子的玉树临风之态。 华妍淡淡道:“那倒是让邢太傅的苦心白费了。” 华妍越过邢淮,心莲急忙跟上,气道:“邢太傅真是人模狗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公主勿要把邢太傅的话放在心上才是。” “谨言慎行。”华妍看了她一眼。 心莲立刻捂住嘴。 【邢淮想看宿主伤心才把原主的身世说出来的吗?】 华妍面不改色地往前走:【变聪明了。】 她问过思珍嬷嬷,老一辈的宫女都知道她的事,只有最近几年的宫女才敢妄加揣测,她宫里的人经过秀儿的事没人敢嘴碎,最后是两个面生的宫女故意在她闭上眼睛假寐时说的,她想也不想就知道是邢淮这个黑心肝。 华诺要将昭羽宫翻新一下,暖阁是她的新住处 柴房里,秀儿奄奄一息。 华妍没吩咐人去处理她的伤,经过这段时间伤口恶化,发烂生疮。 华妍回忆起秀儿和她的坦白:“奴婢是听了慕美人的话给公主下药!是奴婢的错,可…可她拿奴婢未婚夫来威胁奴婢,那药她说了不致死的,公主您现在也醒了不是吗?” “福康宫内慕美人的反应其实不是在看公主,她是在提醒奴婢……那,那玉简里的字正是奴婢未婚夫所抄录的……” 华妍从她口中知道了慕美人和司玥玥是一路人,让她以护原主之名让原主产生愧疚继而接受司玥玥的“惩罚”,而她的未婚夫是宫中抄录史书的小吏。 柴房里比较干燥,开着的窗户刮进来一股一股的冷风,秀儿是被冻醒的,这让她想到了公主审问她时泼的凉水,她仿佛回到了那夜生不如死的感觉。 但她真的看到了公主。 秀儿以为自己在做梦。 华妍带了一个小吏和一个女子进来,秀儿迷离的眼睛里有了点光。 华妍对那个小吏发问:“她是你的未婚妻吗?” “林……林郎。”秀儿嗓子干哑,但双眼发亮,像看到了希望。 殊不知那小吏看不都看秀儿,闻言抱住身旁的女子:“公……小姐在说什么?小臣的妻子就在怀中,已怀孕三月有余。” 秀儿五雷轰顶。 第30章 出宫 “公主,秀儿咬舌自尽了。”心莲一想到秀儿死时的样子便觉得有些不忍。 华妍敛眉,小吏并没有妻子,是她让其演的戏。 秀儿说出宫五日都在与小吏厮混,但既然在宫中任职怎么可能轻易得这么久的假,她派人寻到小吏问他和秀儿的关系,那小吏一开始说的情真意切,当说秀儿惹怒公主命不久矣后小吏顷刻之间转了态度,立马和秀儿撇清干系,反口秀儿对他死缠烂打、纠缠不休他不得已才和她在一起的。 华妍便让他演了这出戏。 小吏当着秀儿的面和女子卿卿我我,她看着秀儿从欢喜希望到失望透顶,最后悲痛欲绝。 “公主……”心莲欲言又止。 华妍抬眼看她:“什么事?” 心莲指了指暖阁门口的二人,“林公子问能不能让小雪和他走。” 顿了顿,心莲不耻道:“小雪希望公主能同意。” 华妍挑眉一笑,“既然情投意合我为何不同意?” 最后华妍带走了心莲,思珍嬷嬷很想跟着照顾她,华妍否决道:“来日我回到宫里需要有人熟悉局势,嬷嬷无疑是帮我收集信息的最好人选。” 思珍这才作罢,依依不舍地送她出了后宫。 华妍到最后也没有见到秦太后,想是华诺又把她囚禁了,不过华妍见到了巧儿。 彼时她正要上马车,巧儿换了低等宫婢的宫服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在寒天里一身汗,“公主,这是您在静和宫落下的东西。” 她气都捋不顺,一个劲把绣帕包裹的东西塞给她。 明黄色的一抹出现在拐角,华妍将东西藏在袖子里,推开巧儿不悦道:“还不快滚。” 巧儿急忙赔罪着转身退下。 华诺来到她几米开外,看了看巧儿离去的方向问:“何事让妍妍动怒?” “以前的婢女想和臣女一起走,臣女不喜她哭哭啼啼的模样罢了。”华妍说完,姿态端方,礼数周全道:“华妍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华诺脚步一顿,华妍这般生分的举动令他不快,扶起华妍时他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就当出宫玩一趟,孤已让邢淮和你一同去白鹤州护你周全,答应孤,回来后和孤还和从前一般。” 华妍垂眸不语。 四周安静只剩下风雪飘刮,仿佛时间停止。 华诺微微收紧她的手,不忍道:“你可在怪孤?” “诺哥哥。”这是华妍自说开之后第一次这么叫他,她抬头望她,眼睫上有碎雪微挂,眸光碎影。 华诺目光如炬。 女子粉黛未施如一朵清丽的白牡丹,可她神情黯然,粉嫩的唇瓣踌躇许久,她轻声道:“保重。” 这话像是诀别,华诺皱眉不解地看着她,莫名不安起来。 但华妍奋力抽开手决绝地上了马车,对车夫道:“走。” 她的嗓音有些嘶哑。 马车渐行渐远,华诺愈发觉得惶惶不安,叫来一人:“钦业!” 众多侍卫的领头人上前,一身黑色骑装却带了面具挡着半张脸,他毅然跪在雪地上,厚厚的雪立刻深陷下去,“属下在!” “你亲自护送华妍,孤要她回到宫里的时候也是完完整整的。” 华诺不知道的是马车里团子正拍华妍马屁:“宿主的演技不在现代进演艺圈简直可惜了!” 华妍这是给自己得到了一个保命符。 她太了解华诺这种人,只要表现出要逃走的样子华诺就不可能不派人监视她,既是监视也是保护。 有华诺的人在邢淮才不会给她制造“意外身死”。 第31章 我没说不信你 马车突然停下,华妍掀开车上的窗帘,来人身穿黑色大氅,暗蓝色衣襟上绣着鎏金暗纹,大雪模糊了视线看不清绣的究竟是什么。往上瞧去,那人英俊地脸上挂着笑,鼻梁高挺,双眼深邃无波,漆黑如墨地剑眉,这般丰神俊朗的样子不正是邢淮? 华妍看了一眼外面,前斜方有官兵在把守,这便是要出城了。 邢淮扫了一眼华妍微微发红的眼尾,讥笑道:“华小姐看样子哭过,是不舍王上吗?” 华妍眉梢微动,放下车帘,“太傅多虑了。” 华妍拆开巧儿递给她的秀帕,一张揉成球的宣纸。 秦太后亲笔写的: 妍妍莫怕,母后知你涉世未深不可能对王上存男女之情,王上将哀家囚在静和宫虽无法与你见面,但已知晓了司家的境况,短时间内王上还不能废掉司氏,你尽可放心。 此行甚远可让人去寻你七皇兄,他定能帮你。 最后是告诉了华妍司家因为婉拒万两黄金的赏赐的消息传到了军营里,不少人开始为自己上阵杀敌却只有一点军饷而感到不平,五万将军甚感憋屈竟然以万民书请求华怒废了司将军,民愤难除,司青孰拿自己所有的积蓄给了将士们才平息下来,但司青孰因为此事受了打击一病不起。 从秦太后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她虽然不喜欢司玥玥但司青孰是个忠君爱国从不贪功之人。 “司青孰是被华诺和邢淮联手搞成这样的?“华妍拿起盖着炭火的盖顶,把宣纸扔进去,宣纸立刻被点燃很快烧没。 【宿主猜对了。】团子在她脑海里打了个响指,【不过司青孰命不该此绝,还能撑个半年。】 “你之前说我任务失败后会循环再来,也就是说你可以扭转这个世界的时间?”华妍盖上火炉认真问它。 团子慎重地点了点,倏然,团子明白了华妍想法,它兔耳朵耸拉下来,唯唯诺诺地说:“宿主,这个世界是因为邢淮这个奸臣毁了世界的正常运行我才得以运用特权,在你那个世界里……我没有权利的,” 华妍面色一滞,语气不变:“现代和这里的时间是一样的吗?” “……差不多。”团子小心觑着华妍的脸色,看到她突然冷下来的脸连忙说:“但是但是!我可以给宿主安排一个新的身份去接近宿主想接近的人。” 华妍默然片刻,摸上玉镯,淡淡道:“哪条路会遇上华云尚在的土匪窝。” 【西边!土匪窝名叫“苏家寨”,以前也是大户人家,但因为家道中路双亲去世大哥救做起了土匪,华云尚本是联合他的军士准备里应外合的,但军士中负责联系的人早就被隐藏在内的奸细杀害,所以他一直没办法联系到自己的人才陷入困境,奸细是华诺的人。】 团子说完信息还是感觉背后发凉,华妍一言不发地让它总感觉怪怪的,不由发誓道:“宿主你相信我,我们签订了契约我不可能骗你的!” 华妍微微靠后,平静道:“我没说不信你。” 她面上不显但她绝不会让周秋钰在她回去之前就轻易死掉。 第32章 小姐可有事 华诺派了三十人护送华妍,加上邢淮和临巳、钦业和心莲就是三十四个,夜里风雪大不宜露宿深林便决定现在客栈里休息一晚,他们人多直接包下了一间客栈,掌柜的看他们个个身着铠甲不好惹匆匆拿了钱就去收拾客房。 华妍一下马车心莲和钦业就来到她身边,心莲撑着伞为她挡雪,钦业则自报家门:“属下钦业奉王上之命保护小姐,小姐有事尽可吩咐。” 这时,客栈门口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被赶了出来,他们有心想说些什么,掌柜不耐烦挥挥手:“你们两已经欠了三天的房钱了,现在我有大人物要住店总不能再为了你们得罪?那三天的房钱我也不要了,你们另寻落脚的地方。” 布衣灰袄的男人拦住要开口的兄弟,看着西南边叹口气,对掌柜抱拳道:“是我们对不住掌柜了。” 【宿主,他们是华云尚的兄弟。】 华妍轻轻扫过二人,布衣男人正安慰兄弟低声说些什么,她眸光一转落在两人的腰间上。虽穿了平民的冬装但腰间的都带着剑,那剑一眼看上去很平凡,不过细细看过去剑鞘上刻着小小的一个“宣”字。 宣是华云尚的封字,宣王亦是青云将军。 “钦业。”华妍提着裙摆走向客栈,“让被轰出来的那两个人住下,风雪这么大,若是因为我出了人命可不好。” 钦业没有多想,说了一声“是”便立刻和掌柜交代去了。 客栈门口的邢淮目睹这一幕,抱胸靠在门边上,在华妍越过他时笑道:“我倒不知道华小姐竟然怕背上人命。” 她可是可以一簪刺喉侍卫、狠绝砸死太监却依然可以在华诺面前演戏的人。 “邢太傅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华妍目不斜视走上楼梯,店小二把她引进了天字一号房。 邢淮就住在她旁边,华妍让心莲熄了灯之后和她一起睡,心莲脱去外衫躺在她身旁,忍俊不禁道:“小姐何时开始不敢一个人睡了?” “两个人睡暖和一些罢了。”华妍话是这么说,但房间里炭火不比宫里的银丝炭可也烧的整个房间暖融融的。 心莲只当华妍不好意思,抿唇笑着闭上了眼睛。 她很快睡沉过去,华妍点了她的睡穴后披上她的衣服出了门。 客栈里所有人都已经睡下,黑漆漆一片安静的不像话。 华妍小心移到下等房,这个客栈很大,中、上等房就有三四十间,侍卫们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肯定不愿意,只有那两人会因捉襟见肘地来住下等房。 不出所料,第一间就挂着“已住”的牌子,往前看去其他牌子只写了??无??。 华妍将事先写好的信从门缝里塞了进去便转身离开。 上楼梯时华妍一边提着裙摆一边担心踩空,每每只有一脚踩稳了才继续上去。 数着台阶仅仅之差一层时,华妍蓦然撞上的一个人的胸膛。 她心口一紧,转瞬之间袖口中的匕首飞速闪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向那人,趁着那人后退,华妍侧身而上到了二楼。 这动静惊动了临巳和钦业,两人同时从房间里冲出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分别吹了口气,火折子的光微微照在华妍和邢淮脸上。 华妍在她落地时便收起了匕首,微弱的光在黑暗里极为亮眼,临巳点上走廊上的灯笼,瞬间亮堂起来。 几步之遥,二人目光相对。 钦业亦点起灯,横剑挡在华妍面前,警惕地盯着邢淮,话则是问华妍:“小姐可有事?” 第33章 不枉邢太傅深夜探路 “钦业,你这话问错人了。” 邢淮微微一靠倚在回廊上,深邃的眼中兴味十足,“华小姐大半夜不睡觉,穿着婢女的衣裳是出来干些什么呢?密会情郎吗?” 钦业闻言挡在华妍面前,铁着脸道:“邢太傅说话注意分寸,华小姐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华妍被钦业挡的死死的,高大宽阔的背也挡住了灯光,掩住她一闪而过的讶然。 她垂下眼,很快明白过来。 钦业是华诺的人自然和华诺一样看她,觉得她是天真烂漫的金丝雀。 临巳也不是吃素的,火冒三丈地握住剑:“钦业你这是什么语气?我家主子何时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 两个人僵持不下,两个主子却默契不言。 剑拔弩张之际,钦业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轻软的好似一根羽毛飘过,残留的余温让他一僵。 他侧身让开,看向华妍,女子明亮的眸光比烛火还要耀眼,她神色平静,对邢淮微微歪头挑眉道:“邢太傅深夜不睡觉又是为何?” 邢淮摊手,挑起一抹笑来:“深夜雪大唯恐路被堵了不能行,便看看。” “那哪条路可行?”华妍抬了抬眼。 “都可行。” 华妍闻言笑了一声,她过了变声期之后音色变脆了一点,一笑好似黄鹂歌鸣,悦耳动听,多了几分女子的风韵。 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她身上。 “那明日便走西南方那条路。”华妍随意地做了决定,末了补充道:“不枉邢太傅深夜探路。” 华妍进了钦业的房间,他随即跟上关门,屋内亮起烛光。 临巳盯着那道门,小声对邢淮问道:“主子可是察觉异样?” 邢淮不置可否,可惜他尚未查明华妍就已经上来了,他就站在楼梯口想看她惊慌尖叫的样子,意外的是她不仅没大喊,还差点抹了他的脖子。 用他的匕首杀他,呵。 邢淮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派人盯着她,时时刻刻。” 屋内,钦业站在华妍面前等她的吩咐。 华妍双眸盯着他,“为何戴着面具?” “小时候被火烧过,疤痕丑陋不宜看。” “摘下来。” 钦业一愣:“什么?” 华妍不再重复。 钦业为难道:“属下伤疤骇人,小姐看了恐生不悦。” 华妍沉默不语,静静看着他。 钦业吐出一口浊气,放下剑,似乎怕华妍责怪,他率先跪下后才揭开面具。 钦业这张脸生的极为清隽,带着面具拿着剑令人不敢靠近,摘下面具放下剑之后反而有了几分书生的俊郎之气。 只是左边脸除了眼睛没有一处完好,弯弯曲曲的像一条狰狞可怖蜈蚣。 华妍神情没有多大变化,轻声道:“你带着面具若是别人也学你带了面具,我总得认出来。” 钦业点头,“属下明白。” 华妍起身,她所做不过是试一试钦业的听命程度,事实证明,在回宫之前钦业会毫无保留地听她命令。 主动拿过他的面具,华妍放缓了语气,动作轻柔,微微靠近他,“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皇兄的?” “小姐…你不——”钦业茫然无措地想拒绝,华妍叹口气无奈道:“是我让你摘下来的,帮你戴上理所应当。” 温软的气息打顺着皮肤钻进骨子里。 钦业再不敢乱动。 华妍能清晰感觉到对方身体僵住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九岁开始,属下无父无母被养来当王上的暗卫。” 九岁,那便早就有记忆了。 给他戴好,华妍起身打开门。 “对了。”她回眸看向疑惑的青年,语笑嫣然道:“今日多谢了,早些休息。” 第34章 遇匪 天一亮一行人便起身准备出发,心莲看到外面雪停了的时候不由开心道:“小姐,雪停了路变好走了!不出五日我们就可以到白鹤州了!” 银装素裹的大地雪白一片,时而亮时而消失的阳光毫无温度地倾洒。 “冒昧问一下。” 一道粗犷略带歉意地声音在耳畔响起,华妍回过头,是昨日那两个男人。 说话者穿着厚厚的布袄,拱手道:“小姐可是要过山里?我和兄弟二人也要过山路,这山中土匪甚多,可否带上我二人一同前行?” “怕是不同路。”钦业皱眉拒绝。 “没事。”华妍轻声道,“带上他们,多个照应。” “这,他们来路不明……”钦业低头看向华妍,不认同地低声劝她:“若是真遇上土匪带着他们是累赘。” 在钦业看来这两人不过是背着剑游手好闲之人,武功最多是些花架子,护送华妍的都是经过训练的,就算寡不敌众他也可以率先带走华妍让其余人善后。 但有外人在难保不会打乱阵脚。 华妍闻言眨了眨眼睛,笑容明媚:“多了两个人罢了。再说不是还有你保护我吗?” “就这么决定了。”华妍不等钦业说话,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邢淮翻身上马,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想到昨夜华妍帮了他们今日又同意他们……看了一眼华妍的马车,邢淮招手:“去问问掌柜那二人的来历。” 临巳拉着马拴上:“那主子先走,属下稍后跟上。” 去白鹤州有三条路,一条水路两条山路,水路由于冬天下雪结了冰但怕塌陷便放弃了。 两条山路没有多大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西南方树林稀疏,枯落的树枝雪一压就断。 这山名为九西山,土匪大窝,朝廷一直派人来剿迟迟未成功,久而久之官府和苏家寨达成了不为人知的交易,只要苏家寨不冒犯镇上的人便任由它去了。 而苏家寨逐渐壮大,在九西山独占一方。 九西山的三条路有人说是随缘而遇,遇上了就是钱财尽失、性命不保,遇不上平平安安、顺顺当当。 很巧的,华妍一行人遇上了。 马车骤然停下,钦业猛地拽住缰绳,马儿扬起一声嘶鸣! 紧接着雪地里突然涌出大片大片的人来,他们身上都沾着厚厚的积雪一看就是埋伏已久。 华妍一掀车帘,钦业以她为圆心拔剑厮杀,无人可进她的身。 眼眸一转,邢淮手里不知道是谁的长剑,挥舞剑锋间毫不费力砍下一个敌匪的人头,头颅滚动在地上睁着一双来不及反应的眼睛,头脖分离的脖颈血肉平整,身体向他倒过去。 视线倏然对上,邢淮冲她勾起一抹笑,下一秒将没有人头的身体踢向她! 华妍眸光一冷,微微侧身,那具尸体跟她擦肩而过撞在马车框上,脖子飞溅的血洒不停流向她。 钦业回过头就见华妍靠在右边门框,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左门框上挂着一具喷着血的无头尸体。 钦业瞳孔猛缩,他一剑刺向纠缠之人的心脏,迅速抽出来到华妍面前,左手揽过她的腰下了马车,低声道:“小姐勿怕!” “嗖!” 一支利箭破空袭来,刺中钦业的左手。 “嗖!” 又是一支利箭,这次目标是华妍。 千钧一发之时,邢淮扔出剑挡住那支刺向华妍的羽箭,两相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落在华妍三步之外。 华妍上前握住羽箭,杏眸冷光一转,盯向南边高高举着弓箭的紫衣男人,她微微眯眼,下一瞬将羽箭奋力扔出,以人做弓“射”出羽箭,凌厉地箭风势不可挡地刺去! 第35章 苏寨主,看够了吗 苏子行根本不把那支箭放在眼里,一个女子能有多德里奇? 他等着烈烈寒风把箭吹落,不想那箭势如破竹竟然生生掠过瑟瑟冷风冲他稳稳袭来,他躲闪不及只得退后一步,羽箭还是划破了他的额角。 若他没有动作,只怕射穿的是眉心而不是擦破额角这么简单。 这女子竟如此狠! 苏子行往下看去,那女子在刀光剑影中没有丝毫恐惧,她身旁只有一个护卫护她左右,但不远处的锦衣公子时不时会杀掉冲向她的人。 苏子行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有几十匹马儿奔腾而来。 钦业意识到局势不对,拉住华妍准,“小姐,属下先带你。” 华妍摇了摇头,看向四周,担忧道:“不,我不会有事,邢太傅不会弃我于不顾,你先去救心莲,她和我情同姐妹,我不能让她有事!” “属下先保你安全再过来接她。” “不行!”华妍推开钦业,坚决道:“我答应过思珍嬷嬷,心莲绝对不能有事!你快去!” 时间不等人钦业拗不过华妍只得嘱咐她躲好。 华妍双眸沉静,她身旁的敌匪被钦业解决地几乎没有……更方便她脱离这个队伍。 “吁!” 马鸣声在耳畔一响,华妍唇角微微勾,天旋地转之间她被人揽住腰间一拖摔在了马背上,华妍没挣扎。 苏子行额角带伤,得意地摸了一把她的脸:“小妞,现在开始你就是爷的人了!” “小姐!” 耳边呼啸过凛冽的风和钦业的呼喊声。 苏家寨隐隐露出了头。 在马背上颠着很不舒服,马鞍硌得华妍腹部骨头生疼,但她不想惊动苏子行便闭着眼咬牙忍着。 她没吭一声也让苏子行有些意外。 他不是第一次抢女人,每每被他放在前面的女人大多哭着嚷着挣扎着,骂他打他撒泼喊疼都是常事。 他被弄得不耐烦了总会把那些不知好歹的女人扔下去供兄弟们消遣,他没了兴致也不喜欢残花败柳,所以至今三十岁都没有碰过女人。 不过现在这个女子让他有了点心思,那张脸娇娇嫩嫩跟一多牡丹花似的,嫩的能掐出水来。 更重要的是她那一箭,投箭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沉着冷静,没有一丝恐惧。 临危不乱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思及此,苏子行放缓速度,捞起华妍坐在他面前,伸过脸瞧她半张脸。 女子微睁眼眸,长而弯的睫毛像羽毛一样,小巧的鼻头、不点而朱的唇瓣,她脸上没有一丝瑕疵,像是块白玉,他离得近甚至看到细小的绒毛。 苏子行一时有些怔住了。 女子侧过头,双眸微亮长睫遮住眼底冷漠,红唇张动:“苏寨主,看够了吗?” “……”苏子行如梦初醒,他心里暗骂一声“要死”,坐直身体目视前方,但还是敏锐地注意到华妍的用词,“你怎么知道爷是寨主还姓苏?” “苏寨主。”华妍抬眸,笑道:“恶名远扬。” 苏子行先是一愣,随即他反应过来华妍在骂他,但她语气平静地好像在说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反而让苏子行不知道如何反驳。 他臭名昭着是事实。 苏子行余光往下看去,女子坐得端端正正的。 “你现在被爷截了,知道爷接下来要干什么吗?” 第36章 再过七天满十五 苏家寨近在眼前,红彤彤的一片。 高高挂起的红灯笼照亮了一片天,雪在不知不觉中下了起来。 苏家寨的人早已收到了苏子行大丰收的消息,现在所有人都在寨子门口兴高采烈地迎接他,有妙龄女子手持花篮,在苏子行经过时手一杨花瓣飘洒在华妍和苏子行身上。 “恭喜大哥满载而归!还带回来了一个漂亮姐姐!”苏芊芊兴奋地撒完花瓣却见苏子行没有反应,带着华妍驾着马直直进了寨子里。 “小桂哥。”苏芊芊拉过跟苏子行出去的兄弟,奇道:“大哥怎么了?一副魂儿被勾走的样子?” 小桂噗嗤一笑,“芊妹,你这都看不来啊?大哥的一颗心都在那娇滴滴的小娘子身上呢!” “啊?真的假的,我要有嫂子了?你快和我讲讲!” “你是不知道他们两刚刚卿卿我我那叫一个羡煞旁人……” 苏子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已经开始讨论新嫂子了,他满脑子都是华妍当时说的话—— “……知道爷要干什么吗?” “苏少爷原来早就不记得我了吗?”她略显失落。 苏家败落是镇子上早就传开的事,苏子行眼珠转了转,始终没想起来华妍是谁,只得问:“你是镇子上的人?” 华妍默认,低下头道:“我当时与家兄去镇上游玩,在街上偶遇过苏公子一次……” “本想结识于你,但家兄看管甚严无法行动,后来得知苏公子家道中落当上了山匪,我听掌柜说这条路最容易被山匪抢劫,于是特意让家兄走了这条路……” 女子语含怯懦却嗓音婉转,似乎在鼓起勇气说一个美好的秘密。 苏子行没有完全信服华妍说的话,“你说的兄长是那个杀死爷兄弟之后扔向你的人?” 在华妍精神世界路说着苏家信息的团子嘴角一抽,提议道:“宿主,你不然说钦业是你兄长,可信度高一点。” 华妍沉默片刻,像是被人泼了一桶凉水,淡淡道:“兄长他…自幼便讨厌于我。” 苏子行到底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转念一想她特意为自己而来他反而戳她痛处实属不该,便道:“你现在是爷的女人,爷自然会好好待你。” “……我,再过七天满十五岁。”华妍颇有些难以启齿,头几乎挨着马脖,闷声道:“姨娘说过,过了这个年纪就可以嫁人了。” 苏子行一愣,这和他妹妹差不多大。 苏家老来得女,苏芊芊今年已经过了及笄,他妹妹早就相中了别人,大年就是吉日要嫁给那人。 苏子行当时觉得苏芊芊是胡闹,好歹他苏家从前也是大门户,苏芊芊怎么能随便找个男人就要嫁了? 但现在事情反过来发生在她他身上,苏子行有些难为情起来。 这些年他虽说不是没见过投怀送抱的女人,但都是些风尘烟花,他也没看上。 现在突然有个娇小姐说为了他被劫上山…… 苏子行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起来。 他把华妍抱下马安置在他房间里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又把照顾苏芊芊的丫头找来,让送几件干净衣服和吃的进去好生照顾。 他则叫了苏芊芊过来,把这件事和她一说。 苏芊芊听完眉头皱成一团,恨不得敲开她哥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大哥,你是傻了吗?” 第37章 烟花 “你要知道一个弱女子敢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找你,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万一劫她的不是大哥你,是小桂子他们……” 苏芊芊慷慨激昂的话说没说完,苏子行一拍桌子站起,阴沉着脸怒道:“我看他们谁敢碰她!” 苏芊芊这才满意他哥的反应,俏皮道:“那便是啦!” “不过,听嫂子的话来说她家里人对她不太好啊。”苏芊芊身为女子全站在华妍的角度上去看这件事,她想了想,抓住苏子行的胳膊问道道:“嫂子叫什么名字啊?不然我去看看她?” 苏子行恍然想起他还不知道华妍的芳名。 屋内,丫头们带着衣裳进来,见华妍没有动放着的晚食以为她心中不快,最前面的女子似乎感同身受,叹了口气让其他人放下东西先走。 她在华妍身旁坐下,轻轻说道:“姑娘,你别害怕,这儿虽然是土匪窝但你是寨主带来的,没人会对你不好的。” 华妍看了看她,她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秀密的黑发一丝不苟地梳起,柳叶眉、睡凤眼,瓜子脸,是个标准的美人。 “你是?” “奴家名叫阮娘,负责姑娘们的起居安排。” 华妍抬了抬眼皮,“你为何自梳?” 在古代自梳发髻表示立心不嫁。 阮娘讶然,女子似知道她的想法,淡然道:“你手腕上有朱砂。” 想来是她吩咐其他丫头的时动作大了些被瞧见了,阮娘没想到华妍如此细心,便坦然道:“奴家的父亲是寨主以前的管家,后来为了救寨主死了,娘随父亲走后奴便自梳起了头。” “轰”的一声,窗外一道烟火突然绽放在黑夜里,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无数道璀璨夺目的烟花将整个黑夜点亮,在夜空中形成一朵五彩斑斓的花。 阮娘眼中映照着花火,温婉地笑起来,解释道:“这是在庆祝即将来临的大年,后面七天每夜都会放的。” “你很喜欢烟花?” 她看烟火目不转睛,没察觉到华妍眼里的变化。 “嗯,烟花总是美丽绚烂的,女子都爱这些。” 华妍起身,一言不发打开门,两个丫头挡在门口。 阮娘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拉住华妍,“好妹妹,现在寨子里都不知道你的身份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我要见苏子行。” 阮娘微微张嘴,惊道:“怎可直呼寨主的名字?” “她可以叫。”苏子行站在门口,苏芊芊从他身后探头和华妍招了招手,旋即灿烂地抱住华妍的胳膊,“嫂嫂,你叫什么?” 阮娘默默和两个人退下。 华妍眉梢微挑,看着苏子行:“嫂嫂?” 苏子行假装咳嗽了一下,指了指扒着华妍的某人:“她是我妹妹,苏芊芊。” 华妍蹙眉,直视苏子行,她脸色冷了下来,眼中也无半分温情。 “你若不想娶我大可直说,把我一个撂在这里是何故?” 苏子行被她气势汹汹的话问的一愣。 这时候他记忆突然清晰起来,清晰到能回忆清楚华妍在马上和他说话时的不安和期待,再一想到他确实还没给人家姑娘一句准信就走了…… 眼前人面若寒霜,他抬脚进入屋中视线往下时看到女子纤细的手紧紧握住,微微颤抖。 他顿时明白过来。 “芊芊,你先出去。” 苏芊芊明白气氛不对,点点头,松开华妍带上门出去。 窗外的烟花依然在放,此起彼伏的声音扰的华妍耳朵疼。 她抄起桌子上的水杯砸过去,稳固窗户的木栓被水杯一砸碎裂落下,窗户“啪”地一声合上。 原本想在窗户下面偷听的苏芊芊:“……”嫂嫂好凶。 第38章 拖个几天不是问题 苏子行见识过华妍徒手扔箭,知道她有两下,也不惊讶,他摸了摸鼻子,眼睛四处瞄,这还是他头一次在自己的地盘赧然起来。 “我并非随意丢下你,这儿是我的房间。”苏子行对自己的耐心感到不可思议,但他确实一点也不生气华妍这质问的模样,反而觉得颇有趣。 “我苏子行半辈子没有什么女人,也没遇到过你这般心悦与我的,一时难以相信……”苏子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有想到什么说什么:“你喜欢我我挺高兴的,你不是还有七日过生吗?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在那天成亲。” 苏子行没有自称“爷”。 “你,你愿意娶我?”华妍楞楞地听完,有些发懵。 女子眼眸清亮,眨了眨,看了看他,又急忙低下头,白皙的脸酡红一片,她双手扣在一起,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苏子行笑了一声,想去拉华妍的手,若换做旁人他肯定直接握住,但不知怎的他伸出去的手停在空中,指了指她的手指,“别使太大劲,都红了。” 华妍红着脸把双手背到后面,抬起头笑道:“你可不许反悔。” “是你别反悔才是。”苏子行心情愉悦。 “那,我帮你处理你额头上的伤。”华妍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摸了把额头,眉骨上方有干涸的血迹,苏子行一笑:“好。” 这屋子里有水,华妍端过盆拿出绣帕跪坐在苏子行身前,她仔仔细细擦拭,苏子行闭着眼乖乖不动。 此时,是杀了苏子行最好的机会。 还不行,得在七天之内完全取得苏子行的信任。 华妍擦掉最后一点血,露出干净的皮肉,苏子行躲得很快,羽箭只是堪堪擦过。 华妍清理好绣帕挂在一旁,“有药吗?” 苏子行睁开眼睛,指了指床边的柜子,“第二层那个银色瓶子就是,还有细布也在里面。” 华妍按她说的拿出来,均匀洒在伤口上给他小心的缠上细布。 温香软玉近在眼前,苏子行仿佛能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似是梅花又像是清竹香。 清雅芬芳。 苏子行情不自禁摸上她的腰。 华妍缠细布的手动作一顿,一瞬间忍住出手的冲动,她一副惊慌失措神态,臀部复坐在腿上,看向苏子行,无措地喊道:“苏,苏子行?” 这声音把苏子行游走的神拉了回来,他安抚地拍了一下华妍的腰背后自己接过华妍的布条缠了起来。 “跪太久不舒服,你坐会儿。” 苏子行麻利给自己打了个结,佯装随意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华妍,妍丽的妍。”华妍莞尔一笑。 山下,钦业剑指邢淮,怒道:“邢太傅执意不让我去最近的城中调兵过来救小姐就不怕小姐出事吗?晚一时都是对小姐的不利!” “你大可过去,你看看县令是听你的还是听本太傅的?”邢淮屹然不动,双眸暗沉如水,嗤道:“以华小姐的聪明才智拖个几天不是问题。” “你!”钦业咬牙,“若是小姐出了事,你——” 临巳以手作刃砍在他背后,他下手不轻,钦业闷哼一声倒了下去,邢淮翻身上马,留下一句“带回客栈治伤,好好看着别放出来坏事。”后策马往九西山相反的方向奔去。 第39章 天道之子 九西山多了一位山寨夫人。 这位夫人深得寨主喜爱,但她对旁人时大多面无表情,唯独对寨主会露出女儿家的娇羞,还亲自给寨主下了厨。 “你们说说,这是为什么?”小桂子装模作样地说完,视线扫过听他说话的兄弟的钱袋上,搓了搓手。 光头兄弟翻了个白眼,“还能是什么,她看不起咱们呗!” 胡渣兄弟不以为然:“她要是看不起咱们哪能喜欢寨主啊,我看她只是不熟悉寨子里人只信赖大哥才这样的。” 苏芊芊路过几人,闻言拧起眉,冲上去揪住小桂子的耳朵,“我看你们几个就是闲的没事干在这议论我嫂嫂,她如何干你们屁事!” “姑奶奶你轻点!”小桂子护着耳朵又不敢动手,只能跟着苏芊芊的动作站了起来,叫疼道:“我这不是担心大嫂吗?” “嫂嫂有大哥护着,轮得到你担心什么?”苏芊芊深知小桂子的色心,劲使得更大了些。 小桂子哎呦地叫着,忙道:“她一副不多加来往的模样,万一有大哥的仇人来寻大哥又不在,她还不是被兄弟们推出去当枪使。” 苏芊芊手上力道松了几分。 山寨里向来都是有实力或者有感情了才会护着你。 “你们几个不许再叽叽歪歪说我嫂嫂的不是!”苏芊芊放开小桂子,瞪了他们几眼,指着警告了一番才风风火火地离开。 苏芊芊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是这个理,她索性去找了华妍。 华妍在山寨里不被限制出行,但未免打草惊蛇她这两日都在房间里待着看看书。 门外响起敲门声,华妍和团子的心话立刻停止,她翻了一页书,淡声道:“进来。” 苏芊芊推开门,入目即是女子黛眉颔首、双眸认真、唇红齿白的模样,她粉裙轻坐姿态优雅。苏芊芊突然就想起之前她哥得到一副美人图,也是华妍这般美丽动人,一举一动都是画。 人比画美。 苏芊芊如是觉得。 “芊芊?有事吗?” 苏芊芊方回过神来,摇头笑道:“没,没有,我就是过来陪陪嫂嫂。” 苏芊芊觉得小桂子就是在放屁,嫂嫂这般貌美好说话,她看看谁敢把嫂嫂退出去当枪使! 华妍放下书,抬眼看她,揶揄道:“听苏子行说芊芊的意中人不太行。” 华妍直呼大哥名字苏芊芊已经习惯了。 “嫂嫂别听大哥的,他就是疑心重。”苏芊芊在华妍身旁坐下,小脸不高兴起来:“云尚哥哥待人温和有礼,他非觉得云尚哥哥有问题不让他随意走动。” 苏芊芊说的没错,苏子行此人确实疑心重。 团子告诉她苏子行特意下山查了一下,确定邢淮没有上山救人的打算而是独自离开了才信了华妍的话,允许她四处走动。 “芊芊可愿和我讲讲你的云尚哥哥,我改日和苏子行说说。” 苏芊芊面上一喜,猛点头,“云尚哥哥是游医,途径九西山的时候不慎摔伤了脚,不过正巧我那日下山就把他带回了九西山。” “他本想赠我草药典籍作为答谢,但我又看不懂那些,就想着让他陪我待几天,这一待就是半个月。”苏芊芊羞涩地捂住脸,露出两只眼睛满是欢喜。 “嫂嫂你不知道,云尚哥哥温柔体贴,跟大哥的粗心一点也不一样!” 华妍嫣然一笑,眼底有了思量,轻声问:“他自请娶的你吗?” 苏芊芊忽然情绪低落起来,咬唇看了华妍一眼,见她极有耐心,便呼出一口气,难为情道:“他,他待我不错,想来是喜欢我的。” 第40章 华云尚 【这不就是强嫁吗?】团子难以置信:【她就不怕到时候华云尚不娶她吗?】 华妍微微一笑:你不懂。 华云尚联系不上宣王军就不会擅自暴露身份,只能暂时娶了苏芊芊而从长计议。 古代人三妻四妾是常事,苏芊芊以后也只会成为他众多妻子的一个。 “芊芊,你也许应该让他和苏子行好好谈一谈。” 苏芊芊像是霜打的茄子,焉声道:“他都不一定愿意娶我……而且大哥从来不会给他好脸色。” “或许我可以帮帮你。”华妍垂下眼,将书籍合上,“这本《山行记》讲的就是行医于山中的故事,我也许可以劝说他成为苏家寨的寨医。” 说动苏芊芊的意料之中的事,离大婚不到四日,苏芊芊自己也心急如焚担心华云尚因此不喜于她。 华妍带苏芊芊来到华云尚的屋前,门是开着的。 苏芊芊靠在门前,踌躇不决,最后附在华妍耳边小声道:“嫂嫂你去说,我在门口等你。” 华妍微微颔首。 团子在她脑海里手舞足蹈:“宿主快进去!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个世界的天道之子!” 切断和它的联系,华妍缓缓走进去。 行医之人多爱穿白色,明明采药最容易脏的就是白衣,但人们还是觉得医者配白衣最为合适。 所以华妍看到的就是一袭白衣胜雪、如玉如仙的男子。 听见声响,他转身,华妍眉梢微动。 白衣飘飘欲仙,容貌堪比谪仙。 柔和儒雅这词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像是月下的神仙,双眸流转尽是温和,神情变换尽是温柔。 “姑娘是芊芊的人吗?” 声音如泉水潺潺不绝,如琴弦拨动出的绝世妙音。 这便是天道之子,华云尚。 “民女,华妍。”华妍微微拂身行礼。 山寨里的人从来不会行礼,更不会自称“民女”。 华云尚看了看花眼,长长的袖口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医者云尚,姑娘有礼。” 偷偷看着的苏芊芊挠了挠头。 “姑娘请坐。” 华妍和华云尚对坐,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云公子觉得芊芊如何?” “芊芊活泼开朗,甚是可爱。”华云尚温和一笑,将茶水给递了过去,“这是红梅花茶,我自己尝试的,姑娘如不嫌弃可以试试。” 双手接触时华妍微微松手,茶水洒手上,茶杯滑落掉在干净的桌面上,温热的液体溅飞,二人连忙坐起。 “嫂嫂你没事?” 苏芊芊冲进来着急地抓过华妍的手,原本纤细白嫩的手上顿时红起了一片。 “我来处理一下。”华云尚没想到会烫伤华妍,冬日暖茶都是刚煮好的滚水,他分明确认华妍拿稳了才松的手。 丫头们进来收拾桌子,华妍待华云尚进里屋拿烫伤膏时安慰苏芊芊:“别自责,是我没拿稳。” 苏芊芊愧疚地看着泛红发肿的手不说话。 “好了,去你大哥的房间把我的书拿过来,方才出来时忘带了,待会儿送给云公子也方便谈事。” 苏芊芊一想到自己信不过华妍还偷看,嫂嫂没怪她还在这时候想着自己的婚事不免心虚,她立马听话地点头。 华云尚出来时不见苏芊芊只稍稍一愣便神情不改蹲在华妍面前伸出掌心又盖了一层纱布在上面才道:“姑娘伸手。” 处理桌子的丫头们要把垫着的毯子都换一遍,现在还未回来,此时仅剩下华妍和华云尚。 华妍把手放在他掌心,低声道:“今日寅时在后山会有你的手下和你回合,别提前去也别耽搁。” 第41章 山行记 她话音一落,丫头们的脚步声在门廊处响起,华云尚忍住要问的话,上完药缠好细布苏芊芊也从门口进来。 “嫂嫂,你的书。” 华妍放在桌上,看了苏芊芊一眼,苏芊芊低着头羞红着脸出去。 “云公子再过三日便要和芊芊成亲了,这本书便算是礼物送给公子,亦是讲行医救民居于深山的故事。”华妍推过去。 华云尚早已知道了苏芊芊的心思,但知道苏芊芊已经连成亲都准备好了还是不免惊讶了一刻,他接过书翻了翻。 《山行记》表面讲行医居山,实际深层意思却是双腿被废的医者没办法出山被困于山中救人,而村民为了留下医者故意把能救医者双腿的药毁掉了。 是夜,华云尚看完这本书后全然无了睡意。 医者是指华云尚,村民指苏子行兄妹,药就是他之前的交接兄弟。 这般玲珑心思之人,罕有。 华云尚墨眉微舒,他被久久困于这山里已经半月了,他本想过几日冒险一搏直接放出信号让寨外的手下带兵直接踏平苏家寨,倒时他死了也无憾。 华妍无疑给了他第二个选择。 苏芊芊叫她“嫂嫂”,苏子行是打算娶她。 华云尚想到,半月前山寨上还没有这个人……她如何能几日之内就取得苏子行的信任? 思及白日华妍的行为,华云尚忽的明白了她的能力确实可以办到。 待此事结束之后,他得好好感谢一番才是。 华妍……与她他在深宫里天真无邪的妹妹一样的名字。 华云尚旋即否决了心里的念头,那个公主被三皇兄保护的密不透风不可能出来宫外,更何况华妍心思剔透聪慧,昭羽与她完全不一样。 丑时,苏家寨里大部分人都熄了灯睡下,只有寨门还会有两三个土匪值班。 华云尚白日被限制自由,夜里早把苏家寨摸明白了,后山地势陡峭在夜里行走多有不便,他担心去迟了算准了时间到,正好寅时。 后山唯一有凉亭的地方许久没人来已经堆满了雪,华云尚前不好留下脚印便轻功来到凉亭内,积雪浸湿了他半边靴子。 “殿下!” 有一人低呼出声。 华云尚寻声望去,天黑压压的一片,地雪茫茫无际。 有一撮雪突然动了一下,旁边一撮雪也动了起来。 华云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曾经最得力的两个属下在雪地里一拱一拱地起身,在凉凉月色里因为四肢僵硬而一点点爬起来。 终究是看不过去,他大步上前扶住踉跄的两个人,借着月光看清了两人冻红的脸。 “你们之前可有收到本王留下的信息?” 两人摇了摇头,其中一人身着脏兮兮的素衣布袄,率先开口道:“属下是得了华小姐的消息才来这里碰碰运气等殿下的。” 孙瑞杰比周简矮一头,扒开头帽上的学,笑道:“殿下何时和华小姐认识的?要不是华小姐告诉我们她是来救殿下的,我们到现在也联系不上殿下。” 华云尚眉峰一转,“她认识本王?” “是。”周简手脚逐渐恢复了知觉,搓了把脸道:“华小姐写信于我们,说于殿下是旧相识,得知殿下被困特意会被山匪劫走,让我们跟着山匪找到苏家寨后再想办法混进来。” 孙瑞杰眉飞色舞道:“华小姐真是料事如神,我们假装送菜的混进来之后她就注意到了我们,借着亲自下厨的吩咐告诉了我们在每日寅时后山等殿下一个时辰。” “她何时被劫?又是何时吩咐的你们?” 第42章 有损家里血脉 “两日前被劫,昨日吩咐的。”周简如实说道:“我们本还担心她是诓我们的,没想到华小姐本事这么大,竟然不到三日就让我们见到了殿下。” 到今日,也才第四日。 她的手段心机城府不是一般人。 华云尚心里有了底,时间不多,他拿出早已画好的苏家寨地图交给二人,“召军队三万于第三日攻寨,到时候烟火即为信号,你们也不必与他们多费口舌。” 周简揣好地图闻言听出不对劲,看向华云尚:“殿下和华姑娘呢?” “本王无惧生死,苏家寨强取豪夺多年不可再放任下去。”华云尚顿了顿,抿唇片刻,“华小姐有苏子行的信任不会有事。” 翌日,天光乍然变白,飘飘洒洒的大雪纷纷而落。 华妍赤足垫着脚尖下床,打开窗,泛白的天边散发冷气。 不远处三两颗长青的松树微微晃动,华妍看的仔细,那衣袍的一角有暗纹浮动。 松树归于平静,树下土匪走过,华妍关上窗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她的手昨日被苏子行发现烫伤后苏芊芊被说了一顿,但华云尚答应会娶苏芊芊让她欣喜若狂,今日苏芊芊不依不饶想要华妍陪她去看看成亲的布料,顺便问问华云尚喜欢她穿哪一件。 哪件事才是“顺便”不言而喻。 “嫂嫂,你看这件如何?” 苏芊芊手上拿着亮红色绣着鸳鸯戏水的喜服,在她身上比划了一下。 “不妨去试试。” “好,那你们两个等我一下。” 这是苏芊芊试的第三件。 待她欢欢喜喜地去试,华云尚沉着冷静地站在一旁没有一丝不耐。 “再换一批,找些大红色,绣着并蒂莲的,再找一写桃花、芍药之类的,布料柔软款式修身,披帛不必太长,也不用太花哨。” 华妍说完几个丫头面面相觑,知道寨主夫人富家出生,但这要求为免太多了些,偏偏寨主又宠着…… 丫头们抱着婚服下去,华妍坐在椅子上等华云尚开口。 她故意支开了人,华云尚自然知晓其意,便温声问她:“不知华小姐以前在家有几个人兄弟?” 华妍喝了口茶,淡淡道:“兄长一人。” 华云尚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她到底不是昭羽,还是不要多想。 只听华妍又开了口,撑着下巴看向华云尚,如知他所想,叹了口气,声线冷漠:“兄长待我向来不喜,听闻我有个七哥,只是少时离了家常年未归,我只当没了这个无用的哥哥。” 华云尚骤然抬起眼,对上一双冷漠的眼睛,却像是证明他心中所想似的,惆怅着轻启红唇:“我兄长以前其实也很护着我,可近几年升了位子当上不知什么官便越发不喜我,觉得我……有损家里血脉。” 昭羽公主不是皇室亲生的不是惊天秘密,华云尚头一回发现原来几年不见人可以变化这么大,他心中的震惊几乎溢于其表。 在这时,门外苏子行的声音传进来,疼惜着说道:“妍妍不想说可以不说,何须委屈了自己?” 苏子行一身寒气,他在火炉边上烤了烤手才走近华妍握住,看她神色无恙才放下心。 “云公子是芊芊的相公,以后是我的妹夫,知根知底也是好的。”华妍一改眼中冷漠,她赧然一笑尽是温情,偏一双眼纯净淡然,找不到一丝错漏。 第43章 邢太傅给我陪葬 华云尚这才明白华妍方才的长吁短叹是演给谁看的。 也明白了这女子耳力惊人。 苏子行并不看华云尚,只当没他这个人,视线在华妍身上晃了晃,问道:“怎么不去试试?” 华妍语气淡了下来,微微歪头掩嘴哈口气,眼里有些水雾:“我喜牡丹,但牡丹甚贵,便想让丫头们看看有没有芍药和并蒂莲。” 她这番动作毫不避讳,淡然的语气莫名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华云尚垂下眼。 苏子行脸部轮廓明显,额角的擦伤已经好了,冷峻脸庞浮起笑容,“选累了明日再选,我送你回去?” “不用。”华妍眨眨眼,水雾淡化,长睫轻颤,她坐直身子抬了抬下巴,苏子行顺着看过去,是一套男子喜服。 苏子行上前一摸,质地柔软。 金丝鎏纹勾勒衣领,玉带悬挂腰间,外袍着华贵软玉镶嵌,一套下来雍容大度。 “给我的?” “去试试。” 苏子行一笑,端的是爱意绵绵,“等着,爷让你移不开眼。” 苏芊芊一出来便看到自家大哥一脸痴汉笑走近旁边的屋子,不免看了看华妍,“大哥怎么了?” 华妍从容不迫:“去试婚服了,转个圈,我好好看看你这身。” 苏芊芊听话的转了个圈。 华妍挑眉扫了华云尚一眼,后者适当开口:“很好看。” 苏芊芊睁大眼睛,在华云尚面前站定,张开双臂让他看个仔细,“真的吗?” 华云尚直视她的眼睛,温和一笑:“真的,就这套。” “那你也去试试。”苏芊芊羞红了脸,胡乱塞了一套和她相配的婚服给华云尚便羞答答跑到华妍面前捂住脸。 华云尚无奈,一抬眼对上华妍似笑非笑的目光,他心中一动,走进换衣室。 苏子行已经穿好了里衫,见华云尚进来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穿戴玉带。 华云尚放下婚服,想到华妍的眼神,他单膝跪下双手并拢于额前,决然道:“望大哥成全云尚和芊芊的婚事。” 苏子行不冷不淡:“你们已经在准备成亲了,爷成不成全重要吗?” “云尚心知大哥还不认我这个妹夫,我自知只是个行医之人,但以后定会好好保护芊芊,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苏芊芊心悦于他苏子行没办法,到底是做大哥的,既然这个云尚想开了明白芊芊的好苏子行也不好拂了面子。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要怎么保护爷的妹妹?”苏子行哼了一声,瞧了没说话的华云尚,穿好外袍丢下一句:“以后跟爷学功夫!” 苏子行推门出去,华云尚站起身,视线落在婚服上,却是想到了华妍。 他以前也服过软却因闭口不提苏芊芊不曾得到苏子行的好脸色。 今日不过说了口头语苏子行竟接纳了他。 华妍是太了解苏子行还是太会玩弄人心? 是夜,华云尚来到凉亭,断定今日这儿不会有他人前来便想独自静一静看看将不复存在的苏家寨。 华妍总算见到了邢淮。 “你这几日在苏家寨只身潜伏却不现身,现在是找到了杀我的好机会?” “华小姐只身来后山山顶又不带土匪保护,是盼着去死?” 华妍是跟着邢淮来的山顶,寒风吹的她发丝飞扬,发带随风而起,“我若在山寨里死了,邢太傅,你第一个就会给我陪葬。” 第44章 计划有所变动 “华小姐打得一手好算盘。”邢淮靠近华妍,手带上他她腰间,见她脸色毫无变化什么事都胸有成竹的模样愈发不耐。 猛一转身把她带到山口,失重感陡然来袭,腰间的手慢慢松开,华妍身后是陡峭遍布,最底下无数松树常青而立。 华妍有把握下去不死,也有把握把邢淮一起弄下去。 邢淮恶劣的笑在嘴角僵住,转身的一瞬华妍攀住他的脖子,锋利的刀刃抵在喉结处。 邢淮兴味索然,带着她回到山顶迅速后退远离华妍,目光落在匕首上:“看来华小姐用的很顺手。” 华妍笑了笑,收起匕首放在袖子里,眸光一转见角落白衣胜雪。 华妍扬声道:“宣王殿下,偷偷摸摸可不是你该做的。” 邢淮蹙眉,转身见一白衣男子,眉目温和。 “华小姐,本王并非有意,在凉亭中隐约见山上有人便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和你的朋友。” “他不是我的朋友。”华妍挑眉一笑,“这位是当朝太傅,邢淮。” 华云尚早已耳闻奸臣太傅邢淮弑杀阴狠,他方才还差点把华妍扔下山口,华云尚略微不喜,却还是微微颔首。 邢淮面暗黑的夜里很好的掩盖住他面色阴沉,他谦和有礼地拱手行了大礼:“臣邢淮参加宣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华云尚一时没反应过来邢淮突如其来的见礼,月色下他依稀可见华妍面不改色,华云尚疏离道:“邢太傅,有礼。” “今日恰巧见了七皇兄我也不必等剿灭了苏家寨再袒露身份了。”华妍踏出一步,坦然道:“小女华妍曾是殿下的皇妹,现在已经不是了,具体情况剿灭苏家寨再谈也不迟。” “不满殿下,今日邢太傅来此就是为了告诉我他已经和您的三万军队汇合,至于明日的行动可能得有所变化。” 邢淮的确去了宣王军并借了三万军,后来周简和孙瑞杰下山的路上与他碰上匆匆说明情况就带着三万军埋伏在了九西山上下,而他从“借”变成了“调”。 华云尚愕然,温和的面容再次在华妍身上浮现惊讶:“你早知本王调了三万军?” “并非,是周简写了信告之与我,让我勿要担心。”华妍有系统本就知道,意外的是周简突然写了信给她,看华云尚的表情并不是他授意那就是周简自己写的。 华云尚那夜的话确实有失考量,华妍一介女子来助她,他又怎可让其在苏家寨有事。 华云尚不再纠结于这件事,他疑惑道:“华……你为何说计划有所变动?” …… 苏家寨里里外外都是喜庆的模样,苏芊芊一早就坐不住了,她上完了妆换完喜服迫不及待地扒着窗看,除了茫茫大雪没有一个人。 苏芊芊面增失望,一转头见华妍安安静静坐在桌子上喝茶,三两步坐在她面前好奇道:“嫂嫂,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 “还没有到时辰。”华妍给她倒了一杯茶,“云公子的花茶,不苦,尝一尝。” 苏芊芊哪还有心情品茶,推开杯子拒绝:“嫂嫂知道的我不喜欢喝茶,不苦也不喜欢,我喜欢喝糖水。” 华妍“嗯”了一声,又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水,将备着的冰糖放进去搅化,扫了一眼往窗那看,几乎望眼欲穿的苏芊芊,默认撒了点药粉,搅了搅递给她:“待会儿新娘子要和新郎当众念祝词,喝点水解解渴,解手记得提前去。” 苏芊芊眼睛朝外看,一口闷了糖水欢喜地站起来:“来了来了!” 第45章 梦该醒了 今日,天晴无光却干,白雪早早扫干净后地上没有了积水,甚至干燥起来。 屋外,锣鼓喧天。 华云尚和苏子行踢了踢门,丫头们将门打开。 屋内,华妍和苏芊芊并坐,火红的盖头遮住佳人美貌。 抱上新嫁娘,新郎一边念诵誓词,一边出了门来到寨中央的高台上,稳稳放下新嫁娘后轮到新嫁娘说誓词,最后掀开盖头和新郎官说完祝词,许下海誓山盟。 苏子行率先掀开了盖头,他微微颤抖,紧张不言而喻,咽了口口水,一下将盖头挑起。 露出的是女子眉目精致妍丽的容颜,发髻上冠了繁琐的流苏点缀在额间,狭长的睫毛弯弯,明眸澄澈纯净,鼻头小巧可爱,红唇娇艳。 苏子行看呆了:“妍妍,你今日好美。” 这张脸妍丽多姿,既有少女的纯真又可风情动人。 华云尚还未掀开盖头,他余光莫名朝华妍那边看了看后迅速收回视线,平静温柔地撩开红盖。 苏芊芊今日也盛装打扮,面若桃花,眉间微弯,笑盈盈如一朵桃花盛开。 “云尚哥哥,我好看吗?” 华云尚微微笑了笑,轻声答了一句:“好看的。” 最后念完所有婚词,新人们娶下头发连接在一起,同声道:“从今日起,我们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恭喜大哥!” “恭喜芊妹!” …… 大伙哄着闹着送着祝福说着好话,阮娘高声道:“送入新房!” 按照流程华云尚和苏子行需要在外喝掉贺酒后再回新房。 礼数进行到最后已经临近暗夜,“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与此同时,窗外烟火大放,五颜六色汇聚一天,如华妍初见时那般绚烂多彩。 苏子行一身酒气但人没醉,他为了赶紧脱身硬是喝倒了所有向来贺酒的人,好在他酒量好,趁着那些人不行了就来见华妍。 云尚那小子还在被其他人拦住,妹妹恐怕得等久一点了。 不过,苏子行气沉丹田调整气息,带上门,见坐在床榻上的华妍目光落在烟火上,想到她不喜这吵闹声,苏子行轻轻关上窗户。 “娘子放心,大年之后我就不让他们放了。” 苏子行坐在华妍身旁,心神荡漾:“娘子,你今日甚美。” 他靠近华妍,缓缓闭上眼睛。 “苏子行。” 苏子行正想着一亲芳泽,冷不丁被华妍漠然的叫了一声顿时清醒了几分。 华妍神色平静地好像成亲的人不是她,苏子行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把她惹生气了,“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趁我不在让你受欺负了?” “不是。”华妍直视他,淡淡道:“梦该醒了。” 苏子行身上一痛下一秒他就不能动了,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他耐着性子温声细语:“妍妍,你到底怎么了?今日是我们的大婚之日,你别……” 苏子行的话戛然而止。 华妍还穿了一身,一身玄黑罗衫裙,脱下严严实实的大红婚服后就是一身黑色。 繁琐的头饰被她一一撤下,三千发丝散落一半。 苏子行沉默许久,震惊之余脸上浮现愤怒,他死死盯着华妍:“你到底是谁?” “她是毁掉你的一切的人。” 邢淮眼神幽深晦暗,步伐悠闲地推开门走了进来,门外火光冲天,刺红了苏子行双眼。 第46章 男女授受不亲 “是你?”苏子行恨不得把华妍看出一个洞来,他额上青筋暴起,几乎是咬牙切齿,“你联合他里应外合引起失火想烧了苏家寨?” 华妍精致妍丽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你冲不开定身的,过一个时辰自然就可以动了。” 苏子行深深吸了口气,怒气在心口蔓延,他依然用尽力气想冲破穴位,眼中似在喷火:“为什么?我待你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帮你兄长?” 邢淮笑了一声,他没穿正装,黛蓝骑服贴合身形,懒懒依在门边上,嘴角噙着笑,神色坦然自若,风轻云淡道:“我可不敢当昭国公主的兄长。” 公主?! 苏子行愕然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你是奉旨来剿灭苏家寨的!” 华妍垂眸,轻轻开口:“多谢这几日的照顾。” 话落,门外一人走了进来,一袭白衣胜雪。 华云尚先是看了一眼华妍后在苏子行仇恨的目光下打晕了他,“来人,把他和苏芊芊关在一处,勿要动粗。” 华云尚打破苏子行的隔阂之后便可以自由活动,于是他听了华妍的计划以后便以采药的名义上后山实则是拿到周简收集的大量迷药,让孙瑞杰混入布庄抗布伙计之中将迷药也给了选看婚服的华妍手中。 二人分别将迷药洒在苏家寨的四口井里,华妍在烟火里多放一点东西,致使烟花爆开后不会消灭而是散落于雪地、房屋、门廊、地板上,很巧的,今日没有下雪,地面呦干,烟火点燃了木板。 失火引起人们恐慌。 迷药迷晕了喝酒的人,因而慌乱之下只有守寨的人前去灭火,宣王军趁此仿入无人之境,将苏家寨毫不费力拿下。 华妍出门时雪又下了起来,但火烧不大早已灭了。 “玩弄感情的滋味如何?”邢淮跟在华妍身后,好整以暇地问了一句,不待华妍回答,邢淮自顾自挑眉道:“华小姐在这方面真是……天赋异禀,好像天生就会一般。” 邢淮说的前不搭后,华妍却听出了他的讽刺,驻足在飞雪中,华妍转身睨了他一瞬,“邢太傅有话直说。” 这是邢淮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了凛冽的寒意和杀心。 团子感受到华妍的意图,双手比叉的动作,着急道:【宿主你杀不了他的,邢淮武力值在你之上!】 冷风吹起腰间的玉佩叮叮作响,邢淮取下一环在手心把玩,玩味地走向华妍。 “华小姐,你是从一开始就隐忍皇后扮无辜取得王上的信任,还是……根本就换了个人呢?” 他一如既往笑里藏刀,深邃的眼中晦暗不明,疑惑却又有些许笃定,他目光如炬,似乎透过这具身体看到了原本的华妍。 华妍的行动往往比言语更快,她右手出刀甩出,左手扣住邢淮脖颈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也就在这短暂的刹那邢淮侧身避开她的手,弯腰滑过寒光刀刃。 握匕首的手腕被抓住,华妍踢腿猛出,邢淮松开后退一步脚尖一点袭向华妍腰间,华妍蹙眉,随即从腰下刺刀横挡。 邢淮手心划出一道血口,他反手握住华妍双肩,迅速至她双手禁锢住,华妍到底力气不比他大,只能能被他紧紧抓着,锋利的匕首竖在二人中心,流淌着新鲜的血液。 二人四目相对,僵持不下。 热流滑落在华妍手上,华妍目若寒冰,冷冷剜了他一眼,“邢太傅,男女授受不亲。” 第47章 请邀白鹤州 邢淮嗤笑一声:“你刚刚招招狠辣可是恨不得贴在我身上。” 雪飘在二人手上化水融入手心手背,两人握在一起两两相望像是在共同祈福美好幸福的夫妻一般。 团子被这个想法惊地打了个冷颤。 宿主眼睛要是能放飞刀邢淮早就被无数飞戳中脑袋了。 团子小声给华妍提醒:【宿主,我看邢淮不像是要杀你的样子……你们两这样僵持下去这具身体明天肯定生病。】 “华小姐在想什么?想怎么继续杀我灭口吗?”邢淮打量着华妍。 华妍倏然笑起来,她本就生的好看,一笑似百花齐放嫣然明媚,只一双眼睛冷静却澄澈起来。 邢淮嘴角的弧度立时淡了下去,他推开华妍松手猛然退后,双手背后侧身一看,果然看到了华云尚和手下交代着走来的身影。 “邢太傅,本王有事和……妍妍说。”华云尚只知华妍不是公主却不知其中缘由,想了想还是用曾在宫中喊她的称呼。 邢淮说了一声“是”和周简退下,末了朝华妍看了看,但见那人莞尔而笑甚是自然。 掌心冒着痛,邢淮冷嘲笑了笑,微微收紧手垂在身侧,雪水中融入了丝丝血色。 “我在途经九西山看到周简二人的剑时便觉得不对,邢太傅告诉我你被困山寨我便想来救殿下,至于王上……” 华妍对华云尚说了华诺降她为楚家嫡女的圣旨但并没有诉说原因,她黯然摇头道:“也许便是因为我并非皇室真正的血脉所以他才让我回到楚家。” 华云尚同她漫游雪夜,得知了华妍是他的妹妹后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到底念着一点旧情,这段日子也见识到她的聪慧,现在看她如此伤情,不由温言安慰。 “你机敏勇敢救了本王的恩情本王铭记在心,若有机会回宫本王一定劝劝皇兄。” 事实上华云尚手握十万宣王兵一直是华诺忌惮的对象,无召不得入京是他培养这宣王兵的条件。 【任务发布!请宿主带华云尚去白鹤州查清冤案——钱尧山之死。】团子迅速说完后消失。 “多谢殿下了。”华妍疏离一笑,“不知殿下之后打算去哪?” 雪越来越大,华云尚见华妍一身玄黑罗衫并不厚实便解下披风系在华妍身上,“还未确定。” 华妍微微拂身,淡然微笑,“多谢殿下。” 华云尚并不在意这些虚礼,他更喜欢隐藏身份时二人平等的相处方式,便轻声哂笑:“怎的如此多礼?‘本王本王’的称呼是为了让手下不敢逾矩,你并不是我的手下而是我的恩人,还是和之前一样叫我‘云尚’。” “其实确实有一件事想请云尚帮忙。”华妍颔首,自然地开口:“我一直再关注白鹤州的一桩冤案,因一直迟迟无法翻案,大理寺卿和府衙三番两次详谈都无果,云尚熟知医理又正直无私,文武双全,想来查清冤枉不再话下。” 华云尚一挑眉,儒雅的身形挡住吹来的风雪,笑道:“既然有冤枉在下义不容辞,不过……妍妍如何知道我会武功?” 第48章 夜行 华云尚不曾在华妍面前表现过会武功,他手指上只有弹琴时磨得薄薄茧,并不是习武之人的厚茧,这也是苏子行没有怀疑他不会武的原因。 华妍语气淡然如水,“不会武功上不了山顶。” 九西山的山势过于陡峭了,这也是苏子行一直没有让人巡逻后山的原因。 华云尚意外地点了点头,夜已完全暗下来,华云尚还需要处理一下九西山后面的事情,正欲送华妍回去却想到了苏子行,默然一瞬,华云尚从袖口里拿出一支小巧的木制牡丹流苏簪子给华妍。 “这是苏子行想让我转交给你的。” 华妍接过木簪,手艺粗糙木料是新木,应是最近才被雕磨好,装饰的几颗珍珠参差不齐,红色流苏编的却是紧紧的顺畅无结。 华妍手在牡丹花的一节上微微动了动,流苏原是可以拆开的,空心木里藏了一小卷纸条。 心中已然想到了是什么。 华妍当着华云尚的面平展开:娘子,生辰快乐。 华云尚诧异道:“今日是你的生辰?” 华妍装回簪子,纸条折叠好,浅然一笑:“不重要。” “把簪子还给他。”华妍连同纸条一起放在华云尚手心,“告诉他我已经看过了,多谢他还记得,不过这不能让我心软救他出来。” 华妍说完解下披风还给华云尚,“多谢殿下的披风,让我一个人走走。” 她单薄的身形与黑夜几乎融为一体,幸得九西山每棵树上都挂了刺眼的红灯笼映出雪地上女子亭亭玉立却清冷凄婉的身姿。 华云尚手指微动,手心的披风上仿佛还有女子的浅浅清香,似红梅又似青竹。 华妍从袖口中拿上黑布蒙上半张脸消失在夜色里。 【宿主!你你你要干什么?】 【闭嘴。】 苏子行和苏芊芊都被困在房间里,他和华妍的婚房。 苏芊芊已经哭过了一场,如今累的睡了过去。 苏子行坐在桌前看着华云尚交回来的东西久久无法闭眼,他眼中布满了血丝,当初华妍扔的箭到底还是射中了他,将他的心射得四分五裂。 门外突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苏子行快步护在熟睡的苏芊芊身前警惕地看向门。 毫无动静。 苏子行迟疑着开了门,守卫们不见了。 苏子行转身用大氅裹住苏芊芊将她背上,顺利出了他最熟悉的地方,到了后山这里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没几个人看守。 两三个侍卫已经昏昏沉沉睡着了。 苏子行恨不得一人给他们补上一刀,但此刻打草惊蛇损失更大,他先把苏芊芊带走还有可能回来救其他兄弟们。 后山的路向来险要,苏子行背着苏芊芊好几次都差点摔下去。 戌时已暮,亥时将近。 夜里太黑,苏子行越往前走越看不清脚下的路,他颠了几次后才发觉苏芊芊不对劲,但峭壁上不方便再把人放下来,苏子行试探喊了两声。 “芊芊?芊芊?” 苏子行想侧头过去再喊大一点,他动作微大没注意脚下的山石本就不稳,一动石头掉落他身子毫无防备侧摔! 一只手及时拉住他也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苏芊芊,华妍一施力将二人带了上来。 苏子行心中大骇不敢再乱动,自身后多了光亮,照明了他面前的路也照清楚了苏芊芊深睡的模样。 “她没事,我白日给她喝了会让她睡沉的安神草。” 第49章 咱别理他 苏子行浑身僵住,险些没背住苏芊芊,“你……” “我的灯不会被人发现,尽快走,我送你们下九西山。” 她和之前一样陌生漠然。 苏子行压住心中的波涛汹涌,闷声往前走。 在亥时临近结尾之前,华妍把苏子行两人送了下山。 “多谢。” 华妍借着灯光看了看他腰间因为弯腰起伏欲掉不掉的流苏簪子,淡声道:“抱歉。” 苏子行嗓音发颤,华妍看不清他的脸,只听他不确定地问她:“你……为何帮我?是因为,因为你……” 苏子行如鲠在喉,他尚未说完一道凌厉戏谑之声响起,邢淮从黑夜里慢悠悠走出来,“再不走你妹妹就要醒了,到时候会把宣王军引过来。” “我刚才在芊芊腰间挂了银子。”华妍说完灭了灯。 苏子行回想他开门时衣架上吹起的衣摆静默不语,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把簪子紧紧揣好后背上苏芊芊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邢淮手上已经包扎好了,他站在华妍身旁虽看着华妍却不知道她是何表情,他懒洋洋靠在一旁的树上:“你最好别想杀我,我暂时还不想你死。” 华妍平静道:“你杀不死我的。” 邢淮只当她是以华云尚做撑腰,夜里寂静无声,邢淮故意扔了一个雪团过去,华妍感受到了并未躲闪,雪球砸中她的腿,小腿微微弯曲了一下。 “华小姐,坠入情网了吗?”邢淮双手抱头,微微眯眼。 【宿主,你喜欢上苏子行啦?】团子很不明白宿主的情感状态,难道假戏真情?宿主这么好骗? 华妍很清楚她在做什么,她薄凉的声音游荡在山谷之间,掺杂着习习寒风冷雪。 “雪中送炭,邢太傅不明白吗?” 【别把我想的那么纯情,那种感情只会阻挡住我的路。】 团子乖巧地不说话了。 “邢太傅还不走吗?” 邢淮勾唇,笑眯眯地道:“我在等华小姐一起走。” 华妍看了看黑压压的天,凉凉道:“你把我的腿打伤了,我要等宣王殿下过来救我。” 腿伤了是真的,等宣王? 呵,真会糊弄人。 邢淮抬脚就走,没走两步停了下来,若有所思来华妍跟前,他俯下身,伸出手:“麻烦华小姐把我的武器还我。” 华妍面无表情把匕首给他,“太傅好走不送。” 邢淮把匕首一扔扔进了深山老林里,黑漆漆的看也看不清丢在哪儿去了。 “上来。”邢淮蹲在华妍面前,命令道。 华妍黛眉一拧,“不需要。” “要么你自己上来,要么我打伤你的两条腿再背你。” 华妍思考打赢邢淮的胜算,团子看不下去了,怂唧唧劝她:【上去咱也不吃亏啊宿主,邢淮恶趣味来了可能就是想背一下你,反正他也杀不死你。】 华妍趴上邢淮宽阔的背,后者拖住她往上颠了颠更好的背住,话里话外俱是讥讽:“华小姐身上可真没几两肉。” 团子及时沟通:【宿主他有病,咱别理他。】 亥时快过了的时候邢淮把华妍背回来了苏家寨,邢淮临走之前从袖口里抽出一把形似弯月的小银匕首丢在华妍腿上:“收好。”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华妍拔出匕首,银雪锋利光滑,是把新刀,也确实比那一把好。 在门口的临巳看到自家主子背华妍就已经是大为震惊了,又看到这一幕更加茫然起来。 “主子,你,你这是……?” 邢淮看了一眼房间里把玩银刀的华妍,笑而不语。 他找到了毁掉一个人更好的办法。 第50章 阮娘 苏家寨的任务完成华妍获得了一个限时奖励——满足她在这个时候为完成任务走捷径的要求。 她膝盖上淤青了一片,好在去白鹤州不需要她骑马,有团子在她不会感到疼痛。 苏家寨被剿里面的土匪男子大多由衙门确认是否杀过人、犯过罪。 思及年级大的一些的老人和女子、孩童华云尚给其在较为偏远但山势平坦泥土较好的地方置办了一些屋子。 华妍在马车的队伍见到了阮娘。 阮娘想要去白鹤州,华云尚见她可怜便也同意让她跟随。 华云尚和邢淮一前一后领路,华云尚对邢淮一直处于他把华妍推下山崖未遂的情形和“奸臣”形象,不由觉得此人危险又奸诈。 奈何邢淮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守礼周全的君子模样,倒让华云尚挑不出错处。 正想着马儿突然停下,三四十个绑匪模样的人窜了出来,个个手里拿着剑二话不说冲马车攻过去。 华云尚忙脚尖轻点飞向车庞,阮娘下的六神无措不知如何是好,钦业本还在和华妍请罪,转眼之间看到四面八方的人就冲着马车而来哪还能不明白是刺客。 九西山一遇损失了一半的守卫,华云尚又调了三十的宣王军过来护送便是五十多个人,这群人不怕死一样的往钦业面前冲。 跟马车身旁的阮娘找到心莲跟她躲在马车后面。 马车有正反两个门,阮娘害怕地一直供后门,心莲皱眉拉她:“那门打不开,你和我好好躲着,钦业和侍卫们不会让我们出事的。” 阮娘怯生生地点头,赔罪道:“是我被吓昏头了。” 然下一刻马车后门被打开,华妍将两人拉了上来。 “好好待在马车里。” “小姐小心!”心莲忧心地叫了一句,然而阮娘却扯住华妍地袖子,华妍回头看她,阮娘原本妩媚漂亮的脸蛋儿上全是慌乱,“我我刚听到他们讲话,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华妍凑过去听,阮娘手心一直攥着的簪子狠狠刺向华妍,可她还没刺下去心莲就拦住了她,华妍一脚踹在她心口上将她踢出马车滚在了地上。 阮娘吐出一口血,马车外的刺客只留了几个活口,但不待华云尚追问就咬舌自尽了。 华妍从马车上跳下来,眼底寒凉。 心莲还在心有余悸刚才的事,拦在华研面前愤愤质问阮娘:“我家小姐好心救你,你怎么恩将仇报?” “呸!”阮娘啐了一口,不屑道:“她毁了苏家寨,毁了苏寨主她算哪门子的恩人?要不是她刚才突然打开门,你以为你还可以和我说话吗?” 苏子行和苏芊芊逃跑一事没有声张出去,对外只说两人自尽尸骨随意丢掉了。 “苏寨主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怎么能利用他?”阮娘咬着牙放佛嘴里的碎牙是华妍的骨血。 华妍冷漠转身:“杀了她。” 侍卫们把利剑架在阮娘脖子上,阮娘狠狠盯着华妍,突然冲出去,似疯癫似郑重地把吐出的血在额头上点了一个印子,如厉鬼尖声恶嚎道:“我阮氏小娘在此以三魂七魄为祭,诅咒华妍这辈子都与人无法相爱!相守!注定相杀!注定生离死别!” 侍卫把剑齐齐刺进她身体里的时候已经晚了,阮娘说完这些话后七窍流血就已经死了。 心莲忙捂住华妍耳朵,不让她回头:“小姐,她瞎说的,勿要相信。” 第51章 楚宽 华云尚脸上含了怒气,吩咐侍卫把人推下去后才内疚的朝华妍看过去。 “妍妍……” 邢淮高坐于骏马之上,眸中无喜无悲,他目光落在华妍身上一瞬便移开,扬声道:“整队,准备出发!” 华妍拨开心莲于事无补的手,对华云尚轻轻一笑,平静目视:“我从不信鬼邪之说,殿下也无需自责,毕竟人心难测。” 华云尚抿唇,终是说不出什么。 刺杀的这批人都是死侍,被擒后直接咬舌死。 之后的路顺利无阻,雪渐渐消没,在到白鹤州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份了,天气变得暖和起来。 白鹤州离京都虽远但人杰地灵,资源繁复是一座富裕的华城。 城门口等着接华妍的正是楚家的掌权人,楚宽。 华妍换上了适宜的春装,淡蓝色的罗衫外披了红梅披风,裙摆逶迤在地。 楚宽坐在轮椅上,目光炯炯,“妍妍!” 华妍看过去,楚宽年仅不惑之年,双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穿着深色绸衣,即便是坐在轮椅上浑身依然有一股肃杀之意,他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推着楚宽的是一烟水色罗裙,腰间挂着青玉小佩的温婉妇人,她手上挽着宽大的外裳像是楚宽的,眉目清秀也在看她,只是对上目光后便低下了头。 女子左右两边分别跟了两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眉宇间和楚宽很像,再往左是一粉色桃花霓裳裙的少女和紫色薄罗绣裙、有几分风情妖娆的女子。 华妍微微行了一礼,垂眸唤道:“父亲。” 楚宽连连应声,介绍身后的女子,掩饰不住地激动道:“这是你母亲。” “妍妍,欢迎回家。”赵雪姬温柔一笑,她保养的很好,皮肤近三十也光彩照人。 她的温和近人由内而外,给人亲切舒服的感觉。华妍不动声色多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后侧眸望向一直不打扰他们的华云尚。 “父亲母亲,这是宣王青云将军,女儿途经遇到了他便结伴同行来白鹤州。” 华云尚这才缓步上前,彬彬有礼,儒雅随和地说道:“楚丞相有礼。” 华云尚微微侧目,确定邢淮已经不在护卫队里后收回视线,一直立于左侧的粉衣女子直勾勾盯着华云尚,红着脸笑道:“原来宣王殿下这般仙姿玉貌,小女还以为将军都该是日日穿甲呢~” “然然,退下!”楚宽呵斥一声,楚然然嘟起唇不满被她身旁的紫衣女子拉住。 华妍隐隐听见楚然然叫了一声极低的“姨娘”。 “这是府上二女儿楚然然,臣疏于管教,让殿下见笑了。” 楚宽拱手华云尚扶住他,不甚在意地开口:“无碍,妍妍既然已经到了白鹤州本王也不好再多加叨扰,待本王安置下来再好好去丞相府拜访。” “老爷,殿下帮我们送妍妍回来怎么好让殿下再住客栈?” 开口之人是那紫衣女子,她双眸流转之间暗送秋波,自然地绕过楚家两兄弟搭上楚宽,看向华云尚:“殿下若不嫌府中简陋,不如就在丞相府住下如何?” 华云尚一怔,思索片刻便应了下来:“那便多有打扰了。” 能结识宣王楚宽自是乐意的,随即不仅不气小妾蓝染娘地自作主张,还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 赵雪姬默不作声,她心不在焉地转了转眼睛倏然对上华妍,一双古井无波又暗藏冷意的眸子。 赵雪姬掩下眼中的情绪。 第52章 张声 楚家确实没有一点楚宽身为丞相应有的奢华贵气,草木初唱,院子里杂花野草还没有除干净,但在一条湍流的溪水之间相得益彰也算是一副生机盎然的风景。 华妍的院子不大,不过该有的都有,进去时丫鬟们安静的洒扫,屋子已经除过尘,门户大开阳光晒进来光色正好。 让心莲好好收拾一番之后华妍出了门去找楚宽,迎面和华云尚遇上。 “院子还在洒扫,我便想来问问你有关冤案的事。” “殿下可否稍等我一会儿。”华妍指了指大门的方向,“我先去找一下父亲,稍后我们在门口一同出去。” “好。” 华妍敲了敲门,楚宽的声音自里面响起,有一丝慌乱和不耐:“进。” 有压低声音地女子娇嗔声和男人责怪语气从屋内传来,华妍退后一步,语调平和:“父亲,女儿要和宣王殿下去白鹤州逛逛,晚饭不必等我们了。” 门被拉开的时候外面已没了华妍的人影,推着楚宽的蓝染娘衣襟褶皱还未理好,她脸上有不自然的红晕,左右看了看心下松了口气。 眼珠子一转,蓝染娘忧心道:“大小姐到底是个女子,和宣王殿下出去怕是会传出什么。” 楚宽并不似蓝染娘一样认为华妍没听见,上过战场还活着的人想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方才和蓝染娘纵然色欲熏心却能听到华妍的脚步声。 她是故意退后了几步才说的话。 楚宽没了兴致,皱眉按动轮椅机关,轮椅自己行动转身,他不悦道:“你先退下。” 街上人来人往格外的热闹,华妍青衣长裙和优雅温柔的华云尚并肩而行,俊男美女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华妍置若无闻,有团子的指引她带着华云尚一路到了府衙,但时至傍晚府衙已经门上了门,若无重大案件击鼓三声则不会开门。 华云尚和华妍转身准备回去,见她熟门熟路不像第一次来疑惑道:“妍妍自小在宫里长大,怎么对白鹤州这么熟悉?” 华妍目视前方,从善如流道:“我喜欢看游记,看多了也就知道了。” “殿下可知道奇巧人张声?” 华云尚略一停顿,点了点头:“张声曾在昭国以新奇的想法制造出来的东西深受人们喜爱,他奇思妙想构造出了很多特别的东西,其中带人飞行的羽蓬、不停变换的彩灯最为出名。” “殿下可知道他后来如何?” “未去边关前听闻他来了白鹤州寻找新器物的灵感,后来我一门心思都在训练上便不曾知道有关他的消息了。” 人们突然爆发出一声声惊叫,一匹黑马在街道上肆意横行,横冲直闯而来,华云尚揽过在外面的华妍入怀挡住扑面而来的漫天飞土。 黑马疾驰而过没有停留,华妍冷冷看着那马上猖狂的青年,周围的人呸呸了几口,嫌弃怒骂道:“赵家少爷越来越跋扈了,当街纵马完全不顾我们这些人的死活!” “赵家家大业大,更何况人家老爹是当朝右相,谁治得了他?” “楚……算了,也算我们倒霉偏偏今天遇上了,刚才那马蹄差点踢到我!真他娘狗吃屎的东西!” 暗中保护华妍的钦业本已经迈开了步子,见华云尚紧紧拥着华妍不曾让她受到半分惊吓后低下眼退回了巷子里。 第53章 复杂的冤案 华云尚蹙眉看了眼黑马远去的方向。 赵家何时出了个丞相? 怀里的人沉默良久后推了推华云尚,“殿下,人已经走了。” 华云尚方放开华妍,解释道:“方才惊险才出此下策,妍妍勿要放在心上。” “不会,还要多谢殿下相救。”华妍神色自若。 华云尚讪笑几声,和华妍继续前行,他假意整理了一下衣衫,胸口的急速跳动还心有余悸。 “张声来到白鹤州之后就被打入大牢了。” 华云尚回过神,愕然道:“为何?” “他半夜偷了一户人家的东西,而在此之前又三番四次以拜访之名连连哄骗人家单纯的女儿,最后女儿一心想嫁给他他夺了姑娘清白后拒不承认,那户人家易一怒之下把他告上公堂,他以偷窃罪入了狱。” “他竟是这样的小人?”华云尚只觉难以置信,他儿时的传闻中张声似乎极受人们欢迎,而且他的七巧阁收入不菲不该去偷才是。 华妍复述着团子的故事,简短道:“也有人说他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才被冠上偷窃的罪名,实际上他与那女子两情相悦早已成了亲,但父母为了保全女子便答应了幕后之人把他卖了。” “所以张声喊冤?” “不。”华妍歪头瞧了瞧眉头紧锁的华云尚,淡然说道:“喊冤的是那名女子,她父母死后她孤苦无依又因成过亲无人敢娶,她喊冤说自己和张声从未有过任何瓜葛,是父母收了人的钱财瞎说的,请府衙还她清白。” 这件事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华云尚愈发不解起来:“既然如此张声就不用继续受牢狱之灾了,这桩案子还有何冤?” “张声咬定他和那女子有过情缘,行为夫妻之实。” 最后喊冤的还是那个女子。 “咳……”华云尚想到什么,不去看华妍,温和的嗓音不自然道:“我曾听说有妇人可检查女子是否……” 他边说边看华妍的表情,见她没有抵触,便一次性说道:“可验女子贞洁。” “昭国有律令,不得对死人用刑,验贞对女子来说也是一种刑法,这件事引起白鹤州女子众怒,最后闹到了大理寺卿亲自来处理,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有办法解决。” “那女子死了?” “上吊自杀,以死自证。” 华云尚一脸诧异,这桩案子云里雾里的盖棺定案又突然冒出来后却以这样的结尾结束,令人匪夷所思又感到背后发凉。 “张声不愿意以此理由出来,甚至也想以死证明和那女子有过肌肤之亲。” 华云尚听得颇为头疼,“这桩案子陷入无解的原因还是因为张声不愿意出来,而女子们又一心想让他出来换死者以死所求。” 华妍带华云尚回了楚府时晚饭时间已经过了,吩咐下人开伙,她独自回了院子,钦业默不作声跟着。 华妍屏退了下人,让心莲先回去休息之后坐在院子里的木凳上开始写信。 从她出了苏家寨开始华诺要求她每半月写一封信,钦业会快马加鞭送过去。 华妍写了整整两页的内容,她没有放进信封而是让钦业自己上前装进去。 钦业无可必免地会看到里面写了什么。 两页纸的“好”。 与其说是写信,不如说是练字。 华妍看他利落地塞进信封,熟练地倒上蜡油等其成型。 她随意一问:“钦业,你觉得王上看到这信会是什么样子?” 第54章 新死法 “属下不知。” “是吗?”华妍歪头看他,“若是你呢?你收到我给你写信,会是什么感觉?” 院子里长时间的安静,钦业单膝跪地等待着信纸胶合在一起,一道灼热的视线盯着他,他闷声闷气道:“属下……不知。” 华妍没说话,纤细的手在桌上敲了几下,她拿过信封在那还发热的烛油上重重一按。 “小姐当心烫!” 钦业猝然睁大双眼,想扯出信封却又不敢去碰华妍。 华妍的指甲和指腹印在上面,她收回手淡淡看了他一眼,起身回屋。 “你确实不该知道,拿走。” 屋里邢淮泰然自若地坐着,随意地自弈起来,黑白穿插交错之中他仿佛没有看到华妍,专心致志地下棋。 华妍微微拧眉,冷声道:“我现在尖叫一声钦业就会冲进来然后把你对我图谋不轨的事告诉王上。” 邢淮一挑眉,不甚在意地落下一子:“你可以试试。” “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尝试。”邢淮懒懒地抬眸。 邢淮在华妍面前甚至不屑于再去维持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他阴险、狠毒、弑杀甚至恶趣味,他随心所欲。 华妍指尖微动,她走近邢淮,“邢太傅有事吗?” “有。” “什么事?” 邢淮慢慢朝华妍身上看了一眼,最后落在她脸上,他很喜欢去看华妍的微表情,一丝一毫他都觉得有趣极了,但她大多数都顶着这张人畜无害的脸露出无辜又美好的笑容。 那种又假又丑的模样刺眼得很。 “那桩冤案你最好别去动。” 华妍黛眉一动,眸中寒意滋生,嘴角却笑了起来:“为何?” 邢淮扔下手指捻着的白子,他眼神暗沉的厉害,有危险的光一闪而过。 华妍收起了弯刀,在他面前坐下。 烛火映在邢淮的脸上,平日里面如冠玉却多带着几分冷气漠然,然现在像是给他镀了一层柔和的外壳,平添了摄人心魄的勾人。 他和她一样,都是很擅长利用外表的人。 邢淮蓦地起身从窗户翻身出去,华妍舌尖抵住后槽牙,低眸去看棋盘,他不在下棋,是拼棋,拼了一把弯刀。 “你确定我不能杀了他吗?”华妍笑容消失,冷冷开口,在无第二人的屋子她毫不掩饰眼肿的愠色。 团子咽了口水,迟疑地点了点头,如实回答:【邢淮的武力值一直是个谜,在资料库里没人能近的了他的身。】 临巳在墙下等到邢淮出来的时候却看到他顶着一张黑脸,他急忙跟上去,“主子,华小姐惹您生气了吗?” 邢淮忽然停下,面色沉沉:“我为何会生气?” 临巳刹住步伐,闻言试探性一问:“因为华小姐和宣王殿下二人逛白鹤州?” 邢淮心底从未有过的怒气几乎溢满了他整颗心脏,回想到华妍笑魇如花地问他“为何?”,他深吸一口气。 “主子,你若是喜欢上了华小姐,其实也不是这么追的……” “喜欢她?”邢淮扭过头,“你在说什么?” 临巳结结巴巴地开口:“您深夜送华小姐下山回来、又送给她新铸的匕首,今日更是一安置好直接来见她——” 邢淮笑起来,笑出了声。 笑声打断临巳的话,临巳睁大眼睛,他第一次见邢淮这么无所顾忌的笑出声。 那股阴霾散去。 邢淮靠在墙上,他眼角笑出了泪,语气充满了讥讽,临巳这才明白邢淮笑是觉得荒谬。 “不过是给她的新死法罢了,他们不就是那么死的吗?” 第55章 邢淮自述 邢淮想,华妍是个很有趣的女子。 一开始,邢淮想知道华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公主,于是他见识到了华妍的在皇宫里装乖巧、装受伤,演技精湛。 华妍对所有人都抱着目的,但对他没有。 甚至避而远之。 于是邢淮主动请缨去护送她,果然她找了钦业当保命符。 邢淮故意听了她的走西南边,出了事就让她直接去死。 她果然出事,但她是故意的,故意远离护卫被劫。 邢淮想看看她要干什么,于是暗地里目睹了她编了一个漫天大网,可笑的是苏子行那个蠢货信了,在她声情并茂的演绎下只派人去客栈查探了一番。 钦业当夜就要去救她,这会坏了这场戏。 既然她这么有趣,那就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邢淮去相反方向借兵过来,他故意慢吞吞地拖延时间着走,这时候周简和孙瑞杰却过来遇上了,她竟然联系上了华云尚。 原来华云尚独自进寨被困,宣王军唯有孙瑞杰和周简知道,那华妍呢? 邢淮不信她不知道,她很早就知道才会让周简二人住店,她如何知道的? 邢淮监视着她,华妍发现了他,但她没有任何反应。 邢淮就这么看着她和苏子行情深几许的相处起来,华妍跟着他来了山顶,邢淮想看她求救惊呼的模样。 但她宁愿鱼死网破。 邢淮激怒了她,她想杀了他。 邢淮觉得太有趣了,华妍是唯一一个真的因为他的几句话想杀了他的人。 这才是真正的她,冷血无情又弑杀,和他一样。 但又不一样了。 华妍放了必死的寨主苏子行,她喜欢上了苏子行? 到底是个女子。 邢淮觉得无趣了起来。 但她没有和苏子行一起走,她原来是在给自己留后手。 是,也不是。她只是在给她的同情心找借口。 她没有躲开雪球。 她在自我矛盾。 邢淮走的时候忽然生出一计,他要让华妍爱上他,在她全付信任时抛弃她。 她会伤心吗?会为了他流泪吗?会不会因此自尽?会卑微祈求他留下来吗? 邢淮一想到这些心中便开始发痒,他血液沸腾起来,他脑子里快感充斥着一切。 他背她下山,今夜是大年,是她生辰,亥时还没过。 邢淮把新的匕首送给她,苏子行送了她簪子她才动容的不是吗? 刺杀时那个自梳女诅咒了她,邢淮看到她想动手出刀了,但她忍住了,为了谁忍住她杀戮的本性? 是钦业还是华云尚? 华云尚想去安慰她,邢淮只想发笑,她怎么可能会害怕? 邢淮到了白鹤州便开始处理事情,临巳却说她在和华云尚一起查冤案。 华妍妨碍了他,邢淮想让她安分守己,她笑着发问的时候邢淮就知道她不会听他的。 为什么?已经送了匕首,为什么她对苏子行有了其他感情,对他却冷若冰霜? 邢淮不理解华妍到底怎么想的,他莫名烦躁起来。 临巳说他喜欢她。 不,那种东西他永远不会碰。 他一定会让华妍跳进他设好的结局。 …… 一早,华妍和华云尚准备出门,楚然然拦在门口,一双眼睛巴不得粘在华云尚身上:“殿下要和姐姐出去吗?带上我!” 华妍看了看穿金戴银、花枝招展的楚然然,丞相府的大半钱财该是都花在了她身上。 “楚二小姐,本王与妍妍有事要做,带上你不方便。” 楚然然细眉一挑,斜着眼看华妍:“喂!你带我上我!” 第56章 屈打成招 华云尚侧身一挡,遮住了华妍半个身子,他看出楚然然对华妍的不敬,亦不喜楚然然的胡搅蛮缠。 “楚二小姐,烦请让开。” 楚然然咬唇,委屈巴巴看着华云尚,可他和华妍一同离开,压根不给她多的眼神。 楚然然跺了跺脚,羞怒着转身跑进后院去找蓝染娘。 “这桩案子主要在于张声是否真的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华妍撩开车窗帘,街上人满为患,此行他们要率先问衙门看看张声问清楚。 华云尚点头:“再去问问那名女子的好友,也许可以问出点什么。” 华云尚亮出身份牌之后知县恭恭敬敬地把二人请到了牢狱里,大牢阴暗潮湿还未完全进去就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春日最容易食物发烂、皮肉感染,有不知名的恶臭味扑面而来,华云尚给了华妍手帕,低声道:“捂住口鼻会好受一点。” 华妍照做,抬眼看他:“殿下呢?” 华云尚笑道:“我在军中呆惯了,这种地方常去,不会不适。” 华妍心思百转千回,和华云尚进去之后便听到一声声惨叫,知县定睛一看,正审问的人可不就是张声? 【宿主,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就是张声!】 阴暗的地牢里,张声被绑在十字铁桩上,四肢被铁链锁住不能动弹,他已经昏过去了,脏破的囚服上血迹斑斑,身上更是皮开肉绽。 华妍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一把椅子上的邢淮,他坐在牢窗之下,春光扑面。 他不急不慢地瞟过华妍,深邃的眼里充满了挑衅和嘲笑。 邢淮穿了一身白衣,与地牢的肮脏形成对比,雪白的衣裳在阳光的照射下干净的扎眼。 唯一有其他颜色的是一根带子。 他今日扎起了高高的马尾,红色发带绑住,长长的鲜红挂在肩膀上。 华妍移开目光,询问团子:【邢淮来白鹤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此次冤案牵扯到司氏,邢淮奉华诺之命来查司氏的黑证据。】团子顿了顿,不解道:【按理来说邢淮应该帮宿主查清冤案才是,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要审问张声……】 【而且看这架势,他好像要弄死张声。】 沉默间邢淮已然和华云尚行了礼,华妍颔首弯腰,淡淡问好:“邢太傅,安。” 邢淮似乎这才注意到她,一甩袖双手自后背握起,微微俯身,神情讶然:“华妍小姐?您不在府里学习三从四德来大牢作甚?” 方才和我对视的不是人,是狗。 听到华妍心声的团子:…… “民女协同宣王殿下查清冤案。”华妍回答的如例行公事。 华云尚指向铁桩上的人,皱眉问道:“邢太傅在审问谁?” 邢淮眼皮抬了抬,直起身笑道:“他名叫张声,是个囚犯。” “张声?” 华云尚仔细瞧了一眼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张声神色变了变,还是问了句:“可是奇巧人张声?” “正是。”邢淮面色不改,挑眉道:“殿下想查的冤案难道就是张声这起?” 华云尚神情凝重,命令道:“先把人放下来。”他转身吩咐:“周简,速去找大夫过来。” 周简正要领命,邢淮却是浑然不觉张声人之将死,耸肩无奈道:“殿下还是不要多费力气了,张声死也不承认他碰过郑家女子。” 华云尚愠色渐起,语气淡了下来,“你这是要屈打成招?” 第57章 臣本就非君子 邢淮眼中笑意加深,甚为疑惑道:“殿下何出此言?他既咬定爱郑家女那便应该为其考虑名声出狱才是,宁死不愿出去……说的话多半不可信。” 华云尚眉头紧锁。 “难道不是吗?” 邢淮转向华妍,眸色幽暗藏着讽意,“华妍小姐应该最明白才是。” 明明一袭红带白袍是正人君子玉树临风的模样,偏生冷血又阴狠,以最坏的心思去揣度。 他身上罩着光,但他的白衣又避开了光。 他依然内心阴暗,本性恶劣。 华妍冷漠地看着他,无视邢淮的目光,“邢太傅审看来是问完了,那么民女和殿下还要救人,恕不相送。” 语气说不上恭敬但也无任何差错。 华云尚抿唇,示意周简去寻大夫,孙瑞杰则会意把张声放了下来。 知县谁也不敢得罪,唯唯诺诺地交了牢房钥匙后脚下生风离开了牢房。 “牢房不宜久待,妍妍随瑞杰带张声去外面的酒楼看伤,本王还有话和邢太傅说。”华云尚温声对华妍说道。 邢淮目光紧随华妍离去的身影,漆黑的眉微微一动,他理了理身上的白袍,原本干净的衣服被他一理反而染上许多污渍。 “殿下想说什么?” 华云尚在华妍面前多是温文尔雅的模样,此时他气息一变,上战杀敌者的杀伐果断、冷酷无情再不收敛。 华云尚身形挺拔如松,剑气凛然,与邢淮并列与那道阳光之下,居高临下道:“本王不知你和华妍有什么过节,但她只是一介女子,邢太傅为人既是君子,本王不希望你再处处针对、事事计较于她。” “殿下误会了。”邢淮冷笑一声,若无其事地退回阴暗中。 正当华云尚以为他知趣之时,邢淮低眸摩擦了下拇指和食指指腹,他语气轻佻,缓缓抬头,薄唇轻启,嗤笑道:“臣本就非君子。” 华云尚还未看清他眼里的不屑讥笑时邢淮一拱手,低头说道:“臣还有王上吩咐的要事便不奉陪了,臣告退。” 他这是在拿王上压他。 华云尚脸色微冷,目视他就这么走掉心中忽然生出无力感来。 他守边疆却不能踏入京都一步;十万大军唯他马首是瞻,可他无任何实权便无法稿赏三军;军符在手,却连调动兵马不可七日内不回。 和司将军比起来,他不就和楚宽一样都是个空架子吗? 良久,华云尚吐出一口浊气。 怡红楼天子房中,大夫看完张声的伤摇头叹气,“小姐,他常年郁结于心本就命不久矣,受的伤都是致命的,小人只能吊着他一口气,至于能否撑到明日……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华妍让周简给了大夫药钱后进屋查看张声,周简给他擦了脸换了干净的衣服,但他全身缠了药布时不时咳嗽几下,脸色红的似回光返照。 张声迷迷糊糊中睁开眼,五脏六腑都在痛,他隐约看到了一个女子。 张声睁大双眼,声嘶力竭地喊出声:“是,是你!” “谁?” “玲珑…是你……你怎么会来看我?” 【吐真言奖励已发放,时效半个时辰,请合理安排时间哦~】 华妍激活了完成苏家寨任务的奖励,她走近张声,循循善诱:“我是谁?你为何怕我?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第58章 是看错了吗 张声眼角恍然流下泪来,他伸出手想去触摸华妍,但身上剧痛难忍无法起身。 “你是…郑玲珑,你是帮我和赵家传信的郑玲珑…我没有做错事!我没有!我心爱的只有你家小姐,那夜……是你给我下了药……” “你竟然还活着,你为何不告诉宁宁?” 他强撑着一口气声声质问,说到后面双目欲裂,恐惧却更悲愤。 他双手收紧,狠狠掐住眼前之人的脖子。 华妍看他抓住空气理清楚了他话里的意思,他说的赵家是哪一个赵家? 思及那匹黑马,华妍追问道:“宁宁是谁?” “右丞相赵力学的独女,是…我的心上人。” 张声眼前清明起来,看清楚眼前眉目如画、气质清冷语气冷然的女子,她如天上的仙女眼中无情无欲。 我死后竟然升了仙。 张声心想之余,只听仙女冷淡的问他:“你可知为何入狱?” 他曾答应一个人永远不能说那件事,他正想摇头嘴巴却老老实实地张开了,他清清楚楚的听到自己说:“宁宁被采花贼夺了清白便问我可否娶她,我与她书信往来已久,见面后便对她一见钟情并不介意此事。” “我和赵丞相提亲,可…赵丞相嫌我出生贫寒又不无一官半职便不允许,宁宁哭求于他后赵丞相让我暂时住在赵府想考验我。” “不曾想,玲珑身为宁宁的丫鬟竟然给我下了药,我与她犯下错误,宁宁知道了对我失望至极,赵丞相也把我赶出了丞相府。” “我伤心之际想到玲珑身为女子不能不对她负责便去她家提亲,她家人也同意了,后来我看出玲珑对我有意,一来二往之下我对她爷也生了共度一生的心思,可不知为何她家人突然把我告进了大牢!” 张声双目猩红,几欲从床上坐起来,拍着床板痛恨诉说道:“我喊冤可无人相信!赵家甚至还帮郑玲珑作伪证!我这一生都被郑玲珑毁了,可笑!可笑她竟然不敢来公堂和我对峙!” “郑玲珑死之前你可以顺着她的喊冤出来,为何不出来?” “我,我不能出来……”张声忽然安分下来,心痛地喃喃道:“宁宁求我,她亲自来大牢找我,她说郑玲珑是穷途末路想卖同情嫁给一个富商为妾室,那富商就是她的丈夫……” “她妆容都哭花了,不过她在我心里很美,而我,我本就有愧与她。” 张声说完像是释怀了一般,他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无力的瘫倒在床上,无神地望着房顶,眼泪顺着眼尾流到耳畔,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慢慢笑了起来。 【叮咚~张声命该此绝,奖励时效提前结束~】 “叩叩——” 华妍打开门,周简端着煎好的药,他对华妍很是尊敬,主动解释道:“华小姐,这是大夫开来吊着他的命的。” “倒掉。”华妍侧开身让他进来,“人已经没了。” 华妍越过周简,搁着勾栏往下看,华云尚正恰好走近客栈,他一抬头对上华妍冷厉的眼神脚步一顿,再看过去时对方杏眼平和宁静,眉目浅浅,弯唇淡淡一笑。 是看错了吗? 第59章 已经晚了 华妍已经下了楼坐在无人的方桌上,点了些菜肴后见华云尚瞧着她,轻轻一笑问道:“殿下可有忌口?” 华云尚自觉失礼,摇了摇头走过去坐下,对店小二嘱咐:“上些清淡的,腥肉荤菜都不用。” 店小二答了一声“好嘞”便冲厨房大喊着菜名报去。 正值午时,客栈内三三两两、成群结伴进来吃饭的人愈发多了起来,说话从窃窃私语变成畅所欲言。 华云尚在军中时常和将士们同食同寝,早已习惯耳边吵闹喝酒的声音,转眸瞥向华妍,见她神情自若,默然吃着饭菜丝毫不被影响。 “殿下吃好了?”华妍感到他的视线,放下碗筷询问道。 人声嘈杂,华云尚一时没听清华妍再说什么,只能看到她嫣红的唇瓣上下张张合合,不由温和笑了笑,四指在耳边绕了一圈。 华妍起身坐在他身边,附耳过去。 华云尚侧身去听,却在靠近时闻到女子身上似梅如竹的清香,淡雅清新却萦绕不绝,沁人心脾。 喧闹声戛然而止。 华云尚能听到女子衣裙与他的白衣交叠摩擦之声,女子撑掌落在桌子上攀住他的肩膀往上,丝丝缕缕的热气呼在耳畔。 青绿色碎荷烟水裙的女子与白衣男子亲密相贴,似情人的低喃一般,男子低头,耳根染上红云,而女子轻轻开口,像是在诉说什么不可告人的情意。 邢淮在二楼看着这一幕,漆黑的眼眸幽暗深沉,修长白皙的手指转着手里的青瓷小杯,慢慢收紧,“啪”的一声瓷杯轰然碎成数块,温凉的茶水溢在指间。 邢淮恍若未觉,还在不断加大手上的力气,锋利的瓷片刮破手指。 临巳看着楼下的两人别过眼,心想这华妍未免太不知道与男子保持距离了,他一转眼去看邢淮却发现主子手上全是血,吓得他忙去夺邢淮里攥着的三两碎片。 “主子快松手!” 邢淮剑眉一动,收回目光,手上力气渐松,他摊开手,却是挑了挑眉。 临巳挑出碎片,有好几片碎渣直接陷进肉里,临巳犯难起来,请示道:“主子,这碎片太细属下挑不出来,我这就去找大夫过来。” “去。”邢淮受伤的手动了动,手心痛楚清晰传来。 但他刚才没有任何感觉。 楼下,华妍语气平淡:“张声死了。” 华云尚愣住:“……” 最吵的那一桌吃完饭出去后大厅瞬间显得安静起来,华妍退开身重新坐回华云尚对面,转头让掉小二撤了饭菜后说道:“据他死前告知,他入狱和赵家有关,但现在他为何会死很快就会穿出去。” 华云尚不再多想,皱起眉意识到冤案的难度,“不如也说他是以死自证和郑家女有过情缘?” “已经晚了。”华妍凝重道:“想必此时邢太傅已经知道张声已死并让大理寺卿以张声畏罪自尽盖棺定案了。” 华妍说的很武断,但华云尚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若不是上午赶去及时,张声怕是根本不能活着出大牢。 “张声身为奇巧人在白鹤州乃至昭国影响一时,有不少喜爱他物什的人都坚信他不可能偷盗,现在他既然当众喊了冤那些人便不会袖手旁观。”华妍想了想,淡声道:“如果让那些人起哄要求给张声验伤那他就不是自尽,而是滥用私刑,这件事表现得不简单就必须得严查。” “那些人如今在哪?” 华妍抿唇一笑,她额头饱满光滑,黛眉上扬,眸光清澈,嫣然如俏丽的牡丹花。 “不如便如殿下来挑起不满可好?” 第60章 交易 华妍明白了查清冤案最根本的作用比是给华云尚树立人气,白鹤州是人心所向的开始。 这桩案子说轻了只是张声一介平民因知县为查明真相让他枉死了,说大了却是白鹤州官官相护竟然联手杀了名声显赫的奇巧人,不顾皇权、不惧王上。 起先只觉让华云尚一个将军处理这个案子太大材小用,事到如今华妍却发觉这件事愈发不简单起来。 右丞相赵家和左丞相楚家属两极分化,一方盛荣风光、一方深居简出;赵家称霸一方,楚家却落没寒门。 同是“丞相”,赵力学住在京都不仅需要日日上朝还必须每隔半年来白鹤州查看民情上奏,而他每每来到白鹤州多则待一月少则半月。 赵家牵扯了进来便涉及朝堂种种…… 张声“畏罪自尽”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华云尚找了几十个护卫在大理寺闹了起来,大理寺卿一见是闻名昭国的宣王殿下立马和知县决定再重新查查这件案子。 华妍再回到楚宅时丫鬟说楚宽要见她,将她领到了楚家的书房。 门大开着,屋内烛光通亮宛如白日,楚宽坐在书桌后,桌上画着山水画,见华妍进来了便放下笔让她坐下。 张声和他虽然都是四十多,相比起来反而像是老了七八岁。比起张声的郁郁寡欢、身形消瘦,楚宽终日坐在轮椅上却不见萎靡,身体也健朗得很。 华妍开门见山:“父亲找我所为何事?” 冰冷的语气让楚宽先前想好的安慰之言咽了下去,他对华妍终究还是愧疚更多,沉默良久,楚宽缓缓道:“无事,不过是见你难得回到家里……想看看你。” 华妍牙齿咬住舌尖让自己清醒了几分。 她没有亲情。 自小被专门买了当杀手培养后,她杀了所有想让她死的人,所以她十九岁时就接手了黑道。 后来她的亲人找到了她,那个女人哭着让她收养周秋钰,不顾脸面地给她磕头,给她看出生证明。 华妍收养了周秋钰五年,给了他家,让那个女人陪着他直至死去。 那个女人死了之后,周秋钰开车撞死了她。 曾经,她也总是这么看着自己,愧疚又难过,心疼又欲言又止。 华妍压住心里作呕的感觉,垂下眼冷声道:“楚老爷明知道我不是你亲生女儿,何必摆出这幅自责内疚的样子?” 楚宽瞳孔一缩,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知……” 他从来没把这件事告诉过别人,这件事除了他不可能再有别人知道。 楚宽惊疑不定,他震惊、疑惑、慌乱最后冷静下来,神情复杂的问华妍,浑厚的嗓音沉着强大,积淀了岁月的磨砺,“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你,我。” 他颤颤巍巍坐了下去,平整的山水画皱巴的不成样子,他把画揉成团扔进专门放废纸的篮子里,疲惫感油然而生:“你是怎么发现的?” “楚夫人不像我娘。” “……什么?”楚宽眉头一拧,赵雪姬把她安排的很妥当,无论是丫鬟吃食还是衣物都是他见过的,细致入微。 “自我入府,她不曾来见我。” 女子大多感情用事并不是假话,女人多是感性的,而赵雪姬性子温婉贤淑,更应该极为思念多年不见的女儿。 楚宽也想到了这一点,不再说话。 “楚家大势所趋,再不想办法楚大公子恐怕难以出仕。” “我们不妨做个交易。”华妍不再和他兜圈子,直言道:“楚老爷告诉我亲生父母是谁,我让楚家不再苟活于赵家桎梏之下,如何?” 第61章 花枝招展楚然然 楚宽脸色一变,认真打量起华妍来。 明明和然然一样的年纪,可她从容淡定的举止和冷静的话都让人难以联想到她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子。 仅凭一点蛛丝马迹推断出楚家非亲,足以看出她敏锐的洞察力。她既然刚出宫便能结交威名在外的宣王殿下,且宣王待她更是不一般。 楚宽找华妍过来另一方面就是想让她多多帮衬一下楚家,哪怕在宣王面前说说好话、回宫之后美言几句都大大有可能改变大儿子楚易之的命运。 没了血缘关系这层纽带关系华妍比他想的还要直接。 楚宽纠结着什么,华妍淡定坐着等他想清楚。 屋内烛火燃至一半,光亮减弱了几分,楚宽叹气,极沉重道:“知道这些事对你来说并不是好事。” “楚老爷也知道我一月之后就要进宫,现在是你唯一可以让楚家重振辉煌的机会。” 华妍的话很笃定,楚宽沉默半晌后揉了揉眉心,倦怠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让易之出仕,我便告诉你当年的所有事。” 莞尔点头,起身,华妍看向屏风道:“大公子听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 楚宽惊讶一瞬,抬手无奈唤出楚易之:“易之,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自屏风后出来窄腰宽肩、身形修长高大的绛紫长服的男子,他腰间配的褐色绸带上系着一块玉佩,烛光一照一看成色便是顶好的,正中间刻了“楚”字,乃是楚家家传之物。 楚易之对楚宽作揖后才面向华妍开口:“华小姐勿怪,你来之前我与父亲正在议事,并非有意偷听。” 他泰然自若,说的坦坦荡荡,恰到好处的歉意又不失风范,令人倍感舒适。 这大概就是楚宽觉得只要楚易之出仕楚家就可以荣光再现的原因了。 “既然我身在楚府,楚大哥还是叫我妹妹。”华妍笑道。 楚易之颔首,报以一笑:“好。” 耳边“哒哒哒”的脚步声忽然急促响起,华妍微微后退到门侧边,楚易之见状狐疑着正要问她“怎么了”时,门外人未到声先传。 “爹爹!大哥哥!” 楚然然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恰站在华妍之前的位置,她笑嘻嘻地挽住楚易之的胳膊,亲昵道:“大哥哥从学院回来怎么不告诉我?” 楚易之在京海学院上学,三月结束便要准备入仕的事了因此他几乎很少回家,前几日特意告假迎接华妍之后便匆匆回去了。 楚然然身为楚家独女是楚宽娇惯着长大的,楚易之常年待在学院里对她感情不深,倒是二弟楚和霖和这个妹妹玩的很对头。 以往回家时楚易之对楚然然骄奢的习性总是会训斥几句,以致她常常避着他,今日竟反常地主动过来。 楚易之扯开楚然然扒着的手,看到她发髻上的翡翠钗子、珍珠耳坠、身穿价值不菲的桃纱纹绣素锦裙,缎织掐花对襟外衫登时气不打一出来,忍着怒意问道: “然然,你今月又扣了身边侍女的月俸了对吗?” 楚然然撇嘴,要不是姨娘让她过来看看她才不会和这个抠搜的大哥说话。 她一转身跑到楚宽身边,笑嘻嘻道:“爹爹看我这身难道不好看吗?” 楚宽对她向来是宽容的,上次她拿了大娘子的百花随云发簪也没看他生气。 楚然然美美的想着却不料楚宽撒开她的手,不悦道:“穿的花枝招展成何体统!” 第62章 赵府 楚然然笑容僵住,从小到大楚宽极少给他冷脸,现在竟然当着华妍这个外人面前训斥她她如何能受得了? 楚然然委屈地大叫道:“爹爹你怎么能这般说我?我平日里就是这样穿的!” 楚宽头一次觉得小女儿无理取闹,冷冷蹙眉道:“回你的院子待着,我和你大哥还有事要说。” 楚然然赌气地扭头不听,转眼见华妍看着自己,顿时气恼起来,指向华妍不满道:“那她怎么还在这里,爹爹你让我出去却不让她出去?” 楚易之霎时沉下脸,华妍现在是楚家要仰仗的人,岂能让楚然然颐指气使的甩脸色。 楚易之一把握住楚然然指着的手,毫不留情地准备将她拽着带出去。 “然然,不要胡闹,随我出去。” 楚易之下手没分轻重,楚然然痛的尖叫起来,哭着嚷着:“大哥打我!爹爹你不疼女儿了吗?痛死了呜呜呜爹爹你为了一个外人竟然——” “啪!” 楚宽拄着拐杖愣是迈出几个大步给了楚然然清脆响亮的一击,华妍看着这场闹剧的收尾结束在楚宽的一巴掌之下,事不关己地抚上手腕的镯子。 楚易之生拉硬拽最后抱起楚然然在她哭嚎声中把人带了出去,楚宽脸色铁青,胸腔起起伏伏被气得不轻。 华妍不觉得楚然然这巴掌挨得冤枉,也是楚家人把她保护的太好了,连楚家岌岌可危都毫不知情。 “见笑了。”楚宽费力地坐回椅子上,沉声道:“易之的事就拜托你了。” …… 华云尚和大理寺卿协商完才回到楚府,一进门就是楚然然哭闹的声响,走到回廊见一青年正呵斥楚然然的不懂事,依稀说着荣辱与共的话,楚家的境况他这些天也了解一二。 他并无任何权力,也就只有一个宣王头衔可以震慑一下官员,对楚家有心无力。 他转身离开,回到院子门口时对面的院子还亮着灯,猜想华妍还没睡便想着去问问她张声临死之前都说了些什么。 方踏出一步,有些面熟的丫鬟拎着一个篮子过来,丫鬟恭恭敬敬行了礼低头说道:“奴婢是华小姐身边的婢女心莲,小姐想殿下回来时想必空腹未食,让奴婢给殿下送来热好的饭菜。” 原来是宫里的人。 “华小姐可在院中?” 心莲颔首轻点,如实回道:“不过小姐今日累了便先歇下了,院内因小姐不喜黑便一直亮着灯。” 今日出师不利也难为她了。 想着,华云尚温和的笑道:“替本王多谢她。” 孙瑞杰接过食篮,温度是又热又烫,一摸便是刚出锅的。 为华云尚摆好菜,道道色香味俱全,孙瑞杰忍不住咽口水:“殿下,这分明是算准了时间才烧的菜啊。” 华云尚不置可否,微微一笑,“坐下来一起吃,出了军营怎么也开始生分起来了。” 另一边,华妍换上普通衣裙一番打听之后找到了赵家。 匾额上金灿灿的“右相府”三个大字,与楚家快掉漆的“丞相府”简直不能比。 赵力学是在楚宽之后当的右相,他有没有让楚宽换过匾额华妍不清楚,但在京都他的府邸恐怕也早就变成了“丞相府”。 门前的雄狮威武壮观,三四个护卫目不斜视地守着,华妍改道绕了一圈发现后门也有两个守卫看守,右相府的墙有她两个高,要翻过去显然不可能。 突然,后门拉开,守卫交头接耳了几句。 “邢太傅来了吗?” “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把侧门打开,右相吩咐了待会儿马车得牵进去,否则太引人注目了。” 华妍眼眸暗流流转。 才年初,赵力学怎么会回白鹤州? 第63章 赵仪宁 一辆宝马香车滚着车轱辘停在后院门口,骨节分明的手撩开车帘,过分白皙的皮肤上青绿的血管清晰可见, “邢太傅,这边请。” 临巳跟在后面,进门前警惕扫视了一圈,确定无人窥探后才进了门。 邢淮一路来到大厅,一进门便是歌舞升平、美女如云的景象,赵力学坐在最上方怀里躺了个肤白貌美的歌姬,他一抬头见邢淮已经来了立马推开歌姬。 “太傅总算是来了!” 赵力学一身横肉敦实,他谦卑讨好地赶忙小跑到新淮面前,堆起圆脸笑呵呵地请邢淮上坐。 “太傅快快坐下,自前两月收到您要来白鹤州的消息我可早早地就准备好了这一切。”赵力学殷勤地把方才抱着的美人捞起来,赞不绝口:“这可是柳州寻来的娇娇娘,那叫一个水润多姿,就这脸蛋儿,摸上去——” 邢淮猛地掐住赵力学的脖子,过着帕子的右手上伤口崩裂,任凭赵力学赘肉满身挣扎也毫不费力将人单手提了起来。 歌姬惊呼一声,屋内舞乐瞬停,刀光剑影。 “大人!”赵力学的守卫们拔刀相向。 临巳握住剑柄护在邢淮身后。 赵力学惊恐万分,瞪大眼睛不敢推搡他但又害怕一命呜呼,连连求饶:“太傅…太傅饶命,我知道错了……” 邢淮嘴角一挑,睇视一圈,森冷道:“错哪了?” 赵力学张大嘴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新淮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赵力学努力地想要张口,守卫们举刀将动,临巳严阵以待。 有口水从赵力学的嘴巴里流出来,顺着下巴便要滴落,邢淮厌恶地丢开赵力学,肥大的身体撞碎了大厅的桌椅,赵力学滚了好几圈砸在了柱子上。 守卫们立时冲向邢淮刀戈挥起,却在这时,赵力学强撑着一口气,突出一口血愤怒道:“住手!” 此话一出侍卫们哪还敢动手,急忙退开去把赵力学扶起来,另一拨人去找大夫。 邢淮甚感无趣,挑了一个没有摆放酒肉饭菜的桌上坐下,漫不经心地把右手有些松散的丝帕裹好,讥笑道:“你酒囊饭袋久了连一件小事都做不好,本太傅留着你还有何用?” “不不!我……小的可以做好的!”赵力学连滚带爬到邢淮面前,“再给小的一点时间,张声已经死了,只要宣王殿下查证无果这件事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你怎知,她会查不到?”后一句邢淮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俊逸的脸上溢着笑,赵力学却像是看到了恶鬼一般恍惚着,支支吾吾:“小的……小的……” “邢太傅放心,小女绝不会让宣王继续待在白鹤州。” 这道声音酥软至极,风情万种的语气翩然袭来,赵仪宁踏进大厅,入目就是赵力学狼狈不堪的模样,她眼中闪过嫌弃,对邢淮盈盈一礼,娇媚动人的容颜勾人心魄。 “小女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带宣王殿下来白鹤州的是新回楚家的华妍,只要她死了,宣王殿下在白鹤州滞留的事再传到王上耳中宣王自然不会再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第64章 还活着 邢淮盯着手上的丝帕,“张声死了不代表他死之前不会说些什么。” “他答应了小女,绝不会说。”赵仪宁胸有成竹,她有些贪婪的在邢淮身上多看了一眼,这个俊朗非凡、气质斐然又手握权力的人是她等待了多年才终于又见到的。 见邢淮不说话只是看着手上血沾染的丝帕赵仪宁媚眼如丝,捧上自己的绣帕,轻轻启唇:“太傅的丝帕脏了,不如用小女的。” 邢淮眉梢微动微微抬眸,薄唇勾起。 他微微俯身伸出手,赵仪宁期待地主动缩短了距离递上去,小脸红云朵朵,直勾勾地盼着邢淮。 邢淮突然起身踹在赵仪宁的腹部,在她花容失色的目光里笑得邪魅,深邃黝黑的眸子里冷酷嗜血,紫色的丝帕飘飘荡荡落在地上,赵仪宁撞在柱子上,和赵力学的同一根。 “宁宁!” “小姐!” 赵力学心痛地叫了一声,丫鬟跑过去一看赵仪宁已经昏了过去,腰间的翡翠玉佩碎成无数片。 临巳心里暗暗叫好,也不看看自己死什么货色就敢勾-引他家主子,不知死活。 “半月。”邢淮居高临下,黑色长靴踩在赵力学右手上,碾压之下赵力学痛的死死咬住牙,只听头上那人凉薄冷血地说道:“若不能让此案彻底消失在众人面前,本太傅便让你消失。” 赵力学头如筛糠,颤颤巍巍地点头,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是!是!是!您,您放心。” 华妍轻轻盖上瓦片,轻手轻脚地翻过房顶,忽然夜风呼呼吹过她身旁的大树沙沙作响,华妍心一横直接跳了下去。 狂风大作,夜黑如墨无一点银光之色。 关上门的赵家大厅里乱作一团:有收拾桌椅的护卫挨罚、哭唧唧的丫鬟被训斥、郎中屁滚尿流两头跑、还有捶胸顿足骂骂咧咧的…… 院子中央,邢淮若有所感看了一眼枝丫乱窜、新叶重生的大树,红色朱瓦上空无一人。 华妍落在一个青年身上,浑身的酒气,锦衣华服一看便是个贵公子,华妍砸在他背上,这人神智不清直接就晕了。 团子惊吓过度之后摸着胸口庆幸:【还好有他接着,不然宿主你这么跳下来很难不废个腿……】 华妍冷冷开口:“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华妍翻过这人的脸。 楚和霖。 她在迎接的楚家人里见过,和楚然然是一类人。 探了探鼻息,还活着。 华妍抿唇皱眉想了想,旋即转头就走。 团子目瞪口呆:【宿主你不管他了啊?他刚刚救了你的命。】 赵府外面有两三个人神色焦急地在寻找着什么,犹豫不决地张望着赵府里面,华妍从赵府巷子旁出来!路过他们,拍着身上不存在的灰整理仪容,晦气地骂道:“哪里来的酒鬼还想非礼本姑娘,真是倒了霉了!” 几人脸色蓦然一变,循着她出来的方向跑回去。 日出而升,白云和橘黄色的朝霞浑然融合。 春日绿意葱茏,华妍院子里的迎春花开了瓣,顺着墙爬进了窗户,心莲一边修剪一边笑着说道:“小姐昨日睡的早,不然宣王殿下还想来找小姐夜谈呢。” 第65章 有不公就会不满 华妍自屏风后出来,换了一身浅色长袖梨罗缎面裙,简单披上了鹅黄色的披肩,粉黛未施,黛眉浅浅,杏眼清明。 心莲愣住,脑海中不由浮现一句“有美人兮,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怡然天成的容颜恰似二月迎春初开,夺目迷人。 “我知道了。” 华妍淡声吩咐道:“你待在院子里,不必跟着,不许外人进来。” “是。” 华妍推门而出,华云尚就站在门口。 “殿下何时来的?” “用过早膳便出来了。” 华妍颔首,和他漫步向大门而行,细细将张声说的讲了一遍,凝思道:“这桩案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应是张声知道了赵家的秘密才会入狱。” “既是如此赵家为何不杀了张声以绝后患?”华云尚脱口而问后方觉得说的太过直白,觑了一言华妍见她毫无反应才放下心。 想到她不信鬼神、直面软娘的死相、一脸平静地宣布张声的死讯…… 她和寻常女子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华妍目视前方,视线中草木绿意葱葱,柳树垂柳与小溪之中。 “也许。”华妍若有所思道:“是不能宣扬出去。” “为何?” “奇巧人一死便会有人讯问死因和何地而死,这件事必会引起轩然大波,令人唏嘘他的作风的同时会有无数如殿下一样坚信他的人去挖掘死因,届时这件事难保不会传在王上的奏章上。” 华诺虽是暴君也只是在某些偏执的时刻,以他的手段不城府坐上王位不会只知道吃喝享乐。 “妍妍果然聪慧。”华云尚赞同地看向华妍,掩饰不住眼中的欣赏,如沐春风地笑道:“我倒是未曾想到这一点,王上犒赏司家军的事我也略听一二,恩威并施……想必王兄不会放任这件事。” 华妍抬眼望去,对上的是一双清朗温和的眼睛,纵他言笑晏晏气质高雅眼底却是惆怅郁结。 他潜藏了不解的心思。 对华诺,华云尚达不到不满,但必然会觉得不公。 边关十万大军镇守数十年如一日地牢不可摧,却无人恩赐询问,如被遗忘了一般。 华妍似随口一言,浅浅笑道:“殿下现在做的便是为王上排忧解难了,这件事真相大白之后王上应会想殿下回京一聚。” 有不公那便有机会产生不满,不满便成愤恨和不甘,推翻华诺成为新的昭王是迟早的事。 华云尚有一刻的恍然,若他回京…… 华妍眸光倏然一变,楚然然和蓝染娘携手而来。 “然然拜见宣王殿下,殿下安。” “姨娘蓝氏拜见宣王殿下,殿下安。” 华云尚如梦大醒,谦谦有礼道:“不必多礼。” 楚然然没有前几日的金装银戴,平常的春裙连头饰也减少了很多,这让她看上去更活泼了几分。 “殿下是要出门吗?”楚然然有些激动,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华云尚,端的是娇羞可人。 “有事和妍妍出门。” “不如——”话说到一半楚然然手腕一痛,她含着泪看了一样蓝染娘,不舍地埋下头,“那然然便不打扰殿下了。” 等二人走了楚然然才不满地推开蓝染娘,气鼓鼓憋着眼泪,捂着手腕揉搓道:“姨娘你干嘛?恰的我手痛死了!” 蓝染娘恨铁不成钢地轻轻戳了戳她的脑门儿,嗔骂道:“你看到宣王怎么就这般蠢钝?你紧巴巴地贴着他们两个让姨娘怎么下手?” 第66章 我什么时候管过她 楚然然眼睛一亮,激动道:“姨娘想到了什么办法收拾华妍?” 蓝染娘悠哉地扭着腰往前走,楚然然摇了摇她的手臂,“姨娘快告诉我~” “现在知道求你亲娘了,怎么不去和大娘子撒娇?”蓝染娘斜视了一眼楚然然看其装可怜。 到底是她亲生的,蓝染娘故作不情不愿地让她悦耳过来,小声说着。 楚然然竖起耳朵,睁大眼,听完有些犹疑,“姨娘,爹爹对她挺重视的,这样会不会怪我们?” 蓝染娘不以为然,“又没要她的命怕什么?只要我们小心些她又怎么会知道是我们干的?” “可是姨娘,大娘子她……” “你这般犹豫不决到底想不想嫁给宣王殿下了?你要是愿意让她替你出头你就去找她,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别别别,我错了姨娘。” 华云尚和华妍并没有光明正大去拜访赵府,买通了赵府的仆人旁敲侧击得楚今日赵力学不在府内。 “他们对张声和赵家的来往一并不知,想必是新拨进府里的,先前的一批了无音讯,只怕都被灭口了。”华云尚顿了顿,从酒楼二楼靠窗的方向看去,见一人行色匆匆地从赵府出来,神情一凝。 华妍见状顺着目光看去,是白日穿却穿一身黑的男子,手里遮遮掩掩着一个锦盒,面色焦急,四处张望着朝城外的方向过去。 “殿下认识他?” “见过一次。“华云尚盯着那人,淡淡开口:“他叫王回,前年征兵换下边关老兵时他进了军营,但后来上吐下泄重病不愈被送了回去,听说是得了什么病死了,我派人前去慰问他的家人时却得知他不仅活着,还在一户赵姓人家当了管家。” “殿下可要去看看?” “也好。” 但见华妍放下几两碎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下楼。 华云尚从钱袋里拿钱的动作一愣,忍俊不禁。 隔着一个屏风的里桌,临巳眼巴巴看两人已经跟着出了城门,而邢淮还在浅尝苦茶,不由道:“主子,您不管华小姐了吗?” “我什么时候管过她。” 临巳还想说什么,邢淮放下茶盏,手上的丝帕洗的干干净净,绣着大红的牡丹,布料上银色纹络遍布帕尾。 邢淮眼睫动了下,衣袍挽过手腕,如玉的手腕一转手背上的牡丹耀眼夺目,右手微微握拳,邢淮倏然起身,“备马,出城,这场好戏我得亲眼看看。” 临巳:“……” 楚府内,楚宽拄着拐杖走进赵雪姬的院子,下人们纷纷对视一眼噤声退下,奇怪常常和夫人不和的老爷今日怎么会破天荒主动来了听学院? 赵雪姬跪坐在屋内蒲团之上,左手佛珠轻捻,右手执笔在固定上的白纸上落下秀丽的字体,她专心致志,沉浸缓慢地默写下熟记于心的佛经。 她专注到没注意到楚宽进门和下人们退避的行为,楚宽刻意放慢了动作,他只出门时会坐轮椅,在家则常年拄拐,因而可以把声音降至最小。 但他方进内帘,那一心只有佛经的夫人却是停住了笔,抬头去看他。 “老爷这次来找妾身,又是为了什么事?” 第67章 这可是个黑店 楚宽在内帘外驻足,“夫人一定要如此吗?” 他与赵雪姬从前琴瑟和鸣,恩爱相知,可在她怀着楚和霖时华妍的到来让彼此争吵不断,至现在,相看两厌。 赵雪姬是个江南美人,她温和亲切待下人善心关爱,可现在,她看楚宽时连最基本的温情都难以维持。 只剩下满腔的憎恨。 “老爷是想让妾身去看看那孩子吗?”赵雪姬捻着佛珠抚平心中的躁意,失望的闭上眼,“妾身做不到。” “我来是想告诉你,她是易之入仕的希望。”楚宽转过身也不想再多待,“她搬到了赵家楚家便不会成为寒门,你……切不可对她做什么。” 火星子的绳子在这一瞬间被点燃,赵雪姬双眼猛睁,将佛珠砸在楚宽的身上,她怒不可竭,不顾礼仪大步冲到楚宽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你当我赵雪姬是什么人?你当我这院子是什么地方?你这儿就是为了警告我?” 她怒火中烧到没了理智,没有贱称,也不顾及颜面。 楚宽眉峰一拧,却没有说出训斥的话,“来人!” 丫鬟仆人蜂拥而至,他们在门口垂首听令,早已习惯了这一幕。 “大小姐在的时间好好看着夫人,不许让夫人出院子。” 他说完,赵雪姬固执地瞪着他,双眸含泪,楚宽深吸一口气,“把她拉走。” 赵雪姬被拉开,悲愤大喊,宛如市井泼妇:“你终究不信我!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个女人,哪怕她害死了我的女儿!” “住口!”楚宽愠色大起,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悲情哭恨的赵雪姬,语含告诫,“我早和你说过你那件事和她没有关系,是你胎向不稳才会让那孩子夭折。” 赵雪姬双目失神一刻,旋即执拗的摇着头,丝毫不见往日端庄,歇斯底里地大吼:“你骗我!你骗我!” 楚易之在院外听着这一切,扶上出来的楚宽,叹了口气,不忍道:“母亲还是因为太爱父亲才会如此偏执,不接受妍妍。” 若非他那日恰好在书房,怕父亲也不会告诉她华妍并非楚家女。 楚宽有些力不从心道:“不论如何楚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去伤害华妍,后果我们承担不起。” “我会看好和霖和然然的,至于蓝姨娘……” “派人也盯着她。” 华妍二人一路尾随着王回到了城外十里桥,这里人烟稀少却开了一家客栈,蓝黑色旗子挂在三楼,随风飘扬,正中间写着“十里客栈”四个字。 【宿主要小心,这可是个黑店。】 华妍拉住就要进去的华云尚,“殿下稍安勿躁,这客栈甚至可疑,我们势单力薄在外等等看。” 这一等就是一上午,直至余晖悄然王回也没有再出来,也没有人进去过,更让人怀疑起这座客栈。 突然,大开的客栈从三楼扔下了一具尸首,血染黑衣正是王回。 三楼窗户大开,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他旁边的侍卫抱剑而站,看向地方向正是华妍和华云尚。 侍卫迈出一步轻功而踏落在窗户外的瓦顶上,扬声道:“二位既然来了不如进来一谈!” 华妍微微眯眼,她迅速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起这片林子埋伏了不少人。 “妍妍,你待在这儿。”华云尚嘱咐一声,起身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第68章 敢不敢杀你 华妍心知华云尚独自这一去进门容易出来难。 【客栈里有多少人?】 【大概三十个,个个都是高手。】团子忧心道:【宿主你要是让华云尚死了你是没有重来机会的。】 啧。 华妍不耐烦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华云尚身边。 华云尚怔住,愕然道:“妍妍,你……” 他只见女子侧颜妍丽,眸色凝重,神情严肃,毅然开口道:“民女岂可将殿下至于危难之中。” 她身浅色长裙,鹅黄披帛挂在肩上,身后的黄昏晚霞万照,照进了华云尚眼中,而她目光坚定,挺胸抬头像是奔赴一场盛大的晚宴,华云尚胸口蓦然一跳。 “这片林子已经被包围了,进不进去无甚区别。”华妍边走边说道:“与其在外厮杀任由那人观赏玩乐,不如直面一击,先下手为强。” 华妍冷静的分析着,华云尚望向三楼的人,城市一瞬和她进客栈大门,低声道:“那人便是赵力学,我救过他,他不会杀我。” 如团子所说,这客栈每一层都有十名带刀护卫,个个都守在要处,我握剑姿势各有不同,皆是训练有素杀气重重的死士。 一层一层上去,赵力学瘫坐在满是丝绒的太师椅上,惬意地对二人敬了一杯酒,指向他左下方的位置,“宣王殿下,好久不见了,快请坐。” 统共就两个位置,他一个,华云尚一个。 目的显而易见。 华云尚温润一笑,公子如玉地颔首,他走向赵力学安排的位置。 华妍手心忽然被握住,她抬眸,华云尚牵住她坐在了位置上。 “本王和内子一同坐下,赵丞相不会介意?” 赵力学喝了一口酒,腹部剧烈痛苦起来,他面貌狰狞地摇了摇头,“啧,不介意,怎么会介意,快,尝尝我的美酒。” “俗话说酒肉穿肠过,如今我倒是体会到了。”赵力学咬着牙看似享受又是痛苦地把一杯酒喝完。 他扔了酒杯却见华云尚没动酒,眯起眼睛,质问道:“宣王殿下为何不喝?” 华云尚松开握着华妍的手,他笑了笑,端起酒杯仰头,与华妍对视一眼,下一秒把酒杯扔向赵力学。 死士立刻抽剑刺向二人,华云尚趁着赵力学身旁的护卫挡住酒杯之时闪现起身抓向赵力学,一个死士想他袭来,横刀斩向他。 华云尚侧生躲开一个跨步来到赵力学身后,一把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刺中他的脖子,赵力学惊慌失措,“住手!都给我住手!” 死士们的刀在距离华妍脑袋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下,同样的也架剑在她脖子旁,但没伤及肌肤。 赵力学浑身颤抖,他腹部愈发痛发起来,心中后悔不该让华云尚进来,面上不解道:“宣王殿下这是为何啊?我对你可是以礼相待。” 不等华云尚说话,赵力学又道:“而且殿下您若是杀了我,这件事立马就会传到王上耳里,杀害朝中重臣,对您,怕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就是笃定了这一点才敢让华云尚坐旁边。 这时一直没有动作的华妍勾唇一笑,嗓音婉转,语气冷然,“赵大人不敢杀宣王却敢杀我是不知道……我亦身后有人吗?” 话落之间,华妍兀的扫腿绊倒架住她的死士,其余死士一拥而上,剑光刺向的刹那骤然跳出一人挑开所有长剑,钦业牢牢挡住袭向她的死士。 华妍夺过弯刀,嗓音悦耳:“赵丞相觉得,我敢不敢杀你?” 第69章 我亲自去杀 赵力学魂都没了,她从哪里找的帮手? “华小姐有事好商量……” “你觉得我在和你商量吗?”话锋一转,华妍微微用力刀锋陷进肉里几分,赵力学疼的嗷嗷叫,“住手住手,都他娘给我停下!” 钦业宝剑锋芒毕露,刺中一人腹部贯穿而过,余下死士蠢蠢欲动却听赵力学这一命令便只能不情愿地退后。 保护赵力学的护卫时刻关注华妍的举动,威胁道:“华小姐,你若杀了当朝丞相楚家也难逃一难。” “是吗?” 华妍又用力了些,赵力学瞪了护卫一眼,圆润的脸上鼻涕眼泪横流,“你放了我,我也不会对楚家怎么样的!” “放我们走。” “放!放!谁也不能动手!” 华云尚走在前面,华妍挟持着赵力学紧随,钦业从后保护。 赵力学双下巴下的脖子已多了三四道血口子,幸而不深没流多久便止住了,但腹部内伤和身心的恐惧让他恍惚起来。 被华妍胁迫进了林子之后她不许死士护卫跟随他只能点头,眼见他的人消失在视野里,赵力学唯唯诺诺道:“他们已经构不成危险了,华小姐,你再架着我毫无意义啊。” 华妍松开他,踹了他臀部一脚,赵力学摔了个狗吃屎,不等他反过头大骂钦业割下赵力学的衣袍塞进他嘴里,抽出其腰带将他五花大绑绑住。 三人生起火,三月里夜风还带着凉意,华云尚脱掉外袍不由分说给华妍穿上,鲜少的强硬道:“夜里寒凉容易风寒。” 钦业将火烧得更旺了一些,转头扎进了林子。 无论如何逼问赵力学都不说出一点有用的东西。 “多谢殿下。”华妍看向被钦业拳打脚踢昏死过去的赵力学,狭长的眼睫轻轻扇动,掩下眸中杀意。 城门口外,临巳骑马归来,在一辆华丽的马车前禀报道:“华小姐挟持赵力学和宣王、钦业躲进了林子里。” 马车里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这个废物。” 临巳也没想到赵力学竟然被华妍反击了,主子英雄救美的戏是演不成了。 “无用之人留着作甚,杀了他。”邢淮漠然道:“把这件事嫁祸给宣王。” “是。”临巳调转马头正要走,邢淮忽然叫住他,“等等。” 邢淮下了马车也上了一匹马,冷然道:“我亲自去杀。” 钦业探视了一圈确认无人埋伏后找了些野果子回来,擦拭了后递给华妍:“这里没有野味,小姐先填填肚子。” 随即给了华云尚几个便给火堆添了些新树枝。 华妍亮出手里银月一般的刀,锋利的刀锃亮不已,华云尚问出心里的疑惑:“妍妍的武功是何人所授?” “自学的。”华妍面色不改,转移话题:“今日若问不出有关张声的事便白来了。” 华云尚愁眉道:“妍妍可有办法逼他说出来?” 华妍不语,垂下眼,旋即脱下华云尚的白袍交还给他,“殿下的白衣染上血便不好了。” 华云尚隐约猜到她要干什么,没接外袍,“无妨,你穿着。” “民女不冷。” “……也罢。” 华妍朝赵力学走去,银刀在手里旋转火光照亮刀光闪在赵力学眼睛上,似有所感应,赵力学不舒服地睁开眼。 “啊!” 第70章 华妍杀了赵力学 赵力学如见到了鬼一样,脸色唰地惨白起来,瞳孔紧缩,捆着的手不自觉紧紧握住。 “你,你要干什么?” 他的衣服破了个口子,腹部露出来,而华妍蹲在他面前,弯月形的刀比划在他肚子上。 华妍顶着一张漂亮的脸蛋,闻言黛眉轻轻一挑,刀锋滑过赵力学肚皮,一字一句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否则,我不介意给你削掉几片肉掉掉秤。” 钦业和华云尚不由惊住。 赵力学看她要来真的挣扎着就要滚开,却被她一脚踩住动弹不已。 “张声怎么得罪了赵家?” “我,我不认识——啊!你!啊!” 华妍当真给赵力学削下了一块肥肉,毫不拖泥带水的,刀刃一转便又是一块。 赵力学肥圆的肚子上霎时鲜血淋淋,刺目的血腥场面令人作呕,而华妍面无表情,垂眸看着赵力学痛嚎的模样,眉头都没皱一下。 华云尚和钦业心中掀起了波涛骇浪。 华云尚只知华妍会武功,聪慧,却从未见过她冷若冰霜、如此狠厉的一幕。 钦业咬破舌头,嗓子里铁锈的味道让他回过神。 他脑海里回想起一幅幅画面,那些难以理解的被他忽略的画面重新被定义。 一个不知世事的少女怎么会深夜出屋后被吓还镇定自若?怎会独自在山寨存活那么久?又怎能踹退阮娘的袭击?被诅咒后毫不惧怕…… 以及方才宣王问她的话,宫中哪位娘娘会武功得以让她自学? 赵力学痛的即将再晕过去之时华妍音色极冷,“你若晕了,我便让你痛醒过来。” “你究竟是谁?你这么对我想过下场吗?”赵力学龇牙咧嘴。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华妍冷厉地将带血的刀缓缓对向新的一层皮肉。 赵力学浑身发抖,牙关打颤,痛苦不堪道:“我说!我说!” “张声他看见了我——” “嗖”的一声,破空射来一支箭准确穿过赵力学的脑门,卡在他脑袋中间,锐利的箭镞沾上血,发黑发紫,是淬了毒的。 一击毙命。 钦业双眼微睁,护在华妍身前警惕地扫视四周。 华云尚即刻上前挡在华妍背后,也是满眼戒备。 华妍目光冰冷,【是邢淮?】 【……是。】 握住刀,华妍伸手拍了一下钦业,轻声道:“让开。” 钦业一怔,还是侧开。 华妍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把弯刀扔了出去,扎进林子里砍断树枝绿叶的声音响彻不绝。 动作快准狠,猝然一击携带致命的杀意。 林子里只听“叮”的一声从深处传来,刀像是牢牢刺在了树上。 林中,邢淮高高坐在马上,他衣袍的高领上划破一片,光滑的无一丝杂线。 身后是一把弧形刀,刀上流着的血顺着树干往下滑落。 “主子,您没事?” “无碍。” 邢淮侧目看向弯刀,脸色一点点变冷,他拔下刀扯下手上的丝帕擦拭干净,扔掉绣着红牡丹的银丝帕,蓦地笑了一声。 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阴森发寒。 邢淮掉马出林,临巳只听他发话道:“告诉赵仪宁,华妍杀了赵力学。” 第71章 我死过一次 树林里久久没有声响。 钦业问道:“可需属下去查探一番?” 华妍冷静下来,语气发凉,“不必,他已经走了。” “妍妍知道是谁?” “殿下觉得谁不想让我们把此案查清楚呢?”华妍灭了火堆,朝着出林也是扔刀的方向走。 此时再留下只会让林外的死士们发现赵力学死了群起围攻。 华云尚随她一同而行,回头看了一眼死不瞑目、肉肠翻滚的赵力学,忍住了心中的疑问。 “殿下。”华妍像是知道他所想,淡声道:“这种刑罚,宫里很常见。” 华云尚愕然,“我本以为妍妍被保护得很好。” “我死过一次。”华妍停下脚,眸中平静至极似回忆般说道:“被追杀时掉进湖里,快被淹死之际,我仿佛亲身体验到了所有极刑,可惜王上至今还在追查想杀我的究竟是谁。” 她没有半分埋怨,平静地陈述事实,像是没经历过这些,可眼中充满了挣扎,似想逃离一个可怖的深渊。 华云尚曾见过一种花,边关之人称为“赤蔷薇”,这种花开花很是鲜艳美丽,根茎上总是生了尖锐的刺保护自己。 而华妍,宛如赤蔷薇。 钦业默默听着这一切,王上确实让他查过这件事,可毫无线索。 他抿唇,懊恼自己心底的怀疑,当初他还没有受命保护华妍,若他在他绝不会让华妍受到死亡的痛苦…… 华云尚不忍再看下去,他将华妍拥入怀中,似能感受到她内心掩藏的恐惧,柔声安慰道:“都过去了,以后……有本王在。” 华妍皱眉,她刚想推开华云尚,团子便在她脑海里咋呼起来:【宿主这是个好机会啊!华云尚对你的信任加重了你就可以在他身边辅佐,有利于以后的任务的!】 在快出林子之前,脚下踩到一方丝帕,夜色浓郁,她捡起来一看瞬间望向左前方,一棵大树郁郁葱葱,树干上有一处凹陷,干涸的血迹残留。 “妍妍,怎么了?” 前面的探路的华云尚听身后之人没动,担心地问道。 华妍把帕子捏成一团塞进衣袖里,跟上去:“没事。” 钦业在她身后只知她蹲下查看什么,寻着方向看到那树却发现没有刀,顿时明了华妍在寻找什么。 钦业低声道:“小姐,你若想要回那把刀,属下可去抢回来。” 华妍微微一笑,“无妨,那本就不是我的刀。” 赵丞相府。 一具白布掩身的尸体抬进大厅,赵仪宁被丫鬟搀扶着,红着眼颤着手掀开白布,顿时无力地跪在地上。 “爹爹!” 往日总嫌弃赵力学只会吃酒享乐,巴不得他赶紧归天把家业交给她,现在他却被人刨皮穿脑……赵仪宁哭得妆容尽花,悲痛万分。 护卫从外面进来,呈上最新的消息:“大小姐,这是邢太傅派人送来的。” 赵仪宁怒目圆睁,纸条飘在地上,上面赫然写着:凶手华妍。 “华——妍!”赵仪宁咆哮一声,长长的指甲嵌进手心里肉,她几乎失去理智:“我赵仪宁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要你千人骑万人乘!我要你付出代价!” 此刻晨阳初显,华妍回到楚家顾不上换衣直奔楚宽书房,钦业去了蓝姨娘的院子里敲门,丫鬟们被这不知哪进来的侍卫吓了一跳。 楚宽匆匆穿上衣靴,楚易之推着他进来,一进门见华妍裙摆上血迹斑斑双双愣住。 华妍黛眉紧紧拧在一起,敛容肃然开口:“烦请楚老爷借给我几十个护卫随我即刻闯入赵家。” 第72章 查封赵府 楚易之和楚宽互视一眼,清早尚有的迷蒙顿时烟消云散,楚宽沉思道:“赵家赵力学这几日都在就算你带着几十个护卫也很难闯进去。” 楚易之问道:“为何如此着急?” “赵力学已经死了,现在赵家是最薄弱的时候,护卫只需引开赵府大半人即可,我独自去寻赵力学藏着的证据。” 华妍简言意骇,余光晨曦大亮,春阳旬日而来。 “宣王殿下已经带白鹤州尚在的三十余士兵前往。”华妍眉眼冷静,只语气冰冷:“没有留给楚老爷细想的时间了。” 楚宽不再犹豫,“易之。” “孩儿在。” “你去调五十个护卫随妍妍走,万事听她吩咐。” 楚家一共也就五十个护卫,楚宽这是要放手一搏了。 楚易之心领神会,并不质疑他这一决定,做大事者向来需要入虎穴夺虎子的胆量,若是拿到了证据,赵家倒下楚家必升! “是。” 楚和霖大早上被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吵醒,不耐烦地叫人:“来人啊!怎么回事啊大早上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这两天喝酒喝的太多了,浑身腰酸背痛,前几日醉酒去赵家骂娘的时候莫名脑袋一痛就晕了过去。 推门进来的不是他的小厮拴安,脸生的丫鬟恭恭敬敬上前说道:“二少爷,是大少爷调走了府里所有的护卫,像是有大事要办。” “什么事连拴安那个怕死的都要……”楚和霖活动胳膊、手臂的动作一愣,戾气消下几分,眼珠子一转跳下床,抓起外袍往身上穿“快,带我过去,要人肯定是要打架啊,这种事哪能少的了我!” 赵府上上下下丧白的绸子挂满,整个府里死气沉沉,赵仪宁找来了最好棺材,让人给赵力学处理干净换了身衣服放进棺材里。 “盖棺!” 赵仪宁一身白裙,头上簪上一朵白花,双目红肿,跪在棺材正前方,她死死盯着牌位,仇恨洗劫大脑。 “爹,您安心去,您放心,华妍她活不您的头七,女儿必定让她下去给您陪……” 赵仪宁的话忽然被打断,统一白布衣的护卫急匆匆道:“大小姐不好了!” 赵仪宁怒从心起,反手扇了他一巴掌,阴狠道:“你是巴不得我赵家都去死吗?!” 守门的护卫低下头,跪在地上请罪:“大小姐恕罪,是楚家,楚家大公子、二公子和宣王殿下带着近百人包围了丞相府。” “什么?” 赵仪宁惊愕失色,门外忽响起刀剑声,丫鬟扶住她,赵仪宁强忍心中震惊,“快,让所有人来前院!” 她提起裙摆往外走去,盖至一半的棺无人搭理,绑着铜黄的纸钱的线已拆完,风一吹纸片在他们身后漫天飞起。 华云尚几人闯进赵府大门,赵仪宁赶来只见门口守卫的人伤的伤、死的死。 她登时心下一凉,眼前之人一袭白衣姿容玉仙,冠然绝色的样貌陌生至极,他腰间挂着一块“宣”字玉佩,身后人有近三十人持着“宣”字军旗。 “宣王殿下。”赵仪宁紧紧攥着手心,她扫了一眼这群人,果然见到了楚易之和草包楚和霖,色厉内荏道:“您和楚家的两位公子待兵私闯我赵府、伤我府卫是为何?” 华云尚手持长剑,冷峻道:“赵力学欺上瞒下、暗藏祸心,今日,本王便来查封赵府!” 第73章 你说错了 赵仪宁瞳距放大如晴天霹雳。 难道他已经顺着张声查到了赵家的交易! 怎么可能? 是父亲? 赵仪宁心中万般猜测,脸色青白交错,双腿一时间竟是发软。 “你,你有何证据?”赵仪宁说完这话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望向内院,然华云尚并不给她任何机会,一声令下。 “凡放下武器抱手炖下者留命,凡负隅顽抗者,杀!” 赵府群龙无首,唯一的大小姐赵仪宁茫然无措,不足半刻赵府便被老实拿下。 看守赵仪宁的是楚和霖,往日骄傲自满的大小姐现在花容失色,畏畏缩缩他看着过瘾极了,上前蹲在她面前嘲笑道:“想不到啊,你也会有今天,想当初你让本少爷下跪道歉的时候那威风的啊,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啊~” 赵仪宁愤怒地瞪着他,她眼神一变,抓住楚和霖的手臂恶狠狠咬下去,像是要咬下一整块肉! 楚和霖“啊”了一声猛然甩开她,赵仪宁身娇体贵哪受得住,喉间一股锈味,她难受地吐出一口血,看着楚和霖气的跳脚。 楚和霖掀开衣袖一看,一排整齐的牙印刻在肉里,他怒火中烧,拔出一旁侍卫的剑冲向她,“你个贱人,我杀了你!” 剑落下的那一刻一颗鹅卵石飞出来弹开,楚和霖握剑的手颤抖一瞬,剑“哐”一声落在地上。 赵仪宁忍着干呕抬头,是个浅色衣裙的姑娘。 “赵家走私军马,与司家外戚私相授受,证据确凿。”华妍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有无数银票和一堆书信,银票印着的钱行是京都司家外戚名下的,而书信内容正是交易来往。 “你就是华妍?”赵仪宁眼露凶光。 楚和霖的手又抖又麻又痛,他正想训斥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听赵仪宁这么一问才正眼看过去,随即看到华妍身后他大哥皱着眉。 楚和霖嗓子眼的话憋了回去。 “烦劳楚老爷即刻写下奏书快马加鞭送给王上。”华妍交给楚易之盒子,说完才扫了一眼赵仪宁,她转身离去。 “你站住!” 赵仪宁爬起来想跑过去但被护卫拦住,华妍头也不回的走,赵仪宁怨恨的脸上五官扭曲,怒吼道:“我赵家与你无冤无仇,你却杀我父亲!灭我一家!断我后路,你这样就不怕遭天谴吗?” “你说错了。”华妍好整以暇地转头看她,冷漠道:“杀你父亲的是邢淮,箭矢上所制的箭镞不是白鹤州能造出来的。” “…你撒谎!”赵仪宁面色剧变。 “你骗我!你在推卸责任!他怎么可能会真的杀了我父亲!他怎么可能!” 身后是赵仪宁哭天喊地地咆哮声,华妍走出赵家,看了眼地上的纸钱。 成王败寇,输不起的人才会歇斯底里。 她死前,也输不起。 艳阳高照,和赵府森然丧气形成对比。 华云尚交代完周简和孙瑞杰所有事后找到怔怔看着纸钱的华妍,轻声过去:“妍妍。” 华妍回过神,“殿下和大理寺卿说清张声的事了吗?” “有一封信正是谈及张声在赵府时撞见司家人和赵力学谈话,司家人不放心便让赵力学处理张声。”华云尚一夜未眠,眉宇间有几分疲倦,扶额揉了揉眉心:“赵仪宁至今未婚,在牢狱里说的是骗张声的。” 第74章 留你不得 “郑家女联合赵仪宁给张声下套,她父母死后郑家女没了依靠便想以此威胁赵家给她银两,赵家翻脸不认人她才喊冤,至于上吊自尽也不过是假象,府衙早已和赵家官官相护。” “待大理寺卿启禀王上就会有新的府衙过来。”华云尚松了口气,视线落在华妍耳边的碎发上,轻轻道:“待楚老爷也上奏之后楚易之入仕不受阻碍,你所做一切都有所值了。” “楚大哥和你说了?” “嗯,楚家处处受阻,楚易之身在书院不宜查案,这件重任落在了你身上,辛苦了。”华云尚抬手,拂过她的碎发别在耳后,露出尖尖的下巴。 “事已尘埃落定,殿下也劳累一夜,早些回去歇会儿。”华妍微微笑道。 “妍妍不回去吗?你也彻夜未眠。” “我不困,想走走,殿下先回去。” “你若在意赵仪宁的话,我可陪你一起。” “民女只想独自走走。” 她话已至此华云尚也不强求了,无奈道:“那便依你。” 华妍目送他离开,余光瞥在墙角露出的一角衣袍上,舌尖抵住后齿。 刚才要不是华云尚出来,那人就要行动了。 华妍等了一会儿,见那人已经走了,便也回了楚家。 “主子,信已赶在楚家之前送出去了。”临巳从外面回来,满头大汗,衣服湿的贴背。 邢淮身着长袍坐在窗口,原本阳春三月的天乌云密布起来,似有风雨欲来之势。 “下去。” 有淅淅沥沥的雨开始落下,屋中余他一人,黛青色的长袍松松散散披在肩上,玄色缎稠里衣薄薄一层,衣领散开露出白玉的皮肤和锁骨。 乌黑浓密的剑眉下深邃的眸子里如阴暗的天深不见底,高挺鼻梁下薄唇抿住,轮廓棱角分明。 寂静良久,邢淮伸出手,干净修长的手心上落上啪嗒啪嗒的雨水,在掌上冰凉的跳跃。 “留你不得了。”邢淮低低道了一句,似有遗憾般望着春雨。 这日,绵绵的雨下个不停,华妍房中射入一箭,信纸钉在墙上。 心莲吓得叫了一声,在门口张望半天也没看到什么人。 回屋时华妍已经将箭取下,熟悉的箭镞上银亮不已。 看完信,华妍走至烛火旁烧掉,信烧成灰烬落在铁盆里,心莲惊疑不定道:“小姐,要不要告诉宣王殿下?” 华妍看她,“为何告诉宣王?” “小姐有难宣王殿下定会相助,这人以箭传信,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心莲笃定道。 “确实不是好人。”华妍点了点头,淡然道:“我待会儿要出门一趟,你守着院子,有人来了便说我前几日累着了还在歇息。” 心莲点了点头,担心道:“这雨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停,小姐不然还是叫上宣王殿下一起。” 华妍拧起眉,杏眸幽幽看着她,心莲先是愣住,旋即低下头,脸红道:“小姐看奴婢作甚?” 华妍想到这几日周简常来院子里帮心莲修剪花枝、搬运重物……立时心下了然,眸色却冷下来:“以后别说这种话。待会无论任何人来,都说我在院中睡下。” 她特意强调“任何人”,心莲红晕散去,被华妍突如其来的冷漠点醒,点头应道:“是奴婢僭越了。” 第75章 不能耽搁 “姨娘,你不是说已经动手了吗,怎么她还是好好的啊?”楚然然靠在蓝染娘肩上,抱怨道:“昨日爹爹还不停地夸她,大哥也说让我多学学他,就连楚和霖都喜欢她,现在都不和我出去玩了。” “楚和霖是你二哥,直叫名讳也不怕你爹说你。”蓝姨娘手里干着针线活,一只鸳鸯已栩栩如生的绣出来了。 楚然然不以为然,坐直身不满道:“楚和霖才不管我叫他什么呢,倒是华妍,大哥每每都要揪着让我喊她姐姐,她凭什么!” 蓝姨娘笑而不语,楚然然急了,拉着她的手摇了摇,不高兴道:“姨娘你莫不是在哄我?华妍她成了楚家大小姐我可就成了二小姐,姨娘你也低了一等,难不成你真要她这么压着我们二人不成?” 蓝染娘手指被针戳出了血,楚然然连忙放开手,“姨娘我不是故意的!” 蓝染娘看了她一眼,皱着眉把手放在嘴里吮住。 丫鬟进门附耳和蓝姨娘说了几句,蓝姨娘放下女红,从篮子里扯出绣帕裹住手。 楚然然闭着嘴巴不说话,蓝姨娘嗔骂道:“委屈什么,姨娘又没怪你。” “姨娘这不是在等时候吗?”蓝姨娘勾唇道:“就是今日了,彩儿日日盯着方瞧见她一人鬼鬼祟祟出了门。” 楚然然眉开眼笑起来,迫不及待道:“那我现在就去找宣王殿下,省的他去找华妍阻碍了姨娘的计划。” 彩儿等楚然然出去了,才低语道:“那些人想知道酬金什么时候给。” 蓝姨娘横眉倒竖,“事都没办成就想要钱?” 彩儿不敢接话。 蓝姨娘起身从妆龛里找出一枚金玉海棠步摇,将它和其他饰品一一对比,一咬牙把簪子交给彩儿,脸色难看道:“拿去当了,告诉他们这只是定金,只要事情办成了银子少不了。” 眼睁睁看着彩儿捧着簪子出门,蓝姨娘心在滴血,那可是她嫁过来时最贵重的东西。 罢了,只要然然还是大小姐以后嫁了人聘礼那自由有她的好处。 想到这里蓝姨娘脸色好转。 赵雪姬休想让这个寻回来的女儿盖过她的然然! 丝丝春雨夹杂着凉风习习,地上坑坑洼洼,街上行人匆匆,屋檐下多有躲雨之人。 华妍撑着伞游走于路人面前,再过一个巷口就是邢淮约见的湖心亭。 团子还在劝她:【宿主你还是别去了,邢淮这肯定是因为你破了案子让他不高兴了,去了肯定要出事。】 【不去一样出事。】 团子噎住,结巴道:【那,那能拖一时,是一时嘛……】 正要拐弯,一个蓑衣草帽的小男孩迎面撞了上来,熟练的扯掉了她腰间的荷包,然后速度极快地跑进巷子里。 华妍:“……” 他偷地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老手。 【宿主你既然察觉到了怎么不阻止他啊?你明明有机会对过来的。】 【不能耽搁。】 华妍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巷子里埋伏的人:“…她怎么不过来?” “啧,果然是丞相府的千金,对这点钱压根不在乎。”身形魁梧高大的人“啧”了一声,掂量手里的荷包,对方才那个小孩说道:“等她回来你再演一场,今天不收拾了她咱们到嘴的银子可就没了。” 小男孩草帽下小脸干净,眼神却深知世道的老沉,他眼珠子一转,嗓音清脆:“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 第76章 对我求饶 亭子里,邢淮独身而立,黛蓝色绫罗袖长袍,身如古松远眺着什么,墨色长发覆在背上,银冠束发,周身气息冰冷。 他们总是在亭子里见面。 似曾相识的场景。 放下伞,华妍没再往前走,指尖藏着的绣花针微露,她宽大的袖口遮住手里动作,语气淡漠道:“邢太傅找民女所为何事?” “华妍,过来看看,雨天的白鹤湖别有一番滋味。” “民女不懂欣赏。” “是吗?”邢淮笑了一声,嗤之以鼻道:“你不觉得那湖里的人很像楚家大公子楚易之吗?” 华妍抬起眸,雨连着雾一起,湖里有几人泛舟游行,在这雨雾中看不清楚脸。 古人文人雅客最爱赏景,楚易之此时应在学院,但那湖中一人无论是身形还是动作都像极了楚易之。 华妍微微眯眼,缓步走过去,距离邢淮几步之遥时停下,眸间倏然一缩。 与楚易之在一起的有一位老者和两个青年人,似师生同游。 “我若是让那艘船翻了,你觉得谁会去救他们?”邢淮幽幽问道,他歪头,嗤笑道:“应该说,他们谁会活下来?” 他干得出来。 华妍只觉眼前的人比任何时候都要危险起来,她沉默之中邢淮转过身来,噙着笑注视着她,有炙热的情绪在眼中迸发。 无关情爱,是偏执的杀欲。 他如一只雄鹰,锐利又深沉地看着她,思索着在她身上哪里下死手。 眼底的冷漠如看将死之人。 华妍浑身警戒,回到了初见邢淮时的感觉。 耳边是他低哑的声音,丝丝的引诱,勾唇笑着说:“你坏了我这么多事,我只让你跳个湖,是不是很划算?” “来。”邢淮一抬手,停在亭子外面,雨点哗哗打在他手掌上,而他盯着华妍,语气格外的轻柔蛊惑:“从这里跳下去,换取楚家的未来。” 华妍一动不动。 邢淮挑眉,抬脚两步来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颚黑眸中散发莹莹亮光,“我亲手杀了你,也是对你最大的恩赐。” 华妍手微动,邢淮像是早有所觉,猛地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她的右手,手里的针轻飘飘落下,声音微不可闻。 “我对你还是太好了,让你三番四次地对我动手。” 邢淮力道大得惊人,三两下把华妍双手禁锢在头上,左手压住,右手掐住她白皙的脖颈迫使她不断后退后背撞在亭柱上。 手指一根一根收紧,华妍脚刚想踢他立刻伸出一条腿卡在中间,这下华妍彻底动弹不得了。 这具废物身子。 华妍仰着头,纤细的脖子被他一手捏住,喉间被死死抵住发不出声音,长睫下双眸微睁,生理泪水盈满眼眶。 “你现在的神情实在对我求饶?”邢淮挂恶劣的笑,很满意她此时的表现,力道正要收紧,突然左手掌心一痛。 他略一皱眉往上看,趁此机会华妍拇指下按,邢淮陡然松开左手。 华妍右手化掌打出去,邢淮冷眼松开她的脖子,沉着脸看向她双只手的拇指中心都扎了一根针。 陷入了指肉里细小到几乎看不到的绣花针。 华妍剧烈咳嗽起来,喉间作痛不已。 视线里黑色长靴向她靠近。 第77章 他必死 邢淮手里飞舞着一把刀,他已不耐烦,横刀动手的一瞬间,低着头的女子猛然抬头。 “我可助你毁了昭国。” 邢淮剑眉一动,“你说什么?” 华妍嗓子痛的难受,大拇指的针再不拔出来就完全陷进去了,她索性靠着柱子蹲了下去,手背轻抵住嗓子一点点放松。 “李海有个儿子很有才,你杀了李海,他的儿子还未入仕不能接替他的职位,你就可以安排自己的人上位。” “赵力学是你一手扶持上来的,你自然知道他贩卖军马一事,至于他和司家的联络你不可能全然不知。” “你纵观全局却装作不知来白鹤州只是为了走个过场,让王上相信你,司家的证据你依然会呈上去,至于白鹤州的冤案你根本不打算管。” 邢淮刀尖虚勾起华妍的下巴,只要轻轻一扬,喋喋不休说着他秘密的人就会血流不止。 鬼虎神差地,他俯视着这双看上去清明眼底冷血的眼睛,冷厉的脸上多了丝兴味。 “继续说。” “扶奸臣、成奸臣、欺君,你最想做的是想让昭国就此覆灭。”华妍慢慢站起来,“我死了,王上对你肯定会大发雷霆,得不偿失,不如……” 睫扇微动,眸光潋滟清澈,华妍郑重道:“我助你让昭国消失,你保我一命,如何?” “你怕死?”邢淮瞳色愈发幽深起来。 华妍说的坦荡,勾唇道:“自然是怕的,我不像邢太傅生死无谓,我还有许多事没做完。” 她说的理所当然,可她完全没有别人摇尾乞怜、苦苦哀求的模样,口口声声惧死却无一点怕死的神情。 “我如何信你?” 她毫不犹豫:“你可以给我服慢性毒。” 杀她,确实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邢淮这么想着。 他自己也没发现,对于华妍,他不是第一次让步。 邢淮收起刀,放在亭栏横坐上,他亦转身靠坐一旁,眸色晦暗不明,懒懒道:“说说你的计划。” 华妍早已习惯他这幅变化多端的样子,靠在柱子上去拔拇指上的绣花针。 心中暗暗盘算,红唇张张合合。 “我会嫁给华诺,届时你和宣王起兵以正当理由推翻他,而宣王对我有意,我也会让他和华诺一样痴狂于我,而这整个昭国就会是你的天下。” 她从善如流的说完,直讳其名,冷血又无情。 邢淮挑眉,看她拔出一手的血正欲去拔另一只手,下坐蹲在她面前嘲弄道:“你果然很会玩弄人心,无论是苏子行、华诺还是华云尚,都可以毫不留情的丢弃。” “邢太傅说笑了。”华妍抬眼看他,淡然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话落,邢淮忽握住她的手,精准地挑出那根细小的针随手丢在湖里,血沾满了他的手指,邢淮摊手,讥笑道:“怎么,我帮了你,不打算给我擦手吗?” 指拇有孔还在冒血的华妍面无表情的用小指从腰间勾出丝帕放在他手上。 “明日来岚裳客栈。” 肩膀上落下一件外袍,邢淮撂下这一句顺走她的伞走出湖心亭,雨下的哗哗作响,他的身影消失在雨雾中。 华妍单膝跪地看着自己满手的血,团子跳出来,捂住眼睛又忍住挑开几根去看,不忍道:【宿主,你还好吗?】 华妍把血狠狠擦在披着的黛蓝外袍上,“他必死。” 第78章 打的真狠 团子识相的闭嘴。 按理来说邢淮在这个世界已经达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朝野一半都是他的人,路子也广,除非他自己想死否则想杀他压根不可能。 说来也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邢淮就偏离了这个世界应走的路。 按主神给的结局他应该是个忠臣之后,辅佐华云尚上位后颐享天年。 却在稍不留心时摇身一变推着华诺成为新昭王,每一步都在把昭国的核心掏空,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时候团子接到了这个任务寻找宿主来执行。 邢淮像个疯子,前几任宿主一旦跟他沾染上一点瓜葛都是死路一条,无论是男官、世家小姐、女官、侍卫、宫婢……都逃不过。 他杀人跟玩一样,团子找到华妍的时候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没想到她真的活下来还活了这么久。 说不震惊是假的。 团子兔耳朵卷着,一抬眼见华妍和游船过来的楚易之在打招呼,还要了把伞,但她反而没跟着走。 【雨下的很大啊宿主,一时半会停不了的,你现在不和他们走得等晚上雨才会停了。】 华妍充耳不闻,送别楚易之,她的手藏在邢淮袍子里没被发现,用亭坐上的银刀把衣袍划开成两条长带绑住手,华妍穿着外袍撑开伞,扫了眼巷子口,转弯去了相反的方向。 她突然问:【你能给我最大的权限是什么?】 团子想了想,说:【和宿主有关的事情我都有权查探,但无关任务我不能主动说。】 【那个小孩要干什么?】 【撞你的那个?】团子面前虚拟屏幕亮起,它按了倒退键画面转到小孩和陌生男人说话的情景,团子讶然道:【他们拿了钱要绑架宿主。】 【谁的钱?】 【蓝姨娘。】 华妍脚步一顿,看了一眼巷子里的方向,她转身走了回去。 团子懵圈道:【宿主你干嘛?】 【清理楚家不干净的东西。】 胡同巷子如游龙蜿蜒,延曲复杂,湖心亭地势偏中心地带路有多条,这是去那最近的一条。 一直观察着华妍出来的人本以为这官家女见完人不敢走这儿,正要改变计划又看她调头回来了,正好,省的他们多费周章。 “让你偷!” 几个中年壮汉围攻一个九、十岁的男孩,拳打脚踢招招狠毒,被踹的男孩蜷缩成一团护着头,带着哭腔说:“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华妍停在他们面前。 这群人在巷子中间揍人,拦住了路。 她没给一个眼神,扭头就走时巷口被两个人挡住,虎视眈眈地看向她,笑着问:“小娘子不打算救救他吗?” 身后声响消失,回首一看,三四个壮汉围着她,小男孩从雨地上坐起来,他脸上没受伤,嘴角有血,啐了一颗牙齿吐在手上。 “打的真狠。” 正前方的大汉身形魁梧强壮,黄皮小眼,赔笑道:“这不要要逼真一些?” 说罢语气一变,看向华妍,幸灾乐祸道:“谁想到这娘们一点也不同情你,要不豹子和大虎拦住,肯定走了。” 手一番牙齿掉在地上里,小男孩一脚把牙齿踩进土里,碾压着,抬起一双暮气沉沉的眼睛。 “那对她也不用客气了,上。” 第79章 你疯了 华妍就这么被他们抢走雨伞,又被不知哪来的破布绑了手、堵住嘴塞上了一辆简陋的马车里,和她坐着的只有那个小男孩,其余六个壮汉伪装成了家丁。 小男孩当着他的面脱下破烂的衣服,从底座下拿出一套崭新贵气的衣服换上,借着雨水擦干净头发上的泥巴,盘了头之后沉着自然堪比大富人家的公子。 华妍坐在他面前,双眸古今无波,不吵不闹地看他做完所有事后马车骤然停下。 “出城有何事?” “我家小公子在城外有个宅子,这不春天到了,想着过两天正好赏赏山间景色。” “车里只有你家公子?” 华妍嘴里的破布被拿开,男孩匕首抵在她腰后,“你要是敢说什么,我让你现在就死。” “还有我家大小姐。” 一柄剑掀开车帘,雨气和凉风灌起来,守城的军卫眯着眼瞧了他们两眼。 华妍手被绑在伸手,面上毫无波澜,男孩围抱着她,像是害怕抱紧了些,腰后的刀也紧紧抵住。 “大人,你吓到我弟弟了。” 她话音一出就感觉到刀刺入进来,旋即前倾了些不至于割到她的肉。 意外的是邢淮这袍子质量不错,那刀没划破。 军卫冷哼一声,放下帘子。 马车继续前行,小男孩收回刀,利落地插进刀鞘里,理她远了一些,注视着她:“胆子不小。” 他嗓音清脆稚嫩得很,和说话动作的老气横秋截然相反,有些肉的脸上那双眼转着,打量着华妍。 “她想让你把我怎么样?”华妍平静地开口。 “你知道是谁想动你?”男孩一歪头,笑了笑:“放心,只要你听话不会要你的命。” 钦业去京都送信日夜兼程需要三天,两天前去,今日最迟傍晚里回来,见她不在院子里必然会意识到不到出来寻她。 华妍垂下眼睑细细算着时间,发现男孩还在看着她,便抬眸看过去:“你接生意吗?” 男孩一皱眉,“什么意思?” “我给你一百两,你把该在我身上做的事换到她身上。” 这个“她”,两人心知肚明。 男孩不屑一笑,双手抱头靠着闭上眼。“做生意要分先来后到,更何况,她给的可比你多。” “黄金。” 男孩瞬间睁开半闭的眸子。 华妍静静看着他,淡声道:“你可以动我,之后再去动她,钱一分不少。” “你疯了?”男孩蹙眉,下一秒又理解过来,收起笑沉下眼转着漆黑的眼睛。 “你们女人果然一个比一个狠。” 他说完,半信半疑的开口:“你有那么多钱?” 华妍淡淡挑眉,似是不屑回答他的话,顿了顿,扔给他一句:“当今宣王和当朝太傅都是我的生死之交。” 这可比一个深宅院子里姨娘要高上不知多少。 男孩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木然地看向她,嘲讽道:“只怕等你毁了容就不会再想着与我做生意了,应是巴不得杀了我才是。” “那你不如来个双赢?”华妍悠悠开口,听着外面沙沙作响的枝叶声,她理所应当道:“我给你的银子足够你金盆洗手不干这行,要不要信誉又有何重要?你告诉她毁了我的容后我疯了,让她过来看看,把她给办了后你们拿着钱走人岂不美哉?” 第80章 没什么可担心的 听上去确实比蓝家那一百两白银要值当很多。 车外叫了一声:“小黑,到了。” 雨势小了起来,汉子掀开帘子就要拽着华妍下车,小黑那匕首一拍他的手,汉子痛的松手,叫道:“你他娘干嘛?” “先等一下,你先在外面等,我有话和她说。” 汉子憋着一口气放下帘子,小黑开门见山:“我信不过你,你让人先拿五十两黄金过来。” 华妍没有一口答应,反问道:“那我怎么信你?” “…我给姓蓝的女人送信让她过来,她到之前我要看到定金。”小黑拔下她发髻上的步摇和所有发簪,割开绑着她的布条,看了她一眼:“如果她来了我没看到钱,你知道下场。” 华妍揉了揉酸疼的手,笑的轻松:“自然。” 小黑带着取下来饰品率先下了马车。 这里是一坐荒废的寺庙,其余几人都进入生了火取暖。 只有那汉子来回徘徊,小黑一下来他便贴了上来,气冲冲地问道:“你干嘛不让我动那娘们?还为了那娘们跟我动手?” 小黑把手里的饰品扔给他,汉子下意识的接住,顿时眼放金光,惊喜道:“这些是那娘们身上的?” 见他贪婪地咬了一口金饰,小黑别过眼,嫌弃道:“暂时先别动她,若她说的是真的,我们就能大干一笔。” 小黑带着他走向角落,把和华妍的话简略说了一下,阴恻恻地看着他,沉声道:“拿到了定金你下手干净点,两个人都杀了,我们连夜出白鹤州,去哪儿都可以。” “我李山什么时候失过手。”李山蹲在小黑面前,乐呵呵道:“等拿到了钱,我让兄弟们干自己喜欢的事去。” “你嘞,小黑,你打算去干啥?我放心,我答应了你父母,你去哪我都会护着你。” 小黑转过眼,看向暗沉沉的天和稀疏的雨点,墨色的瞳孔一点点收拢,他回过神,“先干完这单。” 华妍写了信交给小黑,在他看了一遍确定不会暴露他们之后才送了出去,他当着华妍的面写了信送给楚家。 这封信谁会先回来,就决定了华妍的命运。 “你一点也不担心。”小黑说的是笃定句。 天色渐渐变黑,取暖的火光照在她脸上,华妍和小黑坐在一处,李山在添柴火,这一堆就他们三个人,她侧首看他,挑眉道:“没什么可担心的。” “那女人来了,这刀就会在你脸上留下一条丑陋的疤。”小黑的匕首短小而锋锐,在火上烤着,刀光反射在他眼下,照出眼里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狠毒。 雨停了,有脚步声从外面想起来,每一步都重重踩下,极快地推开大门冲了进来。 此时天色黑下来,这一点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歇息的众人立刻站起来,防备地看向大门。 李山把小黑护住,华妍望着火光,长睫微微晃动。 “山哥!小黑!”是一个彪悍的男人,他肩上扛着一个大袋子,沉甸甸压的他挺不起腰,他把袋子往地上一扔,“叮”的碰撞声随着袋子松开后,散落出来穿进人们耳朵里。 响亮又清脆。 小黑看过去,是五六百锭十两白银。 粗略算下来,最少可达五十两黄金。 男人激动道:“我们发财了!” 第81章 我哪敢 所有人上前去捡起白银放在衣兜里揣着,贪心地想要装下更多,嘴里呢喃着“发财了发财了”。 只有小黑皱起眉,问华妍:“怎么是白银?” “谁也不会随身携带黄金的。”华妍笑了笑,“这样不是正好吗?你也不用再费心如何融化金子了。” 小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抿嘴看向向他跑过来的李山,他力气大,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布裹了两三袋银子,像是等待夸奖似的,笑着说:“这些都是我拿的。” 他目光转到银子上面,愈发觉得不对起来。 想不出来,快步走到华研面前,冷冷道:“你最好别玩什么花样。” 可惜他声音太过催嫩,这话说不出不像威胁,像撒娇。 华妍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我哪敢?” 瓜分银子的豹子突然抬起头,对小黑说:“有人来了!” “把银子收起来。”小黑吩咐一声,拉了拉李山衣服,李山蹲了下去,小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李山点点头,把银子藏好之后拿着一把刀跑到大门后面。 他有条不紊地让其他人灭了火,埋伏起来,这寺庙里只剩下华妍没被安排。 小黑想了一秒,指向佛像身后,“你去那等着。” 华妍乖乖去那蹲着。 一眼看过去,这座废庙破烂空荡,在林子中间阴森可怕。 蓝染娘一脚跨过门槛,没踩稳,哎哟一声摔了下去。 潮湿的地面上污泥粘上它的手,蓝姨娘尖叫一声,嫌恶地擦了擦手,身后一人扶起她,畏畏缩缩地挽着她起来,左顾右盼道:“姨娘,这地真的有人吗?” “冷静点。”蓝染娘完全忘记自己刚才的狼狈,眼神扫了一眼,从袖口里抽出信,手不受控制地哆哆嗦嗦地扬起:“是我,你们不是写信让我过来了吗?” 楚然然从身后把一叠银票拿出来,蓝染娘咽了口口水,裙下发软的腿看到钱的时候瞬间有点底气,“我把钱带过来了!” 黑漆麻黑的庙里燃气一根火把,紧接着是两根、三根……五根火把亮起,李山持着火把走在最前面,小黑在他身旁。 李山凶神恶煞的目光吓得楚然然瑟缩了一下,蓝姨娘见着人了心里踏实了几分,挥着银票高傲地问道:“她人呢?” “进来。”开口的是小黑,他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楚然然,“她疯了之后就被关在里面了,你去看的时候别发出太大动静。” 这小男孩就是黑市里小有名字的“小黑王”,外表是个稚童,可杀人毫不手软,无论老少,他的狠厉是出了名的。 因此蓝染娘不担心他会心慈手软,听他这么讲便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手腕却被楚然然拉住,她害怕地说:“姨娘,他们人这么多,不会拿了钱就不认人。” 蓝染娘拧眉想骂她怎的如此胆小怕事,转念一想这些人确实认钱不认人,当下拍了拍她的人,轻声道:“那你在此处等我。” “这林子里蛇虫鼠蚁很多,小姐最好还是跟上。”小黑冷不丁冒出一句。 楚然然吓了一跳,她的话明明说的很小声,一抬眼和小黑的眼睛对上,楚然然立马躲在蓝染娘身后,捂着心口后悔和蓝染娘出来。 这个小孩眼神怎么这么吓人? 第82章 我们会再见 楚然然跟着蓝姨娘不安的走进庙里,高大威猛的壮汉看她如看一只羊羔,有人眼里的淫光更是毫不避讳,楚然然吓得紧紧抓住蓝染娘的手。 正要去里庙,小黑吹了一声口哨,李山等人一把上前绑了楚然然和蓝染娘。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别碰我!” “姨娘!唔唔!” 两人被堵住嘴,五花大绑一捆扔在杂草堆上,华妍从暗处出来,蓝染娘一看她洁白无瑕的脸就挣扎起来,楚然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老实点!”李山踹了蓝染娘一脚,正踢住她侧腰,蓝染娘顿时闷哼一声不敢再发出声音,张大眼睛怒视着。 小黑向华妍走过去,小小的手里旋转小刀行兴味十足道:“你想先动哪个人的脸?” 刹那间,小黑快步变跑,小刀径直刺向华妍,李山几人纷纷上前向抓住华妍让她赴死。 岂料一路安分安静的人竟巧妙周旋避开了抓她的手,小黑刺了个空。 华妍站在门口,看着瞠目结舌的众人微微一笑,对小黑挑眉道:“想不认账?” “杀人的买卖,人死了诚信自然在。”小黑目光中有些怒气,“你竟然会武功。” “我没说过不会。”华妍莞尔,拍了拍手,一道欣长的身影从房顶跃下落在他身后,脚步平缓无声,半张银色面具上映着火光。 “小姐,属下来迟了。” “不迟。”华妍双手背后,宽大的外袍罩在她身上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他们还有多久到?” “马上。” 小黑瞳孔一缩,“你叫了人?” 华妍点头,又摇头,指向一人,淡声道:“不是我叫的,是他。” 被指的豹子暴跳如雷,“你他娘放屁!” 小黑却示意李山过去拉住跃跃欲试想揍华妍的豹子,眼珠转了转,小脸覆冰,咬牙道:“宣王故意给了你白银就是为了跟踪你追过来。” 豹子一愣,不甘心地辩解道:“不可能!他把钱放在指定位置上几经转手才到我手里的,我回来的时候也确定了没人跟着。” “那封信有问题。”小黑目若寒星,冷冷剜了一眼华妍,“你信里说有事出城,需要钱解决一些事,向他借50两黄金其实是幌子,那只作为信物的宝绿色玉镯指林,特意画了元宝更像是寺庙,城外林,林中庙,你够可以!” 小黑怒目切齿的说完,几十个人中心冲了进来,训练有素的侍卫们齐齐包围住破庙,数十把火把点亮了整个寺庙,邢淮和华云尚来到华妍身边。 华云尚紧张地上上下下看了看华妍,忧虑道:“可有受伤?” “不曾。” 小黑退后几步,抬手挥了挥,其余几人拖着蓝染娘和楚然然一同后退,小黑拉动一根绳子,一道木质的巨形栅栏从左右两处袭出撞在一起挡在他和华妍面前。 隔着栅栏,小黑浑身散发怨气,对着华妍拿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我们会再见面的,等着瞧。” 他一拉另一根平平无奇的绳子,破旧的蒲团突然打开,是一个密道。 木栅栏结实又密集,刀砍火攻都需要时间,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人逃走。 楚然然奋起一击逃出魔爪,匍匐着想向华云尚求救,满目泪花的“唔唔”着,可华云尚自始至终眼里只有华妍,她肩膀一痛整个人失去意识。 第83章 他在搞我 “这件事我已报了官,也告诉了楚丞相和楚易之。”华云尚安慰道。 华妍黛眉微动,颔首道:“把栅栏砍掉,寻着密道过去,即便来不及也可以知道他们逃跑的路线。” “蓝姨娘二人如此害你,这时候你还想着救她们?”华云尚想到楚宽是她生父,楚然然夜也就是她亲妹妹,叹气道:“为难你了。” 华妍笑而不语。 一直默不作声的邢淮靠在门框上,他微微歪头,勾唇讥笑道:“时候不早了,华小姐今日诸多事想来也累了,手上的伤再不上药恐要感染。” 他话一出华云尚视线看过去,这才察觉华妍穿了一件松松大大的袍子,宽袖里芊芊素手用两条黛蓝色布条缠住拇指,看布料正是外袍的一部分。 “你受伤了怎么还瞒着?”他脸上有些薄怒,方才问的时候她答得一脸坦然,说着便想去牵她的手查看伤势。 华妍将双手收到身后,“不是什么大伤,我们先回去。” 华云尚手僵在空中,抿唇拗不过她,无奈道:“我让他们检查一下这寺庙可还有其他机关,你先回马车上。” “多谢殿下。” 邢淮跟着她一起出庙,并肩而行之时冷不防把一瓶药丢给她,华妍本能的接住,看了他一眼,“毒药?” 她刚想再说一句“速度真快”,邢淮快走几步离她远了起来,又停在她面前,皱眉冷眼看她。 “这是金疮药。” “……” 华妍眉梢动了动,从善如流道:“多谢太傅。” 邢淮莫名不爽起来,讥讽道:“华小姐这套面面俱到的样子没必要演给我看,你想杀我的时候可没这么见外。” “哦,多谢太傅提醒,民女之后会小心一些。” 杀你的时候见外点,不让血溅到我身上。 团子:【……宿主你要不要这么暴力?】 “巧言令色。” 邢淮一挥衣袖大步流星走得极快,沉沉的阴翳气由内而外。 马车就在眼前,邢淮却在马前停下,华妍走过去,发现没有垫脚的凳子,想来华云尚和邢淮都是高个子,本也不需要多此一举的东西。 不过这具身体还在成长,她只能堪堪到邢淮肩膀的地方。 华妍一翻袖袍露出纤细白嫩的手腕,想借着臂力翻身坐上去在进马车。 在她即将碰到马车时,腰间突然被人一托放在肩膀上,身下之人一手固定住她,另一只手撑着马车一用力,动作敏捷上了马车。 一秒拔发钗,狠扎之际低头一看后及时忍住没动手的华妍:“……” 目睹一切的团子:【……】 邢淮把华妍放在位子上,坐在她身旁,闭着眼不语。 舌尖动了动,华妍拧眉。 她摸不清邢淮到底在想什么。 片刻后,她淡声道:“多谢太傅。” 阖眼的人鼻间溢出一声清清冷冷的:“嗯。” 【他在搞什么?】 团子胆战心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抱着自己惊恐道:【我我我看不到邢淮在想什么啊,看他这样子……是对宿主示好…?】 【他在搞我。】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团子砸一下嘴,不可思议地想了想,惊奇道:【他白天杀你晚上帮你,难道他演变出了第二人格?】 华妍懒得理团子这种无厘头的猜测,但邢淮的举止确实诡异了些。 第84章 明日早点来 安静中,邢淮突然开口,幽声道:“你不好奇我怎么会过来吗?” 华妍没写信给邢淮。 华云尚不知什么时候过来,她不能暴露太多。华妍回道:“民女愚钝。” “你的婢女竟然认为我会救你。”邢淮不冷不热地说。 车外雨滴声开始响起,绵绵细雨又下了起来,潮湿的空气闷闷的,邢淮的声音和雨声入耳,淡淡的冷意和嘲意。 冷气上涨,夜里也寒凉起来,华妍默然,黛眉下长睫动了动,眼里有几分复杂。 她从来不希望和邢淮多做纠缠。 这个人太危险,做事做人都是。 疯的程度总是时好时坏,他所做皆有目的。 华妍可以看透华诺的心思,但对邢淮却只能猜。 楚府大门,华云尚率先下马车,他转身伸出手,温柔笑道:“妍妍,我扶你下来。” 邢淮坐在华妍身边没有要起身的动作,华妍弯腰提着裙摆越过他,青年倏然开口,压低了嗓音,喑哑地说了一句:“明日早点来。” 耳边突如其来的热气窜进耳朵里,温热的气息蔓延到脖子,华妍停顿了一瞬,若无其事地跳下马车,语气微颤,笑道:“不劳烦殿下了。” 身后车夫驾车扬长而去,华妍随华云尚进了楚府便被请到了书房,她第一次在楚府见到了赵雪姬。 赵雪姬深绿浅荷春裙端庄大方,侍奉在楚宽身旁为他研磨,风韵犹存的容颜温和平静。 楚易之在下方而立,见到华妍平安归来松开紧抿的唇,清俊的脸上一改愁容,上前问道:“妍妹妹没事?” 华妍摇头,楚易之却是往她身后看了看,华妍侧开身,凉凉细雨蒙蒙,门口空无一人。 “楚二小姐和蓝姨娘都被绑了,本王已派人搜寻。”华云尚见状说道。 “这个逆女你还担心她不成?!” 轮椅上的楚宽怒一拍案,赵雪姬惊了一下,研杵落在黑色的墨里,她怔了片刻,复拿起研杵继续研磨,好似不曾发生这一变故,便是手上染到的黑墨也视若无睹。 楚易之张了张嘴,皱着眉退了回去。 “妍妍,你放心,待把她们二人带回去我定严加惩戒,绝不手软。”楚宽转着轮椅绕过桌子,楚易之忙上去推他下了宽板至华妍面前。 楚宽为难道:“然然她还小…这件事都是蓝氏一手谋划,念在她年幼的份上,可否原谅她?” 华妍抬眸,笑了起来,双眸微弯,嫣然如牡丹,妍丽漂亮地不像话。 “楚老爷放心,我会协助宣王殿下去救她的,定会让她活着回来。” 华云尚愣了神,这样张扬的笑他上次见还是在苏家寨。 她在苏子行面前,那时她会露出女儿娇的娇憨,明媚动人。 但此刻的她不一样,清清然然的一笑似乎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被逗笑的。 但这件事并不好笑。 华云尚向来礼数在前,可他现在只觉面前女子强颜欢笑,他握住华妍的手腕,带着她往外走。 “本王找妍妍还有事,便不逗留了。” 楚易之垂眼道:“楚家欠妍妍太多了。” 楚宽靠在椅背上,他何尝不知这一点,尤其是华妍的模样与那人极像,呼了口气,看向茫茫雨夜。 “若选秀时然然被选上,她们二人在宫中扶持,我楚家复荣便会轻松许多,有楚家在,妍妍何尝不是多了一个靠山。” 第85章 华小姐,里面请 楚易之是跑过来的,他这几日结束了学业长居于家,家中事多由他管却还有许多事脱不开身,听到母亲晕倒的时候,他立刻让人不要告诉父亲。 吩咐丫鬟把赵雪姬抬上软坐,楚易之又让人请大夫,叮嘱再三等赵雪姬醒了第一时间告诉他后才脱开身。 “妍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妍耸肩,直言道:“她很怕我,见到我便晕了。” “……” 换做别人楚易之一定怀疑是做了什么,但是是华妍的话,他没有一点质疑,只多看了她几眼后递给她一块令牌。 “母亲的事……待然然回来父亲会和你说的。这是出入城门需要的通行牌,你收好。” “多谢。” 楚易之欲言又止,最后只道:“是我要谢谢你,身为大哥我却不能去寻然然,琐事缠身,只能拜托你。” 华云尚迟迟不见华妍出门进府来找她,见她和楚易之似乎在谈些什么便在不远处等着,视线一转和华妍对上,华云尚微愣。 “殿下还在等我,楚公子自便。”华妍微微躬身一退,小步走向华云尚,交谈一两句后并肩出府。 楚易之独自矗立于回廊,耳边回荡着华妍的称呼,楚易之脚下重若千钧。 妍妍这是在划清界限了。 华妍收到了小黑的信,兜兜转转了许多人后由一个乞丐传到她手上,华云尚接过信一看,眉峰一动,冷下脸来。 “太阳下山之前,带上五十两黄金在湖心亭等着,独自来见我,我要黄金。” 寺庙里的白银只少了一百二十一锭。 华妍起身,把信撕碎扔进出马车外,风吹起碎纸七零八散。 “我记得前府衙贪污了不少钱,赵家的赃款也有不少金子,应有五十两。”华妍思索道。 “不可。”华云尚想也不想地否决,“且不说滥用赃款是罪,他让你独自前去定是百般准备,你若真去凶多吉少。” 华妍垂眸,低低唤道:“殿下。” 华云尚听不太清,附身过去,他劝说的话还在嘴边时突然头后被重重一砍,眼前的华妍模糊不清起来,隐约听她说道:“对不住。” 华云尚毫无防备地晕在马车里,华妍下车交代周简和孙瑞杰:“殿下这几日太累了,先送他回去。” 周简犹疑道:“华小姐要去哪?可需要在下再叫一辆马车?” “不用了。”华妍看了眼晴空万里的天,淡声道:“我有事要办,你们两照看好殿下。” “对了,心莲守着院子也是无聊,你没事多去陪陪她。”华妍补充了一句。 周简顿时红了耳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结结巴巴道:“咳,在下,知,知道了。” 华妍戴上帷帽,快步来到岚裳客栈,这家客栈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格外清冷,店小二闲的在门口晒太阳,见华妍来了没好气道:“本店已被包店,不接客了。” 大堂的临巳走出来,闻言一脚踢向店小二的屁股:“说什么呢!还不快去沏壶茶,没看到有客来访吗?” 方才还懒惰混不吝的店小二被踢了也没生气,笑着赔罪几句,“原来是大人的客啊,小的错了,小的这就去!” 说完屁颠跑着沏茶去了。 “华小姐,里面请。”临巳恭恭敬敬地说道。 华妍挑了挑眉,临巳之前对她可没这么好气。 她笑道:“不想报让你淋雪的仇了?” 临巳:“……” 第86章 太傅最好别管 临已避开这个问题,维持一脸笑容,看上去七分假:“主子还在等小姐。” “你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吗?” 临巳不明白华妍问这话的原因,“这是主子和小姐之间的事,属下无权得知。” 华妍莞尔一笑,跟着他进去,上了二楼,天字一号房,临已说:“小姐请进。” 华妍推开门,看了即将走的临已一眼,声音清清淡淡听不出喜怒,似有嘲讽之意,在安静的客栈里清楚地传入他耳里:“邢淮为了给你报仇,可是专门让我过来吃毒药呢。 临巳愣在原地,猛地一转身华妍却已关上了门。 屋内窗户紧闭,明明是白日却黑沉沉的,昨夜更深露重的潮气还未退去,华妍穿着修腰锦绣兰花窄袖裙,外罩一层薄纱,在日空下正好得宜,进了这屋子反而觉得有些冷意。 华妍走到里屋,一转眸便看到了长身而立的邢淮,他手里拿着一个瓷瓶,正一瞬不瞬盯着她。 从一进门开始,她就在他视线里,所有动作尽收眼底。“来的正是时候。”华妍看不清他的神色,听话音心情不错,他垂下眼转动花青色的瓶子,退一步靠坐在书桌上,笑着说:“这药很难炼制,是我专门花了大价钱购来的,仅此一粒,方拿到手你便来了……看来我选的没错,你服它最合适不过。” “解药多久吃一次?” “没有解药。” 华妍乍然抬眸,杏眼寒冷如刃。 邢淮总是会让她极快地暴露杀意,脑海里几乎已经猜想了一遍和他对打后的胜率,她冷淡地问:“太傅这话是什么意思?” 邢淮嘴角噙着笑,悠然自得地把瓷瓶放在桌上,双手撑着桌子,靠后看她,眼里兴味十足,说的话却薄凉得很。 “这毒只能缓解,你每月十五之前吃一次解药,一旦错过时间,不出一日你的肌肤就会慢慢溃烂、头发会掉光、力不从心、精神萎靡,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房间里黑却不点蜡烛,不透气的屋内闷的人心烦躁起来。 华妍冷冷注视着邢淮,在心里问团子:【有没有办法查到这药制出解药?】 【…没有。】团子近似绝望地说:【他拿了药就把炼药人杀了,一把火烧了所有药材……】 “怎么?”邢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墨玉般的眼睛深不见底,“你后悔了?” 华妍舌尖伸动抵住后齿,她极其想杀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做这个动作。 走上前,迎着邢淮的目光,华妍拔开瓷塞倒出一粒药丸,毫不犹豫地咽了下去。 邢淮递过来一杯水,华妍抬眼看他,接过杯子一口饮尽,“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慢着。”邢淮穿上一件外袍,慢条斯理道:“我和你一同去见。” 刹那间,华妍眸色变冷,斜挎过去绊倒邢淮的腿,他却极快地避开。华妍咬了一下舌尖,三步并两步一刀闪出刀刺在他面前,邢淮不退不避,刀尖离他的心脏不足一寸。 “我的事,太傅最好别管。” 邢淮挑眉,不慌不忙地看着那把银月弯刀,勾唇笑道:“你若死了,我岂不是白花了钱?” 这便是要管了。 华妍一而再再而三忍住迸发的杀心,她深吸一口气,甩出刀飞向两侧窗户,木窗碎裂开来,破碎的阳光透进来不偏不倚照在邢淮身上,华妍看清了他的神情。 第87章 愚不可及 邢淮和华诺相差三四岁,不过二十出头,一身青蓝色长袍衬的人高马大,墨发高高束起,宽实的肩膀往上,皮肤过分的白。 鼻梁高而翘,眸若墨玉,眉若凌剑,面如冠玉。他挂着笑,这俊美无寿的皮囊一半在温和的日光下变得有几分不真实,他双目锐利洞察着人心,像是审视罪孽的天神。 而另一半隐于暗影里,似勾魂的恶鬼,露出最恶劣的笑,欣赏着被索命之人跪地求饶的狼狈。 弯刀绕了一圈回到手上,华妍收回目光,径自推开门,“太傅没事多透气,对身子好。” 邢淮没有立刻跟上,他从桌上抽出一本画本子,垂眸翻到某页,抬手,丢出了窗外。 临巳早早备好了邢淮先前吩咐的马车,见华妍平安从二楼下来,莫名悬着的心放下。 华妍没有犹豫上了马车,邢淮理了理衣衫不急不慢地出了门,临巳感动地看着他,颇有些难为情,但又坚决道:“主子,您不用为属下出头,属下更希望您和华小姐好好的。” “……”邢淮剑眉抽搐了一下,奇怪地看着临巳,对上那双感激的眼睛眉皱的更深了,“你说什么?” “主子,您不用瞒着我,也不用让华小姐服毒,属下对您忠心耿耿,受点委屈应该的。” 邢淮眉峰紧锁,“…她和你说了什么?” 临巳跟在邢淮身边多年,看他愈发黑沉的脸觉得有些不对劲,把华妍的话复述了一遍,小心问道:“您没让华小姐服毒?” 邢淮冷眼睇他:“愚不可及。” 邢淮上马车后钦业正坐在华妍边上和她说着五十两酬金的事,华妍本就不打算动用赃款,在华云尚面前那么说只不过是为了演出委屈的模样让他放松戒备。 邢淮坐在二人对面,马车很大,摆了小桌子,底座之下数个柜子,他随便抽出一个,把宽宽正正的锦盒放在小桌前,打开后似笑非笑道:“本太傅这正好有五十两黄金。” “……”华妍看了他一眼,把锦盒盖上,“既如此,多谢太傅。” 宣王两手空空没有金银正常,这偌大的白鹤州想拿出五十两黄金都需要东拼西凑,可邢淮却随随便便就能拿得出来,可见其受贿非常。 “小姐,不如还是由我扮您过去。”钦业不放心地说。 邢淮抢先一步说话,慵懒讽道:“多此一问。” 午时,华妍一人在湖心亭等着小黑赴约。 站了半晌,一个小乞丐向她讨钱,肮脏的小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脆生生道:“小姐,一文钱便能得到您等之人的消息。” 华妍给了她一两碎银,她欢欢喜喜的接过,把一张揉成团的纸条交给华妍。 皱巴巴的纸条展开:独自带上黄金,出城,去江家村找到一个江冶的人。 华妍买了一匹马,有楚易之给的令牌她畅通无阻出了城,那条密道最后通的是城门口,官兵们都在城里搜,完全没想到小黑在农村里躲着。 华妍学过骑马,但古代简陋的马鞍还是让她两条大腿内侧蹭破了皮。 【你上次说冤案任务的奖励是我可以提一个随机要求?】 【是,除怪力乱神、不符合常理之事,其余皆可,时效半个时辰。】 华妍下了马险些站不稳,她扶着马匹才得以稳住。 【让这具身体无痛。】 【叮——使用成功。】 第88章 我,是华妍 一秒之后,她感觉不到任何难受疼痛,和上次落水昏迷不同,除了伤口外,五脏六腑、嗓子口鼻依然得受着;而这次的无痛是浑身上下的。 江家村是白鹤州外一座很小很偏僻的村落,这里的人世代捕鱼为生,心地善良、质朴淳安从不会闹出争抢偷盗的事。 团子说完情况也拿不准小黑到底要干什么,偏华妍又什么都不问它也不能去看,急得团子旁敲侧击道:【宿主,你别看小黑看上去可可爱爱的,他可是个狠角色。】 【我知道。】 【……】 【宿主你知道他要干什么吗?】 【杀我。】 【那你知道他的计划吗?】 【不知道。】 【……】 团子内心咆哮:那你问我啊!问我不就知道了吗?! 华妍嫌团子烦切断和它的联系,犹自走在这片油菜花遍地的小道上,绿黄的一片外是一圈湖泊,不少村民在湖边洗衣服。 路过她的村民面带笑意,有热心的村民见她模样生的漂亮又单独一个人,便友善问道:“姑娘这是要去哪啊?” “大娘,我找江冶。” 挎着塞满衣服的木盆的大娘闻言上下看了一眼华妍,竟是皱起了眉,“姑娘,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找他干嘛?” “大娘为何这么说?” “不是大娘话多,江冶在这村没啥好名声,好吃懒做得很,就一张脸还可以。”大娘说完,又瞧了一眼华妍,苦口婆心道:“姑娘,你可别瞧上他那张骗人的脸,他专门哄骗你这样长得俊的小姑娘,跟了他要遭罪的!” 华妍顺着大娘的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谢别了,独自走了走之后问了一个小孩才知道了江冶的住处实在江家村东边靠山的地方。 江家村不大,华妍捧着盒子没一会儿就看到了一间杂乱的茅草屋,屋前一个青年躺在一把咯吱作响的摇椅上晒着午后的太阳。 青年灰布麻衣,蒲扇覆面,惬意地哼着小调。 “你识江冶?” 一道婉转清亮的声音入耳,江冶睁开眼睛,拿开蒲扇便四目搜寻这道声音的主人,入目即是一个姿然绝色,清冷贵气的美人儿。 江冶眼前一亮,跳下摇椅整理褶皱的衣服,笑着说:“正是在下!” 华妍扫了他一眼,皮囊尚佳,算得上清秀,但双目有血浑浊,眼袋下淡淡青黑,浑身颓废感,白废这张脸。 “我,是华妍。” “原来美人叫华妍,真——”江冶夸奖的话戛然而止,半信半疑地看向华妍,眼中有些遗憾,呢喃道:“你便是华妍……随我来。” 他转身走向去山上的阶梯,无声叹了口气,好好的美人儿这便没了,真是可惜。 江冶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退后几步和她并行,可惜道:“美人…华妍,你不该来的,来了就是死路一条。” “你是小黑什么人?” “我欠了他钱,不过我可不会杀人,最多骗骗姑娘钱财。”江冶摊开双手解释道。 走了一段路,到了山腰,有一个洞口,乌漆嘛黑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样,江冶吹了火折子取下洞口的木头,木头本身就有油,一点既燃。 他递给华妍,收了火折子,叹了口气,颇为不舍的看了看华妍的脸:“你自己进去,我不想看到美人儿死在我面前。” 第89章 白日做梦 “苏家村不是你的最佳躲藏地。。” 江冶软骨似的坐在一块巨石上没个正形,闻言打了个哈欠,不在意道:“你还是操心自己。” 长睫垂下掩住眼底的情绪,华妍不再多言,举着火把进了山洞。 洞口不高,华妍弯身进来之后却发现洞内面积极大,她挺直腰身,火把照向前方,积水蔓延至脚边,鞋子不可避免浸了水。 索性不去管它,踩着不平的路径直往前走。 滴水声断断续续,寂静的只有她一人的脚步声。 黑漆漆的远方忽现一点光亮。 是出口。 她一脚踏出时脖子多了一柄硕大锋利的菜刀。 李山看着她,凶狠恶煞,“把她绑了!” 这儿是山顶。小黑坐在山边上双脚腾空晃悠着,华妍被押扣着丢在他身边,李山打开抢过来的盒子,脸色一变,“你他娘竟然带了块石头过来!” 李山扔掉盒子,大步向前一巴掌就要抡在她脸上,华妍割掉手腕上绑的死死的绳索,迅速躲开这一巴掌。 小黑陡然拎住她侧开时的衣领,把她往山口拽了拽,阴沉沉看着她:“黄金在哪?” 李山欲抓住她,华妍弯刀直逼他,“别过来。” 她坐在小黑身边背后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小黑此时也是一把刀刺在她后脖颈上,他腰间有四五根绳索,掉不下去,而他只要用力一拉华妍就会摔下去。 “唔唔!” 华妍余光寻声看去,是楚然然和蓝染娘,两人被绑在山口的一棵树上悬挂着,有几个人已经拿刀准备割绳索了,二人都在奋力挣扎。 “我最后问你一遍,黄金在哪?”小黑拽紧了她的衣领,刀划破她的肌肤,“你不说,我就让那两个女人掉下去。” 华妍看了他一眼,咬牙道:“山洞里。” 小黑给了李山一个眼神,李山立刻带了两个人去搜。 “你要是敢骗我,我先把你的脸毁了。” “把刀收起来。” 华妍一点点放下刀,“把人放了。” 小黑冷笑一声,“白日做梦。” 华妍放刀的姿势一变,手一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开小黑的刀,她及时退身刀还是在她下颔划出一个红口。 小黑黑瞳狠狠睁大,手背剧痛刀掉落悬崖,而华妍已经袭过来,霎时隔断了他腰上所有麻绳,形势逆转,成了华妍挟持他,那把碍事的月刀刺在他心口面前。 他浑身僵住,头顶华妍清冷的说:“比起割脖子,刺命脉才是最致命的。” “小黑!” “你他娘放了小黑!” 三个男人持刀相向,其中一个正是拿着菜刀在门口“捕获”她的人。 夕阳西下,余晖洒满,五彩的晚霞艳丽美好,温和的黄昏照在悬崖的每个人身上。 “把她们放下来。”华妍微微蹲着,像是环保住他,实际用他的腰带禁锢住了他的双手,右手握刀扎进去,丝滑的布料立刻破开,尖刺的刀扎进皮肤。 小黑僵直着身体,胸口的疼痛在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 “你住手!” 拿菜刀的男人骂了一句爹,和其他二人把魂飞魄散的楚然然和蓝染娘放下来,然后菜刀指向她们:“你把小黑放了,否则老子杀了这哭哭唧唧的死女人!” 第90章 你自由了 华妍目光如水,平静看着他:“你敢杀,我也敢。” “草!”男人骂了一句。 “你们三个,退出去。”华妍捂住小黑的眼睛,向洞口抬了一下下巴,“敢说废话我就杀了他。” 三个人恨不得扑上来撕了华妍,接受不到小黑的想法只能憋屈的往后退,等山哥回来了再救小黑!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刚退进洞里面前的石门竟然直接关上了! 再反应过来想去开石门压根没了机会。 这门只靠着一根铁棍抵住,是打算拿到银子折磨完人把人关在悬崖上活活饿死的。 从洞里不可能打开…… 山顶上,邢淮靠在封闭的石门上,笑吟吟看着华妍,“你打算如何谢我?” 华妍面无表情:“多谢太傅。” 华妍抱着小黑远离悬崖,重新用地上的绳子把他绑的严严实实,楚然然和蓝染娘面带希翼的看着她,不停地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华妍走向她们,小黑这时讽刺地说:“她们可是想毁你容的人,你竟然还冒死救她们。” 楚然然二人一听反应更大了起来,瞪着眼睛疯狂摇头。 “我没说要救她们。”华妍来到二人面前,弯唇一笑。 刀尖还有小黑的血,刀面贴在蓝染娘脸上,华妍滑动擦血,蓝染娘顿时皱着眉恐慌地看着她。 邢淮兴味十足地看戏。 楚然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拱着身子去撞华妍。 “别急。”华妍把另一刀面贴在她脸上,冷冷看着她:“你也有。” 话落,在楚然然尚未反应之际,华妍刀锋拧动,有刺目的血溅在她脸上。蓝染娘惊叫一声却只能咽在嘴里,脸上火辣辣的疼,皮开肉绽的滋味蔓延全身。 “唔唔!”姨娘! 楚然然第一次见到这血腥的场面,恐惧和愤怒在她脸上不断变幻,她怒视着华妍,可见到她冷漠地把那把刀指向自己的时候,楚然然慌了。 她忍着作呕的感觉用舌头抵住脏布吐了出来,楚然然急忙哭道:“你不能动我!我,我没想害你的,这都是姨娘的安排,我当时只是想去看看你!我没想过害你!” 蓝染娘失声痛哭,她闭上眼不去看楚然然。 华妍忽蹙眉瞥了一眼蓝染娘,陡然起身,问邢淮:“太傅戏也看够了,如何出去?” 邢台剑眉一动,扬起唇:“华小姐这就结束了吗?” 小黑笑了一声,不屑道:“我要是你,我就杀了她们两个。” 丝毫没有被刺时的害怕。 团子看着这一幕莫名想到了华妍在苏家寨放走苏子行兄妹的一幕,宿主好像上次也是因为亲情犹豫。 华妍不语,看了眼日落的景象,眼中复杂的情绪荡漾开来。 邢淮笑容淡下去,她的眼神和苏家寨不躲他雪球的时候一样,她不该有这种矛盾。 这样的她令邢淮无趣起来。 邢淮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长袍逶迤在地,俊容宛如天颜,一步步走向楚然然。 “你,你干什么?” 在楚然然惊慌的目光下,邢淮掌力一拍,绳子震断开来,他斯文有礼地看着她:“你自由了。” 第91章 谬赞 邢淮从黑色靴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扔给楚然然,“便用它防身如何?” 楚然然楞楞地看着未出鞘的匕首,有些赧然地低下头,“多,多谢。” 邢淮笑了笑,叉腰慵懒地说道:“宣王很快就会带兵顺着记号过来了。” 小黑垂下眼,邢淮在他面前蹲下,意味不明道:“你低估了她,高估了自己那点小把戏。”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小黑直视他。 “我比你们来得更早。”邢淮拍了拍他的脸,正要坐下却见楚然然拔刀冲向了站在悬崖边的华妍,满意地笑了起来。 “你这个贱人!你去死!” 楚然然红着眼刺过去,背对着自己的人近在咫尺! 可华妍似早有所觉,反身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扭,楚然然痛得尖叫一声,匕首掉在地上,她跪在地上痛呼着,华妍毫不留情拧断了她的手腕。 华妍居高临下看着她,眼中似有不解、失望、悲悯,她蹲下身,像是在透过楚然然看另外一个人。 “为什么…不能珍惜她苦苦哀求后才给你求来的命呢?” 楚然然面色涨红,手腕一动就痛的她眼泪直流,闻言怒目圆睁,不甘吼道:“凭什么你一来爹爹哥哥都喜欢你?凭什么宣王殿下眼里只有你!是你夺走了他们!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 华妍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起来,讥笑着呢喃:“确实是我的错,既如此,我来了结。” 蓝染娘痛心疾首地滚在地上:“唔唔!”然然! 这一回,刀泛着美丽的晚霞透着血光,绽放的血液如地狱之花,她脸上浸着血,眸光无波无澜却动作凌厉果断。 耳边嘶吼声归于平静,面前的人倒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 “邢淮。”华妍抬眼看他,冰凉凉的视线里没有任何情绪,“你真是个疯子。” 邢淮肆意一笑,没恼,极为愉悦地颔首,甚至彬彬有礼地微微弯腰身作揖,“谬赞。” “咚咚咚!” 石门敲砸声袭来。 “妍妍!妍妍!” …… 官兵砸开石门之后已经是半夜了,华云尚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他奔向华妍,却见她穿了一件不合身的外袍靠在一块巨石上半闭着眼,这件外袍白日里不曾穿过。 他疑惑间却看到她细腻的脖子和血口都有一道血口,而衣裙满是鲜血,登时大惊失色,抱起她往外走。怀里的人语气虚浮,有些迷茫的开口:“殿下来啦?” “先别说话,我带你出去。”华云尚紧张地带着他出去,路过邢淮时匆匆说了一句:“有劳太傅。”便钻进山洞。 回到楚府后先前叫的大夫早已侯着,华云尚在门外不安的踱步,一路上他不敢耽搁分秒,更不曾仔细去看伤口担心伤到华妍。 终于,大夫从屋里出来,恭敬道:“殿下不用担心,小姐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不过因骑马腿部伤的有点严重,需要好好静养。” 大夫说完,楚府门口有人大喊一声:“大夫!大夫!” 听声音是楚和霖,华云尚无暇顾及,道了声“谢”便让他过去,敲了敲门道:“妍妍,我可否进来?” “殿下无需多礼。” 华妍坐在床上,被子盖住腿,脸色有些憔悴,让华云尚坐在面前的板凳上。 “日后不可再如此冒险了。”华云尚语气不容置喙,双目却柔和温情。 华妍垂下眸,“让殿下担忧了。” 周简敲响门,华云尚看了华妍一眼,华妍微微颔首,他这才招手让周简进来。 “殿下,小姐。”周简拱手道:“楚然然毁容,蓝染娘也废了。” 第92章 今夜来找我 华云尚愕然,问道:“怎么会这样?” 周简如实道:“这……据邢太傅说是惹怒了绑匪才会如此,楚二小姐至今昏迷不醒,蓝姨娘受了惊吓不见任何人,将大夫拒之门外,现在楚老爷强令开了门让大夫进去查看伤势,也毁了容,但不知为何说不了话了。” 华妍声线轻淡,低下眸,“我见到她们时便已经是那样了。” “这与你无关。”华云尚安慰道:“你既已救了她们就无需在管这件事了,好生歇息才是。” …… 蓝姨娘疯了,回到楚府不到一日便神志不清,在院子里东砸西摔,楚宽不堪其扰将其送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楚然然至今昏迷不醒。 华妍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心莲轻轻推着她,说:“小姐帮了楚家,楚家的人却反过来恩将仇报,真是不值得。” 华妍闻言抬手示意她停下,心莲立即拉停晃动的秋千。华妍敛眉,起身道:“你准备一些膳食,再去请夫人过来,就说楚老爷在这里等她。” 心莲不知华妍要做些什么,点了头也不敢问。 华妍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书房,楚易之和楚宽正说着什么,她没离太近,在门外静静等着,没有等到二人谈完倒是等来了刑淮。 华妍一看到他便想到了昨日心莲从屏风上拿下两件披风问他她:“小姐,这袍子都脏成这样的,上面的血也许洗不干净,不如奴婢拿去扔了?” “扔了。”说完,鬼使神差的,她看了一眼那两件袍子,阻止道:“等等,洗了留着。” 恍神间,刑淮已来到她面前,面上似笑非笑,是她最熟悉不过的讥诮。 “华小姐在等本太傅吗?” 华妍平静地侧开身子,面无波澜道:“太傅请进。” 刑淮一动不动,在她面前忽然俯身望进他眼睛里,似想从里面看出什么,“今夜来找我。” 华妍眉头一皱,“不到半月。” “那又怎样?”刑淮笑意更深,抬步走进书房,步履从容。 楚易之出来见华妍在一怔,“妍妍何时来的?” “方才。”华妍回了一句,看了一眼书房:“劳烦楚公子转告楚老爷我在院子里等他有事相商。” 说完,华妍微微拂身不待楚易之回答转身离开。 楚易之抿唇,明白华妍所说的“事”应是关于她身世的,一个丫鬟匆匆碎步小跑而来,和楚易之行了礼,欢喜道:“大少爷,二小姐醒了!” 书房内,楚宽情绪有些激动,抑制不住怒道:“小黑王跑了?!” 刑淮面色不改,“他的同伙都死了,官兵在全力追捕他。” “这么多人竟然看不好一个八九岁的孩童……”楚宽额角青筋毕露,他气愤的话卡在咽喉里,面前的人是昭国第一奸臣,就算他有所怀疑也不能如何,无力感侵袭全身,楚宽终是咽下这口气,脸色铁青道:“有劳太傅告知。” 刑淮勾唇,“楚大公子过几日就要开始准备科考了,不知准备得如何?” 楚宽瞬间警铃大作,讪笑道:“犬子一切都好,多谢太傅挂念。” 刑淮挑眉,他生得俊俏,今日穿了淡蓝纹绣缎袍,眼中无阴谋诡计时便时是正人君子的模样。 楚宽以为他要说什么时,刑淮却转身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阴晴不定的刑淮在朝野上是出了名的奸诈狡猾,楚宽不上朝但一直时时观察局势,而他最明白刑淮是当前不能惹的人。 第93章 听够了吗 楚宽叫来小斯,“易之呢?” “二小姐醒了,大少爷去了蔷薇院。” 楚宽一喜,欲开口是楚易之的小斯前来回话,“老爷,大小姐请您过去。” 还是来了。 楚宽脸色微变,良久之后才吩咐小斯推他过去。 小斯不禁觉得奇怪,老爷在府里向来能自己走绝不需要他们。 赵雪姬听丫鬟禀报时想也不想一口回绝道:“去告诉老爷,我身子不适,不宜见大小姐。” 绿香有些为难,她从赵雪姬嫁过来便一直伺候,深知赵雪姬和楚宽之间的情谊纠葛,抿了抿唇,还是大着胆子道:“夫人,老爷这几日对您比以前好多了,你若不去恐会……” 她在再说下去,赵雪姬心知肚明。 楚宽对她只剩下最后一点责任罢了,她被困在这院子里哪也不能去,佯装顺从和释怀才获得楚宽的一点信任解除禁闭,那日在书房她竭力克制着不去看华妍,就是怕自己会暴露情绪。 楚家起来了,楚宽为了楚家的未来什么都能抛弃……包括她。 赵雪姬深吸一口气,她一想到华妍耳畔便回荡着那句“母亲”,如噩梦魔魇,在深夜无休无止地折磨她。 华妍不是她苦命夭折的小女儿夭夭,夭夭死后,她才出生,她是抢了夭夭的命才活下来的!她的母亲死了也是活该,是她自己不注意饮食,早产与自己毫无干系。 不知在心里说了多少遍之后,赵雪姬由绿香搀着出门。 楚宽此时已经坐在了华妍院子里,似乎做了极大的准备,他放下茶盏,凝神似陷入回忆,缓缓道:“你的生母是胥杉公主,先帝的妹妹,我初见她时,她当年如你一般豆蔻年华、美好明媚,你的母亲性子柔和,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涉世未深被尺素骗走了。” 华妍捕捉到重点,“尺素?” “是,他,才是你的父亲。”楚宽如坐针毡,眼中嫉恨,无论如何放低语气,依然能听得出他的愤意,“弥山书院德高望重的老师,是个风流浪荡的人。” “他不知道胥……母亲生了我?” “他知道。”楚宽握着茶盏的手紧紧攥起,“但他不想负责,胥杉找到我,希望我帮她,于是你生于楚府,可此事瞒不过先帝,而恰巧那时我深受重伤,先帝变以此为缘由接你入宫。” 华妍皱了皱眉,【你说过我不是皇室血脉。】 团子否认:【我不是,我没有,我没说过。】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此事另有蹊跷。】 团子爆了粗口,【你他妈为什么每次都能知道我在说谎。】 华妍嘴角一挑,不回团子的话,对面的楚宽面对胥杉的事还耿耿于怀,不乏悲恨地看向院子里烂漫的迎春花,“若非我当时在战场,胥杉定不会受了奸人蛊惑。” “楚老爷。”华妍冷淡的声音拉他回神,楚宽看着她和胥杉相似的容貌却完全不同的气质,听她平淡道:“交易既然达成了,便要实话实说。” 楚宽像早已料到她会这么问,泛起苦笑:“我只能告诉你这些,至于你想知道的只能由你自己去问尺素。” 华妍垂下眼,抿了一口茶,淡淡看向门外的紫色裙摆,“楚夫人,听够了吗?” 第94章 罗刹阁 楚宽霎时回过头去,便见到赵雪姬从门外进来,红着眼婆娑地看向他,声线颤抖:“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楚宽万万没想到赵雪姬会来这里,顿了顿,疑惑地看向华妍,后者平静地坐着,无其他情绪,低眸放下茶盏,淡然道:“赵夫人一直很怕我,似乎……不希望我活着。” “妍妍,你多想了。”楚宽之眉头一皱,却听赵雪姬凄苦地笑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倏然跪下,“妾身,确实有罪。” 楚宽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妾身昏了头,在华小姐回来的途中……买通死侍,欲下死手。”赵雪姬脱力地跪着,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怀着无尽的忏悔道:“妾身知罪,老爷…休了妾身。” “你!”楚宽指着她,颤着手看了她半天,复杂地转向华妍,“你…早已知道?” 华妍起身到花圃边上,杯子的茶被她倒在开得娇嫩的花叶上,嗓音清明,语气冷淡:“不过是试一试夫人罢了。” 她本打算等赵雪姬来了好好会一会她,搞清楚赵雪姬为什么怕她,倒也没想到赵雪姬自己和盘托出。 楚宽又气又怒。 但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气他自己没处理好,还是怒赵雪姬的自主主张。 归根结底,都是他的错。 楚宽转动轮椅径自向院门而去,他的背影孤寂又凄寒,黑白的头发滑落几根,弓着腰,黄茧的手费力推着轮子。 原浑厚有力的人竟挫败起来,沉重的、一字一句似有千斤重般,悲怆地应允了赵雪姬的请求。 “自今日起,我楚家再无主母赵雪姬,你……自此一生,囚于院中!” 河中的浮木被冲走,溺水之人再无生机。 征战沙场的男人没有娶到心爱的女子;想相伴一生的人终究分道扬镳;英姿勃发的青年将军变得精明世故;本是荣耀的一生,却活得疲惫不堪。 是夜,星空漫漫。 华妍从马车上下来,黑色的披帽被夜风吹落,露出皎皎如月的姿容。 华妍熟门熟路上了二楼,与上次不同,这回木门大开,两侧窗户通风,街道夜景一览无余。 令华妍眼眸微闪的,是邢淮左下方坐着一锦衣华服的小男孩。 “你救了他。”华妍坐在小黑对面,看了一眼穿戴漂亮的小黑。 稚气未脱的脸配上亮色束腰锦衣,一根玉簪卡住银色的冠,黑发干净顺畅,唯眼睛还是暮气沉沉的。 “他自己救了自己。”邢淮施施然写着什么,没抬头,“桌上说你的药。” 一样的瓷瓶,华妍利落的服下药丸,临巳给她到了杯水,华妍抿了一口,对上小黑的眼睛。 华妍一笑,淡声道:“你不像是恨我的样子。” 小黑直视她,嘴角一扯,脆生生的声音却老沉道:“我想杀你,你抓我是为自保,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恨的。” 华妍微微挑眉。 邢淮落笔,临巳把他写好的东西放在小黑面前的桌子上,捏了捏手,看向华妍,话则是对小黑说的。 “按上你的手印,写下真名,你便可以进罗刹阁。” 华妍心头一动。 团子借机跳出来,解释道:【罗刹阁是邢淮势力下的杀手组织,在皇宫杀宿主就是罗刹阁里面的人。】 【罗刹阁会先训练三个月,然后互杀,活下来的人成为杀手,杀手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由光明正大的擂台互殴判胜负,上杀可以挑战阁主,成为罗刹阁的领头人。】 【不过在罗刹阁的人和宿主一样服了慢性毒的,按时服药也只能活到三十岁。】 第95章 不舍得走 华妍手心微卷,神绪涣散间便看到小黑咬破手指按了下去,以血萎靡墨,手为笔洋洋洒洒写了两个大字。 顾瑾。 邢淮并不意外,让临巳把纸收起来,看了眼窗外已上枝头的月亮,云淡风轻道:“你可以离开了。” 华妍看了他一眼,转眸间却见起身的小黑盯着她,眉梢一挑,华妍笑道:“怎么,想让我送你?” “不是。”顾瑾回答得很快,他离开位置,黑瞳一眨不眨直视她,定定道:“你要活着,我们会再见的。” 邢淮往后靠,双手抱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深邃的眼也注视着华妍。 “见到我之后呢?”华妍坐过去半蹲下,“杀了我?” 顾瑾郑重的小脸僵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华妍这个问题,皱着眉说:“我不会杀你,但你要活着。” 他想在罗刹阁立足至少也得十六岁,现在才九岁,华妍可不会在这里待七年。 明知不能应他,可见他这幅小大人的模样就和她刚被买到训练场的时候一样,他也不一定能在那个地方活下去…… 华妍摸上他的脑袋,揉着松软的头发,声音格外柔和,连她自己也不曾发觉的温柔,笑着应道:“我会活着,你也是。” “说够了就走。” 邢淮看向别处,不耐烦地催了一句。 顾瑾不再多说,和临巳出门,临走之前临巳把门带上了。 华妍一拧黛眉,站在邢淮面前,平静道:“既无事,民女告退。” 邢淮并不放她走,“有事。”他起身一手推开屏风,露出画板和画具,“王上让本太傅给你画一幅画送回皇宫。” “……” 【他说的是真的吗?】 团子立马调画面查看,苦恼道:【华诺确实给他写了信,内容看不清。】 “坐。”邢淮指了指他之前坐的位置,淡然道:“再浪费时间今日描摹都完不成,你就得多来几日了。” 说到后面,邢淮意味不明看了看她,笑得格外奸险。 华妍端端正正坐下。 邢淮提笔看过去,女子黛眉平展,蒲扇似的睫毛缓缓晃动,双眸清明冷淡,鼻头小巧,娇唇绯红。 她来白鹤州之后清瘦了不少,五官棱角更加分明,增添清冷之感。 分明是一张娇柔妍丽的脸,偏生眼神沉冷,嘴角轻抿,给人生人勿近之感。 就好似,灵魂和身体不是同一个人。 “太傅,看够了吗?”华妍语气微冷。 邢淮一笑,本觉这想法惊世骇俗,但莫名的,他听见这声音后忽然确定起来。 也许,长久昏迷醒来之后的公主,就只有壳子是原来的呢。 邢淮提笔,在洁白的画纸上留下漂亮流畅的墨线。 他明目张胆的、玩味地观察着华妍的细微表情。 可惜的是,一个时辰下来华妍保持着挺腰收腹端正的姿势,表情也冷淡地不像话。 画纸上人行已描绘出来了,邢淮丢了笔,看向一动不动的人,“今日便到这里。” 华妍没动,垂下眸,神色复杂。 【宿主,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坐久了腿麻了?】 华妍不理它团子就明白了,它宽慰华妍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邢淮走了过来,坐在华妍边上,饶有兴味地问着她。 “怎么?不舍得走?” 第96章 华小姐,你没开门 【…宿主你冷静,他……】 团子噤了声,不可思议地把虚拟屏幕放到最大,呆着脑子看着这一幕,兔爪子扶着下巴生怕掉了。 邢淮在给华妍揉腿。 华妍浑身僵硬着,酥麻感袭遍全身,她勉强靠在椅子上才没有整个人瘫住。 她的双腿搭在邢淮盘坐的左腿上,而他低头动作轻柔地从她的小腿揉到脚踝,白色的束裤隔着炙热的温度。 邢淮实实在在地在给她舒缓长坐的麻木,看似轻巧的动作下每一次都揉在了关键部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麻痛感尽数消失。 窗外已至深夜,树影斑驳,月光倾洒入内,烛火残缺,蜡油滴在地上,一切都清晰入耳。 华妍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邢淮做完这些在水盆里净了手,擦干净之后歪了歪头,似笑非笑道:“怎么?真的想留在这儿?” 华妍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正要出门之时邢淮笑了一声,愉悦又带着几丝嘲意:“华小姐,你没开门。” “……”华妍一抬眼便是紧闭的门板,她再往前半步就能撞上。 她迅速推开门,提着裙摆噔噔噔下了楼。 临巳正上楼时猝不及防差点撞上她,却见她急匆匆地小跑出门,客栈外听停着的马车很快滚动车轱辘离开。 他奇怪地看了看楼上,见邢怀在护栏处看着门外,便问道:“主子,华小姐这是怎么了?” 邢淮的心情似乎极好,挑眉笑了笑,随意转身,漫不经心地说道:“落荒而逃罢了。” 此时的马车上。 团子惊诧道:【宿主…你为什么跑啊?】 华妍脊背直起,闭目静坐,平淡如水的脸上无一丝变化,心声更是冷静非常,与方才冒冒失失的行为判若两人。 【邢淮希望我跑。】 【啊??】 华妍出奇的有耐心,平和道:【他想以“爱”之名杀了我。】 团子惊呼道:【他喜欢宿主?!】 【蠢货,他只想我死。】 【……】团子突然被骂有点委屈,不忘好奇地问:【宿主怎么知道的?】 【你不懂人的龌龊和恶劣,而我就是人。】华妍自嘲了一句。 【他故意和我做出亲密举动让我惊慌失措、无从适应,然后逐渐信任、依赖、欣喜……再爱上他,达到目的后我会被他弃如敝屣,践踏、会绝望、最后由他杀死。】 【宿主为什么不会觉得邢淮也许就是真心待你呢?】 【他让我服毒。】 【…万一他有办法解毒呢。】 【这是我和他虚与委蛇的原因。】 马车渐渐平缓下来,华妍睁开眼睛,理智又冷静地说:“邢淮是个疯子,疯子的好向来是有代价的。” 华妍掀开帘子,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心莲迎了上来,神情焦急,扶着她下车便在她耳边低语道:“二小姐醒了之后便说是小姐你毁了她的容,闹得所有人都在蔷薇院里等小姐过去!” 华妍走进楚府大门,府里仆人丫鬟都带着各种目光时不时看她一眼。 “宣王殿下呢?”华妍淡定问道。 “在小姐走之后便来了圣旨,宣宣王殿下和您一同入宫,周大哥出门前告诉我他们要处理善后的军务,今夜应是不回来了,殿下还让我转告小姐早些歇息。” 这倒提醒了华妍一月之期即将到来。 华云尚不在府内,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华妍拐过回廊,眸光流转,挑起一抹笑:“去蔷薇院。” 第97章 近在眼前 蔷薇内一片狼藉。 楚然然蒙着面纱也挡不住满脸的疤痕,更是因为面目狰狞那些结痂的伤又重新崩开,一张脸布满血和疤,结痂的皮要掉不掉,看上去尤为吓人。 “华妍!我要见华妍!那个贱人到底在哪?!” 她砸着东西,声嘶力吼不知喊了多久,嗓子竟沙哑得很,如八十岁掉牙的老太一般。 楚宽和楚易之面前围了无数个仆人,椅子、瓷器、钗饰、布裙甚至鞋袜、花草凡是在楚然然身边的东西都被她摧毁殆尽砸在地上或仆人身上。 楚宽气恼又心疼,知赵雪姬刺杀华妍的阴霾之气还未散去便演变成了愤恼。 楚易之面布寒霜。 两人对楚然然的行为都没阻止,倒像是纵容。 华妍站在他们身后,隔着二人远远看了一眼发疯的楚然然,恰巧楚然然也看到她,乍然间,楚然然张牙舞爪地便要扑过来。 “华妍!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但被仆人挡住了,因为楚宽和楚易之“挡”在她面前。 楚宽和楚易之同时转身看向她,却见她坦然自若地笑着,耸肩无辜道:“听说她在等我。” 团子:【……】 宿主这欠揍的样子跟谁学的? “妍妍,你未免太过分了。”楚易之率先开口,斥责不满地看着她,“然然还只是个孩子,你下此毒手完全是毁了她!” 楚宽拄着拐杖,“邢太傅的说辞只是为了你骗我楚家,染娘…也是你动的手。” 华妍挑眉,“是我。” 楚宽怒火中烧,“你——” “楚家待我如何楚老爷和楚大公子心里门儿清。”华妍打断他,看了一眼被仆人死死拦着还在破口大骂的楚然然,“我帮楚家活起来,而你没有遵守交易完全告诉我那件事也就罢了。” 华妍顿了顿,杏眸微眯,她站在门阶上,比二人高出一点,略过仍有怨气的楚宽,冷着眼俯视楚易之。 “我若没有被救,毁容的人可是我,我的一生会被毁掉。” “蓝染娘既然敢对我动手,我何时说过会不追究与她?” “我是说过会让她们活着回来,她们确实活着了不是吗?” 她字字在理,句句属实。 楚宽黑着脸。楚易之脸色涨红,憋出一句:“然然何时害过你?” 华妍好笑地瞧着双目猩红的楚然然,扬高嗓音,讥讽道:“楚二小姐做了什么事应该不用我提醒?” “你……你去死!我要把你撕成碎片!你这个贱人!!啊啊啊!” 楚然然不知哪来的力气,失控地推开所有仆人冲向华研,长长的指甲往前伸,势在必得地想掐住华妍,面纱早已掉了,面目全非的脸上龇牙咧嘴,长发废物宛如女鬼。 近在眼前! 近在眼前! 楚然然迫不及待地,只差一步,去死—— 华妍冷冷看着楚然然被楚宽一拐杖打在腿上,那双手在碰到她之前垂了下去。 楚然然摔在地上,不可置信地仰头去看楚宽,委屈和愤怒溢出眼眶,“她害了我!是她害了我!你为什么不让我报仇!你不是我爹爹吗?!” “逆女!”楚宽呵斥一声,他隐隐含泪。 看到楚然然这样他的心何尝不痛! 但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华妍在楚府出了事王上绝对不会饶了他,易之才稍有成就,不能,绝不能半途而废! 第98章 你可以走了 楚宽深深和楚易之互望片刻,楚易之懂了。 站不起来的楚然然爬着拖着双腿上台阶,一双手将她抱起了起来,扛在肩上,不由分说把她扛回院子里,楚然然骂着,叫着,捶打着楚易之的背,用尽力气想要下去。 华妍理她越来越远,楚然然疯了魔,一口咬在楚易之肩膀上。 楚易之痛地微微弯了腰,停顿一秒,加快步伐进了屋关上房门,房间里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 楚宽屏蔽众人,为华妍面前鞠了一躬,沧桑而语重心长的开口:“丞相府于你而言确有诸多不对,妍……华小姐这些事你可以记恨在我一人身上,易之是无辜的。” “我自知没有资格在请求你什么,只希望你看在…我保守秘密的这些年的份上,勿要牵连楚家。” 这个一月前还不失将气、气势凛然的将军现在却极其隐忍卑微。 “楚老爷多虑了。”华妍扶起他,行了一礼。夜晚的凉风吹起,扬起女子耳边细碎的发丝滑过尖尖的下巴,清凉的风声与她说的话夹杂在一起,让楚宽安了心。 她迎风说道:“楚氏从来不是我的敌人。” …… 又是深夜,邢淮落下画笔,将画板取下放在华妍面前后熟稔地抬起她的腿,轻轻锤着她痛麻的双腿。 华妍看向画。 画里的她明眸皓齿,红唇嫣然,肤如凝脂,领如蝤蛴,一身胭脂红的软锦长裙逶迤而坐。 每一笔都顺畅无错,洁白的画纸上的美人栩栩如生,勾唇浅笑,双眸微弯的美人眼里刚中带柔。 华妍看着看着就移开了目光,转到邢淮身上,彼时邢淮已给她捶好了腿,照例洗了手正擦着水珠。 似有所觉,他和华妍对上,漆黑的眼里立时多了几分讽意,嘴角却笑着,把帕子放好走过去,“华小姐这是不满意?” “……”华妍凉凉说道:“太傅画技了得,惟妙惟肖,只不过画的不是我。” “哦?为何?” 华妍垂眸,走到窗边。柳树翠绿,柳叶纷飞,街上空无一人。看了一会儿,她转开话茬,“时候不早了,若无事,民女先走了。” 邢淮挡在门口,他抬起华妍的下巴,二人咫尺之间,华妍静静看着他。 团子看得脸红心跳起来,邢淮搂住华妍的腰将人贴紧,双唇几乎快碰到一起,在这气氛旖旎之时,邢淮却突然松开了华妍。 “你可以走了。” 华妍微卷的长睫动了动,极快闪过一丝不解,但她没说过,绕过邢淮开了门出去。 驾车的是临巳,华妍在马车里静静坐着却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几夜,每次她由着邢淮细心温柔地动手,连话都少了敌意,很配合地演着一个女孩坠入爱河的惊慌、适应到熟悉,他为什么没吻下来? 【…宿主,你其实有点僵硬……】团子摸着羞红的脸,拍了拍慢慢冷静,提出问题:【你应该主动吻上去才对,这才是情窦初开的女孩该有的大胆。】 这可是它看了无数本少女漫画恶补来的。 【那不是我会干的蠢事。】华妍嘴角一抽,想了想,脑海里只有那双带着探究的森冷眼睛。 第99章 是,也不是 华妍在现代时也常骗人感情完成任务,每一次她都游刃有余,她清楚地知道该怎么表现出任务对象喜欢的样子,她也可以毫无下限地扮演出来,不会有一丝破绽。 至于邢淮……冥想了许久,华妍忽然定住,如醍醐灌顶,那些纵横交错的线一瞬间理清。 他在试探。 试探成果,很显然成果还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华小姐,到了。” 华妍跳下马车,她多夜回来得晚便索性从后门回院子近些,往日都是心莲提灯等在门口,今夜却是另一个人。 月白色长服绣着流云银丝滚边,腰间纯色白玉腰带系着一块“宣”字玉佩,宽袍上银云与月夜交相辉映,仙姿玉容的青年眉眼温和,浅薄的唇瓣微微抿着上扬,桃花眼内透出明亮的灯光。 正是手上那盏圆圆的灯笼。 “妍妍回来的愈发晚了。”华云尚走过去照亮华妍面前的路。 进了楚家,华妍和他在四下无人的夜里仅靠一盏灯指明,华云尚有意把灯笼提靠向她,华妍察觉,略推回一点灯笼,道:“我不怕黑,夜间也可看清路,殿下无需担心。” 华云尚见状将灯笼移至二人中心,默默无言一段,才拉住华妍,停下脚,语气轻和,“妍妍,我有事想同你讲。” “殿下但说无妨。” “你……”华云尚顿住,忽然提着灯笼快走一步,背对着华妍,无声叹了口气,“无事,先过去。” 二人行至回廊后便有廊下烛火照明,华云尚始终快她一步,到一个拐角时骤然停住转身,华妍本就在等他停下,因而提早一步在他身后驻足。 “妍妍,你…要嫁给王上吗?”华云尚踌躇了一夜,到问出口后竟有些释然。 这件事他迟早知道,现在也不算晚。 “是。”华妍抬眼,“也不是。” 华云尚长眉一动,压住心里那一刹的激动,尽量平静地问她:“为何?” 华妍眼中碎影微闪,想到什么,哽咽道:“我对王上并无男女之情…我不知道他为何忽然想娶我,他说他爱我,想让我成为他的妃子…可他从未问过我是否愿意……” “我待他如亲兄,哪怕知道身世之后也无一丝僭越”华妍泪如决堤,蹲了下去,双臂抱着自己,微微颤抖,“我以为我来到了白鹤州便可以不再回去,可他依然没放过我……” 华云尚给她擦掉眼泪,柔声道:“我不该问你此事,妍妍,别哭了。” 华妍像是找到发泄的地方,扑进华云尚怀里,毫无顾忌地大哭起来,埋在他肩上抽泣着:“殿下,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了?我不想入宫,我也不想嫁给王上,我只想平平静静过现在的生活……” 她的哭声无助绝望,紧紧抱着他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华云尚从不知道原来她坚强独立的外表包裹的是一颗受伤脆弱的心,更从不知晓原她承受了如此大的冤屈。 他本以为皇兄是革命明君,革除华妍的公主头衔便是为了让她回归楚家过真正的生活,不必遭受公主的和亲命运。 可现在……原来一切都是皇兄为了满足私欲。 第100章 锋芒毕露 华云尚轻轻拍着华妍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耐心地低哄着:“妍妍,不哭了,有我在,我会站在你这边,会帮你。” “殿下。”华妍和他拉开一些距离,梨花带雨的容颜多了几分破碎感,殷红的双眸如看见希望,颤着声问他:“殿下会帮我的对吗?不会让我嫁给王上的,对吗?” 回京后,唯一能与王上对衡的只有他那十万将士。 若想王上改变想法,只能以此作为威胁…他会被王上忌惮,往后再无回京的可能。 华云尚明知如此,他的内心分成两半,一半在告诉他不能答应,一半在让他保护面前的女子。 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怀中的女子却似乎懂了,她懂事地擦掉又流出来的泪花,彻底拉开和他的距离,勉强笑了起来,语气有些不稳、脆弱。 “殿下,不必为难,华妍明白,华妍不值……” 这笑容扎眼得很,华云尚抛掉那些反对的想法,他一把把人搂紧怀里,郑重坚决地说:“你值得。” 华云尚从没有如此想护着一个人,他不想失去这个人,也绝不能看见她委屈故作坚强的模样。 邢淮躺在屋顶上,斜眼看着这一幕,他手里提着一个酒壶,随手往嘴里灌了一些,嘲笑地勾起唇。 过了很久,华妍心情平稳下来,华云尚送她回院子,想到一事,便随口问道:“妍妍与邢太傅之间可是有什么事在商议?” 她每日楚府,深夜而归,楚府人多眼杂,能管住旧人不让讲楚然然的事却无法防止新人嚼舌根。 华妍摇了摇头,坦然道:“是太傅奉王上之命须让我做些事罢了,若非是皇命,我半点也不想和子邢太傅染上关系。” “他并非好人,日后去见他我与你一同去。”华云尚放下心来,轻声说道。 “好。” 半夜三更,夜深人静,两人的说话声一字不落穿进邢淮耳畔,他讽刺地看着华云尚把华妍送到院门后见她进门才离开,翻身从房瓦上下去,墙角的临巳急忙驾车来到他面前。 邢淮一身酒气,人却不醉,稳稳当当上了马车。 临巳不知为何邢淮忽然饮酒,不过知道他是千杯不醉,便也不担心。 只心中奇怪,想了想深觉和华妍有关便不愿去想,华妍这个女子,过于狡诈。 次日,四月春花烂漫,阳光明媚。赵元带着圣旨准时来到楚府,宣读完即日让华参加选秀、命华云尚回宫、邢淮护送后便喜滋滋地想去华研面前说句“恭喜”的话。 他人还没靠近华妍,那温润如谪仙一般的宣王华云尚挡在华妍面前,接过圣旨,疏离客套地说:“劳烦公公了。” “…不,不麻烦,这是老奴应该的。”赵元莫名觉得这位常年不见的宣王眼神有些冷意,他自认为没有得罪过宣王,埋下心里的疑惑,赵元不再逗留。 圣旨在楚府宣,邢淮也在,待人走了,楚宽和楚易之和华妍说了些“一路平安”之类的话便放她和华云尚收拾行囊,华云尚在华妍身边体贴入微。 邢淮越看眉头皱的越深,越过二人,嗤笑一句:“宣王殿下和华小姐倒真是眉目传情,若不是微臣知道华小姐是王上命定的人,怕是要认为二位是新婚不久的夫妻了。” 钦业虽也对华云尚亲近华妍不满,但昨夜只景他亦看在眼里……手握上剑,正要开口华云尚却先他一步。 “太傅心思龌龊,便不要说出来贻笑大方了。” 华云尚言语犀利,毫不客气。 这位宣王,锋芒微露。 第101章 出白鹤州 呵。”邢淮会挥袖,撑着腰,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华小姐手段了得,不过短短数日便笼络了人心,本太傅自愧不如。” 华妍一拧眉,拦下华云尚挡在她面前的手,“太傅有话可直言。” 华云尚垂眼轻声道:“妍妍,你不必理会。” 邢淮闻声扭头便看到华云尚紧张地和华妍眼神交流,他心中结起一股郁结之气,尤其是华妍一副娇弱温婉的模样,假的可笑。 “没听出来?”邢淮道:“本太傅在夸你。” 华妍本还想看看邢淮发的什么疯,现在,阴阳怪气的莫名其妙她懒得再管。 两人是同盟关系,加上圣旨已下,他不能再杀她,也不乐意丢掉她这颗好棋,只要不破坏计划,便没必要在和他周旋了。 华妍睨了他一眼,淡声和华云尚说道:“我去收拾一些随身之物,殿下稍等片刻。” “无妨。” 出白鹤州时是晌午,街上正热闹,护送华妍、华云尚的除了楚府少许几个侍卫还有华诺遣来三十个禁军侍卫。 阵仗颇大,华云尚和邢淮骑马领路,华妍和心莲在马车里,正养神间车外喧闹热烈的声音灌入耳朵里。 心莲掀开车帘,华妍抬眸看过去。街道两侧挤满了人,老弱妇孺欣喜激动地挥着手。 “宣王殿下!是破了咱们冤案的宣王殿下!” “听说宣王殿下要回京了,肯定是领赏呢!” “宣王殿下模样好生俊俏啊,他看我时如沐春风,这不是就是阿娘说的神仙吗?!” …… 华云尚在楚家极为低调,出门最多带上周简和孙瑞杰,行踪不定白鹤州的人鲜少能看得到他。 先前破案后府衙门口便多了好几批想和华云尚打上关系的小官、书生,皆被华云尚有礼接待。 之后他温润如玉、正义凛然被书生谈论,画像、事迹不知不觉白鹤州人人得闻,但他办完案后深居楚府不常现于人们面前,便造成人们对他的好奇愈发严重。 今日得见,好言好语、各种夸赞的话一波接着一波,华妍掀开面前的珠帘定睛一看。 华云尚怀里不知何时多了无数的鲜花、锦囊,街道两侧的楼阁上还有蒙着面纱的女子娇俏含羞地抛着媚眼。 忽地邢淮回头瞧了她一眼,华妍意外与他对上视线,对方嘲讽味十足,似乎是在幸灾乐祸。 “……” 华妍面无表情放下珠帘,玉珠晃晃悠悠扰乱人的心思,华妍坐直身的那刻华云尚偏头也看看向了她,见她面色微冷,手里的东西如烫手山芋。 “周简。”华云尚把东西交给他,“再有人丢过来你和孙瑞杰便替我收了。” 孙瑞杰看着周简多出来的香飘飘的东西,笑得合不拢嘴,靠近周简戏谑道:“殿下这是不想华小姐误会啊~” “…你别光看啊,帮我拿一点,哎哎那个香囊要掉了!那支花!那支花!” 这厮还是一点闲话都讲不出来。 孙瑞杰一边捡一边嫌弃抱怨:“你抱紧一点啊,花都能散出来。” 出城后喧闹声越来越少直至安静,行入山林中,鸟语花香,树木青翠,微风习习。 “小姐,吃点东西。” 丫鬟把桃花糕端上马车后坐在车夫旁边和他问些闲琐的常话。 第102章 小姐,快跑 桃花糕粉雕玉琢,依稀还能闻到淡淡的桃花香味,华妍在鼻间一闻,皱起眉,“我不喜这味,你们吃了。” 心莲眨了眨眼,不解地看向她。 公主何时不喜桃花味? 她没问出口这话华妍便对她使了眼色,她立刻会意,推了推圆碟,对那丫鬟说:“小喜,我不饿,你吃。” 小喜回过头,有些犹豫,看着香气四溢的桃花糕咽了一口口水,“奴婢可以吗?” 她这话刚说出口身旁的车夫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刺过来,小喜大惊,胳膊乍然被人一拉栽倒在马车里,碟子里的桂花糕散落一地被她压得稀巴烂。 她尚还在蒙圈之中安静的林间急促的脚步声骤然而至,从林子里涌出来无数的人,个个手持长剑,背带弓弩袭向护送的队伍。 “保护妍妍!” 华云尚沉声喊了一句,周简和孙瑞杰急忙跑向马车,一直在马车旁骑行的钦业一听车里的声响双腿一夹马腹,迅速上前便见到车夫持刀险些刺中丫鬟的一幕。 他侧身踩马一脚踹倒车夫,握住缰绳狠狠一拽让马车停下,摔倒在地上的车夫滚了几圈从腰后抽出一柄软剑,凶煞着脸冲过来,目标是马。 他想惊马! 钦业一拍马屁股,马儿痛鸣一声撒着腿跑起来,赶过来的周简和孙瑞杰险些被撞上,车夫没得手,不甘心追向马车却被周简和孙瑞杰拦住。 林中鸟打斗声、砍刀声惊的鸟禽翻飞。 邢淮和华云尚分别被数人围攻,一波又一波地冲上来,力气消耗太多,二人逐渐力不从心。 华妍的马车冲进了林里一条小路。华云尚挡下一人的攻击转剑反手刺伤他的腿,转身轻功飞向深林。 围攻邢淮的人数不计其数,弓弩和长剑不断袭来,邢淮翻身躲过,在箭穿过他手下时侧身跳转抓住,锐利的箭镞穿过砍掉他衣袍之人的喉咙,鲜血喷涌。 他踢飞尸体撞向三四个刺客,略略看了一眼落了下风的护卫们,扎进了林中。 刺客们被迫分成四波,与护卫纠缠的刺客解决完最后一个后又分成了三波去追击三人。 马车颠簸不堪,心莲和小喜扒着车壁,华妍看了一眼车后紧追不舍的人,长箭破空而来,她险险躲过,钦业驾着马不断加快速度。 华妍拔下心莲和小喜头上的发钗、花簪,小心抓着车框看了一眼,心中默想片刻,迅速扔出三支簪子,命中三人心脏。 “小姐不可冒险!”钦业担心道。 话落,一支箭刺中马腿,骏马后腿一弯倒下去,马车驶过一块巨石不稳翻倒! 华妍眸色一凝,抓着心莲二人的衣领往外一扯,钦业揽过她的腰身作为人肉垫子,四个人从马车上滚下来,在陡峭的下坡上翻滚。 “嘶。” 钦业闷哼一声,抱着华妍撞在一棵树上,他背部、手臂、腿脚衣衫破开,尖锐的小石子碾出的伤痕累累。 在他怀里的华妍没有一点事,华妍从他怀里坐起才见他腰腹大出血,掌心湿热一片,华妍凝神看去,却见有一处破肉的伤口。 是被箭镞剧烈擦过才会划开的形状。 “小姐,快跑!”钦业撑着一口气,“他们马上便会追上来,您往西南走就可以回到楚府!” 第103章 妍妍,等我 心莲和小喜不知摔倒了哪边,华妍沉默着撕下外衫,在他腰间紧紧绑住,将人拖到矮坡下,砍了一些灌木盖在他身上。 钦业浑身动弹不得,银色面具上夹杂灰泥,强迫自己睁着眼,一声声说:“小姐,别管属下!” “属下不值得您这样做,他们马上就会找过来,你得走。” “小姐,快走……” 他越来越虚弱,华妍确定他不会被人看出来,隔着灌木丛,低声冷道:“活下去来救我。” 说完,她脸色一凛,转身跑向左方。 打斗声越来越近,华妍匍匐在高高的野草下。 邢淮受了伤,肩膀上一片红摊摊的血,左手拿剑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围杀他的是十个刺客,他必死无疑。 华妍扫过刺客,看了一会儿邢淮奋力杀了五个刺客后身负多伤。 【帮我一个忙。】 【宿主,我不能……】 【当做我下一个任务的奖励。】 【可是……】 【别废话。】 邢淮剑锋插地支撑着自己站稳,五个刺客虎视眈眈地向他靠近,同时举起剑要给他最后一击,邢淮冷笑一声。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邢淮掏出一瓶香粉猛的一撒,霎时与他不过一丈的刺客们高高举起的剑无力地落下,刺客们口吐白沫、四肢抽搐起来。 “吁——”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邢淮转头看过去,白马蓝裙的女子衣裙飞舞,策马来到他身边,向他伸出手,冰冷如雪的目光看着他。 “上来。” 邢淮严阵以待地紧张在这一瞬间松懈下来,他搭上华妍的手上了马靠在她肩上,意识逐渐模糊之际,邢淮闻到青竹和冬梅才会有的清冽香味,莫名熟悉的令他安下心来。 另一边,在白鹤州附近待命的宣家军收到空中的信号,火速赶来救下华云尚却见他们向来沉稳内敛的主将神色冷峻,紧张地派人在这片林子里搜寻,一点也顾不得背上的伤。 周简和孙瑞杰看在眼里,但华云尚背部那一刀大的吓人,周简只能让孙瑞杰先去把大夫找过来,自己则给华云尚止了血后随他在林中搜寻。 奇怪的是,这片林子也没多大,搜到夜幕时只发现了碎裂的马车,华云尚执拗地亲自寻找每一个地方,经过出林山坡时终于看到了昏迷不醒的心莲和小喜。 “就这里找!她一定在这里!”华云尚几乎是祈祷地说着,大步不放过任何角落,在一个矮坡下看见灌木丛生时他上前去拨开层层严实的灌木后见到了浑身是血的钦业。 华云尚瞳孔一缩,她不在这儿?! 钦业受了重伤还要谁能护住她? 周简巡视了一周确定没有人后大胆猜测道:“属下见地上有马蹄的蹄印,看踪迹,像是上了山……” 不好! 华云尚猛然翻身上马,背部一阵撕裂之痛,他顾不上去包扎。 周简能发现这一点,那些刺客也可以,若真的是妍妍骑马……他不敢想象之后的事,马鞭抽在马匹上,华云尚只求再快一点! 妍妍,等我! 华妍和邢淮下了马,马是虚拟的不能持续太久,放走马后它会自动消失,华妍扶着华云尚走着走着便发现不对劲。 她行的西南方向,可中途遇上刺客便只能转道,现在四面是树,地势愈发陡峭起来,她竟是上了山。 不待她多想已有火把的亮光从下面亮起。 “马蹄印就在这儿消失的,他们肯定在这儿,给我仔细点,必须把人杀了!” 第104章 死要见尸 “丢下我,你还能跑。”邢淮低低说道。 华妍垂下眼睑,握着他手臂的手上都是他的血,“醒了就自己走。” 邢淮动了动没站得起来。 华妍扶着他极为吃力,额角细细密密冒了汗,发丝黏在额头和脸颊两侧,她咬牙撑着邢淮,继续往山上走。 得在那些人追上之前在山顶找个好的地方藏好。 黑夜的幕布无边无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让华妍不慎歪了脚,险些把邢淮丢下山崖。 她忍着痛,跛脚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碎石子终于抵达了山顶,有十几棵棵高耸的树聚在一起,野草长至膝盖的高度。 华妍迅速巡视一眼,支撑着邢淮的体重踉跄的往茂密的树丛里走过去,还未到一半,突然火光亮起。 那人竟是直接攀住崎岖的山直奔了山顶,他看向二人,笑道:“你们果然在这儿,既然如此……”取下腰间佩戴的长剑,直指华妍,“做一对亡命鸳鸯!” 华妍扔下邢淮,飞舞着刀横砍过去,两刀相撞发出银器割裂的刺耳声,刺客的刀碎成两半,趁此机会,华妍在此刻惊异时刀尖一旋,在此刻的胸前开了一朵殷红的血花,刺目的血爆开来,刺客瞪着眼屈膝一跪,倒了下去。 身后剑气随风而动,华妍猛然翻身躲过,回头一看是同样衣服的两个死侍,两人看了死了的刺客一眼,怒目圆睁。 “受死!” 两人同时举剑以不同的招式直逼华妍步步后退至悬崖,舌尖微动下意识抵住后槽牙,她紧握住带血的银刀,正要进攻却见一人从身侧摔过来! 华妍心中一震,忙收刀接住邢淮,他却揽住她的腰身,巨大的冲撞力袭来,华妍往后倒去,失重感接踵而至。 记忆的画面在这一刻重叠起来,是落湖还是从高速公路上空砸在地上? 残存的理智一丝丝消磨,一道有些嘲意的凉薄音色忽然响起。 “你死不了。” 华妍身体被邢淮锢在怀里,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天旋地转之间,邢淮往身侧一压和她变了位置,她被迫趴在邢淮身上,微微蹙眉,耳边凄厉的风声刮过,一双手捂住她的耳朵。 山顶,两个刺客往下面射了几箭。 “下山,死要见尸!” …… 华云尚一路追着马蹄印来到山下,见林中火把顿时让所有人趴下,在两个刺客出现后一声令下抓住二人。 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华云尚眼中隐有暴戾之气,“她人呢?” 刺客抿住嘴,华云尚立刻让人掰开两人的嘴巴,取出牙间的毒药,华云尚鲜有的耐不住性子,思及华妍,他竟有了一个恶劣的想法去对两个刺客。 以往他从不屑用这种伎俩,可现在,他在两人的耳边耳语了一句,两个刺客立时脸色煞白。 华云尚抽出其中一人的剑,冷冷看着两人:“说!” “…掉下悬崖死了!” “你说什么?!”华云尚神色一滞。 周简怒从心起,一脚踹两人,愤然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第105章 第106与我无关 “别杀他们,带回去审问。”华 华云尚阻止周简的动作,下命道:“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众军齐应:“是!” 突如其来的虚弱感覆盖全身,华云尚晃了晃头,有些站不稳,周简慌忙地冲过来,他眼皮却沉重地垂下去。 “殿下!殿下!” 华妍睁开眼时阳光刺的她又紧闭上,坐起身,华妍慢慢掀开眼,看清了周围。 这是一个地洞,洞口成椭圆形,光芒四射的阳光和天在圆圈中,洞壁是厚实的泥土,野草丛生,藤蔓遍布,一片小潭在侧前方。 邢淮摔在了潭水里,潭水不深,堪堪没过腰间,却是救了邢淮一命。 当时摔下来她压在邢淮身上没受太多伤,她凭着一点力气强驮着邢淮出了潭水爬到野草地上便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我昏迷了几天?】 一联上团子就听它急切的说:【宿主你终于醒了!你没有意识我快急死了!】 【别吵。】 【…一天一夜。】 华妍脱下衣服拧干水渍找了几根草根杆子搭成架子把衣服晾好,她只穿了抹胸里裙,肌肤大片裸露在外。 她探了探邢淮的鼻息,打量了他一眼。肩部用白袍裹住止了血,想来邢淮醒过一次。 奇怪的是他还是有血在流,华妍把人反过来,眸子一缩。 邢淮的背后中了箭,他自己拔剑折断了一截,只留下半如的箭镞和手指长的箭杆。 华妍看了一会儿,她起身找了几片大的草叶子和藤蔓,叶子层层叠叠聚成小碗的模样,接了些水进去确保不会太快流失之后华妍回到邢淮身边。 褪掉他上半身的衣服,华妍脱下他黑色里衣的手一顿,视线顺着窄肩往下,入目的是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鞭痕。 华妍只停了几秒便把里衣完全撕开,准备好布条,华妍纤细的手抠进背肉里,扒开红肉。 “…呃!” 邢淮感受到疼痛叫了一声,华妍皱着眉,在血肉模糊中猛地捏住箭镞扯出,迅速用泡在水里的宽大布条牢牢包住汩汩冒血的伤口。 血水漫出来,华妍立刻转成干的衣服布条重新按在伤口上,一手拉出腰带把布条绑在邢淮身上。 团子看得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宿主,万一他感染了怎么办?】 华妍腰间没有腰带裙子蓬松有些碍事,她把裙摆打结系在腰上,露出白色的束裤,走向潭水边。 【与我无关。】 她只做了该做的,活不活是他的事。 这个洞是个死洞,除了头顶的圆口可以别无他法,华妍正想着,忽然头顶有人在说话。 她抬头看过去,是个小女孩,头上用碎布绑住散开的头发,惊奇地看着她,喊道:“爹爹!这里有人!” 华妍把手一动解开腰间的结,裙摆滑落遮住腿,她披上外衫,猎户打扮的人趴在洞口往里面看了看,惊道:“下面是谁啊?可是不小心掉进去了?” “是!”华妍遮住刺眼的光网上看,眼睛被刺的生理眼泪流出,“我和……”华妍余光瞥了眼赤裸着上身的邢淮,扬声道:“我相公不慎落下来,相公还被树枝扎穿了肉,可否请好心人扔下绳索救我们上去?” “可以!你等一下!”猎户应了一声,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扔了来一个绳梯。 第106章 相公,你醒了 华妍把箭镞扔进水潭里后才上去,猎户看她是个女子便主动去下面把邢淮背了上来,背着邢淮,小女孩正因为救了人儿欢欢喜喜地蹦跶,华妍虚扶着邢淮不让他东倒西歪。 猎户笑着说道:“前面就是我家了,看到那炊烟了吗?那便是我娘子烧饭点的。” 不远处炊烟袅袅,华妍点了点头,疑惑道:“对了,我和相公要去京都,是迷了路才掉进洞里,大哥可否告诉这儿离京都有多远?” “京都?”猎户一愣,想了想说:“这儿离京都还有好一段路哩,不过白鹤州在西南方,你们可以去那租个马车去京都。” “这儿是五夷山?” 猎户摇了摇头,否认道:“这儿不是,这儿是南亭山,武夷山在另一个山头呢,不过离的也挺近,你们掉的那个山洞上有个山坡,顺着山坡爬上去就是武夷山的山脚。” 华妍恍然大悟,莞尔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夫妻走错了路。” “姐姐你放心,我爹爹可以送你们去白鹤州租马车。”小女孩娇滴滴的声音响起,笑盈盈的拉住华妍的手道:“爹爹经常去白鹤州换钱的,很熟那条路。” “到了。”猎户背着邢淮推开院门,朝里面喊了一声,声音不大语气柔和,正好可以让里面的人听到。 “倩娘,我和妗妗回来啦。” “快洗手,吃饭啦。”倩娘端着一碟菜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到华妍和猎户背上背的人也不惊讶,把菜放在院中竹桌上,擦了擦手笑道:“看来今天多了两个人一起吃饭啊。” “娘亲~”妗妗嗲嗲的叫了一声,扑进倩娘怀里。 华妍走上前,欠身道:“多有打扰,还望夫人海涵。” “别这么见外,你们想必也是遇到了难事的?”倩娘拉过华妍的,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在盆里,打湿了布递给华妍,“来,擦擦脸。” 这个猎户名叫罗成,原是白鹤州里做看门的,倩娘原是丫鬟,两人相知相爱后府里的老爷夫人准了恩让两人成了亲,倩娘没了奴籍便和罗成搬来了南亭山。 倩娘在吃饭时三言两语把底都讲了出来,她对罗成好心带迷路、受伤的人回来早已习以为常,“在这山里有时也无聊,结交些好友日后多些依仗也是好的。” 倩娘收拾好碗筷后在院子里给妗妗编辫子,罗成从屋里出来,说道:“他的伤没事了,就是需要休养一阵子。” 妗妗开心的转圈拍手,“没事啦没事啦!爹爹又救了一个人!” “我可否进去看看他?”华妍换了身倩娘给的青色素衣,闻言上前几步,眼中藏不住的担心。 罗成大喇喇地让开,“当然可以。” 华妍一进屋便愣了一下,面色不改走进去,对已经醒了靠在被褥上看着她的邢淮一脸平静,语调激动地说:“相公,你醒了?” “……” 邢淮听罗成说他和华妍“夫妻两”的时候本还有些犹疑,直到现在听她脸不红,气不喘地这么一喊。 华妍坐在他身旁,目光冰冷,“相公,等你好了我们便去白鹤州租一辆马车再去京都。” “……” 邢淮将要张嘴应声之时,华妍看了一眼窗外偷听的妗妗,自顾自说道:“嗯,就这么定了,你可得好好感谢罗大哥,要不是她,我们夫妻只怕要阴阳两隔。” 她说着,抹着眼泪泫然欲泣,我见犹怜地看着邢淮。 邢淮不知为何,虽伤了身不能懂,但看着华妍冷眼睨他又“情真意切”地演着,眼皮直跳。 第107章 长夜漫漫 “矜矜,别打扰姐姐和大哥哥说事情。”倩娘喊了一声,窗户边的小人被捉住,害羞地跑开。 “这是哪?”邢淮梳理现在的境况,把华妍方才的行为遗忘,正色道。 “南岭山,离武夷山不远,殿下应会很快找到我们。”华妍佯装为他整理被褥,低声道:“被发现时我正给你拔箭,你没穿衣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便称你是我夫君。” 她云淡风轻,邢淮目光灼灼,他拉住华妍纤细的皓腕,将人拉近怀里,附在她耳边说:“娘子做的没错。” 青年温热的气息穿进耳朵,丝丝缕缕地暧昧传至四肢百骸。此时邢淮的上升缠了布条,肩膀、胳膊大剌剌的裸露着,华妍手搭在他胳膊上,眼前是他受伤的肩膀,因为幅度太大,已经崩开了。 “…不痛吗?” “不痛。” 华妍指尖顺着他的手臂上移,落在他的胳膊上,轻轻一点,似是有些心疼。 下一秒,她指尖狠狠按了下去,邢淮猝不及防闷哼一声,皱着眉推开她,看了眼血淋淋的肩膀,“娘子,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你还没死。”华妍语气颇为遗憾,对门外面无表情却又焦急的喊道:“倩娘!罗大哥!” 二人一听急忙小跑进来,倩娘看她手上是血一把拿过去查看,确认不是她的松了口气,又看向有些虚弱的邢淮,顿时明白过来,“好了好了,你们夫妻也真是的,还受着伤呢,也不知道小心一点。” 罗成给邢淮换了新的布条,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干净的衣服给他套上,“哦对了,我还不知道兄弟你叫什么。” “淮行。”邢淮道:“我娘子夜里睡不踏实,若晚上屋内有动静还请罗兄见谅。” 罗成不以为然,笑了笑:“我家娘子也是,夜里总是睡不着的,习惯就好。” 【宣王多久可以找到我们?】 【粗略算下来四五天。】团子掰着兔爪子。 罗成夫妇已经睡了,深夜里屋中华妍和邢淮面面相觑,她坐在烧了半截的烛火前,邢淮靠在床上,他特意在床边留了一个位置,正好可以躺下一个人。 “娘子,还不睡吗?”邢淮友善的开口。 华妍平静望着他,目光扫过床边,轻轻吹了口气,灯灭人动。 华妍躺在床上,邢淮意味不明道:“娘子,你吹灯太快了,为夫动不了。” 华妍又做起来,有些紧张地去碰他,从腰间往上,扶住他的脖子,一手拦住他的腰,僵硬地去顺着他的姿势躺平,然后迅速抽出手,然手一动,邢淮却抓住她,呼吸相闻间,他嗓音低沉:“娘子,你抖什么?” 【这是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啊!】团子羞涩又好奇地放大面前的屏幕。 华妍手有些凉,而邢淮掌心炙热,她情急之下推了一把邢淮胸口,邢淮嘶了一声,而脱离他的掌锢,和衣在他旁边躺下,急急说了一句:“你的错觉。” 暗夜里,两人均看不清对方的神情,邢淮饶有趣味地盯着身旁的方向,躺下身,他靠近华妍,几缕秀发拂过鼻尖,邢淮恍若无觉,诱哄着哑声道:“娘子,长夜漫漫,不如做些有趣的事?” 第108章 你死了我也会死 华妍忍无可忍,她翻身坐起,黑暗中尖锐的刀锋抵在邢淮喉间,“邢太傅未免演过出头了。” 邢淮挑了挑眉,不退反进,精准握住她拿刀的手把武器往下移,玩味道:“怎么?不装了?” 他能看得清! 华妍微惊,退下床站在他面前,点起蜡烛,屋内照明,邢淮正讥诮地看着她,讽刺道:“一边装作动情的模样慌慌张张,脸上却平静如水,娘子可真有意思。” 摊开了牌,华妍也不再装模作样,冷声道:“太傅暗地里与我分寸全无,明面上又明嘲暗讽,我们两彼此彼此。” 果然,全是在演戏。 邢淮墨眸一转,懒洋洋坐起身,他忍痛力一向极好,能给她腾地方自然可以坐起来,让她帮他不过是想看看她会有何反应。 “邢太傅,你想杀我究竟是因为什么?”华妍定定看着他。 邢淮懒懒一挑眉,勾起浅浅的弧度,“因为‘想’。” “我们现在的盟友,杀我并没有好处。” “那又如何?” 华妍跟他讲不通,她企图跟他说这些就是在痴人说梦,邢淮就是一个杀人如麻的疯子。 华妍走出屏风,在外屋的圆桌上坐下,隔着屏风甩出刀,灯芯掉落,屋内再一次暗黑寂静下来。 刀回鞘收入袖中,华妍撑着下颚,露出手上的玉镯,在穿透薄窗纸照进来的月色下微微泛出墨绿的光。 【你盯着邢淮,缓解药的药方找出来给我。】 【宿主,我没法找…】团子吐了一口气,憋嘴道:【他每次不知哪里拿出来的药丸,我压根没看到那个瓶子出现过。】 【如果药丸给你,你能不能找出药方。】 【宿主可以用任务奖励来兑换,但是你得完成两个任务我才能按照规则给您。】 那匹马差点让天道发现,还好它收得快。团子心有余悸的想着。 【你可以决定任务奖励?】 【之前是不可以的,但现在宿主完成这个世界任务的几率很大,只要不影响其他人的命数,我可以拼一把。】 华妍歪头思虑了一会儿,双目微闭之时屏风后的人突然凉凉的开口,毫无感情的问她:“为何救我。” 是疑问句,但可有可无,连语气也无一毫情绪。 翘弯的睫毛动了动,华妍不假思索道:“你死了我也会死。” 最不想扯上关系的人,偏偏绑在了一起。 华妍撑着头,手指在桌上微不可查地逐根敲打桌面,冰冰凉凉的触感有一下没一下印在指腹上转瞬即逝。 邢淮坐在床上,幽邃的眼睛如一颗黑曜石,丰神俊朗的脸上薄唇噙着笑,极冷,半睁着眼,静静看着面前的屏风。 呼吸声在夜里渐渐平稳,邢淮下了床,赤着脚无声来到华妍面前。 外屋有月色笼罩要亮上一些,华妍气息轻薄,睡容恬静,淡色的唇瓣抿着,安静而美好。 邢淮就这么站在她面前,视线一寸寸从她身上每个扫过,没有任何情欲,仔细地像是看一件尊贵华美的绝世宝玉。 目光落在她袖口中剑鞘一角,邢淮停了几秒,目光移开,转身回了屋,拿出一层薄薄的毯子盖在华妍身上,随即躺在床上覆被睡下。 女子趴着的动作有些不舒服,扭头换了一边,正对着屏风。 第109章 蓝桉树 清早,屋外妗妗闹腾的声音吵醒了华妍,她有些茫然的坐直身,杏眸眨了眨,眼神倏然变冷。 她不应该睡这么熟才对。 进了屋,邢淮还没醒,她把毯子塞进柜子里,开门出去。 罗成和倩娘起得很早,她正撞上罗成出门去打猎的时候,妗妗闹着要和他一起去。 一家三口在院外腻歪之时华妍径自舀了水洗漱好才端着盛了水的水盆进屋。 院外妗妗没能跟着去有些委屈地蹲在地上玩蚂蚁,倩娘便道:“去叫小妍姐姐出来吃早饭。” 妗妗一听便开怀起来,点了点头冲进屋子里,笑盈盈地喊:“小妍姐,次饭啦哦~” 华妍正打湿了帕子递给邢淮擦脸,面对扑过来的妗妗,她摸了摸妗妗乱动的脑袋,迎着其亮晶晶的眼睛颔首道:“这便去。” 妗妗高高兴兴“嗯”了一声,又跑出门和倩娘交差去了,邢淮坐在床上没动,华妍看了他一眼,把帕子丢进水盆里,伸手扶他。 华妍搀扶着邢淮慢吞吞出来,倩娘正想上前去帮她,邢淮婉拒,无奈道:“不劳烦嫂嫂了,她呀就是担心我,我虽伤了肩膀和后背,腿又没事,没法子,她非要搀着我才放心。” 华妍:“……” “妍娘子是心疼你,你娶了个好媳妇。”倩娘忍俊不禁,回到竹椅上给妗妗夹了鸡蛋,道:“先前我家相公打猎受伤我也担心得很,现在都习惯了,没几天便又活蹦乱跳了。” 她看向坐在对面安静吃饭的华妍,过来人的语气问道:“妍娘子和淮南兄弟想必是成亲不久?” 华妍咽下嘴里的韭菜,“…是。” 吃过饭邢淮回到床上休养,华妍把先前头上戴着的饰品交给倩娘,倩娘却是如何也不收,华妍便道:“倩娘不必推辞,我夫君虽不是什么官但也是三代富商,待到了城中便会有人认出他来。” 倩娘这才收下,又觉不好意思,拉着华妍教她学女红,一边绣着并蒂莲一边说道:“可别小看了女红,日后你家相公戴着你绣的东西便不会有什么狐媚子往上赶了。” “……”华妍手里拿着针线,倩娘以为她不会,便展示给她看:“捏住针头,针尖对着绘好的图案传过去,交叉相刺便可。” 倩娘铁了心想教会她绣个成品,华妍抿了抿唇,放下手里的半成品,问:“可有没绘图的?” “有是有,不过你初学还是绣绘图的轻松些。” “无碍。” 见她执着倩娘当她想绣一个独一无二的给淮南便也没多想,拿了一个给她,随即专心绣着手里快完工的并蒂莲。 半炷香的功夫,倩娘总算修好了漂亮的并蒂莲图案,转头想看看华妍绣得如何时愣住。 华妍穿过线,行云流水地收了针、剪掉线头,反转锦囊,上面的图案完整呈现,不是花也不是鸳鸯。 是一棵树。 一棵大乔木,树皮用了灰蓝色的线,树上开了叶蓝绿色的花,叶子是镰刀状。 倩娘还从未见过这种树,奇道:“这树倒是罕见。” 第110章 百花节 “蓝桉树。” 华妍穿进去浅绿的绳带,她绣得快,手里外青内白的布转眼便成了针脚细腻的锦囊,倩娘敲了敲,才反应过来道:“原是我多此一举了。” 华妍摇头,笑道:“我许久未动针线生疏不已,若非倩娘耐心讲解,我也做不出这锦囊。” 倩娘闻言乐了,推搡她促狭道:“快把这锦囊给淮南看看,他保准心满意足。” 华妍在她的目光下进了屋,反手把锦囊塞进袖子里,邢淮正换药,见她进来便道:“后背。” 然后背对着她。 “……”华妍微微拧眉,沉默着给他上了药把布条一拉三两下系上,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转身便要出去,邢淮扯住她的手,顺着手扯出锦囊,把玩在手心,挑眉道:“给我的?” 团子跳出来打小报告,立了一件大功般告密道:【宿主,他一直在偷看。】 华妍看了看他,平静开口:“你在做梦。” 邢淮抬了抬眼皮,黑眸内暗沉如墨,他手心捏着锦囊,微微眯眼,危险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华妍后退两步,动了动舌尖。 【新任务颁发~请宿主让华云尚在三月内登基成为新帝,由于任务难度系数增大,45天内完成可获得双倍奖励哦~】 团子软软糯糯的少女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华妍眸光一动。 团子惊喜的说:【宿主宿主!新鲜出炉的天道任务,天助你我也!】 “给你的。”华妍假笑道。 邢淮垂眸去看图案,略微讶然,“蓝桉树?” “…你知道?”华妍眉梢一紧,直直看着他。 这种树这个世界她从来没见过,不该有才对。 邢淮拂过细密的针线,看着蓝桉花,不置可否道:“见过一次,这树可是有毒的,你绣它给我,是想说我也有毒?” 华妍面色淡然,“有毒吗?我随便绣的。” 邢淮看着她不相信的嗤笑了一声。 夜晚罗成夫妇邀请华妍二人去山中放灯,倩娘挽着华妍的说,小声说:“今天是百花节,城中热闹非凡,咱们在山里也得过过瘾。” 妗妗自告奋勇道:“小妍姐姐知道百花节吗?就是爹爹和娘亲每次都能去小溪边写信的日子哦~” 百花节是白鹤州一带特有的节日,每两月城中湖边便会聚集无数的青年少女,湖畔两边会系上长长绳索,女子在湖畔系上写下心中的情事的水灯,男子在另一边拉过水灯查看后把先前准备好的信放上去由那位女子接收。 大多是互诉心意、有所不能言的眷侣们都会借此机会表露出来。 倩娘和华妍是两只不同的水灯,她们比较简单,在上游放下水灯入下流,罗成和邢淮分别拿对应的水灯便可。 纸是现在写的,两盏灯笼放在一旁,妗妗好奇的看着倩娘笑着写完两封纸折叠好小心翼翼置于莲花花瓣的一瓣中,不会被水浸湿。 华妍提笔半天,写了一句,迅速揉成团扔进鲤鱼灯里,然后和倩娘放在水里,再去尽头看回信。 下游的罗成看到水灯的亮光便主动捞起来递给邢淮鲤鱼灯的,笑眯眯道:“你放心,我不会看的。” 说完转身背对他查看信,邢淮鸦羽下一双眼幽深无边,从鲤鱼灯拿出沾了水的纸团,展开,邢淮嘴角一挑。 第111章 释槐鸟 放完水灯,等一会儿,两个男人才慢悠悠往尽头走过去,邢淮负伤罗成便和他走得更慢起来,闲来无事,便问道:“淮南,听倩娘说你是做生意的,走南闯北不想着带妍妹子安稳定下来吗?” 邢淮目视前方,谦谦君子般摇了摇头,无奈道:“她喜山川异域,比起琐事缠身,她更爱这闯荡自由。” 罗成恍然大悟,点点头道:“怪不得那日在陷阱中见到你们二人时她镇定得很,还给你止了血,若非她我怕是来不及救你。” 邢淮默然片刻,嘴角微扬,眼中闪过自嘲,漫不经心地问:“罗大哥觉得,妍娘对我如何?” “挺好。”罗成毫不犹豫,把华妍和自家娘子相比起来:“妍妹子对你关怀备至,便如倩娘对我一样,不过倩娘不会如妍妹子一样在你醒后闭口不言她的伤,我家倩娘娇贵得很。” “伤?” 罗成看他疑惑,也不瞒着,实话实说道:“倩娘听我说妍妹子破皮擦骨多得很,虽没有你的伤重,但女孩子爱美,流了血难免留疤。” “我看你没提过她的伤便知她没同你说。” 落崖后碎片一样的记忆慢慢拼凑起来,滚坡、护头、刀砍过碎石的声音、落入谭中似乎有温软的触感、渡气、拔箭…… 画面极快地闪现在眼前,邢淮骤然停住脚步,黑瞳暗如浓墨,剑眉死死纠缠在一起,修长的手收紧,指腹摩擦,有不解在心头蔓延。 罗成只当他心疼华妍,也不意外,不远处便是倩娘等的地方,他索性也停下来,语重心长道:“我看你们夫妻俩虽然恩爱但不爱诉苦可不是什么好事,夫妻俩有啥不能说的?” 喉间干涩发紧,邢淮莫名有了一丝躁意,压下心头的不对劲,他克制的扯出笑:“多谢罗大哥告知。” 尽头,华妍抽出一张卷成细棒的纸,抽开看了一眼,蹙眉久久没把纸合上。 妗妗早已迫不及待过来看她的内容,小小的人儿大字不识几个华妍没拦着,哪知她突然有些艰难的开口:“时…怀…鸟?” “嗯?”倩娘看完信一脸甜蜜,闻言好奇地凑过来,愣了愣问:“释槐鸟?从未听过,妍娘知道吗?” 华妍收了纸,垂下眼捡起鲤鱼灯笼,轻声道:“是一种幸运的鸟,有一棵专门让它栖息的树。” 倩娘笑得高深莫测,戏谑道:“蓝桉树?” “嗯。” 【宿主,你写了啥啊?】华妍写的时候唰一下就写完了,它都没来得及看清楚。 “倩娘!” 隔着不远,罗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欢喜地朝倩娘和妗妗招手,妗妗欢快地跑了过去。 华妍看过去,视线相撞,邢淮目光炙热地看着她,华妍移开眼。 【有缘不见。】 团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明所以道:【这和释怀鸟有什么意思啊?】 华妍面无表情:【与我无关。】 团子:【……】 合着这纸不是写给你的呗? 回去的路上罗成一家三口走在前面,欢乐地聊着,有意把华妍二人撂在最后。 邢淮和她并肩而行,华妍步履从容,无视邢淮盯着她的目光,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一般探究地看着。 走了一路,快到院子时华妍转过身,面无表情回视他。 罗成和倩娘咬耳朵说了几句,一家三口进了院子没关门。 邢淮凑近她,手拦住她的腰不允许她有任何退避的动作,明明想严厉质问她,话到嘴边,却只说了一句: “华妍,你伪装得很好啊。” 第112章 他就是在复仇 “你在说什么?” 邢淮蛮横地扣紧她的腰身,逼迫她抬头望着自己,暴戾在眼中扩散,一字一句冷冷道:“你分明动心了不是吗?” 华妍匪夷所思地拧起黛眉,双眸不理解地抬起,冷淡道:“我看你是你伤了脑子。” “为何为我受了伤不说?”邢淮忍者怒气,质问她。 “邢太傅。”华妍漠然道:“你太自作多情了。” 邢淮微眯双眼,“你在潭里亲了我。” “就因为这个?”华妍挑眉,反问他:“邢太傅给我挡了箭,护着我没让我死,我也能认为你爱我?” 邢淮轻狂一笑,张口毫不犹豫道:“不过是为了让你爱上我,为我而死的计策罢了。” 说完,他便意识到不对。 华妍扒开他的手,他有伤自然阻止不了她的动作,华妍往院子的方向退后,歪着头讽刺地看着他,不屑道:“太傅也知道你那是计策,你现在又是以什么目的问我这些呢?” “我救你也不过是自保罢了。” 她潇洒转身进了院子,三千发丝微风拂过,手背在柳腰后面,惬意又坦荡。 像是看了一场笑话般愉悦。 邢淮耳边不断回响华妍冷冰冰地、讥诮地问他:“你现在又是以什么目的问我呢?” 邢淮胸口大幅度起伏着,他喘着气,呼吸不稳地扶住树干蹲了下去,面色赤白交错,好半晌,他终于平复下来。 华妍、华妍、华妍…… 邢淮心里一遍遍默念这个名字,脑海里是她那张无辜假笑的脸、骗人的嘴、寒光的冷眸、精湛的演技。 为什么会生气? 邢淮问自己。 是因为她有伤不说?那干他何事? 是因为她冒死在潭里救他?她是为了活命!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目的不纯,她所有羞赧、顺从、暗送秋波、紧张……都是假的。 邢淮自以为掌控了她,却是被她玩弄了。 他为何没生气? 邢淮回想自己的反应…… 邢淮捂着心口。 不,不该是这样!她只是个玩物,她会和昭国一起消失! 华妍翻上了屋内悬梁,她气息冷漠,面容铁青,团子不敢和她搭话。 反观邢淮的反应,团子犹犹豫豫道:【宿主,邢淮好像……疯了。】 华妍眼珠动了动,冷言道:“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回院子的时候宿主明明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霸气模样,怎么一回到房间里就一言不发沉着脸? 团子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奇怪地问她:【宿主,你怎么了?】 华妍没理它。 亘古的安静之后,她轻轻问团子:【邢淮从前如何?】 团子尽职尽责提供信息:【邢淮是继承了他父亲的位置,他父母都是名门贵族之后,非常恩爱,生了他之后在他十一岁那年家里失火,母亲不幸没了,他父亲通敌,也死了,所以他十二岁那年继承了太傅的位置。】 【伴读于华诺,十五岁一场刺杀救下华诺得了他的信任,自从步步青云,节节高升。】 华妍听完顿了顿,又问:【他父母死因真的是那么简单吗?】 团子拉了拉兔耳朵,【时间久远,我也没办法再过去看了,不过应该是事实,不然邢淮肯定报仇啊。】 【他就是在复仇。】 第113章 变相对你好 团子蓦然明白过来,【难道先帝杀了他父母?】 屋外脚步声响起,倩娘好言好语的声音响起:“淮南,这是玉米饼,女子都爱吃甜的。” 邢淮彬彬有礼地接过,君子如玉般连连道谢,旋即推开门,华妍趴在桌上,已然是一副睡着的模样。 关上门,邢淮把玉米饼搁在桌上,走近屏风后脱了外衣熄灯躺下。 邢淮休养了几天,第五天时便已大好,但不能剧烈运动。 午时倩娘在厨房里烧着菜,炊烟缕缕对帮忙打水的华妍和洗菜的邢淮说道:“妍娘,你和淮南去菜园摘些青椒再挖些土豆回来。” “我待小妍姐姐和淮南哥哥去!”妗妗自告奋勇。 倩娘宠溺道:“好好好,你带他们去。” 华妍拿上菜篮:“还需要其他的吗?” “再摘些白菜。” “好。” 邢淮熟稔地带上锄头。 菜园就在院子外面,是罗成夫妇二人早早种下的,二人默不作声一个摘青椒、一个挖土豆。 妗妗乐呵乐呵地拔着大白菜,她使了半天劲没拔出来,苦恼地拉了拉华妍的袖子,苦兮兮道:“小妍姐姐,我拔不动。” 华妍莞尔,让她在一旁等着,摘了青椒走到妗妗拔的大白菜面前,邢淮就在一旁挖着土豆,挖了七八个后收了手,转眼去看她。 华妍双手环住白菜,往左右两边扭动了几下,然后略微一使劲便拔下了白白嫩嫩的菜。 妗妗拍手叫好:“小妍姐姐好厉害!” 华妍抱着白菜笑了笑,正要抬脚却因为方才使劲大脚也陷进土里几分。 她乍然抽出一只脚,另一只在土里反而动不了,白菜又大有些重量,她骤然失去平衡,前后颠倒着要摔下去。 妗妗睁大眼睛:“小妍姐姐!” 华妍没有意料之中地沾上一身泥,邢淮扶住了她,华妍目光呆滞了一瞬,立刻借着他的力站稳。 这几日邢淮和她白日扮演恩爱眷侣,晚上却如陌生人一般。 华妍勉强一笑,“多谢夫君。” “淮南哥哥好厉害!”妗妗过去抱住白菜。 华妍让她先抱回去,正想去拔另一只脚的时候邢淮在她面前弯下身,一手握住她的腿,一手陷进泥里,轻松地抬起她的脚。 邢淮起身,拿起菜篮,扛着锄头,对她说了一句:“走,回去了。” “……” 【宿主,邢淮好像很喜欢和你假扮夫妻,尤其是借着假扮的名义变相对你好。】 华妍沉默不语,她两手空空,刚要回院子身后就响起一道久违的声音。 “妍妍!” 马蹄声由远及近,华妍转眸,马上的人白衣长袖,银冠玉容,激动而紧张地策马而来。 华妍方转过身,那人下了马,带着一卷风袭过来,撞了她满怀。 “妍妍,还好,还好你没事!” 华云尚失而复得地抱着她,华妍控制住想推开他的手,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没事,殿下不用担心。” 华云尚松开她,上上下下打量她,柔和的目光最后落在她不施粉黛,怡然天成的脸上,怜惜道:“瘦了。” 第114章 心疼媳妇 罗成和周简、孙瑞杰在老远处向这边骑马。 罗成喘着气下马道:“这,这位公子询问你和淮南的下落,见他心急,我便指了路,不曾想他竟骑得这么快。” “实在不好意思,得知妍妍的消息不敢耽搁,是我失态了。”华云尚歉意的拱手。 罗成摆了摆手。 邢淮冷着声开口道:“李大哥快进来。” 华云尚不由一怔。 邢淮站在门口,肩上是一把锄头,手上提着菜篮,粗衣麻布,黑发扎起马尾,越过他看罗成。 “对对对。”罗成笑道:“各位快进院子。” 华云尚原是带了三百兵在附近搜寻,遇到罗成得知华妍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周简和孙瑞杰交代其他人留下后也和罗成赶了过来。 倩娘本只备了五个人的饭,现在多了三个又加了些饭菜,华妍和她在厨房忙,邢淮主动包揽了烧柴的火,华云尚见状便要去洗菜,罗成看左右没了他的活只能劈柴备用,周简和孙瑞杰在一旁也跟着劈柴。 一时间,小小的院子里六个人各个有活干,妗妗左右跑来跑去乐此不疲,对新来的大哥哥们充满了好奇。 罗成劈柴间隙就和周简两人聊起了闲话,周简知殿下关心华妍,看了一圈院子,便主动问他:“罗大哥何时救下的华小姐?” “华小姐?”罗成扬起斧头的手一愣,看向他:“妍妹子原来姓华啊,也就五日前,在南邻山和武夷山的交界处发现了他们夫妻俩。” 周简一时没反应过来,“夫妻?” “对啊,淮南不就是妍妹子相公吗?”罗成手起斧落把柴一劈两半。 周简和孙瑞杰互相看了一眼,孙瑞杰小心问道:“那……这几天他们住一起吗?” “瞧你这话说得。”罗成把两半柴整齐堆放在篓子里,然后重新拿了一根摆正:“夫妻俩不住一起难道分房睡吗?” 周简两人不约而同看了一眼厨房,举起奋力劈柴。 厨房内倩娘炒好一道菜,擦了擦汗,笑着说:“妍娘,你先把这道菜端出去,还有一道就可以开饭啦。” 话说完又想到什么,一转头却见华妍已经去端热乎乎的菜,当下阻止道:“别直接碰!烫!” 华妍手方要端起碟子,身旁的邢淮不知什么时候起身拿了湿帕子捏住碟子一角往后一拉,华妍端了个空。 倩娘松了口气,看两人面面相觑,在铁锅里倒进白菜,揶揄道:“还是淮南知道心疼媳妇儿啊。” 华云尚看向他们二人,邢淮把菜端走,不冷不淡地对华妍说:“你看一下火。” 说罢走出厨房。 “云公子,麻烦把你旁边的切好的碎红椒爹给我一下。” 华云尚有些失神,慢半拍应了一声“好”把红椒递过去,旋即正欲蹲在华妍边上,华妍轻声道:“白衣容易脏,莫要靠近。” 华云尚微敛眼睑,蹲过去任灰沫飞到衣服上,添了一根柴,低声道:“妍妍和邢淮是假扮了夫妻吗?” “嗯,讲来复杂,待会儿回去之后再同殿下细说。” 她神色平静,坦荡自若,让华云尚心底的不适消失。 邢淮走近厨房见他们两个小声交谈,深邃的眼悠悠一转,勾唇叫道:“娘子。” 华妍:“……” 他故意的。 华妍抬眼看他,目光冰冷。 “我有事同你说。”邢淮悠然自得。 锅铲还在锅里搅动,柴火烧得正旺,门外有微风吹进来,青年浅色的发到飞舞,拂过轮廓分明的下颔。 他剑眉平舒,剑眉微扬,眼中薄凉讥笑。 第115章 爱上我了 华云尚微不可查的皱起眉,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低低道:“去。” 二人出去之后倩娘忍不住笑了一声,已知华云尚是华妍的朋友,她便对他调侃道:“淮南和妍娘时长要说些悄悄话,甜蜜得很,云公子想来都习惯了?” 华云尚抿唇,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应和的话。 倩娘本就是嘴上一提,也没想让华云尚回答,放了点盐进锅,翻炒后随意问道:“云公子和淮南看上去一般大,可有家室?” “尚未。” 华云尚又道:“不过,心已归属一人。” 倩娘来了兴趣,问道:“那如何还不娶回家?” “云公子可别怪我多嘴,现在的女子大多抢手,若不护着爱着早日娶回家,去晚了可是会空手而归的。” 华云尚默然片刻,才道:“…嫂嫂说的是。” 院内,周简劈柴的动作一顿,和孙瑞杰楞楞地看着华妍跟着邢淮进了屋,还关上了门。 罗成见怪不怪,劈完柴抱着去了厨房。 华妍开门见山,“太傅有何事?” 邢淮像是早已忍了许久,撕开温和的面具,一个箭步将她抵在门板上,钳制住她的下颚质问她:“华妍,你还没出竹林,还是我表面的妻子,堂而皇之和另一个男人坐在一起窃窃私语,不觉得不妥吗?” “…邢太傅,你似乎真的演上头了。”华妍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模样,直视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忽地冷笑了一声。 “你这是吃醋?爱上我了?” 邢淮的心咯噔一声,如坠冰窖。他浑身一僵,忽然死死掐住华妍的脖子,双目欲裂,恶狠狠地开口:“你在找死!” 华妍早有防备他发疯,握在手里的刀顷刻划破他捏住自己的手,邢淮措手不及捂着鲜血横流的手退开数步。 华妍抚上红透了的脖子,气息紊乱,刀锋上新鲜的血液流下,滑落在地。 “清醒了吗?”华妍靠在门板上,冷眼睨他。 华妍这一刀毫不留情,再往下偏移几分就能割破他的筋脉。 她一如既往的狠厉无情,只有对华云尚、对顾瑾、对罗成倩娘甚至是妗妗,只要不是他,她都能软下心。 邢淮皱着眉,他左手捂住右手,右手却不受控制地捂住心脏的位置。 可笑的是,他心口竟然在痛。 抽痛得厉害,痛到他弯下腰,支撑不住身体跪了下去,痛得他面色瞬间惨白起来。 华妍察觉不对劲,收起刀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怎么回事?” 邢淮卯足了力气推开她,“滚开!” 华妍一个了踉跄,不耐烦起来。 【等他要死不死的时候告诉我。】华妍心声说了一句,开门出去又迅速合上门。 院中碗筷已经摆好了,倩娘见她出来招呼她过来吃饭,几人围成一个圆桌,华妍坐在华云尚旁边,端起碗筷说道:“淮南有些不适在屋里休息一会儿。” 倩娘打量着她,意味不明的点头,和罗成笑得合不拢嘴,妗妗就坐在华妍身旁第二个位置上,似乎知道自己娘亲笑什么,童言无忌地问道:“小妍姐姐脖子红红的,是淮南哥哥弄得吗?” 桌上除了罗成夫妇,三人一孩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脖子上。 娇嫩白皙的脖颈纤长美丽,只现在染着不自然的红晕,衣领微乱,有几分暧昧的痕迹。 第116章 第117我咬的 周简和孙瑞杰不敢多瞄,瞥了一眼就专心扒着饭,周简笑哈哈打着马虎眼:“罗嫂这菜真香!” 孙瑞杰附和着:“这可比酒楼里那些大厨的还香呢!” “瞧你们说的,我可不敢当。”倩娘脸上笑开了花。 华云尚给华妍夹了一片白菜,压低声音问道:“可是出了事?” “并未。” 华妍低头看着酸辣白菜,脑海里不自觉浮现邢淮揽着她腰避免她狼狈的一幕,黛眉蹙起,把菜埋进米饭里,简言意骇和妗妗说道:“山中虫蚁多,方才觉得痒,便自己挠得红红的。” 妗妗嘟嘴,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华妍懂事得没说话。 她话音不大,在场的人都能听见这解释。 当然,只有罗成夫妇露出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临别之际邢淮才从屋里出来,脸色有些不好,他手腕上系了布条,因是寻常布衣那白色的布条便异常明显。 罗成这几日挺喜欢这个做事沉稳的兄弟,便关心道:“淮南的手怎么了?” 邢淮看了一眼华妍,不冷不热道:“这得问娘子。” 华妍:“……” 华云尚提前在院外交代周简什么,距离尚远不会听到这边说的话,华妍假笑着过去扶他,故作羞赧道:“我,我咬的。” 既是这般,罗成夫妻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不让她继续尴尬,跳过这个话茬送他们两人出院。 院外多了一辆马车,华云尚温声道:“妍妍骑马尚且生疏,还是坐马车。” 和夫妻两告别,妗妗不舍的哭了出来,无奈之下华妍只能答应以后来看她。 邢淮负了伤自然而然也上了马车,华云尚上马前顿了一下,旋即钻进马车。 华妍如实把落崖、入陷进的事讲了一遍,但渡气一事隐瞒了下来。 华云尚仔细问了华妍一番,嘘寒问暖了好半晌之后才对邢淮道谢道:“太傅保护妍妍的事本王铭记在心。” “殿下此言差矣。”邢淮掀开眼睛,讽刺道:“华小姐是王上的妃子,殿下是站在什么位置‘铭记’呢?” 他又看向华妍,“你说是吗?” “我还没入宫。”华妍冷冷道。 “迟早是。” 二人气氛微妙,颇有剑拔弩张之势,华云尚看华妍不给邢淮好脸色反而并不计较邢淮的话,轻轻握住华妍的手,温柔道:“妍妍无需与他计较。” 之后一路上三人都没再说话,邢淮目光落在他们握住的手上,冷着脸闭上眼。 心莲见到华妍时流着泪请罪,小喜受了惊吓被送回了楚府,此后路途顺遂,十五天后抵达了京都。 华妍不想入宫华云尚是知道的,于是把她安排在了他之前的府里,带着传达华妍意思的心莲入了宫。 邢淮在换马车之前问吩咐临巳回府取了东西后交给了华妍一个瓷瓶,一言不发下了马车。 四月的药她在前几日刚吃过,这大概是之后入宫的药。 连邢淮都知道她此次一旦入宫再见外臣就不容易了。 也许,她会被华诺一直囚禁在昭羽宫里。 思及此,华妍进了府招来一个婢女,“待会儿不用进来伺候,舟车劳动我也累了,宣王殿下回来便说我已歇下了。” 婢女恭敬道:“是。” 第117章 第118试探和压制 皇宫,御书房。 心莲跪在地上唯唯诺诺复述之前华妍交代给她的话:“小姐此行坎坷不平,现如今身子受损严重,受惊不少,因此想在宣王府内歇息几天在入宫。” “小姐说……她只是住几天,便不用换其他宅子了。” 龙椅上,华诺良久不语,赵元立在一旁立马感觉到不对劲,急忙跪下说:“王上,公主许是贪玩想在宫外多玩几天,不如让公主玩个够,说不定公主还想着给王上准备礼物呢。” 赵元深知阴晴不定的王上对华妍的喜爱程度,专挑着他喜欢的话讲。 华云尚听着称呼略微一皱眉,转瞬即逝。 “你说得对。”森冷威严的话轻飘飘响起,心莲浑身一缩,竟是在这四月天出了冷汗。 华诺虎口落在眉宇上,无名指揉着眉心,似是有些疲惫,语气带了些宠溺:“既如此,你早些回去照顾她,三日后再入宫。” 心莲如临大赦,叩首道:“奴婢领命。” 她走后,赵元识相地退下,只剩下华云尚和华诺。 华云尚对这位皇兄感情不深,他早早出了宫因而并不知道华诺的为人,听华妍诉说委屈时只当他是个昏君。 而见了人,又有些不同。 他放下修长的手,眼袋有些青黑,身穿龙袍,自带上位者威压。 更是一种莫名被笼罩着的感觉。 如置身黑暗,无法前行,被人盯着一举一动的窒息感。 华诺确实在打量他这个多年未见,手握十万宣王军的弟弟。 看上去,似乎没有多大威胁。 如果不是他深受白鹤州人心一事由邢淮传信告知他,华诺根本不会想起他。 “七弟,你许久没回来,多住几日。待孤封妍妍为后,你参加完大礼再回去如何?” 华云尚嘴角一动,劝阻的话在嘴边,对方眼中的势在必得却让他咽了下去。 “全凭王上安排。” 华诺满意地笑了笑,起身过去,苦恼道:“不过你手握十万兵到底会被朝臣议论,不如…”他想了想,拍上华云尚的肩,笑道:“留在京都做个闲散王爷,锦衣玉食可好?” 是试探,也是压制。 “皇弟习惯了边疆的风土民情。”华云尚垂下眸,温润如玉的面容无半丝变化。 “哦?”华诺叹了口气,意有所指道:“这些年母妃也很想你,若你此去边疆,再回来怕是……” 他没说下去。 华云尚心知肚明。 想起儿时总是给他哼唱歌谣的母妃,多年未见,她的模样早已在记忆里模糊。 但司青孰听说熬不了多久…那么余下五万兵和十五万禁军都将是华诺的囊中之物。 他是皇室之子,留在京都难保不会什么时候引起华诺的疑心,比起被圈禁,他宁愿待在边疆与数万军士相伴。 可……华妍呢? 华云尚心中百般挣扎,华诺早已料到他会犹豫,便扔下一句扰乱他的话:“七弟如此为难,孤也不忍,不如……你在京都成亲如何?” 华云尚身体一僵。 只听华诺漫不经心道:“你娶了亲便能每半年回京一次,也好堵住那些大臣的悠悠众口,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第118章 第119尺素 娶了亲便有了把柄。 便是阻止不了华诺去华妍,一旦得知华妍过得不好他就可以回来看她。 但,这不是华云尚想要的。 华云尚想娶的只有她一人。 可他拿什么阻止华诺? “不急。”华诺轻笑一声,似乎看破他的煎熬,双眸阴翳,说的话却和善的很,“你这几日暂且先考虑考虑,多去看看母妃,待孤和妍妍大婚再答复也不迟。” 出宫后已是傍晚,华云尚头重脚轻,险些有些站不稳,周简眼疾手快扶住他,猜到几分,问道:“殿下,可是王上心疑您?” 华云尚摆了摆手,上了马。 孙瑞杰撇嘴道:“殿下不过回来一趟,王上至于么。” “皇家无情,殿下向来知道。”周简沉声说了一句,方觉自己说错了话,但心中不忿,不屑哼了一声,骑马跟上。 弥山书院。 这里文人墨客齐聚一堂,昭国一半的文士都出师于这个书院,粗略算来,弥山书院已存在五十年。 尺素是最具威望之一的老师,他的课堂风趣幽默,为人随意潇洒,氛围轻松,待人不拘小节,因此他传授学识的同时与学子们打成一团。 尺素唯一的缺点便是多情风流。 他年轻时惹万千女子爱慕,如今四十有余依然保持着魅力,爱上他的妙龄女子不计其数。 但他从不负责。 他发誓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红颜知己无数,为他赴死的亦是,但他从不会留下子嗣。 所以至今,尺素孑然一身,无子无亲,却正因为这样,更多的女子想要打破他的规则冲他而来。 弥山书院也因此不阻女子进入。 华妍身着青纱烟柳锦织长裙,一根绿色丝带系住盈盈一握的柳腰,发髻上只戴了一朵海棠花和流苏梨落簪子作为装饰。 她气质淡然,显的清冷出尘。 她额间光滑饱满,黛眉杏目,眸光清然,鼻梁微翘,朱唇皓齿,亭亭玉立。 一进书院就引起众人的注意。 华妍扫了一眼众人,随便挑了一个学子,上前颔首轻点,淡淡道:“请问尺素先生在哪?”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不觉失落,纷纷移开眼睛继续之前的谈话。 被问的学子有些受宠若惊,指了一个方向,腼腆道:“穿过这片竹林,前面便是老师的学堂。” “多谢。” 华妍目不斜视地走过去,那学子久久未反应过来,在他身旁的好友一翻白眼,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可惜道:“别想她了,她肯定也是尺素老师的爱慕者。” 学子脸若火烧,“我,我才没有!” 竹林青翠,竹叶随风而落,她一袭青裙如融入一体。 越走越近,耳边的读书声声如洪钟。 华妍停住脚,抬眼看向四面白纱,内坐数十名男弟子的学堂,在学堂外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皆是女子。 最大不过三十五,最小十四五。 个个手里拿着东西,或食盒、或篮子、或鲜花、或书信……都是表示心意的。 华妍寻了一处青石板,干净光滑一看便是日日清理过的。 她坐上去,裙摆遮住青石,闭上眼,听着读书声抱胸等着。 所幸她没等太久,太阳下山之后一记洪钟声敲响,学子们起身行礼。 学堂内早已点起烛火,青石地的两侧灯笼也明亮起来。 学子们对排队的女子视若无睹,径直越过便向竹林出去,华妍从上面跳了下来,正要走过去,一个人拉住她。 “姑娘,你排在这么后面,今日是见不到尺素老师的。” 第119章 第120尺素开了个妓院 “你是?” “小生姓李,名言清。”李言清拱手行了一礼。 【宿主,他是李海的儿子,就是你之前救了的李尚书。】 “你认识我?” “不认识。”李言清浅笑道:“小生不过是好意提醒罢了,纵然姑娘绝色,但……总有前来后到的规矩。” “你说得对。”华妍毫不犹豫转身走向竹林。 李言清本以为还会再劝几句,没曾想这女子倒是拎得清,不由愣了一下,旋即跟上去。 每个学子都有一盏灯,李不言提着灯跟上华妍,说道:“姑娘若想拜见老师,可明日晌午过来,晌午时老师喜欢游林赋诗。” “嗯。” 华妍突然停了下来,浅色的眉拧起,李不言见状问道:“怎么了?” “我掉了东西。”华妍扯了一下嘴角,懊恼回头,对他淡声道:“你先走,我得回去找东西。” “小生今日无事,可陪姑娘前去。” “不必了,我不喜欢麻烦别人。” 李不言快行两步挡在她面前,把灯笼递给她,橘黄烛光照出他清秀挚诚的模样,“夜黑青石路总是容易打滑,姑娘须得小心些才是。” 华妍抬起眼皮,几丝不解。 李不言往后正往这边来的学子看了一眼,对那学子挥了挥手:“我在这儿。” “姑娘不必担心我,我与同伴一起走。”李不言手捧着灯杆,拉开了距离后再度交给华妍。 长睫掩下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华妍接过灯笼,道了声谢匆匆逆着人群离去。 跑过来的学子往她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总感觉有些眼熟,李言清疑惑道:“光扬,怎么了?” “…没有”沈光杨失望地摇了摇头,和李言清往外走,惆怅道:“白日见着一姑娘,似乎与方才和你交谈的好似是同一个。” “光扬兄这话,是春心萌动了吗?”李言清打笑道。 沈光杨脸蹭的一下涨红起来,立刻否认道:“才,才没有!” 和人群渐走渐远,华妍吹灭灯,进入竹林深处,将灯笼放好后脚尖轻点绕了圈到了学堂后院。 学堂灯光通明,有几个女子由童子护送下往院外走,脸上不乏有沮丧之气。 华妍藏于竹栏之下,待人走过,又有一批女子从另一道门进来,与方才的女子截然不同的欣喜交加。 “我就知道我送的东西尺素先生肯定看上了!” “哎呀你是没看小凤落寞的样子,瞧她往日里尽吹嘘,还以为多能得到先生的喜爱呢~” …… 华妍悄无声息跟在她们身后,前面的女子一转头看到她惊了一瞬,华妍面不改色,羞怯道:“我方才去解手了……” 女子闻言点了点头,见她姿色难得却胆怯得很,便主动拉起她的手,说小话道:“不知尺素先生今日会选谁…我看你年纪尚轻,是在何时心悦先生的?” 华妍垂着眼,羞赧道:“我…我…”她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抬起眼睛,好奇道:“姐姐呢?” 女子见她害羞也不追问,浅笑道:“我很早就和尺素先生在一起了,一直住在凝华阁,和其他小姐妹每日就做些新奇玩意儿来见先生。” 华妍听着不太对劲,【尺素开了个妓院?】 第120章 第121真刺激 团子:【……】 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是这样。 【尺素风流惯了,又不愁吃穿,就买下弥山书院不远处买了个房子,取名凝华阁,专供和他一夜情之后的女子居住,里面的人吃穿用度都归他管,想见他就和其余女子一样,献媚讨好,入了眼就带进去,看上眼就一夜春风……】 【……】 华妍眼角一抽,和其他人进了院子,总算见到了闻名已久的尺素。 院内幽香袅袅,有一歌姬正独奏箜篌。 尺素坐于正中的太师椅上,淡蓝兰花绣纹宽袖,一手撑着头,一手搭在腿上随着箜篌声摇晃。 头发系住一半,两尾头发不多不少落在脸两侧,长眉入鬓,瑞凤眼上挑自带风流。 依稀还能看出他年少风流才子的模样。 见女子们进来后微微一笑,抬手示意歌姬停下,欣赏的目光落在众人身上。 眼底却是在打量着自己的所有物,挑剔地一个个略过。 “你。” 尺素指向华妍,勾了勾手,“倒是面生。” 华妍往前一站,其余的女子则纷纷由童子领着离开,她不可避免地收到了旁边那个女子安抚鼓励的目光。 华妍:“……” 团子:【她竟然没嫉妒,尺素好手段啊!】 “过来。”见她没再动,尺素耐心的招手道。 华妍敛眉,过去坐在他面前。 “多大了?” “十五。”华妍凉凉看着他。 “啧。”尺素一挑眉,“小小年纪出落得还不错,假以时日定是个人人钦慕的美人。” 听他夸赞,华妍倏然笑了一声,在他带上垂涎的目光下,清扬婉转地说道:“爹爹,对女儿这张脸很满意吗?” 尺素脸色剧变,如五雷轰顶。 团子:【……真刺激。】 尺素猛地站起身,惊吓地看着她,白着脸问她:“你是谁?!” 华妍扬了扬眉,手肘靠着桌子,指尖抵住下巴,仰起头无辜又狡黠地望着尺素,“爹爹不记得娘亲了吗?我的娘亲,是胥杉呀~” 尺素睁大双眼,瞳距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然只一秒,他皱起眉,强撑镇定坐了下来,想到什么,竟没了惊慌失措,也再无恐惧之色。 “你和她确实有几分相似。”尺素如是说道,多看了几眼华妍,但刻意避开她的目光。 华妍收起手,坐直腰,双眸微冷了几分。 “不过,你竟然没死。”尺素意味不明说了一句,遗憾道:“我那三百两黄金还是白花了。” 华妍指节敲打桌面,眸色沉冷,嗓音低冷:“那可真是可惜了你的精心安排,让当朝的太傅身受重伤。” 尺素浑然不在意,无谓道:“空口无凭,丫头,话是不能乱说的。” 尺素别有一番兴趣地问她:“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猜一猜。”尺素说完对歌姬动了动手指,歌姬微微颔首,开始弹奏箜篌。 华妍看了一眼她,尺素笑道:“她听不见,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让她留下?” 宁神的香气弥漫在空中,院外竹叶风吹而动,沙沙作响声混合着箜篌声优美动听。 尺素舒适自在地听着。 华妍静默了片刻,冷漠道:“你为了不存在誓言可以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箜篌声还在继续,尺素随着乐声摆动的动作一顿,深深看了一眼华妍,指责她道:“不,那不是不存在的,正因为那个誓言,我才能享受美人夜夜相伴的乐趣。” 第121章 第122这东西致死吗 “你比起教书先生,更应该去开个妓院。” 尺素不悦地蹙眉,“你说什么?” “真谢你,没怎么把这件事宣之于众。” 华妍面无表情说完,转身准备走人。 什么? 她是在说他丢人? 她知道他是他父亲竟毫不在乎? 尺素眼中怒意横生,叫住她:“丫头!” 华妍脚步未停。 “堂堂昭羽公主万千宠爱之后却要嫁给亲兄弟!”尺素突然大笑了一声,期待道:“血脉相通的人成亲生子,你说,会生下来个什么东西呢?” 【宿主,这个世界和现代一样,近亲是不能结婚的,昭国早有先例,近亲结婚生下来的孩子会畸形早死。】 华妍置若罔闻,一翻身出了院子,尺素也没叫人阻拦她。 华妍捡起之前的灯笼,华妍借着路口的烛心点燃,迅速走出弥山书院。 她走的极快,面若寒冰,咬着唇似乎在忍受什么,看着眼下的路却没注意前方一下撞上那人的胸膛。 灯笼从手中掉落。 华妍抬头,那人快她一步抓住她准备出刀的手,猛然撞进一双幽深暗沉的眼睛。 邢淮? 华妍挣了一下,没挣开手。 邢淮剑眉紧锁,神色冷然,凝视着她,语气很差,“跑什么?” 华妍没工夫和他闲扯,挣着手:“松开。” “你受伤了。” 华妍冷汗涔涔,甩不开邢淮的手,和他干瞪着眼,浅色的唇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她疼得厉害。 摇头猛睁了一眼眼,头晕目眩时被邢淮横抱起来,她本能勾住邢淮的脖子。 眼前景物不断变换,华妍埋在邢淮怀里,意识逐渐消沉。 她被放在床榻上,有大夫给她把脉,她想插话,但身体不受使唤地往一边倒。 再醒来时华妍一见陌生的环境下意识往枕头下拔刀却什么都没有。 她一惊,手伸进袖口,摸到冷冰冰的刀柄时才安心下来。 屋内烛火还在燃烧,微光明明灭灭。 华妍看了一眼身上,是一套崭新的粉红海棠长裙,腹部还有潮水翻涌的隐痛感,身下也明显感觉垫了东西。 她大意了。 这具身体才十五岁,这个时候第一次来葵水最正常不过。 她没想到是痛经。 华妍穿上鞋走出门,钩月星河在夜幕中熠熠生辉,凉风习习,院里安静寂然。 她四下扫视一眼,正门大开,而邢淮手里端着什么走了进来,华妍避无可避和他对上目光。 后者迅速移开。 至她跟前,邢淮见她没有要进屋的意思,横眉冷眼道:“你想再被痛晕过去?” “……” 华妍转身进了屋,在桌前坐下,邢淮把食盘上冒着热气的汤碗推过去,强硬道:“喝了。” 碗内姜片和红糖交合,有丝丝甜味和姜味相冲。 华妍犹豫片刻才问他:“这是药?” “……” 邢淮审视她几秒,想到大夫说的这几日不能让她受凉、动怒,无视她怀疑的目光,不自然道:“红糖姜茶。” 华妍脱口而问:“那是什么?” “……”邢淮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看想好华妍的目光也变了几分。 华妍只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但她没喝过也没见过,索性直接问团子:【这东西致死吗?】 【…宿主,这是暖胃的,没啥坏处。】团子愣了愣,脑子里浮现一个念头,不可置信道:【宿主你没喝过啊?】 【没有。】华妍回答的很确信。 【……】 团子心疼地没说话。 邢淮用汤勺搅了搅红糖姜茶,然后推过去抬眼睇她:“你不喝是想要本太傅喂你?” 第122章 没良心的狐狸 端起姜茶,华妍吹了口气,尝了一口。 姜片和红糖完美混合在一起,甜味包裹住苦姜味,意外地好喝。 干下一碗温热的汤,热流蔓延温暖了身体,腹部的疼痛奇异地减了不少。华妍放下碗,轻咳了一声,嗓子清亮不少。 “多谢。” 邢淮看了一眼只剩姜片的空碗,嘴角若有似无的勾起,轻哼了一声,不以为意道:“你死了,我的计划可就难以实施了。” “你怎么在弥山书院?” 邢淮鸦羽上翘,漆黑深邃的眼眸微眯,薄凉反问她:“怎么?你希望是别人来?” “……” 算了。 华妍无言片刻,猜想邢淮是派人跟踪了她,眸光动了动,挑眉道:“我需要太傅宣告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我的母亲是胥杉公主,亲生父亲是尺素。” 胥杉公主,先帝早死的妹妹。 邢淮意外了一瞬,“你去弥山书院就是为了这件事?” “已经确认了。”华妍轻轻点头,淡然道:“这件事公布于众之后起义就多可以个正当理由。” 邢淮凝视着她,“尺素不会承认。” “这不重要。”华妍说得干脆。 “华妍。”邢淮突然叫她,有幽暗的光芒在他眼底浮现,他笃定地说:“你不是昭羽公主。” 邢淮俯身过去,凑近了些,盯着她诱哄地地开口:“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这个距离,近到华妍鼻间的气息吹拂在邢淮鼻梁上。 他炽烈炙热的目光透过这具娇弱的身体仿佛发现了真正的她。 华妍有一刻地失神,在那一秒,她几乎就要开口,腹部的痛让她清醒过来。 嗓间起初还有浅浅甜味,但现在只余冲脑的姜味,苦辣的把她游走的理智拉了回来。 华妍冷漠地回视他,语调平稳淡漠:“你想多了。” 差一点。 邢淮薄唇一扬,噙着笑退回,正色道:“流言一旦传出,你就必定会进宫。” “这是我的事,太傅不必挂心。”华妍站起来,双手交叠于腹部,抬脚往外走。 没良心的狐狸。 邢淮从衣架上取下披风,大步跟上她,把披风从后系在她身上。 华妍一怔。 邢淮像是围住了她。 脖颈处青年瘦削的下巴搁在她肩上,修长分明的手翻动交叉给她系了一个死结。 华妍即刻从他怀里冲出去,转身看着他,蹙着黛眉,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被她强行压下,疏离冰冷的眼眸淬着毒一般。 “邢淮,不要妄想再实行你那可笑的计划,你不会爱人,你的这些举动只会让我更加防备你。” 良久的寂静。 邢淮未收回的手悬在空中,他被定住似的一动不动。 脸上的笑容终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彻骨的寒意覆盖在眼底,双手迟钝地背在身后。 “呵。”他冷笑道:“好走不送。” 华妍走的决绝。 夜风凄冷,邢淮一人立于院中,蕴含着的一腔怒意不再压制,汹涌地内力猛然从手心迸发,院中石桌四分五裂。 刺眼的光穿过没关的窗户照在床榻上的人身上,华妍睁开眼,眼下黑雾雾的一层。 门被敲了几下,屋外华云尚的声音带着心急,却仍然温和地问:“妍妍可醒了?” 第123章 杀了她 “殿下稍等片刻。” “好。” 心莲推门而入,华妍和她说了几句后忙又出门准备了些葵水之物后在服侍她洗漱。 华妍铺了些细粉遮住憔悴的面容,出门去正厅找华云尚。 一入厅,华云尚便忧虑地看向她:“妍妍,你…你先坐。” 华妍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看着他。 华云尚抿了抿唇,沉思良久,蹲在华妍面前,仰头瞧着她,斟酌着用词,轻声开口:“妍妍,也许你知道这件事会深受伤害,但你放心,我永远在。” 华妍乖巧地点头:“你说。” “你,其实不是楚家之女,你生母是去世的长公主胥杉,父亲是弥山书院的尺素。” 华妍不打算瞒他,红唇轻启:“我知道。” 华云尚讶然道:“何时知道的?” “在楚府时,楚老爷告诉我了。”华妍扶起他,“不曾告诉殿下是没找到好的时机……对了,殿下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这件事,已人尽皆知,昭国一夜之传得沸沸扬扬。”华云尚叹气,兜兜转转,没想到华妍还是他的亲生妹妹。 难道说,对华妍的心思也只是因为亲情吗? 华云尚犹自思索时,一宫婢送来了皇后娘娘的懿旨。 是宣华妍入宫。 此时入宫必然会出事。 华云尚长袖一挥,挡在华妍面前,“本王与她一同去。” 宫婢不敢得罪宣王,请两人上了轿后和骑马的侍卫交头接耳几句,侍卫先行策马疾去。 华妍和华云尚顺畅入了宫,进入后庭,路过后花园时牡丹花开得正旺,与冬日萧瑟的冷清截然不同。 百花齐放,蝴蝶飞舞。 穿过花园便到了福康宫,迎面一对宫婢行礼,带头的紫衣宫婢对华云尚谦恭道:“宣王殿下,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毓兰。” 她无视了华妍。 这位故人华妍熟悉得很,她往华云尚身后躲了躲,华云尚立时皱着眉看向毓兰:“何事?” “殿下莫怪,皇后娘娘只是想同华小姐说些家常话罢了,殿下是男子,恐不便进福康宫。”毓兰低下头,脸上飞快闪过一丝狠毒,谦卑地说道:“还望殿下恕罪。” 话已至此,华云尚没有理由能进福康宫。 华妍扯了扯华云尚的袖子,探出头弯眼一笑:“无妨,殿下在此等我可好?” 华云尚无可奈何,只得叮嘱华妍有事可大声唤他,他就在门外。 华妍应下后乖顺地和毓兰一行人走进福康宫。 然她刚踏进大门不过十步,厚重的大门早有安排似的骤然关上,华云尚惊异的目光隔绝在外。 华妍很清楚,她就算把嗓子喊破了这福康宫的守卫也不可能让华云尚私自翻宫门而入。 【司青孰死了吗?】 【快了。】团子急躁地挠头道:【华诺不知道干了什么,让司青孰的病情愈加严重,再这么下去撑不过半月。】 宫婢l分两侧而站,华妍抬首挺腰,径自走进大殿之内。 许久未见的司玥玥扔穿着雍容华贵却不合身的凤裙,繁琐的头饰精致却晃眼。 容颜盖厚厚一层脂粉,眼尾勾勒出淡红胭色,额间花钿缀的是牡丹。 此时她阴狠的,趾高气扬的看向走进来的华妍,露出得逞的笑容,激动地下令道:“杀了她!” 第124章 第125命悬一线 身后的宫婢们掏出白绫,毓兰手里不知什么时候端了一碗药,大殿内蜂拥出来十几个带刀侍卫。 华妍眸色一凛,这群人和醒来杀她的是同一批人,他们的武器都统一背在身后,虽然铠甲和禁军的一样,靴子却是军靴。 之前邢淮把杀她的罪名一起扣在司玥玥身上,是早就知道幕后之人就是司玥玥了…… 华妍抬头,微微一笑,冷声道:“司玥玥,你杀了我,王上会废了你。” “在此之前,本宫先杀了你!”司玥玥目露嫉恨,恶毒地盯着她,催促围住华妍的众人:“给本宫把她千刀万剐!服毒上吊!本宫要让你受尽折磨而死!” 侍卫们率先冲过来,寒光剑影冷冷刺向她。 华妍脚尖一抬,钩月刀自她身侧旋转开,尖锐冰冷的锋刃划开冲在最前面的三个侍卫脖子。 鲜红的血泉霎时扑面而来。 华妍手握弯刀,忽然腰腹下方又是一股热流,疼痛来势汹汹,痛的她腰不自觉弯了下去。 本以为她有什么能耐,没想到只是个空架子! 剩下的侍卫一改忌惮之色,群起而攻之! 无数的剑从四面八方杀向她,华妍撑着力气握住刀,堪堪躲过几次,虚汗打湿秀发,心有余力不足的无力感迫使她的衣裙被刺穿,碎片飞决。 华妍越来越痛,眼前那侍卫瞄准时机把剑砍了过来。 死了还能复活。 华妍冷眸寒凉盯着侍卫的面孔,但胸口并没有被捅穿。 一颗鹅卵石击飞那把剑,有人自悬梁上一跃而下落在她身边,不合身的袍子又一次披在她身上。 华妍体力不支,他揽住她的腰把重力靠在他身上,华妍虚虚站着,看他手中还有一颗灰色光滑的鹅卵石。 福康宫的大门,正被人剧烈撞开。 司玥玥错愕地站了起来,流苏交打在一起甩在她脸上,她呲牙裂目:“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两个都给本宫杀了!” 邢淮捡起落在地上的剑,指向蠢蠢欲动的众人,最后指向凤位几乎疯狂的司玥玥,漠然道:“皇后娘娘想清楚,刺杀当朝太傅,可是抄家灭族的罪!” “你就是邢淮?!”司玥玥狰狞地把桌上的东西推翻在地,狞笑道:“我司家还有活路吗!l” “杀!给本宫杀了他们!” 侍卫们不再犹豫,就在这时,大门被撞开,几十只羽箭飞速射来,击中在场所有的侍卫、宫婢。 华妍被邢淮护在怀里,她微微仰头,只能看到青年凸出的喉结,偏青年若有所感,低下头去看她,四目相对间,华妍出现了幻觉。 她竟然看到了邢淮眼里有慌乱和担心。 “怎么会?!你为什么会出现!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计划?!”司玥玥咆哮如雷,她猛一抬,桌子掀翻到底,她冲过来,拔下头上的发簪,拼尽全力想要用它刺穿华妍的脑袋。 邢淮把鹅卵石打向她下阶梯的脚边,叫嚣的女子脚一崴摔滚下去。 临巳带着禁军跑进来,火速保护邢淮,华云尚紧张地去拉华妍,“妍妍,我来晚——” 邢淮一把抱起华妍,华云尚这才发现华妍已经晕了过去,跟上去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邢淮步伐一步比一步快,沉声道:“华小姐被皇后娘娘刺杀,命悬一线。” 华云尚瞳孔猛缩,他险些绊倒,正要跟上却听邢淮说道:“烦请宣王殿下面见王上说明此事,微臣带华小姐去太医院。” 第125章 你是想毒死我 华妍并没有昏过去。 不过她没有阻止华云尚去找华诺,想必华诺此时也知道了司玥玥的所作所为,华云尚率先把事实说一遍之后,司玥玥永无翻身的可能。 红墙绿瓦高高遮住外面的风景,温暖的胸膛有一颗心脏为她而猛跳。 华妍终于确认。 这个一心颠国的人,动了心。 邢淮踹开太医院的大门,药香扑面而来,他看了一眼惊愕的太医,径直把华妍带进屋里,将其放在椅子上,“愣着做什么?过来看看!” 在这皇宫里,除了久居后宫的妃嫔,谁能不识得太傅邢淮? 院首忙不迭上前过去给华妍搭脉。 邢淮板正华妍松软的四肢,对上她半睁的目光,伸出手盖住她的眼睛。 “闭眼,保存体力。” 华妍垂下眼睫,合上眼睛。 曲卷的扇羽在手心拂过,如蜻蜓点水、蝴蝶挠痒。 邢淮下颌绷紧,去看神色变得凝重地院首,“看出什么了?” 院首唯唯诺诺收回手,对同僚们使了个眼色,其他太医纷纷退避出去,院首跪在二人面前。 这位昭羽公主先前落水、后被锁冷宫受伤时都是他诊治的,院首自然认得,犹豫了一下说:“华小姐这是寒气入体以致葵水来时身子寒凉冰冷,才会腹部作痛非常。” 这些话已是邢淮第二次听到了。 昨夜府里的大夫和院首接下来说的话如出一辙。 “华小姐万不可伤神劳身,更不能再受凉,最好是喝些红糖姜茶、大枣等补血之物。” 华妍听着,搁在腿上的双手捂紧腹部,微微屈腰。 “按照你说的去办。” “是。”院首说完,小跑着出去。 邢淮放下遮华妍双目的手,坐在她对面,冷嘲道:“明知现在是什么状态仍孤身会面,简直愚不可及。” 华妍看不见邢淮的表情,但她能想象到他现在疾言厉色的样子。 她一早就知道邢淮在房梁上。 她在赌,以一次复活的机会赌邢淮到底对她有什么心思。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太傅为何在福康宫?” “皇宫里没有任何事是本太傅不知道的。” 华妍道:“太傅早知皇后想杀初醒时的我。” 邢淮看着她,“你想问什么?” 华妍顿了顿,她慢慢睁开杏眸,微睁的眼内有碎影湿润,妍丽娇媚的容颜如海棠初醒。 但很快,她眸光清明起来,眸色乍现冷漠。 她若有所思地问:“太傅安插在皇后身边的眼线是慕美人吗?” 邢淮一挑眉。 不否认,就是默认了。 华妍幽幽转眸,思绪万千,她想到什么,微微泛白的唇因为葵水语气不足,咬字却极为清晰:“是你指使慕美人给我下药,让我昏迷数日不行。” “不。”华妍缓慢摇头,盯着邢淮弯唇浅浅一笑,轻声细语道:“你是想毒死我。” 邢淮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华妍看着他,笑容逐渐消失,目光如刃。 如果华妍没想错。 邢淮最初的计划应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毒死昭羽,嫁祸给一直对昭羽存有怨恨的司玥玥,让华诺失去一直视若珍宝的人,借此机会手揽朝政,让昭国走向覆灭的路。 第126章 抗议 但是她醒了。 所以邢淮看到她之后想让她去死。 所以邢淮想一次次在皇宫里杀了她。 所有的一切摆在华妍面前,只要杀了邢淮,辅佐华云尚登上帝位,不用她,华云尚就可以自己把昭国治理的繁荣富强起来。 “太傅,这是阿胶红枣汤,华小姐喝下后可缓解疼痛。”院首端上汤放下,毕恭毕敬地退出去。 两三个红枣切成小片漂浮着,邢淮慢条斯理地握上汤匙,搅拌几下,推给华妍:“喝。” 华妍定定地看着邢淮。 邢淮被她看的剑眉一紧,冷着脸讥讽道:“真想本太傅喂你?” 华妍沉默地一口一口喝掉温热的汤,然后把外袍脱下放在桌上,“多谢。” 邢淮拿起袍子,从容淡定地穿上,冷嗤一声,“你谢本太傅的事不止这一件了。” 门外赵元久违的尖嗓高声响起:“王上驾到——” “王上万岁万万岁!” 华妍眼睑微垂,她尚未起身,华诺一袭明黄龙袍已出现在眼前,出声道:“妍妍,快坐下!” “哪里受了伤?严重吗?太医看过了吗?”华诺上下打量着她。 华妍伸左手,撩开衣服,手臂上赫然是一处裂开延伸到半截手的血口,皮肉绽开,刺目的血流淌不止。 邢淮皱眉看向她,保持着行礼跪拜的姿势没动。 华云尚张了张嘴,想叫太医的话没说出口。 “太医呢?还不滚过来!”华诺双目骤然暴怒。 院首急急忙忙跑进来,一见华妍这突如其来的伤口心一惊,翻开医药箱过去连滚带爬地过去,叫了人送进来清水,给华妍清洗止血上药包扎。 待做完这些,院首头也不敢抬地说道:“华,华小姐伤口太深,需半月才能完全恢复,到时配生肌膏使用便不会留疤。” 华诺不耐烦挥手,院首如临大赦,赶忙退了出去。 屋内站着华云尚和邢淮,华诺坐在华妍身旁,握住她的右手,抚上她清瘦的小脸,自责道:“是孤没保护好你,你放心,司氏犯下如此大错,孤绝不会再留她。” 华妍静静地没说话。 华诺以为她还在闹脾气,哄道:“妍妍,孤知你生孤的气,让你出宫只是为了保你平安,司氏不会成为你和孤的绊脚石,自此以后你便能永远陪着孤了。” 华妍转过眼眸,冷言道:“王上,您和民女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 “传言罢了。”华诺笑了笑,不在意道:“妍妍,你不必理会那些,孤明日会派人把谣传的人都处理掉,你无须多想。” 华妍用力抽出自己手,在华诺疑惑不悦的目光下,跪下身,一字一句道:“王上,民女深知那是真的,民女不愿成为昭民口中的荡妇,求王上,放民女回白鹤州!” 华诺面容瞬间黑沉下去,他盯着华妍,不容置喙的对邢淮二人开口:“你们先出去。” 华云尚看着眼前的倩影,她手上有伤,可她依然双手举起,手指交叉行以最标准的礼仪,无声地抗议着。 他心口猛然抽痛起来。 身侧的手早已握成拳。 邢淮毫不犹豫地行礼准备退下。 华云尚迟迟没动,他一双眼看向地面,又像是在看前方跪着的人。 邢淮不动神色地转身,点住华云尚的穴位,不动声色强硬的把人拽了出去。 第127章 她被囚禁了 赵元很有眼色,在门外的他停了个大概,知趣地把门拉关上。 出了太医院,邢淮给华云尚解了穴,华云尚立马脱开他的手,半怒半怨道:“邢太傅,你擅自点穴于本王,就不怕本王怪罪于你吗?” 邢淮摊了摊手,掸下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嗤笑道:“宣王殿下理应谢微臣才对,若不是微臣,华小姐会因为您的留恋受到什么好处呢?” 华云尚倏而泄气,他自诩风轻云淡,可每每遇到有关华妍的事,总是会把一切抛诸脑后。 “殿下。”邢淮负手而立,上前一步靠近华云尚,低声道:“您看着华小姐受王上胁迫,难道就不想……做些什么吗?” “你…这话何意?”华云尚长眉紧拧。 邢淮却不说明,笑了一声,转身道:“微臣想,殿下心中有数。” 华云尚拳头松了又攥,最后摸向腰间的虎符,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生根发芽。 屋内本是放置药材的地方,草药的清香气令人静心宁神。然而华诺却处于暴躁的边缘。 “妍妍,你出去的这一趟变了很多。”华诺俯视着华妍,抬起她的下巴,眼中盛满怒火。 华妍冷面相视,漫不经心道:“王上派钦业随时监视民女,却不知民女自出宫那日,就已经变了吗?” “妍妍,别逼孤。”华诺眷恋地看着她,视若珍宝地轻轻捏住她的后颈,“告诉孤,你会永远陪在孤身边对吗?你会做孤的皇后,成为孤的人,永远不会背叛孤。” 毒蛇攀附的阴森寂冷感再一次袭遍全身,华诺的手在她颈椎上摩擦着,见她不回,陡然收紧手捏住那块肉。 “妍妍,你不该是这样的。” 华妍勾唇微微一笑,淡漠而无情地开口,“民女不能让王上满意的话,王上可以杀了民女,这样……” 华诺猛地掐住华妍的脖子,双目猩红,偏执地说道:“不!你休想这样离开孤!” 说完,华诺甩开手,华妍倒向右边,咳嗽了几声,眼中憋出几滴生理盐水。 华诺像是看到想看见的,捧起华妍的脸,阴鸷地笑了起来,痴狂道:“妍妍,你本该如此美丽,你是依附孤而活的!” 团子啧啧两声,心疼宿主三秒,嫌弃地瘪起嘴:变态。 华妍狠狠抹了一把眼睛,眼尾因重重擦过泛红,杏眸清明漠然,无情地笑着对华诺说道:“你休想!” 华诺瞳孔睁大,被华妍的桀骜不驯彻底惹怒,扬起手扇向她却停在空中,狰狞的面孔倏然一变,忏悔歉意地变为爱抚她的脸。 “妍妍,我知道,你还在闹脾气。”华诺心疼道:“待你与孤大婚之后你便不会这般与孤对着干了,你会和从前一般的……孤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听话,好吗?” 华诺并不让华妍回答,他单手抱住华妍,一手却捂住华妍的嘴,贪恋着这个拥抱。 “孤知道,你不用说,孤都明白。” “……” 团子忍不住说:【宿主,他真的好变态。】 华妍面无表情:【这世界没几个正常人。】 华妍被安排住进了华贵大气的昭羽宫,重新翻新过的昭羽宫蓬荜生辉,金碧辉煌。 思珍早早等候在昭羽宫内,华妍一进宫门外面的侍卫就把大门关上。 她被囚禁了。 第128章 何时动手 思珍满含热泪,跟着华妍进入大殿之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奴婢未能及时告知小姐皇后的阴谋,奴婢罪该万死!” “不必往身上担责。”华妍走进内殿,窗外的牡丹花娇艳欲滴,殿内的花瓶里也插满了新鲜的牡丹。 华妍把花瓶从柜子上拿下,手一松,花瓶碎裂在地上,“把牡丹撤了。” 思珍不解地抬头看去。 “撤了。”华妍漫不经心地踩过碎片去扶起思珍,神色冷漠:“嬷嬷,你不会忤逆我的,对吗?” 思珍一愣,公主回来之后怎么冷冰冰的? 但转念一想,王上逼迫公主出嫁是事实……她服侍公主长大,知道公主尚不知何为情爱,如今在宫外及笄定是知道了些男女之情。 刚回宫便受了伤,也不知皇后娘娘是否同公主口出恶言…… 想带这儿,思珍顿时明白了华妍为什么不喜欢牡丹了。 那牡丹,是因儿时王上送给公主后,公主才日日佩戴,才有了喜爱牡丹这一说。 现如今公主厌恶王上,自然不想见到有关王上的东西。 “是,奴婢这就撤下。” 华妍彻底被幽禁,但外面的消息却灵通得很,尤其是华诺废了司玥玥的消息。 彼时是她被囚禁的第二天,华诺告诉她这个消息之后正握着她的手,轻柔地说:“三日后举行封后大典,妍妍,你会是孤的最后一任皇后,死后与孤合葬。” “我不想。”华妍干脆地扭过头。 “你想!”华诺食指按在她下颚上,搬过她的头,无视她嫌恶的眼神,爱怜地拂过她的睫毛,指腹落在她的眼尾。 “孤绝不会再让你离开孤。” 华妍眼角被磨得起红的时候,华诺才满意的松开她,阴翳地望着自己的杰作,笑道:“妍妍,你如今的模样,孤甚爱。” 华妍确定华诺是个隐藏的抖s。 华诺要娶她的事宣告了整个昭国,他说到做到,那些散播消息的人全部被斩,民间议论纷纷,他便派邢淮出面杀了几个百姓以儆效尤。 华诺的暴君形象一发不可收拾,而他也因华妍的抗拒整个人阴郁缠绕,大臣们多言一句便会被他当众砍条胳膊、断个腿。 有大臣无法容忍华诺,在大殿上撞死以求华诺不要执迷不悟。 华诺将这件事交给邢淮处理,邢淮把尸首五马分尸,自此再无敢进谏的大臣。 深夜,宫中冷寂森然,只有侍卫提着灯进行巡逻,路过后花园时假山后窸窣声响起。 侍卫往里照了照,空无一物。 突然身后又有动静,他立刻回头一看,一只狸猫窜进草丛里。 “薛哥,别疑心生暗鬼,赶紧回去。” “…走。” 假山深处,邢淮和华妍挤在狭小的小山里,华妍紧贴着山壁,面前是青年宽厚的胸膛,往上则是绷紧的下颌。 邢淮双手撑在华妍双肩旁,以抵住不会倾斜到她身上,女子身上清浅的梅香若有似无地钻进鼻间。 邢淮俯下身,不由自主地想去寻找这香味的来源,在女子身上仔细嗅着。 华妍偏头躲开他的凑近,“人走了。” 邢淮一怔,回过神来。 他看了华妍几秒,嗓音喑哑:“何时动手?” 第129章 化作厉鬼缠身 华妍并不想以被困的这个姿势和他说这些,她抬起眼,邢淮却跟看不懂似的,侧头勾起一丝笑:“嗯?” “……”华妍妥协了,深吸一口气,冷静道:“封后大典上按照礼数我会和王上喝合卺酒,倒时我接过酒杯时会在里面下药让王上失去力气,你和宣王就能起兵了。” “你是以什么方法让宣王同意为你造反的?” 华妍掀了掀眼皮,面无波澜:“美色。” 事实上,她夜会华云尚时哭了大半个时辰最后以死相说才让华云尚主动说出“带她走、为她死”的话。 “哦?”邢淮笑意变浓,剑眉上扬,眼底似有暗光,戏谑地问她:“宣王知道你伶牙俐齿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的样子吗?” 华妍舌尖动了动,眸色冰冷。 “话说完了,手拿开。” 突然,之前走了的侍卫又转了回来,他的小弟不耐烦却跟了上去,低声抱怨着:“薛哥你是看到有人了吗?不就一只猫吗?来回查看为了啥啊?” “我没看到,但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乍亮的光芒照进漆黑的山口里,邢淮略一收紧手,把华妍拥入怀中,往深处站,他穿了一身黑,与夜色融为一体。 “看,我就说啥也没有。” “……是我多心了,走,请你喝酒。” “哈哈回来一趟赚了酒,不亏,咱们喝哪家啊?” …… 两人走远,邢淮个子高,狭小的山顶不足以让他直起腰,他脑袋搁在华妍肩上,手里是纤细的腰肢,贴着酥软的两团。 华妍一动不动,邢淮僵着身,半晌没动静。 直到华妍双腿发麻的时候,邢淮才松开她,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华妍猫腰出去,看了眼圆盘似的月亮,她拢紧披风,带上帽子,“未免起疑,无事莫见。” 说完,华妍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 邢淮站在寂冷的夜里,看向华妍走的方向,过了很久,才脚步一点轻功离开。 华妍对皇宫早已了如指掌,路过被封锁的福康宫,里面传来女子尖叫凄厉的辱骂声。 华妍身子还是有些虚,没法直接翻上房顶。 正准备走,司玥玥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传进耳朵。 “放开本宫!你们这些贱人!” “本宫是王上的皇后!你们谁敢动本宫!” “别过来!别过来!” “啊啊啊啊!!” 不知发生了什么,司玥玥似乎受了极刑,惨叫之后咬牙切齿的质问声响彻云霄。 “王上!你毒杀臣妾的父亲,灭了臣妾一族,废了臣妾的后位却只是为了与妹妹乱_伦!” “你忠奸不分,你不得好死!” “是我瞎了眼!是我猪油蒙了心!” “我死了后定会化作厉鬼缠身!让你们不得安宁!” 说完这句,司玥玥的谩骂声骤然停止。 华妍藏进角落里,华诺从福康宫大步流星而去,身后的赵元屁颠屁颠地跟上。 直至二人彻底走远了,华妍在门口透过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 司玥玥身上鞭痕无数,被撒了满身的白粒,看上去像是盐,嘴里塞了布,蓬头散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有火炉烈烈燃烧着。 她躺在地上,侍卫们提起她的两条胳膊往大殿内拖,粗暴的拖拽中她头颅无力的悬晃。 华妍看过去,司玥玥脸颊肿大,双目被烈火灼烧殆尽,焦透了的味道似乎隔着这道厚重的宫门传进了飘进她的鼻子里。 第130章 封后大典 不出意外的,次日一早,司玥玥的死讯传进了昭羽宫。 华妍梳妆时,华诺春风得意地闯进来,旁若无人地拥住她。 “妍妍,司氏死了。” “你放心,孤没有让她轻易地死掉。” “孤毁了她的脸,毁了她瞪着你的眼睛,她伤你的手,孤便断了她手脚。” 华诺笑得温柔,如果忽略他阴鸷的双眼的话。 “妍妍,你满意了吗?” 华妍面无表情。 “妍妍,你怎么了?”华诺关心地问。 如果是原主听到这句话,应该会被吓到。 不过没有如果,原主已经在他眼皮子底下死了。 华妍把手里的祥云步摇递给他,“王上要在司氏死的第二天册封我为皇后吗?” “是。”华诺给华妍簪上步摇,眼中的狂热激动显而易见,他承诺道:“妍妍放心,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人打扰我们了。” 华诺招了招手,赵元押着一个人进来,那人抬起头,不就是尺素? 尺素虽有文人傲骨,到底怕死。 被赵元押着行了大礼,偷偷看了一眼华妍,目露埋怨。 华诺说:“妍妍,孤知道你去见过他,你既想认回他,孤也不会阻止你,不过你要听话,只有听话的孩子才会有糖吃。” 华妍皱眉:“王上在威胁民女吗?” “是。”华诺毫不避讳,“他的生死,就在妍妍的一念之间。” …… 封后大典这天,是个阴天。 华妍穿上火红的宫装,梳着端庄大气的发髻,被打扮得和一个瓷娃娃一样。 思珍给华妍梳着最后一缕头发,看着愈发寡言的公主,于心不忍道:“公主,你若想哭便哭,不要憋着,会弄坏身子的。” 梳妆镜里,女子面容白皙,唇鲜艳如血,鼻轻翘如月,眸清冷若星。 如画中仙,水中月,美好却冷淡。 镜子里的人眨了下眼,缓缓启唇,讽笑着问她:“我为何要哭?” 思珍噎住,她看着公主,叹了口气,为她固定好秀发,流苏金冠在她眼前形成一道帘子。 从昭羽宫坐着步撵到前庭的朝堂用了一个时辰。 无数的天梯上铺满了红毯,她一步一踩,路过邢淮,经过华云尚,耳边赵元念着圣旨。 “奉顺应天,昭王上曰,楚女华妍,秀妍聪慧,兰心蕙质,谦卑和顺,知事明理,深得骨心,自即日起,册为昭国之后,掌后宫之权,与孤共享昭国福泽!” 他念完,华妍也到了华诺身边,华诺依然是一身明黄龙袍,威严郑重地拉起华妍的手,携着她来到龙椅和凤位面前。 “喝合卺酒!” 端上系住红带酒杯的不是宫婢,是自入京后再无不曾见过的钦业。 华妍抽出手,接过两杯酒,把右手边的酒递给华诺,笑了笑:“祝王上和臣妾恩爱两不疑。” 华诺看了一眼酒杯,伸手接过她左手边的酒杯,与她右手交叉,一口饮下,旋即看向她说了他一直希望的。 “妍妍,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华妍微微一笑,在他深情的注视下扬起酒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合卺酒溅在两人的衣服上,银杯哐当当从几百个阶梯上滚了下去,最后落在邢淮脚边。 他左前方,隐忍已久的华云尚自胸腔中爆发出浓厚的内力,铿锵有力的声音振聋发聩。 “除君正气的将士们!为了昭国的未来,拿下这个昏君!” 第131章 第132造反 华诺脸色唰变得难看起来,抓住华妍的皓腕把人护在身后,看着面前迅速涌出,集结起来的大军和同仇敌忾的大臣们。 他和华妍被重重围住,赵元吓得浑身打颤。 他阴翳地看向华云尚,“七弟,这是准备造反吗?” 华云尚褪去一身白衣,着了深红浅纹鎏金的朝服,玉带勾勒出精壮的腰身,长风玉立。 华贵的官帽下长眉俊目,天人之姿的面容毫无往日的儒雅温和,取而代之的是凛然的肃然沉稳。 这个世界的天道之子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一身正气,手中长剑从袖口滑下,举剑指向华诺。 “你以暴制政,不顾常伦,强娶亲妹,不配做这昭国之主!” 华诺冷笑一声,阴冷看了眼邢淮,“太傅,把他拖下去,杀了。” 邢淮面色沉静,抬起眼。 他的朝服要比华云尚的华丽的多,但他没有戴官帽,染上不羁桀骜之气,剑眉不似往常拧起,平缓的稍稍动了下。 他无比平静,就这般直视着华诺。 忽双手拱起,邢淮微微俯身,却是一直望向华诺,勾起笑,躬身行了个简单的见面之礼。 “王上。”他道:“好走,不送。” 话落,禁军侍卫们纷纷把剑对准华诺,步步逼近把他和华妍逼到那承载着无上权力的宝座。 华云尚踏上台阶,持剑向他走来。 华诺整张脸阴沉的可怕,他反手把华妍摔在龙椅上,掐住她,眼中布满痴狂之色:“妍妍,孤要完了,你陪孤一起死可好?” 华诺温柔地狞笑着,笑着笑着瞬间僵住了死死掐紧的手,旋即震惊地往下看去。 华妍把刀往他腹部又深捅了一刀。 这回华诺的手彻底松了下来,他倾倒身体向华妍倒去,眼眸转动着去看华妍,冒血的嘴嗫嚅着。 他没有倒在华妍的身上。 飞奔过来的华云尚拎住华诺的衣领,往后一拉,华诺从百米的台阶上滚了下去。 “妍妍,辛苦你了。”华云尚扫过她脖子红痕,怜惜地扶住她。 华妍垂眸去看滚在红毯上没了生气的人,突然眼下温热,她抬手碰了一下,指尖上透明的泪滴从指腹上滴在地上。 【恭喜宿主在45天内完成任务,可获得双倍奖励,请宿主再接再厉!】 “妍妍,你怎么了?” 华妍怔怔转头,鬼使神差地,她看的是邢淮。 团子的甜软声,华云尚关怀声,大军高贺推翻之喜,顺利的一切在耳边、眼前变得虚幻。 眼睛睁闭之间,黑幕盖住了一切,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那个女人跪在她面前。 “妍妍!妍妍!姨求求你。” “姨求你,别杀他,救救他!” 华妍像坠入冬湖寒底,冷气包裹着她,眼前的女人离她越来越远,她想伸出手,却无力抬起。 为什么? 为什么,你连求我也不承认…… 明明我也是你的女儿…… 为什么你都不愿意自称“妈妈”…… 我,就这么令你不耻吗? 华云尚吓得把剑扔在地上,接住昏过去前倒的华妍,“妍妍?妍妍?” 第132章 真情告白一 民心所向的华云尚推翻了暴君的统治,昭国易主,举国欢呼。 华云尚不忍在亲兄死后大办登基之礼,因而一切从简。 圣旨昭告天下,百姓更为其大义灭亲感称赞。 邢淮依然是太傅,他的手里原本便有五万禁军可调动,华诺死后他身为太傅以华云尚登基不稳为由取得皇宫五万禁军的调动之权。 华云尚登基大礼是在封后大典的七日之后,华妍也昏迷了整整七日。 华妍再次醒来时,是半夜。 她躺在床上,目光所及是床上点缀的珍珠绣球。 宫殿内,外殿守夜的心莲丝毫不知道沉睡的人已经醒了还出了大殿。 院子里,紫藤花顺着秋千绽放美丽的花瓣,华妍轻轻坐了上去,脚尖若有若无地点一下地面。 安静的夜里秋千慢慢晃荡起来,晚风吹过院内郁郁葱葱的银杏树叶发出哗哗的声音。 低沉散漫的声音倏然响起。 “醒了?” 华妍脚尖抵住草地,秋千停住,她抬眸缓缓朝着声音的源头瞧过去。 一道墨蓝色的身影从树上跳下来。 青年黑发覆在宽阔的背上,额间带了玄色抹额,后脑半边头发松松捆住垂在柔顺的下半边黑发上,衣领前两缕随风轻飘。 青年浓黑的剑眉微微一动,踏着月色走出阴影,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把玩着一把小刀。 他又说:“是该醒了。” 银色的月给他镀上一层清然的白光,而他黑眸幽深漠然,嘴角却噙着笑,泛着冷意。 矜贵尊贵的不可方物。 华妍收回目光,躺在秋千椅上任由秋千自己小幅度的晃悠,撑着下颔,眼睑微敛,嗓音很淡。 “你守着我,是怕我醒不过来?” 邢淮握住飞舞的刀,拉住秋千,坐在秋千上。 “……”华妍微拧黛眉,往后坐,两个隔了些距离。 秋千很大,坐两个人绰绰有余,紫藤缠绕在架子上,有一股极清极浅的香味。 邢淮左手搭在她身后的秋千椅上,笑看着她,“怕什么?” 华妍抿了抿唇,靠在秋千椅上。 “华妍。”邢淮抚摸着小刀,拔出打磨得光滑锋利的刀面,“你的算盘打的,总是很好。” 他知道了。 在华妍昏倒之前,她早早和团子说过任务奖励一个还武夷山的帮忙,一个就是清除华云尚对她的感情,让两人之间只剩下亲情。 至于解药…… 华妍转头,对上邢淮似笑非笑的目光,杏眸盈盈一转,无辜道:“此话怎讲?” 邢淮搭在她身后的手攀上她的后背、肩膀,最后落在她下巴上,轻轻一抬,“你这张嘴,总能骗取别人的信任。” “太傅也信?” 邢淮深邃的眸有什么一闪而过,“你太狡猾了。” “不。”华妍推开他的手,从秋千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格外轻柔,“不是我太狡猾了,是你,对我有了感情。” 她在宣布、诉说着一个事实。 一个邢淮从不承认的事实。 她看着邢淮表情从戏谑转瞬变得暗沉,看她的眼神骤然冰冷犀利,他手里的小刀也在不知不觉间刀尖对准了她。 他动作极快,漂亮的刀在黑夜里划出完美的弧度,割破华妍轻薄的长袖,无情地划裂她旧伤未愈的手臂。 第133章 真情告白二 华妍猛退数步,半截宽袖下伤口旧伤丑陋,一条新添的血痕交叉在结痂的疤上。 邢淮双目充血,暴躁地挥刀刺向她的胸口。 华妍咬住内唇,在他刺过来时,不甘心道:“你当真要杀我吗?” 冷冽的刀风乍然停在她心口。 邢淮额头青筋暴起几根,他转刀扔出,割掉了华妍胸前的秀发,刺在她侧边的紫藤架上。 邢淮箭步上前禁锢住她的手。 邢淮冷冷看着她,眸子黑沉的可怖,压着气,嘶哑的音色带着无穷无尽的杀意。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身后是银杏古树,华妍后背硌得发疼,皱眉片刻,却并不慌张,小脸浮现几分好笑,“邢淮,你不懂爱,我懂。” “你爱我。”华妍侧头靠在树干上,仰眸看他,坦然道:“我也爱你,这不难发觉。” 邢淮蓦地一愣,剑眉紧锁,“你说什么?” “你耳朵没聋。”华妍直言不讳。 “我看你是睡傻了!”邢淮咬牙切齿,紧盯着华妍,“你最好清醒一点,别惹怒我。” 邢淮三两下从她袖子里拿出藏着的刀,一甩出鞘变大。 “你既已没用,便当去死。” 月光反刺在她眼睛里,华妍面色沉静,“你怕了。” 钩月银刀横在她脖子面前,华妍如不怕死,往前撞,直直看着邢淮,嗤笑着:“你怕我与你情投意合!” 她突如其来的靠近打了邢淮一个措手不及。 他竟是第一时间往回收刀,可还是让她白皙的颈划了口。 凭空生起暴戾之气。 邢淮把刀插在树上,入木三分,刀刃在华妍耳边发出“嘣”的刺耳刀颤声。 邢淮怒喝一声,“闭嘴!” 华妍手臂上、脖子上冒着血,罪魁祸首却如受着煎熬,隐忍压抑。 华妍充满委屈不满,“邢淮,你既爱我,为何不认?” 她次次逼着他,邢淮爆发出一直压着的偏执疯狂,他狠狠掐住这个让他痛苦的人。 内心有一个念头告诉他 让她死! 她死了便不会有人再看破他的心思! 让她永远消失! 华妍小脸憋得通红,她竭尽全力,一字一句道:“我,我爱,你。” “咳咳咳!” 邢淮陡然松了她。 华妍弓着腰大口呼吸着空气。 余光里的衣摆突然消失在视线里,华妍眯着眼睛抬手把生理盐水抹掉,再抬头看去时偌大的昭羽宫院里再无第二人。 华妍又咳了几声,从树上拔下弯刀,又取下紫藤架上的小刀,一步一踉跄地走回大殿。 暗处,邢淮迅速翻过墙,踩碎了一块瓦片。 所幸现在华云尚对华妍并不特意关心,他这声响也没引来任何人。 邢淮盯着四分五裂瓦片一动不动,半晌后,消失也黑夜里。 华妍因帮华云尚推翻华诺有功,而她亦是皇室血脉,所以再被封为公主,赐封号为“昭宁”,将昭羽宫更名,入住于昭宁宫。 秦太后被囚禁几月之久,华云尚登基之后她终于可以见到许久未见的儿子,而对华妍更是疼惜有加,在她昏迷期间日日去看望她。 这日,送走来看望她的秦太后,华妍套上外衫。 【我给华诺的两杯酒里只下了软骨散,我为什么会昏迷?】 团子分析了一下,砸了兔嘴。 【宿主,软骨散有一位药和邢淮给你的毒药相冲,宿主相当于是死了一次。】 【不过由于宿主完成了任务,所以此次死亡并不会给予惩罚。】 团子顿了顿,说:【至于宿主昏迷那么久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具身体有亲情心结,与宿主产生了共情,宿主被自己困在梦魇里了。】 第134章 呦,生气了 华妍沉默了一会儿,穿上心莲找出来的披风,走出昭宁宫。 除了心莲和思珍,钦业从暗处出来,跟在她身后。 华妍在杀华诺之前告诉过钦业,他既然选择了站在她这边,等华诺死了他可以出宫,远走高飞。 当时钦业没说话。 他没有阻止她杀华诺,甚至在她被华诺想要同归于尽的时候拔了剑,她只是先一步动了手。 现在华诺死了,他没有打算走。 华妍犹记得他对她说:“属下出过宫了,但宫外没有属下待的地方。” 华妍问他:“你想待在何处?” 钦业低下头,跪在她面前,说:“属下,愿意做公主的暗卫。” 他突然割破手心,发血誓说:“绝不背叛。” …… 尺素一直被关押在地牢,先前作为威胁华妍的筹码,也是华妍给他的惩罚。 今日是尺被困后素第一次要求见她。 按华云尚的作风,尺素无错,不久之后就会被放出去。 这个时候约见她,华妍打算会一会。 皇宫的地牢虽然潮湿阴暗,但行刑房和牢房是分开了,没有极重的腥臭味。 狱卒打开牢房门,把钥匙交给钦业后恭顺地退下。 钦业在华妍耳边低语了一句,华妍杏眸一转,淡声道:“不用理会。” 钦业颔首,和心莲、思珍二人屏退其他人,在不远处等候。 尺素听到动静,早就转过身等着华妍进来。 即便是在牢房,穿着牢服的尺素潇洒做作不变丝毫,他正襟危坐,有礼有节地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小半碗水。 他伸手示意华妍:“坐。” 待华妍坐下,尺素看了她几眼,突然惆怅地说:“你和你母亲长得真的很像啊。” 华妍面无表情看着他。 见状,尺素也不恼,想到什么,端起碗喝了一口,“听说,你现在又是公主了?” “皇室血脉,呵。”尺素讥笑一声,微微眯了眯眼睛,放下碗,不屑道:“你叫……华妍是,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格坐在公主的位置上吗?” 他意有所指地叹了口气,“可惜了,你,长得和我一点也不像。” 华妍掀起眼,锐利的眸子霎时寒光毕现,“你对胥杉干了什么?” “呀,猜的还挺准。”尺素惊奇了一声,遗憾着说:“我能对她做什么?我和她,可什么都没发生。” 华妍懒得和他打哑谜,“火烙的滋味并不好受,你想试试?” 尺素“害怕”地摇了摇头,“不想不想。” 没一点害怕的模样,反而乐呵呵地看向华妍,笑着说:“其实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你的父亲,可是十几年前的采花大盗呢。” 他刻意拖长后一句,别有深意地看向华妍,大笑着捂住肚子,半点没有老师的稳重,捉弄玩味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华妍猛然起身,揪住尺素的衣领把人从桌子上砸下去,桌子破裂开,人砸在地上,尺素痛呼一声。 “你现在告诉我,是想寻死?” 尺素喉间一股腥味,咳了几声,血蹦出来溅在他脸上,他恍若无觉,开怀道:“呦,生气了?” 第135章 这个世界没有正常人 “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尺素边笑边咳,咳出眼泪,激动的说:“你知道吗?我当时在弥山书院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是胥杉转世找我寻仇来了!” “你跟她太像了,我多么期待看着你和她一样痛苦的样子啊,你知道她被采花贼玷污的时候多么动情吗?” 尺素痴迷的陷入回忆,脸上浮现垂涎贪婪之色,华妍蹙眉松开他。 “她当时念着楚宽的名字,却不知道自己正和一个肮脏丑陋的男人干着龌龊的事,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哈哈哈哈!” 尺素疯了一样的说这话,胡言乱语地说着,他似乎忘记了华妍还在,但又句句都在让华妍好好听着。 “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爱她,我甚至可以为她去死,可她呢?!她说她把我当兄长?” “兄长?呵!是她先拒绝了我,是她不识好歹,她不听话就要接受惩罚!她自作自受!” 华妍面色寒冷,等尺素疯疯癫癫地说完,她才冷眼道:“你想让我杀了你?” “你随意啊,反正啊,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尺素躺在地上,摊开手,“你别怪我,我可是好心告诉你从前的真相,你啊,你的母亲就是一个荡妇!” 华妍忽然说:“尺素,你死不了的。” 尺素叫嚣在这一刻停止,难以置信地吼道:“你在说什么?是我,是我毁了你的母亲!” “所以,你不会死。” 她平静地看着他,尺素后背却有一股森冷之气,他蓦然瞪大眼睛,“你想干什么?” 华妍走出牢门,“你说这些,不过是想让我痛苦疯狂然后杀了你,你想的太天真了。” 钦业把牢门锁上,尺素这才反应过来,爬到牢门边大声说着他的恶行,想激怒着华妍,但华妍一步都不曾停下。 【宿主,他为什么觉得你会失控杀了他而不是和他折磨胥杉一样折磨他?】 华妍走出牢房,外头晴空白云,蓝广阔无垠的天格外湛蓝。 华妍实话实说:【这个世界没有正常人。】 另一边,奉命去监视华妍的周简回到华云尚身边,他现在是禁卫军总领,和孙瑞杰分管宫内外。 他把所见所闻和华云尚说完,华云尚点头,挥手让他下去。 周简却有些犹豫,见此,华云尚从奏折里抬起眸,温润的面容想了一刻,虎口揉了揉眉心,颇为无奈地说:“你若想喝酒便和孙瑞杰换班,喝够了再过来。” “不,不是!”周简面红耳赤。 王上犒赏了边疆十万将士,又把朝政处理得仅仅有条,但公务繁忙起来他之前还顾虑和王上会疏离,没想到王上还记得他好酒的癖好。 不过他也并非担心的是这个。 周简试探地问道:“王上,昭宁公主今日把尺素去势,罚为低等太监,您…要不要去看看昭宁公主?” “嗯?”华云尚稍稍不解,旋即点头道:“既是先长公主之事,便是秘事,此事不能对外泄露,至于昭宁,她泄了愤便好,孤过几日得了空再去看也不迟。” 不是错觉。 周简这下完全确定了,自从王上登基之后对华小姐愈发不上心起来。 不应该啊…… 他跟在王上身边十几载,王上向来重情,对华小姐的情不该变得这么快才对。 第136章 科举之试 华云尚见周简还杵在原地,耐心问道:“还有事?” 周简想不个所以然,急忙摇头,“没,没有了。” 周简行了礼告退,华云尚重新把精力放在奏折上,批到楚家楚宽的奏章时执笔的手迟迟未曾落下。 楚宽,楚易之,楚然然,华妍…… 他的这位皇妹在白鹤州屡屡助他,聪慧无比,只是不知为何,他对皇妹的印象总有些模糊,总感觉忘记了些什么。 昭国,春,五月中旬。 御书房外,时隔三代帝王,赵元依然是太监总管。 他和华妍见了礼,匆匆进去禀报,华云尚微愣,“昭宁?” 赵元躬着腰,颔首应道:“是,昭宁公主就在御书房外求见王上。” 华云尚坐直腰,他登基不久,朝中政务太多,加上邢淮这个太傅他一直没办法制衡,纵使他明知邢淮是个奸臣也没办法废了他太傅之位。 更何况,这位奸臣还帮他上了位。 说来也奇,他当时与邢淮结盟时的心境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赵元见王上走神,不由撑着胆子问这位仁和的君王,“王上,可见公主?” 华云尚脱口而出:“见。” 他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他分明打算不见,今日的奏折还未批奏完成。 不过自华妍便昏迷过去后,他派太医照料,从她醒来到现在都因繁忙不曾去见她,细细想来是有些生疏了。 思及此,华云尚扬起唇,自然地露出如沐春风的笑意,朝门外看过去。 华妍缓步走进来。 女子秀发乌黑亮丽,盘了半云髻,三三两两的珠钗,步摇精致,流苏微晃,发饰华丽,却不显繁琐,恰到好处。 额间白皙光滑,画着精致的花钿,眉目如画,鼻头微翘小巧,嫣红的唇瓣宛若花瓣般娇嫩。 她穿着青蓝浅荷薄衫长裙,外披青纱,荷花与荷叶在薄纱后朦胧优美。 腰间系了一条浅色丝带,勾勒出漂亮的腰身,挂着玉盘禁步,黛青色的玉珠缀在腰间,发出清脆悠然的声音。 缓急得度,不重不轻。 华云尚怔怔望着她。 “昭宁参见王上,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华云尚蓦然回神,他语气有些不稳,“起来。” “来人,呈软椅。”华云尚吩咐道。 赵元立马搬来软椅,心中庆幸他方才没有冷落到这位一直得到两代帝王宠爱的公主。 华妍谢了恩坐下,浅笑问道:“王上在看什么?” 后宫不得干政,哪怕是公主。 这向来是历代君王大忌,但华云尚莫名不想令她不快,不由得笑道:“科举的事,近来孤与太傅都在选一个可以胜任监考科举开考之人。” “如此啊。”华妍微微点了点头,清亮明媚的眸子转了转,巧笑嫣然,“王上,不如让我去。” 华云尚挑眉,当她在开玩笑,顺着问:“昭宁懂这些?” “科举之考在于选拔可助王上之人。如今朝臣分为三党,太傅邢淮居心叵测,恐早已想在此事上动手,既如此,王上何不派我去?” 华云尚没想到她竟然知道朝上的局势,他常年在外,在朝中尚未有重要心腹,一人处理朝政孤寂良久。 而华妍说的让他来了兴趣,“哪三党?” “三党之中,除了王上和邢淮两党,科举之试选中的人便是第三党,若我们掌握了这一党,王上便能压住蠢蠢欲动的邢淮。” “至于如何掌握这一党,这便得看监考人如何收拢人心。” …… 女子嗓音清悦,条理清晰。 华云尚如久旱甘霖,心中喟叹:终于有一个可与他心思相通之人了。 第137章 辅政阁 御书房外,赵元看着第三次送来的膳食,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殿内。 王上和昭宁公主还在洽谈。 他把目光转到一直在门口等着的宫婢和侍卫身上,从戴着面具的钦业身上越过,落在心莲身上。 “你是昭宁身边的侍女?”赵元堆起笑容问道:“公主可吃了午膳才过来?” 心莲看了一眼钦业,摇头,眼睛扫过端着膳食的一排人,善意地说:“赵公公放心,公主用过午膳了,不会太饿。” 赵元:“……” 赵元只能让人再把菜重新温热着,一直到翠绿的枝丫上不明的月亮浮现时,华云尚才叫他传了膳。 令赵元心中讶然的是,不过几个时辰,待人和善却疏离的王上对昭宁公主竟是再度亲切了起来。 这不,这已经是王上第二次给昭宁公主夹菜了。 华妍默默吃掉碗里的菜,在心里问团子:【他对我缺失的感情会回归吗?】 【不会的宿主。】团子补充了一句:【但是他如果重新爱上宿主,那也没办法再消除了。】 华妍眼睑轻垂,安静的吃完饭,待宫人们把东西残羹冷炙撤下去,她正准备走,华云尚却叫住她。 “妍妍。” 华妍脚步一顿,转头去看他。 华云尚脸上似乎有些怔然,他温言细雨地说:“孤记得,你本名为妍,昭宁有些生分了,不如以后还是叫你‘妍妍’可好?” 华妍低下眸,“便依王上。” “妍妍,你既胜任监考人一职还需多了解朝中何人善用。”华云尚让人搬来了桌子,就放在他处理奏折的一旁。 他笑道:“虽为女子,但机敏不熟男子,今日起你便与孤一同处理政务,孤相信,你能充分发挥心中所想。” “……”华妍无言片刻,不禁问他:“王上如此信我?” 华妍本准备好了被拒见,三番两次地来劝说他同意,但华云尚每一步都出乎她所料。 “妍妍所言有理,为何不信?” 其实华云尚自己也不清楚,他没来由得信任面前的女子,从今日见到她起,心中总有什么被禁锢的感觉,可一看到她,又身心愉悦。 许是亲情作祟。 华云尚想着,笑问道:“妍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不,我很有把握。”华妍定定看着他,眸光澄澈,“王上既信我,我便不会让王上失望。” 华妍抿了抿唇,咬字清晰,坚定地说:“我,永远不会背叛王上。” 殿内窗户透气而开,春风在这一刻吹起书桌上放着的一本游记,翻起无数页面。 华云尚呼吸一窒,眼前迅速闪过晚霞映照女子妍丽的脸庞,女子坚决冷静启唇一语。 画面太快,快到他来不及捕捉那句话是什么。 华云尚心中涌起一股油然而生的喜悦,吹散他的犹疑。 “孤信你。” 【恭喜宿主,获得天道之子华云尚信任98!获得一次随机奖励~】团子鼓掌道:【宿主太厉害了!加油开创盛世啊!】 科举之试,分为三个部分,前考于大部分考生来说是小试牛刀,中评考学生学识与文章能力,殿会则考考生殿前应变能力。 考场设在宫外辅政阁,阁老是位学识渊博的老者,以往皆由他主持监考,此次却因太傅插手,王上派了邢淮和另一位与他共同监考。 第138章 徐驰明 华妍身着石青色绣云莽纹男装,套了同色短袍遮住凹凸有致的身形,头发高高的整齐竖起,一根玉簪固定。 她特意画重眉,增添英气,未施粉黛,整个人看上去如意气风发的清爽少年。 考场内,时间还没到,只有几个考生在交流。 她手持华云尚给的令牌,一见到老者,便上前拱手行了男子礼,刻意压低嗓音,听起沉静不少。 “在下受王上之命协助徐老开考,还望徐老多加照拂一二。” 徐池明抚了半长的胡子,花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闻言上下打量着华妍,轻哼一声,“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你。” 华妍抬起头看向他。 “老夫虽然一心研学,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大名鼎鼎的昭宁公主,谁人不知呢?”徐驰明翻了个白眼。 “一介女子,也可以妄想搅动风云诡谲的朝堂,真是鸡蛋刮毛,不自量力!” 华妍稍稍敛眉,直起柳腰,双手背后而立,目光淡然,“生于女子,却瞧不起女子,徐老竟竟也只是鼠目寸光的斗筲之人。” 徐驰明被人尊敬了一辈子,何时受到过这种羞辱?当即横眉倒竖,拍案而起,怒道:“这里岂容你放肆!” “我如何不能放肆?”华妍冷下脸,三步并两步拽起徐驰明整齐的衣领,凌厉的眸子迸发出刺骨寒意。 “我身着男装、给你行礼是尊敬你,你既然不知好歹那就认清自己的身份。”华妍冷眼相看震惊的徐驰明,“本公主既是公主,除了王上太后谁能对我不敬?” 她甩开脸色青了白,白了红的徐驰明,拍了拍手,“徐老,我奉劝你,认清局势。” 她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徐驰明气地吹胡子瞪眼,良好的学识却让他找不到一个骂人的词。 这时,一道暗门被打开,从他右前方的墙门里走出绛紫色宽袖长袍,修长玉立的邢淮。 徐驰明脸色一变,压下怒气,一边抚顺皱巴巴的衣领一边上前讪笑着,“让太傅见笑了。” 邢淮幽邃的黑瞳望向门口,眼中暗流涌动,良久后,他嗓音凉薄,冷冷开口:“不得对她不敬。” 徐驰明:“……” 想到妻儿,徐驰明忍了又忍,终是讪讪点头,“是小人倨傲了。” 门口躲藏的华妍无声无息地去了考场。 离考试还有一炷香的功夫,考场内聚了几拨人交谈着,华妍看到了李言清,巡视一圈,发现了被众人围住言笑晏晏的楚易之。 目光交汇,楚易之远远朝她颔首。 华妍走向监考席的右边坐下,在面前的桌上提笔写了几个字。 前考由考官出题,考生答题。 此次有三个考官,因此题目不统一,三人当场批阅试卷,过者留“阅”字,明日来赴中评考试,没过的人留“落”字走人。 三人题目共发,考生答三题,监考官每个评阅一次,得两个“阅”字之人过关。 厚重的铜钟摇动了三声,考生落座,徐驰明姗姗来迟,坐在了正中间,而临巳把考题在宣纸上写下,交给收题的人。 三人题目收完,一盏茶誊写穿越。 又是庄重的一声古钟声,考试正式开始。 华妍看了一眼对面空荡荡的位置,睫如蒲扇,遮住眼中的情绪。 第139章 半年之约 试题考官皆有一份。 徐驰明写的是“为臣者,若遇忠孝无法两全,皇命加身,当如何?” 只要考生写了“尽忠”之意,说服得当,不会不过,是最常见的前考之题。 华妍在第二题:“战死与护王而死,如何选?” 目光下移,华妍落在邢淮的试题上。 “私欲与大道不可兼得,问,如何让私欲兼得?” 明知不可得,偏要得。 华妍翻过宣纸,写了两个字,折叠盖上,起身去看考生答题情况。 考场内坐与百名考生,她走了一圈也用了足足半个时辰,再回到位置上时,那叠好的宣纸不翼而飞。 华妍抬头去看徐驰明,却见他也在研究试题,正奋笔疾书。 对面依然没有人。 邢淮没有了可以随意出入宫的权利,也不曾再来找她,只不过,昭宁宫内,总是会在她正好回宫之时梳妆镜前多了一个精致的瓷瓶。 装着缓解她死亡的药丸。 团子跳出来,告发邢淮:【宿主,你走之后邢淮就来拿走你了的纸。】 华妍充耳不闻,过了一会儿,看了眼天边日空,走出考场,来到辅政阁的顶楼。 果不其然,邢淮就依在赤红木桩围栏上,手里是她的宣纸,墨发扎起马尾,长袍随风飘扬。 邢淮侧头看她,并不意外,目光灼灼落在她衣领上方。 华妍颈上的伤痕还有点疤痕,在皇宫她的头发可以遮住,但现在衣领堪堪到脖子一角,那条小疤痕在雪白的皮肤上便明显得很。 “邢淮,你想怎么样?”华妍漠然开口。 他们两现在的关系,令她厌烦。 邢淮扬起手里的宣纸,当着华妍的面一下一下撕成几片,面无表情的说:“你想让我死。” ——私欲与大道不可兼得,问,如何让私欲兼得? ——一死。 华妍扯起嘴角,笑容薄凉,“我一直希望。” 邢淮盯着她看了几秒,冷笑着把纸条扔出去,白纸飘洒散开。 “你说,你爱本太傅。”邢淮自嘲道:“却想让本太傅死。” 他眼中陡然升起幽深的光芒,杀意横生,“你在骗本太傅。” 华妍尖锐牙齿咬上柔软的舌尖,只轻轻一瞬,些许痛意,她平静的说:“我爱你,你会是我的软肋,所以你该死。” 这句话,是在说邢淮,不是在说她。 爱,是她不配拥有的东西,她只有复仇,杀了周秋钰是她想活着的原因。 任何人,即便是邢淮,也不能能阻挡她完成任务。 慕美人作为华诺的妃子,已然殉葬。 而邢淮,作为毒杀原主的罪魁祸首,必须死。 邢淮倏地垂下黑眸,他自栏上一跃而下,踱步来到华妍面前,突然抱住华妍,似乎有些妥协,又似是威胁。 “本太傅给你半年的时间,你若杀了我,我成全你。” 他下巴搁在华妍锁骨上,在她耳边低语,喑哑低沉的、无情的呢喃说:“我没死成,死的,就是你。” 从现在开始。 这是战书。 也是她最快的杀了他的方法。 这是一局从武夷山开始下的棋,从白马开始,白纸结束,而华妍赢了。 用邢淮的招数,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华妍慢慢抬起手,回抱住邢淮的后背,轻轻应了一声。 “好。” 第140章 裙下之臣还有邢太傅 评阅试卷时,邢淮已坐在她对面,卷章依次从徐驰明手里转给她,再给邢淮,最后由收卷人念出过者名字。 华妍在徐驰明批阅第二张卷章时,钦业悄无声息来到华妍身侧,她侧目斜过身子。 钦业低声与她耳语两句,暗地里给了她一对发簪,指尖相碰之时,钦业低下眼迅速抽回了手。 华妍把簪子放在桌上,轻叩了两声。 徐驰明和邢淮闻声向她看去。 邢淮只看了一眼,旋即接过临巳拿过来的邢华妍批阅好的卷章,和临巳交换了眼神。 临巳愣住片刻,反应过来立刻退出考场。 而徐驰明迟迟不曾收回目光,直勾勾看着那对簪子,执笔的力道大到几乎要把笔折断。 笔确实也断了。 徐驰明深深看了看邢淮。 华妍笑容得体,堆起虚假的关心,压着嗓子,音色微沉,莞尔问他:“徐老,可是身体不适?” 徐驰明转向华妍的眼神说不上冷静,他恨不得冲上去质问华妍把他妻儿如何了! 徐驰明黑着脸,扔掉断笔。 咬牙说了一句:“没事。” 他重新拿起一支崭新的笔蘸上红墨,颤着手去批阅卷章。 待临巳回来之时,批改结束,收卷人叫进考生,高声宣布结果。 “江西景氏景南昌,三落,落!” “南塘钱氏钱宣阳,两阅一落,过!” “蕲州江氏江渊,两落一阅,落!” …… 念到名字的考生依次走出考场,过者得到一块“阅”字牌,明日凭此入场,在核对姓名参加中评。 日落西沉,终于念完了大部分的人,收卷人换了一个,继续高声念着。 “九溪山苏氏苏行炎,两阅一落,过!” “白鹤州楚氏楚易之,两阅一落,过!” “京都李氏李言清,两阅一落,过!” “江南周氏周辰,两落一阅,落!” “渝州百里氏百里晓,两阅一落,过!” …… 结果宣布结束,考生全部离场,考场只余三位监考官。 华妍正欲站起身,腿部忽然抽搐了一下,熟悉的酥痛感瞬间传到四肢百脉。 眼前尖尖朝上的桌角越来越大,两双手拉住她的手臂,腰间一只温热的手掌拦住她坠下的身子。 华妍往右上看,邢淮已然揽着她坐会位子上,收回了拉住她的手,嗤之以鼻的说:“不能坐就站着。” 说完,一挥衣袍冷着脸走出考场。 左边之人慢慢松开她说:“属下帮您揉一揉。” “不用,备车,准备回宫。”华妍敛眉,在腿上各个穴位挑了几处按了按。 钦业应了声“是”去备车。 徐驰明一直坐在位子上没走,亲眼见到邢淮大步过去扶住华妍时脸上惊慌的神情。 即使只有片刻,也令他大为吃惊。 徐驰明摸上胡子,嘲讽道:“不愧是公主,裙下之臣竟还有邢太傅。” “是吗?”华妍拿起桌上的一对簪子,笑容诡谲,“不知徐老夫人的石榴裙……能有几人之位?” “你!”徐驰明脸色骤变,“你把我妻儿如何了?!” “如何?”华妍笑了一声,冷眼瞥他,一只手继续按腿,“这得看徐老配不配合了。” 第141章 如梦幻泡影 “你还想如何!”徐驰明怒火中烧,“即便你是大昭的公主,难道就可以把科举当做儿戏吗?!” 华妍出声提醒他:“徐驰明,把科举当做儿戏之人是你。” 徐驰明猛然噎住。 “我救了你的妻儿。而你呢?你听邢淮奸言弄虚作假,第一张卷本该批过,你可是毫不犹豫给了‘落’。” 华妍按压最后三下,握着簪子站了起来,俯视着羞愤难言的徐驰明。 “你宁愿听信奸臣乱政,也不想着救被绑妻儿。” “一面高高在上想拥师风骨,一面沐猴而冠。” “你看似深爱妻儿,却又放不下现在的风光名誉。” 徐驰明怒道:“你胡说!” 华妍把一对簪子甩在他身上,簪子扎中他的袖子刺在地板上,徐驰明起不了身怒目而视。 “你若放手一搏进宫把这件事告诉王上,你早能和妻儿相见。”华妍俯下身双手拍在桌子上,英气逼人,目若冰刃。 徐驰明语气不顺,瞪大双眼愤道:“你怎知我不曾想过?若是被他发现,我妻儿焉能有救?” “你内心软弱如懦夫,早已为他做了无数勾当事,你更怕的是此事一旦揭发,你名声扫地,会受天下耻笑罢了!” “你……” 徐驰明怒目圆睁,却是再说不出反驳的话。 面对华妍锐利的目光,他躲闪移开,通红着脸憋出一句:“满口胡言!” 华妍讥诮道:“要想你妻儿活着,你知道该怎么做。” 她平稳穿过门,来到门口,钦业已备好了马车。 目光一转,还有一辆马车。 这会儿春末的日光橘黄倾洒,五彩的晚霞染在天边,青年月紫袍长身侧立,映光的黑眸落在她身上。 他像是刚要上车。 华妍面不改色走向钦业,一掀车帘进入马车。 车轮滚动,傍晚轻风吹起车帘,青年垂下的眼之时似有留恋,如梦幻泡影。 回到皇宫已是入夜,华妍从马车上下来,鼻间却嗅到一股血腥味。 她飞快的看向钦业,后者退后道:“属下告退。” “站住。”华妍叫住他,昭宁宫前两个灯笼照亮地面,血珠还在往下滴。 华妍不容置疑地说:“跟我进来。” 进入大殿,华妍屏退众人,让心莲把药箱拿过来,准备清水和干帕,从箱子里拿出白色布带和药瓶,“衣服脱了。” 钦业抬起头,“属下可以自己来。” 华妍看了他一眼,下巴抬向身旁的位子上,淡声说:“坐下。” “……” 钦业利落脱掉上衣,离她稍微远一些坐下。 烛光下,他背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裂口流着血,数不清的小伤,有些血口已经凝固,血块结在伤痕上。 血滴滴答答染红垫子,华妍把小桌推过去,靠近钦业,干帕浸湿水,熟稔地给他快速清理上药包扎。 不多时,清水已变成一摊血红,带血的衣服是不能再穿了,华妍找了件深色纯纹外衫给他穿上后把药瓶交给他。 “定时上药,以后受伤不必勉强,小事无需再做。” “属下不勉强!”钦业忽然开口,他有些激动,牵动伤口,闷哼了一声。 华妍蹙眉看他,“逞强只会成为废物一个,你若想好好待在我身边,就强到无人伤你。” 钦业低下头,“属下明白了。” 第142章 蠢就不要问 沐浴后,华妍披着外衫坐在窗户前,眼中思绪却不再那棵古老的银杏树上。 脑海中掠过的是纵横交错的鞭痕,穿刺半身的箭镞。 钦业浑身刀剑伤痕是因杀人,邢淮满背鞭笞之伤又是从何而来?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华妍趴在窗台,闭上眸。 万籁俱寂。 脸上微痒,华妍睁开眼,入目无人。 她低下眼,眸光一晃。 身上的外衫不是她的,是一件紫袍。 而她的青蓝外衫滑落在地上。 华妍看向翠绿的银杏树,嘴角划过一丝笑意,关上窗。 层层密密的树上,邢淮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挑起眉,眼中却是痛苦的挣扎。 邢淮靠在树上,抬头望着半弯的月亮,幽深的眼愈发黑沉起来。 中评之日。 被迫和邢淮夜谈的徐驰明没想到的是,华云尚竟微服来到了考场。 他整个人大气不敢喘,坐在邢淮左下方,华妍坐在华云尚右下,考生只以为华云尚是新来的大人,并未多疑,纷纷拿到考卷开始答题。 唯有楚易之,远远看到华云尚时严肃起来,执笔思量再三才落笔写下心中所想。 今日中评所问是王上亲自所出:百姓多喜仁君,不喜杀戮,然扩疆护国,必有酷刑见血,如何处之? 华云尚带了些公文在考生做题时处理,他是不是会过问华妍之意。 徐驰明瞠目结舌。 邢淮看着两人小声交谈,眉宇渐渐拧起。 她做了什么让突然对她冷漠的华云尚又以礼相待起来? 还是说,这是她一手策划,华云尚和她演了一场戏? 悠远沉重的古钟声打破安静,卷章上交,一一传阅的人多了华云尚。 徐驰明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把批阅好的卷章交给华妍,一转头对上邢淮暗沉的眼神,心中又是一咯噔,急忙扭过头,却意外和华云尚相视。 徐驰明:“……”造了孽了。 华云尚温和一笑,转向颔首低眉看卷章的华妍。 徐驰明松了口气。 偏在这时,他刚拿上另一张卷章,华妍便开口叫了他:“徐老。” 徐驰明一颗心提起来,“何事?” “批注得很有道理。”华妍莞尔笑了笑。 徐驰明:“……” 他忍了又忍,磨着牙才挤出一个笑容。 这世上,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场考试结束得格外顺利。 过了的考生拿着卷章回去温习,于明日见进宫殿会。 华云尚批改完卷章因朝中有事率先离席。 结束后,徐驰明一天的提心吊胆终于平静下来。 然他还未平静半刻,身边响起邢淮的薄凉低沉的声音:“徐老,进屋一叙。” 徐驰明怨怼地看了一眼华妍,咽了口水随他进屋。 【他死了告诉我。】 【……】团子嘴角一抽,无语道:【宿主,你明知道人家要死,告不告诉你不是都一样吗?】 华妍翻上屋,【蠢就不要问。】 团子:【……】 华妍不动声色坐在屋顶上,屋内有撞击碎裂声、求饶声,她目睹着太阳的光景。 【宿主,徐驰明咽气了。】 她躲在房瓦后面,听着出门的人脚步声消失。 翻身跃下,跳进窗内,她跨过头冒红血的徐驰明,仔细观察每一个角落后深思几秒,便准备好的布料染上血,塞进徐驰明的里衣中。 她外耳忽动了动,华妍迅速跳窗躲在窗下。 屋内发出一阵声响,最后归于平静,门被人门上。 华妍抬起窗户,徐驰明头上的血迹被擦的干干净净,换了身衣服,一条白绫上吊。 华妍看向他袖口一瞬,放下窗,无声离开。 第143章 可想做官 “什么?” 华云尚一时竟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徐老死了?” 殿内烛光过于刺眼,华妍手中拿着剪子,余半的烛芯被她一一剪下,光线总算温和了些。 赵元伏在地上,“是,今儿个入夜时辅政阁洒扫婢女发现的,现在已经准备下葬了。” 华云尚长眉微蹙,“徐老在辅政阁尽职多年,如今死因不明,他的家人为何如此仓促?” “这……”赵元求助地看向放下剪子的华妍。 华妍走过来,和华云尚对视一眼,抬手道:“你先下去。” 赵元连连点头,“是。” “王上此事便是去问了,也查不出来什么。”华妍跪坐在他右下方,温暖的黄晕打在她侧脸上。 华云尚明白过来,眉心愈发紧拧,“邢淮怎么敢!” 华妍敛眸。 邢淮不仅敢,还做了。 华诺在时,他两面三刀伪装的一把好手。 推了华诺下位之后,华云尚压根动不了地位早已根深蒂固的他。 那些大臣多半是被他抓了把柄,或是因他的阴狠胆怯,要想和他势均力敌,选拔李言清、楚易之等人只是第一步。 之后的路,还很长。 深夜,二人处理完奏折,华妍起身之际,华云尚过去扶她站稳,问道:“妍妍,你可想做官?” 华妍平静的说:“不曾有过先例。” 华云尚无奈笑道:“你若想,便是先例。” “…王上如何平众怒?” “妍妍可有办法?” “……有。” 竖日,骄阳高照。 入选之人共十五人,有才亲自面圣者有五人,分别是李言清、百里晓、楚易之、苏行炎、钱宣阳。 华云尚龙爪黄袍,居高而坐,气势非凡,天资玉色,儒雅温仁。 他体提问华妍昨夜和他举荐的人,“李言清。” 李言清上前一跪,从容答道:“李氏言清参加王上,王上万岁万万岁!” “起来。”华云尚深看了他两眼,问道:“你父亲可是李海?” “家父正是。” 华云尚不容置喙的说:“既如此,你来替他接手吏部,如何?” 此话如巨石沉湖,溅起千层浪花。 大臣们纷纷看向这个让华云尚另眼相待之人,连李海自己也没想到他儿子竟然一下把他踹了下去任居高位! 邢淮微不可查动了动手指,有一位大臣出列跪在地上,“还请王上三思!” “郑卿觉得有何不妥?” 郑德胜叩首道:“李言清不过中了三品状元,尚未接手朝中事务,若让其突然顶替李尚书,恐力不从心,贻笑大方啊。” 呸! 李海剜了一眼郑德胜,这厮自己儿子没考上,现在还敢阻挡言清的路,简直不要脸! 反正早就得罪了邢太傅,这么久了他一直畏畏缩缩躲着,现在再不站出来言清倒手的职位岂不是要被郑德胜坏事? 李海摆着豁出去的心,站出来大义凛然道:“郑司马,不知者勿言啊!言清是我的儿子,自然会了解吏部!所谓的力不从心,我看是着郑司马自己!” 郑德胜看着这个胆小怕事的人突然蹦出来坏事还要倒打一耙,不由不满道:“李尚书说话可要拿出证据!我何时做过令人贻笑大方之事?” “何时?那可多了去了,郑司马可要听好了。”李海掰着手指数起来。 第144章 辅政阁女御史 “前年三月,你说蓟州洪水泛滥,太上王派人去看,好啊,蓟州其实是旱灾!” “前年五月,你上报京都以西有敌国细作需要过去看看,结果太上王亲自派卫军一去看,压根就是无辜游民!” “还有今年二月,你……” “够了。”华云尚打断李海。 李海立刻不敢造次,连忙请罪:“望王上恕罪!实在是郑司马空口白话让臣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郑德胜脸色青白交错,一口老血在口腔里憋下去。 “这件事不必再议,即日起,李言清接替吏部尚书之位。”华云尚不耐烦道。 郑德胜只得灰溜溜回到位置上。 “至于其余四人,便去辅政政阁御史手下。” 众人茫然。 辅政阁阁老昨日才留下遗书,忏悔徇私舞弊后畏罪自杀,如今辅政阁阁主都没有,哪里来的御史? 华云尚悠悠看着大臣们面面相觑,示意赵元念旨。 “奉顺应天,昭王上曰,今辅政阁阁主不可一日无主,而朝中无人胜任此职,孤即日封昭宁公主华妍为辅政御史!” 满朝哗然! 女子为官! 而此时,华妍身着深红朝服,腰身勒玉带,身姿绰约,头戴官帽,眉清目秀。 她镇静自若地来到大殿中央,毫不拖泥带水地行了男子礼,“臣,接旨!” 李言清微微愣住。 原来昭宁公主就是她,前几日监考官也是她。 众臣窃窃私语。 “这!这怎么能行?女子头发长,见识短,容易妇人之仁啊!” “历代王上从未允许女子参政!” “女子怎么能来搅浑朝堂清水?” “王上,三思啊!” 不知是谁带了头,大臣们齐齐跪下,“恳请王上三思!” 邢淮亦跪于这群人之首。 从入殿开始,无数视线中那道炙热的目光也终于随着众人跪下后短暂消失。 华妍清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她无丝毫惧意,语意含讽地问:“本公主如何不能让诸位大人信服?” 有人率先说:“你身为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如何吃的了做官之苦?” “苦?众位大人非富即贵,即便两袖清风家中亦不会简陋,你们所谓的苦是食不能饱腹还是苦不堪幸存?” 又一个大臣愤慨道:“即便为官可免受皮肉之苦,然你身为女子,如何能抛头露面?” “我抛头露面,与你何干?”华妍扫向他,眸光犀利:“我若身在此职上有一丝一毫做的不如你们,你们大可以进谏王上,只要有证据,王上也绝不会包庇于我!” “我华妍,以昭国昭宁公主的身份在此发誓,若在其位不尽职,若令各位大人抓住任把柄,可当场自刎谢罪!” 她话说至绝地,不给自己留丝毫退路,堵得众人哑口无言。 龙椅上的华云尚只知道华妍有办法,却没想到是发这样的毒誓。 但这也确实可以堵住悠悠众口,罢了,若有事,他担着就是了。 昭国,五月底时,昭宁公主任首位辅政阁女御史,掌朝中大小事务,与王上共同处理朝政。 第145章 没有,毒发了 春去秋来,再入冬。 转眼那在殿前发了毒誓的公主已入朝整整五月,她做事果断利落,短短几月内搜查出朝中贪污腐败之人的证据,抄家灭族手段狠厉,连放火烧宅都是亲自动手。 而她做这些时,总是一袭水红胭脂霓裳裙,妍丽漂亮的脸蛋迎着火光微微带着笑意,如骄似火,因此她得了一个“红裙罗刹”的名头。 在朝中无人不知,在昭国无人不晓,为女子争了光的同时肃清了朝中大部分毒瘤,华云尚的手脚逐渐展开,形势在十月底时彻底反转。 邢淮反被处处压制,而因他狠辣残忍的习性,在他手底下的人愈发不安起来,多有想投奔华妍之人。 这不,今日已是第二个来辅政阁投奔她的了。 坐在一旁的楚易之墨绿缎面锦衣,听着跪着的人的“肺腑之言”,眼角抽搐了几下,熟稔地问:“你犯下过多错事,即便过来投奔御史,待之后,你依然会被严查知罪。” “罪臣不怕!”胡士大夫一咬牙,下了决心:“罪臣只希望如前吏部尚书李海一样从轻处置。” 自李言清任吏部尚书,李海的罪证被华妍查出来之后李海该死还是得死,只不过他主动认罪、缴纳赃款,不会牵扯李言清。 李言清自知李海贪污严重,只求保李家众人逃过一劫,含泪在刑场上亲自送了李海一程。 这无疑是有良知的罪臣们最好的下场。 “收下证据,带下去。”华妍靠在软枕上,撑着头,敛眉淡淡说了一句。 胡士大夫喜极而泣,“多谢!多谢御史!” 楚易之带着他出去。 团子蹦出来,在她脑海里高兴地问:“宿主,如果这些人给的消息是真的,再过半月,你是不是可以一锅端了邢淮?” 华妍久久不语,就在团子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蓦地捂住胸口,睁开眼吐出一口血。 华妍用丝帕捂住嘴,又猛咳了几下,看着帕子里的鲜血,眸光暗了下来,“…我可能会在他之前死。” 今天是十三,十五将到,瓷瓶迟迟没有如期而至,想来,邢淮也懒得再和她周旋下去了。 团子撇嘴,心疼地说:【宿主,你上次就应该用奖励在复制出一颗一样的,这样你就可以撑到邢淮死了,邢淮一死,任务基本完成。】 华妍没吭声,她沉默地把嘴角的血擦干净,裙衫上也有血渍。 她放下丝帕,起身去屏风后面把外裙子脱下,抹胸里裙雪白酥肩迎着寒风瑟缩了一瞬。 悄无声息翻窗进来的青年看到此情景,手中的瓷瓶突然格外烫手。 华妍一侧眼看到准备走人的邢淮,瞟了一眼小桌上的瓶子,在他面前面不改色穿上外裙,打上蝴蝶结。 她这才抬起头正眼瞧他,“不坐一坐?” 邢淮挑眉,不避讳地过去坐下。 华妍把带血的丝帕放在一旁,给邢淮倒了一杯热水,他捧着两个杯子颠倒热水,漫不经心地问:“受伤了?” “没有,毒发了。”华妍平静说完,拿过瓷瓶,一口服下。 不知是不是方才咳血还有残留,药丸竟没咽下去。 华妍猝不及防咳嗽起来。 她捂住嘴,一边咳一边强迫自己吞下药丸。 后背上忽然多了一双有些烫的手,轻轻拍在她背上。 邢淮递给她水,华妍接过小心酌了一口。 并不烫。 她饮下温水,就着血痰药丸一起吞下,不再咳。 邢淮皱眉看着她难受的脸色,“你怎么了?” 华妍推开他的手,靠在太师椅上,顺着气,随口说:“药吃多了,自然会死。” 第146章 卯时,来找我 邢淮抿唇,他半蹲在华研面前,漆黑的眼中有不明情绪荡漾开。 华妍羽睫晃了晃说:“别这么看着我。” 邢淮看她半晌。 这五个月的时间,她竭尽全力辅佐华云尚、瓦解他的党派。 “你就这么喜欢华云尚?”邢淮一瞬不瞬瞧着她。 华妍黛眉轻轻一拧,毫不犹豫道:“我不喜欢他。” 邢淮盯着她:“你是以什么办法让他断了对你情义,又是以什么方法让他对你重新重视起来?” “与你……”华妍微微不耐,剩余的话还没说完,邢淮倾身捂住她的嘴。 青年垂下眼,“罢了,本太傅不想听。” “御史,有客求见!”屋外百里晓轻快的声音响起。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邢淮松开手,顺走她的帕子,撂下一句:“卯时,来找我。” 百里晓敲了敲门,“御史,我可以进来吗?” 过了片刻,屋内女子淡声开口:“进。” 百里晓笑容满面走进去,一边整理衣冠一边笑着说:“御史,是言清来了,我已让他在正厅等着了。” 华妍倚在椅子上,敛眉低眸,面色有些绯红,娇唇莹润,套红梅落雪狐毛外袍,眸光落安静的水杯上。 她闻言杏眸一动,抬眼看向百里晓,“他有什么事?” 百里晓耳根一红,挠头嘿嘿一笑,“我没细问,不过应是有关胡士大夫贪赃和邢太傅勾结的证据。” “让楚易之见他,你去跟进武太史三月前在江南做了什么。” “是。”百里晓收了笑,恭敬点头,转身正要走,回过头踌躇道:“御史,那个……” “你说。” 百里晓从袖口里扒出一个香囊,走向华妍:“我今早去弥兰寺陪娘亲上香得了一个香囊,味道清香不浓,我觉得御史应该会喜欢。” 他把香囊放在桌子上,脸色微红,急忙道:“我,我先去找易之兄了。” 他仓皇而逃的身影飞快消失在视线里,华妍看了眼香囊,和华诺当初送她的一样。 百里晓是状元榜里最小的,年仅十七岁。 这四人,楚易之算老大,苏行炎老二,钱宣阳老三,百里晓老四。 百里晓少年意气办事迅速,但阅历太少,想的不够缜密。 钱宣阳才华横溢,能言善辩,但不够冷静,极易冲动。 楚易之沉静稳重,八面玲珑,然顾虑太多,不够果决。 至于苏行炎。 这个人,像极了苏子行。 不是样貌像,而是风格。 他做事果断、下手够狠,也沉稳,心思细密。 但华妍派人查了一下,他家世干净,在九溪山确确实实是个富家后人,不曾离开过九溪镇。 正也因为这样,他虽有良好的教养,待人接物却不够圆滑。 华妍扶额,揉着眉心。 钦业从外面进来,“公主,人死了。” 华妍指尖一顿。 死的这个人,是赵元。 赵元辅佐了三代帝王,但他能爬上太监总管的位置和邢淮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受控于邢淮,得益于邢淮。 在皇宫里几乎没露出过蛛丝马迹。 令华妍怀疑他的原因,是在和邢淮“告白”之后。 第147章 小妍姐姐 华云尚被抹除了对她的感情这件事是在她昏迷后开始,而醒来之后邢淮却第一时间发现了华云尚对她的冷淡。 连周简和孙瑞杰都是在好几日之后才发现端倪过来询问她是否和华云尚发生了什么。 试问,谁能一直观察华云尚呢? 她不过是给出了一点假消息,赵元就立刻告诉了邢淮,邢淮扑了空,而他彻底暴露。 华妍知道华云尚仁慈,所以本想把这件事揽过来自己处理,不曾想他竟然亲自动了手。 不知不觉中,华云尚似乎也发生了些变化。 那个风光霁月,淡泊名利的宣王,在坐上权力之巅的宝座之后不再万事仁和。 她和华云尚上次见面,也是在半月前了,这几日忙于邢淮的收尾,赵元的事只能交给了钦业。 “我知道了。” 华妍想了想,提笔开始写下一行字,然后交给钦业:“徐驰明夫人的住处你可还记得?” 钦业接过,放进衣襟内,“记得。” 为了保证徐夫人的安全,她一直派人盯着,直到徐驰明头七一过她就把人悄悄接走藏了起来。 华妍无声吸了口气,“把纸交给她,她会知道该怎么做。” 钦业应下,看向桌上的锦囊,银色面具下神色莫测。 华妍自然察觉到他的在意,挑眉挑眉,淡然道:“百里晓那小子替他娘亲求的,忘记拿走了,你顺便拿过去还给他。” “是。”钦业立刻拿起锦囊出去。 华妍有些头疼。 她本不想纠结于这些儿女情长,这个世界的人对她来说都是过客,待任务完成她就会离开。 事与愿违。 钦业对她的忠诚源于她先前的有意撩拨收拢;百里晓年少风发,喜欢来的风风火火。 至于华云尚,若不是她的错觉,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她的情感似乎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从封她为官,破了先例开始,他已经超过了兄长的纵容,甚至于,他在龙椅上坐得久了,帝王的掌控与占有日益明显。 【随机奖励能用在华云尚身上吗?】以防万一,不如再消除一次。 团子一秒猜出她的想法,【不行宿主,随机奖励是靠华云尚获得的,不能用在他身上。】 昭国十一月末,寒霜覆地,枯叶凋零。 卯时,太傅府。 临巳领着她进府,却又从后门出去,停了一辆马车。 华妍坐上马车,临巳驾车出了城到京郊百里之外。 夜色浓郁暗沉。 车轮停转,华妍掀开车帘下了马车,见到面前的情形时一愣。 面前的木屋和南岭山罗成夫妇的房子一样,就连院子外面,也分毫不差的有一个菜圃,只不过冬风冷冽,没什么菜。 临巳走到一旁拴上马,对华妍拱手说:“小姐,公子在院内等您。” 院门挂着灯笼,院内灯火阑珊,夜里那院子里似乎有雾气飘过来。 华妍回过神,推开院门。 “小妍姐姐!” 熟悉的稚童欢呼雀跃声袭来,迎面穿着粉袄子的妗妗撞进华妍怀里,之前还只有大腿高的小丫头现在已经抱住了她的腰。 华妍低头对上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 不过半年时间,长的真快。 “妗妗,你别吓到妍娘。”倩娘嗔怒道。 第148章 和他好好谈谈 华妍摸了摸妗妗的脑袋,笑了笑,朝倩娘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眸中闪过一丝讶然。 邢淮在正屋内,烛黄的灯光下,他面色平静,墨发用青蓝色丝带束起,身着窄袖交领的玄色棉布衣,腰间挂着一个绣着蓝桉树的锦囊。 他袖口挽起至手臂,皮肤异常白的白,肌肉纹理精瘦有度,恰到好处,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碗筷,正一个个添饭。 罗成端着菜走进去,见华妍干站着,对忙着布菜的倩娘笑说:“我来布菜,你看妗妗把妍娘黏的路都不好走了。” 倩娘闻言看过去,忍俊不禁地过去把妗妗扒拉着华妍腰间的手扒开,“你看看,你都把小妍姐姐吓到了。” 妗妗哼了一声,抱着倩娘说:“我才没有,小妍姐姐明明是见到妗妗太开心了。” “…你们怎么来了?”华妍扯起一抹笑。 “进去再说,外面冷,你穿的也单薄。”倩娘拉上华妍的手往屋里走,“要不是淮南送信给我们,我看你八成是忘了和我们一起过年的话了。” 华妍眨了眨眼,恍然记起之前答应要看妗妗的话。 华妍以四处游历为由,简单定会抽出时间来看他们。 妗妗闹着要说一个具体时间,她随口说了句过年,本是想着不会再见,没想到邢淮竟主动联系了他们。 坐上饭桌,邢淮把饭碗轻放在她面前,随即坐在她身旁。 倩娘就坐在她左手边,说:“淮南与我讲你与他闹脾气时我本还不信,如今看来,竟真的了。” 华妍:“……” 邢淮夹了菜给华妍,诚恳地说:“娘子,可否不要再生为夫酒醉晚归的气?往后为夫定不会再与那些狐朋狗友饮酒了。” 罗成得了倩娘的眼神,缓和着说:“妍娘啊,淮南也是为了生意不是?这样,他当着我和你嫂嫂的面承诺,以后他要是敢再犯,罗大哥第一个不饶他可好?” 华妍:“……” 华妍转过头,面带笑意不达眼底,杏眸微眯看着邢淮,“怎么会,我早就不生气了。” “那就好那就好。”倩娘笑着给她多夹菜,和罗成挤眉弄眼,又对邢淮得逞地笑了笑,“我就说倩娘怎么可能会一直生你的气,偏你还不相信。” 邢淮从善如流:“嫂嫂果然是我的救星。” 他只要装起君子,挑不出一点毛病。 一顿饭吃完,倩娘拉着华妍说了一会儿话,罗成和邢淮去洗碗,妗妗玩着邢淮带给她的小玩意儿。 “小妍,我和你罗大哥本来打算在这边陪你们过个年再回去,但毕竟我们对这边不熟悉,所以来匆匆见你一面明日就回去了。” 华妍轻点下巴,“我找人送你们回去。” “不用,淮南都安排好了,但是你。”倩娘看着她,拍了拍她的手,“我看得出来你和淮南是有隔阂了,但夫妻一体,有什么事说开了就好,别闹得太僵。” 华妍眼皮狠狠跳了几下,“倩娘,你误会了。” “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倩娘不以为然,苦口婆心道:“淮南把我们特意找过来又在这建了这所院子足见诚意了,别总冷着脸,实在不行你骂他一顿解解气便够了,知道吗?” 华妍硬着头皮点头,“好,我待会儿好好和他谈一谈。” 倩娘欣慰地笑起来,“这就对了嘛。” 第149章 是你逼我的 坐上回城的马车,邢淮在宽阔的马车内自顾自烹茶,把华妍无视了个彻底。 华妍看了他一会儿,抱胸开口:“你是想让我心软吗?” “邢淮,你在以什么心思让我心软?”不等邢淮说话,华妍对上他深邃的黑眸,笑的讽刺:“是你死我活的敌对身份?还是公主与大臣的关系?再或者,是那南岭上假夫妻的情分?” 邢淮放下茶具,嗓音涩然,“也许你和我也可以不是敌对身份。” 华妍平静的说:“你依然会灭了昭国。” “昭国于你而言有何重要的?”邢淮道:“我们可以去他国生活。” 华妍蓦地皱起眉,邢淮却是一脸严肃之色。 他是认真的。 邢淮与她之间隔着方桌,他抬起手抚上华妍的脸颊,直直盯着华妍游神的眼睛。 气息在这一刻升温,寒月的天令她感到几丝热意,脸上飞速飘起红晕,她怔怔看着邢淮放大的脸。 双唇相碰之际,华妍猛然别过头去。 手足无措时碰到了茶具,茶杯内的热茶撒了一桌,茶水顺着桌角淌下。 “不可能。”华妍呼吸急促,垂下眼,“你我之间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为何?”他声音发哑苦涩。 华妍推开他,没推动,邢淮反抓住她的手腕,单手撑在她头的一侧,逼着她给一个准确的答复。 这个距离太近,两人呼吸相闻,温热的气吐在对方咫尺的脸庞上,华妍齿尖动了动。 【兑换随机奖励,我让我的武力值大于邢淮。】 【叮!奖励兑换成功~】 华妍陡然抽开手推倒邢淮,转身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还在驾车的临巳吓了一跳,急忙勒住缰绳,马车骤然停下。 临巳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一阵风扬起。 他转头回望过去,华妍摔在路边,他家主子大步向华妍快走过去。 临巳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忙转身看着马儿回想刚才发生了什么。 华妍没事人一样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面前的人影挡住月光,一只手疾速而来,她旋身躲开,反划出随身携带的小刀。 “嘶。” 邢淮手心多了一道血口,他抬眸去看华妍,再看那把遗落的小刀。 邢淮抵住后齿,低头握住流血的掌心片刻,他周身气质陡然一变,狠戾冷血的眼幽幽看着华妍。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华妍黛眉微动,拔腿就跑。 但她低估了邢淮这话里的意味。 四面黑暗的草丛里霎时出现几十个持弓的侍卫,长箭对准了她。 几个人从草丛里站出来,缓缓走向她。 华妍嘴角一抿,不得不退后几步,却撞上邢淮的胸膛,他圈住华妍的脖子,在她颈窝边凉凉说道:“妍妍,你是要死?还是跟我走?” “你让倩娘一家来就是为了放松我的警惕。”华妍扫向层层埋伏的人。 他在她耳边轻轻开口:“妍妍,是你逼我的。” 华妍扬起眉,忽然转过身勾住邢淮的脖子,迎上他近乎偏执的目光,挑出一抹笑来,歪头苦恼地说:“我要——” 第150章 早有防备 “我要,离开你!” 一道马鸣声震耳传来,惊马闯入人群之中,华妍看准时机,抬腿攻向邢淮腹部。 邢淮本可以躲开,却不知为何华妍竟然比他还要快的收回腿,做了一个假动作,然后迅速弓手击向他胸口。 邢淮尚不及反应,结结实实受了一击,下意识松开她捂住胸口喷出一口血。 华妍翻身上马,侍卫们见状持弓上扬,对准她,邢淮却呵止道:“住手!” “主子,你没事?!” 邢淮目光随着华妍乘风而去彻底隐没眼中情绪,擦了擦嘴角的血,邢淮喃喃讽笑一句:“她对我早有防备。” 树林里,马蹄疾驰,华妍遇上一人,勒住马,挑眉一笑,“干得不错。” 苏行炎在马上拱手,“是御史有先见之明。” “走,赶在关城门之前回去。” 入城待苏行炎还了马,两人并肩在街上,京都的街道永远热闹繁华。 二人并肩走着,路过杂耍的戏班子,人满为患堵了路,过去时有个小女孩不知所措的站着,正茫然地睁着眼睛,眼中盈满了泪水。 苏行炎看了小孩几眼,对华妍拱手说:“我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苏行炎没有直接过去,他买了串糖葫芦才小跑过去蹲在小女孩面前,细细询问发生了什么,小女孩大哭起来,他耐心地安慰拍着小女孩。 抱起小女孩走向华妍,“她和家人走散了,应该就在这附近。” 华妍问他:“你待如何?” “我想等戏班这出表演完再上台看看是否有人认识她。” “那就去坐坐。” 华妍和苏行炎找了偏一点的位置,这里看不到舞台所以没有人坐。 “姐,姐姐,抱~” 小女孩扑闪着眼睛,天真无邪地想向华妍伸出手。 苏行炎拦下她蠢蠢欲动的小手,摸着她的头笑着说:“姐姐今日很累,让姐姐休息休息。” 小女孩似懂非懂,不过还是小心看了看华妍,见华妍笑了笑,发红莹润的眼睛弯成月牙,没多久在苏行炎怀里睡着了。 戏班子还在耍着杂耍,华妍和苏行炎两坐无言。 她姿色姣好,有人看着看着就看向了她,越过其他人走过来问:“小娘子可是一人而来?” 苏行炎比华妍先开口,他不失风度地笑了笑,虚虚搭上华妍的肩,亲昵地说:“早说娘子该带上面纱,你看,这不又惹人误会了?” 那人一愣,看向小姑娘和苏行炎,连忙道了歉离开。 苏行炎收回手,“御史勿要介怀。” “不会。” “御史喜欢看戏吗?” “尚可。” 话就此打住,戏班演完,苏行炎与戏班的人交谈了几句,在台上抱着悠悠转醒的小女孩询问道:“可有人认识此女?” 他刚说完,台下面色焦虑的一男一女睁大眼睛,男子叫道:“小芊!” 两人相扶上台,小女孩一见两人便笑了起来,高兴地唤道:“爹爹,娘亲~” 女子抱过小孩,怜惜地抚摸她的眼角,柔声问:“怎么哭过了?” 小女孩激动的开口,咬字不清,“喔,我枣布造尼。” 两人松了口气,男子安抚了妻子,和苏行炎拱手谢道:“我和娘子专注于台上戏一时忘记了在腿边睡着的孩子,多谢友人发现了她。” 第151章 值得吗 三人下了台。 女子揪了揪小芊的鼻子,“不可乱跑了,知道吗?” 小芊扭过头,去要苏行炎手里还拿着的糖葫芦,“糖,糖~” “许是她看到了糖贩便想要过去才忘记了你们在哪。”苏行炎把糖葫芦递给小女孩,看向女子,“以后莫要如此粗心了。” 夫妻连连道谢后才离去,苏行炎看着依偎在男人怀里听着关怀的女子和笑盈盈和他招手的小芊,挥了挥手。 突然,有人在身后叫了他一声:“苏子行。” 苏行炎本能回过头,“怎么……” 声音戛然而止。 华妍看着他,眼中并无多大变化,淡声道:“你要装到何时?” 苏行炎抿起唇,叹气笑了起来,“倒地是瞒不过你……见到芊芊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发觉不对。” 两人走向辅政阁,路边五彩的灯笼别具一格,微冷的风吹在脸上,苏行炎与她不慢不快地走着。 “那夜分别之后,因雪路太滑我与芊芊都摔了一跤,没想到,就因为这一摔,芊芊失忆了。” 苏行炎抬头望月,苦笑道:“那时她问我她是谁,我突然便觉得不能让他再跟着我受苦,于是我把她交给镇上最老实的一户人家,也是机缘巧合……” “听乞丐说,镇上新搬来的苏家人大儿子病死了,苏大夫人疯魔地想要一个人变脸去当她儿子,我想着是个机会,就去了。” “跟我一起去的有十几个人,只有我一个换上这张新的脸之后活了下来,于是我在苏家扮起了苏大少爷。” 他说完,侧头去看华妍。 “我知道你是公主,所以听说先王要娶你的时候我以科举为由来到了京都,没想到你和新王推翻了他,之后你被封为昭宁公主,我就想参加科举想着当了官也许能见到你。” “前考时你来辅政阁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于是我更加坚定了要入朝为官。” 苏行炎驻足,说道:“我自知瞒不过你,今夜我才知芊芊来到京都,碰上也是个意外,无论你信不信,我绝不会算计你。” 这个世界换脸没有麻药,只能迷晕了活生生把脸剥落在贴上新的,缝合之后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的。 剥皮是痛苦的,长出新肉更是延长了这个期限,随时可能受不了生生痛死过去。 苏行炎说的云淡风轻,只有说到华妍的时候会露出落寞之色。 华妍嗓子发涩,“值得吗?” “值得。”苏行炎没有半分迟疑,“这是我的决定。” “妍妍,你不用有负担,我只祈求能陪在你身边。” “你灭了你整个寨子,你为什么能毫无怨言?”华妍皱着眉不理解地看着他。 苏行炎挑眉,“做了土匪本就活在刀刃上,你们妥善安置了寨子里的妇孺,这便够了。” “我杀了阮娘。” 苏行炎一愣,愕然问她:“为何?” “她要为你报仇杀了我。” “原是因为我,怪不得我至今不曾找到她。”苏行炎点了点头,“走,马上到家了。” 今夜异常的漫长,直到华妍回到屋子里,她躺在床上,平静地看着床顶如何也睡不着。 【我走了之后会有人顶替我吗?】 【会,我会用数据让这具身体活着,生活习性做事风格都会按照宿主的反应。】 第152章 当场对峙 华妍这一夜几乎没睡,大清早就在正厅里整理邢淮的罪证,她把一件件事写上奏折,最后叫来钦业。 “把徐驰明的坟挖了,向外散步邢淮杀了徐驰明的消息。” 钦业应下。 华妍派心莲去叫来楚易之,“今日上朝后私下告诉王上徐驰明尸体袖子内藏着邢淮的衣服上的布料。” 楚易之应下。 华妍又把经常审问犯人往官府跑的苏行炎叫过来,经过一夜,苏行炎眼神里明目张胆的多了爱意。 华妍沉声说:“今日徐驰明的妻子回来击鼓喊冤,务必让此事闹大。” 苏行炎立刻意识到华妍要做什么,应下之后就去官府等着。 【宿主,你怎么突然就要置邢淮于死地?不是证据还不全面吗?】团子疑惑道。 华妍把罪证一一收起来,写好的奏折合上,她看向屋内一直尘封着的木箱。 【拖得越久越不能对付邢淮,他的耐心已经耗尽。】 换好朝服,华妍对来找她的钱宣阳交代道:“你先跑一趟,联系已经反戈的罪臣,今日上奏弹劾邢淮。” 钱宣阳隐隐知道之后要发生的事,不敢耽搁。 百里晓听着便主动请缨道:“御史,我需要做些什么?” “你不用。”华妍看向这个意气风发,斗志满满的少年,“此次揭发是昭国朝政最重要的清洗,你只需要记得这么久以来的努力,牢记于心,在以后……也需要你们来做这些。” 少年点头,郑重地说:“吾永远效忠昭国,效忠殿下,效忠御史。” 朝堂上,朝臣行礼完毕,新上任的太监尖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胡士大夫站出来:“臣有奏!” 华云尚已知胡士大夫和华妍说了底细,便问道:“胡爱卿有何事?” “臣,举报邢淮邢太傅奸臣当道,欺君罔上,私自操练五万余兵!” “臣附奏!”郑司马鼓足气,语气有些颤抖却激昂地说:“邢太傅乱用私刑且贪赃已久,他府中有大量赃款!” “启奏王上!”钱宣阳站出来,“臣查探发现徐驰明徐老的死与邢太傅有关!” “臣附奏!” 又一位大臣。 “臣有事启奏!” 又一位。 “臣指证邢太傅冤杀无辜!” …… 大臣们一位接着一位,站出来又跪下,铿锵有力地说着邢淮的罪事,转眼间,朝臣悉数跪下请王上下旨处置邢淮。 少数几个大臣们见状,见风使舵的也跪了下去,个个颤着身子不敢讲话。 如此,只有邢淮和华妍还分两而立。 “邢太傅,你可有话要说?”华云尚微眯双眸,冷冷开问。 邢淮拱起手,屈膝跪在地上,面色漠然,“臣并未看到证据。” 华妍垂眸,跪了下去,扬声道:“臣恳请王上派兵搜查太傅府,徐老之妻已在官府击鼓申冤,王上可派她上殿与太傅对峙!” “来人!封锁太傅府!”华云尚看向邢淮,势在必得道:“将邢太傅囚于太傅府内,无朕的旨意不能接见任何人,明日上殿与诸爱卿、徐老之妻当堂对证!” 第153章 月下饮酒 下朝之时,楚易之在御书房去求见了华云尚。 而邢淮被重兵看押出宫,他并无慌乱,叫住要走的华妍:“妍妍,月色很美。” 华妍撩朝服地动作一顿,深深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上了马车。 他已无翻身的机会,明日证据摆出来只不过多了一项流程,明日之后,她的任务即将完成。 可华妍还是来了。 她坐在墙头,抿了抿唇,在禁军来之前翻进了邢淮的院子。 酒香肆意横行,华妍见到了月下饮酒的邢淮,他换下朝服,穿上飘逸的袍子,半扎墨发,剑眉平缓,深黑的眸子映着在月色下背着一个包袱的她。 他讶然着问:“你要和我私奔吗?” 华妍走过去,把包袱打开,是一件宽大的袍子,有好有坏,其中最坏的被撕得不成样子。 “还给你的。”华妍在他对面坐下。 脚边是几个空了的酒坛子,她给自己开了一坛酒,仰头喝了一口,坛口太大,多余的酒顺着她清晰的下颔流进衣领里湿了浅红的锦裙。 邢淮眉宇间有了些醉意,似乎不太清明,见华妍这么干脆,自嘲地笑了笑,“知道我为何穿这长袍吗?” 华妍没说话。 邢淮闷了口酒,悠悠说:“这袍子最好的地方,就是每当我杀人之时他们总会拉住衣角向我求饶,就仿佛抓到了最后一丝救命稻草,他们求饶时的恐惧、贪生的模样格外令人兴奋。” “我总会给他们希望,再亲手磨灭,乐此不疲。”他愉快的说着。 华妍扯起嘴角,“你就是个疯子。” “是,我是。”邢淮不置可否。 两人各自干了几口酒,许是酒烈上了头,华妍转眸看向邢淮,没头没脑地问:“你背上的鞭笞伤痕怎么来的?” “关心我?”邢淮扬眉。 青年突然笑了一声,刀削斧凿的轮廓在月色下宛如浑然天成的玉石,没有一丝瑕疵,惊人的勾魂。 他眸子因烈酒染上魅意,像是尘封的酒酿令人陶醉深陷。 明明长得极为正气,漆黑的眼却总深邃危险,在正邪之间反复无常。 他喝了一坛子的酒,喉结滚动,盯着华妍缓缓说道。 “幼时,娘亲总爱出去,每每被父亲抓回来后冷脸相待,而父亲便常以鞭刑惩罚我让母亲心疼,久而久之,母亲便不会出去了。” “但是母亲总不会给父亲好脸色,于是父亲被她惹怒后来惩罚我,母亲便会笑脸相迎。” “再后来,母亲受不了了,疯了,在我十一岁那年一把火烧了宅子,她在火里清醒得很,让我跑,她自己死在了大火里。” 邢淮开了一个酒坛,和华妍的酒坛相碰了一下,挑眉看她,“你若敢流露出可怜的模样,我便杀了你。” 华妍再一次对碰他的酒坛,干了一口酒,眸色清明,无喜无悲,“继续说。” 邢淮满意的笑了笑。 “母亲死后父亲变了一个人,对我虽严厉却不会再随意打骂,有人给他送了女人,当着我的面他把那个女人杀了。 有一年,他被陷害通敌直接以叛国斩头了,而操纵这一切就是三皇子华诺和太上王。” 邢淮看向华妍,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冷漠得很,“你说,我该不该报这杀父之仇?” 第154章 异常 华妍想了想,点了个头,在邢淮炙热的目光下平淡的说:“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让华诺死得那么轻巧,也不会让太上王死那么早。” “你说得对。”邢淮眼神愈发黑沉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嗓音有些嘶哑,“我要让他们的国家葬送在他们手里,让他眼睁睁看着昭国覆灭。” 邢淮一瞬不瞬看着华妍,“所以你不该阻止我。” “如果可以,我也许不会阻止你。”华妍舔了舔唇,缓缓笑道:“你和我是一类人,我们都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但你挡了我的路,你必须死。” 直到此时此刻,它才真正和邢淮吐出内心的想法。 “你的路……”邢淮呢喃着,突然,他把酒坛砸碎在地上,从袖袍里拿出一个瓶子,倒出一颗药丸放在手心给华妍,“吃了。” 华妍扫了一眼,接过吃下。 “不怕是毒药?” 华妍看了他一眼,“死不了。” 邢淮似乎被她这句话取悦到了,站起身来到她面前。 华妍微皱眉时却见他半蹲半跪在地上,虔诚而无比认真地说:“公主殿下,你赢了。” 他说完,伸手向华妍要东西。 华妍面无表情:“你要刀?” “不,是礼物。”邢淮目若黑潭,噙着笑,“我曾救了你,你该送我一个礼物。” 华妍蹙眉,她随身携带的除了弯刀,只有毒药。 她把毒药给邢淮,有一种预感,她说:“你用我的毒死,我也不会觉得自责愧疚。” 邢淮把药瓶拿走,一边抛玩一边坐回位子上,漫不经心地说:“本太傅觉得,爱,我懂了。” 他今夜无比反常。 异常好说话,异常温柔,异常轻松。 像是挣脱了束缚,像是看淡了所有,像是…要去死。 邢淮在她脸上多看了几眼,似想要把她牢牢记住一般,嘴上却说:“你该走了。” 华妍起身就要走,她方走一两步,身后的人追了上来肩上多了一层湖蓝色长袍。 睫毛轻颤,水滴入眼。 华妍恍了神,一抬头,竟然下起了雪。 邢淮给她披上外袍,哑着嗓音克制着什么,“下雪了,多穿点。” 肩上多了一双手不让她回头,邢淮催促说:“赶紧滚。” 这一回,华妍从正门走了出去,门外的禁军谁不认识“红裙罗刹”,而她又是昭国公主更是王上眼前的红人,思索一番,禁军关上门之后就当做无事发生过。 院内,邢淮抬起手,雪花落入掌心,他握住,雪化成水,从指缝流出去。 他握不住她。 他眼尾微红,鸦羽覆盖了几片雪花,自言自语的说:“娘亲,我放了她,如您说的,我没有困住喜欢的人。” 华妍回到辅政阁时苏行炎隔着老远就闻到她满身的酒气,再一看男子的外袍格外眼熟,便明白了她去了哪。 他撑伞过去挡住越来越大的雪。 不知她走了多久,头发上全是雪,眼睫也被雪打湿了,苏行炎把帕子递给她,“擦擦脸,怎么失魂落魄的?” “无碍。”华妍摇了摇头,径直走进屋内,关上门。 苏行炎皱起眉,收帕转身去了太傅府,得知邢淮还在府里才松了一口气。 次日一大早,窗户被大风刮开,冷风吹进来冻醒了浅睡的华妍,她坐起身靠着枕头,看着窗外鹅毛大雪。 即将陷入沉思时,团子兀地蹦出来说: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为原主复仇的任务!】 脑海里传来团子软糯的欢呼声。 第155章 好生下葬 华妍有些恍惚。 良久,她才回过神去回应欢喜雀跃的团子,她直接开口问:“他服了我的毒?” 【是的。】团子点头。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华妍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皱起了眉,越皱越紧,唇瓣紧紧抿起来,她不自觉咬住下唇,咬破皮。 团子看着华妍莫名其妙咬嘴巴,一副难受的模样,联想到邢淮死之前给她吃的药,说:【宿主是不是那药有问题?不然我直接让你重生一次,你完成了任务不会受到惩罚的。】 华妍垂下眼,“那是解药。” 团子瞪大眼,不可思议,【邢淮竟然这么好心!】 岂止是好心,他几乎把亲手把那些证据送到她手上的。 明明可以随时了结她的性命,可他没做。 明知她的计划的不足却放了水。 这半年的时间里,他潜移默化间存在在她的生活里,定时的送药、随机落下的花、留下的长袍…… 有很多时候他都可以除掉她。 华妍也一直觉得他会反扑,因此从不信任他,如果不是有重生的能力,她根本不会冒险让他靠近,也不会去吃那颗药。 但是,她低估了邢淮喜欢。 一个心有复仇无所顾忌的疯子偏偏对她存了心软的心思。 华妍胸口像是堵了一口气,她怎么也发泄不出来,烦闷至极。 “叩叩叩!”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 心莲的声音传进来,“公主,楚学士他们有急事找您。” 华妍打开门,心莲双眼睁大,“公主,您的脸色怎的如此难看?” 华妍抚上脸,“什么?” 心莲把华妍带到梳妆台上。 铜镜里的女子小脸惨白,可双眸黑亮得很,唇瓣上血红一片,白红交错如女鬼一般。 华妍微微怔住,舌尖舔上破皮的唇瓣。 她让心莲扑粉遮盖住憔悴的面容,画上浅浅黛眉,抿上口脂之后脸色才正常了些。 走回回廊,不过一夜,大雪覆盖了屋檐、地面,吹进来的冷风直钻领口。 拢紧了大氅,华妍抬脚进入正厅。 楚易之在内的四人和李言清都在,五人一看到她先是行了礼,由李言清上前开了口:“御史,今日一早禁军发现邢淮服毒自尽了。” 华妍神情没有什么变化,淡淡“嗯”了一声说:“早日下葬。” 她神情恹恹的,令五人一愣,楚易之说道:“那他的证据可还需审理?” “宣告天下,接下来便由王上做主。” 她说完,门外浩浩荡荡一群人闯了进来,太监持圣旨对正位上的华妍弯下腰,毕恭毕敬的说:“王上命御史大人即刻入宫。” 华妍起身接下圣旨,“华妍领旨。” 皇宫,御书房。 华妍一进屋,华云尚抱住了她,怜惜的说:“妍妍,辛苦你了。” 华妍眉心一跳,推开他行了大礼,“这是臣应该做的。” “先坐。”华云尚让她坐下,笑得如沐春风,“邢淮一死便是坐实了他的罪名,孤已派人抄家,至于他的尸首……” 华妍倏然抬眼,平静的说:“王上实行仁治,不如让他好生下葬。” 第155章 好生下葬 华妍有些恍惚。 良久,她才回过神去回应欢喜雀跃的团子,她直接开口问:“他服了我的毒?” 【是的。】团子点头。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华妍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皱起了眉,越皱越紧,唇瓣紧紧抿起来,她不自觉咬住下唇,咬破皮。 团子看着华妍莫名其妙咬嘴巴,一副难受的模样,联想到邢淮死之前给她吃的药,说:【宿主是不是那药有问题?不然我直接让你重生一次,你完成了任务不会受到惩罚的。】 华妍垂下眼,“那是解药。” 团子瞪大眼,不可思议,【邢淮竟然这么好心!】 岂止是好心,他几乎把亲手把那些证据送到她手上的。 明明可以随时了结她的性命,可他没做。 明知她的计划的不足却放了水。 这半年的时间里,他潜移默化间存在在她的生活里,定时的送药、随机落下的花、留下的长袍…… 有很多时候他都可以除掉她。 华妍也一直觉得他会反扑,因此从不信任他,如果不是有重生的能力,她根本不会冒险让他靠近,也不会去吃那颗药。 但是,她低估了邢淮喜欢。 一个心有复仇无所顾忌的疯子偏偏对她存了心软的心思。 华妍胸口像是堵了一口气,她怎么也发泄不出来,烦闷至极。 “叩叩叩!”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 心莲的声音传进来,“公主,楚学士他们有急事找您。” 华妍打开门,心莲双眼睁大,“公主,您的脸色怎的如此难看?” 华妍抚上脸,“什么?” 心莲把华妍带到梳妆台上。 铜镜里的女子小脸惨白,可双眸黑亮得很,唇瓣上血红一片,白红交错如女鬼一般。 华妍微微怔住,舌尖舔上破皮的唇瓣。 她让心莲扑粉遮盖住憔悴的面容,画上浅浅黛眉,抿上口脂之后脸色才正常了些。 走回回廊,不过一夜,大雪覆盖了屋檐、地面,吹进来的冷风直钻领口。 拢紧了大氅,华妍抬脚进入正厅。 楚易之在内的四人和李言清都在,五人一看到她先是行了礼,由李言清上前开了口:“御史,今日一早禁军发现邢淮服毒自尽了。” 华妍神情没有什么变化,淡淡“嗯”了一声说:“早日下葬。” 她神情恹恹的,令五人一愣,楚易之说道:“那他的证据可还需审理?” “宣告天下,接下来便由王上做主。” 她说完,门外浩浩荡荡一群人闯了进来,太监持圣旨对正位上的华妍弯下腰,毕恭毕敬的说:“王上命御史大人即刻入宫。” 华妍起身接下圣旨,“华妍领旨。” 皇宫,御书房。 华妍一进屋,华云尚抱住了她,怜惜的说:“妍妍,辛苦你了。” 华妍眉心一跳,推开他行了大礼,“这是臣应该做的。” “先坐。”华云尚让她坐下,笑得如沐春风,“邢淮一死便是坐实了他的罪名,孤已派人抄家,至于他的尸首……” 华妍倏然抬眼,平静的说:“王上实行仁治,不如让他好生下葬。” 第156章 骂脏话 华云尚观察着她的反应,挑眉道:“孤亦是这么想的。” 华妍面色不改,“王上圣明。” “妍妍觉得何人可胜任太傅一职?” 华妍思虑片刻,提议说:“楚易之。” “他确实不错,孤即刻拟旨。”华云尚走到书桌,执笔开始写。 华妍跪在地上,眸色淡然,语气冷静,“辅政阁阁主一职,不如让苏行炎担任,钱宣阳和百里晓也可担任其余要职共同辅佐王上。” 她在御史的位子上却事事都禀报华云尚,让楚易之五人在华云尚留下印象,也让华云尚看到了他们的实力。 而邢淮一死,她的存在无疑树大招风。 更何况五人是她一手调教,为王者不会允许第二个胜于他的下令者。 华云尚意外地抬头看向她,“妍妍是不想再做官了?” “皇妹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朝中大事还需靠王上来主持。” 华云尚看了她一会儿,放下笔去扶起她,“妍妍说的什么话?你这半年来谨言慎行何时出过差错,现在贸然辞官,岂不是会让百姓认为孤薄凉?” 华云尚笑看着她,俊容温和,嗓音温润,轻柔地说:“妍妍,孤有一法子堵住悠悠众口。” 华妍直觉华云尚要说的话不是什么好听的。 下一秒,华云尚说:“孤早知你不是尺素之女,而胥杉公主起身也并非皇室正统血脉,她不过是一个旁支,儿时与父王交好才被封为公主。” “……” 华妍眼皮狠狠一抽,黛眉拧起,“王上何意?” 华云尚扔给她一个重磅炸弹。 “孤欲娶你。” “妍妍,你对孤也并非全无心思的,对吗?”华云尚本就生如谪仙,此刻双眸温柔的能溺出水来,抚上她的脸庞,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华妍想骂脏话。 她也的确骂了。 【你踏马这道具真哔了狗了。】 团子委屈巴巴:【这不怪我,是宿主魅力太大。】 华云尚见她凝视着自己,以为吓到她了,忙离她远了一些,颇有些慌张,“妍妍,孤并非强迫与你,你若不愿,孤亦不会强求。” 你会。 华妍心里回了一句。 华云尚今日约见她,一步一步把话引到太傅一职再到引华妍说出楚易之胜任太傅,这是在抽走覆她的人手。 帝王的心思永远不会简单的。 华妍主动提出离职,华云尚并没有挽留她,说明心中早已有了决定。 他不仅没挽留,还顺水推舟给了华妍一个理由离职。 迄今为止,华云尚还没有选秀纳妃立后。 华云尚走的棋看似婉转迂回,可每一步都达到了目的,即便华妍此时不答应,之后也一定会想办法让她答应。 只不过,他不会明面逼她,他更擅长温柔刀。 华妍沉思了一会儿,扬起笑容,笑得灿烂:“妍妍自然愿意。” 华云尚愣住,“你说真的?” “妍妍不敢欺君。”华妍莞尔,又思考着说:“圣旨在邢淮下葬之后再昭告天下,至于日子定在大年夜可好?妍妍那时生辰。” 华云尚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什么都听华妍的,一口答应道:“好!孤绝不会委屈你。” 邢淮当日就下葬了。 华妍借着出宫交接事务的名头调头去了太傅府,她策马在街上飞驰,猎猎的冷风刺在她脸上,鼻尖被风刮红。 第156章 骂脏话 华云尚观察着她的反应,挑眉道:“孤亦是这么想的。” 华妍面色不改,“王上圣明。” “妍妍觉得何人可胜任太傅一职?” 华妍思虑片刻,提议说:“楚易之。” “他确实不错,孤即刻拟旨。”华云尚走到书桌,执笔开始写。 华妍跪在地上,眸色淡然,语气冷静,“辅政阁阁主一职,不如让苏行炎担任,钱宣阳和百里晓也可担任其余要职共同辅佐王上。” 她在御史的位子上却事事都禀报华云尚,让楚易之五人在华云尚留下印象,也让华云尚看到了他们的实力。 而邢淮一死,她的存在无疑树大招风。 更何况五人是她一手调教,为王者不会允许第二个胜于他的下令者。 华云尚意外地抬头看向她,“妍妍是不想再做官了?” “皇妹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朝中大事还需靠王上来主持。” 华云尚看了她一会儿,放下笔去扶起她,“妍妍说的什么话?你这半年来谨言慎行何时出过差错,现在贸然辞官,岂不是会让百姓认为孤薄凉?” 华云尚笑看着她,俊容温和,嗓音温润,轻柔地说:“妍妍,孤有一法子堵住悠悠众口。” 华妍直觉华云尚要说的话不是什么好听的。 下一秒,华云尚说:“孤早知你不是尺素之女,而胥杉公主起身也并非皇室正统血脉,她不过是一个旁支,儿时与父王交好才被封为公主。” “……” 华妍眼皮狠狠一抽,黛眉拧起,“王上何意?” 华云尚扔给她一个重磅炸弹。 “孤欲娶你。” “妍妍,你对孤也并非全无心思的,对吗?”华云尚本就生如谪仙,此刻双眸温柔的能溺出水来,抚上她的脸庞,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华妍想骂脏话。 她也的确骂了。 【你踏马这道具真哔了狗了。】 团子委屈巴巴:【这不怪我,是宿主魅力太大。】 华云尚见她凝视着自己,以为吓到她了,忙离她远了一些,颇有些慌张,“妍妍,孤并非强迫与你,你若不愿,孤亦不会强求。” 你会。 华妍心里回了一句。 华云尚今日约见她,一步一步把话引到太傅一职再到引华妍说出楚易之胜任太傅,这是在抽走覆她的人手。 帝王的心思永远不会简单的。 华妍主动提出离职,华云尚并没有挽留她,说明心中早已有了决定。 他不仅没挽留,还顺水推舟给了华妍一个理由离职。 迄今为止,华云尚还没有选秀纳妃立后。 华云尚走的棋看似婉转迂回,可每一步都达到了目的,即便华妍此时不答应,之后也一定会想办法让她答应。 只不过,他不会明面逼她,他更擅长温柔刀。 华妍沉思了一会儿,扬起笑容,笑得灿烂:“妍妍自然愿意。” 华云尚愣住,“你说真的?” “妍妍不敢欺君。”华妍莞尔,又思考着说:“圣旨在邢淮下葬之后再昭告天下,至于日子定在大年夜可好?妍妍那时生辰。” 华云尚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什么都听华妍的,一口答应道:“好!孤绝不会委屈你。” 邢淮当日就下葬了。 华妍借着出宫交接事务的名头调头去了太傅府,她策马在街上飞驰,猎猎的冷风刺在她脸上,鼻尖被风刮红。 第157章 还你一次 她骑得越快,风刮得越狠,到了挂着白绫的太傅府时,她眼睛鼻子都红的不像话。 华云尚旨下的很快,证据昭告天下之后无数人来奸臣的府里唾弃谩骂,扔鸡蛋菜叶的都有。 所幸现在是冬天,这些东西不会立刻发臭发烂。 负责下葬的禁军本没打算管,却没想到华妍来了。 不过禁军小头倒是不怕,毕竟也是辅政阁的女御史亲手斗死了邢淮。 他谄媚地跑过去,殷勤地帮华妍栓上马,一抬头见华妍哭过的模样心中不解,“御史怎么来了?” 华妍踱步进入太傅府,府内所有东西都搬空了,连正门石狮也贴上了封条。 华妍往里走,顿住。 棺材大开,蛋清蛋液遍地都是,烂菜叶黏在地上、棺木上,火盆无火却堆满了黄色的纸钱。 看着面前杂乱不堪的景象,华妍声线冷了下来,“谁干的?” “是老百姓过来撒了气。”小统领不在意地“害”了一声,说:“御史要是来的再早些就能看到百姓们撒火的样子了,那才叫解气。” “解什么气?” 小统领疑惑,“邢淮与御史大人仇立了这么久,御史大人来这里不正是为了看他不得安宁的一幕吗?” “你听谁说的?” 小统领霎时小心觑着华妍的神情,这才发现华妍面如寒霜,眼冷似冬雪,锋利如刃。 他心中大呼一声“糟了”,急忙双膝一跪,“小的知错!” “错在哪儿?” “小的,小的……”小统领结结巴巴,当胡乱看的视线落在邢淮碎成两半的牌位上时猛地一激灵,“小的不该让人在太傅府撒野,小的应谨记王上之名好生安葬太傅!” 头上迟迟没有声音,小统领心凉了半截,追悔莫及之时才听冷心冷情的女御史冷漠的说:“还愣着作甚?” 小统领忙不迭连连应“是”,马不停蹄找来看守的禁军们扫地擦地、擦棺木。 偌大的厅堂打扫干净之后,小统领跪在地上打着颤,心虚的拿着裂开的牌位,频频往棺木里瞟。 华妍自始至终站在厅堂门口一言不发,她走过小统领,扔下一句:“去换一个新的牌位,半个时辰之内回来。” 华妍走近棺木。 棺木内躺着的人身上、棺壁脏乱恶心,不明的东西几乎覆盖了一层。 禁军们跪在地上面面相觑,心想这位御史怎么在人死了之后这么怜惜起来? “把人抬出来梳洗干净,棺木换新的。” 御史语气平静如水,禁军们一听却觉得背后发凉,连忙按照她说的做。 等新的棺木和牌位来时,华妍已在水盆里烧了许久的纸钱。 邢淮被架着进来。 华妍脱下大氅,披在了他身上。 还你一次。 华妍拔下一根玉簪替他正冠。 这人皮囊真真是生得极好的。 此刻闭着眼,敛去了攻击性。 剑眉入鬓,睫似鸦羽,鼻若悬胆,薄唇紧抿,瘦削的下颔分明。 这幅安静如惨绿少年的模样令人心神恍惚。 华妍仿佛看到了第一次出宫时掀帘看到的翩翩君子,又似见到在牢狱里白袍红带站在阳光下戏谑着的俊逸青年。 最后停留在南邻山时,青年扎着高马尾,扛着锄头提着篮子的不悦地看着她。 “御史?” 华妍眼睫动了动,让开道:“放进去,盖上棺木。” “是。” 华妍跪在蒲团上,一张一张往火盆里丢纸钱,耳边是锤子敲打钉子的声音,眼前的牌位是她亲手用刀刻的。 第157章 还你一次 她骑得越快,风刮得越狠,到了挂着白绫的太傅府时,她眼睛鼻子都红的不像话。 华云尚旨下的很快,证据昭告天下之后无数人来奸臣的府里唾弃谩骂,扔鸡蛋菜叶的都有。 所幸现在是冬天,这些东西不会立刻发臭发烂。 负责下葬的禁军本没打算管,却没想到华妍来了。 不过禁军小头倒是不怕,毕竟也是辅政阁的女御史亲手斗死了邢淮。 他谄媚地跑过去,殷勤地帮华妍栓上马,一抬头见华妍哭过的模样心中不解,“御史怎么来了?” 华妍踱步进入太傅府,府内所有东西都搬空了,连正门石狮也贴上了封条。 华妍往里走,顿住。 棺材大开,蛋清蛋液遍地都是,烂菜叶黏在地上、棺木上,火盆无火却堆满了黄色的纸钱。 看着面前杂乱不堪的景象,华妍声线冷了下来,“谁干的?” “是老百姓过来撒了气。”小统领不在意地“害”了一声,说:“御史要是来的再早些就能看到百姓们撒火的样子了,那才叫解气。” “解什么气?” 小统领疑惑,“邢淮与御史大人仇立了这么久,御史大人来这里不正是为了看他不得安宁的一幕吗?” “你听谁说的?” 小统领霎时小心觑着华妍的神情,这才发现华妍面如寒霜,眼冷似冬雪,锋利如刃。 他心中大呼一声“糟了”,急忙双膝一跪,“小的知错!” “错在哪儿?” “小的,小的……”小统领结结巴巴,当胡乱看的视线落在邢淮碎成两半的牌位上时猛地一激灵,“小的不该让人在太傅府撒野,小的应谨记王上之名好生安葬太傅!” 头上迟迟没有声音,小统领心凉了半截,追悔莫及之时才听冷心冷情的女御史冷漠的说:“还愣着作甚?” 小统领忙不迭连连应“是”,马不停蹄找来看守的禁军们扫地擦地、擦棺木。 偌大的厅堂打扫干净之后,小统领跪在地上打着颤,心虚的拿着裂开的牌位,频频往棺木里瞟。 华妍自始至终站在厅堂门口一言不发,她走过小统领,扔下一句:“去换一个新的牌位,半个时辰之内回来。” 华妍走近棺木。 棺木内躺着的人身上、棺壁脏乱恶心,不明的东西几乎覆盖了一层。 禁军们跪在地上面面相觑,心想这位御史怎么在人死了之后这么怜惜起来? “把人抬出来梳洗干净,棺木换新的。” 御史语气平静如水,禁军们一听却觉得背后发凉,连忙按照她说的做。 等新的棺木和牌位来时,华妍已在水盆里烧了许久的纸钱。 邢淮被架着进来。 华妍脱下大氅,披在了他身上。 还你一次。 华妍拔下一根玉簪替他正冠。 这人皮囊真真是生得极好的。 此刻闭着眼,敛去了攻击性。 剑眉入鬓,睫似鸦羽,鼻若悬胆,薄唇紧抿,瘦削的下颔分明。 这幅安静如惨绿少年的模样令人心神恍惚。 华妍仿佛看到了第一次出宫时掀帘看到的翩翩君子,又似见到在牢狱里白袍红带站在阳光下戏谑着的俊逸青年。 最后停留在南邻山时,青年扎着高马尾,扛着锄头提着篮子的不悦地看着她。 “御史?” 华妍眼睫动了动,让开道:“放进去,盖上棺木。” “是。” 华妍跪在蒲团上,一张一张往火盆里丢纸钱,耳边是锤子敲打钉子的声音,眼前的牌位是她亲手用刀刻的。 第158章 他们复国了 出棺时大雪格外的大,雪地转眼就覆盖到了脚边,因而街上门窗紧闭,行人寂寥无几。 楚易之四人赶来太傅府时正在送棺,华妍面色沉静站在最前面,捧着邢淮的牌位,见他们来了,便招手唤百里晓。 她语气很淡,淡到令人感到有气无力,可字里行间平静又清晰。 “他虽是奸臣,但若此时对他越尊重就越能表现王上的仁慈,你不日就会独当一面,不如借此举打出名气?” 百里晓闻言点头,接过牌位就往前走。 楚易之深看了华妍几眼,上前拱手说:“我们发现他自尽时他手里攥着一块丝帕…似乎,是您的。” 钱宣阳把丝帕递上前,说:“大人,您此刻不能有任何行差踏错,那些暗藏祸心的人对您可虎视眈眈着。” 粉蓝色丝帕绣着蓝桉树,有一只释槐鸟栖息在上面。 华妍眸间微动。 邢淮的腰间也挂着一个青绿色锦囊,是她在南邻山绣的。 “扔了。” 华妍听见自己平淡的声音,她胸口闷的不透气。 抬头,送棺的队伍走出老院,鹅毛大雪刮在她眼前,模糊了视线。 奸臣邢淮与昭国庆丰年十一月死,次日下葬。 王上仁善,不仅让这个大奸臣好生安葬还派司马百里氏亲自护送,至此昭君仁德之名传至大街小巷,人人称赞。 “红裙罗刹”昭宁公主功成身退,自请退出朝堂,百官唏嘘之余更是庆幸。 百姓闻知对一手促成灭奸臣功德的昭宁公主的崇拜高于昭王,甚至在民间为昭宁公主建了一座庙宇日日跪拜。 庆丰十二月十五,御书房。 华云尚笔若游龙,飞快在圣旨上写着对华妍的美言,写到“故昭宁非皇室之女,孤心甚爱,意与昭宁公主结——”时,小博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猛跪在地上,头磕出一记重响,“启禀王上!北国来犯!” 黑墨落在明黄圣旨上,儒雅温润的君王猛然放笔,震惊道:“北国不是早已被前将军司青孰灭国了?” 小博子微微颤颤:“他们,他们复国了!现如今已聚集三十万大军压境…北国君派人送来了…文……文书……” 小博子急忙把文书呈交给华云尚,腿肚子打着颤。 北国暗地里竟直接把城池以迅雷之势夺了回去不说,连昭国探子都没有人来禀报一声,就这么打到了边境。 以往有司将军扩疆,如今朝中可用之人寥寥无几,若王上御驾亲征,不稳的朝政必将动荡起来。 小博子心中汗颜。 难道说,短短时间内昭国又要开战了吗? 华云尚捏着文书的一角,力道之大足以把文书扯裂。 胸脯起伏不定,华云尚向来温和如玉的面容此时黑沉如水,几个字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蕴含着满腔怒火。 “请、昭、宁!” 小博子哆哆嗦嗦应“是”抬腿就要去请昭宁公主时,君王似冷静了些,说道:“即刻传楚易之、李言清、百里晓、钱宣阳、苏行炎。” 小博子一惊,暗暗确定文书所写定不是好事,脚下生风般去请人。 第158章 他们复国了 出棺时大雪格外的大,雪地转眼就覆盖到了脚边,因而街上门窗紧闭,行人寂寥无几。 楚易之四人赶来太傅府时正在送棺,华妍面色沉静站在最前面,捧着邢淮的牌位,见他们来了,便招手唤百里晓。 她语气很淡,淡到令人感到有气无力,可字里行间平静又清晰。 “他虽是奸臣,但若此时对他越尊重就越能表现王上的仁慈,你不日就会独当一面,不如借此举打出名气?” 百里晓闻言点头,接过牌位就往前走。 楚易之深看了华妍几眼,上前拱手说:“我们发现他自尽时他手里攥着一块丝帕…似乎,是您的。” 钱宣阳把丝帕递上前,说:“大人,您此刻不能有任何行差踏错,那些暗藏祸心的人对您可虎视眈眈着。” 粉蓝色丝帕绣着蓝桉树,有一只释槐鸟栖息在上面。 华妍眸间微动。 邢淮的腰间也挂着一个青绿色锦囊,是她在南邻山绣的。 “扔了。” 华妍听见自己平淡的声音,她胸口闷的不透气。 抬头,送棺的队伍走出老院,鹅毛大雪刮在她眼前,模糊了视线。 奸臣邢淮与昭国庆丰年十一月死,次日下葬。 王上仁善,不仅让这个大奸臣好生安葬还派司马百里氏亲自护送,至此昭君仁德之名传至大街小巷,人人称赞。 “红裙罗刹”昭宁公主功成身退,自请退出朝堂,百官唏嘘之余更是庆幸。 百姓闻知对一手促成灭奸臣功德的昭宁公主的崇拜高于昭王,甚至在民间为昭宁公主建了一座庙宇日日跪拜。 庆丰十二月十五,御书房。 华云尚笔若游龙,飞快在圣旨上写着对华妍的美言,写到“故昭宁非皇室之女,孤心甚爱,意与昭宁公主结——”时,小博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猛跪在地上,头磕出一记重响,“启禀王上!北国来犯!” 黑墨落在明黄圣旨上,儒雅温润的君王猛然放笔,震惊道:“北国不是早已被前将军司青孰灭国了?” 小博子微微颤颤:“他们,他们复国了!现如今已聚集三十万大军压境…北国君派人送来了…文……文书……” 小博子急忙把文书呈交给华云尚,腿肚子打着颤。 北国暗地里竟直接把城池以迅雷之势夺了回去不说,连昭国探子都没有人来禀报一声,就这么打到了边境。 以往有司将军扩疆,如今朝中可用之人寥寥无几,若王上御驾亲征,不稳的朝政必将动荡起来。 小博子心中汗颜。 难道说,短短时间内昭国又要开战了吗? 华云尚捏着文书的一角,力道之大足以把文书扯裂。 胸脯起伏不定,华云尚向来温和如玉的面容此时黑沉如水,几个字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蕴含着满腔怒火。 “请、昭、宁!” 小博子哆哆嗦嗦应“是”抬腿就要去请昭宁公主时,君王似冷静了些,说道:“即刻传楚易之、李言清、百里晓、钱宣阳、苏行炎。” 小博子一惊,暗暗确定文书所写定不是好事,脚下生风般去请人。 第159章 昭宁不悔 华妍走进御书房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见她进来神色各异,其中苏行炎脸色最为难看。 华云尚把文书在桌上摊开,示意小博子传给华妍,瞧着她的目光极为复杂。 华妍睨了一眼文书,面无波澜地说:“昭宁愿意。” 苏行炎瞳孔一缩,他抬脚就要站出来,身旁的楚易之却拉住他,对他小幅度摇头,眼含警告。 “妍妍……”华云尚沉声说:“北国和亲之举是目前对昭国最有利的局面,可若你去了他们毅然反悔……” 文书上是北国宗王的印章,不会有假。 华云尚此说,不过是还未完全下定决心。 团子好意提醒:【宿主,北国王是你的老熟人哦!】 团子啧啧道:【没想到他竟然是北国皇室流落在外的四王子!】 华妍闻言黛眉轻挑,开口道:“昭宁身为昭国公主,和亲是职责。” 说完,行礼跪于他面前,肃然道:“昭宁不悔。” 华云尚眼中闪过痛苦、挣扎、不舍,他沉重地闭上眼,虎口抵在眉间,食指按压眉心,问道:“爱卿们觉得呢?” 百里晓等人从不会违背华妍的决定,而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她和亲,与她相处半年,他们自然知道她决定做的事无人可阻拦。 殿内无一人开口。 华云尚微睁眼,桌上还平铺着他准备封华妍为后的没写完的圣旨。 良久,华云尚让华妍起身,目光触及华妍明媚妍丽的容颜时心口抽痛起来,他用最平常不过的语气,温和的说:“妍妍,你先回去。” 华妍知道他会想明白,也不多说。 苏行炎看着华妍目不斜视离开,再不顾楚易之的阻拦,毅然说:“臣愿做和亲大使,送公主前往北国!” “……你们也退下。” 苏行炎想得到他的准确答复,还欲再说,楚易之和李言清却行完礼不动声色把堵住他的嘴把他架了出去。 苏行炎憋的青筋条条爆起,正要发怒眼里映入华妍的身影。 她安静的站在房檐下,细雪吹进狐毛大氅,她眉眼淡然,眺望雪景,狭长羽睫晃了晃,转眸看了过来。 苏行炎火气瞬间湮灭,陡然涌起一股无力感。 他随众人上去见礼。 华妍一一交代了几句她离开之后需注意的大臣和事,轮到苏行炎时,华妍顿住,说:“若可以,不要随我去北国。” 苏行炎一怔,“你…您听见了?” “我知你担心我于北国受难。”华妍莞尔一笑,放低语气,循循善诱道:“昭国是你我的家,只有保护好昭国,让昭国强大起来才能让我不受苦。” 苏行炎哽住,别过脸不吭声。 百里晓年纪最小,此时也知华妍非去北国不可,不舍溢于其表,红着眼说:“公主,若有人欺负你,写信给我们,我百里晓第一个冲去北国教训那个龟孙!” “言出有尺。”楚易之看了百里晓一眼,旋即正色看着华妍,郑重道:“北国若敢,微臣愿领兵救出公主!” 钱宣阳一笑,挑眉说:“自然少不了我!” 华妍微微一笑,听斯文才子李言清拱手道:“微臣不才,不敢妄言,然,微臣来日定会去北国看望公主。” 华妍心中没由来一暖,扶起李言清,看了看苏行炎,说:“时候不早了,回去。” 第159章 昭宁不悔 华妍走进御书房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见她进来神色各异,其中苏行炎脸色最为难看。 华云尚把文书在桌上摊开,示意小博子传给华妍,瞧着她的目光极为复杂。 华妍睨了一眼文书,面无波澜地说:“昭宁愿意。” 苏行炎瞳孔一缩,他抬脚就要站出来,身旁的楚易之却拉住他,对他小幅度摇头,眼含警告。 “妍妍……”华云尚沉声说:“北国和亲之举是目前对昭国最有利的局面,可若你去了他们毅然反悔……” 文书上是北国宗王的印章,不会有假。 华云尚此说,不过是还未完全下定决心。 团子好意提醒:【宿主,北国王是你的老熟人哦!】 团子啧啧道:【没想到他竟然是北国皇室流落在外的四王子!】 华妍闻言黛眉轻挑,开口道:“昭宁身为昭国公主,和亲是职责。” 说完,行礼跪于他面前,肃然道:“昭宁不悔。” 华云尚眼中闪过痛苦、挣扎、不舍,他沉重地闭上眼,虎口抵在眉间,食指按压眉心,问道:“爱卿们觉得呢?” 百里晓等人从不会违背华妍的决定,而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她和亲,与她相处半年,他们自然知道她决定做的事无人可阻拦。 殿内无一人开口。 华云尚微睁眼,桌上还平铺着他准备封华妍为后的没写完的圣旨。 良久,华云尚让华妍起身,目光触及华妍明媚妍丽的容颜时心口抽痛起来,他用最平常不过的语气,温和的说:“妍妍,你先回去。” 华妍知道他会想明白,也不多说。 苏行炎看着华妍目不斜视离开,再不顾楚易之的阻拦,毅然说:“臣愿做和亲大使,送公主前往北国!” “……你们也退下。” 苏行炎想得到他的准确答复,还欲再说,楚易之和李言清却行完礼不动声色把堵住他的嘴把他架了出去。 苏行炎憋的青筋条条爆起,正要发怒眼里映入华妍的身影。 她安静的站在房檐下,细雪吹进狐毛大氅,她眉眼淡然,眺望雪景,狭长羽睫晃了晃,转眸看了过来。 苏行炎火气瞬间湮灭,陡然涌起一股无力感。 他随众人上去见礼。 华妍一一交代了几句她离开之后需注意的大臣和事,轮到苏行炎时,华妍顿住,说:“若可以,不要随我去北国。” 苏行炎一怔,“你…您听见了?” “我知你担心我于北国受难。”华妍莞尔一笑,放低语气,循循善诱道:“昭国是你我的家,只有保护好昭国,让昭国强大起来才能让我不受苦。” 苏行炎哽住,别过脸不吭声。 百里晓年纪最小,此时也知华妍非去北国不可,不舍溢于其表,红着眼说:“公主,若有人欺负你,写信给我们,我百里晓第一个冲去北国教训那个龟孙!” “言出有尺。”楚易之看了百里晓一眼,旋即正色看着华妍,郑重道:“北国若敢,微臣愿领兵救出公主!” 钱宣阳一笑,挑眉说:“自然少不了我!” 华妍微微一笑,听斯文才子李言清拱手道:“微臣不才,不敢妄言,然,微臣来日定会去北国看望公主。” 华妍心中没由来一暖,扶起李言清,看了看苏行炎,说:“时候不早了,回去。” 第160章 苏行炎 昭国十二月中旬,北国复军来犯,递交和亲文书求取昭宁公主。 昭王华云尚深思熟虑后封昭宁公主为“护国公主”出嫁北国。 北国军在边境等了三日,终于等到嫁妆无数、一千禁军以及昭王亲自护送而来的公主。 北国军迎接公主后退兵回国,北、昭两国缔结百年和平盟约。 【叮咚!任务已全部完成,恭喜宿主华妍成功复活,异世拯救奖励已颁发,请领取~】 少女音播报结束。 华妍进入虚拟空间,她身上还穿着鲜艳如火的嫁衣,凤冠头饰华贵,妆容精致美丽,红唇鲜红。 “换回白衬衫。” 团子有求必应:“好嘞!” 身上转瞬轻了不少,团子给她变出了沙发,华妍浑身放松靠上去,疲惫感油然而生。 白兔子雪白软绒,在她眼前以人的姿势跷着二郎腿坐在空中,兔牙上红眼睛一眨一眨,软软地说:“宿主要看结局吗?” “什么?” “异世界如今一切正常,加快速度之后百余年的结果都可以查看,宿主想知道华云尚和那个世界的你之后的结局吗?” 华妍挑眉。 团子了解,立刻弹出一个虚拟画面,团子一边说一边调整画面,“几十年之后华云尚在五重臣的协助下恢复昭国的鼎盛,尤其军士方面,李言清自请做了将军,征战沙场。 华云尚为巩固皇位娶了很多妃子,但一生不曾立后。” 团子把画面调到华云尚寿终正寝的画面。 他头发花白,面容虽老却仍是温润儒雅的模样,其温煦如阳的眼底藏着疏离。 他坐在龙椅上的手一顿,似想起了什么,嘴角缓缓勾起,乍然看去,依然是那个如沐春风的郎君。 画面就此结束。 “顾瑾并非孩童,是被下了巫术才会身形变成小孩,在罗刹阁的厮杀中他几次三番死里逃生奇迹破了巫术,半月后身体极速成长成为了十七岁的少年,迎娶公主之后封公主为后,相携一生。” 团子画面一调,是位沉着肃穆的青年与怀里女子相看夕阳的画面。 “宿主还想知道谁的吗?” 华妍靠在沙发上,垂眸默然片刻,“苏子行。” 团子找了找,终于在犄角旮旯的角落里找到了苏行炎的画面,点开弹出。 但是画面里不是他老了的画面。 镜像里青年男子由医者揭开脸上的白带,露出一张俊容,但他面无表情,只一双眼缓缓睁开看向面前的老爷。 医者说:“面瘫是正常现象,过几日就可完全恢复。” 老爷挥手让医者离开,细细看了一会儿面瘫的人,旋即叹气,说:“自今日起你就是我苏明的儿子,你可有什么要求想提?” 面瘫青年想了想,沉声说:“换个名字。” “这不难办,你说。” “苏,行,炎。” 他补充道:“行云流水的行,妍……炎炎大火的炎。” 华妍扯了扯唇瓣,眼前画面一转,是十几年后。 “苏行炎去北国看公主时见到公主幸福美满,回到昭国后鞠躬尽瘁,过劳而死。” 画面停留在苏行炎趴在桌子上没气的时候,书桌上书籍甚多,有一支珍珠点缀,牡丹形状的流苏木簪极为显眼,摆放在他右手旁。 华妍闭上眼,团子识趣不去打搅华妍,进入系统内置空间,接听黑兔子打来的电话。 西服黑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我承认,你这次宿主找的还可以,再接再厉。” 说完他挂了电话,团子一翻白眼,“要你说,呸!” 第160章 苏行炎 昭国十二月中旬,北国复军来犯,递交和亲文书求取昭宁公主。 昭王华云尚深思熟虑后封昭宁公主为“护国公主”出嫁北国。 北国军在边境等了三日,终于等到嫁妆无数、一千禁军以及昭王亲自护送而来的公主。 北国军迎接公主后退兵回国,北、昭两国缔结百年和平盟约。 【叮咚!任务已全部完成,恭喜宿主华妍成功复活,异世拯救奖励已颁发,请领取~】 少女音播报结束。 华妍进入虚拟空间,她身上还穿着鲜艳如火的嫁衣,凤冠头饰华贵,妆容精致美丽,红唇鲜红。 “换回白衬衫。” 团子有求必应:“好嘞!” 身上转瞬轻了不少,团子给她变出了沙发,华妍浑身放松靠上去,疲惫感油然而生。 白兔子雪白软绒,在她眼前以人的姿势跷着二郎腿坐在空中,兔牙上红眼睛一眨一眨,软软地说:“宿主要看结局吗?” “什么?” “异世界如今一切正常,加快速度之后百余年的结果都可以查看,宿主想知道华云尚和那个世界的你之后的结局吗?” 华妍挑眉。 团子了解,立刻弹出一个虚拟画面,团子一边说一边调整画面,“几十年之后华云尚在五重臣的协助下恢复昭国的鼎盛,尤其军士方面,李言清自请做了将军,征战沙场。 华云尚为巩固皇位娶了很多妃子,但一生不曾立后。” 团子把画面调到华云尚寿终正寝的画面。 他头发花白,面容虽老却仍是温润儒雅的模样,其温煦如阳的眼底藏着疏离。 他坐在龙椅上的手一顿,似想起了什么,嘴角缓缓勾起,乍然看去,依然是那个如沐春风的郎君。 画面就此结束。 “顾瑾并非孩童,是被下了巫术才会身形变成小孩,在罗刹阁的厮杀中他几次三番死里逃生奇迹破了巫术,半月后身体极速成长成为了十七岁的少年,迎娶公主之后封公主为后,相携一生。” 团子画面一调,是位沉着肃穆的青年与怀里女子相看夕阳的画面。 “宿主还想知道谁的吗?” 华妍靠在沙发上,垂眸默然片刻,“苏子行。” 团子找了找,终于在犄角旮旯的角落里找到了苏行炎的画面,点开弹出。 但是画面里不是他老了的画面。 镜像里青年男子由医者揭开脸上的白带,露出一张俊容,但他面无表情,只一双眼缓缓睁开看向面前的老爷。 医者说:“面瘫是正常现象,过几日就可完全恢复。” 老爷挥手让医者离开,细细看了一会儿面瘫的人,旋即叹气,说:“自今日起你就是我苏明的儿子,你可有什么要求想提?” 面瘫青年想了想,沉声说:“换个名字。” “这不难办,你说。” “苏,行,炎。” 他补充道:“行云流水的行,妍……炎炎大火的炎。” 华妍扯了扯唇瓣,眼前画面一转,是十几年后。 “苏行炎去北国看公主时见到公主幸福美满,回到昭国后鞠躬尽瘁,过劳而死。” 画面停留在苏行炎趴在桌子上没气的时候,书桌上书籍甚多,有一支珍珠点缀,牡丹形状的流苏木簪极为显眼,摆放在他右手旁。 华妍闭上眼,团子识趣不去打搅华妍,进入系统内置空间,接听黑兔子打来的电话。 西服黑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我承认,你这次宿主找的还可以,再接再厉。” 说完他挂了电话,团子一翻白眼,“要你说,呸!” 第161章 周秋钰 再睁眼时华妍警惕地扫视着面前陌生的环境。 欧式贵族的华美装修风格的卧室,纯白色床单被罩,同色床幔笼罩,华妍掀开床幔走下床,来到梳妆镜前坐下。 现在的脸和她原本的一模一样。 细长的黑眉,过分勾人的桃花眼,剪水双瞳黑而亮,脸型是标准的瓜子美人脸,但她没有刻意去减肥,所以下巴并不瘦的像锥子。 恰到好处的下颔,唇峰微翘。 眉尾自然上挑几分,风情万种流露在眼间,是带着攻击性的妖媚。 但这张脸还有些稚气。 一小团白光乍现,团子出现在梳妆台前,翘着短腿,兔耳朵立起,甜糯的开口:“奖励现在发放~你不再是我的宿主了哦~” “我现在是谁?” “周秋钰收养的义女,名为周妍,在现实世界里你的身体已经成为植物人,昏睡了三十年,而现在周秋钰四十八岁,你是他毫无关系的十七岁义女,在31年前被他收养。 在你死后,周秋钰接手了黑道,成为新的领导者,他还算聪明,但生性可疑,对身边的人都不信任,除了,你。” 华妍挑眉。 团子继续说:“你虽是义女,但因周秋钰极为宠爱你,所以你的地位只在他之下,现在周秋钰正准备把道上的事往白路走。 稍后会以数据的方式把记忆灌输进你的脑海里,本次灌输记忆不会有丝毫痛苦,请准备接收。” “接收。” 脑海里陡然出现无数记忆画面,华妍面无波澜,在脑子里回看了一遍后看向团子,“你要走了?” 团子露出兔牙,笑着说:“是呀,以后你联系不到我不要想我呀~” 华妍眼光一转,落在空荡荡的手腕上。 团子“害”了一声,笑嘻嘻说:“放心啦,这个世界如果出现问题我肯定第一个过来。”说完,它飘在空中,白毛边上白光微耀,“我走啦,拜拜~” 白色光晕化作小球,咻的一下消失,房间里安静下来。 华妍低下眼想了想,然后对着镜子画了一个淡妆,涂上唇膏,可变色的唇膏在她唇瓣慢慢变红。 打开窗户,入目是一片绿葱葱的森林。 往下看去,这是一座城堡,她的位置绝佳,可以看到城堡正面任何一个角落。 目光游移之间锁定在了一位四十来岁手拿宝石权杖的中年男人身上。 他头发剃成寸头,黑白相间的碎发,皮肤是小麦色,身着深蓝休闲长裤,白色衬衫到臀部,腰背微弯,沟壑的脸依稀还能看到年轻时的帅气。 是个身老心不老的人。 黝黑的眼睛里充满着防备与警惕,即便是在自己的地盘也不曾松懈丝毫。 他察觉到视线,朝华妍看过去,眼里警戒倏然瓦解,化成宠溺,中气十足地开口:“妍妍,醒了?” 华妍微微眯眼,在阳光下,她审视着周秋钰,在男人的眼底看到了愧疚。 华妍弯唇笑得灿烂,撑着窗户和他打招呼,欢呼道:“周叔!你终于回来啦!” 身为义女,却喊他“叔叔”。 周秋钰的有意为之,是因为不安吗? 第161章 周秋钰 再睁眼时华妍警惕地扫视着面前陌生的环境。 欧式贵族的华美装修风格的卧室,纯白色床单被罩,同色床幔笼罩,华妍掀开床幔走下床,来到梳妆镜前坐下。 现在的脸和她原本的一模一样。 细长的黑眉,过分勾人的桃花眼,剪水双瞳黑而亮,脸型是标准的瓜子美人脸,但她没有刻意去减肥,所以下巴并不瘦的像锥子。 恰到好处的下颔,唇峰微翘。 眉尾自然上挑几分,风情万种流露在眼间,是带着攻击性的妖媚。 但这张脸还有些稚气。 一小团白光乍现,团子出现在梳妆台前,翘着短腿,兔耳朵立起,甜糯的开口:“奖励现在发放~你不再是我的宿主了哦~” “我现在是谁?” “周秋钰收养的义女,名为周妍,在现实世界里你的身体已经成为植物人,昏睡了三十年,而现在周秋钰四十八岁,你是他毫无关系的十七岁义女,在31年前被他收养。 在你死后,周秋钰接手了黑道,成为新的领导者,他还算聪明,但生性可疑,对身边的人都不信任,除了,你。” 华妍挑眉。 团子继续说:“你虽是义女,但因周秋钰极为宠爱你,所以你的地位只在他之下,现在周秋钰正准备把道上的事往白路走。 稍后会以数据的方式把记忆灌输进你的脑海里,本次灌输记忆不会有丝毫痛苦,请准备接收。” “接收。” 脑海里陡然出现无数记忆画面,华妍面无波澜,在脑子里回看了一遍后看向团子,“你要走了?” 团子露出兔牙,笑着说:“是呀,以后你联系不到我不要想我呀~” 华妍眼光一转,落在空荡荡的手腕上。 团子“害”了一声,笑嘻嘻说:“放心啦,这个世界如果出现问题我肯定第一个过来。”说完,它飘在空中,白毛边上白光微耀,“我走啦,拜拜~” 白色光晕化作小球,咻的一下消失,房间里安静下来。 华妍低下眼想了想,然后对着镜子画了一个淡妆,涂上唇膏,可变色的唇膏在她唇瓣慢慢变红。 打开窗户,入目是一片绿葱葱的森林。 往下看去,这是一座城堡,她的位置绝佳,可以看到城堡正面任何一个角落。 目光游移之间锁定在了一位四十来岁手拿宝石权杖的中年男人身上。 他头发剃成寸头,黑白相间的碎发,皮肤是小麦色,身着深蓝休闲长裤,白色衬衫到臀部,腰背微弯,沟壑的脸依稀还能看到年轻时的帅气。 是个身老心不老的人。 黝黑的眼睛里充满着防备与警惕,即便是在自己的地盘也不曾松懈丝毫。 他察觉到视线,朝华妍看过去,眼里警戒倏然瓦解,化成宠溺,中气十足地开口:“妍妍,醒了?” 华妍微微眯眼,在阳光下,她审视着周秋钰,在男人的眼底看到了愧疚。 华妍弯唇笑得灿烂,撑着窗户和他打招呼,欢呼道:“周叔!你终于回来啦!” 身为义女,却喊他“叔叔”。 周秋钰的有意为之,是因为不安吗? 第162章 机会一 周秋钰怔愣了几秒,他在一瞬间似乎看到了少女漠然的凝视,是他的错觉吗? 面前少女不顾危险探出身子和他兴高采烈的招着手,盈盈笑脸哪里有一丝她的影子? 周秋钰最近总是会梦见她,他又把周妍和她搞混了,连医生都说她不可能醒过来…… 周秋钰收拾好笑容,叮嘱道:“当心一点,换好衣服下来,叔叔给你带了礼物。” “好!” 华妍缩回屋子里,嘴角泛起冷笑。 周秋钰在大厅的真皮沙发上靠着看着新闻,面前玻璃桌上堆满了各种礼盒,女仆端来黑咖啡,弯下腰时低胸女仆装露出大片的雪白。 女仆压低音色,娇滴滴的开口:“先生,咖啡好了。” 周秋钰转头看了她一眼,女仆欲拒还迎地抬头,把咖啡往前抬了抬,大胸也晃了晃。 周秋钰微微扬眉,一手抚摸权杖上的蓝宝石,右手接过加冰的咖啡,笑问道:“叫什么名字?” 女仆眼睛一亮,忙羞红着低下头娇声回答:“冯颖。” “听着不错,今——” 曲延的欧式楼梯上少女穿着拖鞋快速下楼的声音打断了周秋钰意有所指的话。 少女嗓音清脆如黄莺的,甜甜的喊问:“叔叔给我带了什么呀?” 华妍换了一套绿色的宽松休闲装,匆促扎了高马尾,长长的马尾在头尾摇摆。 她开开心心坐在周秋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着许多的礼物目不转睛。 “这么多?” “不多,打开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周秋钰放下咖啡在一旁小桌上,看也不看女仆,吩咐道:“去给小姐做一杯金桔柠檬。” 女仆眼看机会被少女毁了,漂亮的红色指甲抓住托盘扣紧,笑着回答:“好的。” 华妍一边拆礼物一边随意地问道:“叔叔这次回来不会又三天就走?” 周秋钰没做声。 华妍动作一顿,抬眼向他看过去,见他好像很苦恼的躲避自己的眼神,眼中冷意漾开,转瞬一逝,她看破一切的说:“好好我知道了,叔叔永远有事情要忙。” 周秋钰见状无奈说:“明天叔叔有一场宴会必须得去。” “是是是,叔叔就放心地把我一个丢在家里过完整个暑假。”华妍佯装生气,拆着礼物像是撒气一样把礼物盒往地上可劲扔。 周秋钰对她的小脾气完全没了辙,头疼地看着小姑娘也不拆蝴蝶结了,一剪刀戳进礼物盒里要多粗暴有多粗暴。 “不然…妍妍和我一起去?”周秋钰试探地问道。 周妍一向不喜欢逢场作戏的地方,但他这阵子忙于洗白的事,也确实好久没陪她。 周秋钰想,死马当活马医了。 华妍一翻白眼,明显没兴趣,“我去了叔叔就能早结束陪我去海洋馆看鲸鱼了?” 见她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周秋钰着实没办法,想了一会儿,在她毁掉下一个礼盒之前说:“行,我争取八点之前结束陪你去海洋馆,我记得海洋馆九点关门对?” 华妍激动的点头,“嗯嗯!” 到了晚上,女仆送来参加宴会的礼裙,为首的捧着粉紫色抹胸鱼尾裙说:“小姐觉得这件怎么样?” 第162章 机会一 周秋钰怔愣了几秒,他在一瞬间似乎看到了少女漠然的凝视,是他的错觉吗? 面前少女不顾危险探出身子和他兴高采烈的招着手,盈盈笑脸哪里有一丝她的影子? 周秋钰最近总是会梦见她,他又把周妍和她搞混了,连医生都说她不可能醒过来…… 周秋钰收拾好笑容,叮嘱道:“当心一点,换好衣服下来,叔叔给你带了礼物。” “好!” 华妍缩回屋子里,嘴角泛起冷笑。 周秋钰在大厅的真皮沙发上靠着看着新闻,面前玻璃桌上堆满了各种礼盒,女仆端来黑咖啡,弯下腰时低胸女仆装露出大片的雪白。 女仆压低音色,娇滴滴的开口:“先生,咖啡好了。” 周秋钰转头看了她一眼,女仆欲拒还迎地抬头,把咖啡往前抬了抬,大胸也晃了晃。 周秋钰微微扬眉,一手抚摸权杖上的蓝宝石,右手接过加冰的咖啡,笑问道:“叫什么名字?” 女仆眼睛一亮,忙羞红着低下头娇声回答:“冯颖。” “听着不错,今——” 曲延的欧式楼梯上少女穿着拖鞋快速下楼的声音打断了周秋钰意有所指的话。 少女嗓音清脆如黄莺的,甜甜的喊问:“叔叔给我带了什么呀?” 华妍换了一套绿色的宽松休闲装,匆促扎了高马尾,长长的马尾在头尾摇摆。 她开开心心坐在周秋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着许多的礼物目不转睛。 “这么多?” “不多,打开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周秋钰放下咖啡在一旁小桌上,看也不看女仆,吩咐道:“去给小姐做一杯金桔柠檬。” 女仆眼看机会被少女毁了,漂亮的红色指甲抓住托盘扣紧,笑着回答:“好的。” 华妍一边拆礼物一边随意地问道:“叔叔这次回来不会又三天就走?” 周秋钰没做声。 华妍动作一顿,抬眼向他看过去,见他好像很苦恼的躲避自己的眼神,眼中冷意漾开,转瞬一逝,她看破一切的说:“好好我知道了,叔叔永远有事情要忙。” 周秋钰见状无奈说:“明天叔叔有一场宴会必须得去。” “是是是,叔叔就放心地把我一个丢在家里过完整个暑假。”华妍佯装生气,拆着礼物像是撒气一样把礼物盒往地上可劲扔。 周秋钰对她的小脾气完全没了辙,头疼地看着小姑娘也不拆蝴蝶结了,一剪刀戳进礼物盒里要多粗暴有多粗暴。 “不然…妍妍和我一起去?”周秋钰试探地问道。 周妍一向不喜欢逢场作戏的地方,但他这阵子忙于洗白的事,也确实好久没陪她。 周秋钰想,死马当活马医了。 华妍一翻白眼,明显没兴趣,“我去了叔叔就能早结束陪我去海洋馆看鲸鱼了?” 见她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周秋钰着实没办法,想了一会儿,在她毁掉下一个礼盒之前说:“行,我争取八点之前结束陪你去海洋馆,我记得海洋馆九点关门对?” 华妍激动的点头,“嗯嗯!” 到了晚上,女仆送来参加宴会的礼裙,为首的捧着粉紫色抹胸鱼尾裙说:“小姐觉得这件怎么样?” 第163章 机会二 华妍画好精致的妆,眼线将她的眼睛勾勒得更大了些,睫毛卷翘,红唇妩媚。 她看了一眼,随意道:“第二件红色的。” “红色未免太过张扬,而且披肩的容易话落,不然还是这件?”女仆提议说。 华妍放下戴耳环的手去看这个胸大腰细腿长性感的女仆。 同样的女仆装她的胸口开的最低,裙摆截的最短,黑丝包裹修长的美腿。 她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脸部线条柔和,长得不算出众却是校园里人人羡慕的初恋脸。 清纯可人却身姿婀娜,心思也与单纯的脸截然相同。 “你叫冯颖?” 冯颖微微一笑,“是我。” “你觉得你这种送上床的女人,周叔叔几天会抛弃你?”华妍上下看着她,毫不掩饰眼中的讥诮。 像是看一件垃圾。 这座城堡名为秋园,这里的女仆总是进的快离开的也快,而想一一夜暴富只需要爬上周秋钰的床,成为他的情妇。 冯颖来这里三个月,终于熬到了领班的位置,今天好不容易见到周秋钰却被华妍破坏,她即便不高兴也必须赔着笑脸讨好华妍,刚才的建议她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没想到华妍不领情就算了,还嘲讽她! 看她的意思她早知道她对周秋钰抛媚眼,她是故意搅黄她的好事的! 冯颖怒火中烧,但理智尚存,她低下头,委屈开口:“我不明白小姐再说什么。” “其他人下去,留下冯颖和红色礼裙。” 这位娇艳的大小姐肯定要是嫉妒她夺了周秋钰的目光,现在要教训她。 冯颖这么想着,牙齿咬紧。 算她倒霉! 可华妍迟迟没下手也没说话,冯颖疑惑抬头就对上华妍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听见少女清脆的嗓音泛着冷意,凉凉的说: “想当周秋钰的情妇?我可以帮你。” 冯颖不明白她态度这么变得这么快,“…什么意思?” “一夜情的女人周秋钰不会放在心上的,想做他的情妇,想得到钱……你会需要我的帮忙的。”华妍眼尾上挑,明艳的妆容姝丽动人,然而她眼睛里满是冰冷,“不过我需要你表忠心。” 冯颖不确定地皱眉,“你…你想我做什么?” “辞职,离开秋园。” “不可能!”冯颖下意识反驳。 华妍笑了笑,抽出眉笔把一串数字写在她干净的白色女仆手带上,“我的电话号码,记得打给我。” 说完华妍把眉笔扔进垃圾桶,声线冷漠,“你可以出去了。” 冯颖心神不定关上门,其他人也觉得她是要被大小姐骂了,都在窃窃私语,看她出来了,有人上去问:“冯姐姐,你还好吗?” 冯颖心跳加速,眼神躲闪,把手带捂住,“我,我没事。” 说完,她低着头跑下楼。 华妍穿了披肩红色丝绒收腰长裙,修身的设计把她曼妙的身材完美的体现出来,披肩是可调节的,她一边松散搭着,一边固定在肩上。 两人坐上车,周秋钰夸赞道:“妍妍长大了,出落得越来越好看了。” 他笑问道:“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人了?” 华妍抬了抬下巴,“谁能配得上我?” “说的是。”周秋钰被她骄傲的模样逗笑了几声。 “待会儿进场你吃些东西玩一会儿就好,酒别喝知道吗?” 华妍点头,“叔叔要快点,宴会可无聊了。” 华妍撇过头去看即将到达的巨大酒楼,瞳色微暗。 这场宴会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第163章 机会二 华妍画好精致的妆,眼线将她的眼睛勾勒得更大了些,睫毛卷翘,红唇妩媚。 她看了一眼,随意道:“第二件红色的。” “红色未免太过张扬,而且披肩的容易话落,不然还是这件?”女仆提议说。 华妍放下戴耳环的手去看这个胸大腰细腿长性感的女仆。 同样的女仆装她的胸口开的最低,裙摆截的最短,黑丝包裹修长的美腿。 她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脸部线条柔和,长得不算出众却是校园里人人羡慕的初恋脸。 清纯可人却身姿婀娜,心思也与单纯的脸截然相同。 “你叫冯颖?” 冯颖微微一笑,“是我。” “你觉得你这种送上床的女人,周叔叔几天会抛弃你?”华妍上下看着她,毫不掩饰眼中的讥诮。 像是看一件垃圾。 这座城堡名为秋园,这里的女仆总是进的快离开的也快,而想一一夜暴富只需要爬上周秋钰的床,成为他的情妇。 冯颖来这里三个月,终于熬到了领班的位置,今天好不容易见到周秋钰却被华妍破坏,她即便不高兴也必须赔着笑脸讨好华妍,刚才的建议她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没想到华妍不领情就算了,还嘲讽她! 看她的意思她早知道她对周秋钰抛媚眼,她是故意搅黄她的好事的! 冯颖怒火中烧,但理智尚存,她低下头,委屈开口:“我不明白小姐再说什么。” “其他人下去,留下冯颖和红色礼裙。” 这位娇艳的大小姐肯定要是嫉妒她夺了周秋钰的目光,现在要教训她。 冯颖这么想着,牙齿咬紧。 算她倒霉! 可华妍迟迟没下手也没说话,冯颖疑惑抬头就对上华妍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听见少女清脆的嗓音泛着冷意,凉凉的说: “想当周秋钰的情妇?我可以帮你。” 冯颖不明白她态度这么变得这么快,“…什么意思?” “一夜情的女人周秋钰不会放在心上的,想做他的情妇,想得到钱……你会需要我的帮忙的。”华妍眼尾上挑,明艳的妆容姝丽动人,然而她眼睛里满是冰冷,“不过我需要你表忠心。” 冯颖不确定地皱眉,“你…你想我做什么?” “辞职,离开秋园。” “不可能!”冯颖下意识反驳。 华妍笑了笑,抽出眉笔把一串数字写在她干净的白色女仆手带上,“我的电话号码,记得打给我。” 说完华妍把眉笔扔进垃圾桶,声线冷漠,“你可以出去了。” 冯颖心神不定关上门,其他人也觉得她是要被大小姐骂了,都在窃窃私语,看她出来了,有人上去问:“冯姐姐,你还好吗?” 冯颖心跳加速,眼神躲闪,把手带捂住,“我,我没事。” 说完,她低着头跑下楼。 华妍穿了披肩红色丝绒收腰长裙,修身的设计把她曼妙的身材完美的体现出来,披肩是可调节的,她一边松散搭着,一边固定在肩上。 两人坐上车,周秋钰夸赞道:“妍妍长大了,出落得越来越好看了。” 他笑问道:“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人了?” 华妍抬了抬下巴,“谁能配得上我?” “说的是。”周秋钰被她骄傲的模样逗笑了几声。 “待会儿进场你吃些东西玩一会儿就好,酒别喝知道吗?” 华妍点头,“叔叔要快点,宴会可无聊了。” 华妍撇过头去看即将到达的巨大酒楼,瞳色微暗。 这场宴会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第164章 于楠 埃斯顿酒庄是c国最大的庄园,能在这里面举办的宴会非富即贵,必然是身价上亿的地位。 进入宴会,周秋钰叮嘱了两句就上了三楼,华妍拿上一杯上酒,看向宴会上谈笑风生的众人。 她随意撇过三两陌生人,停留在一个正搭讪美女的三十几岁的帅哥身上。 帅哥看上去约一米八几,轮廓立体,五官俊朗,狐狸眼含情又风流。 虽然已过三十,但皮肤白,身形健朗,和娱乐圈的男星有的一拼。 此时穿着酒红色西装,黑发分至两侧微微遮眉,低着头和一个女人说着话。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那女人被逗的捂嘴笑起来。 华妍举着酒杯朝他走过去,“于大少爷,久仰。” 于楠被这道脆生生的嗓音叫的一惊,他惊的倒也不是少女的声音,而是这语气。 戏谑好笑的语气。 于楠转过头一看,皱起眉。 周秋钰养了一个和华妍一模一样的女儿这事黑道上的人谁都知道,他这假惺惺的做派令人作呕得很。 不过少女很少出席宴会,他每次也只有在道上开会的时候偶尔见到少女陪在周秋钰旁边。 周秋钰把她看的很严,他一直没机会接触周妍。 没想到今天她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于楠一句话把之前撩拨的女人打发走,挑眉和华妍的酒杯碰了一下,“周小姐?上次见你还是三个月前的会上。” 华妍摇着酒杯,扫过其余人,飞快的说:“于小楠,这里不方便说话,找个隐蔽的地方。” 于楠浑身一震。 这个称呼已经三十年不曾有人喊过了! 一直敢这样喊他的只有一个人! “你,你!”于楠瞳孔震惊。 他迅速看向四周,放下酒杯拉着华妍去了二楼里间,宴会上谈笑声瞬间屏蔽。 “这是专门供我休息的地方,绝对不会有人打扰更没人有胆子放监听器。” 于楠说完,低下头去看华妍,似乎为了求证,认真地打量华妍说:“打我!” 华妍毫不犹豫:“啪!” 于楠瞪大眼睛,捂住通红的半边脸,不可置信道:“真的是你!你,你怎么!你醒了?” “不对啊你要是醒了医院肯定第一时间告诉我,你怎么在周秋钰身边?等等,你这张脸怎么和上次医院见你的时候不一样??” 于楠想到什么,指着华妍,“你,你,你附身在周妍身上了?!” 华妍嘴角一抽,“你找死?” 于楠立刻冷静下来,一双眼睛往她身上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比较神乎,不便多说,我现在是货真价实的周妍,至于周妍,她投胎转世了。”华妍言简意赅。 于楠花了一分钟消化这份“惊喜”,随即问:“妍妍,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杀了周秋钰。”华妍坐在软皮沙发上,把玩腰间的红丝带,“我已经有了计划,你得帮我。” 于楠十岁时坐稳于家头把交椅就是因为华妍的支持。三十年前赶到车祸现场的时候他要不是被管家拦住,早就一枪崩了周秋钰。 于楠立刻答道:“你就是要于家所有的枪支弹药我都能明天给你送过来!” 第164章 于楠 埃斯顿酒庄是c国最大的庄园,能在这里面举办的宴会非富即贵,必然是身价上亿的地位。 进入宴会,周秋钰叮嘱了两句就上了三楼,华妍拿上一杯上酒,看向宴会上谈笑风生的众人。 她随意撇过三两陌生人,停留在一个正搭讪美女的三十几岁的帅哥身上。 帅哥看上去约一米八几,轮廓立体,五官俊朗,狐狸眼含情又风流。 虽然已过三十,但皮肤白,身形健朗,和娱乐圈的男星有的一拼。 此时穿着酒红色西装,黑发分至两侧微微遮眉,低着头和一个女人说着话。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那女人被逗的捂嘴笑起来。 华妍举着酒杯朝他走过去,“于大少爷,久仰。” 于楠被这道脆生生的嗓音叫的一惊,他惊的倒也不是少女的声音,而是这语气。 戏谑好笑的语气。 于楠转过头一看,皱起眉。 周秋钰养了一个和华妍一模一样的女儿这事黑道上的人谁都知道,他这假惺惺的做派令人作呕得很。 不过少女很少出席宴会,他每次也只有在道上开会的时候偶尔见到少女陪在周秋钰旁边。 周秋钰把她看的很严,他一直没机会接触周妍。 没想到今天她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于楠一句话把之前撩拨的女人打发走,挑眉和华妍的酒杯碰了一下,“周小姐?上次见你还是三个月前的会上。” 华妍摇着酒杯,扫过其余人,飞快的说:“于小楠,这里不方便说话,找个隐蔽的地方。” 于楠浑身一震。 这个称呼已经三十年不曾有人喊过了! 一直敢这样喊他的只有一个人! “你,你!”于楠瞳孔震惊。 他迅速看向四周,放下酒杯拉着华妍去了二楼里间,宴会上谈笑声瞬间屏蔽。 “这是专门供我休息的地方,绝对不会有人打扰更没人有胆子放监听器。” 于楠说完,低下头去看华妍,似乎为了求证,认真地打量华妍说:“打我!” 华妍毫不犹豫:“啪!” 于楠瞪大眼睛,捂住通红的半边脸,不可置信道:“真的是你!你,你怎么!你醒了?” “不对啊你要是醒了医院肯定第一时间告诉我,你怎么在周秋钰身边?等等,你这张脸怎么和上次医院见你的时候不一样??” 于楠想到什么,指着华妍,“你,你,你附身在周妍身上了?!” 华妍嘴角一抽,“你找死?” 于楠立刻冷静下来,一双眼睛往她身上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比较神乎,不便多说,我现在是货真价实的周妍,至于周妍,她投胎转世了。”华妍言简意赅。 于楠花了一分钟消化这份“惊喜”,随即问:“妍妍,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杀了周秋钰。”华妍坐在软皮沙发上,把玩腰间的红丝带,“我已经有了计划,你得帮我。” 于楠十岁时坐稳于家头把交椅就是因为华妍的支持。三十年前赶到车祸现场的时候他要不是被管家拦住,早就一枪崩了周秋钰。 于楠立刻答道:“你就是要于家所有的枪支弹药我都能明天给你送过来!” 第165章 让他生不如死 c国夏,2031年,七月十三号是周妍的生日,也就是周秋钰收养她的日子。 华妍和周秋钰来到了一所医院。这所医院是私立的,驻扎在深山里,但医疗设施,装修都非常优质。医院里安静无声,护士和医生走路的脚步声低到听不见。 周秋钰推开门,领着华妍走进去,“每年你的生日叔叔都会带你来看她,你总问她是谁,现在叔叔可以告诉你了。” 华妍抿唇,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在病床上老去的自己还是忍不住抵住后齿。 病房里只有她和周秋钰,周秋钰把权杖放在一边,从一旁放着的水盆里捏干干净的毛巾,细心地擦着植物人。 他遗憾的说:“她是叔叔现在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华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她怎么会躺在这里?” “…是叔叔的错。”周秋钰擦完病人的脸,重新拧干毛巾去擦手,过了一会儿,竟哽咽起来,“叔…叔叔听信了小人谗言,当时不相信她,亲手…结束了她的一生,等叔叔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豆大的泪滴滴在病人手背上,周秋钰一遍遍擦拭,最后忍不住捂住眼,埋在病人床侧闷声哭起来。 华妍看着病床上和死了没什么区别的身体,看着失声痛哭的周秋钰,她回想起女人跪在她面前的句句承诺。 “他是你的亲人啊!他不会,永远不会害你!姨发誓!他绝对不会!他,他是你的亲弟弟啊!” 不会吗? 他已经做了。 “你悔恨吗?”华妍问他。 周秋钰沉浸在悲痛之中,抬起头,他恍然从周妍身上看到华妍的模样,他说:“我怎么不悔?我每日都在后悔自己的冲动,我恨自己的多疑,是我亲手毁掉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对我的…姐姐。” 你不配叫我姐姐。 华妍差点就要说出口。 现在还不是时候。 华妍走过去,拍了拍周秋钰的背,低声道:“叔叔,已经过去了。” 周秋钰痛苦摇了摇头,“妍妍,你不懂,她不会原谅我的……” 她确实不会。 华妍发现团子说的确实没错,周秋钰对周妍这个义女毫无保留的信任,无论是她随口说的想去会上看看还是对哪个项目有想法,只要她表露出一点点兴趣,周秋钰就会全盘交给她,甚至是准备让她接受黑道。 仅仅夺走黑道? 那太简单了。 她要让他生不如死。 半年后。 周秋钰决定正式退位,在c国埃斯顿酒庄举办递交仪式,他把蓝宝石权杖交给华妍,微笑着欣慰地说:“妍妍,我想你一定——” 突然,一声巨响炸开。 红木繁纹大门被猛地撞开,穿着警服的警察鱼贯而入。 “不许动!蹲下!” “抱头蹲下!” 周秋钰皱眉,他还没反应过来,两三个警察率先把他手里的东西缴走,反擒住他的双手。 偌大的大堂里,只有华妍安安静静没有被抓。 周秋钰好歹坐了这个位置几十年,怎么还能看不出来。 他眼中包含怀疑,更多的是伤心和沉痛,“你…为什么?” 华妍微抬下巴,居高临下冷睨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是华妍。” 第165章 让他生不如死 c国夏,2031年,七月十三号是周妍的生日,也就是周秋钰收养她的日子。 华妍和周秋钰来到了一所医院。这所医院是私立的,驻扎在深山里,但医疗设施,装修都非常优质。医院里安静无声,护士和医生走路的脚步声低到听不见。 周秋钰推开门,领着华妍走进去,“每年你的生日叔叔都会带你来看她,你总问她是谁,现在叔叔可以告诉你了。” 华妍抿唇,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在病床上老去的自己还是忍不住抵住后齿。 病房里只有她和周秋钰,周秋钰把权杖放在一边,从一旁放着的水盆里捏干干净的毛巾,细心地擦着植物人。 他遗憾的说:“她是叔叔现在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华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她怎么会躺在这里?” “…是叔叔的错。”周秋钰擦完病人的脸,重新拧干毛巾去擦手,过了一会儿,竟哽咽起来,“叔…叔叔听信了小人谗言,当时不相信她,亲手…结束了她的一生,等叔叔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豆大的泪滴滴在病人手背上,周秋钰一遍遍擦拭,最后忍不住捂住眼,埋在病人床侧闷声哭起来。 华妍看着病床上和死了没什么区别的身体,看着失声痛哭的周秋钰,她回想起女人跪在她面前的句句承诺。 “他是你的亲人啊!他不会,永远不会害你!姨发誓!他绝对不会!他,他是你的亲弟弟啊!” 不会吗? 他已经做了。 “你悔恨吗?”华妍问他。 周秋钰沉浸在悲痛之中,抬起头,他恍然从周妍身上看到华妍的模样,他说:“我怎么不悔?我每日都在后悔自己的冲动,我恨自己的多疑,是我亲手毁掉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对我的…姐姐。” 你不配叫我姐姐。 华妍差点就要说出口。 现在还不是时候。 华妍走过去,拍了拍周秋钰的背,低声道:“叔叔,已经过去了。” 周秋钰痛苦摇了摇头,“妍妍,你不懂,她不会原谅我的……” 她确实不会。 华妍发现团子说的确实没错,周秋钰对周妍这个义女毫无保留的信任,无论是她随口说的想去会上看看还是对哪个项目有想法,只要她表露出一点点兴趣,周秋钰就会全盘交给她,甚至是准备让她接受黑道。 仅仅夺走黑道? 那太简单了。 她要让他生不如死。 半年后。 周秋钰决定正式退位,在c国埃斯顿酒庄举办递交仪式,他把蓝宝石权杖交给华妍,微笑着欣慰地说:“妍妍,我想你一定——” 突然,一声巨响炸开。 红木繁纹大门被猛地撞开,穿着警服的警察鱼贯而入。 “不许动!蹲下!” “抱头蹲下!” 周秋钰皱眉,他还没反应过来,两三个警察率先把他手里的东西缴走,反擒住他的双手。 偌大的大堂里,只有华妍安安静静没有被抓。 周秋钰好歹坐了这个位置几十年,怎么还能看不出来。 他眼中包含怀疑,更多的是伤心和沉痛,“你…为什么?” 华妍微抬下巴,居高临下冷睨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是华妍。” 第166章 恭喜你,你成功了 周秋钰如五雷轰顶。 华妍让于楠收集了周秋钰犯的黑事:杀人、抢劫、车祸……她自己在他身边把他心心念念想要完成的项目表面做的很漂亮,实际挖空了干,他的几十亿身家沉了大海。 而这一场报警,更让现在所有在逃的黑道通缉犯自投罗网。 对簿公堂的时候,已经提前听了华妍的意思成功翻白的于楠把周秋钰撞华妍的监控找了出来。 这可是他找了这么多年的心血。 周秋钰认下所有罪证,他戴着手铐站在华妍正前方,“你真的是她?那她呢!” “你没必要知道。” “罪犯周秋钰,犯故意杀人罪、非法买卖罪、贪污罪……数罪并罚,判死刑!缓刑一年!” 一锤定音,周秋钰会在监狱里继续忏悔,而华妍,也准备好成为他共犯的准备。 奇怪的是她平安无事。 华妍冷静的走出警察局的大门。 c国冬天太阳就是摆设,寒风冷的透骨,两边树干枝丫萧瑟,落叶在地上吹起飘在她脚边。 阳光不暖但是刺眼,她遮挡了一瞬,眯着眼朝往上看时,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在她眼中出现。 华妍瞳孔微微一缩。 面前的青年站在枯落的银杏树下,约莫二十出头,微黄的卷发,穿着白色高领毛衣,黑色长裤,外穿棕色毛呢外套,他双手插兜,歪头瞧着华妍。 华妍心不自然砰砰跳了起来。 她站在台阶上没动,青年逆光向她向前走来,光影打在他异常白的脸上。 他眉毛很浓很黑,眼睛漆黑却透着几点亮光,鼻梁高挺,薄唇抿在嘴边。 五官极其英俊,阳刚正气,一看就令人觉得根正苗红。 可他皮肤太白,像是异国人,他一开口又是流利的c国话,低低沉沉地极富磁性。 “你是我的未婚妻,在周秋钰身边受她挟持演她的义女,但实则一直在为我收集证据,所以,你可以平安无事。” 他解释着,微抬头看向华妍,嘴角噙着笑,低声说:“还没自我介绍,我叫邢淮,是你的未婚夫。” 华妍身体在这一瞬间僵住。 他笑容弧度拉大,掷地有声却格外柔和的,带着亘古的眷恋开口。 “妍妍,我找到你了。” 时间好像在这一瞬间停止。 “它确实停止了哦~” 熟悉甜糯的声音响起。 华妍一眨眼,团子乍然飘在空中,苦恼的翻着虚拟书页,嘴里碎碎念念。 “邢淮在那个世界死之后灵魂得以救赎,天道仁慈,给了他重生的机会来了a国,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记忆还在,迅速在半年之内学会了c国的语言并找寻了c国所有城市,找到了你。” “现在上级命令我来看看他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大不大,宿…啊呸,华妍,你是否对他的出现造成困扰?” 华妍眸光微动转向邢淮,他眼中掩藏不住的水光和嘴角瓜挂着笑无不是在诉说着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华妍听见她自己说:“否。” 团子兔耳朵立刻竖起来,跟怕华妍反悔一样,飞快的合上书,“经过本团子鉴定,邢淮不存在干扰行为,世界正常运行~” 说完,白光化作一团消失,风拂过脸,落叶飘动,人影不息。 华妍冁然一笑,“邢太傅,许久未见。” 邢淮垂下眼,忽单膝跪下。 “恭喜你。”在她面前,在轿车穿梭间,郑重而严肃地说:“你成功了。” 如那夜初雪离开 如现在冬日落雪而来。 当路人感叹初雪在阳光下的时候,华妍的心前所未有的悸动。 她成功的复仇,成功真正的重获了新生。 第166章 恭喜你,你成功了 周秋钰如五雷轰顶。 华妍让于楠收集了周秋钰犯的黑事:杀人、抢劫、车祸……她自己在他身边把他心心念念想要完成的项目表面做的很漂亮,实际挖空了干,他的几十亿身家沉了大海。 而这一场报警,更让现在所有在逃的黑道通缉犯自投罗网。 对簿公堂的时候,已经提前听了华妍的意思成功翻白的于楠把周秋钰撞华妍的监控找了出来。 这可是他找了这么多年的心血。 周秋钰认下所有罪证,他戴着手铐站在华妍正前方,“你真的是她?那她呢!” “你没必要知道。” “罪犯周秋钰,犯故意杀人罪、非法买卖罪、贪污罪……数罪并罚,判死刑!缓刑一年!” 一锤定音,周秋钰会在监狱里继续忏悔,而华妍,也准备好成为他共犯的准备。 奇怪的是她平安无事。 华妍冷静的走出警察局的大门。 c国冬天太阳就是摆设,寒风冷的透骨,两边树干枝丫萧瑟,落叶在地上吹起飘在她脚边。 阳光不暖但是刺眼,她遮挡了一瞬,眯着眼朝往上看时,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在她眼中出现。 华妍瞳孔微微一缩。 面前的青年站在枯落的银杏树下,约莫二十出头,微黄的卷发,穿着白色高领毛衣,黑色长裤,外穿棕色毛呢外套,他双手插兜,歪头瞧着华妍。 华妍心不自然砰砰跳了起来。 她站在台阶上没动,青年逆光向她向前走来,光影打在他异常白的脸上。 他眉毛很浓很黑,眼睛漆黑却透着几点亮光,鼻梁高挺,薄唇抿在嘴边。 五官极其英俊,阳刚正气,一看就令人觉得根正苗红。 可他皮肤太白,像是异国人,他一开口又是流利的c国话,低低沉沉地极富磁性。 “你是我的未婚妻,在周秋钰身边受她挟持演她的义女,但实则一直在为我收集证据,所以,你可以平安无事。” 他解释着,微抬头看向华妍,嘴角噙着笑,低声说:“还没自我介绍,我叫邢淮,是你的未婚夫。” 华妍身体在这一瞬间僵住。 他笑容弧度拉大,掷地有声却格外柔和的,带着亘古的眷恋开口。 “妍妍,我找到你了。” 时间好像在这一瞬间停止。 “它确实停止了哦~” 熟悉甜糯的声音响起。 华妍一眨眼,团子乍然飘在空中,苦恼的翻着虚拟书页,嘴里碎碎念念。 “邢淮在那个世界死之后灵魂得以救赎,天道仁慈,给了他重生的机会来了a国,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记忆还在,迅速在半年之内学会了c国的语言并找寻了c国所有城市,找到了你。” “现在上级命令我来看看他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大不大,宿…啊呸,华妍,你是否对他的出现造成困扰?” 华妍眸光微动转向邢淮,他眼中掩藏不住的水光和嘴角瓜挂着笑无不是在诉说着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华妍听见她自己说:“否。” 团子兔耳朵立刻竖起来,跟怕华妍反悔一样,飞快的合上书,“经过本团子鉴定,邢淮不存在干扰行为,世界正常运行~” 说完,白光化作一团消失,风拂过脸,落叶飘动,人影不息。 华妍冁然一笑,“邢太傅,许久未见。” 邢淮垂下眼,忽单膝跪下。 “恭喜你。”在她面前,在轿车穿梭间,郑重而严肃地说:“你成功了。” 如那夜初雪离开 如现在冬日落雪而来。 当路人感叹初雪在阳光下的时候,华妍的心前所未有的悸动。 她成功的复仇,成功真正的重获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