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俏玲珑》 第一章 入府 空阔的夜里,因为下着雪,天空泛着一层淡淡的红色。没有月光,安静的官道上,穆家的马车吱吱前行,一盏盏风灯挂在马车四角,光亮只能围成一个笸箩那么大,再不能照的更远。 穆家三小姐,穆玲珑裹了裹身上的棉衣,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抬手在冻得发红的鼻尖蹭了蹭,“没想到竟然能有这么冷。”向身边的丫头感慨。 “老爷也太偏心了些,给他自己和三姨娘都穿了新棉衣,唯独小姐,还穿旧的。”玲珑的贴身丫头紫月为她的手炉里又加了些炭火,“小姐抱着,好歹能取些暖。”自己却是一身夹棉的衣裳,瑟瑟发抖,上下嘴唇一片乌紫。 玲珑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为了保暖,不散了热气,马车周围搭了厚厚的棉帘子,将窗子和门一股脑的堵了个严严实实,外面的风景一点都透不进来。不过就算是透的进来,这样冷玲珑也无心雪中吟诗了。 只盼着能早一点到了京都。 京都,穆府。 罗妈妈迈着匆匆的脚步,直奔穆府的芳园。 进了正房,扫了扫肩头的雪花片子,接过小丫头递上来的滚热的茶水,喝了一口,压下一身的冷气,方才撩起帘子,进了里间,淡淡的梅香扑鼻而来,罗妈妈皱了皱鼻子吸了两下。 这是梅粉的香气,穆府的大小姐穆玲钰,每每习字,总要在墨里添了梅粉才行。 萧氏正陪着女儿玲钰描字,见罗妈妈进来,也并不搁下手里的笔,只抬眼问道:“可是得了准信儿?” “老爷明儿一早便到,老爷这一遭顺路把当年在任上纳的月姨娘一同带了来。”罗妈妈是萧氏的陪房,在萧氏面前自然是和旁人不同的,一边说,一边在一旁的椅子上斜斜的沾着边儿坐下,拿眼看着玲钰描的字。 越发的娟秀了。 萧氏听了,登时眼底波涛汹涌。这个贱人,竟没死,还要跟来…… 月姨娘是穆世昌十五年前去锦州述职时纳的妾室,纳了不到两个月的功夫,便怀了孕。后来穆世昌调职回京,月姨娘本是要一同跟来的,无奈恰好遇上她爹爹去世,她执意在锦州守孝三年,此事便搁下了。 穆世昌回了京都,萧氏立时便派人去锦州,夺了月姨娘的一切经济来源,由她自生自灭。 时隔这么些年,穆世昌也就刚回来的时候总要提起月姨娘,后来也就渐渐地淡了,萧氏本以为穆世昌是忘了她了,却没想到,此次穆世昌去锦州办事,竟又把这个贱人带了回来。 “那个贱丫头也要来么?”一旁的玲钰忽的搁下笔,插嘴道。才过了及笄之年,可是玲钰娇艳的模样已经显了出来。京都里同岁的小姐们,论相貌,还未有一个能及得上穆府的大小姐穆玲钰的。只是此时她一脸的尖酸和愤怒,倒是让小脸失了几分颜色。 萧氏瞪了玲钰一眼,说道:“这样的话,不是你该说的。” 穆府嫡出的大小姐,又生的异常明艳娇媚,穆世昌和萧氏对她是抱有极大地希望的,萧氏花重金专门请了宫里的老嬷嬷教导了她规矩行止,如今十五岁了,穆玲钰的一举一动已经颇有风范了。 玲钰被萧氏喝止,也不恼,只是滚到萧氏身边,蹭着萧氏的腿说道:“娘,这里只有罗妈妈,又没有外人。”说着冲罗妈妈眨眨眼,转而又嘟着嘴说:“再说,她娘是贱人,引诱爹爹,那丫头自然就是贱丫头,女儿又没有说错。” “是啊,大小姐也是跟着太太着急上火,若是大小姐此时不着急,才是跟太太不一条心呢!可见是母女连心的。”罗妈妈笑道。 瞧着女儿粉面含春的娇俏模样,萧氏也不忍心再责怪,只是伸手点着她的脑门,叹息着笑道:“你呀!老爷回来,千万莫在他面前如此。” 玲钰点点头,“爹爹一向最疼我的。” 玲钰转脸在一旁继续描字,萧氏又问罗妈妈,“老太太那边可是知道了?” 罗妈妈笑道:“知道了,气得什么似得,这会子大夫正给老太太开药顺气呢。”神色间说不尽的幸灾乐祸。 萧氏听了,眼底的煞气才总算是去了些,明日看来不用自己怎么样,那贱人也不会如意的。只是心底到底还是后悔当年下手软了些,否则今日也不用操心这些了。 萧氏与穆世昌成亲已经要二十年了,穆世昌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可是时隔十五年,穆世昌能再把月姨娘接回来,可见那女人是不一般的。 “给那位月姨娘准备哪一处院子呢?”罗妈妈问道,“奴婢好先预备着。” “罗妈妈好糊涂,这样的事情该是祖母定夺的。”玲钰巧笑道,说罢转脸去看萧氏。 近一两年来,萧氏处理后院的一切事务,都是不避开玲钰的,为的就是让她多看多见多历练,日后嫁了人,处理后院之事,才能得心应手。 萧氏眼中一片赞许,抬手摸着玲钰的头发,说道:“明日让母亲定夺吧,月姨娘是老爷任上带回来的人,咱们自是不好说话的。” 罗妈妈心中了然。“大小姐越发的明理了。”可见这些年萧氏对玲钰的栽培是不差的。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萧氏便带着穿着一新的玲钰去慈锦园请安。萧氏到了的时候,燕姨娘带着玲蓉早已在了。 “母亲万安。”萧氏浅浅一福,抬眸间扫了正给老太太捶腿的燕姨娘一眼,随即在老太太下首坐下。 燕姨娘本是老太太房里的丫头,当年萧氏一来为了承老太太的情,二来为了显示自己大度,三来为了笼络穆世昌,当时她才怀了孕,怕穆世昌耐不住性子从外面抬了姨娘进来,便亲自向老太太要了人,越过通房丫头,直接提做了穆世昌的妾。 却未想到,半年不到,她竟就也怀了身孕,还顺利的生下玲蓉。不过,几年来到还是比较安分的。 玲钰和玲蓉相差只半岁,可玲钰却是明显的比玲蓉高出半头去,面色也较玲蓉更红润些。和玲钰站在一起,玲蓉更像个未出蛋壳的鹌鹑。 “该给蓉儿换身新衣裳的,老爷才回来,看的也要欢喜些。”萧氏瞅了瞅玲蓉身上半旧的衣裙,笑道:“昨日,不是才让人送去一身与玲钰一样的撒花百褶束腰裙吗?” 老太太跟前,萧氏一向是得体大方,宽容有度的。对庶出的孩子,从来都是极好的。 迎上老太太亦是有些责备的眼神,燕姨娘尴尬的笑笑,“本是要换的,二小姐说怕穿脏了,舍不得。”她虽是玲蓉的生母,却也只能唤玲蓉二小姐。 燕姨娘的回答让萧氏眼底一片满意,“这孩子也真是的。不过是件衣服,和你大姐姐一般穿着就是了,若是穿脏了洗不出来了,便再做就是了。”满脸的慈爱,“你们正是好年岁,白搁着糟蹋了。” 玲蓉抿着嘴,眼观鼻鼻观心,想着昨日送来的衣服自己甚至连只胳膊都伸不进去,眼底藏着一汪委屈,不敢露出。 老太太看在眼里,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们说话的同时,穆世昌的车辇已经行至了穆府门前。怎么连个接应的人也没有?瞅着穆府光秃秃的大门前,连个鬼也没有,穆世昌心里升起一股火。可碍着月姨娘在,不好发作出来,只讪讪的笑笑,让人直接把车赶进府。 总算是从密封了一路的马车里出来了,玲珑扶着紫月下了马车,外面是大好的晴天,空气新鲜的不得了,带着淡淡的融雪的味道,让玲珑神清气爽。 换了暖轿,婆子们抬着玲珑一路至穆府老太太住的慈景园。隔着轻纱珠链,玲珑偏着头看一路走来穆府的亭台楼阁,石雕假山,心里泛起层层涟漪。 这样的大宅院,里面的人都是不好相与的吧!爹爹是穆府的长子,又是祖母的嫡子,外出归来,家里竟没有一个人来接,也不知道这是要打谁的脸。 方才换轿子时的匆匆一瞥,爹爹阴沉的黑脸让玲珑心里一震。日后娘和自己在这里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自己倒是好说,大不了带着紫月一走了之,从此正好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可娘怎么办,她又不肯自己带着她离开,又是那样的性子! 一路思量,不觉片刻,轿子缓缓停下。玲珑扶着紫月下了暖轿,跟在穆世昌和月姨娘身后,朝慈景园里走去。 第二章 初见 在慈景园门口迎着的丫头见穆世昌进了院子,立时笑嘻嘻的打起帘子进来通报,“老爷到了”。刚说完,还未等萧氏等起身迎出去,穆世昌便撩起帘子迈步进来了。 “儿子回来了。”披着一路的风尘,给老太太深深一个鞠躬,穆世昌笑道:“在锦州多耽搁了十几天,让母亲担心了。”说罢,朝萧氏冷眼一睃。 萧氏假装没有看见穆世昌的恼怒,反正是老太太发了话要打月姨娘的脸,不让人去接的,又不干自己的事,要怪就怪那个你才接回家的贱女人! 见萧氏熟视无睹自己的不满,穆世昌心里更是一把火烧起。 看见儿子虽周周正正的站在自己面前,却是一脸风尘,人也清瘦了不少,老太太不由得老泪纵横,“快些起来。”说着又对底下伺候的人说:“还不赶紧给你们老爷到热茶。” 接过茶杯,穆世昌喝了一口漱了漱嘴,将满嘴凉气吐掉,才换一杯新茶喝了一口,“本以为大雪封路,要耽搁些功夫,哪想到皇上体恤百姓,沿路洒了盐,并未封路,所以就比预定的早几个时辰了。” 见儿子突然提起这个,知道他是因为早上回来没有人迎接的事情不高兴了,老太太此时也有些后悔听了萧氏的是非话,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作践月姨娘是小,伤了儿子是大。 念了声阿弥陀佛,老太太不悦的瞪了萧氏一眼,最后眼神落到穆世昌身后的月姨娘身上。 “老太太万安,太太万安。”当年穆世昌在锦州纳妾的时候,月姨娘并未拜见过老太太和太太,此时初见,却是跪在地上,给老太太,太太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虽如此,到底只能唤老太太,不能唤母亲。 “当年不来,此时倒是来了?”待月姨娘行罢礼,老太太却并不叫她起来,只冷着脸说道。 看到穆世昌也拿眼睃自己,老太太也拿眼瞪自己,这老的小的都把这不出门迎接的罪名落在自己头上了,萧氏心里咒骂着,看来要赶紧把月姨娘推到这浪尖上来。 萧氏扫了一眼穆世昌略有些皱眉的脸色,赶紧堆笑说道:“她当年也是热孝在身,不便宜。”看似是在为月姨娘求情,却是不着痕迹的引出了另一个话题。 老太太冷哼一声,说道:“热孝不过三年,她这可是足足耗了十五年。若非世昌此番再去锦州,只怕还不记得这里才是你的夫家。”一脸怒色,指着月姨娘说。说到底,老太太在意的是月姨娘一个妇道人家散在外面这么些年,毁穆世昌的名声,京都人人知道穆府有一个养在锦州的月姨娘。 官宦人家,女人的妇道比什么都重要。 “妾不敢。”月姨娘唯唯诺诺的哆嗦着答道。 “不敢?你不敢都能十五年不露面,若是敢,你还要怎么样?”老太太紧逼道,“十五年来谁知道你在外面做些什么!”气急了,把多年来郁积在心尖的话管也不管的说了出来,竟一时疏忽了儿子也在跟前。 老太太无心之语,却是入了萧氏的心。 瞅着穆世昌脸色难看起来,萧氏心里一阵高兴,才一来就让穆世昌如此难堪,只怕是难再得宠了。 地上冰冷沁骨,眼见娘亲要被刁难,怎么能不管。大夫人面慈心狠,二姨娘埋头做木头,爹爹冷脸相对,玲珑左右斟酌,朝老太太扑通一跪,脆生生的说道:“祖母明鉴,这十四年来,姨娘一直带着玲珑在锦州的清泉庵度日。” 玲钰嗤的哼了一声,翻了玲珑一个白眼说道。“进门不懂得给祖母请安,此时倒是跪下了。”不露痕迹的要给玲珑扣个不孝的罪名。 一进门,看着衣着,玲珑便猜度到,这个说话的定是玲钰了,当即不好意思的垂眸笑道:“玲珑从小在清泉庵长大,见到的都是姑子们,从未见过像大姐姐这样好看的人,方才只顾看大姐姐风姿灼灼,一时间竟看怔住了,还请祖母不要怪罪玲珑。”平心而论,玲钰确是玲珑见过最貌美的女子了。 玲钰吃了个软刀子,心里愤愤的,嘴上却也无法说什么。 老太太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另一个孙女,放眼扫去,虽不似玲钰那般风采超然,却也是生的眉清目秀,端庄得体,说话也是不卑不亢的,没有一丝小家子气,一看便是个能拿得出手的,把玲珑教导成这般,可见她是用心了,再加上老太太一向虔诚礼佛,听说一直住在庵里,心中对月姨娘也就不那么腻烦了,“是住在清泉庵?”转脸朝穆世昌看去,声音依旧带着不悦。 见母亲询问,穆世昌赶紧点点头,“儿子当年离开后,不放心她们母女,便派人去把她们母女送到清泉庵,烦请了姑子惠安大师帮着照料些。此次去锦州,便是从清泉庵接来的。” 萧氏心下一惊,难怪自己夺了她的经济来源竟没饿死,原来是去了庵里,不由得悔恨当年疏忽大意了。 早上因为迎接的事情已经扫了儿子的颜面,此时若是再对他带回来的人揪着不放,更是让儿子心里难受了,既然是住在庵里,没有毁了名声,老太太便也不再提这一茬,只是低头对月姨娘说道:“不管怎么样,也不该十五年来这么耗着。今日既是来了,有罪还是要罚的。” “妾该罚。”见老太太终于放过这一茬不提,月姨娘心底松了口气,赶紧说道。 “你就抄写金刚经百遍吧。”老太太身子往后一倚,眯着眼说道。 玲珑心下一惊,金刚经上中下共三部,抄写百遍,就算是没日没夜的写,只怕也要写上一个月。看来老太太是有心不让父亲进娘的房门了。 萧氏听到老太太就这么算了,本还心底有些不悦,可再听老太太如是说,登时心满意足起来,“你毕竟是在庵里住过的人,母亲如此做,也算是让你诚心诚意的还清泉庵的人情,等你抄罢,我便着人送到清泉庵去,也算是功德了。你莫要恼恨才是。” “妾不敢。”月姨娘依旧唯唯诺诺的跪在那里,不敢起身不敢动。 玲珑却是抬眼扫了萧氏一眼,娘性子柔弱为人淳厚,或许听不出萧氏话里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意思,并不代表玲珑听不出来。 “母亲多虑了,姨娘对祖母和母亲都是极恭敬的,在庵里的时候,便日日为祖母,父亲和母亲抄经祈福,现在那些手抄经书都还在清泉庵供奉着呢。”玲珑向萧氏微微叩首,柔柔的说道。 今日不过才头一次见面,这位大夫人竟然就要这么往死里坑人,玲珑对她的警惕度提高了八个档次。 瞧着老太太脸色有些缓了过来,萧氏心里一阵憋闷。本是要让老太太以为月姨娘心怀不满,没想到倒是成全了她的美名,让老太太心里有些接受她了。 听了玲珑的话,老太太颔首略露出些笑意来,“也算你有心了,罢了,起来吧。” 月姨娘听了,赶紧叩首谢恩,扶着玲珑忍着膝盖痛站起来。却也不敢移动位置,只是垂首立在那里。 “你在清泉庵可是习字了?”萧氏含笑问玲珑,一脸关怀。 “日日陪姨娘一起抄经书,也认得些字,却比不得大姐姐。”玲珑看了一眼玲钰,恭敬的答道,我没你的女儿好,日后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玲钰从小就是穆世昌和自己的重点栽培对象,玲珑一个野养的丫头自然是及不上的,萧氏心里骄傲的一笑,莫说这府里,就是遍及京都,无论哪个孩子,论才情论相貌,都及不上玲钰半分。 只是月姨娘这样怯懦的性子,怎么玲珑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初次回府,表现的竟到是如此的大方得体……萧氏看向玲珑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探究。 “母亲,安排月姨娘和玲珑住在哪里好呢?”萧氏有些犯愁的说道:“按理说,玲珑尚未及笄,该和月姨娘住在一起的,只是,月姨娘要抄经书,只怕玲珑在,要扰了月姨娘的心了。” 老太太沉思片刻,说道:“就让她住竹园吧,至于玲珑……”老太太说着,瞥了玲珑一眼,她两只眼睛灼灼的看着自己,心头一怔,还是头一回有孩子用这样祈求的目光看着自己,终是忍下了心底原先的想法,“竹园屋子也多,不碍事的,就让玲珑先和月姨娘住着吧。” 老太太之前虽气愤月姨娘的作为,刁难了她一番,可到底是明事理通人情的,玲珑毕竟还小,又是新来,定是一时半刻离不得月姨娘的。 世昌娶妻纳妾这么些年了,可府里的人丁却是不旺,眼下算上这个新来的玲珑,不过才三个孙女儿。即便是厌恶月姨娘这些年的行径,老太太也断然不会拿孙女怎么样,她一向最重子嗣。 萧氏听了,心头一阵气不顺,老太太能如此,便是接受了月姨娘这个贱人了!没想到昨夜还气得需要大夫开顺气汤,今日竟就这样快的接受了……面上却也只能笑道:“媳妇也是这样想的,竹园离的母亲这里也近,也方便妹妹伺候母亲的。” 老太太没接她的话,只说到:“一大早的起来,我也有些乏了,现下时辰也不早了,世昌还有公务要忙,不必在这里耗着了,你们也都先去歇着吧。”又嘱咐萧氏道:“竹园那里,和秀园一样的四个婆子八个丫头伺候里面,外面二十个粗使的便是了,”说着,扫了一眼玲珑身后的一个小丫头,又问月姨娘:“你们来,可是带了伺候的人?” 月姨娘摇摇头,忽的想起玲珑身边的紫月,又点点头,“妾和三小姐来时,只带了一个丫头。” 老太太点点头,便对萧氏说:“留着这个丫头吧,另外的你再挑些。” 萧氏点头应了。 第三章 刁奴 一行人鱼贯而出,离了慈景园。燕姨娘给穆世昌和萧氏行了礼便带着玲蓉回了秀园。 穆世昌任上还有事,便匆匆离了府。 月姨娘不识路,此时局促的跟在萧氏身后,不知如何是好。 “妹妹先去竹园,那里是收拾干净了的。丫头婆子们等我挑好了便送去。”萧氏扯了个笑脸,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便带着玲钰朝芳园去了。 只余下一个罗妈妈,冷脸领着月姨娘和玲珑朝竹园而去。竹园离的慈景园很近,片刻间便是到了。 杂草荒芜,白雪堆砌,满院子没一个人的脚印,显然是自从入冬开始下雪,这里便没人再来过了。 瞅着眼前的院子,月姨娘一时间傻了,不禁脱口而出:“不是说收拾好了吗?” “穆府上上下下多少事要我们太太操心,我们太太成日家忙的什么似得,您也省省心吧,院子里的婆子丫头一会就到,您就管着她们,让她们收拾收拾就是了。”罗妈妈翻了个白眼撂下一句话,脚底生风似得离开。 玲珑眼前顿时显出无数条黑线,这才来就要被这些踩低拜高的下人们欺负了么?大户人家的后院果不其然。扶着月姨娘踱着步子,绕开院子里的杂物,踩着厚厚的雪进了屋子。 “紫月,你先把床榻收拾出来,让娘先躺会。”玲珑冲她带来的小丫头紫月说道。 无外人的时候,玲珑还是要唤月姨娘娘的。 紫月应声,便去收拾。直到紫月收拾妥帖,罗妈妈嘴里的那些伺候的人也一个未到。 玲珑扶着月姨娘进了里间躺下,好言抚慰了几句,月姨娘本就心思单纯,此时也是累极了,便沉沉的睡去了。 轻轻关上门,玲珑在外间的芙蓉榻上坐下,思量着进府以来的事情。 才一到府里,萧氏便给了她们这么大的一个下马威。先是在祖母那边百般的下绊子,然后又是指使着下人蹉跎自己和月姨娘,这些对她来说,应该只是略动一动小指头的事情吧,只怕更狠的还在后头呢! 只是……让玲珑唯一欣慰的是,老太太虽然起初生气刁难,却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琢磨着府里的人事,眨眼便到了午饭的时候。玲珑左等右等,都要日头偏西了,也未见送饭的婆子来。不由得叹了口气,只怕是要自己想法子了。 “紫月,你去弄些饭菜来。顺路再买些各色的丝线绒线回来。”吩咐道。 紫月从小和玲珑一起在清泉庵长大,同受惠安大师的指点,两人的武学功夫都是万人不及的水平。偷溜出府这样的事对紫月来说,就不是个事。 “可是……小姐,我们带的银两本就不多,那些东西……”紫月接过玲珑递过来的一块碎银子,犹疑道。 玲珑笑笑,“就是因为银子不多,才要分分毫毫的花在刀刃上的,去吧,不会有错的。” 紫月心下虽是依旧觉得不妥,可到底也没说什么,从小养成的习惯便是听小姐的话。抿了抿嘴,转身出去。 紫月前脚才走没一会儿,月姨娘便开了里间的门。 “娘你醒了?”玲珑起身走过去,扶住月姨娘,将她搀到自己方才坐着的芙蓉榻上。 月姨娘泪眼婆娑的拉着玲珑的手,哽咽道:“让你跟着娘受委屈了。” 玲珑摇摇头,笑道:“娘莫这样说。玲珑知道,娘带着玲珑回来,是想给玲珑找个好归宿的。”虽然还未及笄,可是毕竟是母女两个,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女儿这些年跟着惠安大师,学了那么些东西,自是能保护自己和娘的,娘莫担心。” 这倒是实话,惠安大师虽是个姑子,可是棋琴书画,音律歌舞,女红武学却是样样精通,玲珑自小被她教导,自然不会差。 月姨娘柔声道:“向来都是女儿倚仗娘亲的,哪有娘亲倚仗女儿的。我们不惹事,娘却也不能让人欺负了你去。” “那娘亲便好好侍奉爹爹。”玲珑嗤笑道。娘亲的性子玲珑最清楚不过,是极柔弱的,如今能说出这番话,定也是被这些人气急了的。 清泉庵的日子虽清苦些,但也不比这里,要看人眼色。这还是才来的第一天呢! 月姨娘虽是十四岁孩子的娘了,可是依旧风姿卓越,玲珑如是说,月姨娘不由得红了脸,“你还打趣娘。” “玲珑没有打趣娘,娘只有侍奉好爹爹,我们才能过得好,将来玲珑的婚事才能有指望。”玲珑见月姨娘不当回事,便搬出娘心头最要紧的事——自己的婚事。 果然,月姨娘红着脸说:“知道了,就你,人小鬼大的。”指着玲珑的脑门子说道。心里却是一阵欣慰,还好玲珑性子不似自己这般温弱,否则在这样的家里定是被人欺负死了的。 今日,太太和老太太可真是吓坏了月姨娘,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过这么有威严,这么厉害的人物。 母女俩正说着话,就听着外面一阵吵嚷。 虽月姨娘是玲珑的生母,可是论尊卑,这竹园里却是只有玲珑是正经主子。 “女儿去看看怎么了。”玲珑起身,给月姨娘关上门,抬脚出了院子。 见玲珑出来了,罗妈妈皮笑肉不笑的几步走到玲珑跟前,“三小姐,这可是要为难死奴婢了。”开口便倒苦水,一张老脸跟放置了半个月的韭菜馅包子似得。。 “罗妈妈是母亲的管事妈妈,什么事能为难到罗妈妈。既是罗妈妈为难的事情,只怕玲珑听了更不知如何是好呢。”玲珑浅笑道。这个老货,还真不是省油的灯,院子里一片丫头婆子,她这分明是要自己当着一院子下人的面被她拿捏。 罗妈妈心下一惊,这丫头竟然不接自己的话,倒是小看她了。“三小姐到底是主子,还是要给奴婢拿个主意的好。”说着便扭头指着身后的一干人,“她们都是太太指派来竹园的。可是一个个的都说原先的事情做惯了,不愿意挪动。三小姐你说这可怎么是好?”罗妈妈一双眼睛狡黠的闪着,还是将问题抛给玲珑。 玲珑心里一阵冷笑,就知道她们不会安安稳稳的让自己住下的,“既是她们不愿意,罗妈妈就替玲珑回了母亲吧,玲珑从不强求的。” 罗妈妈一愣,呆了半天,脸色也难看起来,这是什么话! 一院子的丫头婆子本是见月姨娘和玲珑母弱子幼,又听了罗妈妈的撺掇,才起了刁难的心,想着要头一天拿捏住这二人,顺便敲诈上一笔,如今见玲珑竟抛出这样一句话,一时间倒是进退两难了。 看着罗妈妈脸上憋得难受,玲珑也懒得再和她打机锋,再说即便是真闹起来,自己也不会真的占便宜的,便说:“罗妈妈好歹再劝劝她们,毕竟是母亲挑了来的人,若是她们不愿意,母亲又要费心。母亲管着阖府的庶务,若是因为竹园这一点子是总分心,玲珑和月姨娘倒是不安了。” 罗妈妈赶紧借坡下驴,笑道:“三小姐放心,哪里就由得她们胡来的,既是太太指派了,就算是一万个不愿意,她们也得留下。”说罢,转身朝着一院子的人说道:“如今我把你们送到三小姐这里来,都要尽心伺候着,若是三小姐有什么闪失,太太可不饶你们。三小姐虽是最亲厚的,可太太也由不得你们胡闹。” 说罢,朝玲珑福了福,便带着几个婆子离开。若是她长着尾巴,玲珑定能看到,此刻她的尾巴夹在两腿中间。 待罗妈妈走了,玲珑冷眼瞧着一院子的人,心中明白,若想要在穆府生存下去,自己院子里的人,不说旁的,首先就要让他们有些怕性儿才是,让他们分清楚,谁才是这院子里的主人。 玲珑一言不发,只来来回回的扫视着这些人。自小习武,她的目光,自是比府里其他的女眷多了几分凌厉。被玲珑这样看着,大家心里渐渐开始发毛,那些起初还挑衅似得要与玲珑对视的人,此时也是渐渐地垂眸,一手心的冷汗,心里打起鼓来。 这个三小姐也太邪乎了……十四岁的丫头片子,一双眼睛毒的竟然要把人看穿的样子。 “小姐……”被指派来做竹园管事婆子的薛妈妈实在是心里毛的厉害,搓着汗津津的手心,终于忍不住试探的说道:“小姐,眼看要天黑了,不如先把院子收拾出来吧。” “妈妈是?” “奴婢姓薛,太太指派了奴婢来,伺候小姐,带管着竹园里的事。”薛妈妈恭敬的说。 一旁的三位妈妈见薛妈妈如是说,撇了撇嘴,眼底漾起浓浓的不屑。一个厨房里洗菜的婆子罢了,还真是拿着拿鸡毛当枪使了。 谁不知道,这竹园的管事妈妈是太太一心作践月姨娘才选了她的。要不然,就凭她,也配当管事妈妈。 玲珑收了目光,朝她看去。薛妈妈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虽是被指派了来做管事妈妈,一身衣裳却是穿的还不如旁边三位妈妈体面,玲珑心里多了一番计较, “既是如此,薛妈妈就安排吧。薛妈妈只管指挥,不用动手的。”玲珑对薛妈妈说罢,抬眼扫了众人一眼,冷言道:“我给大家半柱香的时间,若是收拾妥了则罢,若是差一点,都是要罚的。你们若是不信的,尽管来试试。” “半柱香,太短了些。”人群里有人冒出了尖声。 众人跟着附和。 玲珑勾了勾嘴角,“我也是为诸位着想,晚饭时爹爹没准要来,若是瞧见整整半日的功夫你们都没有把院子收拾好,自是认为你们办事不利的,想必到时候母亲又要费心了。” 她们午饭前便接到了信儿,此时却是日头偏西了才来……玲珑话里的意思人人明白。 见众人脸上虽依旧愤愤的,可到底还是散开开始忙碌,玲珑暗暗舒了口气。指着另外三个婆子说:“生火烘屋,你们三个做。” 那三个婆子立时傻了眼,险些一头栽过去。太太吩咐的清楚,不给竹园分煤火,拿什么生火烘屋。 玲珑挑眉冷笑一声,“只有半柱香的时间哦。”说罢,不理会那三个婆子油光光的绿脸,转身回屋。 第四章 薛妈妈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玲珑才一开门,就见紫月笑嘻嘻的望着自己,唬的玲珑直拍胸脯,赶紧合上门,压了声音嗔怪道。 “小姐训话的时候,奴婢便进来了。”紫月打小跟着玲珑,两人亲厚的如同姐妹,说起话来,自然也不那么多规矩。 “要买的东西都买了?”玲珑压了压气,笑问道。 “小姐吩咐了的,奴婢什么时候没有做到过?” “牙尖嘴利的。”玲珑伸手指着紫月的脑门子点了一下,“快把饭菜先端给母亲吃了。” “小姐放心,小姐训话的功夫,姨娘早就吃罢了,此刻正歪着呢。”紫月指了指桌上被动了的饭菜说:“小姐快些吃吧。” 瞧着紫月眼睛有些放光的望着桌上的饭菜,玲珑噗嗤一笑,“一起吃吧。” 紫月笑嘻嘻的“哎!”了一声应道,“还是小姐心疼奴婢。” 两人说笑着吃罢饭,紫月收拾了桌子,玲珑便开始拿出紫月买回来的各色各式的丝线绒线,绣了起来。 半柱香的功夫,眨眼便过去了。这期间,那三个婆子来来回回进来几遭,生火烘屋,脸色黝黑的能照出人影儿来。不敢忤逆太太的意思,又不敢招惹这个有点邪门儿的三小姐,她们只能自己掏钱从伙房弄些煤火出来,脸色好看才怪呢。 “小姐。”薛妈妈站在玲珑的门外,轻声唤道。 “薛妈妈进来说话。”玲珑搁下手里的绣品,扫了扫衣裙上的绒线毛,说道。 吱……薛妈妈推门打起帘子进来,隔着门缝,玲珑瞅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大黑了。 “回小姐的话,都收拾妥当了。”薛妈妈颇拘束的搓了搓手,半弯着腰答道。 “紫月,给薛妈妈搬个绣墩儿。”玲珑吩咐紫月道。 “不敢不敢,奴婢站着回话就是了。”玲珑如是说,薛妈妈更是心下一惊,额头渗出密密的一层汗。 “无妨,薛妈妈既是竹园的管事妈妈,日后要回话的时间多着呢,难不成都要站着说。薛妈妈年岁也大了,我瞧着,薛妈妈腿脚也不是多便利的。”玲珑微微笑着,声音平和柔静。 薛妈妈一怔,没想到头一次和三小姐说话竟就这样有脸面。“谢三小姐体恤,谢小姐。”有些哽咽的连声谢着,撑着大腿坐下。 “我瞧着,薛妈妈在这之前,大约也不是里面伺候的吧?” 薛妈妈尴尬的一笑,“不敢瞒小姐,奴婢之前一直是在厨房里做事的,从未进过里面的院子。”心里却是敬佩玲珑眼光准。 哼!厨房里的粗使婆子,调到竹园来做管事妈妈,也亏得萧氏想的出来。 也罢,这样的人教导起来,也要比旁人便意些。 “薛妈妈如今既是竹园的管事妈妈,只要你肯尽心尽力,我自然是不会亏着薛妈妈的,”玲珑说着侧脸对紫月说:“你去拿些碎银子给薛妈妈。” “小姐,这可使不得。”薛妈妈赶紧起身推辞。 “薛妈妈莫急着推,我自有我的道理。你既是在这里管事,便是代表着竹园的体面。穿成这样子,定是要被人笑去的,到时候打得可是我的脸。竹园与薛妈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玲珑颇加重了语气,意味深长的说。 希望这几句提点对薛妈妈有用吧。 “你拿着这些银子,一来给自己置办几件像样子的衣裳,二来也给家里置办些东西,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日后我若过的好,薛妈妈自然也跟着能过的更好些。” 薛妈妈一时间怔住,一贯嘴笨的她不知该说什么。玲珑也不急,只慢悠悠的喝茶。 半晌,薛妈妈带着两行清泪,说道:“奴婢定尽心尽力伺候小姐和姨娘。” 玲珑点点头,算是知道了。“薛妈妈虽是以前不伺候里面,但到底也是府里的老人了,玲珑初来乍到,府里的好些事也不懂,薛妈妈此时若是得空,不妨告知玲珑一二。” 玲珑说的谦卑,薛妈妈心里更是感动的紧。便捡些自己知道的,一件一件的说与玲珑听。 里间月姨娘虽是歪着,却也并未睡着,亦凝神听着,越听眉头却是皱的越紧。 “老爷安!” 正说着话,院里传来丫头们请安的声音,薛妈妈止了话音看向玲珑。 “罢了,余下的,明日你再说与我听吧,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玲珑摆摆手,起身准备迎接她这个十几年来才见过几面的爹爹。 月姨娘赶紧起身,照了照镜子,又理了理衣裙,打开里间的门,款款走了出去。 薛妈妈前脚才出门,穆世昌后脚便进来了。 “女儿见过爹爹。”玲珑浅浅一福,恭敬的说。 “妾给老爷请安。”月姨娘柔软的声音亦是轻飘飘的响起。身子还未弯下去,便被一双大手接住。 她那酥骨的声音早就化了穆世昌的一颗心,哪里还舍得让她行礼,“日间让你委屈了。” 月姨娘赶紧摇摇头,“本就是妾的不对,哪有委屈。” “你也别怪母亲,她也是为着穆府的名声才生气。”穆世昌还是解释道。 “老爷说哪里的话,妾怎么会生气,妾知道老太太的心意,更何况,妾明白,是妾错在先。”月姨娘勾着脖子,垂眸道。 玲珑心里一阵无奈,几次接触下来,玲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爹爹并不喜欢自己。 “玲珑也起来吧。”终于,穆世昌注意到一旁的玲珑还半蹲着呢。 玲珑起身,接过紫月斟好的茶,递了上去,“爹爹喝茶,这是用姨娘在锦州收的雪水煮的。” 穆世昌一位夫人,两房妾室,虽然与这位月姨娘见面的次数十五年来通共没有几次,可是每一次,他都觉得极是受用。 “这些年,苦了你们母女了。”穆世昌抿了一口茶,感慨道。当年,热孝过后,他不是没想过去接月姨娘和玲珑,只是恰逢赶上宫里老太妃薨了,才耽误下来,后来又是这事那事的,竟然一耽误就是十二年。 “老爷记着月儿便够了。”月姨娘脸红红的说道。 玲珑知道,娘心里,是很爱爹爹的。 穆世昌不自在的一笑,哪里是自己记得,本就是任上纳的妾,相处拢共没有多久,再加上十五年的时间不见,头些年还记得,后来早就忘了世上还有她存在了。若非这次去锦州办事,恰好经过清泉庵遇上,只怕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不过,让穆世昌欣喜的是,十五年了,岁月竟未在月姨娘的面庞上留下什么痕迹,反倒是更让她韵味十足。尤其是她那凝玉一般的肌肤,更是让穆世昌难舍难割。 瞅着月姨娘瘦瘦弱弱的样子,穆世昌一阵心酸,“那金刚经,你不要着急,慢慢抄着就是了,母亲的心性我最知道的,定不会为难你了。” 穆世昌如此关心,月姨娘心里一阵感动,“老太太虽是宽容,可妾也不能不尽心的。” 正说着,门口罗妈妈的声音响起来,“老爷,太太让人来问。老爷今儿歇在哪?太太好准备下老爷明日早朝的衣物。” “就在竹园。”穆世昌拉着月姨娘的手,吩咐罗妈妈道。 “老爷还是去……”月姨娘赶紧说道,虽然她爱穆世昌,可她不想争宠,只想平平静静的看着玲珑出嫁。 “就在这里。”穆世昌笃定的说。萧氏那里怎么能比得上月姨娘的半分温存。更何况,一大早她还做出那样让自己难堪的事情来!那也是她一个当家主母能做出来的事情,丈夫归来,不去迎接也就罢了,竟然连家里的下人也一并不去! 罗妈妈听了,一瞪眼,暗暗骂了一句骚蹄子,转身离开。 “老爷当真说要歇在竹园?”芳园里,萧氏瞪大眼睛瞧着罗妈妈,一脸不可思议。 今儿上午她才让老爷没脸,老爷怎么就饶过她了? 罗妈妈撇了撇嘴,“谁知道那一位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笼络住了老爷。” 萧氏心里气结,老爷一个多月未回府,今儿头一天到了家,于情于理都是要歇在正房里的。如今倒好,不歇在正房,反倒是去了姨娘的房里,月姨娘这是一进门就要给她这个主母一个大大的没脸……转头扫了一眼已经铺好的鸳鸯被,萧氏一拳砸了上去。 还真是不一般! “贱人!”恨恨地说道,却也只能让人把穆世昌明日一早要穿的朝服送过去。 日子还长着呢…… 第五章 请安 第二日一早,天才微亮,玲珑便带着紫月去了慈景园。冬日的早晨,阳光像是也惧怕这份寒冷,总是软软的。玲珑每说一句话,一大团白色的哈气都恨不得立时结冰。 还好她从小习武,身子骨强健。否则穿的这样单薄,刺骨的寒风里立上一个时辰,不冻死也要生个十天半个月的大病。 “小姐做什么要来这样早。”紫月裹了裹身上的棉衣,搓搓手,放在嘴边哈了几下气暖了暖说。 “咱们才来,也不知道祖母的习惯。来迟了总是不好的。”玲珑忍着冷,跺了跺要冻僵的脚说道。这个院子里,巴结好了老太太,才能过上好日子,这傻丫头,难道非得让自己说明白不成。 “那孩子竟站了一个时辰了?”老太太震惊的问道。 “是啊,奴婢方才听洒扫的小丫头说,她起来扫院子的时候,三小姐就在了,按时辰算,可不是就最少都一个时辰了。”老太太跟前的大丫头琉璃叹息着说道:“大冷天的,只怕都要冻僵了。穿的又是极单薄。” 老太太心下一动,“那还不赶紧把人叫进来。”毕竟是自己的孙女。 听见琉璃唤,玲珑赶紧活动活动要木了的脚,跟着进了屋里。 “我身子冷的紧,祖母才起,若是过了冷气是要病的,我先在这里暖和一下,散散身上的寒气再进去,琉璃姐姐进去告诉祖母莫担心。”玲珑搓着手抱着琉璃递过来的汤婆子打了个喷嚏咧咧嘴说道。 琉璃瞅着玲珑身上的衣裳,还不及自己的十分之一厚实,心里叹了口气,又让小丫头到了热茶,看着玲珑喝了,才进里间传话。 老太太听了,心里暖暖的。不管她有几分真情,至少,玲钰和玲蓉从未让自己如此感动过。 “她这一大早的就过来,必是没有吃早饭的,告诉厨房,多做些,今儿我和玲珑一起吃。”老太太吩咐道。 小丫头子领命出去传话,在外间遇上玲珑,也是低低一福,她知道,这位三小姐是入了老太太的心了。 等身子渐渐舒缓过来,玲珑抱着琉璃的汤婆子打起帘子进了里间。 “给祖母请安。”玲珑屈膝低低一福。 “好孩子,快起来。”觑着玲珑身上薄片子棉衣,老太太心里打了个颤,探着身子虚扶她。琉璃说她穿的薄,没想到竟是这么薄。这哪里是棉衣,分明是春日里穿的夹衣。 琉璃赶紧上前,“三小姐快起来,咱们老太太是最亲和不过的人。”扶着玲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玲珑做了个小屏风,祖母看喜欢不喜欢。”玲珑说着从紫月手里拿过一个小方盒子,取出一方屏风来,走到老太太跟前,递上去。 老太太接过来,眯着眼睛端详,小小巧巧的一方屏风,上面绣着个小猫扑绣球的画儿,肉嘟嘟的小猫活灵活现的,着实可爱。 “呀,这猫可不就是老太太养的那只玉烟。”琉璃眼尖,一下子认了出来,欣喜的说道,眼底一片闪亮。 老太太仔细端详,果然是自己的那只玉烟,花色纹路都是一模一样的呢,心里更是喜爱,却也立时明白,这副小屏风是玲珑昨夜才新绣的,抬眼看去,果然见玲珑眼圈一道黑,“傻孩子,昨夜没歇息好吧。”怜爱的拉起玲珑的手。 玲珑咧嘴笑笑,“祖母可喜欢?”十四岁的孩子,声音正是脆生生甜滋滋的时候。 老太太颔首笑道:“祖母很喜欢呢。” 玲珑高兴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祖母喜欢就好,玲珑会绣好多小动物呢!”一派天真可爱,竟没有一点才见面的生分。 这便是亲生血肉的缘故吧!老太太心下想着,即便是再多年不见面,见了也是亲的。“快来上炕上来坐,祖母一会子看你绣。” 玲珑也不推却,欢喜的点点头,便蹬着腿爬上去,两只脚一蹭,把鞋子脱了。 那一瞬时,老太太却是瞥见玲珑那只鞋的鞋底竟是破了一个大大的洞。 可怜她穿着这样的鞋子,还站了一个多时辰! 穆府的亲孙女,竟穿的这般寒酸……老太太不由得心头一颤,眼眶有些热,这些年,是委屈这孩子。 都怨月姨娘,不早早的带着玲珑来,否则自己的孙女也不会遭这样的罪。 “你一早过来,你姨娘可是知道?”老太太揽着玲珑问。 玲珑点点头,乖巧的依偎在老太太跟前,“姨娘唤醒我的,姨娘说,大户人家,都要定时请安的,我们这些年在外面,不曾请安,如此便更要日日勤谨些。” 老太太心下了然,也是,否则她一个十四岁的娃子,又是长在外面的,怎么会知道这些规矩。方才对月姨娘的起了的那一丝厌腻又跟着没了。 穆府的规矩,除了大节家宴外,姨娘是没有资格请安的。 祖孙俩正说着话,一个婆子端着食盒进来,看着玲珑依傍在老太太跟前,心下一跳,还好昨日没跟着那起子人去刁难竹园那边。兀自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 琉璃接了食盒,那婆子一脸幸色默默退了出去。 “你一大早的起来,你姨娘定是还未给你吃饭,你便跟着祖母吃可好?”老太太指着摆了一桌子的菜色笑道。 玲珑点点头,“姨娘若是知道祖母喜欢玲珑,也会高兴的。” 琉璃一边布菜一边听着,噗嗤一笑,“三小姐倒是尽说大实话。” 老太太也是跟着一笑,捏了玲珑瘦瘦的小脸一下,“瞧瞧这脸瘦的,尽是皮了。”眼底心疼浓的化不开。 玲钰也好,玲蓉也罢,就算是世昌小时候,都从未和她这样亲近过,一个桌上吃饭。她们与自己,更多的是恭敬,而非亲昵。 如今这十四年未见过面的孙女倒是和自己亲起来,老太太心里叹息一声,或许是从小在外没有受过约束的原因吧,亦或许,是受了平常百姓家其乐融融的影响。 其实玲珑瘦倒不是因为吃的不好,在清泉庵,她并不受苛待。她瘦,纯粹是因为习武的原因。 惠安大师说,这叫精健。 老太太的早饭,一般很是清淡,不过是各色粥配了时令小菜。今儿玲珑在,才又加了蒸蛋和爆炒虾仁两样。 玲珑香喷喷的把专属于自己的蒸蛋和虾仁吃了个尽。 “祖母,真好吃。”吃罢了,眨巴着眼睛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玲珑说道。 “活像个小猴儿。”老太太点着玲珑的脑门子说。 “那小猴儿就给老祖宗捏捏肩膀。”玲珑笑嘻嘻的说着,半跪在老太太身后,有模有样的拿捏起来。 含饴弄孙,承欢膝下,天伦之乐,说的便是这个吧,老太太心满意足的眯着眼睛,享受着这么些年来从未享受过的美好时光。一时间,她甚至庆幸玲珑是养在外头长大的,若是同玲钰,玲蓉一般,从小养在府里,只怕也不会和自己如此亲昵了。 人老了,最在意的便是温馨亲情了。 琉璃撤下饭菜,端上两杯热茶。刚收拾好,萧氏便带着玲钰进来了。 一进门,见玲珑居然正在给祖母捶背,玲钰登时不高兴起来,面上却也只得向萧氏学习,得体的笑着,“妹妹来的好早。” 玲珑扭着身子下地,给萧氏行礼,“母亲安,”行罢又冲着玲钰微微一福,“大姐姐安。” 萧氏正还因为昨夜老爷留宿竹园闷闷的,一大早的又遇上这样一幕,气得肠子都疼,一大早吃的八宝粥被她的内火烘的此时都快变成八宝米了。萧氏暗暗运气,尽量和颜对玲珑说道:“好孩子,快坐那里说话。” 玲珑点点头,在玲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竹园还住的惯吗?”萧氏抿了口热茶笑着问。罗妈妈办事办老了的人,昨日竟然都能让玲珑这么个丫头片子给了个憋吃,萧氏怎么能罢休。 只是她不知道,这个十四岁的孩子却不是任人拿捏的心性。 “母亲安排的极是妥帖,薛妈妈她们伺候的很好。”玲珑笑道。 “薛妈妈?”老太太一旁疑惑起来,这管事妈妈里没有这样的人啊。不由得看向萧氏。 萧氏心里一怔,被老太太的目光看的出了一身冷汗,这个死丫头竟然敢告状!恨不得冲过去给她两个嘴巴,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可她到底是当家十多年了,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压了心底的气,笑道:“薛妈妈是厨房里的妈妈,媳妇想着怕府里的那些个下人们伺候的不周了,月妹妹和玲珑在吃食上吃亏,就特特的从厨房把她调了过去,竹园里有小厨房,月妹妹和玲珑若是吃不惯关中的饭菜,这位薛妈妈也能在小厨房给她们做些可口的,如此既是便意,又不惹人眼,省的那起子小人说些闲话。”说着,萧氏又补充道:“母亲放心,这个薛妈妈最是爽快利索的人。” 老太太听了,这才放心些。萧氏一贯对庶出的不错,想来也不会怎么苛责玲珑的。“你母亲是好心。”对玲珑说。 玲珑赶紧起身,对萧氏一福,“让母亲费心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萧氏一脸慈爱的笑道,转而对老太太说:“媳妇瞧着月姨娘和玲珑来的时候也未带衣裳,如今虽说是马上要立春了,可到底还是要冷一阵子的,该给她们做些厚衣裳的。” “这样的事情你定了就行了,不必问我的。”老太太说道:“倒是一宗事,后日恩佑寺祈福,你要好好准备。” 穆世昌才升了职,今年自然是要好好准备的。 “知道了,母亲今年去不?”萧氏应下,又问。 老太太叹息了一声,“天气毕竟还是冷,我还是不去的。”说着,看了玲钰和玲珑一眼,“你就多受累,带着她们三个孩子去吧。” “媳妇应该的。”萧氏笑道。 说着,又和老太太商定了要上多少香火,准备几辆马车,用什么颜色的帷帐,絮絮叨叨的直说到要中午的时候才散。 玲珑从小在庵里长大,到还坐得住,玲钰却是早就不腻烦了。老太太一声散了吧,心里登时舒活起来。 第六章 洗澡 萧氏既是在老太太面前说了要给玲珑母女做衣裳,后日又要带着玲珑去恩佑寺,免不得加紧把尺寸送过去,让连夜赶工,争取在后日上香之前,就把衣裳做好。 虽心里结着气,也不好一时发作。 倒是玲钰,从小到大,穆府里就是她最得宠,如今见着玲珑刚一来就和祖母那般亲热,岂能咽得下这口气。再加上昨夜听说爹爹宿在了竹园,月姨娘给了母亲一个大大的没脸,她对玲珑的记恨便更深了一分。 “午饭你也别回竹园了,和我一起吃吧,我们也一起说说话。”玲钰拉着玲珑的手,不由分说的要把她带到芳园。 玲珑不好推让,只得应下,“那就多谢大姐姐。” 芳园距离慈景园比竹园还要近些,半盏茶的功夫便是到了。比起竹园的清幽来,芳园一看便是当家主母的院子,富丽堂皇不说,就是那大气的派头就让人高看一眼。 “大姐姐这里真美。”玲珑由衷的感概。 玲钰心里骄傲的一笑。 “我听丫头们说,昨夜竹园收拾的晚了些,到后来连洗澡的热水都没来得及烧,妹妹乏了一路却还未洗澡,我这个做姐姐的实在难安。”玲钰同情的又不安的说。 听丫头们说?果然是竹园里的人不干净啊。 “让大姐姐跟着玲珑费心了。”玲珑不好意思的笑笑。 大家闺秀,劳乏一路不洗澡便歇下,这要是传出去,名声定是不好吧,玲珑嘴角抽了抽……这位大姐姐真是好心,当着一屋子丫头子们的面说的这样毫不顾忌。 “你是我妹妹,理该如此的,”说着,转脸对自己的贴身丫头桃红说道:“你去准备洗澡水,三小姐就在我这里洗。” 桃红应声出去。 “你回去告诉月姨娘,说我留下三小姐吃饭,让她不必担心的。”玲钰又吩咐紫月。 紫月如何看不出这是要把自己支开,抬眼去看玲珑。 玲珑嘴角勾了勾,点点头。见小姐如是,紫月放心的转身离开。 看着紫月出了芳园大门,玲钰才算是松了口气。那边桃红传话来说,热水已经备好了。 “妹妹去洗,洗罢了出来咱们一处吃饭。”玲钰巧笑着将玲珑带到自己的绣房。 玲珑点点头,跟着一个小丫头进去。 “奴婢伺候三小姐。”小丫头关好门,笑着给玲珑一福,说道。 “好。”全然不在意小丫头眼底的得意。 小丫头伸手环住玲珑的腰,为她解开系着的裙带,却是手才碰到裙带,人便软趴趴的倒在了玲珑身上。 玲珑揉了揉手腕,捏脚朝门口走去。 无事献殷勤,非妖即怪。玲珑才不信玲钰能这般好心让自己在她的绣房洗澡。 “小姐,她能发现吗?”桃红有些担心的问。 玲钰冷笑了一声,“乡下丫头见识过什么。” “也倒是。”桃红附和道,“那莺芝极小,若不注意,还真瞧不出来。” 莺芝……听到这两个字,玲珑心跳缓了半拍。堂堂穆府嫡出大小姐,竟然能弄到莺芝这样下三滥的物什。 抬脚悄悄的走到木桶旁,俯身瞧去,饶是做了心理准备还是惊了一跳,果然三只半透明的莺芝潜伏在水中,正静悄悄的等着猎物到来。 若非惠安大师博学,自己也不会知道这世间竟然会有这般歹毒之物。凡是被莺芝咬过的肌肤,当时无碍,可是三两个时辰后便就要开始腐败溃烂,直至全身无一处完肌。 虽不致死,可到痊愈也要让人生生掉一层皮,最要紧的是,即便好了,也要全身留疤的。 好歹毒的心肠...... 玲珑摇醒被自己打晕的小丫头,依旧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 小丫头揉着脖子一脸茫然,抬眼见三小姐正等着自己为她脱衣……难道方才是癔症了?心下摇摇头,继续给玲珑解开衣服。 “三小姐,水温刚好,快些洗吧。”小丫头用手指搅了搅水,看着泛起一圈圈涟漪的水波,喜滋滋的说。 的确,水温刚好。 劳乏了一路,昨夜连夜赶着绣那屏风,今儿一早又是刺骨寒风里站了一个多时辰,身上早就酸疼了,缓缓闭上眼睛,享受着小丫头恰到好处的按捏,玲珑全身心的舒服。 足足半个时辰的沐浴,小丫头的两只手都酸痛的伸不展了,玲珑终于才心满意足的起身。 “妹妹洗的可好?”玲珑出来,玲钰赶紧迎上去。 回头瞅了瞅愁眉苦脸揉手指头的小丫头,玲珑笑道:“很舒服,大姐姐的丫头就是手法好。” 玲钰的饭向来都不是关中送来的,芳园的小厨房每日都是变着花样的给玲钰做各种美食。 酒足饭饱,玲珑喜滋滋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绣袋,“大姐姐,我这里有三个特别好看的小虫子,送给大姐姐,算是感谢大姐姐对我的招待。”说罢,不等玲钰说什么便笑呵呵离开。 三只…特别…好看…的…虫子?玲钰一阵反胃,虫子能有什么好看的,乡下丫头……却还是忍不住的打开了绣袋,刚看一眼,整张脸便涨成绛紫色,玲钰避之不及的将绣袋扔到一旁的炉子里。 “小姐,是什么东西?”桃红见玲钰脸色难看的紧,赶紧到了茶让她顺气。 “莺芝!”玲钰没好气的咬牙切齿道。 好容易才跟表哥讨来的莺芝……而且,还让她白吃白喝白洗澡一顿! 桃红听了也是吓了一跳,三小姐竟然把水里的莺芝抓了出来,放到了绣袋里……不由得浑身汗毛立了起来。 转脸冷声质问方才伺候玲珑的小丫头,“是不是你告诉了三小姐?” 桃红的话提醒了玲钰,抬手便是在小丫头脸上一巴掌,“她一个乡下丫头能知道什么,若非你告诉她,这样隐秘的东西,她就能发现的了?”。 小丫头捂着火辣辣的脸,忍着泪跪下求饶,“大小姐饶命,奴婢真的什么也没有说。” “哼!鬼才要信你个贱蹄子。”玲钰说着,从发髻上拔下一根翠绿的簪子,拉过小丫头的手朝着手心戳去。 小丫头疼的紧,却是一声不敢叫,只忍着,“奴婢没有,大小姐,奴婢没有……”连声哀求。 玲钰把对玲珑的一肚子怒气尽数撒在小丫头身上,直到累了,才罢手,“贱蹄子,但凡你敢说出一句的。” “奴婢不敢。奴婢做针线不小心自己扎的。”小丫头咬着牙说道。 “还不赶紧去。”见小姐的火气小了些,桃红赶紧说。 小丫头将一只血淋淋的手藏到袖子里,颤抖着出了门。 玲珑回到竹园,忐忑了一中午的紫月赶紧迎上去,小声问:“小姐没事吧。” 玲珑笑笑,“我没事,中午送饭按时过来了吗?” 紫月点头,“老爷昨夜歇在这里,今儿一早小姐请安,老太太又和小姐亲厚,她们自是不怠慢的。姨娘的饭食很好。” 听紫月如是说,玲珑便安心了。扫了一眼院子里心怀各异的人,心里想着,迟早还是要找个法子把这些人规整规整的。 “方才太太派人来了,说姨娘的衣裳大约是赶不及了,现在日子又冷,怕姨娘生病,让姨娘先将就着穿太太的衣裳。等新衣裳做好了自然就送来了。”紫月一边扶着玲珑进屋一边把方才发生的事告诉玲珑。 玲珑一蹙眉,太太的衣裳虽然旧了但自然也是好的,若是真心相送,这便是极大地体面了,可是……“衣裳娘穿了吗?” 紫月摇摇头,“送来的时候,姨娘刚歇下午觉,现在还没醒呢。” 听见娘还未动那衣裳,玲珑心头莫名的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对。款款坐下,让紫月把衣裳拿来。 瞧着托盘里三件颜色颇为艳丽的棉衣,论质地论花色都是极好的……只是,萧氏真的是好意吗?是自己多虑了吗? “这是什么香,这样好闻。”玲珑拿起一件藕荷色暗绣水纹的衣服,摩挲着,一阵香味扑鼻而至,玲珑不由得深深吸了几口。 听玲珑如是说,紫月也拿起一件碧色绣着荷花的棉衣,凑到鼻下闻闻,“果然香。比咱们平时用的熏香都要好闻些呢。” 玲珑拿着衣服左翻右翻,也看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对,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叹了口气,却宁可信其有,“你一会子等夜色浓了,拿着这衣服让郎中闻闻,看这香味有没有问题。” 紫月应了,又把衣服收好,端了下去。 半下午无话,玲珑捧着本书细细玩味,月姨娘则是睡醒午觉便足不出户的安心抄金刚经。 掌灯时分,紫月一身夜行衣悄悄进了玲珑的屋子。 “怎么样?”玲珑搁下书问道。 紫月一张小脸满是气愤,“是麝香混了迷离香,又加了足足的迭香。” 玲珑握着茶杯的手一颤,几滴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竟都是绝孕的香料…… 若非惠安大师把她所会的都倾力相教,自己又谨慎,多了个心眼,只怕着了人家的道还要谢人家好心呢! 如今若是闹了出去,就算是萧氏送来的衣裳,到时候定也查不到她头上去,而自己只怕还要落个搅和家宅不宁的罪名了。 玲珑左思右想,最终起身朝月姨娘的房间走去。细细和她把事情说了。月姨娘听着自是惊得一身冷汗,脸色煞白。 “我并未招惹她,怎么就这样恨我。我若不孕,损失的也是穆家的孩子啊。”月姨娘不明白为何才一来萧氏就这样针对她。 “娘,她自是恨你占了爹爹的宠爱,又怕你生下穆府的长子,才如此。”玲珑拉着月姨娘的手,解释道。 月姨娘一怔,玲珑不过才十四岁,怎么竟懂得这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娘是不是觉得玲珑懂得太多?”察觉到月姨娘眸中的异样,玲珑无奈的扯嘴笑笑,“玲珑若是不多想,不谨慎,只怕娘和玲珑都要被人算计死的。” 月姨娘听玲珑如是说,忍不住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过。若非自己性子太柔,玲珑也大可不必像现在这般费心了。小小年纪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竟就要想这些。心疼的拉起女儿的手,“你把衣裳搁下吧,娘能处理得了。” 玲珑眼睛一亮,可转而又黯淡下去,“娘要怎样呢?”娘的性子,她再知道不过,淳厚的没有一丝心眼。 “横竖明日你就知道了,你安安心心去睡,娘自有办法的。”月姨娘笑着赶玲珑走。 “算了,还是我把衣裳拿走吧。”玲珑思量了一番,还是不放心。 “你就好歹信娘一次。”月姨娘伸手按住衣裳,阻止到,眸子里有些绝望的祈求。 “好吧,娘莫要伤着自己。”迎上月姨娘的目光,玲珑心一颤,答应道。 “知道了,你快些去睡吧。”月姨娘松了口气笑着起身,赶玲珑去睡。 被月姨娘推至门口,玲珑只得有些忐忑的回房去,后悔不该告诉娘的。 第七章 上香 辗转反侧一夜,翌日一早,玲珑依旧早早起来,去慈景园请安。 心里记挂着娘,从慈景园一出来,玲珑就直奔竹园。 “月姨娘呢?”见娘房间里没人,玲珑兜了几个来回也没见到娘,心下着急起来,便去院子里问薛妈妈。 薛妈妈笑着说:“老爷今儿沐休,一早起来带着姨娘出去了。说什么姨娘来的时候没带什么东西,趁这会子出去置办些。” 玲珑登时松了口气,不禁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没想到娘亲还真是得了爹爹的喜爱。自己虽是不明原因的不受爹爹待见,娘受待见就是了。 既是如此,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转身回了房里,安心准备明日要去恩佑寺祈福要穿的衣物。 恩佑寺是京都的大寺,皇家寺庙,香火自然是比寻常的旺很多。京中显贵,凡是得了一点皇家恩惠的,都必要到恩佑寺上香祈福的。 天微亮的时候,穆府的马车便摇摇晃晃的出发了。 隔着厚厚的帘子,玲珑依然能看到马车前角的风灯,在寒风里摇摆。 玲珑和玲蓉一辆马车,对这个姐姐玲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一回来那一日在慈景园见过一面之后,这是第二次见面。 平日里她是不去请安的。 至于她为什么不去请安,玲珑想想也能知道。不说别处,就竹园而言,外人瞧了竹园的布置都要赞叹萧氏公正的,上好的大小花瓶,汉白玉的屏风,实桃木的桌椅,细密的苏锦被子,各样把玩的玩意……应有尽有,都是贵重的。 对于这一点,老太太和穆世昌对萧氏也是一百个放心。 可是,他们哪里想得到,对于内宅里的女人,这些东西又有什么实际用处的,吃不得穿不得花不得,虽然每个月的分例月钱萧氏一分不少,可是这样的人家,到处需要打赏补贴,那些月钱哪里就够了。 玲蓉母女的生活,必定是极拮据的。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玲珑叹息一声,从锦州带来的银子眼看就要用完了,若是不寻一处得钱的项目,日后的生活只怕还不如玲蓉她们呢,燕姨娘好歹也是跟过老太太的人。而自己的娘呢,十几年未进穆府,自是不受待见的。 老太太现在虽是爱惜自己些,可到底也不能在经济上有多大的帮持啊,还是要靠自己的。 想着心思,不知不觉,车便停了下来。身子往前一闪,玲珑从思绪中清醒过来,“到了么,二姐姐?”问玲蓉。 玲蓉点点头,正要说话,瞟了一眼车外又闭上嘴安静的下了马车。 玲珑朝外看去,玲钰已经站在那里了,心里不由得一阵苦笑,这些年玲蓉被玲钰竟揉搓的成这个样子。 今日天气虽冷,可恩佑寺的香客们却是很多,等排到穆府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眼看今日是回不去了,萧氏干脆告诉了主持,今日要在这里住上一宿,又打发人回去告诉老太太。 寺院的客房毕竟是有限的,分给穆府的也只有几间而已。玲珑心里盘算着屋子和人数,大约是自己要和玲蓉一屋了。 “房间也不算太够,比不得府里,你们多少讲究一下吧,玲珑自小在庵庙里长大,胆子自是比你两个姐姐都要大些,你就自己独睡一个小屋,让你大姐姐和二姐姐一起睡中间那屋子,丫头子们一起睡间大屋,妈妈们一起亦是睡间大屋。至于小厮们,自然男宾那边有安排的。”萧氏思量着分配。 竟是让自己独睡一屋……玲珑不由得撩眼去看萧氏,却也并未见什么异样。 众人又围着萧氏说了会子话,便都乏了,各自去睡。 玲珑睡的屋子在最边上,隔着一堵墙便是男宾们的客房。进了房门,玲珑从头到尾的查了一遍,并无什么异样,也就倒头躺下。 刚要吹灯,忽的瞥见门口一个人影儿闪过,玲珑心里一惊,随手抄起桌上的一根戒尺,朝门口缓缓走去。 啪的一开门,玲珑探着脑袋朝外看去,半个人影没有,心里泛着嘀咕正要关门,扫见门槛上落了一方帕子。 玲珑弯腰捡起来,关上门回屋。 帕子的质地不算差,是苏绣,能用得起这样帕子的人家必定也是富贵之家了。摸着手里的怕子,玲珑兀自想着。 坐在灯下,将帕子摊开放在桌上,两个硕大的血字映入眼睛“小心”,虽然写的歪歪扭扭,但格外的触目惊心。玲珑伸手去莫那两个字,竟还湿着,看来是才写的。 会是谁呢,大晚上的来提醒自己……不敢大意,赶紧把帕子搁在火上,烧了了事。 烧了帕子,玲珑便不敢再睡,干脆吹了灯兀自黑坐着。倒要看看能有什么事,手里紧紧握着那根戒尺。 终于就要在困得几乎撑不住的时候,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又让玲珑清醒过来,瞪大眼睛朝门外的黑影看去,嘴角漾起一抹笑意。 还不知道是谁要倒霉呢! 翌日一早,玲珑被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吵醒,抬手揉着惺忪的眼睛等着看好戏。 “你们不能进去,里面睡着的是我三妹妹。”玲钰站在门口阻拦道。 “大小姐,奴婢也是为了穆府好,三小姐做出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您就不要替她拦着了。”罗妈妈语重心长的说。 “你……定是有什么误会了。” “所以奴婢才要进去查明了,若真是误会了,也正好还三小姐一个清白。”罗妈妈说着,绕开玲钰,一脚蹬开玲珑的门,带着众婆子冲进来。 见玲珑依旧趟在床上睡着,罗妈妈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三小姐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实在是丢了穆府的脸,三小姐不要怪奴婢。” 说罢,罗妈妈一挥手,身后的两个婆子便朝玲珑扑去。 玲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大姐姐,这是怎么了?”一脸吃惊的表情。 扑来的两个婆子见玲珑忽的醒了,张牙舞爪的姿势登时僵住,一时间不知道改进该退。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那个野男人抓出来。”罗妈妈催促道。 走上前来的两个妈妈看的清清楚楚,床上只玲珑一人,根本无什么男人,尴尬的一转身,“罗妈妈自己来吧。” 罗妈妈翻了个白眼,“废物!”咒骂道,兀自气咻咻的走过去,边走边振振有词,“三小姐莫怪奴婢说你,既是老爷把小姐接回了府里来,小姐就该像大小姐一般,端庄典雅……”话音未落,却是生生顿住。 “罗妈妈怎么不说了?”玲珑眨着眼睛问,眼底一抹厌恶。 罗妈妈看看玲珑,再看看床,心底一阵疑惑。不可能啊,自己昨夜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进去了才回屋睡的,怎么会…… 想到这里,罗妈妈不甘心,干脆弯腰聊起床帘子看床底下,亦是空空的。 “大姐姐,罗妈妈找什么呢?”玲珑揉了揉眼睛,问玲钰。 玲钰一阵气结,找男人!心里咬牙说道。不是说都办妥了么,怎么会没有人! “罗妈妈你可看仔细了,我三妹妹的清白可就在你手上了。”玲钰看似是维护玲珑,却是提点罗妈妈不要看走眼。 被玲钰这么一说,罗妈妈心一横,干脆伸手在玲珑的被子上一摸,确实是没人。在回头环顾屋里四周,这是寺院的客房,布置极是简单,根本无藏人之处。 讪讪的笑道:“三小姐是清白的好女孩。奴婢不该听那起子不安好心的人浑说,污了三小姐的名声。” 玲钰瞪了罗妈妈一眼,责怪她办事不利,抬脚走到玲珑跟前,“我就说,我三妹妹是清清白白好女儿。看我一会告诉母亲去,让她罚你。”又转脸对玲珑说:“没事了,不理她们。” 瞅着玲钰温柔的要滴水的模样,玲珑心里一阵干呕。 正说着,屋外一阵尖叫声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玲珑眸子闪了闪,也赶紧穿好衣裳,跟着众人出去。 南边的柴房里,罗妈妈的儿子正**着身子和一个男子拥在一起,睡得正熟。来拿柴火准备烧饭的小沙弥一开门见这幅场景,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念起经来。 众人赶到的时候,瞅着柴房里的情形,哭笑不得,这两个大男人……忽的又意识到,莫不成罗妈妈的儿子是断袖? 各种复杂的眼神看向罗妈妈那张早已经是暗绿色的脸。 捉别人的奸,反倒是让自己的儿子丢人现眼一把,那个和儿子混抱在一起的人,不是昨晚那个要进玲珑房间的又是谁。 罗妈妈气得肾都疼。冲过去一巴掌扇到儿子脸上,“你给我滚起来!” 萧氏本在房中等着罗妈妈报道好消息,谁知竟得了这么个惊天的消息,一时间不知该哭该笑,但终究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尽管脸上还挂着怒气。 骂散了众人,安慰了哭的浑身乱颤的罗妈妈几句,又警告各人今日的事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这件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玲珑眼观鼻闭鼻观心的立在一旁,忍笑忍得肠子都疼。心里反复叨念着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斜眼瞟了身边的玲蓉一眼,发现她嘴角竟然亦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忽的明白昨夜的帕子是谁送来的了。 看来回了府,有必要找时间去趟秀园了。 吃罢早上恩佑寺为香客们准备的早茶,又一人恭恭敬敬的再上了一炷香,穆府的队伍终于离开。 第八章 惩治刁奴(一) 虽然萧氏下了封口令,可是众人一到穆府,消息还是顿时满天飞。 罗妈妈一张老脸讪得好几天不敢出门,一口怒气都怨到玲珑头上。却也不想想,当初是自己找人要玷污玲珑的清白。 穆世昌虽是给月姨娘买了成品的棉衣,可是萧氏送去的那几件毕竟还是要有个说法的。 受了寺庙的启发,玲珑心里有了主意。让月姨娘在屋里设了台位,将萧氏送去的三身衣裳恭恭敬敬的摆在台位上,每日三炷香,算是对萧氏恩泽的感念。 萧氏得知了以后,气得在屋里摔了半天的东西!真真是小瞧了这一对母女了。 日子细细碎碎的过着,天气也渐渐地一天暖似一天,眼看着柳枝就要抽新芽了。 玲钰忙着准备宫里近日要举办的宴席,也顾不得整治玲珑,遇上了不过是趾高气昂的奚落一番。 玲珑自当是疯狗乱叫,不加理会。 庶女没有资格参加宫里的宴席,她是明白的。更何况,对这样的活动,她确也没有兴趣。眼下一心琢磨着要盘下一家铺子,挣些补贴。 “小姐,方才薛妈妈似是和窦妈妈拌了几句嘴,奴婢暗暗听着好像是窦妈妈偷着搬走咱们院子里的东西,让薛妈妈发现了,窦妈妈嫌她多管闲事什么的。”紫月捧着盒子蜜汁桂花糕进来,搁下糕点,一边给玲珑换滚热的茶水,一边嘀咕着。 “那薛妈妈呢?”玲珑放下手里的绣活,问道。 紫月叹了口气,把倒好的茶水搁在玲珑跟前,“薛妈妈哪里比得上窦妈妈嘴利,说她不过,兀自在屋里顺气呢。” 薛妈妈能如此,看来确是未被收买了的。 终于安奈不住了吗?也好,你们不动,我如何规整院子呢! “你也不要声张,权当不知道,只是这一两日留心些。”玲珑吩咐紫月,说罢了,想了想又道:“一会等薛妈妈气顺了,你找个由头和她说说话。” “奴婢明白。”紫月笑道:“这一回让她们彻底知道小姐的厉害,看她们日后还敢不敢打小姐的注意。” 话虽如此,可玲珑也明白,这院子里的人哪里就是这一次半次能理清了的。 傍晚,才掌灯的时候,薛妈妈端着食盒进来。 “薛妈妈怎么亲自送来了,妈妈操心着院子里的大小事情那么些,够累的了,这点子小事让丫头们做就是了,没得白闲着她们。”玲珑赶紧让紫月把食盒接过来,又让紫月搬了个绣墩给薛妈妈,“妈妈赶紧坐下歇歇腿,我也知道,你这腿上是老毛病了。” 薛妈妈早年跟着人冰天雪地的下河浣衣,落了老寒腿的病根。如今但凡走的路多了或是变天了,两条腿便是针扎般的疼。 薛妈妈颤了颤眼角,撑着大腿坐下,“小姐绣这些东西费眼睛,奴婢给小姐熬了点猪肝枸杞汤,小姐每日喝些,对眼睛好。”说着,薛妈妈略尴尬的笑笑,“这也是奴婢的一点子心意,不好让人知道的。” 她从未在里间伺候过,说话转三转的技术一点没有。 玲珑听着不由得一笑,“玲珑便领薛妈妈的心了。”说着,从食盒里将那晚猪肝汤端出来,就着勺子一勺一勺喝,“妈妈好手艺,这猪肝汤没有一点腥味。” 看着玲珑喝干净,薛妈妈心下也踏实了。 “小姐倒是全心全意的信得过薛妈妈,竟都不疑这汤里有毒。”紫月倒了杯浓茶给玲珑漱口,打趣道。 薛妈妈听着,脸色登时阚白起来,结结巴巴的说:“小,小姐,奴婢,没,没有……” 玲珑瞧着薛妈妈着急的样子,心里一松,面上却是噗嗤一笑,“死蹄子,薛妈妈这样老实的人,哪里搁得住你打趣她,还不赶紧向薛妈妈赔罪。” 紫月冲着薛妈妈一福,“妈妈恕罪,紫月和您玩笑呢,妈妈莫当真。” 薛妈妈哪里敢受紫月大礼,脸上憋得一阵通红,搓着汗津津的手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不停的说:“姑娘快莫如此,姑娘快莫如此……” 心底却是经紫月这么一说,对玲珑一阵感激,小姐当真是没有一丝怀疑自己。小姐这般信得过自己,自己也不能辜负了小姐才是。“奴婢还有件事,要和小姐说。” 玲珑心底一亮,薛妈妈肯说自是最好的了。“妈妈有什么话讲就是。” 薛妈妈便细细的把日间发现窦妈妈偷偷将竹园里的上好官窑花瓶运出去的事告诉了玲珑。 说罢,不由得叹息,“这些年,窦妈妈一直跟着太太做事,得的赏钱那自是多的很,没成想她还是不满足,竟要做这些事。我见不惯,说了她几句,反倒是将我冷刺了一通。”想到窦妈妈日间说的那些难听的话,薛妈妈眼眶不由的红了。 “或许是有人指派她这样做呢。”玲珑意味深长的看着薛妈妈说。 薛妈妈一惊,抬眸看玲珑,若是有人指派,那么指派她的人必是有所图谋的…… “若是有人想借着窦妈妈得手来害我,薛妈妈会不会站在我这一边呢?”见薛妈妈神色变幻,玲珑知道,她是想明白了。 “奴婢自是小姐的管事妈妈,自然是和小姐一心。”薛妈妈坚定的说,若真是窦妈妈要陷害小姐,那便是更不能轻饶了,小姐这样好心她还要做这黑心肝的事。 “如今一时半刻我也不知道窦妈妈是一味贪心呢还是受人指使,只是……”玲珑略沉吟了片刻,又说:“薛妈妈可知窦妈妈一向和谁比较亲厚?” 薛妈妈不假思索的说:“阖府都知道,她和老太太院子里的柳婆子亲厚,她们都是家生的,原先又都是一处在老宅子里伺候过的。不过近些天来,奴婢瞅着,窦妈妈和桃红姑娘走的也近,桃红姑娘还给了窦妈妈好几个荷包样子,说是让她帮着绣呢。” “这件事还要薛妈妈多留心些,若是她真要害我,到时候,我的性子妈妈也知道,我必是不会轻饶她的。”玲珑话虽是依旧慢慢说,可语气重了些。 虽然才十四岁,可是她狠戾的语气还是让薛妈妈心头一颤。不禁心下盼着窦妈妈只是贪财些罢了,否则,只怕她这一次是性命都难保了。“奴婢知道的。” 待薛妈妈走了,玲珑又和紫月细细的合计了一番,才睡去。 第二日,玲珑揉着生疼的眼睛和酸困的肩膀,挣扎着起来,梳洗了,换了一身浅绿色的夹棉衣裳,带着紫月去慈景园请安。 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萧氏和玲钰的声音。今日她两个倒是来得早,正想着,忽的又听到穆世昌的声音。 爹爹竟也在……一种不好的预感登时袭上心来。玲珑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脚进去。 “祖母万安。”玲珑朝老太太深深一福,又转身分别向穆世昌和萧氏行礼,“爹爹安,母亲安。” 萧氏笑了笑,“快坐下吧。”一副慈母的样子。 穆世昌却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他这一副表情更是让玲珑确信那不好的预感是真的,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说话。 “你不要这样子,毕竟还未问清楚。”老太太责怪的看了儿子一眼,“玲珑还什么都没说呢。” 穆世昌冷笑道:“人证物证都在,她还说什么。”说着穆世昌呵斥道:“孽障,你还不跪下。” 玲珑一惊,打着哆嗦扑通一声跪下。膝盖和地板重重的撞击声直让老太太心里一颤。“她是你女儿,不是朝堂上的犯人。”拍着桌子朝穆世昌高声说。 “母亲,儿子也是为她个不争气心急。”穆世昌和颜对母亲说着,转脸冲着玲珑却是横眉冷对,“你自己说说,你都做了什么!” 玲珑茫然的抬头,噙着眼中的泪,瘪了瘪嘴,摇头,“女儿不知道爹爹要问什么。” 还要装糊涂,穆世昌心中更气,啪的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到桌上,任由水花四溅,“好一个不知道,那就让知道的替你说。把人带上来。” 玲珑回头,一个婆子压着窦妈妈进来。 窦妈妈看了玲珑一眼,扑通跪下,“小姐莫怪奴婢,奴婢也是实在不忍小姐一路错下去。”语重心长的说。 “窦妈妈说什么呢?玲珑不明白。”玲珑蹙眉问道,眼眶中的泪花转来转去。 “事到如今,小姐也不要瞒着了,奴婢已经把什么都和老太太老爷并太太说了,老爷太太仁慈,念着小姐年纪小,不会怎样的。”窦妈妈依旧一副苦口婆心的嘴脸。 玲珑瞧着心里一阵逆呕,“窦妈妈到底要说什么?”说着,抬眼看萧氏,“母亲,窦妈妈的话女儿听不懂。” 萧氏无奈的叹息道:“玲珑,是母亲思虑不周,才让你做出这样糊涂的事啊。”说着,一行清泪留下来。 穆世昌怒道:“很是不关你们的事,都是这个孽障不省事,做出这样败坏家风的事来,今日必是要重重的罚她的。来人,把三小姐带下去,先打十板子。” 玲珑跪在那里,忍着眼底的泪,直着腰板倔强的说:“玲珑做错事,爹爹要罚玲珑,玲珑自是认罚,只是今日玲珑不知自己做错什么,爹爹说清了,再罚玲珑不迟的,若是玲珑真的错了,败坏了穆家门风,莫说十板子,就是打死玲珑,玲珑也认。” “祖母问你,你可是把竹园的东西拿出去变卖了?”老太太被自己儿子这暴脾气气得脸色难看,干脆自己问道。她不相信玲珑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玲珑睁大眼睛,一脸莫名其妙,“祖母怎么这么说?玲珑卖东西做什么?” “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思虑不周,”萧氏顿住,擦了擦眼泪又说:“才让你和月姨娘生了这不该有的念想啊。” 玲珑心底冷笑,真是打得好算盘,竟把娘亲也要牵连进来。若非自己提前知道了,只怕今日自己和娘亲是要万劫不复了。 “小姐和姨娘让奴婢把竹园的瓷器变卖了,换成银子拿给小姐,这件事老太太,老爷,太太都知道了。”窦妈妈满脸愧色的说:“是奴婢一时糊涂,没有经得住小姐的**和恐吓,才让小姐犯下大错的。” 玲珑听罢,一脸严肃的说:“窦妈妈,我平日并无得罪与你,你何苦要栽害我和姨娘,我何曾让你变卖过家里的东西?自打我和姨娘进了府,母亲待我和姨娘都是极好的,吃的穿的用的样样不缺,我要银子做什么!”说着,郑重的朝老太太叩头道:“祖母,玲珑冤枉的。” “冤枉?”别人还未说话,穆世昌倒是气咻咻的说:“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让和韵堂的小二进来。” 第九章 惩治刁奴(二) 穆世昌话音落了,小丫头打起帘子,一个身着浅灰色布袍约莫二十三岁左右的精瘦男人进来,手里拿着一沓票据。 “小的和韵堂活计,给老爷太太请安。”躬身抱拳行礼,“这是贵府在和韵堂变卖瓷器的票据,老太太过目。” 老太太从琉璃手里接过递上来的票据,细细的翻看了几张,果然是自己府里的东西。心里咯噔一声,难道真的是看错了玲珑?眯着眼睛朝玲珑看去,想要把她看个透。 玲珑一脸倔强的跪在那里,微微发瘪的嘴上带着淡淡的委屈,眼睛里泪花来回的转,却是忍着不哭。 “你去吧,琉璃拿赏钱给他。”老太太挥了挥手说,家丑不可外扬,是与不是都要自家关上门来解决。 小二得了厚厚的封口赏钱,自是高高兴兴的离开。 “是也好,不是也罢,到底是家事,你做什么把和韵堂的小二招来。”待小二离开,老太太不悦的对穆世昌说。 穆世昌一阵尴尬,扫了萧氏一眼,扯出了笑意来,“儿子疏忽了,到底是被这个孽障气得昏了头了。”说着转脸厉声问玲珑:“现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瞅着爹爹那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样子,玲珑说道:“既然人证物证都是证明女儿变卖了竹园的东西,女儿无话可说,为了穆家颜面,任凭爹爹惩罚。” 玲钰得意的挑了挑眉,朝萧氏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转而却是叹息一声,对穆世昌说:“爹爹,此事妹妹虽是有错,可是妹妹到底才十四岁,能懂些什么,只怕还是有人唆使了妹妹,才让她做下这样的事来。” “是啊,老爷,玲珑不过还是个孩子,她要这银子做什么,定也是一时间贪玩罢了,老爷饶她这一回,回头我定好好管教她。”萧氏求情到。 虽是求情的话,可是字字诛心,玲珑岂会听不出来,这一盆盆脏水都泼向了娘亲。自进府以来,爹爹爷爷宿在竹园,萧氏这是容不下了。 “把月姨娘唤来。”果然,穆世昌抬手重重一拍桌子,黑着脸沉着声音吩咐道。 “爹爹不干姨娘的事,都是玲珑一人所为。”玲珑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决了堤般的涌出来,跪倒穆世昌脚前求道:“是玲珑一人所为,爹爹莫怪姨娘,姨娘一向淳厚温弱,哪里懂得这些。” 穆世昌早已经是盛怒,哪里听得进去,又被玲珑拽着心里腻烦的慌,一脚蹬去,“孽障!” 玲珑被穆世昌一脚蹬在胸口窝,喉咙一阵腥味,整个人向后摔去。 “小姐。”紫月见玲珑被穆世昌一脚蹬出了血,吓得扑了上去,直在地上捣蒜似得磕头,“老太太,小姐是被冤枉的,奴婢日日和小姐在一起,小姐做没做过的,奴婢最知道了。” 瞅见玲珑嘴边挂着鲜红的血迹,老太太也是心里一颤,毕竟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她是极喜爱这个孙女的。只是认证物证都在,玲珑自己也承认了的…… “妹妹自己都承认了,你个贱婢,在这里混嚼什么舌。”玲钰藏在衣袖里手紧紧的攥着,“你这样难道是要惹得爹爹更生气,加重惩罚妹妹么?” “把她拖下去。”穆世昌本是看见玲珑被自己一脚踹出了血,心里有一丝愧疚,却是被玲钰这么一说,眼底只剩厌烦了。 “老太太好歹听奴婢说,等奴婢说罢了,奴婢和小姐一般,认打认罚。”紫月哭着求道。 “你说吧。”老太太阻止了上来要拖走紫月的婆子,说道。 “老太太,老爷,太太,三小姐确实是冤枉的,近几日,竹园确实是丢了东西,可并不是小姐让人去变卖了的呀,小姐自己从小戴在身上的合心金项圈也是丢了。” “你说什么?”穆世昌瞪大眼睛问,那合心金项圈还是当年他要离开锦州时专门留给月姨娘的物件。 “昨日,薛妈妈报告小姐说,发现窦妈妈偷偷的把院子里的瓷器花瓶搬了出去,她撞见了劝说了窦妈妈几句,反倒是让窦妈妈好一顿冷刺……”紫月把昨夜薛妈妈说的那一番话又详详尽尽的说了一遍,“小姐的金项圈是前日发现丢了的,小姐不想生事,也就没有到处查问,只让奴婢暗暗留心着,奴婢没有找到金项圈,倒是在窦妈妈房里发现了这些。”紫月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个小巧的荷包。 窦妈妈见紫月竟从自己房里翻出了这些东西,惊得一身冷汗,赶紧扑过去,一把夺了过来,“你翻我的屋子做什么!”说罢,又谄笑着向老太太解释,“老太太,这些是奴婢闲来无事绣着玩的。”转脸又对玲珑说:“小姐,奴婢劝您和月姨娘都省省事吧,老太太和老爷太太都是极仁慈的。您就不要再找理由编借口了。您和月姨娘来的时候,身上一文银子不带,哪里就来的金项圈了,如今又翻出奴婢的荷包来,这,这算什么!”一副受了屈辱的样子。 “窦妈妈怎么知道,玲珑和姨娘一文银子未带?”玲珑瘪嘴反问道,一脸委屈。 “若是带了银子,也不会让奴婢变卖府里的东西了。”窦妈妈冷笑一声说道,心里暗笑玲珑蠢笨。 “妈妈怎么能如此说,那项圈姨娘说是爹爹当年留下的,自我出生,姨娘就一直给我带着,只有夜间睡得时候才摘下来的。十四年来从未离身。祖母不信可以问问爹爹。” 穆世昌点点头,“却是如此。” 窦妈妈见了,脸都绿了。 玲珑说着,眼泪流下来,又指着那荷包说:“更何况这荷包里的字条上,还提及了我的项圈。” 字条?窦妈妈一震,所有通过荷包传的字条自己都烧了的呀,怎么会有遗漏的?再说,字条里也从未说过什么金项圈呀!要不然,方才自己也不会那么自找没趣的说了。 琉璃从窦妈妈手里夺了荷包,打开来看。果然里面卷着一个小小巧巧的字条,若非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 “项圈已变卖,放心。”字条上的字迹清清楚楚。 “你如何解释。”老太太指着字条上的字气得直哆嗦,照窦妈妈门面摔去,怒问到。 不等窦妈妈答话,玲珑便抢先说道:“这荷包的料子是苏绣白绢,府上只有大姐姐那里才有这些料子,玲珑本想着等今儿一早请了安,去找大姐姐,让大姐姐帮着查一查,看看窦妈妈究竟是和谁通的消息。没想到一来竟就遇上这样的事。”满脸委屈,看的老太太心里一阵心疼。 “你莫要血口喷人!这荷包不是我的。”玲钰指着玲珑扯着嗓子说道。 “玲珑不是说这是大姐姐的,只是让大姐姐帮着查查,毕竟这料子只有大姐姐那里有。竹园的闲散料子都是青绣纱绢的。”玲珑赶紧解释。 “哼!少混赖在我身上!你和月姨娘不检点,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败坏府上颜面,不懂得知错改错,反倒要四处编瞎话,我真是后悔方才替你求情!你既是如此说,我也不替你瞒着。”玲钰说着起身向老太太和穆世昌轻轻一福,说道:“祖母,爹爹,窦妈妈说,她变卖换回来的银两,三妹妹都藏在竹园她自己的绣房里了,真假黑白,爹爹让人一查就是了。”说着,瞪了玲珑一眼回到座位上。 心里却是暗暗后悔,竟是大意了,该让桃红用普通的料子的。没想到玲珑竟能辨认的出料子的质地来。 “清者自清,爹爹查去就是了,只是一点,若是查了玲珑的房间,没有什么的话,玲珑希望府里上下也各院都查一遍,定要找出这真凶来,还玲珑清白。”玲珑跪在那里,一眼倔强的望着老太太和穆世昌。 “自然是要好好查一查的,让柳妈妈带人去搜!”老太太吩咐道。 她心底是相信玲珑的,所以更要好好一查,找出这个穆府的蛀虫来,更要找出,是谁在惹是生非,诬陷玲珑。 “柳妈妈一早告假,昨夜里闹了一夜的肚子,现在身上还虚软着站不起来呢。”琉璃忙提醒老太太。 “倒是气忘了,既是如此,那你便去吧,查点仔细了。”老太太嘱咐琉璃。 琉璃点点头,带着人去查。 一炷香的功夫,琉璃面带愤色的端着个托盘撩帘子进来,托盘上足足放了八个成色颇好的银锭子。 萧氏眼底闪过一抹得意,“老太太千万莫动气。”赶紧上前去给老太太捋背,一副孝顺儿媳的样子。 “孽障,你还有什么话说?”穆世昌怒目圆睁的问。 玲珑撇嘴一笑,“爹爹就这么肯定这些东西是从玲珑那里搜出来的?”倔强的问穆世昌。 穆世昌被玲珑一句反问气得直凝眉,“不是你的还是谁的。”瞅着玲珑澄明的眼神,心下却也不那么肯定了。 “你说。”老太太指着琉璃说道。 琉璃扫了玲钰一眼,吸了口气说:“这是从大小姐房里拿出来的。”说罢,垂眸站着。 第十章 惩治刁奴(三) 紫月立在一旁,嘴角微微勾了勾,还好昨夜做了准备。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玲钰一听,也不顾及大家小姐的风范,立时跳起来。 你当然没有了,是我昨夜放过去的。玲珑偷眼看了看气急败坏的玲钰。 萧氏心里一登,心跳漏了半拍。眯眼瞅着玲珑和玲钰各自的神色,一股不好的预兆袭上来。 玲钰是着了人家道了。 “你没做自是没做,你着什么急,”萧氏瞪了玲钰一眼,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稍安勿躁,转脸笑着对琉璃说:“好姑娘,你和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旁穆世昌亦是愣住了。玲钰自小便是被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又不缺钱。反倒是玲珑,从小苦惯了,一时见着好东西动了心还有可能。 “奴婢先去了竹园,四处搜了一番,什么也没有,随后便又去了府里其他院子,最后在大小姐的妆台盒子里找到了这些。一并的,还有这个东西,奴婢瞅着是和这些银锭子放在一起的,便也拿了来。”说着,琉璃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给众人看。 “这是我那金项圈的项坠。”玲珑失声说道,转脸去看穆世昌,“是这个,对不对,爹爹?” 穆世昌看的清楚,这个项坠的确是他当年留给月姨娘的那一个,只是此时他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这竟是在玲钰房里找到的。脸上一阵泛白,心里却是不信玲钰会做这样的事情的,打死都不信,一贯他视为骄傲的女儿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玲钰瞅着那个项坠嚷道,转而又低头对跪着的玲珑咬牙切齿的说:“玲珑,定是你陷害我。” “大姐姐说什么呢,我陷害你做什么。”玲珑加重了语气。 “哼!你嫉妒我是嫡女,嫉妒我过的比你好。” 玲珑一笑,“大姐姐说笑了,大姐姐虽是嫡女,玲珑虽是庶女,可是母亲待大姐姐和玲珑是一样好的,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一模一样,玲珑有什么可嫉妒的。大姐姐这样说,是让母亲伤心了。” 几句话说的让萧氏面色讪讪的。到底对玲珑玲蓉好不好,她心里最清楚,此时明知玲珑是冷刺自己,却是无法说出什么来。 “你……你卑鄙,总之就是你陷害我。”玲钰一甩袖子,蹭到穆世昌身边,“爹爹给女儿做主。”可怜兮兮的说,说罢不忘瞪玲珑一眼。 “那就请爹爹明察,莫轻饶犯错之人。”玲珑抬眸看着穆世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穆世昌嘴角抽了抽,他还记得最初他说的那重打十大板子的话。 “老爷,玲钰定是被冤枉的,她没有道理做这样的事情的。”萧氏一旁求情道。 “母亲就这样相信大姐姐么?那为什么最初母亲不相信玲珑,一口认定玲珑就是这变卖府中器物的人。就因为玲珑是庶出就天生是要做这败坏穆府名声的事情吗?”玲珑跪在那里问萧氏,眼眶红红的。 “你……当时人证物证都在,由不得母亲不信。”萧氏尽量的和颜悦色。 “人证物证?那个小二只是送来了票据,却又没有证明那就是玲珑去变卖了的。至于窦妈妈的话,就凭她一面之词,母亲和爹爹就定了玲珑的罪了?那现在从大姐姐房里搜出了东西,怎么反倒是大姐姐一定被冤枉的了?”玲珑流着泪哽咽道,说罢,也不去看穆世昌和萧氏,只兀自跌坐在那里抽泣。 “一开始为什么要认下呢?”萧氏到底是后院里过了这么些年,心机手段非同一般,避开玲珑的逼问,反问道。 玲珑抹了把泪,说道:“到现在母亲还要问女儿这样的话吗?那我就告诉母亲,我不过是因为知道那荷包出于芳园,怕真的查出是芳园的人偷了竹园的东西,让母亲和大姐姐面上无光,想着自己担下,一了百了,大家都省心。却没想到,我倒是一片好心,你们却偏偏一口咬定我和姨娘都是黑心肝的。”说着,抬手揉了揉胸口方才被穆世昌蹬的地方。 虽说穆世昌并不相信玲钰真的能做出这般事情,可是看着玲珑揉胸口,又扫了一眼她嘴角依旧挂着的血迹,到底心里还是颤了颤。 萧氏没想到玲珑竟这般回答,倒是将了自己一军,气得只暗暗运气。 老太太眼睛一眯,两道寒光扫向跪在地上的窦妈妈,“你不是一口咬定是三小姐亲自让你去变卖的吗?怎么如今银子倒是去了大小姐房里?” 窦妈妈一怔,抬眼去看玲钰。本就是她和玲钰商定好了的来陷害玲珑的,她怎么会知道本应该出现在竹园的银子为什么偏偏出现在了芳园。如今老太太这般问,倒是让窦妈妈一时间没话。玲钰手心汗津津的,深怕窦妈妈说出什么来,紧张的两只眼睛盯着窦妈妈。 “好你个黑心肝的老奴才,穆府养了你这么些年,倒是让你来陷害主子了?我只问你,到底是不是三小姐让你去变卖的?”老太太声音虽不高,可是透着的威严却是无人能及。 窦妈妈浑身一颤,伏在地上磕头。 “拖下去打,打到说话为止。” 老太太一句话,吓得窦妈妈赶紧哆嗦着说:“老太太饶命,是……不是三小姐让奴婢做的。” “那是谁?”萧氏冷声问道,说罢却是又加了一句,“你做这些昧心害主子的事情,翠儿可是知道?” 窦妈妈满眼惊悚的朝萧氏看去,是了,自己的女儿翠儿还在芳园当差呢!“不,不,翠儿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浑身筛糠似得说。 “那你说吧,到底是谁指使着你做的这些事情。”老太太看了萧氏一眼,问道窦妈妈。 “是……”窦妈妈正寻思着想个没根基没连挂的丫头子出来顶缸,外面院子里传来一阵吵闹声。 “老太太,不好了,芳园那边的彩凤姑娘投井了。”一个小丫头打起帘子进来通报,一脸慌张,眼底带着还未散去的惊吓。 彩凤…… “为什么投井?”穆世昌脸色一白,问道。 这还是他府里第一个寻死的下人,这是打他穆世昌的脸啊。 “说是因为做了对不起主子的事情,被闹了出来,既是吓又是羞愧的,就投井了。”小丫头心有余悸的说。 萧氏和玲钰对视一眼,心底的石头落了地,都暗暗松了口气。 “是彩凤给你传的荷包?”萧氏怒问到窦妈妈。 窦妈妈赶紧顺话答应,“是,是彩凤姑娘。” “那她为什么让你陷害玲珑?”萧氏满眼心疼的看了玲珑一眼,“我的好孩子,你委屈了。” “奴婢也不知道,她只是说事成了,帮忙在大小姐跟前说好话,让翠儿去里间伺候。奴婢也不忍心翠儿做个洒扫的,一时油焖了心,就应了。”窦妈妈满脸追悔的说着,转身朝玲珑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奴婢对不起三小姐。” 玲钰舒了口气,兀自嘟囔道:“你们做的好事,冤枉我们姐妹,你是一口咬定三妹妹做贼,她则是事情败露就把银子藏到我的房里,你们一味作怪,害得我们姐妹差点被当成贼。” 玲珑好歹一句话没说,只瘪着嘴兀自跪在那里流泪,看的老太太一阵阵心酸。 “你自去领二十板子,带着翠儿去庄子上吧,这里我不想再看见你了。”老太太厌恶的皱了皱眉说道。 窦妈妈心里松了口气,赶紧叩首谢恩。 待窦妈妈离开,萧氏给玲钰使了个眼色。玲钰会意,眨巴着眼睛流出几滴泪来,走到玲珑跟前,将玲珑扶起,“三妹妹,让你委屈了,是我不好,我不该信了这起子没心肝的小人,冤枉你。你莫生我的气。” 玲珑却是一句话不说。若非慈景园这里走漏了风声,芳园那边怎么会这么快的就有动作了,那个彩凤,死的也太是时候了。看来,萧氏的手竟是也伸到了慈景园。 玲珑不答话,玲钰反倒没了主意,抬眼向萧氏求救。 “今日让我的囡囡受委屈了,琉璃,快把三小姐扶起来。”老太太是真的心疼玲珑。 “三小姐快起来,老太太看着心里难受。三小姐一向恭孝,今日到是赌气了。太太瞧着心里也伤心呢。”琉璃笑着弯腰扶玲珑,却是暗暗给她递话。 玲珑心里一怔,是了,不能因为爹爹的不公正就为难了老太太了。她才是自己在穆府里唯一的屏障。更不能就这样和萧氏闹翻。 毕竟这一次自己的目的是除了窦妈妈,也算是达成了。 玲珑心底舒了口气,抬手抹抹泪,露出了笑容来,“让母亲和祖母跟着玲珑费心了,是玲珑的不是。”说着,扶着琉璃站起来,拉起玲钰的手笑道:“大姐姐也是一心为了玲珑想,玲珑怎么会生大姐姐的气。” “彩凤这孩子素日我瞧她是个好的,怎的倒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了,她一贯在芳园里伺候,和玲珑见面通共也没几次……”萧氏觑着穆世昌的脸色,叹息一声。 第十一章 惩治刁奴(四) 穆世昌原本就不喜玲珑,听了萧氏的话,对玲珑又起了疑心。彩凤那丫头自己素日也有些映像,木讷极了的人,连句嘴都不会拌,若非是彩凤在玲珑面前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怎么会记恨上她呢!不由得有些恼恨玲珑不省事。 今日她虽是被陷害,可到底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玲珑心里一阵冷笑,萧氏挑拨人心的本事还真是不小!“玲珑都不知道谁是彩凤。”明知爹爹的已经信了萧氏的话,玲珑却也再懒得回转。 “罢了,今日的事日后再不许提了。”老太太探着身子拉过玲珑的手,扫了穆世昌和萧氏一眼,“说到底今日还是你们偏听偏信了些,最可恶是那起子黑心肝的奴才们。”说着指着琉璃手里端着的八个银锭子又道:“既然这些东西都是她们变卖竹园的东西得来的,我们也断没有再赎回来的道理,这银子就玲珑收着吧,喜爱什么就买些。” 萧氏心里一阵恼怒,足足八个银锭子,竟就这样便宜了玲珑,这倒还是小事。重要的是,老太太能这样做,足以见得老太太心里是有玲珑的。若非如此,这样的银子按惯例是要充公才对。 “你那金项圈虽是没了,祖母再给你个更好的。”老太太转脸对琉璃说道:“你去把我的那个赤色簪金梅花镯子拿来,给玲珑戴上。” 琉璃应声去拿。玲钰立在一旁,脸都绿了。这个镯子可是去年冬上宫里赏下来的东西,自己喜欢的什么似得,跟老太太要了多少次都没给,如今竟是便宜玲珑这贱人了。 穆世昌瞧着玲钰快哭了的样子,心里一阵心疼。 “母亲太惯纵她了,今日她虽是被冤屈,但事情到底还是因她而起的,不罚就罢了,怎么还赏上了。”穆世昌亦是觉得老太太有些过于偏袒玲珑了。“何况,玲钰是嫡女,又是大姐,今日也是跟着她受了牵连委屈的。” 听儿子如是说,老太太心里一阵凉,平日里挺明事理的人,没想到在嫡庶问题上竟是有这样大的偏见,嫡出的是亲生的女儿,这庶出的难道就是捡来的野孩子么。却是当着萧氏的面,还是要给他面子的,“钰儿自小府里长大,得了多少好东西了,玲珑自回来,我这还是头一遭送她东西呢。” 穆世昌讪讪一笑,“母亲说的是,只是这镯子贵重,她哪里承受的起,小孩子家的随便给她些什么就是了。” “我自是给她,她就承受的起。”见儿子还是如此执迷不悟,老太太又加了一句,“这也算是替你向玲珑赔礼了,你方才踢她那一脚可是不轻。” 穆世昌脸色一僵,嘴角抽了抽,没再说什么,只冷声让玲珑谢恩。 等回到竹园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小姐可算是回来了。”薛妈妈在院子里盯着大门口来来回回的不知道是走了多少遭,总算是把玲珑盼回来了。 “怎么样?”回了绣房,玲珑坐在鸳鸯榻上缓了口气,喝尽一碗茶才问道。 “还好小姐提前嘱咐了奴婢留心些,否则今日真就被这起子小人得逞了。”薛妈妈愤愤的说道,“一早小姐离了竹园没多久,月红便鬼鬼祟祟的拿着一个小布包进了小姐的房里,奴婢见她如此,便想到小姐的嘱咐,就悄悄地跟着她进来,那黑心婢子,竟是真的要诬陷小姐,她的那个布包里装了足足八个银锭子。若非奴婢提前发现,就让琉璃姑娘搜了去了。”薛妈妈一边说,一边伸手比划了一个八字。 紫月着急问道:“那月红现在在哪呢?” “将她捆了,扔在柴房了。”薛妈妈说着,尤觉得不解气,气咻咻的。 “那银子呐?”薛妈妈话不说完,把紫月急的直跳脚。 “银子藏起来了,还好藏得及时,刚放好琉璃姑娘便来了,当时吓得奴婢脚都软了。”薛妈妈想起上午的事情还心有余悸,手心不禁汗津津的。 玲珑嘴角漾起个浅浅的弧度,今日虽是膝盖跪的乌青了,胸口也挨了一脚,但到底没有白受罪,一里一外得了十六个银锭子,这可是不少钱呐,足够自己好好开一间铺子了。 玲珑今日大胜,薛妈妈对玲珑佩服的五体投地,觉得自己这次做对了,没有跟错主子。“月红那小蹄子小姐怎么处置她?” 玲珑蹙眉沉思片刻,“今日先关着她吧,也算是让她有点教训,明日就放了她,也别给她什么活,只留心盯着她就是了。” 薛妈妈虽不明白玲珑的意思,却是点头应下,“奴婢给小姐煮了汤,一会煮好了让紫月姑娘端来。” 打发薛妈妈离开了,玲珑便闭着眼睛蜷缩在软榻上,沉沉睡去。这一上午累的她都要虚脱了,简直比练三天功还要辛苦。 等玲珑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我竟睡了这么久。”玲珑揉着肩膀坐起身来瞧着天色说道。 “小姐还说呢,连午饭也没吃就睡下了,姨娘还当小姐病了,巴巴的赶来急的什么似得,后来知道小姐在慈景园的事情,又心疼的掉了半天眼泪,回去后让人送了这些药来。”紫月拿着两个碧绿色的小瓶给玲珑看,“都是活血的。” 玲珑噗嗤一笑,“我什么样外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呀,你也要吓姨娘。” 紫月没好气的笑道:“姨娘哪懂什么内力内功的。难道让我告诉姨娘小姐吐血都是小姐自找的?姨娘也得信!” 穆世昌踢玲珑的时候,玲珑一提内力,自然就憋出一口血来,却是做样子给老太太看的,根本没什么大事。真真有事的是她的一双膝盖,当时只为了发出那一声响,两个膝盖现在乌青一片,火辣辣的疼。 薛妈妈炖的汤玲珑中午没有喝上,晚上薛妈妈又重新炖了山药乳鸽汤,玲珑美美的喝了两大碗。 “小姐怎么就那么肯定,薛妈妈定会真心帮我们看住院子呢?”紫月琢磨了半下午也不明白,索性开口问。 玲珑抿嘴一笑,“她哪里是真心帮我们,不过是我先前许诺她的事。” 在此之前,玲珑曾许下薛妈妈,只要她肯尽心,等事情了了,便赏她一个银锭子,那可是她几年的月钱加起来也不能到达的数目,她儿子又是一身病等着吃药,她怎么会不动心,当然尽心尽力了。 想到爹爹上午对自己的无情,对玲钰的偏袒,玲珑心里一阵委屈涌上来,同样是女儿,爹爹竟偏心到如此地步,只是再想到爹爹虽然不喜自己,可对娘却是百般好的,自从娘跟着爹爹回了穆府,爹爹十有八九都是宿在竹园的。念着这些,玲珑心里的那些委屈也就淡淡的散去了。 之后的半个月,玲钰日日应酬在七王府那边,七王妃新生了世子,七王府大办宴席,头三天请了京都的官员,穆世昌自是带了玲钰去,后来,七王妃又办了酒席请了各个府里的女眷,萧氏自是又将玲钰打扮的花枝招展,带过去参席。 没有她们闹腾,玲珑腾出功夫悄悄地带着紫月一起出了几趟府,暗暗地买下一处店铺,请了账房活计等一干人,开了一家药堂,仲德堂。 三月三,女儿节,这一日,京都里的闺秀小姐们都要齐齐出府,到万水河畔放飞纸鸢,也放飞自己一年的病气晦气。 一大早,玲珑便穿了萧氏前一日着人送来的新衣裳,和月姨娘打了招呼,带着紫月去老太太处请安。 “二姐姐?”花厅拐角,玲珑瞥见亦是换了新衣的玲蓉,便唤道。 玲蓉步子一顿,停下来转身,见是玲珑,虽未答话,却是含笑等着她走过来。 “二姐姐今天衣裳好明丽。”玲珑拉着玲蓉的手,上下打量着她一身鹅黄的马面裙,赞叹道。玲蓉生的白净,鹅黄的颜色更是托着她的脸色好看,即便是未施脂粉,却也艳丽了几分。再加上侧鬓一只淡淡的粉色绢花,更是显出了她的柔美。 玲蓉笑笑,任玲珑挽着手,一起朝慈景园而去。 她们到的时候,萧氏和玲钰已经在了,玲蓉听着里面的说笑声,不自然的松开玲珑的手,先一步撩帘子进去,玲珑心中无奈的一笑,跟着进去。 但凡有萧氏或是玲钰在,玲蓉永远不敢和玲珑亲近。莫说亲近了,就是大大方方看一眼,都不敢。 两人给老太太和萧氏请了安,便依次坐下。 “女儿节去万水河放纸鸢,京中氏族的孩子都要去的,玲钰和玲蓉自是每年都去,只玲珑,头一年回来,还未和氏族的孩子们见过面呢,这一次去,也算是结识结识,莫失了礼数。”老太太慈眉笑道。 玲珑起身点点头,“玲珑记下了。” “祖母放心,钰儿定是把三妹妹妥妥的介绍给大家。”玲钰喜气洋洋的说道,笑靥如花,“她们也都知道我三妹妹回来了,只可惜都未见过,也都想见三妹妹呢。”眉眼间透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不就是去放个纸鸢么,也至于这般高兴。玲珑心里一阵撇嘴。在锦州的时候,从初春到立夏,她日日都能在清泉庵放纸鸢玩,早就放腻烦了,自然是无法体会大家闺秀们难得出一次门的愉悦。 更何况,这一番出门与寻常又不同。其一,家长们并不跟着,说话玩耍都要自有的多;其二,虽是女儿节,可是京都的少爷们也都是要去的。 想着铭锗哥哥要去,玲钰心里怎么能不高兴。想到这一次又能和铭锗哥哥一起放纸鸢,一起品茶吟诗,玲钰的心早就飞了。 第十二章 女儿节 玲钰是嫡出的小姐,自然要做八角圆顶马车,玲珑和玲蓉是庶出,本是该坐四角平顶马车的,萧氏为了体现自己的仁爱,给玲珑和玲蓉也各自配了八角圆顶的马车。外人看着,穆府庶出的小姐向嫡出的一般金贵,都对萧氏赞不绝口。 三人一人一车,免得大眼瞪小眼,倒是省了好多事。玲珑斜倚在宽敞的马车里,隔着纱帘瞅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马车经过仲德堂的时候,玲珑死死的瞅了几眼,看见仲德堂里宾客不绝,心里一阵舒心的笑。 仲德堂的生意自开张便一直很好。看来,惠安大师推荐的总管到底是好的。 想到惠安大师,玲珑不由得心里沉沉的,那样美好的一个女子,那样的博学多才,那样的玲珑剔透,这一生竟就要终于青灯古佛中,到底还是为她不平。 想着心事,便也就不觉得路途遥远了,只觉得心绪还未捋平,马车便戛然而止了。 马车的停顿,让玲珑不由得身子向前倾了一下,思绪也跟着回到现实。打起帘子朝外望了望,万水河畔已经是人山人海,花团锦簇了。 扶着紫月下了马车,玲珑安静的和玲蓉并排走在一起,跟在玲钰的身后。 萧氏虽是为她们都做了新衣裳,可是究竟是不及玲钰的明艳妩媚。玲钰今年十五岁,身量已经长起来了。萧氏特特的用上好的狐绒金锦为她做了一身碧绿色的高腰六折儿水裾裙,现下迎春花四处怒放,万水河畔的柳条也隐隐约约的一片新绿,玲钰站在其中,宛若花中仙子一般,明亮动人。 一个简单地百合髻,更显得她欣长高挑。身后的玲蓉虽是面容上也长开了,可是身量气度上,却丝毫无法与玲钰相提并论,跟在玲钰身后,恍然是她的丫鬟。玲珑就更不用说了,还是一脸的孩子样,小小的身子捧着个快要比她都高的纸鸢,跟在玲钰身后,怎么看都觉得扎眼。 “这便是府里的三小姐吧?”雨珩上下打量了玲珑一眼,拉起玲钰的手笑问。 雨珩是玲钰的亲表姐,面庞虽不及玲钰妖娆媚人,却也是十足的美人模样。 “玲珑见过雨珩姐姐。”玲珑知道她语气里的蔑视和尖刻,可是还是不得不问好行礼。她不想在这大好的春游时节给自己惹麻烦。 “罢了,我可受不起你的礼,一回穆府便把府里搅得四处不安,听说还生生的逼得一个丫头跳了井,你这样的好本事,给我行礼可是让我心惊肉跳了。”雨珩故作惊悚的样子拍着胸脯说道:“还好你不是我们府里的,要不然我可是夜夜都睡不着了。” 雨珩声音不高,可是近处的几家小姐却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看向玲珑的神色也都复杂起来,指指点点的说些有的没的嚼舌的话。 闲得无聊,这些大家里的小姐们,惯会的便是嚼舌。 玲珑懒得理会她们,知道自己无论解释什么,也不会有人信的,不过,她的确是也懒得解释什么。自己的日子能过的舒心便是了,何必管旁人说什么呢。 见玲珑依旧无动于衷的立在那,被自己一顿排揎既不面红也不耳赤,雨珩反倒是一肚子憋气,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袭遍全身。 “三妹妹也是年纪小,这些年也不在府里养着,难免犯些错,表姐便看在我的面上饶她吧。”见表姐一脸愤色僵持在那,玲钰恰到好处的维护了玲珑几句。 不维护还好,维护的话一出,便惹来雨珩更为刻薄的一车话,“倒是我浑忘了,她自小跟着你们府里那位月姨娘在外面过了十四年呢!可是足足十四年,这十四年来,能发生多少事呢。”说着,也不顾方才的生气,拿着帕子掩嘴笑道:“也是姑母性子好,这样的人倘若是在我们府里,定是要捆了浸猪笼的,哪里还由得她们猖狂。” 说玲珑怎么都好,可是但凡旁人要稍带上月姨娘一顿排揎,玲珑绝不让步。 “玲珑小,什么都不懂,雨珩姐姐,十四年都能发生什么事?”玲珑一脸天真的问道,满脸的好奇,“雨珩姐姐见识多,能不能告诉玲珑,也让玲珑长长见识。”我就不信你个大家闺秀说的出口!玲珑眨巴着眼睛问雨珩 玲珑的发问也惹得周围的小姐们神色不明的勾着嘴角朝雨珩看去。 雨珩立时脸色一僵,她那番话什么意思在场的人人明白,玲珑竟要她一个大家闺秀解释…… “雨珩姐姐虽是大姐姐的亲表姐,可到底不是穆府里的女孩,怎么就对穆府的事情知道的那么清楚呢?难道雨珩姐姐放了自己的丫鬟在穆府专门刺探消息?”玲珑一脸天真的重重说出刺探二字,惹得周围的小姐们一阵暗笑,觑着雨珩猪肝般的脸色,又道:“不过,玲珑虽小,却也明白,月姨娘是爹爹的妾室,她如何都是代表了穆府的颜面的,雨珩姐姐既是穆府的亲戚,更该为爹爹的颜面着想的,是不是大姐姐?”玲珑说着,偏头去看玲钰。 玲钰气得咬牙切齿,这番话不仅仅说说雨珩,更是说自己,却只得含笑说是。“表姐也是关心月姨娘。” “哦,那玲珑代月姨娘谢谢雨珩姐姐了,爹爹若是知道雨珩姐姐这般关心月姨娘,定也很开心的。”玲珑笑嘻嘻的说道。 玲钰手一颤,若是让爹爹知道她在外面如此说月姨娘,即便是爹爹平日再宠爱自己,只怕也会受罚的,再加上表姐方才那么大声的说有小丫头投井的事情,那可是府里的大忌。 可是瞧着雨珩表姐一脸怒气的样子,就知道她还要发作,便赶紧说道:“三妹妹从未来过万水河畔呢,今儿头一遭来放风筝,我们说这些做什么。”边说边拉着雨珩转身,低声在她耳边说些什么。 玲珑和玲蓉依旧跟在她们身后。 雨珩听罢玲钰的话,脸色才又明快起来。“妹妹这法子好,到时候保管让她老老实实服服帖帖的对咱们。” 玲钰扬起嘴角笑笑,一双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辉。想到很快就能让玲珑生不如死,她心里高兴的什么似得。 天气转暖,万水河里各色装扮的船只荡漾在碧波上,轻淌的丝乐声伴着阵阵欢笑,飘荡在万水河上。 “表妹。”萧铭锗站在船尾的栏杆旁,朝着岸边的玲钰挥手。 玲钰听见表哥的声音,娇羞的看了一眼身边含笑望着自己的表姐,拿起帕子挥了几下。 “表妹你等着,我一会接你上来。”得美人一笑,萧铭锗高兴的喊道。 自上次一别,已经有一个多月未见表妹了,萧铭锗心里早就猫爪一般的思念玲钰了。 “哥哥眼里就只有你,连我这个亲妹子都视而不见了。”雨珩假意生气的嗔怪道。 “好表姐,莫生气。”玲钰拉着雨珩的手央求着。 两人说笑着将手里带来的纸鸢放飞,一边等着萧铭锗来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冷刺玲珑几句。玲珑懒得理会她们,只好好地把自己带来的大燕子纸鸢放了,又许了个愿望,希望月姨娘能早早的再怀上个孩子。 虽然现在爹爹宠着月姨娘,可是爹爹不喜自己,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还是月姨娘再生一个爹爹喜爱的,日后才算是有了真正的依靠了,最好是生个弟弟。 想到爹爹的不喜,玲珑不由得烦闷。玲蓉和自己同样是庶出,可是爹爹明显还是喜欢玲蓉的,对着玲蓉的时候很慈爱,可对着自己的时候,只有在月姨娘面前,才稍微有个笑脸,平常都是连看都不看的,即便是扫上几眼,也是紧锁眉头。可见他并非是因为嫡庶之分才不喜自己。那又是为什么呢,自己拢共也没见他几次,怎么就得罪了,若是爹爹一直不喜自己,月姨娘又不能帮上说句有分量的话,到时候自己的婚事只怕……玲珑呆坐在岸边的青色大石头上,想着心事。 玲蓉晕船,向来都是在岸边等着,和其他府里的几个庶女说上会子话,等玲钰下了船,再一起回家。 玲钰和雨珩便不由分说的将玲珑哄上了船。船上除了萧家大少爷萧铭锗外,还有三位其他府上的少爷。 “哥哥,这便是穆府的那位三小姐,穆玲珑。”雨珩挨着栏杆坐下,抿了口茶对哥哥介绍。 萧铭锗上下打量了玲珑一眼,只嫌弃的皱了皱眉,转而温润的笑着让玲钰坐下。玲珑自回了府就让玲钰表妹受了多少委屈受了多少气,他对玲珑只有厌恶。 还是玲钰表妹心地善良,饶是被玲珑那样欺负,出来玩也依旧带着她。想着美若天仙又心地贤良的表妹一心只爱着自己,萧铭锗心里放了蜜似得高兴。 看着她们其乐融融的样子,玲珑巴不得所有人都把自己忘了,自己好悄悄地移到船尾,坐在那钓个鱼,赏赏河边**什么的。这赏心悦目的风景可比雨珩和玲钰的毒辣心思让人舒心的多了。 第十三章 落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玲钰和雨珩那般热情的让自己上船,不定要怎么样呢。 瞅着玲珑不尴不尬的立在那里,手脚都没处放,玲钰和雨珩相视一笑。玲钰喝尽一杯茶才款款起身,走到玲珑面前,“三妹妹站在这里做什么,快过来坐下。”又指着座位上的三个少爷说道:“他们都是表哥的朋友,都不是外人的。” 玲珑心里一阵苦笑,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指着三个外姓男子说都不是外人,玲珑真不知道萧氏平日对她的教导都哪里去了。 “大姐姐坐,玲珑在一旁看看风景就是。”玲珑笑道,她才不愿意参合她们的事情,能躲就躲,方才若非是玲钰过分热情,就差跪地相求了,又当着众人的面,她不能拒绝嫡姐,给穆府抹黑,让人说什么嫡庶不和,说什么她也不上船的。此时羡慕死玲蓉晕船了,早知道自己就一早编个瞎话了。 “风景一会子有的你看,先过来我们行酒令。”雨珩亦是起身拉玲珑。 行酒令?自己才十四岁,这位萧大小姐就要这样好心的让自己来行酒令?玲珑忙推道:“玲珑才十四岁,还不到能喝酒的年纪,等玲珑再大些,过了十五岁便和表姐一起玩行酒令。” “左右又没有人知道的,不妨的,到时候回了府里,只让玲钰表妹说你是着了风,在屋里歇上一宿,保准没有人知道的。”雨珩忍着性子,耐心说道。心里却是嫌玲珑多事麻烦。 玲钰亦是笑着应下,愿意帮玲珑扯谎。只要把玲珑灌醉了,回了府,祖母必是要狠狠地惩罚她的。穆府的祖训,除非提前嫁人,否则女子未满十五岁是不许饮酒的。玲珑若是酩酊大醉,又是在外面饮了酒,到时候,必是要讨祖母嫌了。 玲珑摆手向船尾退了两步,“穆家的祖训,玲珑不敢违,大姐姐和表姐玩就是了,玲珑给各位斟酒传花可好?” “表妹我们来玩。”萧铭锗早就腻烦了,表妹心地善良,都说帮她扯谎了,还要这样拿腔,萧铭锗对玲珑的厌恶又多了一份,起身拉玲钰过来坐。 “是啊,穆三小姐到底还是小孩子,就别为难她了,我们行酒令,让她一边帮着传花,一来她也不无趣,二来咱们也好玩了。”宾客中,一个穿着对襟茶色行衣的男子说道。 连旁人都看出这是强人所难了,你们就罢手吧,玲珑心里暗道。 玲钰回头朝着说话的男子笑笑,“沈公子有所不知,我这妹妹最是爱玩行酒令的,常和院子里的丫头子们一起闹着玩,今日大约是初次见生人,不好意思,公子多担待,我再劝劝她。” 沈公子见玲钰如是说,只得笑着摇摇头,看向玲珑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玲珑心里一阵好笑,玲钰这是要败坏自己的名声,竟急的连府上的脸面也不要了。谁家能容忍十四岁的孩童在府里胡闹大玩行酒令,这不是打穆府的脸是做什么。 “大姐姐哪里的话,玲珑平日里玩的行酒令,喝的可都是祖母专门让人送来的梅花水,不过是羡慕大姐姐可以喝酒,贪玩效仿大姐姐罢了,哪里就真的能喝酒了,大姐姐莫为难我。”玲珑眨巴着眼睛,一边朝后退一边为难的央求道。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是雨珩和玲钰要为难这个庶出的三小姐,当然,除了萧铭锗,他心里,表妹善良纯洁,怎么会为难这个刁蛮无礼的三小姐呢。 “表妹好心劝你玩,又愿意帮你扯谎瞒着家里大人,怎么倒是为难你了,好不知好歹。”萧铭锗不悦的冷着脸说道。 “表哥莫生气,三妹妹初来乍到的,怯生罢了。”说着,玲钰大度的一笑,“也罢,既然三妹妹不愿和生人一起玩,那就按三妹妹说的,三妹妹一旁帮着斟酒。”拉着玲珑坐到席面上。 雨珩见不能按着方才的计划把玲珑灌醉以解心头之气,可碍着有男宾在又不好发作,兀自气恼的坐下。 她的世界里,穆府的小姐里只有玲钰才是主子,就像在萧府一般,只有自己和哥哥才是主子,其余的庶出都和他们的姨娘一般卑贱,都必须要服服帖帖的任自己拿捏,否则便是十恶不赦。 玲珑不喝酒,只喝茶,玲钰便亲自捡船上最好的茶叶,给玲珑冲泡一壶。 玲珑挨着玲钰坐下,瞧着她们嘻嘻笑笑的行酒令,轮到谁罚酒,她便起身去斟酒,倒也觉得有趣。 “沈公子接错啦,是梅花不是杏花,罚酒罚酒……”众人闹哄哄的笑着嚷道。 沈公子凤眸浅笑,朝玲珑望来,“有劳三小姐了。” 玲珑笑着起身端起酒壶斟酒,酒斟了一半,肚子忽的翻江倒海的痛起来,玲珑强忍着体内的一股恶气,面不改色的为沈公子把酒倒满。 沈公子收回酒杯,仰头喝尽。众人连叫几声好,他却是心里微微皱眉,玲珑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额头渗出那么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大姐姐,我有些头晕,想是从未坐过船,头一次坐,有些晕船,我去船尾散散气。”玲珑忍着肚子里那股气没命的翻滚,揉着太阳穴和玲钰说道。 “妹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和二妹妹一样晕船?”玲钰转脸关心的问道,继而又抱歉的对大家说道:“我三妹妹有些头晕,我扶她去外面散散,你们先玩。”说着,扶玲珑起身。 她会这么好心?玲珑心里一惊。 “行了半日酒令,我们也有些疲了,不如一起去船尾看风景,不定还能做出首好诗来。”萧铭锗见玲钰起身,赶紧说道。 他可是一时一刻不愿意离开玲钰,都怪玲珑多事。 玲珑瞧着这么一群人都要跟着出来,心里一阵绝望的苦笑,自己憋了一肚子翻江倒海的气还怎么排出去。 到了甲板,玲珑尽量和众人拉开些距离,背对着河面,缓缓地将体内的恶气排出,若非她习过武,强行的封了一道脉路,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么悄无声息的,今日就必定要在这些世家公子面前丢脸了,不消片刻,京都里人人都会知道她穆玲珑有失女德了。 玲钰巧笑嫣然,迎着微风和萧铭锗说着话,眼睛时不时的朝玲珑瞟过来,心里一阵畅快,好戏还在后头呢。 “啊!”忽的桃红一声尖叫传了过来,众人面色一惊,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你做什么,这样大呼小叫的,一点规矩不懂。”玲钰几步走过去,轻声斥责桃红道,话音未落,扫见落入河中的那一抹颜色未来得及呼救就沉了下去,面上闪过一抹得意。 一会玲珑狼狈的朝自己求救的时候,就会后悔得罪了自己了。 “三,三小姐落河了……”桃红结结巴巴的说着,有些惊恐的朝玲钰看去。 玲钰一脸紧张,赶紧转身朝萧铭锗说道:“表哥怎么办,三妹妹落水了。” 后来赶上来的人都只是听到扑通一声,并未听到玲珑的呼救,还以为是船上的什么东西掉了下去,没想到竟是玲珑。 “快去下救人!”萧铭锗再厌恶玲珑,也赶紧吩咐道,毕竟是人命。这是他家的私船,船上的人自然都是萧府的,听大少爷如此吩咐,会水性的都扑通扑通跳了下去捞人。 沈云磬扫了一眼齐齐断了的栏杆,面色凝重的看了看玲钰,两眼死死盯着河面。 可是河里并没有冒出玲珑求救的声音,玲钰有些慌了。 玲珑窝在河底拼命地游啊游啊,终于憋着一口气游到了河中央的一座小岛上。 天气虽是转暖了,可到底河水也是才解冻没多久,刺骨的寒凉让玲珑结结实实的打了几个喷嚏。回头看看船尾上站着的一干人,再瞅瞅河里寻找自己的人,玲珑嘟囔道:“还算你们有些良心。”裹了裹湿透了的衣裳,朝岛里面走去。 得先架起火,把衣裳烤干了,要不然非得冻死才是。 “小姐,奴婢去捡干树枝。”紫月张着冻得发紫的嘴唇哆嗦的说道。 费了半天力,终于是把火点起来了。 “小姐,咱们可怎么回去呀?”挨着火,衣裳也干了些,身上终于不那么冷了,紫月说话也利索多了。只是望着那一条宽宽的万水河,一脸惆怅。 这个岛在河的中央,除非有船,否则又得游过去,想着方才一路游过来的寒凉,紫月打了个冷颤。 “先在这岛上寻寻,看有没有什么废弃了的木筏子。”玲珑拨了拨火说道。 原本想着在甲板上把身体里那股子恶气放出去也就好了,却没想到,背后的栏杆竟是个坏了的,桃红不小心撞了自己一下,竟就捎带着把栏杆撞断,把自己撞到河里了。 原想着让紫月给回府报个信儿,没想到这丫头见自己扑通掉了河里,死心眼的扑通也跟着跳下来了,眼下,连个传话的人也没有了,还不知道玲钰回去怎么编排的说呢。 想到玲钰,玲珑脑子里忽的火电时光闪过她扶着自己去甲板时嘴角那一抹笑意,又想到桃红对自己那“偶然不小心”的用力一撞,心里不禁打了个颤,是玲钰告诉自己那个位置比较隐秘的,原当她是好心,没想到竟然…… 第十四章 得救 穆府,玲钰哭的梨花带雨。 “母亲莫急,媳妇已经让人去找了。”萧氏亲自接过琉璃端来的热茶,搁在老太太跟前的小叽上。“你莫在这里哭了,惹得老太太心烦,身子烫的什么似得,赶紧回去歇着才是正理。”转脸又斥责玲钰。 “怎么发烧了?”老太太心烦意乱的瞥了玲钰一眼,见她两颊微红,担心的问道。一个孙女掉了河里到现在杳无音讯,另一个孙女可万千不能有事,世昌子嗣本就少。 “她见玲珑掉下去了,着急去救玲珑,也不顾自己会不会水性,跟着也跳下去了,若不是萧家家丁会水,把她捞上来,此刻只怕……”萧氏说着,拿帕子擦了擦面庞上的泪水。“还是铭锗和雨珩亲自把她送回来的,回来的时候,身上沁骨的冷。” 老太太听了,面色一沉,“糊涂。救不了她反倒是连你也没了?”说着,让人强行把玲钰带回芳园歇着。 “三丫头好端端的怎么就掉河里了?”老太太觑着萧氏问。 萧氏苦笑道:“玲珑肚子胀了气,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排排,哪就知道萧家的那船上的栏杆失修,玲珑不注意就掉下去了。” 老太太听了,怅然叹了口气。闲置了一冬的船贸然拿出来用,栏杆坏了也是正常的。 见老太太信得八九不离十了,萧氏也轻轻松了口气,只是面上还做焦急状,心里却巴不得玲珑就此死了才好呢。 “你也不要在这里杵着了,有了消息横竖都知道的,先回去照顾钰儿吧。”老太太担心玲钰真的有什么事,赶萧氏走。 萧氏推却一番,出了慈景园便脚底生风似得回了芳园。 “祖母可是信了?”玲钰见母亲回来,赶紧迎过去问。 萧氏一边点点头回答,“信了八九。”一边朝水红大褥子上坐下。 玲钰长长舒了口气,“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像是在和萧氏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表哥家的家丁整整打捞了一下午,也没找着人,现在晚上了,更不好找。” 萧氏眯着眼看着女儿,她到底还是心太嫩,“找到最好,若是真找不到,也是那孩子福薄。” 玲钰一惊,抬头瞪着眼睛看向母亲,萧氏似是没有注意到女儿的惊讶,只低头端着茶杯轻吹茶面,一圈圈涟漪层层泛起,她就吹啊吹啊,似乎这茶怎么吹也吹不凉。 良久,玲钰终于说话。 “妹妹一个女孩子家,清清白白的,若是被外人寻到了,反倒是更糟了,日后还怎么嫁人。”玲钰长长一声叹息,话虽是说给母亲的,可更是说给自己的,比起被旁人寻到,没了清白,死了倒是更干净些。 萧氏勾着嘴笑笑,终于不再吹茶面,端着茶杯一口喝尽碗里的茶,“是啊,咱们这样的人家,有时候活着还不如死了,死了干净,活着反倒是辱没了自己更辱没的家里的名声。你三妹妹若真是被外人送回来,咱们反倒是犯难了。” 暮色时分,穆世昌黑着脸进了芳园。 “老爷回来了。”萧氏赶紧打起帘子迎穆世昌进来。 “爹爹。”玲钰虚弱的倚在床榻上,作势要起来行礼。 “钰儿快莫动,好好歇息。”穆世昌赶紧上前安抚女儿躺下,半晌转身气咻咻对萧氏说道:“我已经听下人们说了,玲珑太不省事。” “老爷莫气。”萧氏红着眼眶安慰道,“妾已经让人去寻了。” 穆世昌重重一拍桌子,“寻到也是要罚的,若是被外人送来,你干脆就给那人几两银子,人就送他了。” 萧氏心里一喜,却不知道穆世昌是气话还是认真,嘴上劝道:“老爷莫说气话。” 穆世昌叹了口气,脸色依然阴沉,“不是气话,你想她是落水被人救起来,自然是要被人摸了去的,清清白白的女孩,被人摸了,还怎么让她再进穆府,就是回来也只能远远地打发到家庙里。” 萧氏本还想了一肚子的话劝穆世昌,如今他自己说出来了,倒是省的人劝了,只叹息了一声,没再接话,兀自垂泪。 “老爷,太太,大公主府来人了。”一个小丫头急急的打起帘子进来禀告。 穆世昌脸色一凛,与萧氏四目相对。大公主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三年前驸马病逝后,就一直在公主府深居简出,很少与官场上的人来往,即便如此,也是无数人想要走她的门路,只要她肯在皇上面前提一句,没有皇上不应的。 穆世昌不是没有去她门下送过礼,却每每都被退了回来。只是,怎么今日忽然造访。 “是大公主来了,还是她府上的人来了?”穆世昌心下疑惑的问道。 “回老爷的话,是大公主府上的管家妈妈来了,现下在老太太屋里呢。”小丫头垂眸软软答道。 管家妈妈……穆世昌和萧氏心里具是一震,大公主府上的管家妈妈是何等尊贵的人,她亲自来了,就等于是大公主来了。 来不及多想,穆世昌和萧氏赶紧收拾了妆容,换了衣裳朝慈景园奔去。 琉璃早就候在门口,见他们二人来了,赶紧引着打起帘子,一边让了进去,一边通报道:“老爷太太来了。” 穆世昌进去的时候,大公主府上的管家妈妈正慈眉善目的坐在老太太对面,虽是个下人,可那通身的气派,一点不输于萧氏,到底是大公主身边的人。 萧氏笑着浅浅一福,“您来了。”卑谦的问安。 管家妈妈笑着要起身给萧氏回礼,被老太太拦下,“只管坐着,他们是小辈。” 管家妈妈也没多说什么,便依旧坐着。 穆世昌和萧氏在老太太下首的椅子上各自坐下。 “今日过来,一是把府上的三小姐送来,二是大公主说了,和贵府的三小姐很是投缘,三月十八的宴席,请太太去的时候,务必也把三小姐带去。”管家妈妈瞧着萧氏的脸色,笑说道。看着萧氏眼底的风云变幻,心里冷哼了几声。 “是大公主救了我们三小姐?”萧氏压了心底的惊怒,一脸欣喜的问道。 “是啊,当时大公主正在万水河上赏景垂钓,眼见从上游漂下两个人来,公主心善,赶紧让人去救,等救上来的时候,人都要没气了,还好大公主每次出门都随身带着御医,那也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才把人救醒。等人醒了,问清楚是贵府的小姐,大公主就打发奴婢把人送过来。”管家妈妈缓缓说道。 这么说,竟是大公主救了玲珑……穆世昌心底松了口气,总算是没惹出什么清白问题来,“多谢大公主救了不孝女,劳大公主跟着费心了。”穆世昌起身答谢。 不孝女?管家妈妈听了这三个字,也不顾穆家人的颜面,只重重一哼,“话奴婢已经带到了,大公主还等着奴婢回去回话呢,奴婢就不多打扰了。”管家妈妈说着,扶着自己的小丫头起身,朝着老太太略福了福,离开。 亲自送了管家妈妈,萧氏依旧回到慈景园,等她返回的时候,慈景园已经黑了灯,萧氏立在门口心口一阵堵得慌,揪着手里的帕子立了半晌,转身回芳园。 回去听罗妈妈说,老爷已经去燕姨娘那里歇下了。萧氏一阵心闷,卸了妆,辗转躺在榻上睡不着。 “小姐,此次若非沈公子倾力相救,只怕这一次我们就回不得府了。”紫月端了碗乌鸡汤,递给玲珑。 玲珑接过来,拿起勺子一勺一勺慢慢喝着,不得不说,薛妈妈的手艺真是没得挑,一碗乌鸡汤炖的鲜香可口。没想到第一个冲到岛上一脸慌张的寻到她的,竟是今日才有一面之缘的沈云磬。 想着沈云磬见到自己时大松一口气的样子,玲珑心里一阵温暖。 亦是没有想到,他竟请得动大公主帮忙。也是,此番若是没有大公主府上的管家妈妈亲自把自己送回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沈少爷人真好,长得也好看,玉树临风的……” 玲珑瞧着紫月一脸小花痴的样子,噗嗤一笑,点着她的脑门子说道:“才多大,就想这些,也不害臊。” 紫月撅了噘嘴,嘟囔道:“我说的可是实话,难道小姐不说沈少爷是好人?” 难道仅仅因为他是好人,他就这样紧张自己吗?带着自己的贴身跟班,找遍万水河畔,又找遍这座小岛,仅仅因为他是好人?玲珑摇摇头,不愿再想,不管怎么样,沈云磬救了自己一命,该好好谢谢才是正理。 为了时辰上吻合,大公主说自己被救治了两个时辰才醒,这样严重的病情,玲珑若是不卧床休息十来日的反倒是说不过去了。 玲珑也不好和月姨娘多说什么,说多了怕她更担心。月姨娘就当真以为玲珑是病的严重,整日衣不解带的伺候着。就连穆世昌来了竹园,月姨娘都找了各样的借口,把他哄到了燕姨娘那里。 等玲珑“大好”了,老太太发话,月姨娘照顾三小姐有功,免了她抄金刚经的惩罚。 玲珑一直奇怪,自己“卧床”这几天,玲钰怎么一次都没来竹园,难道是因为害的自己落水,心生后悔改邪归正了?直到玲珑扶着紫月去慈景园请安,才从丫头们闲言碎语里得知,玲钰被禁足了,足足禁了十二日,今日恰好是她解禁的日子。 原来如此。 第十五章 去秀园 玲珑不知道的是,大公主的管家妈妈除了把她送回来以外,还把她落水那日穿着的衣衫也带了回来,在穆世昌和萧氏去之前,先给老太太看了。 这个季节,大户人家主子们穿的夹衣都是要薄薄的续上一层棉花的,尤其是女儿家的衣裳,更是要在背心和肚子处续上棉花,以防受了邪寒。 玲珑的夹衣,里面续着的竟然是黑丝。这东西老太太再清楚不过,黑丝是穆府给骡马冬日里取暖用的垫称。当着大公主府上管家妈妈的面,老太太一张老脸往哪放! 所以,萧氏送管家妈妈一走,老太太便狠狠地骂了儿子一番,撵了儿子离开,熄灯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叫琉璃暗暗去洗衣房拿了玲蓉和玲钰的衣裳来,用剪子划开,露出里面的夹层。老太太当时脸就黑了。玲蓉的衣裳同玲珑一般,夹着的亦是黑丝。而玲钰衣裳里面,填续的竟是貂绒。 这样奢侈的东西,宫里也只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能用,萧氏竟给玲钰用这样的东西做衣裳。偏心竟偏心到这般地步,亏得自己平时还百般信她。 老太太寻了个由头,便将玲钰禁了足,也算是给萧氏一个警示。这个穆府,有自己在,还轮不到她嚣张。 这些,玲珑当然是不知道的。 琉璃打起帘子,玲珑扶着紫月进了里间,“祖母安,这些日子让祖母为玲珑费心了。” “好孩子,快起来。”因为萧氏的苛待,老太太待玲珑更多了几分慈爱,她可不能让她的孙女被欺负了去。“知道你今日大好,一早祖母便让人备下了你爱吃的蟹黄酥和酥酪蒸蛋。” 说话间,琉璃已经捧着食盒进来,一样一样的端着搁在玲珑面前,“三小姐趁热吃,凉了便不香甜了。” 玲珑心里一阵暖流缓缓趟过心尖,鼻尖酸酸的,这个家里,除了月姨娘,便是祖母待自己真的好了。虽然和祖母的情分并不长,可是玲珑能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对自己的疼爱。 “玲珑谢祖母。”深深一福,诚心诚意。 看着玲珑吃的香甜,老太太心里一阵舒心。是自己大意了,才让这个孩子委屈了。委屈的不仅仅是玲珑,还有玲蓉,只是那孩子自小不愿和自己亲,要不也可以像玲珑一般……老太太叹了口气,“一会你带些蛋黄酥给你二姐姐送去,她素日爱吃这个。” “哎!”玲珑吃罢最后一口蒸蛋,脆脆的应道。心里却是一亮,祖母是发现了什么了吗? 想要捕捉祖母眼中的情绪,却是只看到一片慈爱。 萧氏带着玲钰进来的时候,玲珑正在喝着茶水给老太太讲笑话,祖孙两个笑的直喘不过气。 “母亲什么事这么开心?”萧氏意味深长的看了立身给自己请安的玲珑一眼,柔和的笑着问老太太。 “这泼猴讲笑话呢,好久没有听到这样好笑的笑话了,也不知道她哪里听来的。”老太太指着玲珑笑道。 玲珑嘻嘻一笑,坐在玲钰对面。 “三妹妹跟着月姨娘在外面住了那么些年,自然是知道好些咱们不知道的笑话。”玲钰酸酸的抛了一句。 那日没把玲珑淹死,倒是让她结识的大公主。知道玲珑被大公主府上的人送回来的信儿,玲钰气得在芳园大发脾气,砸了一地的上好瓷器,没成想第二日就被祖母因为这个罚了自己禁足。如今才一解禁,竟就看到玲珑在祖母面前承乖卖俏的,她心里怎么会不气。 老太太斜斜的看了玲钰一眼,竟是还不长记性。 玲珑只当没有听到,也不接话,只捧着茶杯喝茶,似乎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茶似得。 自己话一出,满屋子登时都安静下来,玲钰心里毛毛的看向母亲。 萧氏不满的瞪了她一眼,笑着打起圆场,“大公主三月十八的宴席,媳妇想着带着她们姐妹三个都去,母亲的意思是?”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小孩子家的,多出去玩玩也是好的。” 萧氏又道:“只是,往年这样的宴席只玲钰一人去,蓉儿每每都推说病了,不去的,玲珑又是今年才来,所以一时间没有她们的衣裳,现在赶着做只怕是赶不出来了。”满脸为难。 老太太心里一阵不满,公主府的管家妈妈传话那日才三月三,今日十五,这十多天的日子还不够做衣裳么? 见老太太不发话,只两眼盯着自己,萧氏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这些日子只顾张罗着下个月祭祖的事情,忙的浑忘了。媳妇想着,不如带她们两个出去买身现成的,现如今锦绣阁的衣裳做的越来越好看了,不比咱们府上差。” 听她说的在理,老太太点了点头,“就依你的意思办吧。”外头买的,总不会在衣裳里夹些黑心的东西。 “那媳妇明日就让人带着二小姐和三小姐去锦绣阁挑衣裳去。”见老太太点头,萧氏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瞥见萧氏朝自己看来,玲珑心里一颤,她不会又打自己的主意吧? 从慈景园散了,玲珑打发紫月先回去,兀自带着琉璃递来的食盒,直奔秀园。 玲珑的突然造访,把燕姨娘惊得一身冷汗。阚白着脸色将玲珑让进屋,心惊胆战的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祖母说二姐姐素来爱吃蛋黄酥,让玲珑特意捎了一盒子过来,趁着热,姨娘和二姐姐快来吃。”玲珑将蛋黄酥从食盒里取出来,精精巧巧一盘,摆在桌上。 燕姨娘难以置信的望向玲珑,老太太竟然还记得玲蓉爱吃蛋黄酥? 这些年来,老太太对自己对玲蓉向来是不过问的。今日竟让玲珑送了蛋黄酥过来,一时间,燕姨娘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见燕姨娘依旧立在那里,玲蓉也不过来,玲珑心里叹息了一声,“我过来的时候,是祖母当着母亲的面吩咐的,二姐姐放心吃就是了。” 玲蓉这才神色略缓了缓,上前一步,挨着玲珑坐下,捻起一块,放到嘴里,轻轻眯上眼睛,还是小时候的味道,这蛋黄酥,她四岁以后便再没吃到过了。 “姨娘来坐,玲珑亦是庶出的,姨娘莫讲这些规矩。”玲珑起身,将燕姨娘拉着坐下。“姨娘是二姐姐的生母,这里又是秀园,又没有外人,姨娘不必如此。” 前些日子玲蓉咳嗽的厉害,都吐了血,萧氏仗着老爷十天半个月的不来秀园一次,又倚着玲蓉从不去给老太太请安,愣是没有请大夫来瞧,还是玲珑偶然间发现了,偷偷的送了药过来,吃了十天半个月的才好了。 现在玲珑又如是说,不知燕姨娘能不能明白她的心意。 “三小姐说笑了,三小姐和二小姐终是主子,妾即便是二小姐的生母,在主子面前也不敢簪越了的。”燕姨娘回答的小心翼翼。 不是她不承玲珑的情,只是,她只想守着玲蓉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哪怕艰难些。她领教够了萧氏的手段,与其委屈些,好歹平安活着,她更怕玲蓉没命。 “三月十八,公主府宴请,母亲说明日带我和二姐姐出去挑衣裳。”玲珑觑着燕姨娘的脸色说道。 燕姨娘一惊,立时道:“二小姐这些日子受了风寒,只怕公主府的宴席她没这个福气了。”婉婉拒绝。 玲珑早想到她会拒绝的,淡淡一笑,低言道:“姨娘觉得让二姐姐处处避着,处处忍让,处处低头,到时候母亲真的能为二姐姐挑选一门好亲事么?” 燕姨娘没想到玲珑小小年纪竟然直戳自己要害。她这些年之所以这样小心翼翼的避着萧氏,不就是为了到时候萧氏能为玲蓉选一门好亲事,如此,自己一生也算是对玲蓉有了交代,不枉生下她一回。 “三小姐和二小姐慢慢聊,妾去给三小姐添壶新茶。”燕姨娘没接玲珑的话,拿着茶壶避了出去。 燕姨娘起身,窗外跟着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玲珑心头一惊,朝窗外那晃动的人影瞧去。 “你瞧,我们就是在自己屋子里,说话也是不方便的。”玲蓉拉起玲珑的手,压着声音说。 玲珑点点头,没说什么。 玲蓉又道:“你的好意我和姨娘都是知道的,姨娘也常私下里和我说你的好,可是,我也劝你放手吧,在咱们府里,没人斗得过母亲的。” “也不是斗,我只是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玲珑低声笑道,但她所谓的安稳,绝非是想玲蓉这般受气换来的。 萧氏和玲钰若是不惹她,不打扰她正常的生活,她定是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招惹人家。可是若她们非要让自己像小猫小狗般生活,玲珑必是不干的。 “在这府里,哪有什么安稳日子,只要心稳了,日子便稳了。”玲蓉怅然叹息着说道。 玲珑抬眼朝玲蓉瞧去,看着她满脸满眼的忧愁,玲珑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玲蓉是善良的,若是她不善良,那夜在恩佑寺也不会偷偷的丢帕子给自己报信儿了。可是她的善良却让她在这个诺大的穆府里生活的快要被压死,好好一朵花,还未绽放她耀眼的美,此时却被摧残的形同枯槁。 难道燕姨娘真的天真的相信,只要她一直这么忍气吞声,伏低做小,萧氏就会给玲蓉一个好的婆家么?莫说她那么大的人,玲珑都不信,从进穆府第一天起,玲珑就知道,萧氏不是好人。 “我的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送个食盒竟巴巴的送了一个时辰。”紫月正在竹园门口六神无主的徘徊着,探着脖子张望玲珑,远远地瞧见她回来,赶紧奔着迎过去。 听着她一顿数落,玲珑心里一阵冷汗,这丫头真是让自己宠坏了,现如今竟要开始数落自己了,只是听她说的着急,便只问道:“什么事,这样慌张。” 第十六章 有喜 “月姨娘有喜了。”紫月伏在玲珑耳边轻言道。 玲珑一怔,自己三月三才许下的愿望,这么快就成真了?欣喜的闪着大眼睛问紫月,“可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老爷请了大夫才把了脉,都两个月了,算日子,可不是咱们才来府里的时候怀上的。”紫月嘴里放了筷子似得,咧着大嘴直乐。 玲珑听了,心一沉,爹爹在,难不保萧氏也在,“母亲可是也在?” 紫月没有意识到玲珑的异样,依旧笑嘻嘻的,“在呢,小姐是没瞧见太太才得信儿时赶来的脸色,跟猪肝似得。” 萧氏岂能容得下母亲怀了身孕……玲珑辗转心思,“先去慈景园吧。”转身就走。 “小姐不回竹园先瞧瞧么?”紫月几步跟上来,奇怪的问,这样好的消息,小姐竟是都不高兴。 “傻丫头,你怎么不懂。母亲能安心接受娘怀孕这事?若不去找祖母庇佑,娘生不生的下这孩子两说,性命都堪忧。”玲珑白了紫月一眼,脚下的步子走的更快了些。 紫月一愣,只顾着高兴,竟大意了。反应过来的时候,玲珑早就走的快没影儿了,紫月赶紧拔腿追上去。好容易气喘吁吁的撵上,已经到了慈景园门口了。 老太太听了,喜得满脸的皱纹似乎一瞬间都开始笑了。十四年了,整整十四年了,自从玲珑在锦州出生以后,穆府便无人再怀过孩子,如今,月姨娘终于是怀上了。 老太太赶紧让琉璃给穿了衣裳,带了上好的燕窝,坐了二人软轿,朝竹园而去。 玲珑扶着老太太进去的时候,穆世昌正一脸喜色的坐在床边上,一手握着月姨娘的手,一手替她掖被子。 萧氏端庄得体的坐在一旁,慈眉善目的看着,尽管手里的一方帕子已经被她绞的不像样子了。 见母亲来了,穆世昌赶紧起身,“母亲。”弯腰行礼。 萧氏亦是赶紧站起身起来,“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母亲就要能抱上孙子了。”笑着将老太太扶到床边坐下。 月姨娘一脸惊恐看着老太太,起身行礼。老太太一把将她按住,“你就躺着吧,莫动了胎气。” 月姨娘受宠若惊的望着老太太,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反倒是萧氏笑着说:“妹妹就安心养胎,这时候就莫想这些礼数了,横竖你这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你便安心养胎就是,旁的不用管,”老太太拍了拍月姨娘的手说着,转脸对萧氏道:“她这肚子便由你亲自照料吧,这些年府里总是不添子嗣,如今好容易有了,旁人我是放心不下的,你好生看着些,务必让这孩子安安稳稳的生出来。” 萧氏一听,一张笑着的脸立时扭曲起来。老太太竟是让自己保这胎儿。五根水葱似得手指紧紧扣着手心,才没发作起来,“只怕忙的要顾不过来。” “不碍事,这几个月,我把琉璃借给你用,府里的事你若是忙不过来的,尽管让她去做,没人为难她。眼下你最当紧的便是照料好月姨娘这肚子,这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出不的半点差错。”老太太强调道。 穆世昌听到母亲的话,喜出望外,跟着说道:“是啊,有什么事就让罗妈妈和琉璃姑娘帮着忙乎,月姨娘这里你就先放在心上。” 把琉璃借用过来?这是要监视自己么?萧氏心里一百个要骂人,也只得应下。玲珑听她终是应下,松了口气,朝躺在榻上一脸不安的月姨娘递了个眼色,让她安心。 月姨娘既有了身孕,玲珑便不便和她同住一个院子里。老太太拨了慈景园后面的锦园给玲珑住下。 这一次,下人们早早的把院子收拾了出来,等玲珑住进去的时候,一切都妥当了。 为了以防万一,竹园的人,玲珑一个也没有给月姨娘留下,统统带到了锦园。竹园那里,就算是完全交给了萧氏。有老太太那句话在那里,玲珑相信,萧氏再大的胆子,也只能等到胎儿出生后有所动作了。 “贱人,使了什么摄魂法儿,竟让老太太替她说话,让我替她安胎!”萧氏气咻咻的掀翻芳园的梨木雕花大桌,破口大骂。 “太太消气,且让她顺利生了又如何,还不知道是小姐少爷呢,就算是少爷,磕磕绊绊的也未见的就能长大。”罗妈妈一旁劝慰着,见萧氏气消了些,又道:“太太正是要趁着这些日子,老爷不进竹园了,好好拢了老爷的心,左就再怀上就是了。” “哪就那么容易。”这些年什么法子没试过,可这肚子就是不争气,萧氏想着,悲愤的流出两行清泪,“那狐狸精一来便就能怀上,我这十年了,自从生了钰儿就再没有动静过。”越说心里越难受,万念俱灰又气愤难耐,索性伏在炕上哭起来。 “太太莫伤心,迟早会有的。”罗妈妈拍着萧氏的背,心疼的安慰,“就算是没有,她们生出来的不还是要管太太叫母亲的,若是太太愿意,打小抱过来养着就是了,亲不亲生的又怎么样,自小跟着太太长大,自是和太太亲厚些。” 这话倒是点醒了萧氏,抽抽搭搭的止了哭声。不是自己亲生的又如何。左就这些年自己是生不出来,若是燕姨娘或月姨娘能生个哥儿出来,倒时候反倒是可以另一番谋算了。 只可惜,当初灌给燕姨娘的那一碗红花太浓了,她是再也没指望的了。看来,只能再从别人下手了,琢磨着这些,萧氏脸上的泪痕也干了,“月红现在在竹园呢还是跟着玲珑去了锦园?” “三小姐搬去锦园的时候,把竹园里里外外的人都带走了,现下竹园里,除了太太留下来伺候的那两个丫头,连个鬼都没有。”罗妈妈一边说着,一边用摆好的热毛巾给萧氏擦了脸,又拿出玫瑰蜜油,调了一点放到她的手心。 萧氏一边匀面,一边冷哼道:“她这是防我呢。横竖老太太下了死令让我保月姨娘那肚子,她把人带的干干净净的走了,月姨娘若是出了一丁点事儿那就是我的责任了。” “三小姐才十四岁,心机竟就这样深。”罗妈妈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说罢了,如今太太说出来了,罗妈妈顺着说道,又问:“太太找月红做什么?” “月姨娘这一胎未见的是男胎,”萧氏叹息了一声,沉思了片刻眯着眼睛说道:“你告诉月红,上次因为替大小姐办事,让她受了三小姐的委屈了,我怜惜她,想着收她做了老爷的通房,也算是补偿她了,明日就让她来秀园做事吧。” 罗妈妈明白萧氏这是要借月红的肚子为穆府诞下哥儿了,随即笑道:“月红姑娘知道了,不知要怎么感谢太太仁慈呢。” 翌日一早,玲珑早早起了,梳妆罢,去慈景园请了安,萧氏便派了罗妈妈带着玲珑去锦绣阁试衣裳。 萧氏的话不错,锦绣阁的衣裳,的确是好的,只是,却不适合大家闺秀穿,锦绣阁内,莺莺燕燕挑选成套衣裳的,不外乎都是碎花楼的姑娘们,即便是有哪家的小姐在选,也不过是选些上好的花样好看的绢匹罢了。 就知道,萧氏没有那么好心。玲珑一件一件的瞧着眼前娇艳欲滴的各式各样的衣裙,心里一横,挑了一身最贵的。反正是萧氏出钱,来都来了,不买才是傻子。到时候,穿不穿的再说。 一身衣裳竟然要二十两银子!罗妈妈气得只想戳瞎玲珑的眼睛,怎么这么刁钻,偏偏选上这样一身,只是再一想到太太的意思,心里的气便又顺畅的多了。 只要能让三小姐在公主的宴席上惹了公主不高兴,那自是比什么都强。 “穆三小姐?” 听到身后有人唤,玲珑转身看去,沈云磬正噙着一抹意外的笑意望着自己,阳光从他背后细细碎碎的照来,仿似给他渡了一层七彩的光。 “沈公子好。”玲珑收了心思,福身行礼,垂眸间,看到沈云磬身边立着一个窈窕貌美的姑娘,未及细看,想来大概是沈云磬的妻妾,玲珑冲她微微一笑。 玲珑的嘴巴还未扬起,那姑娘便先给玲珑一福,“穆家三姐姐好。” 把玲珑吓了一跳,抬眼去看沈云磬。 “这是我妹妹,沈心怡,小穆三小姐两岁。”沈云磬温软笑着介绍到。 原来如此,端详过去,难怪和沈云磬长着一样好看的凤眸,玲珑心里想着,又向她回了礼。 “穆三姐姐来这里也是选料子么?”沈心怡说着,她的声音甜腻腻的,很是好听。 玲珑心里一阵苦笑,原是想敲诈萧氏,才选了这店里最贵的一身衣裳,没想到竟碰上他们,此时却是不知如何开口,难不成要告诉人家自己和这些莺莺燕燕一般,是来买成品套衣的? 正踌躇间,锦绣阁的店小二指着托盘里刚刚叠好的裙子说道:“小姐,您的衣裳。” 看着沈云磬和沈心怡兄妹惊讶的目光看来,玲珑一阵脸热,给紫月使了个眼色,“沈公子,沈小姐慢慢挑选,玲珑还有事,先走一步。”拿了衣裳,头也不抬急匆匆的出门。 付了钱便去大门口等着的罗妈妈早就不耐烦,眼见玲珑出来,嘟囔了几句,打起帘子,让玲珑坐进轿子。 望着玲珑坐上的那顶萧府大丫头规制的平顶乌漆小轿渐渐消失,沈云磬皱了皱眉。 第十七章 自作孽(一) 三月十八,大公主府。 玲珑小小的人穿着一身耀眼的金丝翠织八褶儿罗裙,端坐在一身雪白高腰百褶纱裙的玲钰身边,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伦不类。 玲钰看着身边一身俗气的玲珑,心里暗暗高兴。就算那日得了大公主赏识又怎么样,大公主向来喜爱清素,玲珑今日穿的金光耀眼的,大公主看了也会厌烦的。抬眼朝男宾席看去,正迎上表哥火辣辣的目光望过来,不禁红脸。 玲珑坐在玲钰身边,心里一阵苦笑。原本想着先敲诈萧氏二十两银子,买下衣裳来,老太太必是不喜欢的,到时候随便从自己的衣裳里挑一身还算可以的就是了,而这一身衣裳还能退回来折二十两现银子,没承想,今儿一早,自己还未起床,玲钰和萧氏便跑到锦园来,从梳洗到穿衣一路监督下来,完了直接将自己接走,压根没去给老太太请安。 所以,现在玲珑就自作孽,穿着这一身自己亲自从锦绣阁选的衣裳,面不红心不跳的稳稳地坐在玲钰身边,望着满桌穿着素净的各家小姐们。 她一向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反正都这么穿着来了,又不能换了去,浑然不觉年仅十四岁的自己,穿成这样是有多么惹眼。 沈云磬一脸无奈的望着玲珑,简直想不明白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沈云磬素来知道大公主的恶好,若是见了玲珑穿成这样,不大发雷霆才怪。 “哟,玲珑今儿穿的……”雨珩流转着眼波,啧啧几声,掩不住的幸灾乐祸,上次大公主宴请,王御史家的千金为了一显芳姿,穿红戴绿的,惹得大公主当场给她一个大大的没脸,自此公主府的宴席,再未见过她,今日玲珑只怕比那位御使家的千金有过之而无不及了,“这身衣裳价值不菲吧?” “母亲说,要二十两银子呢。”玲钰看了一眼玲珑,抿嘴笑道。 “姑母真是大放。”雨珩忍着笑,咳嗽了两声说道。 “表姐又不是不知道,母亲一向心慈公允的。”玲钰巧言笑道:“前儿得知月姨娘怀了身子,母亲亲自照料她的身子呢。” “什么?”雨珩讶异的说道,她那姑母是不是真的好心性儿她最知道,月姨娘怀了孕,她不惦记着把那孩子除了就算了,怎么会亲自照料个妾室的身孕呢。 一桌的其他小姐也都纷纷侧目过来。 玲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果然见众人都看来了,瘪瘪嘴,一脸委屈又不敢外露的样子,说道:“爹爹和祖母都紧张月姨娘的孩子,深怕有什么闪失,爹爹亲自下了令,让母亲衣食住行悉心照料,不得有什么差池,若是月姨娘哪点不好了,便为母亲是问。” 月姨娘恃宠而骄的罪名算是得了。只怕不到宴席散了,京都里的各个府里都知道,穆家的妾室恃宠而骄,不把正房太太放在眼里。 果然,各个小姐看向玲珑的神色复杂了不少。 “姑母若真是受了个姨娘的气,我便告诉爹爹去。”雨珩当真以为萧氏在府里受了妾室的委屈,气咻咻的说。 “表姐莫如此,母亲不愿这事旁人知道的。”玲钰赶紧拦着雨珩。 玲珑坐在一旁直翻白眼,不愿旁人知道还拿出来说,什么不愿旁人知道,怕是不愿旁人不知道吧。 玲钰暗暗给雨珩使眼色,雨珩明白了玲钰的意思,心里松了口气,嘴上跟着附和道:“是了,姑母一向在乎府上的颜面,可到底也不该这么委屈自己呀。” 玲钰叹息了一声,正要说话,大公主扶着管家妈妈款款的出来了。 见大公主出来,玲珑赶紧随着众人起来行礼。 大公主坐定,扫了众人一眼,挥挥手让大家坐下,不必拘礼。眼睛经过玲珑的时候,看她一身金环绿绕,头上戴的又是各式的八宝金簪,珠花碧玉,不由得眉头一皱,脸沉了下来。 这不是沈云磬求着自己救下的那个穆家三小姐么?怎么竟是这样轻狂浪浮的人!沈云磬向来品味不同凡人,怎么竟是被她迷了心? 如此想着,大公主不禁向沈云磬看去,见沈云磬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身边的人说话,时不时的朝玲珑温柔的望一眼,神色中并无腻烦。 大公主一时间倒是不解了。 玲钰见大公主沉着脸看向玲珑,心里一阵喜悦。又怕大公主一时间没有真的注意到玲珑,便款款起身说道:“前几日三妹妹落水,得大公主相救,穆府上下一片感激,今日大公主宴席,又特特的许了三妹妹一同前来,来之前,母亲多番嘱咐,让玲钰定要谢过大公主恩泽。” 人家亲口为自己感谢大公主,自己就这么坐着似乎不太好,玲珑看了看玲钰眉飞色舞的样子,叹息了一声,跟着起身,“多谢大公主当日救命之恩。” 她这一起身,满席的宾客倒吸一口凉气,谁不知道大公主自从驸马薨了,便厌恶这耀眼之色,王御史家的千金现在还被人耻笑着呢,穆家三小姐今日却是……当然除了沈云磬以外,他倒是一副饶有趣味的表情。 “三小姐今日一身好装扮。”虽是有沈云磬的情分在,可是大公主还是难以忍受玲珑的这一身衣裳。 众人各怀心思的朝玲珑看去,整个大堂静悄悄的哪怕掉一根针只怕都能听得见。谁都听得出大公主语气不善。 玲珑心里扬了扬嘴角,脸上笑嘻嘻的说道:“这也是玲珑穿过最好的衣裳呢。母亲为了让玲珑参加大公主的宴席不丢穆府的脸,特特的给玲珑买的。”玲珑仿佛没看出大公主的脸色难看,也似乎没看出宾客们的复杂眼神,只喜滋滋的得意说道,全然一副小女儿家得了好东西炫耀的样子。 沈云磬听着,噗嗤一笑,这个小东西!怕旁人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又赶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将一脸笑意遮了过去。 玲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立在那,她哪里想到头一次参加宴席的玲珑,面对大公主的怒问,竟然能说出这么一大堆话来,迎上大公主变了色的脸,硬着头皮说道:“府里做的衣裳三妹妹瞧着不喜欢,母亲便让人领着三妹妹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看的,这身衣裳三妹妹喜爱的什么似得,便买了。” 玲珑点点头,“母亲说,玲珑穿这一身衣裳一定讨大公主喜欢,今儿一早,母亲怕玲珑穿错衣裳了,特特和大姐姐一起帮着玲珑整理的。”玲珑说罢,对玲钰笑笑,满眼的感谢。 迎上玲珑那一脸的天真无邪,玲钰气得差点吐血,兀自暗暗运气,也不敢抬眼去看大公主的脸色,被玲珑这么一说,想也能想到现在大公主是怎样一副神色望着自己了。 不是应该大公主怒斥玲珑一顿,然后不许她在参加任何和大公主有关的宴席么?就像王御史家的小姐一样。怎么竟是便成这样。玲钰不甘心的想着,心里一股恨意越来越强,恨不得此时就撕碎玲珑。 萧铭锗看着表妹尴尬又委屈的站在那,心里一阵气不过。大公主也是,穿错衣裳的是玲珑又不是表妹,做什么这样刀子似得盯着表妹,可是碍于大公主的身份,心里虽气,嘴上却是不敢说什么,只记恨玲珑,若非她,大公主怎么会这样误解善良的表妹。 不过个庶女而已,竟这样容不下……看来沈云磬说的是真的了。念及昨日父皇才说,穆世昌是治水的人才,要重用。大公主不得不忍下一肚子火,说道:“这身衣裳是好看,不过本宫突然想起本宫这里有身更好看衣裳,正适合穆三小姐穿。”说着转脸朝身后的管家妈妈说道:“你去伺候穆三小姐更衣,就换了我早上放在桌台上那身。”说罢,有对玲钰说:“你也坐吧,我的宴席上,一向不拘那么多礼节的,你也知道。”语气却是多少有些生硬。 玲钰道了声万福,赶紧坐下,一背的冷汗。 说罢,大公主朝沈云磬看去,等着他谢自己。见他只一脸温柔的看着玲珑的背影,兀自心里瞪他一眼。 昨日玲珑离开之后,沈云磬便在锦绣阁买了匹上好的苏锦,让沈府的人连夜赶工,今一早送到大公主府,连带配套的头面。 紫月扶着玲珑从花阁里跟着管家妈妈徐徐出来,一身淡蓝色水云暗纹的八褶儿锦裙,配上一套妃色珠花头面,方才一身俗气的玲珑,此刻袅袅婷婷的立在众人面前,清丽脱俗的气质,丝毫不输于玲钰,甚至更美。 玲钰的美是仙子一般的美,而玲珑的美则是让人看了便心安沉醉的美。尤其是她那双充满灵气又带着几分不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淡然的眼睛,让人挪不开视线。 玲钰亦是一怔,抬眼朝表哥看去,见表哥亦是震惊于玲珑的美貌中,不由得气恼起来。 大公主眸光一亮,招呼玲珑入席,心里感慨沈云磬的眼光毒辣。 “妹妹当真是好姿色,满座的男宾都瞅着妹妹挪不开眼呢。”玲钰酸啾啾的说道,也不顾这话伤的终究是穆府的体面。 玲珑懒得理会她,只浅浅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杯,打算尝尝公主府的好茶,一股淡淡的却又隐隐有些熟悉的味道透着茶水的氤氲丝丝缕缕的飘散出来,玲珑皱皱眉,上次在万水河的船上,喝的是上好的南山小尖,而公主府的茶却是内贡的碧水乌龙,怎么会有相同的香味…… 第十八章 自作孽(二) 玲珑若无其事的抿口喝了起来。玲钰见玲珑喝了茶,松了口气嘴角漾起一抹笑意,丝毫不介意玲珑没有接自己的话,转脸和雨珩说起笑来。 此刻玲珑肯定,上一次在船上,突然间肚子胀气难受,定是玲钰在茶水里下了药。 竟又要下药陷害,怎么能忍,此仇不报非君子!玲珑捻起一颗花生米藏在袖子里弹出去。 “啊!”不知什么在腰间撞了一下,生疼的厉害,玲钰不禁叫了出来,放眼看去,还好宾客们都各自说笑,没有注意自己失礼,只侧身让雨珩给她捏捏腰。 趁着乱,玲珑借着夹菜的时候,衣袖遮住茶杯,悄悄地把自己和玲钰的茶杯换了一换。 皇上宠爱大公主,驸马又早早的死了,皇上怜惜大公主,便把什么最好的都给了她,就连这公主府的厨子,都要比宫里的好些。 玲珑大快朵颐的享受着难得一次的盛宴,又吃又喝,只差说笑了。不是她不愿意,只是满桌子的人,没有人和她说话罢了。开始身边的张统领家的小姐还和玲珑说笑几句,可自从玲珑换了衣裳回来,人家就不愿和她说话了。 谁都有嫉妒心的嘛!尤其是这些千金小姐们。 沈云磬隔着宾客们眉飞色舞的脸庞,时不时地朝玲珑看上几眼,眼见她叽里咕噜的一顿吃,心里忍不住的好笑,却不自觉自己的眼神温柔的能拧出水来。 感受到有人注视,玲珑抬眼看去,正迎上沈云磬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沈云磬伸手在自己左脸边上点了点,玲珑下意识的也去摸自己的左脸。 不由满头大汗,摸下几颗调皮的芝麻,玲珑朝沈云磬投去感激的一笑,她可不觉得方才沈云磬那是在嘲笑自己。 毕竟,沈云磬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不过,沈云磬坏坏一笑的样子,倒是让玲珑忽的心里一颤,随后兀自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惠安师傅都说了,小哥哥已经死了。 想到小哥哥,玲珑心里叹息了一声,也没什么食欲了。再朝沈云磬看去,他已经在和旁人谈笑风生了,只是,他的扬嘴一笑,真是像极了小哥哥的样子。真傻,怎么会把眼前沈家大少爷当成是当年成日陪在自己身边哄自己开心的小哥哥呢!他那样尊贵的身份,怎么会是那个当初奄奄一息被惠安师傅救回来的小哥哥呢! 想起往事,玲珑嘴边扯起一个苦笑来。 人在想事情的时候,总是容易专注,时间也总是流淌的很快,很快,似乎回忆真的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一不留神,大把的光阴便倏忽而过了。 直到一阵掌声想起,一个淡紫色的身影乍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玲珑才意识到,是各府里的小姐们在展露风采。 每每宴席,总有各府未出阁的小姐们展示风姿的机会,这不仅仅是取悦主人,更是向那些尚未婚配的少爷们展示自己的绝代风华。 那一抹淡紫色一曲惊鸿舞跳的惊艳全场,就连大公主也颔首认可。 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女,能有机会来参加宴席已经是大公主垂爱了,玲珑不会奢望到台上展示一番的,这样的机会,只有嫡出的千金才能享用。 果然,身边的那位张统领家的千金才从一片掌声中离开台面,玲钰便傲然起身,款款走了上去。 “玲钰这些天日日练习《行云流水》一曲,还望不辱了公主和各位的好心情。”有了才一开始因为玲珑衣裳的不愉快,玲钰说的更加谦卑,也更加娇滴滴的。 不知旁人如何,反正玲珑打了个哆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的古筝本就弹得好,不妨,这一首《行云流水》本宫素日也是喜爱的,你只管弹就是了。”大公主笑道。 玲钰浅浅一福,迈着小碎步走到古筝前,款款坐下。起手转弦,明亮清脆的声音便缓缓从她的手间流淌了出来。千回百折,仿若山间小溪,水击石鸣,又仿若林间黄鹂,啁啾啼转,不禁让人浮想翩翩。 大家正是陶醉的时候,忽的“啪”一声清响,引得众人回到现实中来。 玲钰满头大汗的坐在古筝前,原本一张天仙似得脸不知为何,竟是扭曲的有些可怖,手中的弦律也错乱起来……没有一丝方才的飘逸灵动。 萧铭锗担心的看向表妹,这一首《行云流水》表妹弹了不下几十遍,每一次都是那样的让人陶醉其中,今日怎么突然乱了阵脚,心里为玲钰着急的恨不能冲上去帮她一把。 玲钰忍着肚子里翻来覆去四处流窜的那股恶气,整个人都要开始颤抖了,终于,再也忍不住……随着一声异响,一阵恶臭满席间散开。 众人赶忙挥着衣袖想要挥去跟前的这股臭气。 怪不得穆家大小姐方才如坐针毡似得,原来如此。玲钰红着脸呆坐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分明是给玲珑的茶里下了药的,怎么自己倒是……微微抬眸满眼含泪朝玲珑怨恨的看去。 对上玲钰看过来的眼神,玲珑挑挑眉笑笑。没错,就是我换了你给我下药的茶杯!谁让你要存心害我的。 玲钰一阵气闷,这个贱人,害自己丢丑。定不饶过她。只是眼下……周围传来的指指点点高高低低的笑声,玲钰真是恨不能找个地缝就钻了。 听着众人浑说表妹,萧铭锗气得脸涨得紫红,可是表妹方才做的事的确是让他也觉得难堪。 沈云磬朝玲珑看去,见她一方帕子捂着嘴,遮了大半张脸,浑身乱颤,不由得勾起嘴角摇摇头,这个小东西还真是睚眦必报。同时也感慨玲珑的聪明,发现了那日是玲钰在她茶水中动了手脚。 好好一场宴席闹成这样,大公主也没了兴致,眼见玲钰尴尬的不能自己,大公主干脆说了几句场面话,让大家各自散了。 玲钰如蒙大赦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在那里。 穆府。 萧氏听说玲珑又是得了大公主赏的衣裳又是得了赏的头面,而玲钰则是在台上丢人一把,气得牙根直打颤,把跟着玲钰去参加宴席的小丫头子们狠狠罚了一顿才略解了解气。 玲珑怕萧氏领了玲钰来告恶状,一下马车,见着玲钰怒气冲冲的去了芳园,便带着紫月急急赶到慈景园。 老太太眯着眼瞧着玲珑身上一套衣裳,笑道:“这就是你母亲从锦绣阁给你买的衣裳?” 玲珑摇摇头笑着说:“这是大公主赏给玲珑的衣裳和头面,”说着,从紫月手里接过一个小乌木盒子,打开放到老太太面前,“这一身是母亲给玲珑买的。” 老太太一瞧满盒子描金挂绿的颜色,登时心里咯噔一声,问道:“大公主瞧了你这衣裳说什么了?”王御使家的事情,她可是还记得清清楚楚。 “大公主说,玲珑这身衣裳虽然好看,但是她又更好看的衣裳送给玲珑,”说着,便扯起自己身上的衣裳道:“就是这一身。” 见玲珑并无委屈的样子,老太太才略放下心来,大公主竟没有责怪,忽的想起儿子说这次治水得了皇上表彰的话来,心里明白了几分,若不是碍着世昌的面子,只怕今日的玲珑便是那时王御使家的千金了吧。 萧氏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老太太有些不相信,毕竟这伤的不仅仅是玲珑,更是穆府的颜面。“你母亲亲自给你选的衣裳?” 见玲珑摇摇头,老太太松了口气。 “是玲珑自己选的,母亲也说很好,定能讨大公主喜欢,今儿一早,怕玲珑穿的不得体,还专门和大姐姐一起来锦园帮着玲珑穿了,当时时间有些急,母亲说不用请安了,宴席要紧,便没有过来给祖母看。”玲珑笑嘻嘻的说着,拿眼觑着老太太的脸色。 横竖是你们要害我,就不要怪我将计就计。 才松了口气,听玲珑如是说,老太太心里一把火烧了起来,她竟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些年的贤惠真是自己看错她了。只是当着玲珑的面,不好扫了她的面子,老太太忍了下来。 “只是大姐姐今日不太好。”玲珑嘟着嘴叹息道。 “钰儿怎么了?”老太太见玲珑提到钰儿忽的没了精气神,问道。 “大姐姐本要弹奏一首《行云流水》,大姐姐弹的可好了,大家都喜欢听,可是……”玲珑说着,脸涨得红红的抬眼看了看一屋子的丫头,止了嘴。 “只是什么,不碍事的,你只说。”老太太见玲珑顾忌,便说道,这一屋子的人都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再可靠不过了。 “兴许是大姐姐吃了酒,又着了些风,在弹得时候突然……”玲珑越说声音越小。 老太太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老天,当着大公主,满宾客的面,竟然放了屁?穆府堂堂嫡出的大小姐……这日后还怎么见人!老太太心疼的皱起眉头。 她心疼玲珑不假,可是玲钰同样也是她的孙女,虽是不如玲珑肯和她亲近,但也是心头肉,如今她出了这样的事,老太太心里怎么能不难受,何况她又是穆府唯一的嫡女。 “琉璃,给我拿衣裳,去芳园。”老太太吩咐道。她是担心玲钰小孩子家的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玲珑知道,老太太这是要亲自去安慰玲钰,便说道:“论理,姐姐心里难受,玲珑该和祖母一起去安慰的,只是,玲珑此时去,怕是大姐姐更要难受的。” 老太太扫了一眼玲珑身上的衣裳,明白她的意思,萧氏这回能如此害玲珑,钰儿又跟着参合,此时她若去了,钰儿见了这身衣裳,肯定是要恨玲珑的,便笑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 第十九章 布粥 回到锦园,天已经擦黑了。紫月打了热水,玲珑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翌日一早,芳园那边传来消息,玲钰感染伤寒,须得卧床半月。 “为什么,为什么大公主不罚她还要赏她衣裳头面。”玲钰素白着一张小脸,咬牙切齿的说。 萧氏看着女儿红肿的眼睛,青黑的眼窝,心疼的安慰道:“钰儿莫伤心。” “我那杯茶,一定是她偷偷换了的,要不然我好端端的怎么就要肚子胀气呢!”想到那日宴席上自己丢人的那一幕,玲钰素白的脸色布满了尴尬的羞红,只是眼睛里似是能放出刀子似得,“一定是玲珑,一定是她,她把她的茶杯和我的换了的。” “钰儿莫生气了,”看着女儿激动痛苦的样子,萧氏心里浇油似得疼,“有娘在呢,一切有娘呢。” “娘,我要她死,我要她死,我不要再见到她!”玲钰挥着手尖声咆哮道:“你不知道,她换了衣裳以后,就连铭锗表哥都盯着她看。”,想到表哥那日的眼神,玲钰眼泪不住的跟着流出来。 萧氏心下一惊,抬眼朝女儿望去,难道玲钰真的是对铭锗动了心?想到这里,萧氏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铭锗虽好,但玲钰终究是要嫁给更好的人家的,怎么能眼光这样浅,立即开口问道:“娘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你表哥了?” 玲钰一愣,转而明白娘的意思,摇摇头,“玲钰始终知道,我要嫁的人是太子,娘放心。” 听女儿还算明白,萧氏松了一口气。拉着玲钰的手安慰道:“你不要把心思放在玲珑身上,左不过一个庶女,出个风头又能怎么样,你该好好把心思放在太子身上,自那次在七王府见过以后,你还再见过太子没有?” 玲钰摇摇头,“娘,只要玲珑得意一日,女儿便心思难以沉静一日,还怎么把心思放在太子身上。横竖,女儿不要玲珑过的如意,见到她笑女儿就想撕烂她。”提到玲珑,玲钰又激动起来。 “好,好,有娘呢,左右娘想法子,你安安心心的养着,把心思摆对了。”萧氏安抚道,心里却也是起了除去玲珑的念想。 玲钰瞪着充满恨意的双眸,攥着拳头点点头,绝饶不过玲珑,竟然让自己丢这么大的丑。 却也不想想,那茶杯里的药,当时是谁放进去的。自己若是不起了陷害玲珑的心,又怎么会有那样的下场。 一步入四月,阴雨绵绵便再没有停下来。雨水成势,水涨河高,江河上浮,洪水四处泛滥,京都里遍是流民,暴乱随时都会被点燃。 穆世昌因着上次治水有功,被皇上看重,这一次洪灾,治灾的重担自然又是落在穆世昌的身上,只是这一回,法子用尽,却不见洪水退去,穆世昌脸色一日难看过一日,人也愈发的憔悴。 眼见京都的流民越来越多,为了安抚民心,大公主请命,亲自置办粥厂,每日布粥,为皇上分忧。皇上自是心疼公主,可拗不过大公主执着,无奈只得答应。穆世昌面上过不去,奏请皇上,穆家女眷陪同公主,尽一份绵薄之力,皇上欣然准奏。 穆府,慈景园。 萧氏一脸沉痛的坐在老太太下首,长吁短叹的说道:“这样的事情,本该媳妇去的,可是现下月姨娘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老爷新纳的通房丫头月红又是新有了身子,玲钰又病着,零零总总的一大堆事情缠着……”萧氏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亦是跟着叹息一声,劝道:“媳妇莫要自责,现在世昌日日赈灾忙的焦头烂额的,我们在家里就是要做好后方的工作,莫让他因为家里的事操心才是,媳妇要尽心管好家里的事,就放心让玲珑去吧。” 萧氏长叹一声,“可玲珑到底才十四,还未及笄,哪有个大家小姐抛头露面的道理。” “这也是权宜之计,治灾本就是世昌的职责,大公主仁厚,要安抚灾民,也算是为世昌分担了,我们同在京都,不能干看着呀,玲珑虽未及笄,可眼下咱们府上能拿得出去的女眷也就她了,左右是跟着大公主的,不碍事的,也能让她历练一番。” 萧氏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终是没说出话来,只重重的一声叹息。 琉璃打帘子进来说道:“老太太,罗妈妈过来说庄子上的王采办来了,祭祖的东西都买齐全了,让太太过去验一验,顺便再看看有什么缺的,赶紧再去补上。” 萧氏看向老太太。 “你快去吧,这几日也不必过来请安了,横竖你这么些子事呢。”老太太说道。 萧氏起身福了一福,离开。 出了慈景园,见罗妈妈在二门那里候着,萧氏几步走过去,低声问道:“都办妥了?” 罗妈妈扫了扫被萧氏安顿在远处的丫头子们,摇了摇头,说道:“赵三爷说,没这个数不成。”说着,罗妈妈伸出一把手,比划着。 萧氏一惊,“五百两?” 罗妈妈说道:“他说,三小姐是官府家的小姐,他们的规矩是一向不惹官府的,若不是看在跟太太是远亲的份上,就是再加五百两也不见得接这活儿。” 萧氏思量了半日,心一横,咬牙道:“就给他五百两,让他务必把事情做的利索了。” 灾民流窜,一不小心来个灾民暴动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只要避着点大公主,趁着这次玲珑陪着大公主布粥的机会,把玲珑彻底铲除了,比什么都强。五百两算的了什么,就算是一千两,她也心甘情愿。 在玲珑的建议下,大公主把粥厂开在了仲德堂的对面,既能布粥,又能医病,再妥帖不过。 帷帐里,任由小丫头给自己揉着酸痛的肩膀,大公主抿了一口热茶,说道:“这次还好你提点,把粥厂开到药堂的对面,省了好多事,要不然虽是喂饱了流民的肚子,却也不能及时发现他们的病情,这样的天气,最容易得瘟疫了。” 玲珑心里苦笑一声,若是大公主知道仲德堂的老板是自己,不知道会不会暴跳如雷,这几日,大公主免费布粥,仲德堂可不是免费给灾民医病的,本着不发国难财的原则,尽管只算了半价的医药费,可是也从大公主身上赚了个瓢满钵满的。 “大公主谬赞了,治水治灾本就是家父的职责,让大公主跟着费心,家父和玲珑都是极过意不去的。”玲珑忍着心里的千滋百味,神色恭敬的说道。 “玲珑不用这般见外。”大公主笑道,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她是越发的喜爱玲珑,聪慧灵动,又不失大家风范。 正说着话,沈云磬从外面一脸高兴的进来。 “你做什么这样高兴?”见沈云磬一脸喜色,大公主来了些精神,问道。 玲珑亦是看过去。这些天,沈云磬经常过来帮忙,渐渐地玲珑和他也算是有点熟络了。 “再想不到的好事。”沈云磬一屁股坐下,端起丫头送上来的茶,兀自喝起来,却是打住了话头不说了。 没外人的时候,沈云磬在大公主面前一向自由自在,不讲礼数,这一点玲珑已经习惯了,尽管还不知道其中缘由。 “你倒是说呀,又要磨牙。”大公主嗔怪的笑道。 沈云磬放下茶杯,却是冲着玲珑温柔的一笑。 尽管最近他总是这样温柔的能拧出水来似得冲着自己笑,玲珑还是心惊肉跳了一下,也不能怪玲珑,谁见了长得帅的不像样的沈云磬冲着自己笑,只怕都会心跳加速的,更何况,他勾起嘴角的样子,像足了当年在清泉庵陪着自己玩耍的小哥哥。 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记住了小哥哥的嘴,他其他的五官忘得一干二净。 “今日听我爹爹说,太子要下个月大选,巧的是,燕王的大选,也定在了同一天。”沈云磬凤眸微扬,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这样敏感的政治话题,不是玲珑一个外臣家的庶女该听的,一时间,玲珑有些局促的看向大公主,见大公主亦是面带喜色,并未注意自己,才略略的放下心来,却也不敢再多待下去。 “玲珑去看看外面的流民。”趁着大公主和沈云磬谁都还没有说话,玲珑赶紧起身,微微一福,逃也似地离开。 出了帷帐,玲珑长长松了口气,身上早就一身冷汗。如今皇上虽然立了太子,可是燕王宽厚仁德又不乏杀伐决断之心,而太子偏偏尖钻刻薄暴戾成性,皇上在对储君的问题上越来越犹豫不决,使得众大臣们猜测不已。 沈云磬是燕王党的,大公主向来是不偏不倚,谁也不帮,可是如今看来,多半也是燕王党的吧,而爹爹却是一心要把玲钰嫁进太子府,力保太子。 穆府和沈云磬及大公主从根本上就是对立的。 想着这些,玲珑脑袋昏昏沉沉的。“紫月,我们出去走走。”干脆唤上紫月,到街上逛逛,散散心。 从仲德堂门口经过,玲珑驻足瞧了瞧忙的不亦乐乎的活计,心情好了许多,只有银子才是最实在的呀。 多日阴雨,今日是难得一见的大晴天,虽是多了不少流民,虽四处洪灾泛滥,可是京都依旧是京都,照样繁华的不像样子。 一路沿着各式各样的商铺挑挑拣拣的走过去,虽是不买东西,可是看着也愉悦,一阵哄闹声从前头传来,玲珑蹙眉望去,听着叫唤的声音便知道是牙婆在卖人。 第二十章 救人 真是出门不翻黄历。 玲珑厌恶的扫了一眼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转身要走。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麻木不仁的围观者,甚至比牙婆都可恶。牙婆作恶图钱,而这些人,纯粹是损人不利己。 “抓住她……你给我站住……贱丫头!”玲珑刚走没几步,身后传来一阵怒气冲冲的咆哮声。紧接着身边嗖的蹿过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再接着,几个大汉追了上来。 “他们是在追那个孩子。”紫月指着方才从玲珑身边蹿过的影子说道。 紫月的话让玲珑心里一阵莫名其妙的烦躁,瞧样子,那孩子应该还小。她离开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她想看看这些人把她抓回来要怎么样处理她,意识到心里的这个想法,一瞬间玲珑有些讨厌自己,竟然和那些无聊的人一样,要围观。 那个孩子没一会便被一个大汉像是提小鸡子似得,捉了回来,黑乎乎的脸上,嘴角挂着格外触目的一抹鲜红,她挨打了。 玲珑嘴角抖了抖。 牙婆从大汉的手里接过了那孩子,抓着他的头发当着众人的面劈头盖脸的狠狠地打了一顿,她嘴角的那抹鲜红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浓烈。可是,尽管被打的奄奄一息,玲珑没有听到她哭一声,甚至,满脸的血迹,竟没有一丝泪痕,她的眼里除了浓烈的恨,没有其他,玲珑完全看不到他的害怕,只有恨,光明正大的恨。 一时间,玲珑对这孩子有些上心了。是什么样的仇恨能让这么大的孩子连疼痛都忘记。 牙婆扯了一块湿漉漉的帕子,在那孩子脸上随意揉搓了几下,她和着血迹的黑乎乎的小脸露出了本来的样子,紫月和玲珑不由得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惊愕,竟是个女孩子,算不得美,但是很清秀,五官长得很精致,唯独那双眼睛,带着太过浓重的煞气。 “一两银子。”牙婆将她推搡了一把,推到了人前的高台子上,开始叫卖,“别看细皮嫩肉,做什么都成,暖床叠被,洗衣煮饭……”她的话音未落,底下的人便开始起哄。 “这小模样,卖到醉春楼去,绝对好价钱。” 牙婆露着一口大黄牙,咧嘴笑了笑,“还没开脸呢,舍不得卖到那里去,等主人玩腻歪了,再卖去不迟,总之不是赔钱货。” 联想着牙婆的话,底下又是一片哄笑。紫月听得面红耳赤的,她从小在清泉庵长大,哪里听过这些混账话,转脸看向小姐,见玲珑眼中已是起了怒气。 “咱哥几个再凑个钱把她买回去,乐呵上几天,再卖到醉春楼去就是了。” 玲珑侧目看去,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胖子,一脸肥肉随着几声淫笑,左右乱颤。身边的几个男子跟着发出几声浪笑。几个人各拿出点碎银子来,凑齐交给那个胖子,怂恿他去把人卖回来,“快去,哥几个都要等不及了,这个丫头片子长得比上个月的那个有模样多了,看上去性子也够烈,肯定是够刺激的。” 玲珑一怔,他们竟然是经常合起来买一个女孩……玲珑不敢想象那个被买回去的女孩要遭受什么样的痛苦,小小年纪,还是个孩子,竟然就要被这些畜生这样玩弄。这个孩子性子那么烈,到时候……玲珑深深地吸了口气,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给紫月使了个眼色,自己转身离开。 紫月先胖子一步,走到牙婆身边,将一个十两的银子稳稳当当的放到牙婆手里,“这孩子我要了。” 被紫月抢先,胖子满腔怒火攻心,“妈的,哪来的小白脸子,跟老子抢人……”话音未落,见到紫月拿出十两纹银,又讪讪的闭嘴。他不过是个街头混混,还不想惹这些出手阔绰的少爷们。垂头丧气的拿着手里凑起来的碎银子离开。 牙婆惊愕的看着紫月,半天缓过劲儿来,立时堆了一脸的笑,“大爷真有眼力,这是我这里最好的货了,这片子性子烈,足够大爷找刺激的。”一边露着大黄牙说一边把银子收起来。 “哪那么多废话,赶紧放人。”听着她污秽不堪的话,紫月气的牙痒痒,恶狠狠的说道。 牙婆还当是他着急,又堆笑讨好的说道,“爷出了这么多钱,我不能让爷白花钱,我这有上好的春丸……” 听她越说越不堪,紫月抬手一巴掌朝牙婆打去,“闭嘴!放人!” 牙婆哪里经得住紫月打,再加上紫月是真的动怒了,一巴掌用了极大的力气,牙婆登时两眼昏花险些站不稳,趔趄着说道:“放人,放人。”不敢再说什么招惹这个小爷生气,虽是挨了打,依旧堆了一脸笑的说。做他们这一行的,只要有银子,怎么都行。 那孩子身上的绳子被松开,那个抓着她的大汉将她一把推倒紫月身上,她抬眼恶狠狠地瞪了紫月一眼。 “你……不识好歹!”紫月没好气的说着,转身离开。 “妈的,还抬举你了!”牙婆在紫月那里吃了闭门羹又挨了打,一肚子的火看在银子的份上不敢发出来,此时一腔怒火聚集在手上,尽数发泄在那孩子身上,狠狠地打了几下,又推搡到:“还不赶紧跟去。” 那孩子虽不情愿,但到底是个孩子,最终还是咬着嘴唇埋着头跟着紫月离开。 一路上,紫月在前她在后,两人谁也不和谁说话。直到到了僻静无人处,看到玲珑,紫月才停步,“小姐。”唤了一声,站到玲珑身后。 那孩子抬眼打量着玲珑,满眼敌意。听到紫月唤她小姐的那一瞬间,眼睛闪了一下,转而又被浓浓的敌意和防备填满。 玲珑心里一阵笑,原来这一身男装竟是让这孩子误以为自己和那些歹人一般了。 “你走吧。”说罢,拿出几两碎银子,“我出来带的钱也不多,方才都给了牙婆了,这些你拿着吧,算个盘缠,去找你的亲人吧。”一边说,一边把银子放到那孩子手里。 那孩子眼睛闪了闪,探究的看看玲珑,再看看手里的银子,“我不要!”脆生生的说。 “那你要怎么样?”紫月瞪了那孩子一眼,好心好意的救了她,不感激也到罢了,还这样的态度,当真是不识好歹。 “紫月。”玲珑蹙眉呵斥道,“她还是个孩子。” 说罢玲珑弯腰让自己的眼睛对着那孩子的脸,伸手将她头上乱糟糟的头发抚平,起初那孩子还抵触的躲闪,渐渐地,可能是发觉玲珑真的没有恶意,也就任由她把自己很久没有梳过的头发理整齐。 “你为什么不要?”玲珑温软的问道:“难道你不想离开吗?不想念你的家人吗?” “我不想要银子,我只想要我哥哥。”那孩子的声音有一丝丝的哽咽,但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 玲珑心一松,原以为她的亲人都不在了或是她的亲人并不靠得住,现在看来并不是自己猜测的那般,她并不是无依无靠,若真是如自己猜测的那般,就真的麻烦了,即便是找到亲人也得被卖第二回。“你哥哥在哪里呢?”玲珑干脆蹲下身来,将她揽到自己身边问话。 感受着玲珑身上暖暖的气息和浓浓的善意,那孩子的戒备几近完全解除,她知道,玲珑不是坏人,而且能帮她找到哥哥,“哥哥也被在西市上卖呢。”忍了一路的坚强,可是提到哥哥被人弄到西市上,那孩子再也忍不,伏在玲珑肩头痛声哭起来,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个不停,瘦弱的小身子剧烈的颤抖着,“求求你们,求求小姐,救救我哥哥,我一定当牛做马的报答你们,求求你们,我什么都会做,我哥哥也会做很多事,救救我哥哥吧,求求小姐了……” 玲珑的眉头紧紧地挽着,眼角抖了抖,缓缓地立起身,“你去救人。”对紫月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紫月点点头,转身去西市。 “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玲珑见她渐渐地不排斥自己,完全放松了下来,柔声问道。 “照影,苏照影。” 玲珑一惊,竟是个闺中小姐的名号。“如今我救了你,又让我的丫头去救你的哥哥,那你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到了牙婆的手里吗?” 照影一怔,抬眼看着玲珑,探究的盯着她的眼睛,想要看出些什么。玲珑也不躲闪,就那样望着她,由她看。半晌,照影憋着眼泪沉沉的叹了口气,用那完全与她年龄不符的口气说道:“我爹爹是南云员外,我家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了。”照影叹息着,幽幽的继续说:“今年闹花节的时候,爹爹突然得了急病,半个时辰的功夫不治而终,府里我哥哥虽是嫡子,但非长子,加上这些年哥哥一直跟着爹爹一门心思的学医,我娘亲又去的早,家中的事物都是姨娘和庶出的哥哥打理……”说到这,照影倔强的小脸上笼上一层浓重的怨恨,“爹爹没了,姨娘和庶出的哥哥便把我和哥哥卖了。” 正要再问些她哥哥的事,紫月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男子匆匆过来。 第二十一章 收人 “哥哥!”听到脚步声,照影回头望去,看见哥哥熟悉的身影,照影激动地唤道。 “影儿,你真的在这里。”照影的哥哥听到妹妹的声音,越过紫月,急急奔过来,他红着眼扑通一声跪在玲珑面前,“多谢小姐相救,我兄妹二人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恩情,若非小姐,我妹妹恐怕已经……”他不忍想也不忍说下去,只恨自己无能,面对姨娘和庶兄的歹毒,无力保护妹妹,砰砰砰在地上给玲珑磕了三个响头。照影见哥哥如此,也跟着跪在旁边,磕了三个头。 “照影,快些扶你哥哥起来。”玲珑知道,自己于他们,真的是天大的恩德,也不阻止,也无法阻止,索性给了他们这个机会,有时候,需要给情绪一个适当的出口,更何况,此时她心里有了另一番计较,“你们的事情,照影已经和我说了个大概。”玲珑扬起嘴角苦笑一声,“我能做的也仅仅于此了,这里有些银两,你们若是不嫌弃,就收着,带着妹妹某个出路吧。” “小姐救下我兄妹二人,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我兄妹二人还未报答小姐的恩德,岂能再收小姐的银两,小姐当我兄妹二人是什么了。” 果然不错,从他过来那一刻起,玲珑就从他的神色中看出,虽然落魄,但是骨子里他是骄傲的,正气的,尽管一身褴褛,可他通身透着的都是不屈的气息。对于这样的人,想要留住他是不能用可怜和同情的,“公子多虑了,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是我要赶二位走,只是我这里也是水深火热的,留下二位,只怕带给二位的更大的苦难,若真是因为此让二位日后受屈受辱,玲珑不安。” “今日小姐救了我苏百川的命,便是我苏百川的恩人,在下和妹妹旁的不行,可是在寻医问药上,不是自夸,只怕宫里的御医也不见得有我兄妹二人高明。人食五谷孰能无病,在下愿和妹妹鞍前马后,报答小姐,在下真心实意,还望小姐成全。”说着,苏百川拉着照影又跪下,兄妹二人眸中脸上的倔强如出一辙,大有你若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之势。 水到渠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若非看上苏家兄妹口中所说的那一身医术,再加上眼下玲珑身边只紫月一个贴心人,她又的确需要笼络些自己的势力,她是不会贸然留下他们的。如今也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若是他们二人真能和自己同心同德,那日后必能为自己省好多事。 玲珑又推三阻四了一番,终于“勉强”答应。 人是收了,可是怎么带进穆府,倒是个问题了。穆府买卖丫头,分配事务向来是萧氏一手操办的,自己一个尚未及笄的庶女,哪就有权利从外面带人回去了呢。 苏百川倒是好说,安排在仲德堂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正好也可以试验一下他的医术是否真的如他所说那般。只是照影,她是必须要留在身边的,一来是为了在穆府多一个贴心的丫头,二来也能牵制住苏百川,毕竟他们的为人还尚不知道。 一路沉思,不知不觉便到了粥厂门口。玲珑嘱咐了紫月几句,紫月便带着苏百川去了对面的仲德堂。 将照影安置在外面灾民休息的地方,玲珑兀自撩起帷帐的帘子进去。见沈云磬还在,玲珑有些吃惊,平日,沈云磬一般都是呆个半个时辰便离开了的,难道他们是在商量什么事情? 玲珑狐疑的给大公主和沈云磬行了礼,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坐下还是该离开。 “你回来的正好,本宫和沈公子正商量着布粥的事情,你也一同说说。”大公主让人给玲珑斟了茶说道。 玲珑大松一口气,还好还好,已经换了话题,心里明快起来,整个人也跟着有了精神。 沈云磬皱眉望着玲珑精彩的表情变化,缓缓张嘴。 “大公主施粥也有十日了,可是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眼见这里整日能白吃米粥,能免费瞧病,很多本不是灾民的人,也混进于此,长期下去,哪里有那么些粮食支撑呢!” 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难道就是这一个意思吗?听着沈云磬的话,玲珑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上天是不是也太眷顾自己了,才想着要怎么编个法子让大公主帮忙把照影带回穆府呢,机会就来了。 忍着心底的狂喜,玲珑故作沉思了片刻,才张嘴说道:“玲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大公主和沈公子权当是听着玩。” “穆三小姐说说看。”沈云磬身子往后一倚,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玲珑想着,不管是不是有人混迹于灾民之中,大公主布粥,总会引着更多的灾民慕名而来的,眼下洪灾一时不解,等待布粥的灾民就一时不散,都聚在一起,不说粮食是否充足,只怕是人聚到一起久了,一则易生事,二则易生病。还是把他们分散开了的好,方才玲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听对面仲德堂的活计说,他们从灾民堆里挑了个懂医术的,收到仲德堂了。”玲珑边说边小心觑着大公主和沈云磬的脸色,见他们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心思,又继续说道:“大公主不妨把这些灾民按人头散发到各个府邸,这样人也分散了开了,他们也有了安身之处,等洪灾过了,他们若是愿意就依旧回家,若是不愿意的,就画了卖身契留在府里,跟着主子在府里做事。” 玲珑一口气说完,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那,搓着汗津津的手,只听得见自己小心脏狂跳。两只耳朵支楞着,听大公主或是沈云磬的反应。 沈云磬本是抱着听听看的态度,此时却是认真思考起来,这些人不过是因为洪水肆意,无家可归罢了,他们当中不乏能者,若是真能从当中挑选一部分,仔细教导,假以时日,说不定真能用上一用…… “倒是个好法子。”大公主沉思了片刻,说道:“今日回去,便让人统计登记人数,明日来了我们再做商量。” 玲珑舒了一口气,登时觉得整个人都好起来了,就连空气里都弥漫了茉莉花香的味道。 接下来便是计划着让照影被划分到去穆府的那一队人里,这些就要简单过了,不过是给粗使妈妈些银子的事情。 “不如让我先挑一挑如何?”沈云磬挑眉笑道:“既然要分到各个府里,那好的自然是要先紧着自己人挑的吧?”一脸无赖的样子。 大公主噗嗤笑道:“就你事多,也罢,你先挑着,你挑罢了,让玲珑也选一两个心仪的小丫头带回去用。” 玲珑听着这话,仿若天籁之音呐!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就想什么来什么呢,一颗心幸福的,面上却是只得挂着浅浅的微笑,福身答谢,“谢大公主垂爱。” “起来吧,便宜不能都让他一人占了去。”大公主笑着打趣沈云磬道,语气里却是带着长者对晚辈的粘粘的宠爱。 沈云磬说他要三天的时间慢慢考察,让玲珑先选小丫头,反正他只挑小厮。玲珑推脱了一番,便轻而易举的从人群中挑出了毫不起眼的照影。 大公主赏了照影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换了,算是认了玲珑的选择。 日头偏西的时候,沈云磬护送大公主回公主府,玲珑也算是结束了一天的布粥生活。 从帷帐出来,经过仲德堂的时候,玲珑看见苏百川已经开始问诊了,苏百川身旁,坐着的是频频颔首的仲德堂坐堂大夫,他眼中对苏百川一片赞许。 玲珑勾起嘴角笑了笑,眼底一片愉悦。 “小姐!”紫月惊呼一声。 玲珑回头望去,六七个灾民扮相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正虎视眈眈的冲自己不怀好意的笑着。 玲珑挑了挑眉毛,这些人虽是穿着灾民的衣裳,可是一个个红光满面身强体壮的都跟吃了人参的黄牛似得,哪有一丝灾民的样子。玲珑不说话,只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那个为首的人。倒要看看光天化日,喧闹人群中,他们能做什么。 赵三千算万算,没想到玲珑个丫头片子竟然能这么沉得住气,面对脸色不善的寻事者竟然能这么坦然的回视,甚至坦然的让自己都有几分浮躁,坐在二楼包间的窗前,赵三皱了皱眉。 玲珑不发话,那自己提前编好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发难理由便一句也说不出口,说不出口便不能织造混乱,没有混乱那人人都会知道玲珑是怎么死的了,如果真的就这么贸然动手,明日大公主查起来,自己还不定怎么死呢。 索性,赵三给楼底下与玲珑对峙的手下使了个眼色,自己仰头喝尽杯中美酒,起身离开。 见老大给了讯号,虽是不明白老大的心思,可也知道这次任务结束。就这么白跟这个丫头片子大眼瞪小眼的耗了这么半天?要知道这可是京都的闹市啊,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呢,自己五大三粗的一伙人气势汹汹的就这么跟这个小姑娘瞪了半天眼,然后灰溜溜的离开? 不被人笑死才怪!以后还在不在这街上混了,这要是被传了出去,堂堂三爷手下的人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瞪得吓怂了,逃跑了,日后还怎么做人。不行,非得给她点颜色瞧瞧才能走。 打定主意,领头的人抬手一挥,准备动手。 第二十二章 寻事(一) 玲珑心里一紧,难不成他们要当街对自己动手?若真是如此,玲珑倒是为难了,她和紫月会功夫,穆府除了月姨娘无人知道,这要是打起来,动手吧就暴露了自己,不不动手难道怀揣本事白吃亏? 正满心纠结,忽的见那个领头的挥起一半的手迟迟的没有继续抬高,脸色倏地一白,然后……转身跑了。 玲珑目瞪口呆,这是要唱哪一处。 “玲珑。” 身后响起一个温润的声音。 玲珑回头看去,是沈云磬,站的离自己仅半步之遥,怪不得那些人要落荒而逃了,沈家大少爷他们怎么敢惹。 自从渐渐有些熟络之后,无人的时候他便不再唤自己穆三小姐,而是直称玲珑。玲珑多次抗议,表示不愿意让他这样叫,自己还未及笄,也未定亲,他一个外姓男子如此亲昵的唤自己的闺名,自己的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可沈云磬就是装糊涂,照旧如此。 “沈少爷。”玲珑轻轻一福,算作回礼,不着痕迹的朝后退了半步。“沈少爷怎么又返回了,可是大公主忘了带什么东西?” 沈云磬又是一个温柔的迷死人的笑容漾在脸上,毫不避讳的看着玲珑,“不放心玲珑,回来看看。” 玲珑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就是再喜欢帅哥,她此刻也知道这是在大街上呢,这人是不是疯了。无奈只得扯出个笑容,“谢沈少爷记挂,沈少爷有事先忙,玲珑也要回府了,就不赔沈少爷说话了。”说罢,不等沈云磬回答,玲珑便直奔轿子。 “我无事,送玲珑回去。”沈云磬一副丝毫听不出玲珑拒绝他的样子,依旧眯着眼睛笑着,抬腿走到玲珑的轿子前面,冲着轿夫吩咐道:“走吧。” 好似这是他家的轿子一般。 紫月和照影只得一前一后的走在轿子的另一侧。 玲珑坐在轿子里,面色绯红,手里翻来覆去绞着那可怜兮兮的帕子,一阵忐忑,深怕他当着轿夫的面再说出什么话来。方才离得轿夫原,他唤自己玲珑的声音也不高,听到的也就是自己主仆三人,可是此时他若是说出什么来,不消片刻功夫,穆府上下就要议论声一片了。 玲钰正还记恨自己呢,到时候不定有什么招等着自己呢。 玲珑一路忐忑不安,沈云磬倒是一路好心情,浓浓的笑意始终填满眼底,不过倒是一句话没说,只安静的走着。 终于,漫漫长路到了尽头,轿子缓缓落下,紫月上前打起帘子,玲珑咬了咬嘴唇,心一横,从轿子里出来。 “穆三小姐请回,在下也可回去向大公主复命了。”未等玲珑开口,沈云磬便绷着脸一本正经的说罢,转身离开了。 这下轮到玲珑傻眼了。 那会还……现在又是…… 觑了一眼轿夫,见他们并无异色,望着那个渐渐远离的背影,玲珑扶着紫月回府。 慈景园,照影跪在地上给老太太和萧氏磕头。 能得大公主特许,提前从灾民里选了人,这是极大得体面,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看着照影,也倒是干净机灵,只是人太瘦小了些。 “多大了?”萧氏听不出情绪的问道。 “回太太的话,奴婢今年十岁。”照影从小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这样的阵仗自是见过,奴婢们怎么和主子说话自是知道,回答的得体大方。 “可识的字?”萧氏继续问。 “回太太的话,奴婢只认得自己的名字。” “家里可是还有什么人?” “回太太的话,奴婢家里只剩奴婢一人了。” “都会些什么?” “回太太的话,奴婢会些缝缝补补的针黹女红。” …… 萧氏越问越不甘心,越问心里越是气,这个十岁大的丫头竟是让她挑不出一点错来,难道就这么让玲珑带着个人回锦园? “好了,大公主赏下来的,让玲珑自己管教去吧,横竖你现在一个人忙的都要恨不得长出了三头六臂了。我看这孩子到还是不错,规矩也懂,左就玲珑那里月红也不在了,空下个位置,她正好补上,你也不用再从旁出给锦园补人了。”见萧氏越问越刁钻,老太太终是发话到。 当家主母的人,怎么连这点度量也没有了呢! “媳妇也是担心她年纪小,又没有被认真管教过,怕玲珑有个什么闪失,”萧氏得体的笑着,说道:“还是让罗妈妈管教几日再送到锦园去吧,好歹媳妇也放心些。” 罗妈妈管教?那照影不掉一层皮才怪呢!玲珑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依旧端端的坐在那里,作大家闺秀状,这下人们的调配,毕竟不是她一个小姐能够插话的。 见老太太不说话,萧氏又道:“上次窦妈妈的事情后,还没顾得上给玲珑那里在补一个妈妈呢,趁着今天说这个事情,一并补了吧。” 这是又要往自己院子里送人了。 “这个倒是不急,现下玲珑和月姨娘分了院子住,竹园那里又是需要人,玲珑人小,锦园少一个婆子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是薛妈妈受些累罢了。”老太太拒绝了萧氏的提议,她就不明白,不就是玲珑带了个丫头回来么,萧氏怎么就这么介意。 这丫头尽管是难民堆里挑出来的,但到底是大公主做了主赏下来的,就算是大公主手里的人了,萧氏怎么就糊涂到要管教大公主的人了呢,这若是传出去,让大公主怎么看穆府。 听出了老太太话里的不悦,萧氏便不敢再说什么,只得笑道:“还是母亲体谅我,若是真的让我此时找个妈妈去服侍玲珑,一时半刻的我也挪不出个好人来。” “这便是大家了,看着忙忙碌碌的人多,实则是各做其事,各奉其职。” 萧氏笑着应道,“就是母亲说的这个理。也罢了,既然锦园那里又是少婆子又是少丫头的,那就少不得赶鸭子上架,让这孩子自己磨练去吧,就是玲珑费些心。” “很是这话呢。横竖有薛妈妈照管着,你就少费些心吧,眼见这些天都累的瘦了一圈了。”见媳妇终于是肯放手,老太太看着脸色微黄的萧氏感概到。 萧氏纵然对庶出的玲珑和玲蓉做了一些不体面的事情,可是,穆家上下,她确是尽心尽力的打理着,井井有条。尤其是这些日子,又是照顾怀了身子的月姨娘和月红,又是忙着准备祭祖的事情,把个萧氏累的团团转,老太太看在眼里心里也是心疼她的。 只是,她不该总把眼睛放在庶女身上的,这毕竟是世昌的女儿,自己的亲孙女,穆家的子嗣。 看来,是要找时间敲打敲打萧氏了。 尽管萧氏百般恼恨,尽管出了慈景园萧氏淬了毒一般的眼神直落落的瞪着玲珑又细细的数落了一遍,玲珑还是高高兴兴的把照影带回了锦园。 玲珑今日竟然平安回来了,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回了个丫头,当玲珑安然坐在慈景园的时候,萧氏说不出自己是多么的震惊,不是说好了的,今晚只能看到她的尸体么,现在这算什么,自己花出去的那五百两算什么!望着玲珑消失的背影,萧氏咬了咬唇,转脸对一旁的罗妈妈轻言几句。 罗妈妈点点头,消失在夜色里。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着绯红色的薄纱轻轻地洒在玲珑的秋香色锦被上时,照影已经在青石板上跪了半个时辰了。 虽然是四月份的天气了,可是被寒冬沉浸了的青石板,依旧透着沁骨的寒凉。 玲钰斜坐在一张美人榻上,捧着本书一页一页轻轻翻着看,一旁桃红接过紫月递上来的热茶,翻了她个白眼,放在玲钰跟前的小叽上,趾高气昂的立在玲钰身后,为她捏肩膀。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过着,玲珑终于渐渐醒来,“紫月,我好渴,倒杯茶来。” 良久,无人应声。 玲珑蹙了蹙眉,心里叹息一声,紫月是跑到哪里玩去了,最近是越发的没了心性了。忍不得,只得自己披了衣裳起来去倒茶。刚坐起身来,忽的见对面美人榻上坐着人,唬了一跳,定眼看去,玲钰正望着自己笑,照影小小的身子跪在地上,紫月一脸哀怨的望向自己。 这……玲珑立时下地,披了件家常穿的半旧藕荷色褙子,汲了鞋,朝玲钰走过去,“大姐姐来了。”饶过跪着的照影,气定神闲的与玲钰并肩坐在一起,中间隔着一张小叽。 见玲珑坐下,桃红不得不似有似无的一福,“三小姐安。” 玲珑勾起嘴角笑笑,没有说话。 怎么不问照影为什么跪着呢?你不问那我准备了那一车的尖酸刻薄的话怎么说出来?玲钰一噎,“昨儿听母亲说,妹妹从外面带回个丫头来,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玲钰缓了口气,笑吟吟的说道。 你不问,我就引出来。 “大姐姐有心了。” 话音落了,又是一阵沉默,玲珑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第二十三章 寻事(二) 你……玲钰一阵气恼,装什么糊涂,“妹妹从小在外养着,怕是不知道咱们家的规矩,小丫头子们进了穆府的门都是要先经过管家妈妈教导了,才能分到各个院子里伺候呢。妹妹来那会子,老太太念着紫月是从小跟着妹妹的,礼仪规矩自然是错不了的,故就没让紫月再学,直接跟着妹妹进了园子,这照影是妹妹昨日才带回来的,理应让管家妈妈教导了,才能放心用。如今她只是冲撞了我,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冲撞了咱们府上的贵客,那就了不得了。”玲钰一副嫡出长女的姿态,语重心长的说罢,嘴角翘着挑眉望向玲珑。 听清楚了吧,这照影今日是冲撞了我,所以才跪着,玲钰目光闪闪的望着玲珑,就不信玲珑不问为什么,一旦问了,那些难听的话就能一股脑的丢给她。 “她竟然一大早的冲撞了姐姐?”玲珑一副吃惊的样子,重重的咬着“一大早”三个字,撩眼觑着玲钰的神色变化,又道:“既是冲撞了姐姐,姐姐责罚她就是了。”说罢,又闭嘴。 横竖就是不问原因。玲钰给老太太请安都是一向去的晚的主,今日竟一大早的就等在这里,玲珑岂会不知道她的小算盘,干脆做瞎子,就当看不见。 我看不见,我看不见,你随便闹。 玲珑依旧不问,玲钰登时沉了脸色,“妹妹就不想知道她是怎么冲撞我的?”一副佛爷相,瞪着玲珑。 “自是她不懂事,不懂得府里的规矩才惹了姐姐生气的。昨日妹妹将她带回来的时候,母亲也说要送到管家妈妈那里先教导一番再回锦园伺候的。”玲珑说着,抿了抿嘴,端起小叽上紫月摆好的茶,喝了一口,见玲钰脸色缓和了些,勾了勾嘴角,又道: “只是,祖母念着她是大公主赏下来的人,终究是代表了大公主的恩典,碍着大公主的体面,祖母便让玲珑先领回锦园,自己教导着,妹妹正犯愁呢,她虽不是大公主的人,但这件事到底是经了大公主的手,她就是半个大公主的人了,打不得骂不得,不知道该怎么教导她呢。如今姐姐和大公主交好,帮着妹妹教导她,正是解了妹妹的苦恼呢,这也是照影的造化。” 玲钰听着脸都绿了。 祖母都挨着大公主的面子,让她直接进了锦园。自己一大早的跑来让她跪了半个多时辰,这若是传出去……大公主宴席那次,自己丢丑惹得大公主不悦,是京都人尽皆知的事情了,现在大公主若在知道自己不给她面子,罚了照影…… 玲钰揉着帕子的手不禁哆嗦了一下,额头渗出一层细细的汗。嘴上要强道:“还好她今日冲撞的是我,若是冲撞了旁人,那不仅损的是咱们府上的脸面,更是连大公主也一并牵连了,妹妹当真要仔细教导她才是。” “姐姐说的是。”瞧着玲钰脸上精彩的神色变化,玲珑忍着一肚子笑,说道,却只字不提照影。 玲珑不提照影,自己怎么让她起来呢!看着还在跪着的照影,玲钰怎么看都觉得心里一根刺扎的疼的很,偏偏玲珑不说,这根刺就拔不出来,玲钰一阵窝火。 “大公主这些日子心系着灾民,偏生我又病着,帮不得忙,妹妹要尽全力为大公主分忧。照影这样的小事,就不要扰大公主的心了,不然大公主心里不安,就是月姨娘心里也难安。”玲钰生硬的说道。 玲珑心里一阵冷笑,多大的事情竟就要拿月姨娘来威胁自己。不过自己确实也是没有告状的意思,就算是告状,找谁告去呢。 大公主怕是连照影是谁也不认得,不过是昨日一瞥罢了。今日不过是为了唬住玲钰,才如是说的,若要认真分争起来,照影干大公主什么事!自己这样做,可是妄自牵扯皇室了,那可是大罪。 好在,玲钰忌惮大公主,今日的事是传不出去的。只能玲钰自己窝气。 “姐姐说的是,妹妹一定尽心为大公主分忧。”玲珑起身福了福,说道。 见玲珑如此,玲钰以为她是怕了自己的威胁,得意的笑了笑,面色舒缓过来,“罢了,今日的事情我也会为你保密的,你仔细教导她就是了。”说着,玲钰起身,带着桃红离开。 望着玲钰出了锦园的门,紫月赶紧将照影搀扶起来。“真是一大早的晦气。”嘴里嘟囔道。 “先去打热水来,这样冷的地面,留下病根就不好了。”玲珑吩咐紫月道,说罢,玲珑在照影对面坐下,笑看着照影说道:“我没有为你出头,让你早早的站起来,偏还熟视无睹的一直让你跪着,你怪我么?” 照影忍着膝盖痛,起身一福,“奴婢知道小姐是为奴婢好,小姐虽未为奴婢说半句话,可却是给了奴婢一个大大的保护伞,从此府里便无人随意整治奴婢了。小姐用心良苦,奴婢若再怪罪小姐,那奴婢的心是让狗吃了,小姐是奴婢和奴婢哥哥的恩人,不论怎样,奴婢都不会怪小姐的。” 照影说的情真意切,玲珑心里叹息一声,这样心思聪慧的人,偏偏命运如此捉弄,若是她的爹爹不死,她现在还是被人伺候的小姐呢,眼下却要看人脸色生活。 紫月端来热水,为照影驱寒,又端了热水,服侍玲珑洗漱。 “被大小姐这样一闹,今儿去慈景园的时间怕是要晚些了。”一边为玲珑梳发髻,紫月一边埋怨。“奴婢才睁眼没半刻钟,大小姐竟就来了,那时候照影还没醒呢,奴婢瞧见大小姐进了院子,赶紧推醒照影,饶是如此,还是让大小姐抓着把柄,说照影不懂规矩,怠慢了她。分明就是故意寻事。” 为了早早的给老太太请安,玲珑是府里起的最早的主子,紫月是府里起的最早的丫头,谁能想到一向要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大小姐,竟能起这么个大早。玲珑又何尝不知她要寻事。 “我们不理她就是了,若是日日把心思只管放在和她们斗法上,日子未免太无趣了,人也未免太没眼界。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她们,莫在纠结这些让人不高兴的事情。”玲珑扶了扶侧鬓的珠花,正色道。 “奴婢知道的,只是可怜照影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呢,就被罚了跪。”紫月心疼的说着,为玲珑拿了一件妃色遍地织喜鹊花纹的外褂子和一件石青色散花镶边对襟外褂,“小姐,穿哪一件?” “石青色的吧,大公主喜欢素净些的颜色。”玲珑扫了一眼紫月手里的衣裳,说道。 收拾妥当,扶着紫月和照影到了慈景园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起来了,听着里面说话的声音,便知道萧氏和玲钰都在。 她倒是一大早的精神好,才在自己那里折腾罢了,又来老太太这里奉承。留了照影在外面候着,玲珑带着紫月拨开门上才换上的散珠碎玉帘子,进了里间。 “祖母安,母亲安,大姐姐好。” 一一问候过,玲珑斜斜的坐在玲钰对面,垂眸不语。见玲珑并未提起一早的事情,玲钰松了口气,心里冷哼一声,就知道她不敢说。 “正说你呢,你就来了。”老太太颇带宠溺的冲玲珑笑着说。 “祖母说玲珑什么呢?”玲珑抬眼,笑嘻嘻的问道。能被萧氏说,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这几日你帮着大公主忙施舍白粥的事情,着实是累的紧,我让人熬了排骨汤带了过来,你趁热喝些,补补身子。”萧氏慈眉善目的说道。 玲珑一惊,萧氏能不折腾自己就不错了,竟还熬了排骨汤?无事献殷勤,非妖即怪!心里虽然这样想着,玲珑还是赶紧起身,“让母亲费心了,玲珑陪大公主布粥,不过是为大公主分写忧罢了,并不累的。反倒是母亲,在家里既要操劳庶务,又要照顾怀孕的月姨娘和月红,大姐姐又病着,母亲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你就莫要推辞了,你母亲日日在我耳边叨念,说这一次让你受累了,她心里心疼难受的紧,你快喝了她的排骨汤吧,一来你补了身子,二来让她安心些,三来,也算是让我能清净一会子,免得耳朵都生茧了。”老太太笑着打趣道。 萧氏能心疼玲珑,这让老太太心里很是受用,可见那日自己对她的点拨还是有用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是啊,妹妹就不要推辞了,若非我这个时候病着,就可以和妹妹一起同出同归了,妹妹也能轻松些,偏生我病着,不能为妹妹分担,不过一碗排骨汤,补补身子,也是母亲的一片心意。”玲珑起身拉着玲珑的手劝道,美眸中泪光点点,满是真情。 半个时辰前还在自己那里耀武扬威了一出,现在又唱起了姐妹情深,玲珑心里翻了玲钰个白眼,当真是演技好的很。 说话间,一个婆子端了个食盒进来,打开雕刻了青松白鹤的大红色镶金边盖子,端出一个乳白色官窑瓷盅,放到玲珑座位旁的茶几上,“三小姐,这是太太一大早,让奴婢为小姐熬得,放了不少温补的药材呢,小姐趁热喝了,方才不辜负太太一番心意。” 看来是非喝不可了,当着老太太的面,她总不能给自己下毒吧,拜谢了萧氏,玲珑坐回到座位上,端起瓷盅,一勺一勺舀着喝。 见玲珑喝了,萧氏眼底的紧张渐渐松散去。 第二十四章 杀心 又陪老太太说了会子话,眼看出府的时辰到了,玲珑起身告了辞。 见紫月扶着小姐神色紧张的出来,照影赶紧迎上去,小声问道:“怎么了,紫月姐姐?” 紫月给照影使了个眼色,让她莫问,照影会意,只跟在玲珑身侧,安静的走。 出了慈景园,玲珑从衣袖里拿出一方湿哒哒的帕子,递给照影,“你瞧瞧上面的汤汁是什么?”低声说道。 照影接过来,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皱了皱眉,“是排骨汤,里面加了数十味温补的药材。” “一点问题没有?”紫月不相信的问道,她就不信太太能好心的给小姐熬鸡汤,“那些药没有问题?” 照影迟疑了一下,又细细闻了一闻,随即摇摇头,“都是补气养血的药材。” 听照影说的肯定,玲珑和紫月才松了口气,心里却依旧忐忑,谁见了黄鼠狼给鸡送吃的,都会不安的。 行至二门处,一个婆子迎了上来,“三小姐安。”打千作揖。 玲珑嗯了一声。 “小姐的软轿底子坏了,太太吩咐,让小的套了马车,送小姐过去。”婆子一面谄笑着说,一面指着身后的马车。 玲珑抬眼看去,是一辆圆顶八角的马车,从车型看,就知道里面定是宽敞舒适的很。 紫月和照影面面相觑,今日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么?先是送排骨汤,再是备马车的。 软轿坏了,自然还有其他备用的软轿,哪里就用得上马车了呢,还是八角圆顶马车!玲珑自认不过是个庶女,于情于理,坐这样的马车都是不合规矩的。 “太太吩咐的?”紫月警惕的又追问道。 婆子点头,露出一口金黄的獠牙,“若非太太吩咐,奴婢怎么敢让人把太太平日里出门坐的马车套了出来呢。”说着,就要上前去搀扶玲珑。 她可不想和这个小毛丫头在这里磨洋工,赶紧上车,自己也算是完成了罗妈妈交代下来的事情。心里虽是厌恶玲珑磨叽,面上却是不得不恭敬的笑着。 非妖即怪啊!非妖即怪啊!心里叨念着,但玲珑还是上了马车。 主仆三人坐定,那婆子送玲珑出了二门,咧嘴一笑,兴冲冲的去复命了。 这马车的确是萧氏平日里出门常用的马车,布置得称不上富丽堂皇,却也是十足的奢华贵气,车内四壁用上用的绣着富贵花开的蜀锦糊了,脚底垫着灰鼠皮垫子,车内的软榻,足足有玲珑平时歇息的那张美人榻一半大,铺了雪白的山羊绒,一张小叽放在中央,小叽上放着成套的水粉官窑瓷盅,中间一顶小巧的八宝银丝珐琅香炉,香烟袅袅,熏的是萧氏素日里喜爱的百合香。 玲珑拿起一个酒红色的绣着遍地**花样抱枕,抱在怀里。紫月瞠目结舌的一遍又一遍的来来回回看着马车内的装饰,两眼放光,“太太真是会享受,连马车也布置得这样好。”她简直无法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只是照影,从上了马车,就开始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紧抿着嘴斜跨在软榻边上,望着袅袅香烟出神,此时更是脸色难看。 “你怎么了?”紫月收回眼光,看向照影,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拉起她的手问道:“你是被这马车里的装扮吓傻了?” 照影摇摇头,蹙眉抬眼看紫月,却是两眼迷茫,只直愣愣的看着紫月的脸,眼中空洞无神。 “小姐……”紫月扭头去唤玲珑,想让她睁开眼睛看看照影的样子。 “我知道了!” 照影一声突兀的尖叫,打断了紫月的话,把紫月唬的差点跳起来,“你做什么,这样一惊一乍的,要吓死人了。”一边说一边余惊未了的拍了拍胸脯。 玲珑也被照影这一叫惊了一下,“怎么了?”睁眼朝照影问去。 照影却是一言不发,神色肃穆的上前一步,兀自抱起小叽上的八宝银丝珐琅香炉,撩起帘子,将香炉的炉顶打开,趁着赶车的人不注意,将里面的炉灰并百合香一起倒掉,倒完了,放下帘子,才松了口气,说道:“小姐,这排骨汤是有问题的。”照影不顾一旁受惊的紫月,两眼发亮的看向玲珑,眸光闪闪,仿若漫天星辰般璀璨。 听照影如是说,紫月也闭上嘴,一脸严肃的看向照影,“什么问题?”紧张的问。 照影便把自己发现的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排骨汤本身并无问题,里面的药材也都是温补的佳品,只是,若将这百合香与这排骨汤混在一起,百合与猪肉相克,便是毒物了。 “难怪你要将这香炉里的东西倒掉。”紫月后怕的吸了口气,说道,脸色素白。 原来竟在这里等着呢,是说,她怎么会突然变得对自己这么好。 就说嘛,无事献殷勤,非妖即怪!果然! 还好有照影,要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芳园,一颗杏树开的芬芳多姿,一簇簇粉白色的小花,争相怒放,唯恐错过了这短暂的春天,萧氏眯着眼睛躺在树下的仰椅上,任由身边的小丫头力道恰当的拿捏着腿。 罗妈妈端了一只插了几只金灿灿的郁金香的湖绿色花瓶进来,“你去把这瓶花送到大小姐房里去。”对萧氏身边的小丫头说道。 小丫头起身,接过花瓶,嘻嘻一笑,“这花开的真好,大小姐定欢喜。”捧着花瓶离开。 萧氏睁开眼看了罗妈妈一眼,软软问道:“走了?” 罗妈妈笑道:“三小姐带着紫月和照影都上了马车。” 一个笑容爬上萧氏面庞,就不信她能活着回来,就算是今日李三失手,那碗温补的排骨汤也能让她几近命丧黄泉。“李三那里你可是嘱咐好了?昨日就失手,若是再失手,告诉他,银子也别要了。”想起李三,便想起自己花出去的银子,萧氏多少有些心疼。 罗妈妈赔笑道:“三爷说了,这一次保管让太太放心。” 绣房里,玲钰摆弄着小丫头送来的郁金香,满心欢喜。 桃红在一旁应承道:“还是太太好计策,让小姐去绊住三小姐,不然,那排骨汤也不能熬得那样恰到好处。” 玲钰得意的一笑:“那是当然了,不当着祖母的面让她喝下去,祖母总要疑心的。” 谁能想到百合与猪肉相克呢! 想着再也不用看见玲珑,玲钰心里美滋滋的哼起了最得意的《行云流水》。 出了城门,马车渐渐颠簸起来。 打起帘子一看,满眼都是开的灿烂的杏花,紫月心里一惊,转头对玲珑说:“小姐,我们出城了。” 隔着紫月,玲珑朝外望去,开的灼灼的杏花,在微风里轻轻摇曳,灿灿的阳光斜斜的照在杏花上,泛出点点光辉来。玲珑心里一笑,就知道这马夫有问题。 自己素日坐的软轿坏了,换成了马车,难道素日里的轿夫也一同病了么?就算是病了,也该用萧氏平日里的马夫才是,可现在赶马车的这个人,分明是没见过的生人,一早玲珑就注意,他脚上穿的鞋子,分明不是穆府奴才们平日的配制。 看来是萧氏怕这猪肉百合毒不死自己,又安排下了连环计等着自己。 微微点点头,玲珑嘱咐照影道:“一会,不论发生什么,你莫要离开马车,也莫要探出头来,只在里面待好了,莫出声。” 照影脸色一白,“小姐,怎么了?” 紫月却是一脸激动地问道:“小姐,是不是还是昨日那些寻麻烦的人?” 知道人家是来寻事的还这样激动?玲珑白了紫月一眼,点头,“应该是。”马夫穿的鞋子,与昨日那些人穿的一模一样,都是少见的青花底灰头面。 若是记得不差,穿这样鞋子的人,应该是江湖上人称八面阎王的肃萧派。 只是,肃萧派一贯不与官府为难,怎么他们反倒是与萧氏勾结了呢! 紫月得到玲珑的答复,崇拜的看着自家小姐,方才小姐就说昨日那些人定不会干休的,说不定今日就要找来,小姐真是神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激动地坐在一旁,摩拳擦掌。 玲珑扶额一阵无语,这是什么人呐!只是,该如何对付肃萧派的这些人呢…… 马车戛然而止,一声长长的嘶鸣声将玲珑从沉思中拽到现实,抬眼迎上紫月万分激动的眼眸,玲珑都不知道此时自己脸上是个什么样的精彩表情。 这丫头竟然盼着打架! 马车既然停了,自己若是不下车,反倒是被动。横竖除了马夫外,只要自己和紫月下了车,无人知道照影的存在。 照影缩在角落,玲珑带着紫月掀起帘子下了马车。 望着帷帐外仅剩不到三十人的灾民,大公主幽怨的瞥向沈云磬,不是说要挑个三四天么,怎么一夜之间这些灾民就不见了呢?不要跟我说他们是突然谋到了出路。 沈云磬咧着嘴歪坐在椅子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别生气嘛,我是为你分忧,你看看,昨日还成患的灾民,一夜之间就剩这么几个了。” “你把那些人哪里去了?”大公主不放心的问,一夜之间的事情,那可是大活人啊!那么多人,沈云磬能把他们弄到哪去?别是卖了才好。 “又不是卖了,放心!”沈云磬大咧咧的说道,完全没注意大公主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脸都绿了。 第二十五章 着急 昨夜,为了把那些挑选好了的有资质的人运送到万云山庄训练,沈云磬不得不再挑选数量相当的人当作幌子,放在了沈府,整整一夜的忙乎啊!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让人吩咐下去,眼见一会功夫,京都里那些官员家的管事们就要来领人了!你倒好,把人都挑走了,我让他们领谁去?”大公主嗔怪道。 沈云磬看得出来,她并未真的动怒。这么些年来,除了那一次,她从未和自己动过怒。 眼前这个万人敬仰,万人跪拜的大公主,有谁知道她的心酸苦楚。从前的她,是何等的骄傲明媚,何等的灵动迷人。只可惜,驸马的意外,带走了属于她的一切美好。 有时候,沈云磬真的很想问,这样煎熬的等下去,真的值得吗?可是他不敢问,更不敢知道结果。无论什么样的结果,他都怕,最终不是她坚持不下去了,而是自己,自己溃败了。 人人都道是驸马意外而薨,又有几个人知道其中的真相呢!身在皇家,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可当你真正的处在其位时,那种上位者的心酸,岂是寻常人能体会到的。 多少次,沈云磬看到大公主黯然神伤的时候,是多么后悔当年的决定,若是不告诉她真相,也许,她也不会如现在这般,饱受凄苦吧。 沈云磬至今深深记得,当自己把真相告诉她的时候,她大发雷霆的样子,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于每一个眼神,每一滴泪水,自己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她唯一一次动怒,却是因为一个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也是从那以后吧,无人的时候,她便再不许自己与她生分,与她分尊卑,只做朋友。 这样也好,起码能让她有足够大的希望,等待,等这漫漫岁月。 忽的发现沈云磬异常的安静,大公主一时间倒是不适应,问道:“你个话唠,怎么倒是安静了?” 沈云磬收了心思,忽的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我不是正在帮你想对策怎么应付一会要来的管事们嘛!” “还好意思说是帮我想对策,分明是你捅的篓子。”大公主含笑道,扫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道:“玲珑一向来的早,今日怎么都这个时辰了,也不见她的影子。” 是啊,她怎么还没有来,是出了什么事了么?想起昨日那几个要寻她事的人,沈云磬心一沉……是自己大意了,昨夜只顾忙着把人送到万云山庄,忽略了那几个人了,该调查清楚的。 只是,他们几个,应该不是玲珑的对手吧,况且还有紫月在!沈云磬希冀的想着。 玲珑的功夫,沈云磬再熟悉不过,可是,凡事关心则乱。 “我去看看。”沈云磬起身,抬步出去。 见他一脸担心,大公主没说什么,只有些恍惚的点点头。 出了帷帐,沈云磬打发跟班小厮砚墨去穆府打探。快马加鞭,加上路途并不遥远,片刻的功夫,砚墨便回来了。 “爷,穆府的人说,三小姐一早就出来了,都有一两个时辰了。”砚墨觑着自家少爷的脸色说道。爱慕少爷的人一向不少,可少爷从未把谁放在心上,唯独这位穆家三小姐除外,她一出现,少爷的心便都在她的身上了。 砚墨的一句话,恍若春日惊雷,沈云磬沉了脸皱眉立在那里,心里上下不安。都出来一两个时辰了却不见来这里,可见是路上遇上了事情……难道是玲珑应付不了昨日的那些人?还是,又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沈云磬捏了捏拳头,发白的关节处发出咯咯的响声。后悔自己一时大意,若是昨日抽出时间调查了那些人,今日也不会如此了。 玲珑,你不要出事才好。 跃身上马,沈云磬策马而去。 身后砚墨带着哭腔喊道:“少爷,你等等我。”上马追去。 京都郊外,三十里处杏花林里,一顶八角马车映入沈云磬的眼中。 玲珑!沈云磬心里一颤,从马背上飞身跃了过去,脚尖点地,稳稳立于马车前面,抬起些微有些打颤的手,伸向藏青色的帘子,沈云磬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少爷,里面没有人。”砚墨的呼哧带喘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沈云磬睁眼看去,果然,豪华的穆家马车里,空空是也。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却不自觉,一身冷汗浸透了衣衫。 还好,马车里,无人。 沈云磬这才有功夫扫了一眼周围,一共八具尸体,都是刀刀毙命,不留一丝余地。 沈云磬勾了勾嘴角,“下手够狠辣的呀!”脸上一片明快。 砚墨皱眉向自家少爷望去,见他大喜大悲来回切换的表情,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少爷,咱们不带这么吓唬人的,您倒是一身好功夫,一匹千里宝马,来去自如。我可是骑着小骡驹儿啊,瞅着自己的那匹坐骑喘的像条狗似得,砚墨一阵心疼。 “少爷,您看。”翻白眼归翻白眼,可是什么也挡不住砚墨的眼明手快,弯腰将脚底下尸体的腰间挂物取了下来,递给沈云磬。 接过那块通身碧绿的玉佩,沈云磬脸色大变。 肃萧派?再看他穿的鞋,青花底,灰头面。可恶,昨日竟是没有注意到。 “你再去看看他们身上还有什么?”沈云磬吩咐道。 砚墨很乐意的接受了这个翻死人物件的任务,一具一具尸体,仔细检查起来,只是,翻出来不过是些碎银子,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把人埋了,我们去流沙阁。”盯着那枚玉佩,从沉思中回到现实,沈云磬吩咐道。 能把人打死,却不懂得把人埋了以绝后患,可见,还是未长大。想着玲珑娇俏的小脸,沈云磬一脸温柔。 “不找穆姑娘了?”砚墨疑惑的问。少爷一张大黑脸绷了一路,不就是为了来找穆姑娘的么?如今穆姑娘还未找到,怎么又要去流沙阁。 能让这些人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她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从这里走着回去费些时间罢了。望着被砚墨正在埋了的尸体,沈云磬笑道:“不找了,先去流沙阁。” 砚墨彻底无语!就不找了!愁眉苦脸的回头看看自己那匹还在剧烈的喘着的小骡驹儿,砚墨发自内心的开始虔诚的祈祷。 仲德堂对面的帷帐外,玲珑深吸一口气,掀起帘子进去,今日来的这样晚,大公主问起,总得编一个像模像样的理由才是。打起帘子,却发现屋里竟然赫赫然然的立了一地的人,还有罗妈妈。 见着自己进来,罗妈妈一双眼睛瞪得死鱼眼一般大,涣散的瞳孔聚集了又散,散了又聚集,一张老脸上的表情瞠目结舌到精彩纷呈,一副青天白日活见鬼的样子。 无视罗妈妈的惊悚,玲珑忍着一肚子的笑,屈膝向大公主行礼。刚要解释为什么来晚了,大公主却是笑笑让玲珑起身,什么也没问,只让她陪着一起分配那些灾民到各个府里。 准备了一路的说辞没有派上用场,玲珑心里松了口气。 难民只余下三十多个,等着领人的婆子却是有四五十人,无法,只得按着各府老爷的官位品级分配了,穆府自然是分不到的。 灾民打发干净,这个赈灾粥厂自然也就要撤了。再也不能借着赈灾的名义出府了,玲珑求了大公主的恩典,想要让罗妈妈陪着,给府里的老太太,太太买些东西,大公主自然是准了。 送大公主的轿辇离开,玲珑勾了勾嘴角,笑望着罗妈妈,“有劳罗妈妈陪玲珑逛逛了。” 迎上玲珑的眼睛,罗妈妈浑身一抖,瞅清楚了阳光下,玲珑的脚下还有影子,才略略松了口气,不是鬼就好。 “三小姐哪里的话,奴婢能陪着三小姐逛逛是奴婢的福气,更何况还有大公主的恩典。”话虽说的体面,可心里的震惊和疑惑还是难以扫去。 太太就怕出什么意外,准备了连环计,百合加排骨不能要了她的命,李三竟也失手了? 昨夜还连声打包票,一会子看他拿什么脸面见太太!想到李三失手,罗妈妈心里暗骂他不顶用。 “我要给祖母买些上好的人参养荣丸,照影你就在仲德堂看着他们做,莫出了什么差错,若是到时候拿回来的丸药品色不好,我可是饶不了你的。”玲珑吩咐照影道。 “是,奴婢一定认真看着他们。”照影福身应道。 玲珑带了紫月和罗妈妈沿着街道两边林立的商铺,一家一家逛去。 玲珑和紫月都是从小习武,走一天的路自然是跟玩似得,罗妈妈就惨了,虽是下人,可这些年在穆府跟着萧氏,谁还敢把她当下人看,哪个丫头婆子不是十分的敬着她的,多少年没做过这跑腿的事情了,就是跟着萧氏出门,也是陪着萧氏坐马车的,哪里用走路。 玲珑从西市逛到东市,又从东市折返回来,一路走走停停,瞧瞧问问的,直到日头偏西,才抱着一束百合,回到仲德堂。 “这马车太小,挤不下这么些人的,委屈罗妈妈了。”玲珑带着紫月照影坐上了罗妈妈来时坐的马车,撩起帘子冲罗妈妈说道:“妈妈只能走回去了。”一脸歉意。 罗妈妈早就累的嘴歪眼斜了,现在马车被玲珑主仆霸占了,当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又不能把人拽下来,她毕竟是主子。气得一张脸都成了油菜色,“奴婢伺候小姐应当的。”咬牙切齿的说。 忍着脚板底下磨出的几个水泡带来的钻心疼痛,罗妈妈歪歪扭扭的跟在马车后面,一路低声咒骂。 到了穆府,照影照玲珑吩咐,先行回了锦园。 罗妈妈正要朝芳园去,被玲珑一把抓住,“罗妈妈去哪?我们先去给祖母请安。” 第二十六章 送礼 罗妈妈欲哭无泪,两只眼睛登时朝上翻去。玲珑和紫月一左一右,夹着罗妈妈一路朝慈景园而去。 琉璃接过玲珑手里的丸药,笑着收了起来。“老太太正还叨念着这几天的药吃完了,要请人配,三小姐就买了回来,可见三小姐和老太太是连着心的。” “玲珑一向体贴。”老太太眯着眼睛笑道。三个孙女里,除了玲珑,还有哪一个挂记着自己的身体。即便是她想要寻求一份庇护,冲着这份孝心,那也够了,“怎么是坐了罗妈妈的车回来的,接你的车呢?” 玲珑心下一惊,自己才回来,老太太竟就知道了。 可见,院子里的事情,老太太虽不管,却是心里明镜似得。 玲珑笑道:“他们也没想到我要这么早就回来了。按着平日,要再等半个时辰才回呢。” “该一直等着的,这样你中途有什么事,也便以些。”玲珑如是说,老太太有些不悦了,大家子行事有大家子的规矩,怎么能扔下小姐一人在外面,自己先回来的道理。 “平日里也是等着的,只是今日是坐着母亲的马车去的,玲珑惦记着怕母亲有什么事要出门不方便,才打发车夫回来的,让车夫告诉家里,等玲珑要回的时候,再派平日里的小轿去接就是了。”玲珑连忙解释道。 老太太这才脸色缓了缓,“你做的很是,这才是大家小姐的行事风范,既不失了自己的体面,又能替他人想着。” 玲珑不好意思的笑笑。 正说着,萧氏进来了。 “母亲……”给老太太请安的话音未落,看见老太太下首坐着的玲珑,不由得心里一跳,“啊”的叫出一声来,一张脸登时惨白,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玲珑起身,“母亲怎么了?”装作关切的问道。 瞥了一眼灯光下,玲珑脚底的影子,知道她不是鬼,萧氏舒出一口气,迎上老太太探究的目光,萧氏暗暗运气,赶紧解释道:“只念着一件要紧的事情和老太太说,不妨脚底下绊了一下,没事没事。” “什么事?”老太太问道。 “今儿上午我让罗妈妈去大公主那里领下发到各个府里的灾民,这一整日了,也不见罗妈妈回来,媳妇来请母亲示下,是不是要去找找罗妈妈。”看了一眼玲珑,萧氏说道。 忍着一肚子的惊讶和悚然。怎么她竟是又活着回来了?就算是自己的排骨加百合不起作用,那李三前前后后的拿了自己小一千两银子,是个吃干饭的么?这么屁大的个丫头都对付不了! 忍着一腔怒火,萧氏面上只得陪着笑。 “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老太太笑道:“罗妈妈回来了,跟着玲珑一起回来的,这孩子诚孝,说出一趟府不容易,就让罗妈妈陪着,给我和你一人买了些礼物。我刚打发罗妈妈去给月姨娘送些蛋花卷。” “哦,回来就好,她真是做事做糊涂了,回来了也不知道去我那里禀一声,白让我担心。”萧氏舒了口气,转头笑着对玲珑说:“你是去为大公主分忧,又不是出去闲逛,买什么礼物。” 玲珑假装没听出她话里的机锋,只笑道:“不管怎么说,也是难得出府。今日大公主那里散的早,罗妈妈又在,女儿便自作主张,请了大公主的恩典,让罗妈妈陪着去买些东西。” 听清楚了吧,我是得了大公主的同意才去的,你不要给我乱扣不守规矩的帽子。 玲珑边说边梭了一眼萧氏的脸色。 萧氏原本想要指责玲珑一番,没想到她抬出了大公主,倒是一肚子的话堵在嘴边说不出来,“难得你有这样的孝心。” 老太太见她说的不伦不类的,却碍着玲珑是小辈,没说什么。 “今日坐母亲的马车,见母亲熏的是百合香,女儿知道母亲极爱百合,便买了一束百合送给母亲,女儿一点心意。”玲珑说着,从紫月手里接过一个长长的红木盒子,打开机关盖,取出一束百合,递到萧氏手边。 萧氏听玲珑提到自己车里熏的百合香,登时惊得头发都要立起来了,难道是她发现了什么?转念又安慰自己,不会的,她一个小孩子家的懂什么。可是为什么要送百合给自己呢?而且,本该早就死了的玲珑,为什么还能好端端的回来呢?萧氏心里打着颤儿,疑虑的朝玲珑看去。 “母亲不喜欢么?”玲珑眼中带着失望,问道。 见萧氏只瞪着眼睛看玲珑,并不接,老太太以为萧氏嫌弃玲珑的礼物寒酸,不悦的说道:“大小是她一点子心意,你做长辈的该体谅她,她一个月才多少份例银子。” 老太太颇为严肃的语气让萧氏惊醒,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是自己失态了。立忙堆笑哽咽道:“母亲误会我了,我是看着玲珑小小年纪竟然这样懂事孝顺,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着,从腰间扯出帕子擦眼角的泪。 分明是见自己还活着,又送百合给她,惊吓到了,还偏偏说是感动,玲珑一阵腹诽,真是端的好演技。 见萧氏眼眶红红的,老太太心里叹息一声,不忍再说什么,“你知道她孝顺就是了,日后对她们姐妹几个更是要不分彼此才是。” 萧氏明白这是老太太在敲打自己,自玲珑来了,这已经是第二次敲打了,萧氏心里不免加深对玲珑的怨恨,都是因为她,老太太才对自己起了疑心,面上只温婉笑道:“媳妇知道的。” 见她应了,老太太也不便再说什么,“你母亲是心疼你的,要不早上也不会炖了排骨汤巴巴的端到这里来了,可见心里是有你的。”怕玲珑心里多想,安慰玲珑道。 不安慰还好,安慰的话一出,玲珑倒是没什么,面上点点头,心里忍着笑偷偷拿眼梭萧氏。 萧氏本想要遮掩心事,端起茶杯喝一口茶让心思静一静,哪里想到老太太会提起早上的排骨,老太太话一出口,萧氏差点呛死,怕被老太太看出端倪,只攥紧袖子里的拳头生生憋着,一张脸精彩纷呈。 还好琉璃恰好给老太太添茶,挡住了萧氏。 紫月站在玲珑身后,因为忍着笑,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 正说着话,外面响起一阵喧闹声。趁着这个由头,萧氏如蒙大赦,赶紧起身出去询问。 “太太,不好了,您快回去,您再不回去,大小姐就要死了。”桃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见着萧氏出来,也不顾身份,上前一步拉住萧氏的袖子说。 “这可是怎么说的?”萧氏见桃红如此行径,心里跟着一紧,问道。 “表少爷喝多了酒,在大小姐房里闹起来了。大小姐躲不及,被表少爷按住了,奴婢们拉不开,急的不得了,奴婢出来找太太的时候,大小姐还被表少爷压着。”桃红心里着急,也不顾场合,前言不搭后语的一通说出来。 萧氏听着桃红的话,登时明白怎么回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老太太屋里四五个丫头听得清清楚楚,暗恨自己方才只顾着着急出来,一时间乱了心绪,没有把桃红领出去再问。现在瞒是瞒不住了,由不得要告诉老太太知道。 理了理思绪,打起帘子进了里屋。 见萧氏面色不好看,老太太问道:“出什么事了?” “是……”萧氏刚张口,又顿住,朝玲珑看了看。 玲珑知道她是要避开自己,不让自己知道,心里笑了笑,起身说道:“母亲和祖母商量事情,玲珑坐在这里也无趣的紧,想和祖母母亲告个罪,回锦园偷懒歇会。” 老太太知道她的意思,赞许的看了玲珑一眼,“去吧,也累了一天了,好好歇着。” 出了慈景园,玲珑扶着紫月回锦园。 “怎么样,送去了吗?”一进屋,玲珑便问照影。 玲珑带着罗妈妈瞎逛游了一整日,实则是腾出时间让照影在仲德堂给月姨娘做安胎顺气的丸药。 照影点点头,“送是送去了,”神色间,有些担忧。 “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见照影如此神情,玲珑心里一抽,担心的问道。 照影吸了一口气,说道:“也许是奴婢多心了,只是,奴婢看月姨娘也过胖了些。” 一语落了,紫月噗嗤一声笑出来,“还担心太太会苛责姨娘,不给姨娘吃好,现在人胖了些,不是正好说明姨娘没有受苛责,你怎么反倒是担心上了!” 玲珑也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些笑容来,娘亲一直都是瘦瘦弱弱的,现在胖些也好。 “可是孕妇太过胖了,就要长壬辰纹的呀,到时候生育完了,人虽然能再瘦回来,可是妊辰纹可是去不掉的。”见紫月笑,照影噘嘴说道,自己说的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小姐出生那会也没见姨娘长了壬辰纹呀。”紫月笑嘻嘻的说,仿似她亲眼目睹了玲珑出生似得。 见紫月不信自己说的,也不把妊辰纹当回事,照影急着辩驳,“那时候或许是姨娘瘦,才不会长的。要是孕妇太胖了,妊辰纹会很难看的,全身就像是蛇皮一样。” 像蛇皮一样,玲珑心里咯噔一声,头皮一阵发麻,“姨娘真的很胖吗?” 紫月见小姐神色间透着肃穆,也不再笑嘻嘻的,只看向照影。 照影点点头,“是有些胖,”见小姐一脸担忧,又安慰道:“不过也未见得就长了妊辰纹。” “若是真的长了,还能有办法去掉么?”玲珑蹙眉沉思了一会子,问道。 照影摇摇头,“奴婢还不知道能用什么法子,那妊辰纹是因为肌肤太胖而撑开的肉纹,嵌在肉里的。”眼里闪着无奈。 一种不好的预感丝丝缕缕袭上玲珑的心头。 第二十七章 妊辰纹 娘亲怀孕,自己因为怕萧氏从中作梗,便求了老太太,让萧氏保娘亲这一胎,萧氏不但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反而是日日尽心照顾,娘一日三餐吃的都是最好的。不仅如此,萧氏还大方的把月红从自己这里要走,放在自己房里,让她做了爹爹的通房,由她怀了孕。 这……萧氏做这些,难道仅仅是为了显示自己贤德大度从而取悦祖母和爹爹吗? 显然不是。 就因为自己不能屈于她和玲钰的淫威,不像玲蓉那般木头似得听话,她就要三番四次的置自己与死地。连一个小小的庶女都容不得的人,她怎么会由着别人生下穆府的儿子呢! 那又是为了什么呢……玲珑紧皱着眉头思来想去。 借腹生子! 玲珑被自己脑海中突然蹦出来的这四个字吓出一身冷汗,不由得一哆嗦,登时从头顶冰冷到脚底。 母亲由于好吃好喝,养尊处优长得越来越胖,胎儿却是吸收了足够好的营养,自然健健康康。等待胎儿顺利生产之时,便是母亲一身妊辰纹曝光之日。 一个长满妊辰纹的女人,穆府怎么会留下她。就算穆府仁德,留下了她,只怕爹爹也会避之不及吧。 “当真没有药可以医治?”玲珑摒着一口气,又问。 照影无力的摇摇头。 “我带照影去看看娘亲,紫月你在家守着。”玲珑起身吩咐道。 若娘亲真的是长了照影所说的妊辰纹,那么就必须从长计议娘亲的安胎场所了。 竹园,玲珑带着照影从后窗悄悄翻入月姨娘的卧房。 为了避嫌,自从月姨娘被萧氏照顾以来,玲珑从不明着来探望。每次都是悄悄从后窗翻进来,娘俩说上一会子话,再悄悄离开。即便是方才照影来送药,也是借着来取佛经的名义。 月姨娘找了个由头,支开了守着婆子,一并赏了她们几个钱,让去吃酒,解解乏。 几个婆子拿了钱,笑嘻嘻的说了几句好话,离开。 “娘亲,让照影给你把把脉。”时间不多,玲珑没有多的解释,直奔主题。 月姨娘心里虽然疑惑,但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定是为自己好,伸出手放在榻上,让照影把脉。 片刻,照影笑道:“姨娘的脉象很好,大约像是个少爷。” 月姨娘听了,温柔的摸着肚子笑道:“老爷请来的大夫也是这么说。” 玲珑听着却是心惊肉跳,压着心思,玲珑挨着月姨娘坐下,笑道:“照影手法很好,娘亲让照影给你拿捏几下。” “也好,自知道怀了身子,就没怎么动过,身上正酸呢。”月姨娘说着,问照影道:“从哪里开始?” “奴婢先给姨娘捏捏胳膊把。” 玲珑一边拉着娘亲说话,一边朝娘亲露出的半个胳膊看去……望到那条胳膊,和照影四目对视,玲珑听见自己倒吸冷气的声音。 “娘亲身上怎么长出了这些东西,玲珑记得以前是没有的。”玲珑指着月姨娘胳膊上斑斑驳驳的妊辰纹,努力克制着心里惊愤的情绪问道。 月姨娘扫了一眼,不在意的笑道:“怀着身子,十有八九都要长得,大夫说了,等生了就渐渐褪去了,不碍事的。” “娘亲身上也有么?”玲珑追问道。 月姨娘点头道:“有的。” “娘亲生我的时候也有么?”玲珑不甘心的又问。 月姨娘抬手摸摸玲珑的小脸,温柔的笑道:“生你的时候,娘可没有现在吃的好,娘瘦瘦的,你也瘦瘦的。” 玲珑心里惊得目瞪口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什么,惹了娘的胎气。忍着心被焚烧似得难受,又说了会子话,才带着照影翻窗出去。 “姨娘身上真的有?”紫月睁大眼睛问道,满眼带着惊恐。 照影点点头,“已经很明显了。” “小姐。”薛妈妈的声音在屋檐下低低响起。 “薛妈妈什么事?”玲珑问道。 “二小姐来了。”薛妈妈的声音依旧很低。 玲蓉?这个时辰了她来做什么,玲珑心里一阵疑惑,“快请姐姐进来。” 玲蓉打起帘子进来,玲珑迎过去,“姐姐来了进屋来就是了,还要和玲珑讲这些有的没的。”扶玲蓉坐下。“紫月,倒茶。”吩咐道。 “妹妹莫忙,我说完话就走。”玲蓉一脸着急,说着,也不等玲珑答话,便低声说道:“我过来,没人知道的。就是告诉你一句话,方才我的丫头告诉我说,铭锗表哥吃醉了酒差一点把大姐姐的清白毁了,此刻祖母,爹爹,母亲都在芳园议事,你是知道的,爹爹和母亲一心只想把大姐姐嫁到太子府。”玲蓉竹筒倒豆子似得,一口气说完,两眼看着玲珑。 玲珑听得大吃一惊,怪不得方才萧氏要自己走呢,原来如此。只是,玲蓉巴巴的跑来告诉自己这些做什么? “表哥酒醒了自然后悔,他也不愿意断送大姐姐前程。”玲珑觑着玲蓉的脸色说道。 “你不知道么?表哥是喜欢大姐姐的,他一直以为大姐姐要嫁的人是他,今日是听说大姐姐要去参加下个月的大选,才……”玲蓉没把话说完,顿了一下,又道:“这些年,燕姨娘虽然不争什么,可是,在穆府,还是有几个贴心的人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玲珑若是再听不出玲蓉的意思那就是傻子了。只是上一次自己去秀园示好,她们干脆利索的拒绝了自己,此刻却为什么又要如此呢。 “燕姨娘身子还是不大好么?”玲珑斟酌着说道。 玲蓉眼睛一亮,随即叹息一声,“还是老样子,妹妹有空去看看,陪着姨娘说说话,或许就好了。” “今日太晚了,明日吧,明日午后我去看看姨娘。”玲珑笑道。 得了玲珑的话,玲蓉也不再多客气,起身笑道:“那我和姨娘等妹妹。” 送走玲蓉,玲珑陷入了沉思。 芳园闹出那样大的动静,秀园都知道了,自己这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来禀报。今日若非玲蓉来说,自己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呢。 看来,薛妈妈并不是彻底地忠心于自己。忽的想到,方才玲蓉来是薛妈妈悄悄引了进来的,玲珑扯嘴一笑,没想到,她竟然是秀园的人。 燕姨娘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受气包似得,倒是个有些手段的人。原来竟是看错她了。 只是,玲蓉和燕姨娘又是为什么突然要如此呢?玲珑沉沉的叹了口气,又想到娘亲一身的妊辰纹,心里像是堵了一团麻线似得,纠缠不清,憋得难受的紧。 紫月服侍着,玲珑胡乱洗漱了,便躺到榻上,琢磨着心事,浑浑噩噩睡去。 翌日玲珑睁眼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紫月见玲珑醒了,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小姐不用心急,一早琉璃姐姐过来传话说,小姐今日不用去请安。所以奴婢才没叫小姐起。” 琉璃来传话,那就是祖母的意思了。为什么不用请安,是为了玲钰的事情么?难道昨夜并没有商量出什么万全之策?玲珑接过紫月递上来的热茶,漱了漱嘴,吐掉。 “奴婢一早听她们议论说,萧府的人来过了,太太眼睛哭的跟桃子似得。”紫月接过茶杯,放到小几上,又来服侍玲珑起床,絮絮叨叨的说着一大早听来的话,“萧家大小姐也来了,脸色很不好呢,好像还和咱们家大小姐吵了起来,后来怒气冲冲的走了。” 居然惊动了萧家的长辈,难道玲钰真的被萧铭锗玷污了吗。千万不要,若是玲钰不能如愿嫁的好,那自己这辈子都要被她们母女折腾了。 为人为己,她都希望玲钰顺顺利利的嫁到太子府去。 萧雨珩和玲钰一向要好,能为什么吵起来呢,还是在这个时候,玲珑揉着太阳穴想着这些事,唯一能让雨珩和玲珑吵起来的事情,不外乎就是萧铭锗的事情了。 萧铭锗一直深爱着玲钰,玲钰也从未说过不爱萧铭锗,反而是时常的表露出种种**不清,不得不让萧雨珩认为,玲钰同样是爱着萧铭锗的,如今,玲钰执意要参加大选,在萧雨珩看来,可谓是玲钰背弃萧铭锗,不生气才怪。 所以,萧家的人来,原本定是要商量玲钰和萧铭锗的婚事,如见从萧雨珩和萧氏的反应来看,大约已经演变成如何掩盖这桩极易被闹出去的丑事了。 萧氏哭,不过是为了在哥哥面前获得原谅罢了。 只是,如何阻止呢…… 燕姨娘一向循规蹈矩,忍气吞声,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有动作了呢,能让燕姨娘上心的,只有玲蓉了,按理说,这件事情与秀园没什么关系才对,除非是…… 代嫁! 突然想到这两个字,玲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难道要玲蓉嫁到萧府去? 萧铭锗在芳园无论是否真的玷污了玲钰,这件事传出去都是要毁了玲钰名声的,更何况她还要参加大选,能进太子府的人岂能在名声上让人病垢。而有关这件事的流言已经传出来,怎么可能压制的住,唯一解决的方法便是将流言中的玲钰换成旁人。 自己年纪还小,自然是不合适的,那么穆府除了玲蓉外便无第二人了。 想到这里,玲珑的心颤了一下,不由得同情起玲蓉来。 若是真的能代嫁,怕都是好的了。只怕是,白白被流言玷污了名声,而萧府却不愿意将她娶回去。 萧铭锗何等骄傲的人,又是萧府的嫡子,怎么会娶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女为妻呢。他的妻子,即便不是玲钰,也定是要像玲钰一般光彩照人的人。 难怪燕姨娘着急了,若是此时再没什么动作的话,将来玲蓉莫说嫁不出去了,就是嫁的出去,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家了。 只是,若能让玲蓉逃了这一劫,谁又来顶这个缸呢! 第二十八章 大闹碎花楼 玲珑嘴角翘了翘,燕姨娘真是端的好计谋,让自己凭白参和到这件事情里来,不彻底激怒萧氏才怪。本来不干自己的事,到时候就难说了。 只是当时寺庙祈福,玲蓉是救过自己的,不能就这么不管。 看来这件事还得从肖铭锗身上下功夫。这位眼睛鼻子嘴巴全都长在脑袋顶上的少爷,这次,只能对不住你了。 打定主意,玲珑吩咐紫月到仲德堂去取东西,若是仲德堂没有的,则让苏百川到其他地方买齐了。 瞧着小姐写了满满一张单子的名字,照影惊讶的合不上嘴,曼陀罗花,羊角花,陈檀,龙涎,阿魏,八角,南杏…… 紫月却是管不了那么多,小姐让去取的东西必定是有用的,思量都没思量,翻墙就走。 紫月走后,玲珑便小心翼翼的给照影解释自己要准备这些东西,不过是为了制作迷离香。介于照影年纪还小,迷离香又实在惊世骇俗,玲珑尽量说的委婉又委婉。 结果照影还是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得,张大嘴巴望着玲珑。玲珑拉起她的手想要安慰几句,可怜的孩子,跟了我又是受罪又是受惊的。 “小姐竟然会制作失传已久的迷离香?”照影跟见了佛祖似得,一双眼睛亮的能照出光来。 照影语不惊人死不休,玲珑一股内伤差点没昏厥过去。她目瞪口呆的原因竟然是,自己会制作迷离香! 亏玲珑还以为她是被自己说出“迷离香”三个字吓到了! 脑门三条黑线,玲珑扶着额头说:“你一个才十岁的孩子,能不能在听到迷离香三个字的时候,”说到这里,玲珑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把重点找对。” 照影低头沉思一番,猛地抬头,眼睛依旧是亮的不可一世,“小姐是真的会做迷离香。” 玲珑彻底心灵受损!这是什么孩子啊,怎么脑子里只有香,药! 不过,她方才说迷离香失传了? “你说,迷离香的做法失传了?”玲珑问道。 照影点点头,“奴婢爹爹找了一生迷离香的做法,也没有找到,只找到一本古书,可惜并不齐全。”照影遗憾的说。 那也就是说,惠安大师教给自己做的那些在市面上并未见过的香料,极有可能都是上古流传而至今失传的?那岂不是又能大发一笔横财,想到这里,玲珑心里一阵雀跃。 照影皱着眉头看着玲珑扭曲的面庞,不知如何是好,小姐是魔怔了? 紫月的效率很高,不到半个时辰,她就翻墙回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紫月和照影在锦园外面各种拉扯着丫头婆子们说话聊天。 紫月和照影是玲珑身边的丫头,平时是不怎么和她们说话的,现在这两个人热情的能贴到人身上来,让那些丫头和婆子们受宠若惊的同时,又心惊胆战。这两个人是抽风了么? 有照影和紫月在外面把风,玲珑安心在屋里开始大张旗鼓的调香。 专心致志,时间也就过的很快了,不觉已经到了午饭的时候。吃罢饭,玲珑便歇下午觉,同时吩咐薛妈妈去秀园传话,告诉燕姨娘,自己会把事情放在心上的,只是此时府里人多眼杂,自己不方便过去。 玲珑才不愿意因为这个让秀园得了便宜而自己彻彻底底得罪萧氏,尽管无论自己是不是彻彻底底得罪萧氏,萧氏都不会放过自己。 玲珑午睡的时候,紫月的任务便是出去打听肖铭锗素日最爱去哪家**,然后想尽办法,费尽心机,用尽手段……总之,在天黑以后,把肖铭锗稳在那里,不让他出来。 而照影的任务这是在天黑以后,等玲珑悄悄翻墙出去了,开始散播谣言:萧家大公子,萧铭锗要在碎花楼选妾室。 谣言这东西,就像是七级大风,只要有一个缝隙,立时便嗖的一下吹得到处都是。 玲珑前脚才离开穆府大院,后脚就听到穆府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只知道照影医术了得,没想到八卦的能力也这么超强!玲珑不得不加快了去碎花楼的步子。 萧铭锗还等着她的迷离香呢!没有迷离香,怎么能在穆府和萧府的家长们面前摆出一场好戏呢! 紫月把萧铭锗留在碎花楼的方式简直让玲珑不能再说更多,简单粗暴,她直接把萧铭锗打晕在床上了。 以至于玲珑到了的时候,萧铭锗还在昏迷不醒,玲珑不得不拿凉水浇他的头。 迷离香能使人神志不清,可是要让中香的人说出该说的话,还得需要施香者慢慢引导。 玲珑和紫月各自用一方潮湿的棉帕子捂着自己的嘴巴和鼻子,而把一束迷离香点燃,放到萧铭锗面前。玲珑一边将袅袅香烟朝萧铭锗的鼻子里赶,一边口里振振有词,“我要纳妾,我要从碎花楼纳妾,我要替小百合赎身,我爱小百合,我爱小百合三年了,我一定要替小百合赎身。” 小百合是萧铭锗在碎花楼的相好,萧铭锗来碎花楼只找她一人,而且三年来,小百合从不接其他客人,萧铭锗来则伺候萧铭锗,萧铭锗不来则在屋子里填诗作曲。萧铭锗砸了重金,**妈妈也拿小百合没办法,日日供着。 这是京都子弟里人人知道而又彼此不说的秘密。毕竟世家子弟迷恋**女子总不是什么好事。 玲珑足足点完三根迷离香才放了萧铭锗离开。 紫月望着萧铭锗晃晃悠悠的步子,不由担心,“小姐,他会不会香料中毒啊?” 没见过给人用迷离香,一用就是三根的,记得当年惠安大师说了,迷离香虽能让人产生幻觉,可是也会伤人脑子。 萧铭锗不会醒了以后就变成傻子了吧? 玲珑还未来得及作答,外面就传来各种欢呼声!各种夸奖声! 小百合真是命好呀! 小百合你真有福气呀! 小百合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萧公子真是有情有义! 萧公子真是对小百合一片痴情! 萧公子真是男子汉大丈夫! …… 很快,外面的人便呜呜攘攘的把萧铭锗和小百合两人推到了小百合的房间,也就是玲珑和紫月此时藏身的地方。 萧铭锗拦着小百合的腰,嘴里还是念念有词,“我要纳小百合做妾室,我要把小百合娶回家……” 小百合则是一脸娇羞,红着脸坐在萧铭锗怀里,把头埋到他的胸口处。 众人嚷着,让**把小百合的房间布置成婚房,怎么说,碎花楼也是小百合的娘家! 玲珑和紫月登时脑袋顶出现无数条黑线,这些人感情是要把小百合风风光光的从碎花楼嫁出去呀!听说过**嫁姑娘,还要敲锣打鼓的么? 一群人正热闹的不可开交,两张大黑脸的出现瞬间让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这两张大黑脸,分别是萧铭锗的父亲萧逸和萧铭锗的姑父穆世昌。 家里还在研究着怎么给他遮丑,研究什么时候让玲蓉过门,研究究竟是让玲蓉做妾室还是做平妻,他倒好,跑到碎花楼来逛窑子不说,竟然还要娶个姐儿回家! 萧逸气得嘴边颧骨上的肉突突直跳,不由分说,上去便是一巴掌! 穆世昌更是气得唾沫星满天飞,大骂萧铭锗不是人。 小百合一看这样的场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嗖的一下晕倒在萧铭锗怀里,临了手还依旧死死勾着萧铭锗的脖子。 萧铭锗中了玲珑专门配给他的强性迷离香,根本意识不到萧逸和穆世昌的存在,只是抱着怀里的小百合,张口闭口“我要娶小百合回家!” …… 玲珑带着紫月趁着人群混乱,溜出了碎花楼。实在是不忍心看下下去了,那场景太过悲壮! 明日的京都,可有的闹了!比起这个来,肖铭锗和穆玲钰的那点子事算得上什么呀,估计根本不会有人记得起来还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就算是记得起来,最快估计也要半年以后了。 翌日一早,玲珑依旧起的大早。祖母没有派人来说不用请安,也就意味着一切正常了。 拿着一个绣好了的小团扇,玲珑带着紫月去慈景园请安。一路上,小丫头们叽叽喳喳说的都是萧大公子大闹碎花楼的风/流事。玲珑一路听来,心里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萧铭锗大闹碎花楼,轰动京城,萧府再也不可能有脸要求穆府嫁女了。 玲钰的事情无疾而终,萧氏自然是打心眼里欢喜。虽说萧铭锗是萧氏亲哥哥的嫡亲的长子,可是再怎么亲也亲不过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只要玲钰无事,其他人怎么样萧氏心里都能接受得了。而且,若要真的把玲蓉嫁给萧铭锗做妾室,萧氏倒是觉得太过便宜了玲蓉。 所以,经过昨天夜里碎花楼里的那一场大闹,萧氏终于当夜安安稳稳的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一睡醒,便叫了罗妈妈问问李三到底是什么原因,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手,让玲珑逃过一次又一次。 可是罗妈妈带回来的消息让萧氏久久不能消化,什么叫李三失踪了!萧氏气得拍桌子破口大骂李三无耻之徒。 自己可是一里一外的花出数千两银子去了,他就说失踪就失踪?那那些银子怎么算!玲珑人还活的活蹦乱跳的也就算了,钱总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拿走了吧,总得有个说法才是啊! 萧氏就像一口浓痰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整整堵了半个时辰,脸都憋绿了。 其实萧氏真是冤枉李三了,他若是还活着,肯定不会这么不明不白拿这钱的,别说把钱还回来了,就是再加上一倍,他也愿意,心甘情愿。 要知道,玲珑让他死的时候,他是有多么的痛苦。 其他兄弟们都是多么幸福的一刀毙命,只有自己,因为多说了一句,“臭婊/子!”就被玲珑那个黄毛丫头整整折腾了半个时辰才最后咽了气。 第二十九章 大聚 燕姨娘自然不会把萧铭锗大闹碎花楼的事情和玲珑牵扯到一块去。 这一次玲蓉躲过了代嫁的厄运,燕姨娘归结于天意!所以她也不打算感谢玲珑。 倒是玲钰,先前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名声受损,不能参加太子的大选,所以心力交瘁,哭的昏天黑地。眼下由于有了表哥大闹碎花楼的强势八卦,自己逃过一劫,可是表哥与小百合的事情还是让玲钰如遭雷劈。 表哥从小就深爱着自己,玲钰怎么能忍受表哥对自己的背叛,尽管玲钰不爱萧铭锗,也一定不会嫁给萧铭锗,可是她不能接受萧铭锗爱上别人,尤其还是碎花楼的姑娘,更可恶的是他竟然那么过分的非要纳她为妾不可! 玲钰觉得这是她人生的一大侮辱,奇耻大辱! 不过,她却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继续怨天怨地,啼哭伤感。在萧铭锗大闹碎花楼的第三天上,太子府便要举行空前盛大的大聚。 所谓大聚,则是京都所有官员的女儿,只要是未出嫁的,都要到太子府参宴。供太子和燕王一睹风采,以免大选当日太子和燕王同选一家千金,皇家尽失颜面。 可是若只有太子和燕王两位男宾,其余皆是女眷,意图又着实明显了些,所以,京都官员家的未婚男子亦要出席。 这一次,萧氏没有给玲珑从锦绣阁买成套的衣服,而是让府里的针黹做了一身。倒不是萧氏要对玲珑好,她恨不得立时亲自一刀将玲珑毙命。可这毕竟涉及到玲钰的大选,玲珑同去,代表的也是穆府的脸面,萧氏自己的脸面。 只是,这也并不代表萧氏就要错过这个整治玲珑的绝佳机会。能让玲珑在这样盛大的场面上损尽颜面而同时又能为玲钰增光添彩的法子多的去了。 忙忙碌碌两日,大聚的日子终于到了,玲蓉又一次恰好生病。玲珑也想恰好生病,可是萧氏怎么能允许府里的两个庶女都不参加呢,这简直有辱她一贯慈爱的形象。所以,萧氏提前发话,玲珑自从锦州回来,还未怎么和京都的未婚男子见过面,为了她的婚事,她必须去。 老太太也觉得这样的机会,玲珑不能错过。 所以,玲珑就穿上萧氏亲自送来的一身淡黄色碎花遍地挑织高腰水裾裙,带上萧氏亲自送来的一副蓝宝石头面,和玲钰一起去赴宴。 大公主是孀居,所以大公主府的布置较为简谱。太子府则不同了,金碧辉煌,气势恢宏,又不乏巧夺天工,显尽了皇家的气派和威严。 玲珑照样是和玲钰一桌,同样挨着玲钰的还有萧雨珩。自从闹出萧铭锗哭天抢地要娶小百合的闹剧以后,萧雨珩便和玲钰和好如初了。 诺大的红木桌上,不多不少一共坐了九位小姐,玲珑又一次是被单出来的那一个。无聊之极,玲珑不知不觉抬眼在人群中去找那一个熟悉的身影。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是一群人的聚会,玲珑总是忍不住的要朝沈云磬看去,仿佛只要看到他,心就能踏实下来似得。 大概是因为他救过自己的命吧。 来来回回,男宾那里玲珑已经光明正大的扫视了三五回了,可是偏偏没有看到沈云磬的身影。他是没有来么?为什么呢?他明明是未婚的呀。难道是生病了?还是,家里已经给他许了亲? 找不到要找的人,玲珑脑子里冒出无数问题,心也跟着悬起来。 “你这是瞧什么呢,瞪直了眼睛朝男宾那里看,难不成你也要嫁给太子做太子妃不成?”萧雨珩见玲珑一双眼睛总往男宾那边瞟,讥笑道:“小小庶女,不自量力。” “玲珑也是新鲜,她也没有参加过这么盛大的宴席。”玲钰连忙笑着周旋道。 只是,她的每每周旋,总能惹来萧雨珩更毒辣的言语。玲珑早就见怪不怪了,只当没听到。 果然,玲钰说罢,萧雨珩说道:“和她姨娘一样的贱婢,见了男人就新鲜。” 说我可以,不可以说我娘,这是原则。玲珑转脸朝萧雨珩笑道:“玲珑还小,没怎么见过宾客,不像大姐姐,早已经不新鲜了,尤其是对男宾。” 一语双关。话音落了,满桌宾客神色复杂的朝萧雨珩看去,紧接着又想到她哥哥萧铭锗大闹碎花楼的事情,不禁都拿着团扇掩面笑。 萧雨珩被玲珑一句话噎得差点喘不上起来。怎么她也是大家闺秀,平日里虽然言语刻薄,可是该守的规矩一样不差,和男宾也是一直授受不亲。如今竟然被玲珑当着满桌人的面说她和男人不清不楚,说她已经对男人都觉得不新鲜了。 这样的话,她怎么受得了。啪的一拍桌子,指着玲珑厉声说道:“你一个乡下来的贱丫头,懂什么,在这里胡言乱语嚼舌头。” 玲珑则是抿嘴笑笑,“是啊,我是不懂,要不,大姐姐经验丰富,你教给妹妹?” 一言说出,一桌的人拿团扇掩着面笑到要抽筋,玲钰阴沉着一张脸怒视玲珑,萧雨珩则是一张粉面含春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太子驾到!燕王到!” “你……”萧雨珩口中卑鄙,无耻四个字没有来的及说出来,便被一个尖细的喊话声打断,不得不收了心思。 她虽然没有心思要嫁给太子,可是她的心上人沈云哲,沈云磬的哥哥,就站在太子身后。 “参加太子殿下!参见燕王殿下!” 太子和燕王宾分左右坐下,侍者宣布宴席开始。 由于是散宴,所以没有多少规矩,太子和燕王各自提了几句场面话,大家便开始吃酒吃菜。 直到菜色上齐,玲珑也没有看到沈云磬。太子府的菜色虽然不如公主府的口味上佳,可是也样样都是珍馐美味,只是玲珑却怎么都提不起胃口来。 这样的场合,吃吃喝喝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真正的重点则是宴席散去之后的娱乐。这是众位小姐们展示自己风采的机会,也是太子和燕王暗自选妃的时间。 玲钰今日穿了一身大红色的遍地织金六褶裙,裙摆处绣着花团锦簇的各色牡丹,随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裙的牡丹争奇斗艳。可是,再美的花也美不过玲钰那一张妖娆妩媚的脸,一副红宝石头面配了红色衣裙,更衬托出她凝脂般白皙的肌肤。 葱葱玉手若隐若现露出衣袖,朝太子和燕王低低一福,“小女穆玲钰给太子殿下,燕王殿下请安,殿下万福。”黄莺啁啾般的声音,清脆又甜腻,“小女为殿下弹一首《花好月圆》。” 燕王颔首点头,太子则是眼睛都直了,一双丹凤眼将玲钰从头到脚看了无数遍。 玲钰本就弹得一手好琴,上一次在公主府若非事出有因,定是要拔头枝的。这一首《花好月圆》语调千回百折,缠绵悱恻,玲钰从十三岁练起,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入太子的眼。 一曲弹罢,人人还沉醉在方才的袅袅琴音中,不能自拔,良久,方才从梦中惊醒。太子带头,掌声延绵不绝。 “难得穆世昌能教育出你这样出色的女儿,赏!”太子眯着眼睛笑道,一边说一边用扇子敲着手心,眼中的光芒毫不掩饰的朝玲钰射去。 一旁的侍者将一副赤金头面端到了玲钰面前,众人倒吸一口气,登时满场安静下来。 皇家赏下头面,这样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这是太子提前给玲钰的聘礼。 玲钰是第一个展演的人,身后还有数位千金,太子竟然就直接赏了头面,这让玲钰身后的那些尚未登台的小姐们,既看到了机会,又感受到了挫败与嫉妒。 玲钰微红着脸,娇羞的福身答谢,“小女谢太子殿下赏赐。” “免礼,起来说话。”太子抬了抬扇子,示意玲钰立起身来。 “谢殿下。”玲钰娇滴滴的答谢。 “你还会些什么?”玲钰挺拔而立,看着玲钰傲娇的身材,太子只觉得一腔热血在体内来回喷涌,微微向前弯腰,扇子撑着下巴问道。 “小女还会作画下棋,女红针黹。不过,都是略懂,并不精的。”玲钰一脸谦虚的答道,眼底却是浓浓的自信和骄傲。 她的琴棋书画,女红针黹,礼仪行止可是宫里的老嬷嬷亲自教导的,旁人怎么能比得上。 “好,好,好,”太子转脸朝燕王笑道:“没想到穆世昌竟能教出这么好的女儿。”面上带着丝毫不掩饰的试探和挑衅。 他与燕王本就是死敌,何须掩饰,他要明白告诉燕王,这穆玲钰是我看上的,你想都不要想。 燕王温婉一笑,“她这是对了皇兄的脾性了。”简单干脆的回答了太子,放心,我不会和你抢的。 得到答复,太子心满意足的转脸继续看玲钰那张美得像是仙女一般的脸,“你先去歇着,一会本太子再看你的画工如何。” 玲钰微屈行礼,端着赤金头面,蜻蜓点水般的迈着莲花步回到座位。 其余千金依依上台展示,除了刘左使家的千金一张俏脸只略比玲钰差那么一点,但胜在身材好过玲钰,惹得太子多看了几眼外,其余千金无论怎么拼命讨好,太子一概心不在焉。 这一次大聚,也有几家庶出的小姐展露风采的,倒不是真以为能占个太子妃燕王妃什么的,不过是一来撞运气,万一能得个良娣也是好的,二来则是冲着宴席上众多的未婚男宾,想为自己谋个好名声。 玲珑自然是没兴趣讨谁的欢喜。不过,能看到这么多佳人拼了命的卖弄才艺,倒是让玲珑略有些失落的心情好了很多。 展风露彩罢了,便是散游了。正直四月好时节,太子府的花园此刻已是满园**了。 玲珑跟在玲钰身后,为玲钰端着她新得的赤金头面。 第三十章 藏拙 “你也敢让她端,下贱狐媚的样子,指不定揣着什么心思呢!”萧雨珩扫了一眼玲珑,对玲钰说道。 玲钰回头看看端在玲珑手上的乌木描金托盘娇笑道:“三妹妹很妥当的,而且她也没有见过赤金的头面,就让她看看吧,等回了府,母亲自然是要收起来的,她就是再想看也没有机会了。”玲钰说的冠冕堂皇。 话虽如此,玲钰心里却是巴不得玲珑此时出事呢,只要自己的这一份赏赐能在玲珑手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了闪失,那她的罪名可就大了去了。 “也就是你,还能信得过她!”萧雨珩白了玲珑一眼说道。 玲珑完全当是两只疯狗在相互汪汪,反正玲钰一贯有心眼,萧雨珩一贯心甘情愿被当枪使。 “好啦,不说这些了,我们去那边看看牡丹,听说太子府光牡丹就有十二种呢。”玲钰笑着拉萧雨珩朝牡丹园方向去。 看牡丹?玲珑分明记得,玲钰最喜欢的花是郁金香。抬眼朝牡丹园看去,隐隐约约,看到一抹明黄。 这是玲珑头一次亲眼目睹太子和燕王,却深深地不喜欢太子。她不知道自己不喜欢太子是因为坊间有关太子的传言,还是因为太子贪慕玲钰美色,还是因为沈云磬…… 玲珑清楚地知道,沈云磬是燕王党。 其实这也不是太子头一次见玲钰,之前大大小小的各种宴席上,太子不知道见了玲钰多少次,可这一次是唯一让他动心的一次,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以前的玲钰美,但是像是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不对他的胃口。可这一次,玲钰是当真美到了他的心坎里,是娇媚的美,魅惑的美,妖娆的美。 见到玲钰迈着莲步轻飘飘的走来,太子恨不得立即抬腿去迎接她。 “小女见过太子殿下,燕王殿下。”玲钰和萧雨珩双双款款屈膝行礼,玲珑跟在她们身后照做。 “起来吧。”太子目光灼灼盯着玲钰一瞬不瞬,“本宫和燕王正在画着春日牡丹,听闻穆大小姐一手好画工,不妨来填上几笔?”含笑说道。 玲珑朝太子跟前的桌案看去,果然是端端正正摆放了两张上好的洛阳宣纸,两幅画都未完成,一副只画了半支牡丹,一副却才画了两片叶子。 玲钰本就有意要在太子面前卖弄才学,绘画又是她拿手的,有这样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抿嘴含笑,微微一福,垂着剪剪秋水,半推道:“小女才疏学浅,怕要辱没了太子的精品佳作。” “能得佳人一笔,是本宫的荣幸,穆大小姐就不要推辞了。”太子看着玲钰面颊微红,眉目含情,早就恨不得想要将美人拥在怀里了。 “小女三妹妹的画工也是很好的,恰好这里有两幅画,小女恳请太子殿下让小女和三妹妹一起献丑。”玲钰请求道,娇滴滴的声音容不得人半分拒绝,更何况她是好意。 人人都会认为这是穆家大小姐要趁机向大家推举自己家的庶出小妹,让玲珑一展风姿。只有玲珑和雨珩知道她安得是什么心。 玲珑从小在清泉庵长大,日日对着的都是姑子们,哪会什么填诗作画,每日做的不过是抄经诵佛罢了。想到这里,雨珩心里一阵幸灾乐祸,面上情真意切的说道:“还请太子殿下给玲珑表妹一个机会。” 太子爽朗笑道:“准了。” 玲钰回眸朝玲珑点头一笑,转而对萧雨珩说:“还请表姐帮妹妹拿着这赏赐。” 萧雨珩说道:“这是自然。”说着,将玲珑手里的乌木托盘接了过来,背对太子面对玲珑的时候,轻挑眉毛,不屑的哼了一声,轻言道:“真是你的好造化。” 话音未落,玲钰已经牵起玲珑的手。 桌案上摆了两幅画,却并无落款,太子和燕王也只笑看着玲钰和玲珑,不指点。太子这是有心要考验玲钰,看看她对自己到底是有多上心。 自古就有“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的佳句,牡丹能花品冠群芳,贵在它的雍容华贵,自带王者气息。 可是桌案上的那半支牡丹却是透尽了**妖娆之姿,反倒是那两片叶子,经络分明带着让人不容忽视的气势。 玲珑一眼便分出了哪一幅是太子之作,哪一幅是燕王之笔,只是今日的大聚,玲珑抱定了主意,要处处帮着玲钰,这样才能顺水推舟,让她早早嫁到太子府,免得她日日作怪。 “妹妹先选吧,妹妹觉得哪一幅顺手就画哪一个。”玲钰轻言低语,看似悄悄对着玲珑耳语,却是围观者人人都能听得到她这为庶妹着想之语。 玲珑怎么会不明白玲钰的心思,既想在人前卖弄,又想让自己难堪,还要旁人说她温善。心里一阵好笑,却还是提笔朝太子所做的那半支牡丹走去。 太子立时变了脸色,自己的佳作怎么能容穆家的小小庶女糟蹋。让玲钰补画那是锦上添花,可让玲珑续作,那就是暴殄天物,劈琴为柴了。 见玲珑果然拿着笔直奔那半支牡丹,玲钰心里一阵窃喜,面上却是带着恐慌,扯了扯玲珑的衣裳,低声说:“三妹妹,那是太子殿下的佳作。”提醒她。 被玲钰如此高声的悄悄提醒,玲珑装作一脸惊恐的朝太子看了一眼,赶紧转身又奔向那两片叶子。 太子殿下心满意足,玲钰果真是个妙人!燕王却是皱了皱眉,一道眸光颇有深意的看向玲珑。 玲珑有意藏拙,一来不愿意夺了玲钰的风头,二来不愿意让玲钰对自己起了疑心,和萧氏变本加厉的往自己身上使狠招。所以她一脸认真地做出了一副连五岁孩童都不如的大作。 玲钰一副牡丹花开,延续了太子殿下的妖娆之风,几只牡丹风姿卓丽,惹得众人一阵喝彩,更是让太子殿下甜到了心里去,他着实没有想到,玲钰竟然能描摹自己的画风! 玲钰瞥了一眼玲珑的画,偷眼看闺秀少爷们眸中的不屑和面上的讥讽,心里大为爽快,暗叹母亲的这一计真是高明,既让自己得了贤名,又让玲珑从此在京都的贵族圈里臭名远扬。却还是蹙眉尽力为她辩白道:“三妹妹今日是有些身子不适,才不能发挥好的,往日在家,三妹妹的画一向是好看的。” 多为玲珑辩白一分,她在太子心中就多重一分。 燕王紧蹙的眉头,豁然舒展,不着痕迹的扬了扬嘴角,向玲珑投去一抹赞许,怪不得沈云磬总说她聪慧过人呢,可见不假! 想到沈云磬,燕王又皱了皱眉。这个臭小子,三日前派他到黑云山秘密视察兵将操练情况,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了今日太子府大聚的消息,竟然连夜策马赶回,绕着自己左一句照顾好玲珑,右一句莫让人欺负了她,翻来覆去两句话整整说了半个时辰,自己一再承诺保证,他才又策马离开,搞得燕王现在整个人都是晕晕的。 “佳人佳作,佳人佳作啊。”太子拿起玲钰作的画大笑道:“既是佳人之作,本太子也不能辜负了佳人才学。”说着,便从玲钰手中拿过笔,刷刷几笔,在宣纸上挥洒题诗。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玲钰娇脸红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垂眸立在太子身边,两眼看着宣纸上太子挥洒的墨迹,心里万分激荡。 人群中,刘左使家的千金绞着手里的帕子,一双美眸含恨瞪着玲钰,毒辣辣的眼神仿若吐着信子的竹叶青。 “太子殿下提了字,燕王殿下是不是也能为小女三妹妹提字?”玲钰怯懦懦的看了看太子,朝燕王说道。 太子眸中含满讥笑,“是啊,好歹是穆家两位小姐一片心,她们又是费尽了心思揣测你我二人的画风,你就不要推辞了。”那一句费尽心思揣测你我二人的画风,太子说的尤其重。 一言落地,任是谁都能听得出来,太子是在借着玲珑的画作讥讽燕王。更何况,太子提笔为的是才貌双全的穆家嫡女,而燕王提笔,则是为了无貌无才的穆家庶女,这其中的区别可就大了。 燕王却丝毫不以为意,笑了笑,提笔写到:笔落惊风雨,画成泣鬼神。写罢朝玲珑笑道:“穆三小姐的画作实在是惊风雨,泣鬼神。本王佩服。”轻巧的绕出太子设下的局。 好一个惊风雨,泣鬼神!太子岂能听不出燕王亦是在借着玲珑的画作,向自己表达了他一争皇位的决心。冷冷的睃了燕王一眼,哼,本宫倒要看看你如何惊风雨,泣鬼神! 玲珑懒得理会这两位皇子借着自己的画作明争暗斗,退到一边去,却抬眼瞥见人群外,萧雨珩和沈云哲两人脸贴脸的说话,萧雨珩满脸绯红,不知道沈云哲说了什么,萧雨珩抬手握着小拳头朝他打去,沈云哲享受似得被萧雨珩打了几下,抬手握住了她的粉拳,萧雨珩挣扎了几下,挣扎不过,便由他握着,只是脸更红了。 玲珑心下一惊,立时转过身去,当作什么也没有看见。可是偏偏在她转身的时候,看到了太子殿下赏给玲钰的那一副赤金头面,此时正端端正正的躺在地上,满是尘土,原本用来装它的乌木托盘不知去向。 完了,看来这一次玲钰又有借口闹了!这可是太子赏下来的东西,太子此时更是一心在玲钰身上,指不定自己要受什么罪呢!总不能众目睽睽之下,施展轻功,飞出太子府去吧。若真的这样做的话,只能引来四个字:后患无穷。 眼睛一闭,心一横。萧雨珩只有对不住你了! (希望读者大大们支持,果果动力十足!) 第三十一章 有奸情 打定主意,玲珑蓦地转过身,两眼发光的看向此时正在甜言蜜语中的萧雨珩和沈云哲,然后扯开喉咙,惊慌失措的嚷道:“天啊!你为什么搂着雨珩姐姐的腰?”然后去拉玲钰,“大姐姐,他手放在雨珩姐姐腰上!”说的荡气回肠。 一语落地,所有人顺着玲珑的目光朝萧雨珩和沈云哲看去。 正在调/情的沈云哲和萧雨珩登时愣住了,一股股冷汗直冒,人却是僵硬住不知如何是好,沈云哲的手臂,明晃晃的揽着萧雨珩的细腰。 见到这幅场景,先前和萧雨珩一桌吃饭的小姐们想到玲珑那句“不像大姐姐,早已经不新鲜了,尤其是对男宾。”立时带着惊讶和讥讽的眸光里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意味深长。 萧府当真是会教导少爷小姐,嫡出的少爷大闹碎花楼,要纳小百合做妾,嫡出的小姐还未婚配便和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浓情蜜意! 太子一张笑脸登时从方才的暧/昧变成了此时的阴暗,“沈云哲,你还不滚起来。”朝着沈云哲怒喊道。在他的府邸,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 沈云哲身子一震,立时反应过来,腆着一张酱红色的脸迅速离开萧雨珩,站在太子身后。沈云哲一走,坐在那里的就只有萧雨珩了,坐也不是,起也不是,动也不是,静也不是,迎上各色目光,她只想一头撞死算了。 玲钰只觉得头晕目眩的有些站不稳,表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丢人现眼是小,可若是波及到我的大选可怎么办。 眼见太子偏袒沈云哲,将其叫到身边训斥了几句,却把表姐萧雨珩一人丢在那里任由人指指点点,玲钰咬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正抚着胸口心中计较盘算时,玲珑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天!这是太子殿下赏给大姐姐的头面,怎么在这里?”玲珑几步走到那副赤金头面前,弯腰将其捡起来,捧在手里走到玲钰面前,“大姐姐,沾上灰了。”撇着嘴说 扫了一眼那副原本黄澄澄,此时灰扑扑的头面,玲钰心惊肉跳的朝太子看去,娇媚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太子生性乖戾她再知道不过,若是再因为这头面的事情得罪了太子,那就不仅仅是大选无望了,只怕嫁得良人都是奢侈。 此时,太子亦朝玲珑手里的东西看来,心下更怒。自己亲自赏给玲钰的东西竟然被糟蹋成这样。 看着太子越发阴沉的脸色,玲钰觉得自己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几年的心血难道就要被表姐这样一胡闹搅合的付之东流?脚下一软,摇摇晃晃几下几近要晕过去。 萧雨珩愧疚的看向玲钰,不知道该说什么。着实是自己方才不注意,只顾得和沈云哲说话,忘了头面的事情。可是,分明记得自己是把那副头面放在身后的青色石头上了,怎么会落到土里的,托盘又去哪里了? 心里又是羞愤又是后悔又是愧疚又是疑惑,百感交集,萧雨珩觉得嗓子眼里一股腥甜奔腾般涌了上来,耳边翁翁直响。看来这大不敬的罪名,今日无论如何也是要背上了。 “雨珩姐姐,我当时让你帮我保管的时候是有托盘的呀,托盘哪去了?”玲珑一来疑惑有人要陷害玲钰才故意将托盘偷走,将头面散地,二来又怕太子因为盛怒牵连玲钰,玲钰嫁不到太子府,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三来她也不是真的想害萧雨珩。 玲珑一语提醒了玲钰,玲钰立时苍白着脸哭道:“太子殿下,一定是有人嫉妒玲钰得了殿下的赏赐,趁着雨珩表姐和人说话的时候,将托盘偷走,将头面散地的。”玲钰说的梨花带雨,由不得太子不动容,不怜惜。 美人,就是哭也要比寻常人笑好看得多。 更何况玲钰说的句句在理。这么多千金小姐,唯有她得了赏赐,所赏之物还是意味着定亲的头面。而萧雨珩既然能和沈云哲谈情说爱,足以证明她无心太子妻妾之位。 那一定就是有人眼馋玲钰,要陷害她了。太子如此想着,便拉起玲钰的手说道:“本宫信你,既是有人嫉妒你,本宫索性让她嫉妒个够。”太子温柔的说着,然后扬言:“来啊,去拿本宫备下的那副赤金羽凤头面,赏给穆家大小姐。” 赤金羽凤! 四字一出,在场的人具吸一口冷气,看向玲钰的神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若说太子赏赐玲钰赤金头面意味着定亲,那么这赤金羽凤的头面则是象征着太子府的主位——太子妃。 刘左使家的千金立于人群中,面色泛青。 就要定下穆玲钰太子府正宫妃位吗?萧雨珩松了一口气,没有牵连玲钰就好。 玲钰因祸得福,心里像是抹了蜜一样甜。“小女谢太子殿下厚爱。小女能得太子殿下如此眷顾是小女此生最大的荣幸。玲钰恳请太子殿下不要再追究是谁要陷害玲钰了,毕竟她也是因为爱殿下才会做出如此莽撞的事情。” 玲珑站在一旁心里翻了个白眼。玲钰挑拨离间又装好人的水平果然是和萧氏如出一辙。不过,管她呢,只要她能得太子喜爱,顺顺利利嫁走就行了。 “好,你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了,便宜她了。”太子说道,只要美人愿意,怎么都行。 更何况,他本就不想追究。若是查出陷害玲钰的人是某个尚书阁老家的女儿,到时候难做的人是自己。太子才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太子竟然真的不追究了?玲珑朝玲钰看去,果然是一脸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内伤样子。喊疼也不是,不喊疼也不是。 玲钰心目中太子殿下一贯性情暴力古怪,此时心情好的像是秋日的天空万里无云,说不定下一刻就变成炎炎夏日的万里乌云了。玲钰顾不得再绞尽脑汁挽回已出口的话,只替萧雨珩求情道,只是她话未出口,太子已经发话了。 “至于萧小姐,就让令尊大人看着办吧。”太子瞥了眼依旧坐在石头上可怜巴巴的萧雨珩,皱了皱眉说道。 萧雨珩的爹爹萧逸是他一心要拉拢的朝臣,此时燕王又在,他怎么能当着燕王的面打萧逸的脸,给了燕王可乘之机呢。 萧雨珩听了大松一口气,脸上才泛起一丝血色,感激的朝玲钰看去。而投向玲珑的目光,则是十足十的怨恨! 一场大聚,几家欢喜几家忧。只是,最欢喜不过玲钰,捧着赤金羽凤回家,安心等十日后的大选。最忧不过萧雨珩,萧夫人被她气得当场吐血,先是儿子要纳**的姑娘为妾,好容易他消停了,现在雨珩又闹出这样的难堪。萧逸不得不到沈府商议亲事。 年前沈府就来提过亲,当时因为嫌弃沈家官位低没有答应。没承想,现在倒要倒着追过去了。 穆府,自从玲钰捧回了赤金羽凤,整个府里就充满着喜气洋洋的气氛,就连一贯恨极了玲珑的萧氏,见着玲珑的时候,也能偶尔露出几分真笑。不是她不恨玲珑了,而是她实在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原本萧氏想着穆世昌官位低,玲钰凭着才貌最多也就能拼一个侧妃,所以为玲钰准备的嫁妆是按着侧妃的标准准备的,可是现如今是要再加些了。大选当日定下名分,次日便要完婚,没有多少时日了,萧氏日日处理完家务便和玲钰在秀园整理嫁妆。 “小姐,仲德堂让人砸了。”紫月一脸着急的从门外跑进来,合上门,压着声音急喘喘的说。 “什么?紫月姐姐伤着人没有?”照影着急问道,哥哥会不会有事,“什么时候的事?” 紫月看了看照影,知道她是担心她哥哥,安慰道:“放心,没有伤着人。”说罢又对玲珑说:“方才奴婢去二门上取昨日托人买回来的丝线绒线,恰好遇上仲德堂的活计在门口一边朝里张望一边团团转,就知道他有事,奴婢正寻思着找个什么法子和他说话,他到也是个机灵的,见了奴婢,就高高的叹了口气说,堂子让人砸了,没得活了!说罢就走了。奴婢见他一身衣裳整整齐齐,脸上也无伤痕,觉着应该是没有伤着人。”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紫月看了看照影。 堂子让人砸了,为什么呢?仲德堂从掌柜到伙计一向都是宽厚善良之辈,没有道理得罪客人。若不是因为得罪客人,那便是有人故意寻衅了。 想到这里,玲珑心下一惊!难道是萧氏发现了仲德堂背后的老板是自己?未出阁的小姐私自经营铺子可是大罪!可是若真是如此,以萧氏的风格,怎么会动作这么大,她何须如此,直接告到爹爹面前不就是了。 不行,得亲自去一趟仲德堂才好。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是纯属偶然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照影,你收拾一下,一会我们出府。”吩咐罢照影,玲珑便带着紫月直奔慈景园。 (读者大大们多多支持,多多指教!) 第三十二章 堕胎药 眼下穆府一等一要紧的事情便是玲钰的婚事。玲珑到慈景园的时候,恰好萧氏也在,正与老太太商量嫁妆的事宜。 “祖母安,母亲安。”玲珑给老太太和萧氏福身请安。 “怎么现在过来了?”老太太问道,眼睛里带着关心。 萧氏则是颇带了几分警惕。一早才请安回去,现下半个时辰不到怎么又折回来了? “现在家里都在忙大姐姐的嫁妆,玲珑也想给大姐姐填妆,一来是玲珑和大姐姐的情谊,二来……”玲珑顿了顿,脸颊绯红,低声说道:“二来玲珑也想沾沾大姐姐的喜气。”一脸小孩子害羞的模样。 老太太一听眯着眼睛笑起来,这个小猴子,转脸对萧氏说:“这个猴儿还知道害羞。” 萧氏也跟着笑起来,眼底的警惕少了几分,慈爱的说:“玲珑也大了,等钰儿嫁出去,也该为蓉儿和玲珑找人家了,这些天来提亲的人不少呢。” “钰儿争气,能得正宫主位,自然有人巴结。”老太太笑道:“你和蓉儿要沾钰儿的大光了。”指着玲珑说。 “祖母。”玲珑红着脸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玲珑就是想给大姐姐填妆。” “玲珑一片心意,你大姐姐知道一定要高兴的。”萧氏笑道。 “上次因着窦妈妈那桩子事,祖母给了玲珑八个银锭子,玲珑想着,若是直接给大姐姐银锭子,仅仅八个既不好看也不体面,玲珑想去给大姐姐买些把玩的小玩意。” 玲珑提起上次窦妈妈的事情,萧氏脸上顿时白了一分,深深的看了玲珑一眼,眼下是一心忙玲钰的婚事,容不得半丝差错,等我的钰儿平安嫁出去,有你好日子过! 心里虽是恨,面上却是和蔼的笑道:“你祖母给你的银子你就留着自己买些喜欢的东西,不必都给你大姐姐花了的,她是嫁到太子府,还能少了她什么。” “玲珑一片心意,旁人看着也知道大姐姐和玲珑平日里是姐妹情深的。”玲珑认真的说道,她知道萧氏最在意的就是玲钰的颜面。 果然,萧氏面色一缓,转向老太太,“母亲,您看?” 老太太笑道:“就让她去吧,左就是她们姐妹之间情深,这是好事。”说罢,转脸笑着对玲珑又说:“你个猴儿,说是去给你姐姐填妆,我看有一半是要自己跑出去玩儿。” “祖母!” 玲珑一副被识破了的样子,惹得老太太又一阵笑,萧氏坐在一旁也噗嗤一声笑出来。 得了老太太和萧氏的允许,玲珑带着紫月和照影急匆匆的出了穆府,直奔仲德堂。 “小姐,您可来了。”到了仲德堂,老掌柜一边将玲珑引到二楼的包房里,一面长舒一口气道。 玲珑端起桌上的龙井,吹开水面上的浮沫,耐心等着老掌柜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 “……小姐,这堕胎药岂是随便能开的?所以小的和苏大夫都拒绝了他,没想到他竟然说我们仲德堂的人狗眼看人低,不识抬举,小的赶紧和苏大夫一起道歉陪不是,那个小哥却不买账,几句骂人的话说完,就让人砸铺子,”说道这里老掌柜声音有些发抖,“是小的不争气,没有看住铺子,辜负了小姐的惠安大师的厚望。”说罢,满是愧疚和自责的看着玲珑。 仲德堂的人都是老掌柜精挑细选的忠厚老实人,碰上这等地痞无赖自然是应付不了的。玲珑深知这个道理,更何况老掌柜对仲德堂一直兢兢业业,她怎么能怪罪与他。 “你可知道这个来买药的小哥是哪家的人?”听老掌柜的描述,他大约也就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厮罢。 “事后小的让人远远地尾随他们,说是进了穆府的后门。”老掌柜不安的看向玲珑。玲珑在穆府的境遇他多少是知道些的,可怜她小小年纪就要忍受那些算计,由不得让人不心疼不担心。 穆府! 紫月和照影的脸色瞬时变白,同时朝玲珑看去,眸光里带了相同的惊慌。若真的是太太让人来的,那小姐这一次真的是难逃祖训了。 穆府祖训,未出阁的小姐少爷胆敢私自经营店铺者,当众人面鞭笞,逐出穆府。 玲珑也是一惊,不过从今日一早萧氏的表现来看,萧氏应该是不知情的,最多也就是个误打误撞。只是,一旦与穆府的人有了纠葛,只怕再厚的纸也保不住这把烈火。 还是得要赶紧想办法给这仲德堂找一个能拿得出手的靠山才是。 “老掌柜,这件事情让你们受惊受委屈了,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解决的,你们安心做生意,若是那个人再来,也不要怕他,只管按着良心做就是了。莫要让他以为我们怕了他,反倒是让他得了势。”玲珑沉思了一番,嘱咐道。 小姐不但不怪罪,还处处为他们着想,玲珑越是如此,老掌柜心里就越是自责,暗暗发誓要好好照看好这个药堂,绝不辜负了玲珑。 又说了些有关药堂经营的事情,玲珑便吩咐老掌柜去抱一颗上好的人参。 “小姐,怎么办,就算太太现在不知道,用不了多久也一定会知道的。”紫月担心的说道。穆府的那些小厮们她最知道了,无事都要生出三分浪来,更何况是如今。 “眼下最要紧的是查出到底是哪一个来砸的药堂。”玲珑看了一眼紫月,这个丫头一向沉稳,今儿竟然被吓得慌了阵脚,笑道:“你看看你,还不如照影沉稳。” “小姐还有心思取笑奴婢。”照影苦笑道:“奴婢不过是在想,他一个小厮做什么要买堕胎药。” “当然是做了不光彩的事情怕被人知道。”话音一落,紫月顿时一脸恍然大悟,“难怪小姐说当务之急是查出哪一个小厮。” 玲珑笑道:“若是主子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自然是贴身的丫鬟妈妈们出来料理,可现在却是个小厮,足以见得是他自己做下那混账事。” 说话间,老掌柜已经端着一个赤色云纹的锦盒进来,里面装着一颗上好的雪山老参。 紫月接过锦盒打开给玲珑看,玲珑点点头,紫月便把锦盒盖上。 “你去把苏百川唤来。”玲珑吩咐老掌柜道。 老掌柜应声出去叫苏百川。照影看看小姐,不知道小姐唤哥哥来做什么。不过心里却是激动的不得了,一个多月不见哥哥了,就方才上楼的时候匆匆瞥了一眼,哥哥还正在和伙计们一起收拾被砸了的药匣子,没能说上话。 “小姐。”苏百川恭恭敬敬的行礼,行罢礼,朝立在玲珑身后的照影一笑。 玲珑抿了口茶,说道:“今年的医科考试是下个月初九,你准备了吗?” 苏百川一怔,登时愣住,照影也一脸目瞪口呆。她一直知道哥哥的梦想就是通过医科考试进入太医院。可是自从爹爹去世,他们兄妹二人被卖,哥哥这梦想便一同跟着爹爹一起死去了。 后来被小姐相救,哥哥能在仲德堂做个坐堂大夫,已经是极满足了。 “你若是准备了,就好好应考,若是没准备,那从现在开始准备也不算晚。”玲珑没有理会苏百川和照影的讶异,继续说道。 能给仲德堂找一个像模像样的靠山,前思后想,她还是觉得若苏百川能考入太医院,便是最合适的人物。而且,苏百川的医术的确了得,这才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在京都就已经小有名气了。 太医院的大夫,哪一个在坊间没有自己的堂子。 “小姐……”苏百川激动地声音有些发颤,“小的……小的真的能去参加今年的医考?” “嗯,今天的事情你也见了,仲德堂若是没有一个像样点的靠山,时时都是危险的。你若是进得了太医院,你便是仲德堂的靠山。”玲珑开诚布公,“所以,为我也好为你自己也罢,你都是要去考的。” “小的谢小姐。”苏百川给玲珑深深鞠了一躬。 站在玲珑身后的照影早就泪流满面,走到玲珑面前扑通跪下,哽咽的说:“小姐对奴婢和奴婢哥哥真好,奴婢给小姐磕头。”说罢,就当真砰砰砰磕起来。 哥哥若真能进得了太医院,爹爹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你也不要感谢我,日后还要仰仗你哥哥照顾仲德堂呢,让你哥哥做仲德堂的挂名老板。”玲珑虽是对照影说,眼睛却是看着苏百川。 苏百川一脸诚恳的说道:“小姐是小的兄妹二人的恩人,不论小的能否进得了太医院,都是忠心于小姐的。” 玲珑颔首笑道:“那你就准备吧,我等你的好消息。要用什么银子,尽管和掌柜说,不要客气,既然要你去博一个名位来,花银子是必然少不了的,你也不必觉得愧疚。” 苏百川点头答应。 “另外,你可有法子去妊辰纹?”玲珑抱着一线希望问道。 苏百川一愣,随即反应到这不是他能打听的事情,沉思了片刻,艰难的摇摇头,“目前小的还没有法子。” 玲珑带着一丝期冀的眸子黯淡了一份,难道娘真的就要一身都带着那些可怕的妊辰纹吗?她怎么受得了! 见玲珑满眼浓浓的失望,苏百川心紧紧一抽。 第三十三章 探知 回到穆府,紫月和照影便去四处打探那个出去买药的小厮究竟是谁。 大宅院子里,永远都没有能守得住的秘密,只看你是不是用心。 不过带回来的结果却是让玲珑大吃一惊。竟然是罗妈妈的儿子杨柱。 罗妈妈,罗妈妈……玲珑陷入了沉思。若是旁人还要好些,可罗妈妈是萧氏身边的人,她儿子若是有什么闪失,萧氏必定是能知道的。若是处理的不好,说不定还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引火上身。 可这件事必须得赶紧解决。杨柱为人刻薄又锱铢必较,今日在仲德堂没买上药,他日一定是要再找仲德堂麻烦的,苏百川能进太医院最早也是下个月的事情了,这中间仲德堂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而且,杨柱这些年仗着是太太陪房的儿子,横行霸道惯了,到时候,未必把才进仲德堂的苏百川放在眼里。 “知道他是给谁买堕胎药吗?”玲珑问照影道。 照影和紫月相视一眼,然后都摇摇头,“倒不是那些人口风紧,他们也当真不知道是谁,还向奴婢打听呢。”紫月说道。 “紫月,这几天你多盯着杨柱些,有什么不对劲的赶紧告诉我。”玲珑吩咐道,她总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 杨柱横行霸道,仗着罗妈妈的身份,欺压霸占个丫头根本用不着遮遮掩掩,如此小心翼翼。若是真的哪个被他霸占了的丫头有了身孕,他若在乎人家,娶了回去是极简单地事情,只消罗妈妈在萧氏面前提一提就是了,他若不在乎人家,依他的性子,怎么会好心去买堕胎药。 “三小姐。” 桃红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玲珑主仆三个具是一惊,这个时候她不在芳园帮着玲钰整理嫁妆,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疑虑间,桃红已经撩起帘子进来了。 “三小姐安。”桃红一改往日的趾高气昂,规规矩矩的给玲珑行礼。 她这个样子倒是让玲珑不由得警惕了几分。非奸即盗啊!非奸即盗啊! 玲珑不想招惹她们主仆,笑道:“大姐姐有什么事么?这个时候芳园都要忙得天翻地覆了,巴巴打发你过来。” 桃红笑道:“大小姐整理东西的时候,翻出许多大小姐小时候的东西,大小姐说她就要嫁人了,那些东西是再不能玩的了,可又都是极好的东西,放到库房里倒是糟蹋了。大小姐惦记三小姐,便让奴婢过来请三小姐过去拣选拣选,若是有合心意的,便留下。” 玲钰这是又要唱哪一出。眼看要嫁到太子府了,左过没有几天的功夫,不老老实实地收拾嫁妆,还有这个闲心想起我来?玲珑心里翻了几个白眼。 “大姐姐的东西必定都是极好的,我从小就邋遢,这里的丫头们也都是毛手毛脚的没规矩,没得辱没了大姐姐的好东西,还是让大姐姐收到库房吧,日后回娘家的时候也可翻出来再看看,也算是对女儿时的想念。”玲珑推却到。 桃红心里咒骂了一声不知好歹,脸上依旧温婉的笑,“三小姐过谦了,奴婢来时大小姐千叮咛万嘱咐,吩咐奴婢务必把三小姐请去,三小姐若是不去,大小姐又要怪奴婢传话不利了。” 玲钰怪不怪你的关我什么事!玲珑心里哼哼道。不过还是起身,“大姐姐一片真心,那我就去看看大姐姐的好东西。”倒要看看玲钰是要演什么戏。 饶是知道萧氏要为玲钰准备十里红妆,可是亲眼见到堆了满满一院子的嫁妆,玲珑还是忍不住地心跳。这得多少银子啊! 桃红看到玲珑脸上的表情,不屑的哼了一声,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庶出。 这一次大小姐出嫁,桃红是以大丫头的身份跟过去的。到时候要么做大小姐的管事妈妈,要么爬了太子的床,做个太子府的良娣什么的。 无论哪一种,都要比三小姐这个庶女体面地多。有太太在,桃红坚信,三小姐没什么好下场。 “三妹妹来了。”见玲珑进来,玲钰热情的迎了上来,牵起玲珑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下,“三妹妹快坐这里。” 玲珑心里翻了无数白眼,不停地默念,非奸即盗,非奸即盗…… “这些都是我原先珍爱的东西,如今要去太子府了,自然是带不得,我同三妹妹一向感情好,这些东西就送与三妹妹,也算是留个想念。”玲钰动情的说。 玲珑则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呵呵,咱俩感情真是好啊…… “大姐姐费心了。”忍着一心的酸啾啾,玲珑笑道。不想和玲钰再相互扯什么姐妹情深,再说这话玲珑觉得自己一定能立时吐在玲钰新做的锦裙上的,转脸去看玲钰打算送给自己的东西。 的确都是些女孩家平日里玩耍的东西,一时间到不明白玲钰要做什么,只一件一件拿起来细细的端详,似乎真的是爱不释手的样子。 见玲珑一副欢喜的样子,玲钰挑了挑眉,眼角眉梢尽是嘲蔑。却依旧耐着性子一脸得体的笑容,细细的和玲珑说每一样东西的趣处。 约么过了半个时辰,玲钰终于说的口干舌燥,“妹妹先回去,等姐姐我打包好了,让桃红给妹妹送到锦园去。” 这么就算完了?玲珑小心谨慎提高警惕的听玲钰说了半个时辰的废话,结果就是这样? 从芳园出来,扶着照影回锦园,玲珑一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玲钰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快到锦园门口的时候,却见紫月一脸难看的赶了出来。 “怎么了?”玲珑和照影异口同声的问道。 “小姐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奴婢正要去找小姐呢。”紫月着急的说。不过犹是着急,也不忘了把声音压得极低。 原来玲珑和照影前脚刚走,杨柱便鬼鬼祟祟的出现在锦园门口。瞥见杨柱,再加上一早发生的事情,紫月自然是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注意他,倒要看看他做什么。 那时候正是歇午觉的时候,院子里只两个当值的婆子一个当值的丫头,还都是昏昏欲睡的犯困,杨柱便趁着没人注意,偷偷的摸到了玲珑的房里。 “……他把这个放在小姐的床榻下。”紫月一张脸被气得发紫,把一包草药重重的放在玲珑面前的桌上,“这必定是他一早去仲德堂要买的东西,没想到他竟然是要来陷害小姐!” 照影拿起那包草药,打开细看,“果然是。” 玲珑倒是一脸平静,嘴角勾了勾,还当玲钰是要演什么高深莫测的大戏,原来是调虎离山。 “杨柱呢?”玲珑问道。 “奴婢怎么能由着他跑了,趁着他把东西搁在小姐床下的功夫,奴婢打晕了他,拿绳子捆了,扔在后面了。”紫月朝屋里的屏风怒了努嘴。 捆完杨柱,紫月心急如焚的等玲珑回来,左等右等不见人,正要出去找,刚出门恰好迎上玲珑回来。 “搁在这里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天黑以后你把他送到仲德堂,让人看好了他莫让他跑了,几日后我送大小姐一份新婚大礼。”玲珑冷笑吩咐道,都要嫁人了你还要陷害我,就不要怪我了。 送大小姐一份新婚大礼?“是大小姐指使杨柱的?”紫月和照影面面相觑,大小姐都要做太子妃了怎么还揪着小姐不妨! 玲珑冷笑道:“还有这包药,一起送去。另外,莫让杨柱发现那地方是仲德堂。” 紫月点头答应,狠狠朝屏风后面瞪了一眼说道:“真真是做坏事自有老天看着呢!方才小姐和奴婢们还在想杨柱买堕胎药做什么,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还好当时小姐是留了紫月姐姐在,若是留了奴婢在的话,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照影拍着胸脯一阵后怕的说道,然后又一脸羡慕的望着紫月,“会功夫真好啊。” “那是自然!”紫月得意的一笑,全然忘记方才自己有多么生气。 玲珑庆幸,身边有紫月和照影这两个忠心又贴心的丫头。要不然在这深似海的内宅之中,仅靠自己一双眼睛一副心肠,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呢。 内宅大院,我不犯人,不代表人不犯我。只是,玲珑就不解,为什么玲钰如此恨自己。眼看都要嫁到太子府做太子妃的人了,临走之前竟还念念不忘惦记着害自己一次,而且还是女孩家最重要的清白。 清白? 想到这里,玲珑忽的意识到什么……这一次恐怕不是玲钰要害自己,而是萧雨珩!玲钰不过是趁机卖个人情又得个便宜罢了,反正她也是讨厌自己的。 萧雨珩……呵呵,为了那次在太子府的事情吗?看来,和萧雨珩的这个梁子是结下了。玲珑撇撇嘴扯出一个笑容来,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小姐,奴婢最近在研究针灸,缺个能用来实验的人,而且现在离天黑还有一阵子呢……”照影一边说一边充满期待的看着玲珑,时不时的朝屏风后面瞥一眼。 玲珑登时满头黑线。这丫头的脑袋里果真是装满了无数仅和医又关的东西。 不过,反正也是杨柱作恶多端,玲珑点点头答应。 照影立时眼底一片欢喜,嘴巴咧得快到耳朵根儿了,“谢谢小姐。奴婢一定不让他发出声音。” “你扎他他能不叫?”紫月笑道。 “我去取袜子堵住他的嘴,自然他就叫不出来了。”照影嘻嘻一笑,扭头跑出去。 等照影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双袜子,还有一股奇特的臭味。 “你这是谁的袜子,臭成这样?”紫月捏着鼻子一脚跳开问道。 玲珑也拿拍子捂着口鼻,皱眉望着照影。 “我的袜子呀。”照影笑嘻嘻的说。 “你的?”紫月顾不得捏鼻子,目瞪口呆的叫到,叫完了又觉得气味刺鼻,赶紧又捏上鼻子。 “是我的呀,我在里面装了鸡粪。锦园的小厨房里才买了三只老母鸡。”照影美滋滋的拿着她的臭袜子朝屏风后面走去。 紧接着,便听到后面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呜呜声。 “小姐,懂针灸比会武功恐怖多了。”紫月探着脖子望着屏风后面接受酷刑的杨柱,头皮发麻的说。 (求支持,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四章 设计 杨柱被蒙了眼睛堵了嘴巴塞了耳朵整整让照影折磨了一下午,到晚上,终于被紫月解救了他。 紫月一棒子朝他后脑勺砸去,登时他一切痛苦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被紫月像是提一只死猪一样装到麻袋里,最后扔到了仲德堂的地下暗室。 眼见天色已经黑了,却还不见杨柱来回话,玲钰有些着急了,“你快去寻寻,这个死东西怎么还不来。”吩咐桃红。 桃红将穆府快要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杨柱,气咻咻的回到芳园,“小姐,哪有杨柱的影子,奴婢看八成是出去赌钱吃酒了。” 玲钰气得将手里正捧着喝茶的一个蜜色官窑瓷杯砰的摔倒地上,“作死的东西!” 玲珑那个小贱人害的雨珩表姐在太子府的大聚上丢人现眼,还害的自己差一点就与太子妃一位擦肩而过,自己岂能在离开穆府之前让她这么逍遥自在! 看着自家小姐越发狰狞的脸庞,桃红不禁有些担心,可千万别因着要整治三小姐那个下贱货而让大小姐折了自己的前途啊,大小姐的前途可是与桃红的前途息息相关的。 想着这些,桃红赶紧开口劝道:“小姐,眼看就剩五日时间了,还有这么些东西没有准备好,小姐千万莫因为三小姐反倒是耽误正事。” “那也不能便宜了她去!”玲钰愤愤的说,可到底还是又开始忙手里的绣品。 见小姐总算是把心思放到嫁妆上了,桃红跟着松了口气,坐在玲钰脚下的绣墩上,一一擦拭那些金银器皿。 半晌,玲钰忽的抬头,朝桌上的一个锦盒看去,“那就是玲珑那个贱人送来给我填妆的东西?” 桃红顺着玲钰的眼光看去,赶紧起身将那锦盒拿过来打开给玲钰看,“是人参,小姐。” 人参……玲钰冷笑一声,“凭她什么好东西,我看八成与我的八字相克,她哪有那么好的心肠给我填妆,给我添堵还差不多。” 桃红从七岁就服侍玲钰,整整十年了,玲钰什么心思她怎么能不知道,立时说道:“明日奴婢问问太太,看用不用找清风道长来看看,这些嫁妆里有没有和小姐命数相悖的,也好提前预备着,免得真的到了太子府才想起来,反倒是晚了。” 玲钰娇艳的嘴角勾出一抹满意的笑容,继续埋头绣东西。若是自己亲自去和母亲说,母亲一定会猜出来是自己要整治玲珑那个贱人,眼见大选没几日,母亲定是不会答应的。可是桃红去说就不一样了。 我玲钰不靠杨柱,照样能整治了你! 翌日一早,玲钰还未起,桃红便去给萧氏请安。细细的把想要请个道士相看的事情和萧氏说了。 “这也是奴婢的意思,大小姐还没醒,奴婢又怕耽误了事情,所以就急着先来请太太示下了。”桃红有些不安的看着萧氏。 萧氏听了自然是高兴,“难为你替她想的这么周全,倒是我忙的浑忘了,一会就让罗妈妈去清风观请清风道长来相看相看,你提前告知那些丫头们,一会清风道长来了,别混没眼色的到处乱撞。” “是。”见萧氏并无异色,桃红一颗心才算是放到肚子里。福了一福,转身出去,长长松了口气。 若是太太觉得自己多事,定是少不得一顿数落,若是引得太太怀疑或是干脆不允许,那小姐定是要责罚一顿的。 锦园,紫月一边给玲珑梳头,一边笑着说道:“太太请了清风道长来做法事,现在正在验看大小姐的嫁妆呢,饶是清风道长见惯世面,见了大小姐那些嫁妆也被唬的怔了半日呢。” 请道长相看嫁妆?到真是自己少见多怪了,请人看生辰八字也就是了,怎么连陪嫁的嫁妆也要请人看。若是道长说玲钰与金银相克,那难道那些金银珠宝就都不陪送了不成! 玲珑心里一阵好笑。 芳园里,清风道长有模有样的查验玲钰的嫁妆,老太太端坐在正位眯着眼任由琉璃给自己捏肩膀。 萧氏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清风道长,这可是事干玲钰的幸福,她不能有一丝闪失。尽管她深知婆婆对此事有些不悦,可是她顾不得那么多,好歹老爷是同意的。 穆世昌端着茶杯一口一口喝茶,时不时的朝清风道长觑上一眼。 忽的道长手中一把桃木剑停在在一个锦盒上方不动了。 萧氏大惊,赶紧问道:“道长,可是有哪里不妥?” 道长不答反问,“这锦盒里装的可是人参?” 老太太睁开眼,朝道长看去,深邃的目光里含着两道精光。 萧氏却是噌的一下跳起来,朝那锦盒看去,正是玲珑昨日送来的人参,立时点头说道:“里面装的却是人参。” 道长听了萧氏的话,大惊失色,朝后连退两步高声说道:“穆大小姐这样的命格怎么能在她的嫁妆里放人参,这不是要诅咒穆大小姐婚后无子么。”说的铮铮作响,一副天地不容的样子。 婚后无子……四个字立时让萧氏面色铁青,衣袖里紧握的拳头咯咯作响。玲珑这个恶毒的贱丫头,我说呢那么好心给我的钰儿填妆,竟然是存了这样歹毒的心思! 此时她是背对着老太太和穆世昌的,等她转身又回到座位时,已经是风平浪静了,“道长莫要乱说,这人参是我三女儿送来的,她怎么会害她的亲姐姐。”边说边朝穆世昌睃去。 句句都是袒护玲珑的话,却字字都能将玲珑推向万劫不复。 穆世昌虽没说话,可是一张黑透了的脸已经让萧氏明白他此时是盛怒了。 “这人参是谁送的贫道不知,贫道只知道这人参与穆大小姐的命格相悖,若是带着此物出嫁,必定婚后无子,一生孤苦。”清风道士说的气势夺人,不容人质疑。 婚后无子,一生孤苦? 听到这八个字,萧氏心里瞬间内涌起的莫大的愤怒竟一时间让她怔住了,也顾不上老太太和穆世昌都在,也顾不上当家主母的风范,只眼泪扑簌簌的流了出来。“母亲,老爷。”转脸看向老太太和穆世昌,一句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仿佛此时玲钰已经孤苦一生了。 老太太虽然隐隐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说不出的蹊跷,可萧氏此时的反应倒是让她解除了对萧氏的怀疑。若是萧氏有心要害玲珑,也不至于会哭的如此悲伤。 哪个母亲听到旁人如此说自己孩子的命运,怕是都难以承受吧! 穆世昌啪的一拍桌子,桌上的青花茶杯被他震得水花四溅,“孽障东西,还不将那孽障叫来。”朝立在一旁的下人吩咐。 被吩咐的丫头赶紧朝锦园奔去。 见儿子盛怒,老太太心里叹息一声,“有劳道长了。”客气的笑道:“琉璃,好生送道长。”家丑不可外扬。 清风道长没想到老太太什么都不问就要送自己离开,朝穆老爷看去,只见穆老爷脸色铁青却是也没有说话的意思,扫了一眼满院子的金银珠宝,不甘心的张了张嘴,却是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向老太太和穆世昌抱拳行了个礼,跟着琉璃离开。 “混账东西,竟然如此诅咒钰儿。钰儿可是她的亲姐姐,这个人畜不分的东西!”待道长离开,穆世昌破口大骂,骂完了犹觉得不解气,扬手将桌上的青花茶杯朝地上摔去。 接到口信,玲珑立时便朝芳园赶来。一路上传话的丫头已经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及至芳园门口,玲珑深深地吸了口气,迈步进去。 萧氏满面泪痕红着眼睛看向自己,爹爹则是马上就要炸开了的样子,只有祖母,面色虽不好,可玲珑看的出来,她的眸光是温柔的,玲珑松了半口气。 “祖母安,爹爹安……” 玲珑请安的话还没有说完,穆世昌便起身大步走到玲珑面前,抬手啪啪两个巴掌打到玲珑脸上,将她的话打断。玲珑本是半屈膝行礼,被穆世昌下了狠劲打了两巴掌,摇摇晃晃没站稳,跌倒在一边地上。 “畜生东西,打你两下你就坚持不住?还要装可怜摔倒,我让你装,让你装……”穆世昌一边说一边抬脚朝玲珑身上踹去。 穆世昌一脚一脚不分轻重的朝玲珑身上踹,玲珑躲之不及,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什么都还没问,什么都也没说,爹爹怎么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往死了打,“玲珑做错了什么惹爹爹生气,爹爹说了玲珑改。” “你做什么,玲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是要打死她么?”老太太手里握着拐杖砰砰砰敲击地面,气得浑身发颤。她怎么也没想到儿子竟然二话不说就对玲珑下这样的毒手,丝毫不给玲珑分辨的机会。 “我没她这还不如畜生的女儿。”穆世昌越打气越打,用的力气越大。 玲珑虽然习武,可是也经不住这样的揉搓,身上撕心裂肺的疼,可是更疼的是她的心,虽然知道爹爹一向不喜她,可她没想到爹爹对她竟就像是对仇人一般,恨不得杀了她。 玲珑明白若今日任由爹爹拳打脚踢,不死也是半残,她又不傻,虽然不能冠冕堂皇的直接反抗,可是也不能杵在这里等死。“爹爹把玲珑唤来就是要打死玲珑么?不劳爹爹费心,玲珑自己死了就是。”玲珑使了个巧劲儿躲开穆世昌,站起身来说道。 身上被穆世昌打得衣裳都已经撕烂,破破烂烂的有几处渗出斑斑血迹来,看的实在是让人触目惊心,立在一旁的丫头们看着玲珑披头散发鼻青脸肿的样子,有些胆小的已经摇摇晃晃要站不住了。 第三十五章 做主 “那你就去……”穆世昌最后一个死字没有说出口,却生生顿住,盯着芳园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大公主,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穆大人好兴致,没想到一向谦谦君子的穆大人竟然有这样的嗜好。”扫了一眼被打的惨兮兮的玲珑,大公主略皱了皱眉继续说道:“看来是本宫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穆大人的雅兴了,本宫改日再来拜访。”说罢,大公主转身就要离开。 玲珑被打,萧氏原本正得意,猛地听到大公主的声音,吓得脸色倏地白了,浑身筛糠似得朝老太太看去,只见老太太脸色也透着几分不安,心下更是怕的连起身问安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软软的瘫坐在椅子上,面若石蜡。 穆世昌赶紧小跑迎过去,“公主殿下留步,公主殿下留步。”今儿他必须要说清楚了,否则这要是传出去日后他可怎么见人。 “本公主留步?难道让本公主留下来看你演一出穆大人打死女儿的大戏?”大公主冷笑着摇摇头,“本宫可没有这样的好兴致,穆大人继续。”说罢,大公主摆摆手朝外走去,一脸厌恶。 穆世昌赶紧往前追,“大公主殿下误会了。”赔笑道:“臣之所以打这个不孝女,着实是因为她着实该打。” 大公主顿住脚,转身问穆世昌,“哦?该打?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该让穆大人要往死了打她呀?本宫倒是有些兴趣了。”说罢,大公主又转身朝芳园走去。 萧氏见老爷将大公主追了回来,稍稍松了口气,赶紧浑身哆嗦的起身请安,“公主殿下万安,贱妾见过公主殿下。” “穆夫人请起。”大公主扯嘴温婉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挨着穆老太太坐下,顺便制止了正要问安的老太太,却没有让萧氏落座。 “让大公主见笑了。”老太太颇有些尴尬的说道,不满的朝儿子看了一眼,长长叹了口气。 你们府上让人见笑的事情还少么,大公主心里冷笑,转脸对穆世昌说道:“穆大人不妨说说,玲珑是犯了什么大错。” 玲珑二字从大公主口中一出,穆世昌和萧氏具是吓得浑身一抖,面面相觑,大公主竟然唤她玲珑而非穆家三小姐?老太太则颇有深意的看了大公主一眼,皱了皱眉。 穆世昌之所以对玲珑不闻不问就下如此狠手,不过是为了能让此事传到太子耳中,让太子知道他是有多在乎玲钰嫁到太子府这件事情,他要让太子安心,无论是谁想要从中作梗,即便是亲生女儿,他也绝不姑息。 他不过是要表达一种态度,至于究竟是不是玲珑要怎么样玲钰,并不重要。更何况,玲珑在穆世昌心中本就微不足道,可有可无,所以牺牲玲珑成全自己自然是他的最佳选择。 他一向认定从小在庵里长大的玲珑,不会在他的仕途上对他有任何帮助的,所以,他从来不在乎也不喜玲珑。可大公主这亲切的玲珑二字,却让穆世昌心里有了一番计较。 “启禀大公主,臣犬女玲钰前几日在大聚上得了太子殿下亲赏的赤金羽凤,所以内人这几日为她准备嫁妆。这本是穆府上下极为荣耀的事情,没想到臣不孝的三女儿竟然嫉妒她姐姐,送了与玲钰命格相悖的人参为她填妆,清风道长说,这人参若是作为臣女儿的嫁妆到了太子府,臣犬女定是婚后无子,孤苦一生。”穆世昌觑着大公主的脸色斟酌着说道,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清风道长身上。 玲珑没想到大公主会突然而至,原本从锦园到芳园一路上已经想好了对策,虽然没有料到一进门就面对拳打脚踢,可这并不影响她对策的实施,此时却是不得不从长计议。 “玲珑送给穆家大小姐填妆的是人参?”大公主看了玲珑一眼,略皱眉问穆世昌。 语气虽是平常,可是其中的亲疏却是明明白白。饶是傻子也能听得出来,玲钰和玲珑相较,大公主更喜玲珑。 萧氏心头一颤,满眼怨毒的朝玲珑看去,狠毒的双眼仿佛是两条吐着信子的火线毒蛇。迎上萧氏的目光,玲珑心里撇撇嘴,一阵苦笑,看来萧氏不把自己抽筋扒皮是绝不罢休了。 贱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和大公主走的这样亲近自己居然都没有发现。定是因为那次布粥,玲珑这个贱丫头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蛊惑了大公主的心。 萧氏藏在袖子里紧握的手生生将手心刺出血来,脸上努力的维持端庄得体。 老太太老成精的人怎么会体会不到大公主的意思,当即说道:“玲珑丫头一片心意,她着实也是没有料想到这人参会与钰儿的命格相克,钰儿与穆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道理,玲珑丫头是明白的。” 玲珑暗叹祖母说话高明,既替自己开脱,又替玲钰铺路。一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彻彻底底的堵住了大公主的嘴。即便是大公主今日有心帮自己,她也断不会再为难玲钰了。 忽然,玲珑意识到,祖母就是再相信自己,在家族利益和自己的安危面前,家族利益永远都是无法超越的。怪不得方才祖母看自己的目光分明温柔,却并不认真阻止爹爹对自己的殴打。 玲珑能听得出来的意思,大公主自然听得出来,深深地看了老太太一眼,心里暗骂一句老狐狸,面上却是笑道:“我们玲珑自然是心思单纯,想不到那么些去。” 沈云磬只说让自己来救玲珑,又没说旁的。再说,大公主还真是对穆家的家务事毫不感兴趣,她只要救了玲珑就是了,否则沈云磬那混小子定会扰得她不得安宁的。 我们玲珑!这四个字像是千斤顶一般落在萧氏心上,差一点让她窒息昏厥过去。淬了毒的刀子一般的眼神扫了玲珑一眼,笑道:“大公主说的是,贱妾小女儿和长女一贯是情谊深厚,此番钰儿能嫁入太子府,三丫头高兴的什么似得,她是断不会有害钰儿的心的。” “那怎么还得了一顿毒打?”面对萧氏,大公主丝毫没有留情面。她认定,玲珑能挨打,定是萧氏母女从中作梗。 要不是萧氏作梗,玲珑就不会挨打,要不是玲珑挨打,沈云磬就不会急的要死要活,要不是沈云磬急的要死要活,此时自己还在大公主府喂锦鲤呢!怎么会急匆匆的连衣裳也没来得及换就被沈云磬催到穆府来为他的玲珑保驾护航! 所以,大公主对萧氏,极度不满。 萧氏没想到大公主冷着脸直接把这问题抛向她,脸色一顿,尴尬的一阵白一阵青,暗暗运了几口气才说道:“清风道长说这人参会让钰儿婚后无子,一生孤独,这不是诅咒太子爷么!老爷听了这话立时就气得不得了,所以就……”萧氏小心翼翼的说道。所有的责任都是清风道长的,老爷打玲珑不过是因为担心太子爷。 大公主冷笑一声,“原来穆大人是为了太子着想。” 穆世昌立时点头,一脸悔意,“臣急的失了心智,才对三丫头动了手,现在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臣实在是冤枉了玲珑,玲珑怎么会存了害她长姐的心呢,她定是无意的。”说罢,看向玲珑,满是愧疚又略带讨好的说道:“玲珑,爹爹让你受委屈了。” 穆世昌说的情真意切,玲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连大公主,也没想到穆世昌方才还一张阴狠的脸要杀了玲珑一般,此刻就变得慈父一样了。要不是一早就听沈云磬说过穆家的情况,她还真要被穆世昌这忏悔的样子骗了。不过,她的目的就是解救玲珑,此时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也不想再继续参和下去,询问的目光朝玲珑看去。 大公主话里话外的帮自己,可到底这是家务事,大公主虽贵为公主,若传出她干涉朝臣家务事这样的话,对大公主的名声是极不好的,这道理玲珑明白,她不能让大公主为难。 更何况,娘亲还要在穆府生活。 迎上大公主的目光,玲珑报以感激的一瞥,转而说道:“是玲珑性子倔强,没有向爹爹和母亲说清楚,才让爹爹和母亲误会,是玲珑不孝,惹爹爹和母亲生气,让祖母担心了。” 大公主再一次深感沈云磬眼光毒辣,玲珑的心思果然聪慧,人如其名,七窍玲珑。 穆世昌没想到玲珑竟然如此配合的替他解围,颇为意外的看了玲珑一眼,这个女儿,竟是自己看走眼了,她也不是一无是处。 玲珑的顾全大局让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却也深深地自责,分明知道玲珑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可是儿子打玲珑的时候,自己到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是没有想过维护她,只是家族利益面前,自己选择了牺牲玲珑。 想到玲珑素日的体贴乖巧,想到今日玲珑的大度懂事,再想到萧氏和世昌的所作所为,老太太眼里噙满泪水,是自己负了这孩子的对自己的期望。 她当自己是穆府的依靠,保护伞,可自己呢?在她需要的时候什么也没有给她。 第三十六章 平安 “既是如此,依本宫看来,玲珑就把这人参收回去吧,你虽是无心,可是若真的应了清风道长的话,反倒是好心办坏事了。”大公主微微颔首,笑道。 “是,玲珑谨遵。”虽然大公主表现的与玲珑感情亲后,可玲珑不敢逾越,恭敬的福身答道。正好,这么好的人参我还舍不得送呢! “是啊,你一片真心,不拘送你大姐姐什么她都是极欢喜的。”人参被收回,萧氏自然是不甘心。虽然她深信这人参真的与玲钰的命格相克,可是若玲珑凭白收回这人参她心底始终不情愿,即便是不能当做嫁妆,要收也该是她萧氏收着才是。 “她一个庶女能有什么好东西,送一份真诚的祝福比什么都强。”大公主听出萧氏的言外之意,又一次毫不客气的给她没脸。 萧氏面色一僵,瞬时一张脸通红。心里恨恨的剜了玲珑一眼,若非玲珑这个贱人,大公主怎么会当着一院子丫头的面给她没脸。 玲珑听了大公主的话,心里那叫一个高兴。“是,玲珑一定虔诚送给大姐姐最忠心的祝福。” “本宫今日来,也是为了给穆大小姐填妆。穆大小姐要嫁的人是本宫的皇弟,当今太子。身为皇姐,自然是要给未来的太子妃填一份嫁妆的。”大公主说罢,她身后的丫鬟捧着一个精巧的四方锦盒递到老太太面前。 “臣谢大公主。”穆世昌原本因为方才打玲珑的事情,怕得罪了大公主,可听了大公主这番话,立时心里一阵狂喜。赶紧跪下谢恩,萧氏自然也立时跟着跪下,眼底抑制不住的喜悦,能得大公主填妆,无论大公主赏赐的是什么,都抵得过十里红妆了。 这样的荣耀,在大燕国可是头一份! “让大公主破费了。”老太太没想到大公主亲自为玲钰填妆,颤颤巍巍起身要拜谢。 大公主却先老太太一步起身,原本是来救玲珑的,可是突然出现在穆府总得有个名头,所以不得不违心说是来给玲钰填妆的,此时该做的事该说的话已经完成,她一刻不愿待下去,“罢了,起身吧。本宫府里还有事情,你们也要忙着为玲钰准备嫁妆,本宫就不多打扰了。”说着,扶着丫头离开。 穆世昌和萧氏赶紧起身相送。 大公主经过玲珑身边的时候,略停顿一下,“玲珑有空到本宫府里陪本宫坐坐,近日本宫实在是无聊的紧。” 玲珑福身答应,恭送大公主离开。穆世昌意味深长的看了玲珑一眼,陪笑跟在大公主身后相送。 大公主走了,这件事情似乎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可是玲珑知道,于萧氏而言,她是彻底一刻也容不得自己了。 玲珑被穆世昌打得鼻青脸肿,老太太心里一万个难受,自然也是先让她回锦园休息,让琉璃送了煮熟的鸡蛋过去给玲珑揉脸。 “这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送东西给大小姐填妆,竟闹出这么些事。”紫月一边用鸡蛋给玲珑揉青肿的脸,一边心疼的掉眼泪。 “分明就是大小姐故意找茬,陷害小姐。”照影煮了活血养颜汤,一口一口吹冷了,喂玲珑喝,“什么请清风道长相看,分明就是故意挑小姐的错。”照影一张小脸被气得没有血色。 紫月认同照影的说法,点头说道:“就说呢,好端端的请什么道长,原来就是冲着咱们小姐来的。”恨的咬牙切齿,转而满是唏嘘的说道:“还好大公主来的及时,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在锦园听小丫头们说小姐一去了芳园就被老爷劈头盖脸一顿打,紫月当时就急的跳脚,无奈小姐吩咐无论如何她和照影不能离开锦园半步。要不是大公主来得及时,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耐得住小姐的吩咐。 玲珑听着紫月和照影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心里暖烘烘的。不过,今日也多亏大公主,若非她来的及时,自己提前想好的对策虽然也能救了自己,可到底还是要吃些皮肉苦的。 只是,大公主真的是来给玲钰填妆才不巧赶上吗? 当然不是,大公主才没那么好的兴致跑来给玲钰填妆,要不是沈云磬像个唐僧似得在她耳边念个不停,她怎么会连件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跑到穆府来。 清风道长从穆府出来,恰好遇上正经过穆府门前的沈云磬的跟班砚墨。 穆府好端端的请道长,砚墨自然留了个心眼上前去套话,谁让穆家三小姐在穆府受尽算计又偏偏是他家公子的心尖人呢。 清风道长正心里难受没有从玲钰那成堆的嫁妆里赚得一件两件出来,砚墨又是左右逢源毕恭毕敬的套话,自然一套一个准。 沈云磬听了砚墨从清风道长那里打探来的消息,急的满头冒汗。可自己一个外姓男宾,和穆府向来并无交集,怎么前去营救,想来想去,只有大公主能救玲珑了。 所以沈云磬策马扬鞭,直奔大公主府。 …… 没有整治成玲珑,玲钰心里像是被刀扎似得难受,可更让她难受的是大公主对玲珑的态度。 虽然大公主给她填妆,让她喜出望外,倍感光彩,可是玲钰不能接受大公主对玲珑所表现出来的亲近。 啪的将手里的盛着燕窝的金色描画瓷碗朝地上摔去,“贱人!”玲钰恶狠狠地说道:“贱人,怎么不去死!” 桃红看着玲钰狰狞可怖的脸,心惊肉跳,想要安抚,却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请道士的话是她提出来,现在却是失败了,桃红深怕玲钰迁怒到她身上。 “杨柱那个死东西回来没有?”玲钰咆哮道,声音尖锐刺耳。 桃红轻轻舒了一口气,提心吊胆说道:“还没有。” “没用的下作东西!”玲钰听了,一气之下,将身边桌上的一套官窑茶具奋力砸到地上去,“他是死了么!”咒骂道。 桃红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锦园,玲珑眯着眼睛躺在美人榻上,脸上敷着照影调制的绿豆红花蛋清泥。 老太太派人送来了活血丹和养颜丸,又让人从她的饭里拨了一些给玲珑送来。玲珑何尝不知道,祖母这是为着今日的事情。 虽然今日她觉得心凉,可是祖母既然放低了姿态,她又何必揪着不放呢,更何况,在穆府,玲珑的确是有太多的地方要仰仗祖母。不说旁的,就是这一日三餐,若不是平日里祖母待她亲厚,只怕穆府她连一口饭都难有。 萧氏之所以不敢明目张胆的整治自己,也是因为惧着祖母。 说到底,玲珑在穆府的保护伞,只有祖母这一个,尽管这伞在涉及到家族利益的时候,会选择合上,任由玲珑暴露在暴风雨里,可是它大多数情况下是撑开的,能为她遮风挡雨的,这就够了。 倒是玲钰和萧氏,大选当即,还有心思搞出这些名堂,玲珑不得不给她们的生活加些料,否则太对不起自己这鼻青脸肿的样子了。 没有月光和星光的夜里,总是黑的让人心安理得。两个黑影从锦园轻巧的翻出,顺着墙根摸到芳园。 芳园玲钰的绣房里,萧氏沉着脸坐在炕上,厉声道:“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我说的话你是当耳旁风么?居然还想着请清风道长来。” 原本就因为玲珑的事情玲钰一肚子的火,此时又被母亲指责,玲钰又是怒又是屈,撇着嘴眼泪一滴一滴大颗大颗的落下来,“母亲,我就是见不得玲珑,我不想看到她,她一个贱人,凭什么得到大公主的喜爱,凭什么!”玲钰激动地情绪让她的声音尖锐的刺耳。 “傻孩子,等你做了太子妃,要怎么样不都是依着你的心意来,做什么要现在争这口气!”见女儿哭,萧氏不忍心再指责,拉着玲钰的手安慰道。 “女儿等不及,女儿一刻也不愿意见到那个贱人得意,只要看到她女儿就心里难受的像是有虫子在啃女儿的心。”玲钰一边哭一边握着拳头愤愤说道。 萧氏抚着玲钰的头,柔声安慰,“娘知道,娘都知道。只是,你眼看要大选,经不得一点差错,你是玉器她是瓦砾,娘不能看你因为她把自己的前途毁了啊。” “可是女儿心里真的难受。”玲钰伏在萧氏腿上,痛哭道。 萧氏抚着玲钰的背,心里针扎似得疼,玲珑那个小贱人,害的我的钰儿这样难受,“钰儿放心,娘很快就能把她从这个世上抹去,再不让她烦钰儿。” 玲钰听到萧氏的话,抬头泪眼婆娑的看萧氏,“娘说的是真的?”氤氲的眸中带着欢喜。 萧氏扯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娘怎么忍心看钰儿这样难过,娘定为你抹掉她。钰儿只要安心出嫁就是了。” 看着母亲眸中的笃定,玲钰心里舒服了很多。 母女俩正说话,罗妈妈撩起帘子一头冲进来,“太太,不好了。”大惊失色的说道。 罗妈妈跟了萧氏这么些年,萧氏从未见过她如此慌张,心里一种不好的预感腾然升起,“怎么了?”心提到嗓子眼。 第三十七章 送药 “大小姐的嫁衣被老爷养的那只鹦鹉弄坏了。”罗妈妈不忍心的看了看玲钰,吞了几口口水,慢慢说道,眼中满是不安。 “什么?”玲钰听了罗妈妈的话,脸色一白,嗷的尖叫了一声一头栽倒在榻上,昏厥了过去。 离大选仅仅只有三天了,嫁衣却被毁了。饶是萧氏管理穆府庶务多年,此时此刻也无法冷静下来,忍着不均匀的呼吸,脸色铁青的问道:“被毁的如何?” 罗妈妈不得不据实相告,“太太,看样子怕是要重新做一件了。” 罗妈妈话音一落,萧氏只觉得胸口一阵涌动,紧接着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玲珑,你这个贱人! 吓得罗妈妈赶紧上前给萧氏倒了杯热茶,又倒热水浸了帕子,拧干给她擦拭嘴边的血迹。 玲钰嫁衣被毁的事情转眼间穆府上下人尽皆知。 慈景园里,老太太听了消息也只是眯着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自作孽啊!”并没有多说其他的,只是让人传话,让萧氏这几日安心料理玲钰的嫁妆。 嫁衣被毁,萧氏深知绝不是偶然,却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调查,这一次她只能认命,一心扑在玲钰的嫁妆上,等把女儿平平安安嫁了,她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做她想做的事情。 锦园里,照影一边将熬好的养颜汤端给玲珑,一边愤愤不平,“大小姐费尽心思要毒害小姐,小姐只毁了她的嫁衣,未免太便宜她。” 玲珑笑着摇摇头,“我又不想害她,我还想她平平安安嫁到太子府去呢,毁她的嫁衣,不过是一来撒气,二来给她找些事情做,免得她无事生非。” 照影听罢,撇撇嘴,“小姐杀李三那些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对大小姐的百般陷害却是总能忍让。”当时玲珑和紫月杀死李三那些人的情形,着实把照影吓得只剩半口气。 玲珑端着温度刚刚合适的养颜汤,一口而尽,“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说罢,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将碗递给照影。 玲珑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和照影解释,萧氏和玲钰三番四次的陷害毒害自己,可是,玲珑心里却是从未真正的恨过她们,她们出招她就拆招,她们要欺负她,她绝不坐以待毙,可是也仅仅如此,她不想伤害她们的性命。 能够这样,说到底,玲珑还是觉得自己从未把穆府当成自己的家,既然不是家,又何必在意萧氏和玲钰,只要月姨娘安好便够了,若是她们要动月姨娘分毫,玲珑定是不让的。 提到月姨娘,她身上的妊辰纹始终是玲珑心头的一根刺,若是等待胎儿出生也找不到法子去除她身上的条纹,玲珑不知道那时候自己会如何对付萧氏。 只怕,就不是现在这样简简单单的见招拆招了吧。 有些人就是这样,不伤及自己所深爱的人,不触及自己所在意的东西,永远无法恨,也永远能够放任,能够原谅。 皓月当空,银光点点,透过锦园的梧桐叶,斑斑驳驳洒在玲珑闺房的窗棂上,影影绰绰。 玲珑举着铜镜专心照依旧挂彩的脸,照影的养颜汤功效很好,才喝了两碗下去,脸上的淤青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只有左脸颊的五根手指印分外明显,怎么也不肯褪去。 “玲珑。”忽的窗外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声。 玲珑大吃一惊,深更半夜,自己的窗外怎么会有男子的声音。举着铜镜屏气凝神,侧耳去听。 “玲珑。” 沉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玲珑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心下疑惑起来,夜深如此,这突然出现的男子难道是萧氏安排的?一个念头冲上玲珑心头,打起二十分精神,玲珑搁下铜镜,轻轻走到窗边。 玲珑屋内点着烛火,站在窗外的沈云磬将玲珑的影子看的清清楚楚,见玲珑起身走到窗边,怕吓着玲珑,沈云磬低声说道:“玲珑,是我,沈云磬。” 贴在窗边,听到沈云磬三个字,玲珑瞬时一颗心扑扑跳起来,沈云磬,他怎么会来,有没有被人看到,他在窗外站了多久了,是刚刚才来还是早就等着了,他会不会冷……一连串问题涌上心头。 “这是上好的外敷药,你一日三次擦在脸上,脸上的伤很快就好了,不会留疤的,我放在窗台上,等我离开,你再开窗取。”沈云磬迅速的说,他多么想将屋里的人拥到怀里,哪怕只有短短一瞬间,可是他知道,他不能,他怕吓到她,他更知道现在不是让她知道的时候。 玲珑还未来得及斟酌着先问哪一个问题,外面的声音又响起,低沉并且急速,玲珑听到瓷器与杨木相碰的声音,再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再然后,就只剩下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心跳的如此猛烈,像是要从嘴巴里蹦出来一样。 他的声音,是如此像她的小哥哥,那一瞬间,玲珑仿佛站在窗外的人,就是她的小哥哥。 轻轻打开窗户,一股深夜特有的寒气扑面而来,清新而微凉。窗台上,端放着一个葫芦形的乳白色小瓷瓶儿,黑洞洞的夜里,除了点点清辉,就是院子里的几株梧桐树凭着微风沙沙作响,空无一人。 玲珑快速的拿起小瓷瓶,探出身子看了看左右,确定那个人真的不在了,才轻轻又合上窗子。 端详着手里略带凉意的小瓷瓶,玲珑愣愣的坐在妆台前,任由脸颊微红。 沈云磬怎么会知道自己脸上挂了彩呢?一定是大公主,一定是她,大公主一向和沈云磬感情要好,一定是她告诉了沈云磬。可是,深更半夜的,沈云磬就来送药…… 玲珑摇摇头,不想去想这些事。可是,越是不想去想,各种想法就偏偏一股脑的钻到玲珑的心里,由不得她不想。 一会儿是小哥哥,一会儿是沈云磬,玲珑已经有些分不清,那个让自己悸动的人究竟是谁,他们两个,实在是太像了。想起小哥哥,玲珑总能想到沈云磬噙着一抹笑意的嘴唇。想到沈云磬,玲珑总能想到那个让她心暖的小哥哥。 玲珑多么希望,沈云磬就是她的小哥哥。可是她知道,这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惠安大师已经说了,小哥哥,死了。 沈云磬猫在锦园的一棵梧桐树上,看着屋里那个娇俏的人影儿来回徘徊,时而坐下,时而站立,想象着她的样子,嘴边挂着浓浓的笑意,心底却是一股一股酸涩澎湃涌荡。 砚墨蹲在沈云磬身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少爷在这里含情脉脉的看着佳人的影子,心满意足。可怜他这个小跟班为了去流沙阁取欢颜膏,可是连晚饭都没吃上呢。 想起自己的那一匹坐骑,砚墨脸就发绿。 “少爷,咱们回吧,明日还要去完成八十八个任务呢!”砚墨苦着脸低声央求沈云磬。 砚墨提及那八十八个任务,沈云磬抽了抽嘴角,低声大骂:“翟云风你个王八蛋!” 翟云风是流沙阁的药师,沈云磬向他索要欢颜膏,翟云风想都没想就狮子大开口,只要沈云磬肯为他完成八十八个任务,他才给他药膏。 八十八个任务……到现在翟云风脸上一脸奸笑的样子沈云磬都记得清清楚楚。翟云风接到的任务能有简单的么?我沈云磬不过是流沙阁里的小师弟,我最小好不好,能不能不这么欺负人! 不过,谁让自己求人家呢,谁让只有他才能让玲珑脸上不留疤痕呢! 莫说是八十八个任务,翟云风即便是提出一百八十八个,沈云磬都不眨眼的答应。其实也不是翟云风不愿意多给沈云磬任务,只是,他只剩八十八个没有完成罢了。 只是,这八十八个任务里,有八十个都是追杀肃萧派的人,另外八个人不过是普通的**大盗罢了。 翌日一早,照影服侍玲珑梳头的时候,玲珑把拢在袖子里的小瓷瓶儿拿出来给照影看,“你瞧这个药膏子可以涂到我的脸上吗?”倒不是玲珑不相信沈云磬,她是觉得忽然拿出个药膏来,怕吓到照影和紫月。 照影接过玲珑手里的药膏,打开一瞧,登时满脸不可思议,扑闪扑闪着大眼睛,“小姐,这可是上好的欢颜膏。”话虽如此说,可满脸的表情却是清清楚楚的表达: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药膏,快告诉我! 药迷!玲珑笑了笑,“哦,我涂在脸上没事吧?” “当然没事了,小姐,这可是难得的欢颜膏里的佳品,小姐涂了,三天脸上的伤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了。”照影激动地说,心里像是放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憋了半天照影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呀?” “祖母给的。”照影话音一落,玲珑就飞快的说道。心扑扑狂跳,像是一个偷吃了糖的孩子深怕被人揭穿一样,拿眼偷偷看照影。 照影没有注意玲珑的异样,只是满眼流光溢彩的盯着那个所谓的欢颜膏,一副恨不得吃了的样子。 玲珑松了口气,余光瞥到那个小瓷瓶儿,脸又不禁有些发烫。 袖子里的手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第三十八章 良娣 三天的时间,转眼便过了。 大选这一日,穆府上上下下都起的极早,天还未亮,一院子的人便穿穿梭梭忙碌上了。桃红陪着玲钰进宫参选,萧氏和老太太则在府里为玲钰的嫁妆做最后的整理,一个时辰之后玲钰便回府,两个时辰之后,太子府便来迎娶,由不得一丝差错。 萧氏有的忙,玲珑亦有的忙。她说过,玲钰新婚,她要送玲钰一份大礼。 关在仲德堂地下室的杨柱,并他身边的那一包草药,便是玲珑为玲钰准备的大礼。 杨柱几日不见,玲钰虽三番几次着急,可是罗妈妈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意识到杨柱出事了。平日里杨柱泡在碎花楼十几天不回都是常事,这才几天,罗妈妈怎么会注意。 玲珑要的是玲钰平平安安嫁到太子府,可是她还没有蠢到让玲钰做了太子妃然后找自己算账。所以,等玲钰嫁进太子府之后,玲珑必须为玲钰找点事情做,免得她无事生非,拿自己消遣。 一个杨柱,一包堕胎药,够玲钰在太子府忙一阵子了。 玲钰带着桃红回到穆府的时候,天才微亮。玲钰一回府,萧氏便带着玲钰在芳园开始梳妆打扮。 慈景园,玲珑和玲蓉陪着老太太坐等消息,圣旨一到,便是吉时,玲钰就要着盛装上花轿,等太子迎娶。 “钰儿的婚事完了之后,便是蓉儿的了。”老太太看着玲蓉,又看看玲珑,心里不禁一阵酸楚,还未怎么享受含饴弄孙的幸福,孙女们一个个就要嫁人了。 感受到祖母的失落,玲珑起身走到祖母身边,挨着祖母坐下,“蓉姐姐走了,还有玲珑呢,玲珑不嫁,玲珑陪着祖母。”一双大眼睛,说的极诚恳。 “又说傻话。”老太太点着玲珑的脑门笑道。 自那次穆世昌暴打玲珑之后,老太太和玲珑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那一件事情。所以,玲珑还是一如既往的粘老太太,只当什么都没有意识到。 “玲珑可没有说傻话。万一嫁了人,夫家的人不喜玲珑,玲珑岂不是要受委屈,玲珑才不嫁呢!”玲珑一本正经的说,话虽是自己说出来,她却是在替玲蓉表达。 “你个泼猴,才多大就要夫家夫家的了,好不害羞!”老太太羞着玲珑的脸笑起来,转而却叹息一声,看着玲蓉,“倒是蓉儿,要嫁个门当户对的人才是。” 玲珑明白老太太话里的门当户对,并不是指夫家的地位官职,而是指夫家的人品。 只是,穆世昌怎么会甘心浪费这么好的资源。玲珑早就看穿,在爹爹心中,他的每一个女儿都是用来为他的仕途铺路的。所以,爹爹一定不会让玲蓉嫁一个她自己满意的夫家。 “蓉姐姐性子柔,若是嫁个暴脾气的姐夫,可是要吃了蓉姐姐的。”玲珑打趣道:“只是不知道爹爹要为蓉姐姐挑个什么性子的姐夫呢!” 玲蓉见祖母和玲珑三句话不离自己,羞得满面通红,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在祖母面前,她一向少言,此时又是害羞又是尴尬,更不会说话了。 “自然不会让蓉儿委屈。”话虽如此说,可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了,老太太心里沉沉的叹了口气,不禁为玲蓉担心起来。 正说话,琉璃进来报说内侍监的公公来了。 老太太大惊,内侍监的公公传旨应该是直接传到在书房等待的世昌那里,怎么会来了后宅!由不得多想,掩了心底的不安,老太太带着玲珑和玲蓉起身去迎。 还未等老太太走出内堂,太监已经走了进来。 “穆老夫人安。”公公扯着尖细的嗓子作揖说道。 玲珑听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和玲蓉一起站在老太太身后,垂眸观鼻,不敢抬头。 “有劳公公了,公公上座。”老太太客气的笑道。 太监公公也不客气,叹了口气便直接坐下,“传旨的人已经去前院穆大人处了,杂家过来不过是赶着来告诉一声,贵府的小姐这一次被选中,得的是良娣的头衔。” 良娣!玲珑心下一惊,不是得了赤金羽凤就象征着得了太子妃之位么?怎么会是个良娣,最不济也该是个侧妃呀!由不得玲珑多想,老太太颤抖的身子让玲珑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祖母身上。 玲钰背负了全家人的期望,老太太同样对玲钰持以重望,只得了良娣的头衔的确是让老太太一时间接受不了。老太太尚且如此,不知道萧氏和玲钰那边是什么样呢! 玲珑将手放在老太太背上,不露痕迹的替她捋背。 良久,老太太才舒出一口气,“请问公公,这一次太子一共选了几个妃位?” 玲珑暗暗佩服老太太问的关键。玲钰得了什么名衔此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太子有没有立正妃,有没有立侧妃。 公公抖了抖嘴角,毫无表情的说道:“此次太子一共立了四位妃子,一位正宫的太子妃,三位侧妃。余下八位都是良娣。” 天!竟这么多! “杂家在太子府做事,太子爷一下子娶这么多美人进府,太子府以后就不冷清了。”公公阴阳怪气的笑道。 公公态度让老太太意识到了什么,立时笑道:“让公公专门跑这一遭,公公受累了,日后玲钰还要托公公照看。”说着,老太太给琉璃使眼色。 琉璃转身出去,然后端着一个硕大的乌木托盘进来,上面盖着一层红绸。 “这是老身的一点心意,给公公填个茶钱,公公不要嫌弃。”老太太笑道。 公公翘着兰花指轻轻挑起红绸一角,嘴角扬了扬,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意,“其实,进府的名分不要紧,要紧的是进了府以后的荣宠。”意味深长的说道。 感情是来敲诈的!玲珑立在老太太身后,心里惊觉道。 送走这位太监公公,老太太立时脸色阴沉起来。芳园那边隐隐传来哭声,玲珑听出来,是玲钰的声音。 嫁妆全部都是按正妃娘娘的礼数准备的,现在却只得了个良娣,一向骄傲如玲钰,她怎么受得了。 “你们两个回去吧,我去看看你们大姐姐。”老太太扶着琉璃朝芳园而去。 若是按太子妃的礼仪出嫁,家中的兄妹是要相送的,所以一早玲蓉和玲珑就穿戴的整整齐齐等在慈景园。可现在要按良娣的名分出嫁,迎娶她的只有一顶红纱小轿,连礼乐都没有,更不要说亲人相送了。 说白了,就是按着小妾的身份进府。 紫月正给院子里的花浇水,见小姐此时回来,赶紧放下洒水壶迎她进屋,“小姐,怎么了?难道大小姐真的是只得了良娣的名衔?” 一大早,院子里的丫头们就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说大小姐没得了太子妃的位子,只得了个良娣,此时看来是真的了,若非如此,小姐此时应该正在慈景园等着送亲才对呀。 玲珑斜倚在美人榻上,接过照影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小口,“是良娣的身份。”淡淡的说道,她要的只是玲钰平平安安的嫁出去,至于什么名分,她怎么会在意。 照影接上玲珑还回来的茶杯,轻轻搁在小叽上,挑眉说道:“大小姐做了那么多陷害小姐的事情,老天爷可是有眼睛的,人在做天在看,若是真让她做了太子妃就没有天理了。” “你个鬼丫头,说的跟算命的神婆似得。”紫月看着照影小小的人说出这样的话,不禁拿手指着她的脑门子笑道,转而又对玲珑说:“大小姐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如意呢。” 玲珑笑笑没说什么,照影倒是接嘴接的快,“当然不如意,她若是如意了,岂不是天天变着法的来害小姐。” 照影的话倒是实话,即便玲钰仅仅是个良娣,可也是太子的良娣,于玲珑来说,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地位,想要整治自己,可比在穆府容易多了。 所以,玲珑可不会为她难过。玲钰若是不难过了,难过的人一定就是自己! “那杨柱?”紫月试探的问道,大小姐进了太子府恐怕已经是水深火热了,若再加个杨柱的事情,恐怕她连活都不要活了。 “先关着他吧。”玲珑想了想说道。指使杨柱的人可不止玲钰一个,如今玲钰虽然嫁的不好,可是萧雨珩可是嫁的不错,沈府少爷沈云哲的正房夫人。 “到时候,就把杨柱打包了,送给萧家大小姐吧。”玲珑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道。 紫月笑嘻嘻的应道,比起大小姐来,紫月更讨厌那个眼睛嘴巴都长在脑袋顶的萧家大小姐。 事已如此,萧氏和老太太除了忍着心痛悉心劝慰,再也说不出旁的什么。穆世昌黑着一张脸,至始至终没有离开书房半步,若是自己官职能再高一级,玲钰也不至于只得个良娣,而张统领的女儿与玲钰相比,根本就是麻雀见凤凰,可偏偏她做了太子妃。 原本风风光光的婚礼,穆府却是安静的像一个坟场,那些个早就准备好了的鞭炮再也没有机会响起,那些早就备下的红包,再也没有机会散出。那些已经摆在院子里的圆桌,原本此时应该坐满庆贺的宾客,此时却是空无一人。 一顶红绸软轿停在穆府的大门前,抬轿的只有四个轿夫,迎亲的只有五个太监一个嬷嬷。而玲钰的嫁妆,也从原先准备的十里红妆,缩减到只有五个红木箱子。除了桃红,玲钰一个多的陪嫁丫头也没有带。 玲钰一离了穆府,萧氏便心力交瘁一头栽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该教给女儿的她都教了,至于玲钰在太子府能过什么样的生活,萧氏再也无能为力。 第三十九章 宫宴(一) 杨柱连着半个月没有回家,问谁都也说没有见过,让人去京都的**寻了个遍,也没找到,罗妈妈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锦园里,玲珑翻着这个月仲德堂的账簿,心满意足。从仲德堂开业到现在,玲珑已经挣下一千五百两银子了,拿这些银子,完全可以再开个分店了。 惠安大师说过,开店铺这样的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大,玲珑深信这句话的正确性,所以她要让她的仲德堂在大燕遍地开花。 玲珑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是身在深宅,这争斗陷害便是没完没了,与其和这些人斗心思生闲气,挣钱显然更合她的口味。要是一不小心成为大燕国第一女商人,那该多爽。 “你找个时间去仲德堂告诉掌柜,让他再在京都开一家分店,地方就选在善缘街吧。”合上账簿,玲珑吩咐紫月道,善缘街是京都最为繁荣的地方,这里不乏达官贵人,日后苏百川若真是考中御医,药堂开在这里对他是极为有利的。 “小姐这是要做女商人了。”紫月笑嘻嘻的说。 “等小姐有了势力,到时候才好给你挑个好人家呀。”照影抿嘴打趣紫月,一双眼睛亮闪闪的。 紫月听了,脸一红,朝照影啐了一口,“好端端的说话,做什么又要牵上我,坏透了的小蹄子。” “我说错了?难道紫月姐姐不想嫁个好人家?”照影眨巴着大眼睛,故作不解。 气得紫月扬手就要打她,照影赶紧跑开。正闹着,慈景园的丫头过来传话,请玲珑过去,紫月和照影立时变了脸色,朝玲珑看去。 “知道是什么事么?”玲珑压了心底的惊疑,婉婉一笑,问传话的小丫头。 小丫头摇头说道:“奴婢是在院子里伺候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今日桃红姐姐回来了,现在正在慈景园说话呢。” 桃红?紫月和照影面面相觑,一脸肃穆,不由得担心起来。 玲珑蹙眉沉思,玲钰是良娣的身份嫁到太子府的,按规矩,她三年之内都不得回母家,更不要说桃红了。现在玲钰嫁出去不过短短数日,桃红怎么就巴巴的回来了? 难道是玲钰出了什么事?可是若玲钰出事,让自己过去做什么。 “桃红什么时候来的呀?”玲珑一边起身由紫月帮着换衣裳,一边问道。 “桃红姐姐晌午就来了,先在芳园和太太说了阵子话,太太才又领着桃红姐姐去老太太那里的。”小丫头细细回答。 晌午就来了?她竟然待到现在!而且,自己这里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 玲珑朝照影深深看了一眼,然后带着紫月去慈景园。玲珑前脚离开,照影后脚便出了锦园。 玲珑到慈景园的时候,萧氏正说得高兴,听得屋里一阵笑声,玲珑顿住脚,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睁眼,一脸温顺的挑起帘子进去。 “祖母,母亲。”玲珑朝老太太和萧氏分别低低一福,转而坐在萧氏下首。自从玲钰出嫁到现在,萧氏都不知道找了自己多少次麻烦了,这一次肯定又没安好心,玲珑默默地在心里翻了萧氏个白眼。 桃红一身艳丽的宫人装扮,面庞比在穆府的时候白嫩了许多,眼角眉梢透着的是说不尽的喜悦和傲娇,看来玲钰在太子府过的还是很好的。 见到玲珑进来,桃红赶紧上前低低一福,“三小姐安。” “你是大姐姐的人,又是嫁到了太子府,快莫如此。”玲珑赶紧扶桃红起身。一贯嚣张跋扈的桃红,怎么会这么殷勤的给自己请安,还请的这么高兴,玲珑心里泛起一丝不安,拿眼偷偷朝萧氏看去,见萧氏眼底浓浓的笑意铺天盖地的朝自己射来,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后日宫里要举行宫宴,你大姐姐求了太子的情,要带着你一起去呢,桃红今儿来就是专门接你去太子府的。”萧氏一副慈母的样子,一脸宠爱的看着玲珑笑道,说罢,又转脸对着老太太说:“没想到钰儿嫁了人,竟是懂事多了,知道照顾家里人了。” 老太太含笑点头,“是啊,知道照顾家里的妹妹们,是钰儿有心了。先前在的时候,姐妹们之间还偶尔有个摩擦,嫁了人反倒是友爱些了。” 萧氏知道老太太说的摩擦是指玲珑为玲钰填妆的事情,老太太心里已经明白,那一次是玲钰陷害玲珑,所以萧氏讪讪的一笑,“都是媳妇教导不够,才让她们姐妹间有些间隙。” 因为那次的事情,老太太已经敲打了萧氏,现在玲钰也嫁出去了,老太太也不愿再拿这件事情压着萧氏,所以温笑着看着萧氏说道:“你成日家也是忙得像个陀螺似的,哪顾得上她们小孩子间的那点子小事,这次宫宴钰儿能想着玲珑,特特的为玲珑求个名额,可见钰儿的心了,说到底,她们姐妹还是情深的。” 萧氏见老太太如是说,心里松了口气。 特特的……玲珑听得全身汗毛嗖的战栗起来。 自己一个庶女,还是一个玲钰时时刻刻都想弄死的庶女,她能安好心母猪都会溜冰了! “二姐姐去么?”玲珑斟酌了半天,开口问道。 萧氏笑道:“傻孩子,你这一个名额还是你大姐姐和太子爷求来的呢,哪就人人都能去呢,那可是宫宴。也就是你和你大姐姐素日里姐妹情深,你大姐姐才费尽了心思。” 果然只有自己去!萧氏笑的慈眉善目,玲珑看的心惊肉跳。 费尽了……心思!玲珑想撞墙的心都有了。她深信不疑玲钰费尽了心思,不过,是费尽了心思整治自己! “让大姐姐费心了。”玲珑不安的看了看萧氏,朝老太太说道:“只是玲珑这几日有些受热,难受的紧,只怕宫宴上玲珑支持不住,丢了大姐姐的人。要不,这一次就让二姐姐去吧,玲珑下一次有机会再去。”说罢,玲珑垂眸一脸痛苦的样子。 老太太深深地看了玲珑一眼,心里叹了口气,转而对萧氏说:“也罢,这次就让蓉丫头去吧,左就蓉丫头年纪要大些,人也更沉稳些,省的给钰儿添麻烦,更何况,蓉丫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老太太心里是以为玲珑只因为那次填妆的事情,伤了心,所以才不愿意去。那次为玲钰填妆的事情,的确是玲钰太过分了些,若非她撺掇道长,玲珑也不会受那样大的委屈。 桃红听了,立时不安的朝萧氏望去,钰良娣这一次可是专门交代,务必把三小姐带到太子府! 桃红的不安玲珑看的清清楚楚,也更肯定,玲钰的邀请是针对自己的。 萧氏心里一声冷笑,老太太方才还答应的好好的,玲珑这个贱人一句话便让老太太犹豫起来,岂能再留着玲珑在穆府兴风作浪。况且钰儿好好地计谋,怎么能被毁了!如此想着,萧氏一脸为难的朝老太太笑道:“按理说,三丫头病着二丫头去是一样的道理,只是钰儿已经和宫里的掌事报了三丫头的名字,这可怎么能改。到时候,让人知道了,反倒要怪罪我们欺君了。” 萧氏说罢,冷冷的睃了玲珑一眼!耐心等老太太发话。她坚信,一个欺君的帽子可以扣住所有人! 桃红赶紧附和,“是啊,钰良娣昨儿夜里求了太子,今儿一早宫里的掌事来问话,钰良娣就把三小姐的名讳报了上去了。”这倒是真的。 玲钰就怕玲珑不来,所以先斩后奏,饶是玲珑有天大的理由,也由不得她不来。 玲珑扯了扯嘴角,心里一阵好笑,为了能整治自己玲钰可真是煞费苦心!也罢,既然人家已经挖好了坑等着自己,不去倒是拂了人家的美意了。 只希望,玲钰到时候不要后悔才好。“既是如此,那玲珑就去吧,免得大姐姐难做。”玲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颇为勉强的说道。 听玲珑应下,桃红松了口气。 钰儿如今是皇家的人,一顶欺君的帽子能压死穆府上下所有能喘气的,玲珑如此懂事,老太太心里一片欣慰。 “玲珑年纪小,又没参加过宫宴,就让琉璃陪着你去吧,免得你莽撞,让你大姐姐在宫里为难。”老太太笑道,有琉璃在,玲珑心里总能踏实些。 桃红赶紧说道:“回禀老太太,这次宫宴,外臣家的女眷是不许带婢子的,就是钰良娣,也只能带奴婢一人去。”桃红说的小心翼翼,深怕玲珑因为这个就又不去了。 玲珑怎么会听不出来老太太的意思,感激的朝老太太笑道:“祖母放心,有大姐姐照顾我呢,没事的,再说,这是宫宴,宫里那么多人呢,总有专门的人提点的,玲珑学着她们就是了。” “也罢,有什么不懂不知道的,你就多问你大姐姐,千万莫一个人莽撞做决定。”老太太嘱咐道:“参加宫宴,你和你大姐姐可是都代表了咱们穆府,不是你们自己。” 玲珑明白,老太太这话,一半是安慰自己,一半是说给萧氏和桃红的。 只是看到萧氏眼底的得意,玲珑知道,老太太的提点萧氏一句没有听进去,她正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了。至于是什么美梦,玲珑用脚趾头也能猜到。 第四十章 宫宴(二) “你去给钰儿封些银子让桃红带回去,钰儿当时走的时候带的银两也不算多,太子府那样的地方,没有银子,人就成了瞎子聋子,让钰儿不必舍不得,该花的地方不要省。”老太太略想了想,嘱咐萧氏道。 萧氏正还犯愁要给女儿带些银子却不知道该如何跟老太太说,现在老太太自己说出来,萧氏大松一口气,替玲钰谢了老太太。 正说话,穆世昌挑帘子进来。 “母亲。”穆世昌向老太太恭敬的问安,然后坐在萧氏对面,转头看向立起身来向他请安的玲珑,“坐吧,别杵着了。” 穆世昌神色间带着难得的温和,让玲珑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而且,往日这个时候,爹爹都应该在东宫和**们议事的,今日怎么倒是早早的回来了? “怎么今天回来的这样早?”老太太疑惑的看向儿子。 “后日宫里举办宫宴,钰儿求了太子爷,让玲珑也去呢。”穆世昌接过小丫头递上来的茶杯,漱了漱嘴,又换了新茶,喝了一口笑着和老太太说,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我专门早点回来告诉家里,好准备着。” 见爹爹如此,玲珑心里咯噔一声,那股不安愈发强烈。爹爹能如是说,足以见得他的消息不是来于玲钰,难道是太子?玲珑心下一惊,若仅仅是简单的宫宴,太子既然已经答应了玲钰让桃红来接自己,为什么还要再告诉爹爹呢? “老爷说晚了一步,钰儿已经让桃红来告诉了。”萧氏听穆世昌说的是这个事情,立即笑着指立在身后的桃红给穆世昌看。 桃红赶紧上前请安。 穆世昌顺眼看过去,见桃红容光艳丽,越发的出挑了,眼前一亮,面上掩不住的高兴,桃红如是,足以见得玲钰在太子府的生活是真的不错的,心里登时大为舒坦,不过还是问道:“钰儿还好?” 自玲钰嫁到太子府,穆府上下最挂心的便是玲钰在太子府的境遇,玲钰能否得宠,直接影响穆家的兴衰。只是,太子府贵为皇室,内中消息岂是穆府能够探听到的,就是穆世昌,也仅仅只能从太子那里知道些毫无用处的只言片语。 桃红赶紧回答:“钰良娣很得太子爷的宠爱,这一次宫宴,太子爷只带钰良娣一人去呢。”面上是她惯有的娇纵。 玲珑一惊,诺大的太子府,一位正妃,三位侧妃,这样的宫宴又是太子大婚以来的头一次,居然只让一个良娣去,即便是再宠爱,这也是不合皇家规矩的。况且,这四位妃位娘娘当初之所以能越过玲钰做了太子妃或是侧妃,全凭其母家的势力,如今太子难道就不忌惮不顾及了吗? 穆世昌听了,朝萧氏看去,萧氏含笑点头表示已经知道桃红所说,穆世昌笑道:“钰儿很是争气呢!” 一个良娣的身份,却生生压下了正牌太子妃,这可不仅仅是争气,玲珑心里想着,正要开口说话,却听爹爹又问道:“太子妃的病还未好么?” 太子妃的病?玲珑抬眼朝桃红看去。 桃红淡淡叹息一声,说道:“太子爷盛怒,罚了三位侧妃娘娘禁足,让三位侧妃娘娘侍奉太子妃床前,直到太子妃痊愈。” 难怪!玲珑心里一哼,看来玲钰在太子府还真是过的有滋有味。正妃病着,三位侧妃同时被禁足,太子府看来是玲钰的天下了,难怪能腾出时间想起自己。 “大姐姐接玲珑去太子府,如今太子妃娘娘病着,玲珑要带些礼物吗?”桃红说罢,玲珑朝老太太问道。 老太太慈眉笑道:“自然是要准备的,一会就让琉璃准备。” 萧氏听老太太如是说,心里一紧,若是让琉璃准备,那自己方才备下的东西还怎么带进去,蹙眉思量,笑道:“方才桃红在芳园和媳妇说了太子妃的病,媳妇已经备下了礼物。” 老太太侧目向萧氏看去,笑道:“你一向心细,不过这一次是咱们头一次送东西给太子妃,她的地位尊贵,马虎不得。”老太太虽然对萧氏有过几次不满,不过,整体而言,这个儿媳她还是放心的。 “是,媳妇晓得的。”萧氏恭敬的回答,心里松了口气,又说道:“就是三丫头这一次参加宫宴的衣服媳妇有些拿不准,时间这样仓促,做新的定是来不及了的。”说罢,为难的一蹙眉,若有若无的朝桃红扫了一眼。 桃红立时说道:“太太不必心烦的,钰良娣已经给三小姐备了衣裳,是太子府针织局的人亲自做的。” 老太太听了,笑道:“钰儿在这方面是像了你的,什么事都想得这样周全,也难怪太子爷宠爱她。” 当着丈夫的面被婆婆夸奖,萧氏不好意思的垂眸笑道:“母亲谬赞了。” 看着发妻含羞的样子,穆世昌心里怔怔的,算下来和萧氏成亲已经二十几年了,这些年来,萧氏为穆府操碎了心,自己却是背着她在外面养了三房小妾,细想来,真是有些对不住萧氏。 “这次宫宴,非同小可,北齐的九皇子也要来的,听太子爷说,这一次宫宴,就是北齐九皇子的洗尘宴。”穆世昌轻咳一声,收了心思说道。 北齐九皇子?玲珑心底的那股不安又一次强烈的涌起来。给他国皇子办接风洗尘宴,出席的自然都是皇室和重臣们,没有让一个外臣家的庶女也参加的道理啊!莫说是自己,就是爹爹,以他的官位,也未必能够参加。 穆世昌正要再说话,他的小厮在窗外唤道:“老爷,御史大人来了,在书房等老爷呢。” “你快去忙吧。”老太太听了外面传进来的话,赶紧催促穆世昌走。 “那儿子就先去过了。”穆世昌说着起身,扫了扫衣袖又对萧氏说道:“这次玲珑参加宫宴,异常重要,要好好准备。”说罢,瞥了玲珑一眼又道:“你去了宫里,凡事听你大姐姐的。” 玲珑赶紧起身点头答应,恭送穆世昌离开后,才又坐下,思量一瞬说道:“天色也不早了,大姐姐定是希望玲珑早些过去的,也好教导玲珑些规矩,玲珑想先回锦园安顿安顿。” “也好,你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子就不必过来请安了。”老太太笑道:“我和你母亲再斟酌一下要送给太子妃的礼物。” 这莫名其妙的宫宴处处透着蹊跷,玲珑现在只能盼照影能探听到些有用的消息。离了慈景园,玲珑带着紫月飞奔到锦园。 “你打听到什么了吗?”一回锦园,紫月见照影已经回来了,赶忙合了门问道。 小姐去参加宫宴,又不准带丫鬟服侍,紫月在慈景园就心急如焚了。 照影拧眉说道:“芳园那边口风紧的很,什么也没打听到,秀园更是一问三不知。倒是奴婢回来的时候,遇上老爷的小厮接御史大人去书房,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到,说是有个什么九皇子来,这个九皇子对太子爷重要的不得了之类的。” 紫月听照影说罢,一句有用的没有听到,急得都要哭了,“小姐,这可怎么办,你一个人去,万一有个什么事,奴婢也不知道啊。” 照影一听紫月的话,立眉瞪大眼睛问道:“小姐要去哪?” 紫月咬着嘴唇,忍着发涩的眼睛,把玲珑要去参加宫宴的事情告诉了照影。照影听了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是好,大小姐怎么会安好心,她让小姐去准没好事。” 玲珑看着这两个丫头比自己都要着急,心里暖暖的,柔声说道:“大小姐害咱们的次数还少么,咱们不是都平平安安的了。”她想要安抚安抚这两个丫头,免得自己去参加宫宴,她们坐立难安。 “这一次能一样么!”紫月和照影异口同声吼道。 见她俩面红耳赤瞪着眼睛望着自己的样子,玲珑一怔,随即扑哧笑出来。这俩人急得连身份也忘记了。 “小姐还有心思笑。”紫月凝眉撅着嘴说道:“这都什么时候,小姐倒是快想想办法。” “是啊,小姐。不管怎么样,您一定要带紫月姐姐同去的,好歹也要有个照应。”照影深知,这样的场合,紫月更能保护小姐安危。 玲珑却是心下摇摇头,若是能带婢女同去,她一定带照影,宫里那样的地方,更是个要人性命不见半点血腥的场合,要的不是武功。 “急也不是办法,好歹我今日是先去太子府,后日才参加宫宴呢,有明日一天的时间能缓缓,到时候兴许就能知道大姐姐打得是什么算盘了。倒是你们,在府里千万小心。”玲珑最担心紫月和照影因为担心自己,心绪不稳,做事三心二意,让萧氏抓了把柄惩治她两个。 小姐如是说,自己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紫月和照影只得愁眉苦脸歪在一旁,干着急。 既然在穆府什么消息也得不到,而这宫宴又是不得不去,那么现在玲珑只有把希望寄予太子府了。 太子妃卧病,三位侧妃侍疾,而八个良娣中只有玲钰一人能参加这一次宫宴,这样的形势,只怕太子府现在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能嫁到太子府的人哪一个会是省油的灯呢!只要能把这水搅得更浑,到时候,消息一定会铺天盖地的传导自己耳中的。 玲珑勾了勾嘴角,眼底一抹笑意,除非玲钰对自己没有坏打算,否则,一定让她悔的肠子都青了。 第四十一章 拜见太子妃(一) 玲珑到太子府的时候,玲钰并不在,桃红直接将玲珑引到了提前安排好的房间。 “三小姐先歇着,钰良娣和太子爷去西山游玩了,只怕要晚些回来。”桃红又恢复了她一贯的趾高气昂,略带蔑视的翘着嘴角说道,说罢,一阵风的转身离去。 玲珑撇嘴笑笑,这才是真正的桃红。 玲珑暂住的是一个小小巧巧的院子,一路坐着软轿进来,透过薄似蝉翼的软纱窗帘,玲珑知道这个院子在太子府的位置比较偏僻,与前面的院落离得比较远。院子里伺候的婆子丫鬟一大堆,几乎都要将这个小小的院落站满。 望着门口时不时出现的一张充满警惕的脸,玲珑心里一声冷笑,看来玲钰是不想自己和太子府的其他女眷有所接触,才找了这么些人来监视自己的。 只是玲钰未免太自信了些,玲珑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方才在软轿上时,恰好遇上一路宫人走来,玲珑趁桃红不注意,将自己的一方丝帕扔到了那领头宫人脚下。 丝帕上端端正正的绣着穆玲珑三个大字。只怕,现在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要见到自己了吧。 “太子妃娘娘要请的人,你也要拦着么,谁给了你这么大的狗胆,滚开!”窗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嗓音,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钰良娣……”一个小丫鬟小声分辩道,才说了三个字,便被打断。 “钰良娣算个什么东西,这太子府你可要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太子妃娘娘才是正位。”尖细的嗓音里透了几分不耐烦的恼怒。 话音落了,一个身着鹅黄宫装的女子走进玲珑歇着的绣房里,“奴婢是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大丫鬟,给穆三小姐请安。”虽是请安的话,却并不屈膝行礼,而是瞪着一双大眼睛上下打量玲珑。 见惯了桃红的嚣张跋扈,再看这个婢子,玲珑只觉得有过之而无不及,张口便搬出太子妃大丫鬟的身份来,是来示威么,“有事么?”玲珑淡淡的问道。 见玲珑一个外臣家的庶女,竟然敢对自己这样无礼,婢子立时变了脸色,挑眉说道:“穆三小姐来太子府,按规矩,自然要向太子妃请安的,难道穆家连这规矩也不教给你么?”她平日里受尽了钰良娣身边的大丫鬟桃红的欺负,现在好容易逮着个穆府的人,怎么能轻易放过这个出气的机会。 “我既是钰良娣的妹妹,穆家三小姐,在这太子府也算得半个主子,还由不得你这个婢子对我无礼。”玲珑故意冷声说道:“给太子妃娘娘请安自然是要去的,你带路吧。”说着起身就朝外走。 对付这样嚣张的人,只能比她更嚣张更跋扈才行。 被玲珑一顿冷呛,婢子脸都绿了,她一个庶女在太子府算什么正经主子,自己可是太子妃的贴心人,竟然被她一顿排喧。一腔怒火,拔脚朝玲珑追去,到了太子妃那里,有的是你好受! 一院子伺候的丫头婆子你看我我看你,一张张脸急得满是汗珠子,却没人敢上来拦住。太子妃有请,谁还敢拦!可是,不拦住就是没有完成钰良娣交待下来的事情,到时候受罚可是避免不了的。总之,左右不是人! 在她们心里天人大战的时候,玲珑和那婢子已经一前一后,一个满脸快活,一个一脸怒气的走出了院子,直奔太子妃的住处。 玲钰给玲珑找的这个地方还真不是一般的偏僻,左拐右拐,走了都要小半个时辰,玲珑终于站在太子妃面前。 太子妃竟然是张左使家的那位千金。玲珑有些意外,隐隐约约想起大聚那日,在太子的后花园里,她一张泛青的脸色,不过今日她的脸色倒是阚白的很,看来是真的病了。 坐在太子妃下首的是三位侧妃,都是脸生的,玲珑一点印象都没有。 “民女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玲珑深深一福,恭敬的说道:“给三位侧妃娘娘请安。” 太子妃一摆手,“起来吧。”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看座。” 玲珑款款起身,朝丫鬟搬来的一张红木双扶手高背椅子走去,轻轻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做大家闺秀样,盯着自己手里的帕子看,仿佛那帕子上绣的花一下子变成真的了似的。 “不必拘谨的,你是钰良娣的妹妹,自然也就是本宫的妹妹了,本宫便如钰良娣一般,唤你名字。你叫玲珑,是不是?”太子妃的声音软软的,似乎每说一句话,都要费极大的力气。 “民女是叫玲珑。”玲珑赶紧答道。 “既是来了,怎么也不过来坐坐?”太子妃半闭着眼睛靠在椅子靠背上,懒懒的问道。 三位侧妃朝玲珑看去,这太子妃才是太子府的主母,若是拿不出像样的理由来,只怕玲珑今日是要受罚的了。谁让她姐姐钰良娣平日里嚣张跋扈呢!活该她这个妹妹倒霉。 “民女不认识路,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不让民女离开院子,说怕民女冲撞了贵人。”玲珑把婆子们的话原句搬来,“她们说,钰良娣回来了,民女才能来请安。”将问题都丢给玲钰。 是了,太子爷带着玲钰那个贱人去西山赏玩了!想到这个三位侧妃心里登时涌上一股酸意,朝太子妃看去。 府里人人知道,最恨玲钰的就是太子妃。 “倒是钰良娣多心了,她是怕本宫为难你不成。”太子妃猛地睁开眼睛,两道精光朝玲珑射去。 话音一落,一时间空气都凝结了,太子妃这话无论玲珑怎么接都是错。 若玲珑说不是,那就是意味着太子妃多心了。若玲珑说是,那就是将钰良娣推向深渊。三位侧妃屏气朝玲珑看去。 “民女自来还未见过钰良娣,是院子里的婆子丫鬟们告诉民女的。”玲珑回答的模棱两可,“民女初次来太子府,也不敢一个人到处乱走。” “倒是本宫教导下人无方了。”太子妃见玲珑把责任推到丫头婆子身上,冷笑道。 反正不是问句,这又是一个死局,玲珑干脆装作没听见,闭口不答话。 太子妃见玲珑如此,给身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 丫头立时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上前一步扑通跪下,“奴婢接穆三小姐来的时候惹穆三小姐生气,方才穆三小姐教训了奴婢一顿,奴婢请娘娘责罚奴婢。” 太子妃冷眼看着玲珑,等她开口。 三位侧妃见玲珑丝毫没有要张嘴解释的样子,又偷偷觑太子妃的脸色,这戏是越来越好看了。 是太子妃的大丫鬟主动跪着说自己有错的,谁也没有逼她,太子妃只能等玲珑发话,否则这场是收不了的。 可是等呀等呀,玲珑就那么垂眸坐着,一副完全不干自己事的样子,反正你是跪着,我是坐着,累得又不是我。谁让你无事生非。 最后太子妃见自己的大丫鬟实在是跪的膝盖痛的受不了了,冷冷扫了玲珑一眼,“混账东西,太子府里也由得你猖狂。” 明眼人都知道,这话是说玲珑的。 三位侧妃又朝玲珑看去。 玲珑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端详着自己帕子上的花,跟没听见一样,见三位侧妃朝自己看来,笑着抬眸,“侧妃娘娘,民女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被玲珑这么一问,三位侧妃立时脸色一僵,心里骂道,装什么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可怜太子妃身边的大丫鬟,只能苦着脸依旧跪着。 玲珑直接无视三位侧妃的脸色,笑着朝太子妃说道:“民女听说太子妃娘娘病着,从家来的时候带了些礼物送给太子妃娘娘,还望娘娘早日安康。”绕开方才的话题。 太子妃见玲珑直接越过方才的事情,根本不看跪在地上的丫鬟,心下虽然恼怒,可却又挑不出理来,只得笑道:“让你费心了。” 坐在最靠前的一位侧妃跟着笑道:“穆三小姐带了什么好礼物来,怎么不见拿来?” 说是来送礼的确不把礼物拿来,这可是有戏弄太子妃的嫌疑。 其他两位侧妃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跟着巧笑道:“穆三小姐莫不是只送真心一片吧。”说罢,掩嘴而笑。 太子妃含笑看着玲珑,病怏怏的眸中带了一丝异样。玲珑只当没有听出她们的言外之意,笑道:“给太子妃娘娘的礼物,自然是最重要不过,钰良娣担心礼物送的不合适,冲撞了太子妃娘娘,说要她亲自看了才能送来。” 以萧氏的性格,她不在礼物里做手脚才怪。 而且,一路来太子府,桃红紧紧看守着礼物,丝毫不让自己有机会看到里面究竟包着什么,到了太子府,她又把礼物直接带到了玲钰那里。 现在玲珑只有早早的把这些推到玲钰身上,免得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乱子,她一股脑的栽赃给自己。 “倒是她有心了。”太子妃淡淡的说。 玲珑听得出来,提到玲钰,太子妃的声音里透着根本无法掩饰的恨意。 “民女瞧着太子妃娘娘脸色白的很,难道是亏血之症?”玲珑绕开礼物的话题,直接说道太子妃的病情。 一进太子妃的住处,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能有这样的味道,只有两种原因,一种便是太子妃受了极重伤,流了很多血。可若真是如此,只怕她也不能端坐在这里和自己说话了。 那么便是另外一种可能。 玲珑决定赌上一把。 第四十二章 拜见太子妃(二) 两次话题被玲珑绕开,太子妃不禁打起精神来对付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穆府庶出三小姐。 “哦?穆三小姐还会些医道?”语气中不乏讥讽之意。玲珑是穆世昌今年才从锦州的一个破庵庙里接回来的,琴棋书画一样不会,还能会医道不成!真是笑话。 玲珑笑道:“医理民女倒是不通,就是先前在锦州的时候,当地知府家中姨娘的病症和娘娘很像。” 一旁的一位侧妃立即抓着话柄说道:“穆三小姐的意思是太子妃娘娘和一位姨娘得了一样的病?”一双眼睛满是惊讶。 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却是字字诛心。将堂堂太子妃和姨娘相提并论,这可是打太子的脸,这样的罪名,说大那是要满门抄斩的。 玲珑皱眉瞥了那位侧妃一眼,说道:“侧妃娘娘怎么听不出民女话的重点,民女担心的是太子妃娘娘的病。侧妃娘娘怎么非要咬着那个无关紧要的姨娘不放。” 那位侧妃立时变了脸色,本是要让玲珑背上大不敬的罪名,现在反倒让她一句话说的自己成了存心不良的人,赶紧向太子妃解释:“娘娘明察,妾没有那个意思。” 太子妃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转而对玲珑不耐烦的说道:“本宫得的是风寒,却不是亏血。” 得了风寒,屋子里能有这样大的血腥味!玲珑心里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这个太子妃到底有没有脑子。不过,能够做出在太子府大聚那日将太子赏给玲钰的头面悄悄扔到地上这样的事来,可见她即便是有脑子也没心眼。 难怪要被玲钰一个良娣打压了。 “是民女多心了。”玲珑一顿,又说道:“,民女头一次参加宴席,后日还望太子妃娘娘多指点民女。”把话题引到这个人人敏感的问题上来。 “贱婢,明知道太子妃娘娘抱恙参加不得宴席还要浑说,你是何居心!”一位侧妃立时站起身来,夸张的尖叫到,语气满是指责。 玲珑抬眼看着她脸上夸张的怒意,一脸震惊的说道:“太子妃娘娘不过是偶感风寒,为什么不能参加宫宴?”说罢,一脸无辜的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被玲珑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气得五脏六腑都疼,碍于身份和从小的教养,强压了心头的怒火说道:“虽是风寒,却也是颇为严重,本宫身上乏力,不能支持着参加宫宴,到时候自然有钰良娣指点你。”说道钰良娣三个字的时候,玲珑感觉到了她的咬牙切齿。 “是民女唐突了,娘娘恕罪。”玲珑赶紧起身告罪。 太子妃扫了一眼依旧跪在自己脚下的丫鬟,嘴角微微翘了翘,说道:“提到后日的宫宴,本宫倒是想要嘱咐你几句……”却并不叫玲珑起身,只让她半屈膝福着。 太子妃拖着病怏怏的身子,说一句喘三次,稀稀拉拉嘱咐了玲珑一车话,三位侧妃坐在一旁眉眼间尽是幸灾乐祸,时不时的跟着应和一声,提点几句,谁都能看出来,太子妃这是借机出刚才的气呢,福着可比跪着更难受许多倍呢。 那个一直跪在太子妃脚下的丫头见玲珑满脸痛苦,却只能半屈膝垂眸聆听,心底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甚至连膝盖的疼痛都觉得少了三分。 玲珑要的就是这个机会,趁着太子妃说的高兴,三位侧妃看的热闹,玲珑猛不丁的朝前一栽,整个人向那个跪着的丫鬟砸去。 电光火石,谁也没注意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跪着的丫鬟忽然“啊”的跃了起来,整条胳膊不停的流血,玲珑则是栽倒在原来的地方,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不动,依旧假装昏迷。 “天!” 玲珑听到一位侧妃惊叫的跳起来,紧接着所有人都慌乱了,耳边传来各种叫嚷声。太子妃也没想到穆府这位三小姐竟然这么弱不禁风,只是让她屈膝福着,竟然也能昏倒。 更可气的是,她一个人昏倒也就算了,竟然还伤了自己大丫鬟。 “怎么就晕了。”是太子妃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厌烦,“把穆三小姐送回去。” 她话音一落,玲珑就感觉到自己被两人首尾抬了起来,放到一顶软轿里,沿着来时的路,一直回到玲钰为自己安排的小院子。 自己才来太子府,玲钰不在,太子妃并三位侧妃就把她的妹妹弄得昏倒在地,这事够得玲钰回来借机大闹一顿了,即便玲钰根本不关心自己的安危,可她绝不会错过任何能在太子面前诋毁太子妃的机会。 而太子妃能不能扳回一句,就看她的病是否真的如玲珑所想了。 太子妃屋子里浓重的血腥味让玲珑不得不怀疑太子妃的屋子里有蚂蝗这样不干净的东西。 玲珑深深记得她八岁那一年,锦州知府的一房姨娘得了血虚之症,锦州知府满心宠爱她,不知请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名贵的补药,却是一直都治不好,人反倒是越发的消瘦下去,没一两个月便香消玉殒了。 锦州知府心中悲愤难解,为这位姨娘请了清泉庵的姑子做法事,为她超度。在做法事当天,惠安大师按着流程将一大碗鸡血泼在这位姨娘身边,以求她不被小鬼缠身。 谁也不会想到,一碗鸡血竟然引得那位姨娘身上盖着的棉被里钻出了无数只水蛭,黏软的身子**的涌向地上温热的鸡血,一时间人人脸色煞白,锦州知府更是满脸黑绿。 此刻没有人不明白这位姨娘的真正死因了。 玲珑记得,当时坊间便传言,这位姨娘的房中,总是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正同今日太子妃房中一般。 所以玲珑今日一赌,看太子妃是不是也是被人下了水蛭还不自知。若是真的,那么那丫鬟胳膊上的血自然能将那水蛭引出。若不是,自当是给那个目中无人的丫鬟一点点惩罚罢了。 被送回小院子,玲珑便自觉地悠悠“苏醒”过来,躺在榻上歇着。 “穆三小姐。” 忽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低低的响起,玲珑心里皱了皱眉,朝她看去,是个还未留头的小丫头,穿着宫人的衣装,一双眼睛清澈见底,透着一股小孩子的机灵劲儿,可是她走进来玲珑竟然一点声音没有听到。 足以说明,这个丫头是个练家子。玲珑心惊,年纪小小武功竟然如此高深,不由得看向那个宫婢的目光里多了一分警惕。 见玲珑并不答话,小丫头继续说道:“沈少爷让奴婢问穆三小姐欢颜膏用的可还好?”说罢,安静的立在那里,垂眸等着玲珑发话。 听了她的话,玲珑只感觉自己心跳突然停止了。 沈少爷?难道是沈云磬?太子府的人怎么会替沈云磬问话!只是,这欢颜膏是沈云磬大半夜的送来的,自己连紫月和照影都没有告诉过,这样秘密的事情,这丫头怎么知道! “院子里的人呢?方才还叽叽喳喳的满院子说话呢。”玲珑压着心底的波涛汹涌,面色平静的说道。 小丫头恭敬的回答道:“太子殿下和钰良娣刚回来了,钰良娣得知您在太子妃娘娘那里昏倒了过去,哭闹起来,现在太子殿下和钰良娣正在太子妃娘娘那里为穆三小姐讨公道呢,院子里的人去看热闹了。” 分明是一件极大地事情,可是她却说得不咸不淡,让玲珑不得不对她更加刮目相看。 玲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不去呢?” 小丫头一皱眉,望向玲珑,“奴婢替沈公子传话,自然不能去。”我若是去了,这会谁站在这里传话! “欢颜膏很好用,多谢沈公子费心了。”小丫头又提沈少爷,而且说得理直气壮,眼底一片清澈,玲珑信了她的身份,尽量克制着自己已经澎湃的情绪,平静的说道。 小丫头又道:“沈公子让奴婢告诉穆三小姐,北齐九皇子是来招亲的,穆三小姐小心。”沈少爷说提欢颜膏就是为了让穆三小姐相信自己是沈少爷的人,现在她信了,小丫头赶紧把要紧的事情说出来。 沈云磬,竟然真的是沈云磬!他居然知道了自己来了太子府,还知道自己要参加宫宴!玲珑心里激荡起伏,又想起那日他来送欢颜膏的事情来,不觉满脸绯红。 “穆三小姐?”小丫头见玲珑根本不理会自己说的话,提高声音又唤她,这件事可是沈少爷反复交代重要的不得了的事情,她必须要让穆三小姐明白。 听到小丫头的声音,玲珑从思绪中惊醒,抬手捧住自己发烫的脸,长长吸了一口气,逼自己不去想沈云磬为什么这么关心自己的事情,沉了沉心,说道:“我知道了,沈少爷让我小心北齐九皇子,我记下了。” 沈云磬,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你! 玲珑使劲甩甩头,将沈云磬含笑的凤眸从脑海中甩出去,不去想。而是专心思考沈云磬传来的消息。 北齐九皇子,是来招亲。为什么沈云磬让自己要小心? 第四十三章 吃烤鱼(一) “这个时候,去哪里能找到沈少爷呢?”玲珑沉思片刻,问小丫头。 “碎花楼。”小丫头丝毫没有犹豫,镇定的说出这三个字。 玲珑正要拿起茶杯喝水,听到小丫头说出这三个字,端杯子的手一颤,几滴热水泼出来,洒到手上。 他竟然也要去碎花楼那种地方!玲珑觉得自己有些生气。 不过小丫头显然没有看出玲珑的情绪来,又说道:“沈少爷在碎花楼有固定的包房,叫悠然阁。” 玲珑压下心底的情绪,抬眼朝立在自己面前的小丫头看去,微微一蹙眉,问道:“沈少爷没有吩咐你就敢说出他的行踪,你不怕沈少爷怪罪?”她一个太子府的婢子能替沈云磬传话,玲珑再傻也能明白其中缘由,只是她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说出他的行踪。 小丫头倒是一脸坦然说道:“旁人问起奴婢自然不会说,只是沈少爷吩咐,但凡是穆三小姐要知道的,奴婢知无不言。” 玲珑一怔,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有一丝丝甜,不过此时她没有时间理会这异样的心情,她决定亲自去见沈云磬。既然沈云磬知道一些内情,那么玲珑完全没有必要死等在太子府听一些小道消息了。 不过,去之前,得让太子府再乱一些,这样才不会有人注意她的行踪,也不至于牵连沈云磬了。 “我想要一些火油。”玲珑直接吩咐道。 既然沈云磬吩咐这个婢子对自己直言不讳,那么自己请她做些事情应该不算过分吧。而且,看在沈云磬的面子上,她应该不会拒绝。 果然小丫头答应道:“奴婢半柱香的时间能弄来半桶火油,不知道小姐要奴婢送到哪里?”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小丫头能猜到玲珑要火油是要惹是生非,玲珑心里非常高兴,笑道:“就送到钰良娣院子那吧。” 太子爷带着玲钰去太子妃那里讨公道,若是此时玲钰的院子着了泼天大火,不知道这罪名又该怪到谁身上了。 “钰良娣的院子距离厨房有些远,等奴婢送到,只怕又要半柱香的时间。”小丫头说罢等玲珑示下。 “好。”玲珑点头,表示同意。 小丫头轻轻福了福,转身离开。 望着她悄无声息的离开,玲珑心情一片大好。 小丫头说话算话,一炷香的时间,玲珑望着太子府东南角一片火光,直逼苍天,勾起嘴角笑了笑。 太子府虽然有重兵把守,侍卫重重,可是玲钰的院子着了那么大的火,那里离得太子的书房又近,东南角那一片又都是太子府女眷的集中地,所以玲珑绕开那些帮忙救火的侍卫翻出太子府的院墙,基本没有废什么力气。 太子府住在玉善街,与碎花楼隔了八条大街,玲珑虽是武功底子深厚,到了碎花楼也是气喘吁吁了。 玲珑双手撑着膝盖,半弯腰蹲在那里喘气,抬眼看着碎花楼门头牌匾那三个妖娆的大字,翘起嘴角笑了笑,上一次和紫月恶整萧铭锗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玲珑。” 背后突然传出一个男子温润的声音,把玲珑吓了一跳,然后就真的跳起来转身向后看去。 沈云磬! “沈少爷你怎么在这里?”玲珑张大嘴巴瞪着沈云磬问道。 沈云磬脑门立时出现三根黑线,“我不出现在这里难道等你到碎花楼里面去找我?” 沈云磬让他在太子府安插的内线传话的同时,就想到玲珑一定会找出来的,所以他特意在碎花楼对面的茶楼坐等玲珑的到来。刚刚见这个笨丫头居然要抬脚朝碎花楼里走去,沈云磬不得不叫住她。 传话的丫头说你在碎花楼的嘛!玲珑心里默默地翻了沈云磬一个白眼,嘴里却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太子府。” 沈云磬不答反问:“你就打算在这里一直这么站着和我说话?”嘴里噙着一抹他惯有的笑意。 玲珑一怔,才反应过来他们所站的位置只怕是全京城此刻最热闹的地方了,背后碎花楼,面前大茶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而且来这里的不乏贵族子弟,暗恼自己疏忽大意。 见她这个样子,沈云磬笑道:“想不想吃烤鱼?” 烤鱼?玲珑眼睛一亮。 原先在清泉庵的时候,因为住的都是姑子,所以玲珑大部分的饭食都是素食。那时候小哥哥还在,他两个经常跑到锦州城外的清水河畔摸鱼来改善生活。 每次抓上鱼,都是小哥哥负责清洗,玲珑负责生火,然后穿一根竹棍,将鱼架在火上烤,烤熟了,一人一半分着吃。不过每一次小哥哥都能剩一点,而玲珑总是吃不饱,所以总是理所当然的帮小哥哥把他剩下的那点一起消灭掉。 想起往事,玲珑眼底有些氤氲。 “喂,你到底去不去?”沈云磬见玲珑一个劲儿发呆,抬高声音又问道。 “去哪里吃烤鱼?”玲珑回过神来,掩藏了眼底的氤氲,问道。 “就去你上次落难的那个小岛。”沈云磬坏笑道。 万水河可是在郊外!玲珑像是看神经病一样朝沈云磬看去,然后提醒他自己来找他是有正事的,“我是偷偷从太子府跑出来的,就是想问一下北齐……” 沈云磬打断她:“我知道,现在太子府乱的跟一团麻线似得,最少要折腾两三个时辰。你不会想告诉我你想急着回去看她们怎么缠麻线吧。” 玲珑心里又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去吃烤鱼。” 沈云磬一笑,带玲珑直奔万水河中心小岛。 天色已经大黑,万水河又在郊外,此时除了天上的点点清辉洒在万水河上,泛着钻石般的光芒,再没有一处光亮。万水河的中心小岛上,却是笼着一片火。 “这里有火。”离了小船,跳到岛上,玲珑惊讶的指着面前的一堆旺火说道。 “我点的。”沈云磬淡淡的说。 玲珑惊讶的回头,沈云磬正熟练地把小船绑在岸边,一根粗粗的绳索,他巧妙地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玲珑摸着有些发烫的脸低声问道,幸亏天黑,否则沈云磬一定会看到自己脸红的不像样子。 玲珑真的分不清,自己这是喜欢沈云磬,还是喜欢沈云磬身上带着的浓浓的小哥哥的影子。 沈云磬没回答玲珑的话,绑完小船直起身来说道:“我去抓鱼,你在火边等着,别让火灭了。”说罢转身去抓鱼,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好看的凤眸带着喜悦的光泽。 沈云磬的武功用来抓鱼简直就是用铡刀切肉,资源极大地浪费。玲珑拨弄那堆火还没有几下,沈云磬就提着一条肥肥的鳜鱼回来了。 “看,大肥鱼!”沈云磬笑嘻嘻的说,边说边坐下利索的清洗鱼的内脏,空留玲珑呆坐在那里目瞪口呆。 玲珑深深记得,那时候,不论抓上的鱼有多大,哪怕只有只麻雀那么大,小哥哥也会咧着嘴露出整齐好看的小碎牙,高高兴兴的说:“玲珑,看,大肥鱼!” 看着沈云磬熟练地将鳜鱼穿到他提前准备好的竹棍上,架在火上烤,玲珑紧紧咬着嘴唇,眼底一片雾蒙蒙,他真的像极了小哥哥。 “你……”玲珑想要问他,他是不是在清泉庵住过几年。她真的想知道,小哥哥是不是没有死,沈云磬就是她的小哥哥,可是话到嘴边,她却没有勇气问出,“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呢?”又变成了之前的问题。 沈云磬勾起嘴角,邪邪一笑,“我就是知道。”他的玲珑他再了解不过了,望着玲珑,沈云磬多想此时就把她拥在怀里,告诉她,我们一起在清泉庵度过的日子我一刻也没有忘记,我怎么会不了解你,我那么爱你。 可是,他不能,还不到时机。 “我可是掌握了你想知道的事情,这里又有好吃的烤鱼,你没有道理不来。”沈云磬敛了眼中的柔情,不在意的说道。 沈云磬有些恼恨自己,明明清楚让玲珑知道了他的身份对玲珑是极危险的事情,可是他总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听了沈云磬的话,玲珑眼眸一暗,是自己想多了,小哥哥早就死了,自己还执迷不悟把沈云磬当作小哥哥。转瞬又亮起来,处理眼前的事情才是最主要的。“北齐九皇子是怎么回事?” 沈云磬翻了翻烤鱼,说道:“北齐与我国毗邻,历代靠和亲来实现边疆安稳。” “他这一次是来选亲的?” 沈云磬点点头,“太平若为将军定,红颜何须苦边疆。”沈云磬沉沉叹了口气,脸上再没有方才的戏谑之色,“燕王想要出征,太子主和亲,皇上摇摆不定。” 玲珑没想到沈云磬会直接对她说政事,碍于玲钰和太子的关系,碍于沈云磬和燕王的关系,沈云磬在政治上的任何见解都不是她该听的。“你知道为什么玲钰一定要让我出席九皇子的洗尘宴吗?” 沈云磬侧脸去看玲珑,转而一笑,知道她要回避政治问题,也就没再继续,只说道:“太子虽主和亲,可是皇上舍不得公主受苦。” 玲珑立时脸色煞白,沈云磬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第四十四章 吃烤鱼(二) “你是说,玲钰想让我冒充公主?”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想法,玲珑还是不甘心的问道,问罢,屏气等着沈云磬回答。 玲珑想过千万种玲钰要害她的法子,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 沈云磬扯起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不仅是你,还有我妹妹沈心怡。” 什么!沈心怡是沈府的嫡女,沈府怎么舍得。玲珑震惊的望向沈云磬。 沈云磬苦笑道:“我娘不知道被我大哥下了什么蛊,认定把心怡送到北齐是去享福。”神色间带着浓浓的无奈。 “你大哥就不心疼妹子?”既然沈府的主母能听沈云哲的话,玲珑觉得沈云哲和沈云磬应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没有劝劝?” 沈云磬冷笑一声摇摇头,“心怡不是他嫡亲的妹妹,我大哥是沈府的长子,却是庶出。”顿了一顿,又说道:“我和心怡是嫡出,母亲这些年来更信任我大哥些。” 玲珑一惊!不信自己亲生的反信外人,这是什么道理! 看到玲珑脸上惊讶的表情,沈云磬感觉自己心像是被人拧了一样,他之所以不敢让玲珑知道他就是当年清泉庵里玲珑的小哥哥,这就是其中一个原因。 不把家里乌七八糟的事情摆平了,他不敢娶玲珑进门。更何况,现在他是燕王党,到时候燕王和太子之间必然有一场恶战,他不能让玲珑陷到那样危险的境地中。 “不说我家了,先说你的事情。”沈云磬用一根极细小的竹棍翻了翻火上的鱼,看鱼肉已经烤好,便从架上将鱼拿下来,麻利的分成两半,递给玲珑,“鱼好了,尝尝。”脸上又挂上他一贯的笑容。 玲珑看着这样的沈云磬,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总以为他身为沈府的嫡子,不会像自己一样为家宅争斗而心烦,却没想到,他亦避不开这些龌龊的事情。可还是笑着接过沈云磬递来的鱼,咬了一口,“真香。”夸赞道。 沈云磬笑道:“那是当然,我的水平高着呢!”一副自得的样子。 玲珑抿嘴笑笑,咬了一口鱼肉,边嚼边说道:“九皇子未必看得上我。” 沈云磬扫了玲珑一眼,含笑戏谑道:“正常来看,他的确看不上你。” 言外之意玲珑明明白白,就是说她长得丑。 玲珑这回结结实实给了沈云磬一个大白眼。 沈云磬一副欠扁的样子笑道:“我向来说实话。”见玲珑立眉,赶紧又说道:“不过,你那位姐姐要是从中使坏,可就不一定了。” 这句倒是实话。玲珑也知道,玲钰不是坏就不是玲钰了。 “难道就不怕九皇子发现我们是假冒公主?”玲珑问道。 沈云磬答道:“谁敢说。说了,不会嫁到北齐,可是会被诛九族,更惨!” 这倒是。忽然玲珑意识到,爹爹一定是知道这事情的。想到爹爹明知玲钰的打算还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玲珑握了握拳,指甲扎的手心生疼,可是也疼不过心疼。 明知道爹爹根本就不喜自己,可玲珑还是难受。 “就没有好法子了?”玲珑问道。 沈云磬叹了口气,说道:“燕王殿下正在说服皇上,他愿意领兵出征,驻扎边疆,一日不平北齐一日不归朝,就看皇上的意思了。” 燕王若是出征,沈云磬也一定会跟着一起去吧。玲珑抬眼去看沈云磬,火光照的他的脸微微发红,好看的凤眸直直的看着万水河,眉头微蹙,带着说不出的忧伤和坚强。 “若是九皇子看上了你,你准备怎么办?”沈云磬忽然回神,问玲珑。 玲珑摇摇头,“不知道。”她的确是不知道,若是没有燕姨娘,她一定会奋力反抗,哪怕落个诛九族的罪名她也愿意,可是,她不能让燕姨娘受到伤害。 “我不会让你嫁到北齐的。”沈云磬坚定的说。 玲珑朝沈云磬看去,他眼中的坚定让玲珑觉得莫名的心安,笑道:“我也不会让我嫁到北齐的。”玲珑说完,一顿,又问道:“这次有多少个假公主呢?” 沈云磬嚼了一口鱼肉说道:“五个。五个假公主任由北齐九皇子随便挑选。” 五个,自己一个,沈心怡一个,另外三个只怕也是家里极不受待见的吧。 玲珑突然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同是天涯沦落人呐! “你经常去碎花楼吗?”玲珑不想再谈论后日宫宴的事情了,换了话题问道。 沈云磬朝玲珑看去,嘴边带着坏坏的笑,“是啊,怎么了?”一副你是不是吃醋了的样子。 玲珑愣了他一眼,“你们怎么那么喜欢那种地方。” “美女多呀!”沈云磬大笑道,大快朵颐的一边吃鱼一边看玲珑难看的脸色,心里美得不得了。 玲珑真想拿起手边的鱼刺扎死他!不过,她此时更关心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和紫月在碎花楼大整萧铭锗的时候,他到底在没在,发现了她没有。 “萧铭锗和小百合……”玲珑觑着沈云磬的脸色说道。 “提起萧铭锗真是要笑死我了,不知道被人下了什么蛊,非要娶碎花楼的小百合做妾。”沈云磬睃了一眼玲珑颇带紧张的表情,心里一阵憋笑,那日玲珑和紫月整萧铭锗,他就在萧铭锗的隔壁,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黑心的小丫头! “是啊,是啊。”听到沈云磬说萧铭锗被人下蛊,玲珑赶紧附和道:“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 沈云磬看她一本正经的骂自己缺德,心里乐得不得了,可又舍不得玲珑如此说,便道:“也许还是帮了萧铭锗的大忙呢。现在小百合在萧府可是把萧铭锗伺候的好得很呢。” 玲珑大睁眼朝沈云磬看去,确认他没有开玩笑后,惊讶道:“他真的把小百合娶回去了!” 沈云磬点点头,“是啊,他那么喜欢小百合,自然娶回去了。”萧铭锗能“顺利”的把小百合娶回去,沈云磬可是出了不少力呢。谁让他和萧雨珩欺负玲珑,活该! 竟然真的娶回去了,玲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过,究竟是别人家的事情,也不愿深究了,“到底是谁给萧铭锗下的蛊呀!”偷偷拿眼看着沈云磬,感慨道。 沈云磬故作迷茫的说,“这就谁都不知道啦。也许根本不是下蛊,就是他本心。” 玲珑见沈云磬如此,立时放下心来。一条烤鱼要吃完了,该说的事情也说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都是暂时无解的事情了。 “你没吃饭么,吃那么快,我还有这么多呢,要不你带回去慢慢吃?”沈云磬指着玲珑光光的竹签,再指指自己竹签上剩下的鱼,偷耶道。 玲珑翻了白眼,懒得理他。 自从沈云磬给玲珑送了药,玲珑就觉得自己和沈云磬相处的方式发生了变化。比如今日,她还能和沈云磬开开玩笑,若是放在从前,肯定不会像今日这般轻松愉悦的。 玲珑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已经过了宵禁时刻,可是太子府里依旧灯火通明,一片争吵之声。 玲珑偷偷摸摸的回到自己的那个小院子,院子里没有人,玲珑暗暗咂舌这些丫头婆子们看热闹的功力,竟然能这么废寝忘食。不过正好没人发现她。 玲珑心安理得的在榻上躺下。想了会心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翌日一早,院子里一大群丫头婆子叽叽呱呱聒噪不停,玲珑揉着有点发闷的头起来。 外间一个婢子听到动静,立时撩帘子进里间服侍玲珑起床洗漱。 “什么时辰了?”玲珑端坐在镜子前,由婢子为她梳头。 “回穆三小姐的话,快晌午了。”婢子一边给玲珑挽头发一边说。 天!自己竟然一觉睡到这个时辰,还以为是清早。 婢子看到玲珑一脸震惊,笑道:“钰良娣吩咐了,不许吵着穆三小姐睡觉,所以婢子就没有叫小姐起床,钰良娣说不必去请安,让小姐就安心在院子里玩。” 不必请安,安心在院子里玩。这不就相当于软禁了自己了嘛! 玲珑听着她左一句钰良娣右一句钰良娣的,知道她是玲钰的人。就问道:“昨天夜里瞧着钰良娣院子那边着火了,可是烧着人了?” 听玲珑问这个,婢子冷哼一声,“倒是有人想要烧着人呢,可惜让她们打了空算盘。”玲钰一早吩咐院子里的奴婢要看护好玲珑,任谁来接都不许接出去,大家都以为这是钰良娣心疼自家妹子,怕她再受罚,所以给玲珑梳头的婢子只当穆三小姐和钰良娣姐妹情深,说话也不忌讳,“是太子妃让人放的火呢。”低声说道。 太子妃放的火?怎么可能,明明是自己让昨天提沈云磬传话的丫头放的火。玲珑蹙眉看着镜子里婢子的眼睛问道:“确定是太子妃让人做的?” 婢子以为玲珑是担心钰良娣,答道:“除了太子妃还能有谁,府里数太子妃恨咱们钰良娣呢。”婢子说的一脸愤色。 “你是钰良娣贴身伺候的?”见这婢子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玲珑问道。 婢子摇头笑笑,“奴婢可没有那样的好福气,能贴身伺候钰良娣,奴婢是钰良娣院子里洒扫的。” 对于能贴身伺候钰良娣,怕是这个婢子最大的愿望吧。玲珑心里摇摇头。 “钰良娣来看过我吗?”自从昨日来到现在玲珑还没有见过玲钰呢,也不知道昨天她在太子妃那里要替自己讨公道讨的怎么样了。 第四十五章 夜见 婢子摇头说道:“钰良娣哪有时间过来呢。太子妃娘娘昨日罚了您,钰良娣回来知道您被罚的晕倒了,愣是让太子爷陪着去太子妃那里为您讨个说法。”婢子看着玲珑的眼光都是灼热的,此刻她羡慕死了穆三小姐能有这样一位好姐姐。 玲珑望着婢子灼灼的目光,心里一阵苦笑。 婢子继续说道:“哪知道,才进太子妃的院子,钰良娣还没说话呢,就被太子妃倒打一耙。” “为什么?”玲珑问道,心里却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见穆三小姐对她的话如此感兴趣,婢子满脸成就感,抬眼看了看院子里,低声说道:“好像是太子妃从自己的被子里抓出了好多吃血的小虫子,非说是钰良娣要害她,说虫子是钰良娣放进去的。” 看来太子妃果然是被人下了水蛭!玲珑心一惊,问道:“那钰良娣呢?”若是玲钰因此被太子罚了,那么这一次皇宫里的宴席,自己一定能平安不少。 见穆三小姐一脸惊慌,婢子以为她一来被吓着,二来担心钰良娣,笑着安抚道:“钰良娣能有什么事,又不是钰良娣做的。” 不是玲钰?玲珑心里不信。太子妃得了血虚,按理说太子府的女眷都有嫌疑,可是偏偏三位侧妃被罚了禁足,而玲钰独自一人被带去参加宫宴,这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而且,一查出问题,太子妃就认定是玲钰手笔,不是没有原因的。 “太子爷知道了没让人追查?” “这样大的事情,太子殿下当然是恼怒极了的,立时就沉了脸让人查。不过说来好笑,查来查去,查到了太子妃自己乳母身上去了,太子妃娘娘的乳母因为事情败露,昨儿夜里就跳井自杀了。”婢子唏嘘道。 玲珑一怔,想起当时莫名自杀的彩凤来,又一个跳井畏罪自杀。 见玲珑怔住,婢子只当她在穆府没见过这样的世面,又说道:“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太子爷也没法了,只得安抚太子妃几句了事。不过咱们钰良娣可是真真好命,院子被烧了,太子殿下直接就让钰良娣住到了太子殿下的寝宫里。”婢子喜滋滋的说道,眼角眉梢都是散不去的高兴。 玲珑没想到,玲钰竟然如此得宠。更没想到,玲钰在太子府的势力竟然如此大,连太子妃的乳母都能被她拿来顶缸。 不禁担心昨日替沈云磬传话的小丫头,不知道她有没有被查出来,毕竟昨日放火的人是她。 “那钰良娣院子走水的事情,有人查吗?”玲珑蹙眉问道。 婢子说道:“这个倒是没有人查,太子爷没想到会有人纵火,只当是偶然。”钰良娣都住到太子殿下的寝宫了,还查什么呀。“倒是您,因为昨天受了委屈,太子殿下专门赏了一碗燕窝来。” 听她说了,玲珑轻轻松了口气,那个小丫头没事就好。原本想问问她昨天伺候自己的那个婢子去哪了,可是怕问多了让她疑心,玲珑就打消了这个念想。瞥见镜子里自己的发型怪怪的,问道:“你这是给我梳什么呢?” “钰良娣交代,给穆三小姐梳凤尾髻。”婢子笑道,“钰良娣的院子里,只有奴婢会梳凤尾髻。”一脸骄傲。 凤尾髻?玲珑心里一阵疑惑,为什么玲钰要巴巴的叮嘱婢子给自己梳什么发型呢。凤尾髻,凤尾髻……玲珑脑子里一道光闪过,心一沉,面上依旧淡淡的,“钰良娣呢?” “奴婢不知道。”婢子一边说,一边将提前准备好的朱钗珠花戴到玲珑头上。 的确,她一个洒扫的丫头能知道什么,她所知道的,不过就是院子里那些丫头婆子们嚼舌的那些话罢了,她怎么可能知道受宠如此的玲钰去了哪里。 梳完头发,婢子拿来一身衣裳给玲珑换,“这是钰良娣专门给小姐做的新衣裳,小姐试试。” 玲珑抬眼朝婢子手里捧着的衣裳看去,湖光色的云锦,绣着遍地荷叶在裙摆处,一朵盛开的荷花从裙摆直窜后背,说不出的娇艳。 玲珑穿在身上,刚刚合适。难为玲钰,竟然把自己的尺寸记得这样准。 瞅着镜子里那个皮肤白皙,脖颈欣长,明眸皓齿的女子,玲珑几乎一怔,没想到自己居然也可以这样美。 “小姐穿着正合适呢,”婢子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奴婢服侍您换了家常衣裳,已经让人摆了午饭了,您先吃饭,吃罢了,一会**里有嬷嬷要来教习规矩,钰良娣担心您初次进宫,冒犯了哪位贵人,专门请了宫里的教习嬷嬷来。” 玲珑心里冷哼一声,哪里是怕冒犯了哪位贵人,分明是怕假扮公主被人识穿罢了。 不过,既然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情,玲珑也不愿意多想,吃饱喝足才是硬道理。况且沈云磬的妹妹也要被送去假冒公主,玲珑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沈云磬的妹妹被选上。 教习嬷嬷整整教到玲珑宵禁十分才离开,玲钰却是至始至终没有出现过,不仅仅是玲钰,太子府的任何女眷也没有在这个小院子里出现,当然也没有任何人唤她去请安或是说话,似乎大家都不知道她的存在一般。 这让玲珑觉得有些不安。暴风雨的前夕安宁到如此地步,只能说明,这一场暴风雨蕴含着无法估量的破坏力。而玲珑唯一知道的是,这破坏力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能做的,要么就是将暴风雨转移,要么就是将暴风雨消灭。 “玲珑。” 黑漆漆的窗外,忽然现出一个人影,玲珑嗖的一下坐起身来,朝窗边走去。心不由得扑通扑通直跳,潜意识里,他知道这个人是谁,可是有些不敢相信。 “是我。” 是沈云磬,是她熟悉的声音。他怎么来了,这里可是太子府,重兵把守,不由得担心起来。 “你把窗户打开,我进来说话。”沈云磬的声音极轻。 玲珑赶紧伸手把窗子打开。 “打开窗户你就靠到一边去,夜里风凉。”玲珑开窗子的时候,沈云磬嘱咐道。 等玲珑闪开,沈云磬噌的翻身进来,脚尖点地,没有一点声音,然后转身将窗子轻轻合上。 “你怎么来了?”玲珑将声音压得极低,问道,满心的担心。沈云磬这个时候来,必定是事情很紧急。 “你还真敢开窗子,你不怕我是坏人?”沈云磬倒是一脸不着急,几步走到一张椅子旁,斜坐下,嘴边依旧噙着那抹邪邪的笑意,一双眸中在黑暗里熠熠发亮。 他说出这句话,玲珑才意识到大半夜里,他们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若是让人知道了,一百张嘴她也说不清。不由后悔方才着轻率,可是若是不开窗户让他进来,万一他有危险怎么办! 沈云磬见玲珑呆住不说话,笑道:“你还认真啦?”邪邪的笑容却是敛了三分。 玲珑翻了沈云磬个白眼,虽然大半夜的沈云磬看不见她的白眼翻得有多大。不管怎么说,人都进来了,还是先说事吧。“出什么事了吗?”玲珑一本正经的问道。 沈云磬勾了勾嘴角,忍住笑,说道:“来给你送药。” 送药?我又没病,是你病了吧,玲珑腹诽道,嘴上说:“我没有生病。” “是防止你生病的药。这可是我花高价求来的药,一共就两颗,一颗我给心怡吃了,这一颗给你送来。”沈云磬向后靠了靠身子,伸了个懒腰,说道:“能防百八十种毒呢!” 沈云磬说花高价买来的,一点也不夸张。上次从翟云风那里拿欢颜膏,代价是替翟云风完成八十八件任务。这一次,翟云风干脆让他斩杀肃萧派的一位掌门,而给沈云磬的时间仅仅一天,因为沈云磬只有一天时间,明日玲珑和心怡就进宫了。 不过这次任务中,最辛苦的不是沈云磬,是砚墨和他那头坐骑,再度被累的像狗一样。 这下,玲珑心中了然,沈云磬这是怕她明日宫宴被人下了药算计了。赶紧接过沈云磬递来的药瓶,“谢谢沈少爷。” 沈云磬却是手一勾,又将药瓶收回来,“不能叫沈少爷。”绷了脸说道。 不叫沈少爷叫什么,“谢谢沈大爷。”玲珑换了种叫法。 沈云磬登时满脸黑线加想笑不能笑憋成内伤,“不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玲珑刚要开口,沈云磬又说:“也不能叫沈老爷。” 玲珑向上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就知道我要叫沈老爷了,你是蛔虫么! 不过,她真打算叫沈老爷。 看玲珑憋屈的样子,沈云磬一阵神清气爽,“算了,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大半夜的我都困了,明日还要参加宫宴呢。”沈云磬作势打了个哈欠,起身离开。 你也知道是大半夜的,知道还要这么折腾人。玲珑跟在沈云磬身后去送他,送他从窗户跳出去。 忽的沈云磬一顿,转过身来,玲珑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撞到沈云磬怀里,吓了玲珑一跳,“啊……” 正要叫出来,被沈云磬一张大手捂住嘴巴,“别叫。” 玲珑也意识到自己大意了,可是也怪不得她啊,她也没想到沈云磬要突然转身。玲珑满脸绯红,轻轻后退一步站定,不敢抬头,也错过了沈云磬一双满是柔情的眸子。 玲珑就在面前,沈云磬分明一伸手就可以将她拦在怀里,可是他不能。“明日无论是你或者心怡任何一个被选中,我都会杀了九皇子。”沈云磬丢下一句话,转身从窗户离开,倏忽间消失在浓浓夜色里。 留下满脸通红目瞪口呆的玲珑,被一阵冷风灌得猛打了个激灵,赶紧上前一步去将窗子合上。 第四十六章 出发 明日无论是你或者心怡任何一个被选中,我都会杀了九皇子。 玲珑躺在床上,这句话反反复复的缠绕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沈心怡是沈云磬的妹妹,为了不让妹妹受苦,他冒险杀了九皇子,可是为什么也有自己的份呢!自己值得他冒这样大的险么? 想着自从认识沈云磬之后的点点滴滴,玲珑使劲摇摇头,不愿意接受藏在她心底的答案。 浑浑噩噩一夜,玲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睡着了没有。天还灰蒙蒙的时候,就听到睡在外间的婢子窸窸窣窣的开始穿衣裳了,紧接着便是打水的声音,再然后就有婢子进来唤玲珑起床,梳洗打扮。 趁着婢子整理珠花的功夫,玲珑悄悄地将藏在手心里的药丸吃了,酸酸甜甜的味道,简直分辨不出来这是药。 还好照影不在,要不然让这个丫头知道世间还有这样好的药,她不知道要伤怀成什么样子呢。 世间有神药,可惜她不知。这是照影最最接受不了的事情。 也不知道沈云磬从哪里弄来这些神奇的药,或许娘亲身上的妊辰纹有治了。只是,怎么和沈云磬开口呢,总不能说,你有没有药,我娘亲身上长了妊辰纹。 玲珑深深知道,说出这样的话,唯一的原因就是作死! 玲珑胡思乱想的功夫,婢子已经服侍玲珑梳洗好了。而此时,天也已经大亮了。扶着婢子出门,玲珑抬头望了望一碧如洗的天空,深深吸了口气,清晨的空气充满了露水的甘甜味道,让玲珑心神俱醒。 坐上软轿,一路走到太子府的大门前,软轿缓缓落地,玲珑扶着婢子出来。终于见到了玲钰。 玲钰一身玫粉色水纹遍地织金的高腰水裾裙,外面罩一层淡粉色的薄纱,头上一支八宝金丝翠鸟步摇,额间画了一朵绽放的梅花,肤若凝脂,眉似远黛,美得不像样子。 而立在玲钰身边的,竟然是太子妃。 难怪太子妃昨日整整一日没有找玲珑。既然是要同去参加宫宴,那么太子妃也一定知道玲钰让玲珑去的目的是什么了。 “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钰良娣万安。”玲珑赶紧上前行礼问好。 太子妃扫了一眼玲珑的装扮,嘴边勾起一抹冷笑,穆家的姐妹果然“情深”。 原本昨日玲钰说出要让玲珑假冒公主和亲的事情来,太子妃还是不信的。玲珑毕竟是玲钰的亲妹妹,她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妹子受那样的罪,而且让玲珑去和亲,对玲钰没有半分好处。 可现在看着玲珑顶着一个凤尾发髻,太子妃什么都信了。 “起来吧,钰良娣给你做的这身衣裳当真好看。”太子妃睃了玲钰一眼,笑道。 玲珑端端起身,不理会太子妃的嘲讽,垂眸立在玲钰身边。 玲钰厌弃的瞥了玲珑一眼,要不是玲珑昨日晕倒时划破了太子妃身边婢子的胳膊,那些藏在锦被中的水蛭怎么会被那婢子的鲜血吸引出来。好端端的计划被玲珑这个扫把星给搅黄了,要不然,等到太子妃葵水那日,她必死无疑。 现在倒好,人没死了,反而喝了半碗参汤强撑着要去参加宫宴。整个人就跟被抽干了血的肉干似得,也不知道也呈什么强! 玲钰一肚子不满,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娘娘谬赞她了。时辰不早了,娘娘还是上马车吧,大早起的湿气重,娘娘病才好些,别再严重了。” “是啊,也不知道本宫怎么就病得这么厉害了。”太子妃剜了玲钰一眼,抬起胳膊,一旁立着的婢子正要来扶,太子妃说道:“让钰良娣扶本宫吧,你们都不如她伺候的好。” 一旁的婢子捂嘴笑道:“是,奴婢跟着钰良娣学习,好好伺候娘娘。” 太子妃笑道:“这就是了,咱们府里,论伺候人谁也比不上钰良娣,等从宫里回来,你们一定要日日去请教钰良娣。”讥讽的看向玲钰 玲钰瞟了那婢子一眼说道:“妾还不是因为日日跟在太子爷身边伺候,日子久了自然也就会伺候了,搞得现在太子爷都离不了妾了呢。你们若是学习也好,日后抬个身份,也能都在太子爷身边跟着伺候,妾也能松快一下。”说罢害羞的一笑。 太子妃被气得脸色愈发的白,不依不饶道:“穆三小姐真真是会选礼物,把当初大聚时候太子爷赏给钰良娣的赤金羽凤都要送给本宫了,还好本宫发现的及时,否则又是一场分辨。” 见她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玲珑赶紧答道:“是母亲准备的,民女哪有眼光给太子妃准备礼物。”把矛头引到萧氏身上,等着玲钰答话。 这太子妃也真是的,那日请安分明都告诉她了,礼物都是玲钰过目了才送过去的,合不合适的都是玲钰说了算,现在她斗嘴斗不过玲钰了,就要拿自己做筏子。 见玲珑如是说,玲钰冷笑道:“都是误会,昨日已经平息了的事情,太子妃娘娘怎么还要和妾的妹妹继续计较呢,她小孩子不懂事,娘娘就饶她吧。何况昨天夜里歇息的时候,太子爷都说了,不与她计较呢。妾还是扶娘娘上车吧。”说罢,伸手去扶太子妃上车。 被玲钰搬出太子爷来镇压,太子妃气得浑身一颤,自从嫁到太子府,玲钰几乎享的是专房之宠,而自己这个太子妃却只在新婚之夜与太子殿下同床共枕。每每想到这个,太子妃就气得喘不过气来。 太子妃一把打掉玲钰伸过来的手,扶着方才的婢子上马车。 看着她俩大早起的就要在这里斗法,玲珑一阵无语,这么明媚的早晨,说点什么不好,非要彼此添堵。好容易太子妃上了马车,玲钰笑靥如花的转过身来看玲珑。 看得玲珑满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非奸即盗,非奸即盗……心里默念。 “玲珑快上车吧,车上有些点心茶水,你路上吃点,到了宫里有的忙呢。”玲钰慈眉善目的像个慈母,指着第三辆马车对玲珑说。 玲珑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和玲钰坐一辆马车就要,要不然大眼瞪小眼的,没到宫里人就先憋死了。 玲珑坐的这辆马车从外观上看,规格最低。可是掀开帘子的那一瞬间,玲珑还是不禁咂舌,马车里宽敞的竟然像个小卧房。穆府萧氏的马车与这个相比,简直就是个茅房。 玲珑刚坐定,马车便开拔了。四平八稳,一点都不晃。 昨夜睡得晚,玲珑躺在马车里,闭上眼睛开始补觉。不知不觉,再睁眼的时候,马车已经到宫门口了。 玲钰和太子妃都下了马车,由宫人引着朝东南方向去了,而玲珑的马车则是直接进了宫门,朝西北方向去。隔着帘子,看着玲钰和太子妃越来越远的身影,玲珑突然觉得事情和沈云磬想的有些不一样。 或许,更复杂。或许,更简单。 玲珑从来没有来过宫里,也不知道马车走到了哪里,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马车戛然而止。隔着帘子,玲珑看到两个嬷嬷,其中一个就是昨日教习自己规矩的王嬷嬷。 “还睡着呢?”王嬷嬷指了指马车,问赶车的车夫。 “睡着了,一路都没动静。”车夫笑道:“中途我还停下来看过一眼,睡着香着呢。” 车夫的声音很耳熟,玲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可是想不起来。 “下了那么重的迷香,不睡两三个时辰都醒不来的。”王嬷嬷身边的另一个嬷嬷得意的说道。 玲珑意识到,她们说的睡着的那个人是在说自己。 登时惊了一身冷汗。转脸去看香炉袅袅升起的烟,原来是迷香。 要不是吃了沈云磬送来的药丸,只怕现在真的就被迷香迷得睡着了。还好路上阴错阳差的补了一觉,没有被她们发现异样。 “我就把人送到这里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两个了。”车夫说道。 玲珑努力的回想,究竟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好,我们这就把人接走。” 听到王嬷嬷的声音,玲珑赶紧闭上眼睛躺下装睡。刚躺好,身子便被打横抱了起来,“这丫头看的瘦小,还真沉!”耳边传来嬷嬷的抱怨声,她嘴巴里的热气直扑玲珑脸上。 玲珑腹诽道,我看着瘦小是因为我从小习武,这叫精健,精健,懂不懂! 嬷嬷费力的抱起玲珑朝正屋走去,玲珑偷偷睁开眼,恰好看到车夫转身。 玲珑大吃一惊,难怪觉得耳熟,竟然是萧铭锗! 心里一阵好笑,没想到玲钰都嫁给太子,萧铭锗还是对她这么死心塌地,为了玲钰连车夫都扮。 嬷嬷将玲珑放到一张大红的秀床上,然后将床角上方黄铜钩子里的天青色轻纱放下来,转身离开。 轻轻合上门,嬷嬷吩咐院子里看守的婢子:“小心看好了里面那位,若是她醒来了,不论怎么闹,都不许她出这个门半步,否则仔细你们的皮。” 门口守着的婢子连连答应。 等确认嬷嬷走了,玲珑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事情越来越不对劲,若是真的让自己冒充公主,为什么要把自己囚禁在这里呢? 第四十七章 对峙 御书房里,太子和燕王一左一右分席对坐。 雕龙刻珠的高背双扶手镂花楠木方椅中,太子一脸怒色,粉白的面皮因为盛怒而涨的紫红,太阳穴突突直跳,“你知不知道一旦与北齐发生战事,是一件多么劳民伤财的事情,你到底是什么居心!”指着燕王厉声质问。 燕王轻轻勾嘴一笑,温言道:“皇兄听臣弟把话说完。”神色间有几分无奈。 “说什么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别以为本太子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太子立眉咆哮,言语愈发不堪,“本太子的太子妃是张统领家的嫡女,你嫉妒本太子与张统领联姻,势力瞬间强于你百倍,所以你就要挑唆父皇发动战事,好让张统领能带兵出征,到时候,寻机断了本太子这一条强有力的支持者,拉平本太子与你的实力。你倒是一手好算盘,不过本太子告诉你,你做梦!” “皇兄误会臣弟了……”燕王长叹一口气,说道,语气间有些不悦,不过他克制的很好。 他的确要和太子一争皇位继承,可是再争他也不会拿大燕国的国道和子民来开玩笑。 他执意与北齐征战,只是不愿将这头潜伏在大燕国身边的狼喂饱了。 北齐一向民风彪悍,国人个个都是马背上的好手,若是将北齐养肥,对大燕国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大燕国建国不过几十年,根基尚未稳固,经历不起这样的灾难。 燕王话未说完,御书房门口的内侍太监尖细的嗓音拖着长调响起,“让两位殿下等久了。”话音未落,一个白胖的内侍便端着佛尘进来,水肿的眼皮微垂,几乎看不出他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掐着兰花指迈着小叠步,满脸堆笑。 太子和燕王立时闭了嘴,燕王依旧斜坐在楠木方椅中,只是两眼看相内侍公公,太子则嗖的跃了起来,几步走到内侍公公面前,俯首问道:“父皇怎么说?” 内侍公公抬起他厚重的眼皮,颤着满脸白嫩嫩的肥肉笑说道:“奴才给太子爷请安。”说罢,就要弯腰行礼。 “行了胡公公,你就别搞这些虚的了,快说父皇到底怎么说?”太子一挥手,阻止内侍公公弯腰,满眼焦急。 这位胡公公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料理皇上的一切事宜,他在宫里的地位极为微妙,即便是身份贵重的太子,也不敢轻易受他一拜,更何况此时太子根本无心这些虚礼。 胡公公笑着朝始终稳坐在那的燕王一瞥,水肿的眼皮下,目光带了几分深邃和耐人寻味,转而对太子说道:“皇上说了,让太子殿下好好准备和亲事宜。” 太子得意的回头朝燕王露出一个鄙视的笑容,燕王蹙眉站了起来。 胡公公又说道:“现在皇上去了皇后娘娘那里商量公主和亲的嫁妆,两位殿下就各自去忙吧,皇上吩咐不得打扰。”说罢,深深地看了燕王一眼,转脸向太子作揖告退。 燕王抬起的脚僵硬的放下,脸色难看。 皇上此时去了皇后娘娘那里,说是去为和亲的公主准备嫁妆,其实燕王心里明白,皇上这是在躲他。准备和亲的嫁妆何须皇上亲自过问,更何况这一次和亲的本就不是真正的公主,不过是各个府里不受待见的小姐罢了。 皇上这么做,只能证明,他是真的下了决定,准备和亲!并且不再给自己任何说服他的机会。 燕王心里一阵苦笑,大臣家的女儿冒名皇室血脉,代替公主和亲,这若是被北齐的皇室知道了,后果不堪想象。那送去和亲的小姐生不如死,受尽百般虐待自是不用说,只怕北齐为了报复大燕国对他的侮辱,会血洗边境百姓。 “多谢胡公公专门来告诉,本宫和燕王一定不负重任,你说是吧?皇弟。”太子扬声怪笑道,转向燕王的脸上写满了嚣张和得意,“你别妄想能胜过我,任何时候,你都是本太子的手下败将!” 在人前,太子和燕王一直是兄友弟恭,亲睦和谐,从不明着红脸拌嘴,即便是在胡公公面前亦是如此。可是人后,太子从不放过任何一个颐指气使,嚣张跋扈,可以奚落报复燕王的机会。 “本宫是太子,你不过区区王爷,父皇眼里,本宫比你重要百倍,真是自不量力!”说罢,太子一脸阴笑的抬步离开,走到御书房门口时,脚步一顿,转脸阴测测的说道:“本太子可是为北齐的九皇子安排了盛宴,他享受罢了的残次品,本太子会考虑送给皇弟你,安慰安慰你受了打击的心。”说罢,太子扬长而去。 目送太子离开的背影,燕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太子话里的意思他再清楚不过。 这五位被送来的各府小姐,即便是不被北齐九皇子选中,只怕这一次的皇宫之行,也会断送了她们的一生。 为什么那么多大臣,偏偏这五位来代替公主和亲,其中阴暗污秽不堪的原因燕王用脚趾也能想到。 沈府的沈心怡,自小在沈府就被沈云哲当作眼中钉,若是将沈心怡除去,那沈云哲的亲妹子沈心悦则是沈府唯一的小姐,将来许配人家的时候,自然是一切好的都是她的。能除去沈心怡这个沈心悦婚姻路上的绊脚石,沈云哲怕是给了太子不知多少好处。 而穆府的三小姐穆玲珑之所以会被列在这五人当中,她的长姐,太子府的钰良娣怕是没少费力。不过,燕王不解的是,钰良娣费尽心思要毁了穆家三小姐,究竟图什么。她已经是太子府的良娣了,娘家的庶出妹妹能对她构成什么障碍,让她非要如此。 她们二人如此,其他三人大约也不会有太多的例外。 沈心怡,穆玲珑!这两个沈云磬心尖的女人,一定不可以有事,否则,他不确定沈云磬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以沈云磬的性格,就算是在皇宫里把那个北齐九皇子杀了,燕王都不会惊讶! 扫了扫锦袍,燕王长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嘴角挂着一抹怪异的笑容,舒展了微蹙的眉头,抬步朝御花园而去。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御花园里一片妖娆多姿。妖娆的不仅仅是花,还有人。 此次宫宴,参宴的不仅仅是肱骨要臣,皇室宗亲,还有各府的小姐少爷。瞥了一眼满园子或清纯或妖娆的莺莺燕燕,燕王直奔葫芦藤架下的沈云磬而去。 这些公子小姐们之所以能参加此次的公主和亲盛宴,不过是太子和皇上为了不让北齐的九皇子起疑心,拿这些人当烟雾障眼罢了。 一会宴席上,这些小姐们当中,极有可能某一个入了北齐九皇子的眼,被当作陪嫁一齐嫁到北齐去的。 此时她们还有心思赏花说笑,到时候怕是哭都没有力气了。 想到这些,燕王心里沉了沉。 太平若为将军定,何须红颜哭边疆! 大燕国的边境安定,竟然要让这些养在闺中的柔弱女子去平定,让她们吃尽人间疾苦,饱受大漠风霜,忍受蛮族凌虐,来换取大燕国的一时太平。 真是讽刺!亏得太子还能将和亲说得振振有词。 “怎么样?”沈云磬原本正在吃花生喝小酒,翘着二郎腿把玩葫芦藤架上的小葫芦,见燕王远远地从御花园的西南门走过来,知道他是才从御书房出来,叼了一颗花生米,拿起桌边的湿热毛巾,擦了擦油渍渍的手,起身迎过去问道。 沈云磬和燕王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更不是简单的追随和被被追随,就像和大公主一样,在私下,沈云磬和燕王之间,也是随意的很。 “这么多眼睛呢,你就不能做个样子?”面对沈云磬劈头盖脸的问话,燕王笑道。 这个沈云磬,聪明机警,谨慎小心,灵活骁勇,无人能及。偏偏在礼仪这些方面让燕王和大公主时不时的头大。 沈云磬回头看了一眼葫芦藤架下,正向他们看来的无数双眼睛,转头冲着燕王咧嘴一笑,“不碍事,他们听不见。” 闲逛御花园,男宾女宾共处一园,为了避嫌,女宾在花丛中赏花,男宾则是在葫芦藤架下品酒喝茶谈天论地。此时燕王过来,沈云磬起身迎过去,余下的男宾则纷纷侧目朝他二人看来。 沈云磬一句不碍事,燕王哭笑不得。我和你,到底谁是王谁是臣呀!“皇上定了和亲。”要是当头,他也没那么多心情理会葫芦藤架下的那些眼睛了。 这是沈云磬意料之中的事情,虽然一大早的燕王和太子又重新分别递了折子,可是沈云磬心中明白,燕王胜算不大。 太子嫡母皇后主持和亲,燕王生母容妃则被禁了足。这其中的蹊跷燕王本人也知道,他只是不甘心,他不相信他的父王会像大燕国的其他皇帝一样,选择用女眷来粉饰大燕国太平。 尽管如此,燕王亲口说出和亲那两个字的时候,沈云磬还是听到了自己心猛然沉下去的声音,就像一块铅石落入深井。 第四十八章 听闻 皇宫西北角一处偏僻的院落里,两个婢子警惕的守在朱红色雕着**花图案的门外。时不时的侧耳听一下屋里的声音。 她们听屋里动静的同时,玲珑也屏气凝神站在门旁,细听她们说话。 “她怎么睡的这么死呀?”一个婢子嘟囔道,声音有些尖细。 “睡得死才好呢,要是醒来了,指不定要怎么闹呢,到时候有咱们两个烦的。”另一个婢子回答道:“清清静静的多好,省得咱们两个操心。”她的声音不似那个婢子那么尖细,反倒是沙哑的如同一个破风箱。 “你的嗓子多会子才能好呢?”声音尖细的婢子关心的问道。 “哪就那么容易好了,灌我喝下去的可是滚烫的开水,今儿是好多了,能说话了,昨儿还说不出话呢。” 滚烫的开水?玲珑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光想象那个场面,玲珑都满身汗毛立起来,那个婢子受的疼痛可想而知,难怪她的嗓子要沙哑成这样了。 声音沙哑的婢子话音落了,外面一阵沉默。片刻后,嗓音尖细的婢子又开口说话。 “这次北齐的九皇子来和亲,你猜会是哪位公主呢?”声音尖细的婢子语气里透了些许的幸灾乐祸,“不管是哪一位,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等到了那边,连咱们都不如呢。听说北齐的风俗很野蛮。若是丈夫死了,妻子就得给儿子再做妻子,若是儿子又死了,就得给孙子再做妻子,一个女子要给好多人做妻子,直到死了。” 北齐的这个风俗玲珑倒是听惠安大师说起过。女子不仅仅有可能嫁给自己的儿子孙子,也有可能嫁给自己的公公,大伯,小叔。总之,一切和原先嫁给的男人有关系的人,都可能成为她的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丈夫。 在那里,女人,尤其是被北齐族人掳掠去的大燕国的女人,命运只能是繁衍的工具,别无其他。 “你快闭嘴,说这些话若是让人听见了,掌嘴都是轻的。”声音沙哑的婢子赶紧劝道。 “不碍事。”声音尖细的婢子无所谓的说道:“反正这里就咱们两个。”说完又神秘兮兮的说道:“我听皇后娘娘身边的竹桃姐姐说,这一次不是让真的公主和亲,要从大臣们家里选几位品貌上好的小姐冒充公主。” 声音沙哑的婢子听她说得越发的无状,微微提高了声音阻止道:“哪里来的谣言你也信,和亲这样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容咱们议论,快不要说了,你就和我说说你上次从容妃娘娘那里得的那些赏赐吧,一下子得了那么多,羡慕死我了。” 声音尖细的婢子冷笑道:“你少拿话来岔开我。你就是胆小,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就咱们两个,说些话怕什么。更何况我说得也不是谣言,竹桃姐姐亲口和我说的。不信你就等着瞧吧,咱们宫里的公主,一个都不会少。而且,方才嬷嬷送那个姑娘进去的时候,我看的清清楚楚,她梳的是凤尾发髻,若不是冒充公主,她梳这么个发髻,那不是大不敬是什么!”她说的信誓旦旦,似乎她就是那个做决策的人一般。 声音沙哑的婢子大约是被声音尖细的婢子说得动了心,加上又好奇,忍不住追问道:“真的是竹桃姐姐说得?” 声音尖细的婢子得意扬扬的说道:“当然,怎么会错。上次我去皇后娘娘那送刚开的芍药,竹桃姐姐亲口和我说的。她还说,这一次北齐九皇子算是有福的,皇上打算送两个人给他呢。” 玲珑站在门旁心里冷哼一声,反正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送一个送两个都是一样,任人糟践凌辱也不心疼,没五个都送了就算不错了。 五个人里头挑两个,自己和沈心怡都是极有可能被挑上的。想到昨晚沈云磬的那句话,玲珑心里又暖又怕。 暖的是沈云磬的情分,怕的是若果真被挑中,那么沈云磬真要刺杀北齐九皇子的话,他冒得就不仅仅是舍命的风险,而是诛九族。 “知道是送谁吗?”嗓音沙哑的婢子问道。 是啊,知道是谁吗?玲珑此时也迫切的想知道。不过她对这个嗓音尖细的婢子不报太多希望。从她方才的话里,玲珑知道她平日里做的不过是花房送花的事情,所知道的消息也不过是从皇后娘娘的婢子那里听来的一星半点。 果然,嗓音尖细的婢子说道:“这我哪里就能知道呢,只怕太子爷都不知道呢。”话音落了,她忽然又神秘兮兮的说道:“不过,我知道……” 她知道什么她没有说完,就被从外面赶进来的王嬷嬷打断了话头。 “让你们看着屋里的人,你们倒好,专会偷奸耍滑,倒在这里聊上天了。”王嬷嬷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听到王嬷嬷的声音,玲珑赶紧提起一口气,不发声音的迅速回到榻上,闭好眼睛假装昏睡。 “嬷嬷冤枉啊,我们可是一直认认真真本本分分的看着呢,里面那位还没醒呢。”声音尖细的婢子卖乖道。 王嬷嬷啐她一口,笑道:“赶紧开门,让我看过了才算数。” “哎!管保没问题。”声音尖细的婢子脆生生的说着。 王嬷嬷进了屋子,撩起帘子见玲珑果然还沉睡着,王嬷嬷笑道:“算你们还用心,罢了,等这事过了,我寻个机会和皇后娘娘说说,你们还回皇后娘娘那里当差。” 王嬷嬷的话说罢,两个婢子一阵欢天喜地的感激,又是亲娘又是干娘的恭维王嬷嬷,王嬷嬷受用的听着,眉开眼笑。 玲珑则心下一惊,没想到王嬷嬷竟然在皇后面前说话这么管用。难怪这个声音尖细的婢子能和皇后娘娘身边那个叫竹桃的宫女那么相熟,原来她们本就是皇后娘娘宫里伺候的。玲珑心里笑着摇摇头,方才竟然还当她们是花房的。 只怕,皇后娘娘将她们赶出来到这里来伺候,也是为了今日筹谋的吧。 如此看来,玲钰和太子殿下谋划这件事的时候,皇后娘娘一定也是参与其中了。堂堂一国之母,有什么必要要谋划北齐九皇子的和亲呢?皇上都发话说是让大臣家里的女儿代替了,根本动摇不到宫里的公主,那皇后为什么还要如此上心呢? 能让皇后上心的,只有两样。一样是太子在朝廷的地位,另一样则是她在**的地位。 今日的事情,能让她如此良苦用心,她究竟是为了哪一样呢?玲珑闭着眼睛,脑子里思索着。 “嬷嬷,我们看守着她做什么?”声音尖细的婢子指着玲珑,好奇的问道。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看守这个睡得跟死猪似得姑娘有什么用。玲珑也想知道,自己被软禁在这里是做什么。闭着眼睛满心期盼王嬷嬷的回答,玲珑相信,能在皇后娘娘跟前说得上话的嬷嬷,一定知道些什么。 “是呀,今日北齐的九皇子选和亲的公主,皇后娘娘院子里伺候的其他姐妹们都被分到了前面逗蜂阁伺候。”声音沙哑的婢子略带羡慕的说道。 玲珑大惊,原来被送来假冒公主和亲的小姐们,都在逗蜂阁。而不是像自己一样,被人迷晕了软禁在这里。 难道是不让自己冒充公主了?可若是如此,玲钰何必要把自己装扮成这个样子带到宫里来呢。更何况,王嬷嬷昨日还亲自到太子府教导了自己规矩! 一定是玲钰或者太子又有新的打算。 “呸!什么都敢打听。”王嬷嬷故作生气的说道:“让你们做的事就老老实实做了,旁的什么也别问,能回了娘娘宫里伺候才是正经的。” 两个婢子赶紧叠声答应,不敢再打听。玲珑心里一阵失望,没想到这个嬷嬷嘴巴这么紧。 要怎么办,继续在这里等消息吗?可是万一沈心怡被选上如何是好。 逗蜂阁,逗蜂阁…… 玲珑思绪飘飘的时候,王嬷嬷已经离开了。关着玲珑的房门又一次被锁上。王嬷嬷临走前再三嘱咐,千万不要让里面关着的人出来。 王嬷嬷的着意嘱咐让玲珑意识到,自己是否出现在逗蜂阁,可能对玲钰或者说皇后娘娘的计划至关重要。 既然这么重要,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了! 待王嬷嬷离开院子,玲珑坐起身来,仔细打量这间她待着的屋子。仰头看着房顶的天窗,玲珑脸上漾出满意的笑容。 御花园的葫芦藤架下,离着众人一仗远的地方,燕王和沈云磬正低声商量对策,容妃娘娘的贴身婢女忽然行色匆匆的赶了过来,直奔燕王面前。 “奴婢参见燕王殿下。”婢女喘着粗气屈膝行礼,明眸闪闪,满脸汗水,背后的衣裳因为满身大汗的缘故,贴在背上。 “什么事?”燕王侧目朝她看去,眉头微蹙。 婢子看了沈云磬一眼,沈云磬大咧咧的身子向后一靠,一副我就不走,你爱说不说的样子,悠闲地闭上眼睛,二郎腿摇啊摇啊。 燕王手一挥说道:“不碍事,你说吧。” 婢子又看了沈云磬一眼,皱了皱眉头,因为事情紧急也顾不上那么多,急切的说道:“华裳公主被皇后娘娘跟前的竹桃带走了,奴婢怎么找都找不到。” 华裳公主和燕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生母都是容妃。 沈云磬摇啊摇的二郎腿猝然停止,僵硬的缓缓放下,睁眼朝燕王看去,燕王一脸阴沉。 北齐的九皇子和亲,现在宫里人多眼杂,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因为太子和燕王的敏感关系,皇后和容妃在**也是死对头。这个时候竹桃带走华裳公主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四十九章 装悍妇 爬上天窗,伏在屋顶上,玲珑一眼就看到了逗蜂阁,竟然和她所在的宫院只隔了一片小小的花园而已。 亏得玲珑刚刚还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对策,她顶着这一身华丽丽的装扮,想要在人生地不熟的皇宫找到逗蜂阁而又不引人注意简直比把月亮摘下来都难。 望着眼前的花园,玲珑大松一口气,瞅着前后没人,轻轻从屋顶一跃,落在院墙外的花园里,有这个郁郁葱葱的花园作掩护,再进到逗蜂阁里去,就简单多了。 “九爷,您三思。” 跳到树丛中的玲珑正要直起腰,忽然听到身边不远处的说话声,吓了一大跳,赶紧蹲下身去。 暗暗庆幸刚刚一跳没跳了人家眼跟前去。 “九爷,大燕国皇帝分明就没有诚心和亲,您何必委屈自己。”声音又响起,“属下打探了,他们用大臣家的女儿冒充公主和亲,这就是在打北齐的脸。” 从这个属下的话语里,玲珑很快分析出这个被称作九爷的人显然就是传说中北齐的九皇子。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打探到了和亲的真相,知道公主是冒名顶替的。这倒是让玲珑大吃一惊。 “我们和亲不过是为了让北齐有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兵强马壮。至于大燕国与本王和亲的人是不是真的公主,并不重要,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时间。”为了不引人注目,北齐九皇子的声音压的很低,不过在玲珑听来,就有些阴测测的了。 玲珑暗暗咂舌这位九皇子的心机,知道了与他和亲的人不是真的公主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即便他们的目的是休养生息,可是作为皇族的人,亲事上被大燕国戏弄,对他来说可是极大地侮辱。 “只是,太委屈九爷了。”属下无可奈何的说道,声音里有些心疼的意味。 “有什么委屈,即便是真的公主与本王和亲,等到了北齐,本王也一定会寻个机会把她扔了马房送给马夫们的,何来可惜之说。”九皇子说着,阴笑道。 送给马夫……们?玲珑脑补了一下九皇子刚刚的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听着这对狗屁主仆又说了些杂七杂八无关紧要的话,玲珑不愿意再委屈自己蹲在树丛里了,揉了揉有点发麻的腿,玲珑噌的从树丛里站起来,“你们是谁?”先发制人的嚷道。 反正她现在是一身标准的公主装扮,这个两人又是北齐的,都不认识她,就权且冒充冒充哪一个倒霉蛋公主吧。 冒充谁呢?玲珑心里琢磨着,就冒充云裳公主!谁让她母亲皇后娘娘要和太子,玲钰一起商量计谋准备害自己呢! 打定主意,玲珑理直气壮的瞪着九皇子。大大的眼睛里带着浓浓的不善,发自内心的敌意。 要不是他没事找抽的跑来和亲,玲钰就是想要害自己,也没有这样的机会!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要把从大燕国带回去的女子送给马夫……们! 越想越气,玲珑瞪着九皇子的眼神就更火药味十足。 北齐的九皇子和属下密语,原本就是瞅准了这个小花园里僻静无人,现在忽然冒出这么个大活人来,还是个满身是刺充满敌意的大活人,把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刚刚和属下的对话她听了多少,侧目朝属下看去。 九皇子的属下见玲珑突然出现吓得差点叫出来,见主子满眼不满的看来,登时后背一层冷汗,若是被这个姑娘听到了方才的对话就不妙了,主子的手段他是知道的,比老主子狠辣一万倍。 可是,方才他明明在这个花园了搜寻了不下十遍,确定连只猫都没有才放心把主子引来的,现在怎么就冒出个大活人来。 北齐九皇子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转脸对着玲珑笑问道:“敢问姑娘是?” 虽是北齐的皇子,可这里可是大燕国的皇宫,虽瞧不上大燕国,可他还不到敢在这里飞扬跋扈的地步。 “放肆!本宫的名讳也是你也个外男能问的?你的狗胆倒是很肥!”玲珑尽量的嚣张跋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也敢打听本宫是谁!下流坯子!” 惹怒了这位北齐的九皇子,这戏才好看。现在玲珑冒充的可是云裳公主! “你……”北齐九皇子的属下见她如此侮辱主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玲珑就要教训。 “闭嘴!”北齐九皇子冷冷的呵斥道自己的属下。 “主子,她实在是……”那名属下本想说她实在是可恶,非得给她点教训,让她知道站在她面前的是北齐的九皇子,可不是什么下流东西。 不过迎上九皇子冰冷的眸光,他立时闭嘴了。跟了九皇子多年,他最清楚九皇子的性子,越是外表沉默,眼眸寒凉,越是说明他动气了。 不由得有些同情的看向玲珑,九皇子的手段想起来都让人头皮发麻。 呵斥了属下,九皇子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个笑脸来,对玲珑说道:“本王是北齐的九皇子。”自报家门,她自称本宫,在皇宫里定然就是某个主子了,大师未定,他不能轻易的得罪了某个不知身份的主子。 “你就是那个不要脸的跑到我们大燕国来抢女人的下贱下流下三滥的九皇子?”玲珑搜肠刮肚的想着她在锦州的时候,那些个市井泼妇们骂街时候用的词语,然后毫不客气的统统丢给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九皇子,“你们北齐的女人死绝了,你要来我们大燕国讨媳妇?” 话说出口,玲珑自己心里都怔住了,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把这话说得这么溜,简直就像是天天说一样。 在锦州,师傅和娘可是天天当闺中小姐一般的教养她,若是现在知道她骂这些粗话能骂的这么顺嘴,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说了自己是九皇子,她还这么跋扈,九皇子眼光一闪,说道:“本王是代表北齐来和亲的,北齐与大燕国有意交善。听贵人言语似乎是对这次和亲并不看好?”九皇子压着自己胸腔里翻江倒海就要扑出来的怒火,缓缓地说,他必须先要知道方才与属下的对话,她究竟听到没有。 想要套我的话?没门!玲珑翻了他个白眼,说道:“本宫当然不满意了,本宫那么些好妹妹都要被你一一挑选,然后选中了合心的带回北齐去,本宫岂不是就要少了玩伴!”一副小孩子脾气。 本宫?妹妹?九皇子心里豁然开朗,眼前的这位是个货真价实的公主呢!没想到,大燕国的公主竟然如此市井泼妇,那么不堪的话,莫说是北齐的公主了,就是任何一个王公大臣家的千金也说不出口,她竟然说的跟顺口溜似得! 九皇子心里一股厌恶滕然而起。不过碍于身份,还是说道:“本王方才和属下说话,没有注意到公主在,多有得罪冒犯,公主恕罪。”说的诚诚恳恳。 呸!玲珑心里啐他一口。 “你当然没有注意到本宫了,本宫原想过来掐个花,哪成想这么倒霉,遇见你这个丧门扫把星,”说着又大大的翻了九皇子一个白眼,满脸见了大粪的表情,“不开眼的下贱东西,见了我们大燕国的花园也当是宝贝,两个没出息的东西。” “你不要欺人太甚。”九皇子的属下见玲珑言语恶毒不堪,嗖的拔除腰间的长剑,指向玲珑,“惹怒了老子,管你什么公主公母,老子一样剁了你。” 九皇子就当没听见。这位公主实在是让他恶心厌恶,给她个教训也好。 “放肆,本公主可是父皇嫡亲的公主,你敢对本宫拔剑?哼!有本事你就来啊,到时候父皇不把你们北齐扫平了才怪!”玲珑嘲讽道。 这冒充公主的感觉真爽!要是云裳公主知道自己这么糟蹋她的名声,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谁让皇后娘娘不积德呢!想要用大臣家的女儿代替公主被送到北齐,还想了什么更恶毒的计谋来对付自己。 嫡出!九皇子心尖一动,难道眼前这个泼妇一般的公主竟然就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女儿云裳公主? 九皇子勾了勾嘴角,事情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脸上漾起一抹复杂而愉快的笑意。 大燕国和亲可是一直都拿庶出的公主嫁给北齐嫡出的王爷,如今大燕国更是把事情做绝,竟然用外臣家的女儿冒名顶替来糊弄北齐。 若是这一次能弄个嫡出的,货真价实的公主回去,然后再赏给马夫们,那才叫爽!到时候写封信告诉大燕国皇帝老儿,气不死他也能气个半死! 见主子脸色变幻,那名属下举着剑的手僵硬的悬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砍过去吧,对方可是嫡亲的公主,不砍吧,话都说出去了,岂不是没面子。 玲珑可不理会他有没有面子,她要的可就是要激怒这位九皇子,让她发自骨子里的恨上云裳公主,然后和皇上提出和云裳公主和亲的要求。 如此一来,既解了自己的围,又让皇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玲珑更加恶语相向,“下贱东西,吓到了吧!”说着,冷笑几声又道,“本宫可是父皇嫡亲的女儿,你们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就这么点胆量也敢来大燕国要求娶个公主回去,呸!你们也配!” 玲珑又一次讶异自己竟然会说这么多市井泼妇的骂人话。深深地被自己震惊到。 第五十章 扔石头 越过北齐九皇子,玲珑瞥到一队宫人端着食盒朝逗蜂阁走过来,而她所在的花园恰好是她们的必经之路,如果再和这位北齐九皇子纠缠下去,一定会被发现的。 恶狠狠地抛下一句“赶紧夹着尾巴滚回北齐去,什么狗屁癞蛤蟆也惦记着天鹅肉”,玲珑不等九皇子发话,转身离开,快的就跟脚底抹油似得。 “主子!”那名属下手里的剑依旧明晃晃的悬在半空,满脸愤怒的朝九皇子唤道。 北齐虽然民风彪悍,可是他一直跟着九皇子行走在皇室之中,见到的女子不是天家公主便是王室千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公主。 愤怒之外,满脸惊愕。 “收起你的剑,我们去御花园喝酒赏花去。”九皇子望着玲珑离开的方向,翘了翘嘴角,好心情的说着,转身就走。 这一次,一定要把这个云裳公主娶回去,让她知道知道奚落本王的下场。 主子竟然不生气?那名属下原本因为玲珑的行径已经讶异的不得了,可是一向狠辣的主子在被她那般奚落侮辱之后,竟然还能笑的如此风轻云淡。 不对! 那名属下很快在九皇子邪魅的笑容里发现了异样,是比盛怒更可怕的东西,不禁眼皮一跳,赶紧收了剑,跟在九皇子身后。 花园的转角处,望着九皇子带着他的属下离开,那队宫人端着食盒进了逗蜂阁,玲珑长长松了一口气,摘下脸上的面纱,拿在手里扇风。 面纱厚实不透气,玲珑都要憋死了,满脸的汗水。原本她是计划到逗蜂阁找到沈心怡,先把她救出来再说。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的遇上了这个九皇子。 眼下九皇子去了御花园,沈心怡一时半会应该是安全的,危险的是正真的云裳公主那个倒霉蛋。北齐的九皇子就是再好的胸襟,也不会让人损他皇室的尊严的。 玲珑咧着嘴露出好看的小白牙高兴的笑。 逗蜂阁院子里,竹桃拖着华裳公主朝房间走。华裳公主死死地抓着院子里一颗枣树不松手,“好大胆子的贱婢,本公主你们也敢如此无礼!”满脸通红的呵斥。虽是愤怒,可到底更是害怕,所以语气里明显的底气不足。 “奴婢执行的是皇后娘娘的命令,华裳公主体谅。”竹桃皮笑肉不笑的说着,给一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是皇后娘娘的人,原本就和皇后娘娘一心,才不管你是什么公主,竹桃使了眼色,她就奋力拉拽华裳公主。 “竹桃,你放肆!”华裳公主年纪小,怎么经得住那个婆子拉拽,很快抱着枣树的胳膊就没了力气。 “公主听话些跟奴婢进去,也用不着奴婢放肆了。”竹桃冷笑道,转而对嬷嬷说道:“你赶紧的,我还有事情忙着呢,没时间在这里耗着。” 嬷嬷见竹桃姑娘面露不耐烦之色,不敢大意,只有更卖力气的拉拽华裳公主,一边拉一边朝她腰间狠狠拧了一把。 “啊!” 华裳公主腰上吃痛,不禁叫道。可是这一叫,手上的力气却没了,被嬷嬷一把从枣树上拽开。 瞧着逗蜂阁院子里的这一幕,玲珑眯着眼睛勾了勾嘴角。 在大公主府的宴席上,她见过华裳公主一次,知道她是燕王嫡亲的妹妹,容妃娘娘的女儿。皇后竟然派了竹桃把华裳公主弄到逗蜂阁来,居心可见歹毒! 弯腰拾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玲珑运气到手上,将石头对准竹桃掷去。 “哎呦!”竹桃抬手捂着后脑勺吃痛的叫道,转而一脸怒色转身骂道:“哪个没长眼的小蹄子,没看见我是谁吗?滚出来!”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丫鬟,谁敢对她扔石头,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多少年了,从来只有她打骂别人的分,还从来没有谁敢动她。即便是皇后娘娘,也不曾责怪过半分,更不要说打了。 玲珑自幼习武,刚刚那一扔又是灌注了极大地力气,竹桃揉着后脑勺鼓起的大包,疼的直皱眉。可是身后空空,一个人也没有,满腔怒火憋在心里没处发散。 正好一个小宫女端着一盆子水出来倒,经过竹桃身边。竹桃一把抓住那个宫女,不分青红皂白几巴掌朝她脸上扇去,“下作蹄子,没见你姑奶奶在这里吗。” 小宫女一向知道竹桃厉害,吓得瑟瑟发抖,扑通一声跪下,脸火辣辣的肿起来,却一句话不敢说。 竹桃打了几下,心里的气散了些,又朝着身后扫视了一圈,实在见不着什么人,又惦记着赶紧把华裳公主弄到屋里去,阴着脸说道:“赶紧把公主弄到屋里。”揉着后脑勺吩咐嬷嬷。 见竹桃莫名其妙的被石头砸了,嬷嬷吓了一跳,又见她抓着个宫女撒气,早就被吓呆住了,现在竹桃阴着脸吩咐,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华裳公主就走,深怕这位竹桃姑奶奶拿自己撒气。 玲珑扬着嘴角掂了掂手里捡起来的一块更大的石头,用力朝竹桃丢去。 恰好竹桃回过头来又看背后到底有没有人,这块大石头就不当不正的砸到竹桃的鼻子上,登时鼻子里鲜血直流。疼的竹桃捂着鼻子眼泪直掉,还不忘咬牙切齿的吩咐,“有人藏在花园里,快去把他找出来!” 果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丫鬟,眼力就是好!玲珑心里说着,抬脚朝逗蜂阁的墙根走去。 逗蜂阁的人听见竹桃吩咐,赶紧丢下手里的活朝花园奔去,深怕自己去的慢了惹竹桃姑奶奶不高兴,迁怒过来。 跪在竹桃脚下刚挨了打的小宫女正要起身一起跟着众人去花园查人,猛不防又被竹桃朝心窝蹬了一脚。 “没眼色的蹄子,没见你姑奶奶都成这样了还往那里去!”竹桃怒骂道,捧着哗哗流血的鼻子扭身朝屋里去。 小宫女赶紧起身跟过去服侍,边走边抬手揉胸口,小脸皱的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为什么她就这么倒霉,出来倒个水也能惹到竹桃姑奶奶,早知道就不出来倒水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华裳公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了。 负责拉拽华裳公主的嬷嬷见逗蜂阁的宫女嬷嬷都冲到了花园抓人,而唯一剩下的小宫女跟着竹桃姑娘进了里屋服侍她,转脸看了看华裳公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冲到花园跟着大伙一起抓人?进屋服侍连着被石头砸了两次,后脑勺长包鼻子流血的竹桃姑娘?还是继续拉拽华裳公主! 她犹豫不定,玲珑帮她做了决定。 从逗蜂阁的院墙跳进来,玲珑几步就走到华裳公主和嬷嬷跟前,抬手朝着嬷嬷后脑勺一劈,嬷嬷登时像被晒蔫了的豇豆,软趴趴的倒在地上。 玲珑猛地出现,华裳公主吓得身子一哆嗦,惊呼道:“你是谁?”声音打着颤。 “燕王让我来救公主,公主快走。”玲珑知道说出自己的大名她也不认识,燕王是她的亲哥哥,她有难,燕王相救合情又合理,所以玲珑张口推到燕王身上。 听是哥哥派来的人,华裳公主虽然依旧满脸惊色,不过心底松了口气。 “公主快走,一会她们回来公主就走不了了。”玲珑催促道,她还要趁着这个时机去找沈心怡,没有功夫跟华裳公主浪费。 “哦,哦。”虽然知道是哥哥的人救了自己,可是接连经受了这么多事情,华裳公主心里早就吓得快没了魂了,玲珑几声催促,她跌跌撞撞的抬腿朝外跑去。 见华裳公主还知道避开花园朝反方向跑,玲珑松了口气。转身朝逗蜂阁的几间屋子看去。 沈心怡一定就在其中的一间里。 燕王黑着脸和沈云磬奔走在宫院里,虽然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竹桃带走了华裳,可是仅凭容妃跟前的一个丫头的说辞,他们是不能找皇后要人的。 更何况,即便是找去了,皇后既然让竹桃把人带走,就不会交给他们的,那样,除了浪费时间不会有更多收货。 “你先不要急,九皇子不是在御花园和太子说话嘛,华裳公主一时半会不会有事。”沈云磬一边跟着燕王找华裳,一边安慰道。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便是皇后将华裳冒充在那些要和亲的女子当中。 太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即便是不能被九皇子选上和亲的,他也要毁了剩下的姑娘。 若华裳真的被皇后歹毒的参合到那些人中间,即便到最后弄清楚了真相,华裳的名声也被毁了,而皇后一定找得到为自己开脱的法子,最多是得父皇几句责罚。 而且,华裳与玲珑和沈心怡不同。 玲珑和沈心怡若是被毁,也是要等到九皇子选定了和亲对象之后,所以燕王和沈云磬还有时间在御花园的葫芦藤架下商量对策。 可是华裳若是被毁,一定是华裳被皇后控制的第一时间,因为皇后担心夜长梦多。 沈云磬知道自己的这句安慰苍白无力,可是他实在找不出更好的说辞来。更何况,他的心还被心怡和玲珑绊着。 “哥哥!” 华裳一路惊慌未定,三步一回头五步一擦泪,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只知道避开花园跑,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跑到了哪里,虽然从小长在宫里,可是她也仅仅是在母妃的寝宫和御花园里待得时间长,其他地方并不熟悉。 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的燕王,憋了一路的力气,似乎瞬间被抽干,扑通瘫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满眼泪水,汹涌澎湃的流出来。 第五十一章 璧人(一) 华裳哭哭啼啼的窝在燕王怀里,将如何被竹桃强行带走和如何遇救的情况告诉燕王。 “救你的人说她是我的人?”燕王听了华裳公主的叙述,蹙眉问道,问完转脸去看沈云磬。 沈云磬摇摇头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从接到宫婢的消息他就一刻不离的和燕王在一起,就算是吩咐自己的人去找华裳公主,可他带进宫的人也只有砚墨而已,砚墨又不是女的。 这就怪了,是谁救了华裳呢?燕王心里一阵疑惑。 “她穿什么衣服你记得吗?”燕王温柔的问华裳。 华裳从小跟在容妃娘娘身边长大,这些年容妃娘娘得宠,华裳的日子过得不比嫡公主云裳差到哪里去,在容妃娘娘的寝宫里,一直是娇嫩的花朵一般被呵护着,什么时候历经过这些。 这一次的突发变故实在是把她吓得不轻。 在没有人相救,单独面对竹桃的时候,华裳还能凭着恐惧奋力反抗,可是一看到亲哥哥,方才那一股子反抗的力气早就去了九霄云外了,留下的只有无限的委屈和害怕,窝在燕王怀里瑟瑟发抖。 “我不记得她穿什么样子的衣服,当时太慌乱了,她好像是从逗蜂阁外面的花园里向竹桃丢石头,将竹桃的鼻子打得流了好多血,然后婢子们都去花园里抓她,她却忽然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快跑。”华裳凭着记忆说道:“不过,我记得她穿的是大红色,正红,不是玫红也不是蜜红,是正红。”华裳强调道。 说着说着,华裳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的一顿,然后低头看自己的衣裳,脸上一惊,补充道:“哥哥,她穿的衣裳和我的一模一样!” 当时竟然没有发现,那个救自己的人居然穿的衣裙和自己的一模一样。自己这件衣裙可是皇后娘娘昨日才赏下来的,就是为了今日的宫宴穿,没想到她居然也有一身,她是什么身份呢?竟然能和自己穿的一样。 宫里能穿正红色的,除了皇后娘娘就是云裳公主,自己得的这一身还是云裳公主做衣裳剩下的边角料拼凑起来的而已,要不然,也不能穿正红。 难道是云裳公主救了自己?华裳心里摇摇头,怎么可能!云裳一向对自己都怀恨在心,她不害自己就不错了。 燕王和沈云磬听了华裳的话具是一震。相视一眼,在对方眸中都看到了自己眸光里的神情。 惊讶。 方才竟然没有发现,华裳穿的衣裙竟然是正红色,这可是逾越了的。 皇家的公主,除了皇后娘娘所出的嫡公主可以穿正红色以外,其余庶出的公主只有在嫁人的时候才能穿正红色。 因为公主嫁人,一定是嫁与人做正妻,既然是妻位,那么穿正红色就再妥当不过了。 “你这衣服是母妃给你做的?”燕王问道。 华裳摇摇头,“母妃被禁足了,不能管我的衣裳,这是皇后娘娘昨日送来的,说是今日宴席上穿。皇后娘娘说我平日里不能穿正红,可是这些衣料是给云裳公主做衣裳剩下的边角料,不碍事的。”虽然年纪小,可是华裳也能感觉出哥哥脸上的表情不对,问道:“哥哥,有事吗?” 燕王扯嘴笑笑,“无事,只是母妃禁足,你若是再穿正红色,父皇会生气的,你回去把衣裳换了。”他不想让华裳知道皇后有多么歹毒,华裳还太小,他不能让妹妹善良的心被这些龌龊的手段毒害了,可又不能不提点华裳防着皇后,只得说道:“皇后娘娘一向与母妃不睦,她是借你的手害母妃呢,你穿正红色,恰好她可以挑唆父皇觉得母妃逾越,不本分。” 听哥哥如此说,华裳也顾不上委屈了,满心愤怒,小脸气得煞白,哼!还当皇后娘娘是好心见我没有母妃帮着打理宴席的衣裳就帮我,没想到是要害我母妃,才不会让你得逞。 “哥哥,走快点,我去换衣裳。”华裳催促燕王道,她一刻也不想再穿这件能害母妃的衣裳了。 燕王没再说什么,而是真的加快了脚步,赶紧把华裳送回寝宫。 容妃娘娘宫院门口,婢子早就翘首盼望,见到燕王将华裳公主送回来,赶紧哭着迎上去,“公主可回来了,吓死奴婢了。”连哭带笑只顾着高兴,连给燕王行礼也忘了。 燕王不计较这些,只要她们忠心就够了。 华裳公主从燕王怀里跳下来,冲婢子说道:“快领我去换衣裳。” 容妃被禁足,燕王是已经封王分府的人,这个时候是不能进容妃的宫院的,只能在外面等。 “瞧见没,真让咱们猜中了。”燕王咬牙切齿的和沈云磬说道。 沈云磬苦笑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想到皇后娘娘还真打算把华裳公主参和到那些大臣之女里面,毁了华裳公主,心思真是歹毒。 那个救华裳的人,能和华裳穿一模一样的衣服,应该就是皇后娘娘原本安排好和华裳演双簧的人吧!只是不知道他们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能让她反水。 竹桃强行把华裳带到逗蜂阁,应该是要让华裳顶着那一位的名义吧。进了逗蜂阁,便没有华裳公主了,有的就只是冒充公主和亲的大臣之女。 也就是说,救了华裳公主的人,就是那五位冒名代替公主和亲的小姐之一。 “一定不是心怡,她没那么大本事。”能从逗蜂阁外面的花园里把石头扔到逗蜂阁里,还打得人流鼻血,这人要是没点功夫根本做不到。话音落了,沈云磬脑海里忽然出现玲珑的影子。 玲珑!对一定是她。 玲珑从小跟着师傅学功夫,扔个石头打人简直是她的特殊爱好。到现在沈云磬都记得在清泉庵的时候,被玲珑用石头打的漫山遍野的跑。无论他怎么逃,玲珑总能打到。 “是你那个青梅竹马的穆三小姐?”燕王勾了勾嘴角笑道。 沈云磬和玲珑在清泉庵的那点子破事他都不知道听沈云磬说过多少回了。每次提到穆三小姐,沈云磬不把她夸赞个把时辰绝不闭嘴。 所以,每一次燕王都小心翼翼的避开穆三小姐的名字和任何能让沈云磬想到她的话题,免得自己人还未老,耳朵就背了。 不过,今天看来是怎么都要提到了。 沈云磬骄傲的一笑,“应该是吧。” 听沈云磬说这话,燕王顿时心里紧张,完了完了,开始了,沈云磬又要开始念经似得数落穆家三小姐究竟是多么多么好了。 等了半天,见沈云磬并没有张嘴说话,燕王纳闷的朝沈云磬看去,这小子今天怎么改心性了? 正要问,华裳拿着那一身正红色的裙子出来。 “哥哥,这个衣裳给你,你好好处理,不要让母妃受牵连。我等会就躲在宫里哪里也不去,看谁着急。”华裳公主先是一本正经的嘱咐燕王,继而促狭的一笑,“皇后让人把我拐走的,到时候我参加不了宫宴,她就要给父皇一个交代,看她敢不敢说。” 燕王笑道:“鬼丫头!快回去吧。”华裳安然无恙,他心里便没了石头。接过华裳递过来的衣裳,点了她脑门子一下,转身和沈云磬离开。 既然皇后娘娘这么歹毒,他得给她加点料才行。 沈云磬侧脸看燕王一副迷死人的笑容,拿胳膊肘碰了碰他说道:“嗳,你是不是想到什么高招了?” 容妃宫里的婢子去葫芦藤架下的时候,他们正在商量如何救玲珑和心怡,可是办法还没想出来就被打断。 现在华裳公主安然了,剩下的时间是属于玲珑和心怡的了。 “我们让皇后娘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燕王翘嘴笑道。 “喂喂,你不要笑的这么浪荡好不好!”沈云磬翻了个白眼。 自己怎么说也是个皇子,也是个王爷,怎么到了沈云磬这里就没一点威严了呢!这个臭小子,看来是最近对他太好了。燕王回了沈云磬个白眼,“本王是想到了绝妙的主意。” “那本王倒是赶紧说说呀!”沈云磬绷着脸一本正经。 “你个臭小子,几天不收拾你,越发没个样子,等宫宴散了,回去得让你扎三个时辰马步。”燕王虽然这么说,可是依旧满面春风,低声把自己的主意告诉沈云磬。 沈云磬听着燕王的绝妙主意,拍手笑道:“还真是绝妙,看在你能想到这么好的主意的份上,我回去就扎五个半时辰的马步。”沈云磬一副公平交易的样子。 他俩说话的这个样子,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是两个小**在打情骂俏,以至于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玲珑实在是忍不住,捧着脸咯咯大笑起来。 听到背后的笑声,沈云磬和燕王脸色一变,嗖的转身。 方才他们说的话若是让人听去半句,告到皇后或是皇上那里,都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明明反复查看了这条甬道没有人的呀! “玲珑!” “穆三小姐!” 沈云磬和燕王异口同声的唤道。 “你怎么再这里?” 又是异口同声,实在是太意外了。 第五十二章 璧人(二) 玲珑咯咯笑个不止,几步走上前去,强忍着笑,给燕王行礼问安,“燕王殿下万安。”转脸又对沈云磬福了一福,“沈公子。”可是,方才沈云磬和燕王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她实在忍不住。 憋了半天,玲珑还是没憋住,口水喷了沈云磬一脸。 看她笑成这个样子,燕王实在是好奇,扫了沈云磬一眼,问玲珑道:“穆三小姐笑什么呢?” 总不能告诉燕王,我在笑你和沈公子郎情妾意,打情骂俏吧!玲珑肚子里忍啊忍啊,一点点把笑憋回去努力不让自己想方才的画面,然后收了脸色一本正经的说道:“民女就是想起一个笑话来,粗俗不堪不值一提。”说罢又转向沈云磬说道:“民女来找沈公子商量点事情。” 玲珑突然出现,沈云磬又惊又喜,见她点名和自己商量事情,忙问道:“玲珑要说什么?” 原来沈云磬直接唤自己玲珑,自己虽然不肯,可是拗不过他,嘴长在他身上,他又一连几次的救过自己,又不好当真恼了,可好歹每次都是无人的时候,即便是叫了旁人也不知道,可现在燕王殿下在他怎么就……玲珑一阵尴尬的朝燕王看去,脸颊绯红。 燕王倒是没什么多的想法,沈云磬要是一天不说个十遍八遍玲珑这样玲珑那样他就不是沈云磬了,所以此时沈云磬直接唤玲珑的名字,他一点不觉得奇怪。 见玲珑两颊绯红朝燕王瞥去,沈云磬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当即说道:“不碍事,自己人!”说着,冲燕王挤眉弄眼一番。 玲珑差点两眼朝上翻过去,他俩在一起的样子怎么就这么活色生香。 不过,沈云磬这话究竟什么意思!什么是不碍事,好像自己真的跟他有什么似得! 见燕王一副风轻云淡什么都了然的样子,玲珑心里默默地剜了沈云磬一眼,不过眼下要事当头,等解决了这件事,必须好好和他说道说道,要不然自己好好地清白就被他莫名其妙的毁了。 “我找到心怡了,可是不知道该怎么救她,若是直接将她救出逗蜂阁来,人们一定会把责任算到沈府身上去的。”玲珑看着沈云磬,等他说话。 “你怎么跑出来的?”沈云磬没说话,燕王倒是问道:“怎么穿这么一身衣裳?” 玲珑便将自己如何从天窗逃生,如何救了华裳公主的过程给燕王讲了一遍,不过中间略去了她扮泼妇侮辱北齐九皇子的一段,她可不想自毁名声。 “钰良娣给民女找的那一身衣裳实在是太过扎眼了,民女要在宫里走动,只能换身宫女的衣裳。”玲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宫装说道,瞥到燕王手里拿着的华裳公主方才穿的衣裳,又道:“何况那一身衣裳像极了华裳公主的衣裳,民女穿着不合适。” “你放心,燕王殿下想到了如何救心怡的法子。”沈云磬朝玲珑笑道。 他的玲珑就是与旁人不同,若是其他女子遇上玲珑的处境,只怕哭都哭死了。看看玲珑,不仅自己逃出来了,还救了华裳公主,还惦记着救心怡!啧啧,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沈云磬心里一个劲的夸奖玲珑。 玲珑见沈云磬望着自己的眼神都发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燕王却是明白沈云磬的心思,“嗳,你那点子心思能不能等把事情办完了再想?” 沈云磬丢了个白眼过去,“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我能不知道你想什么?不过是想……”燕王坏笑道。 “不许说!”沈云磬立眉制止。 看着沈云磬和燕王你侬我侬打情骂俏的样子,玲珑觉得让自己憋着不笑简直是对自己极大地惩罚,可是她必须憋着,越憋着脸就越红。 她脸越红,沈云磬就越高兴。沈云磬心里,玲珑脸红全是因为他。 “你现在什么打算呢?”沈云磬吹胡子瞪眼的制止了燕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转而问玲珑,虽然他并没有胡子。 “我打算去御花园,找钰良娣。”玲珑抿嘴笑道。 原本救了华裳公主她就打算找到沈心怡带她走的,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只带走沈心怡,分明就是给沈府找事,若是其余几个都带走,她又能力有限。思来想去决定先去找沈云磬商量商量。 心里又记挂着华裳公主,怕她路上遇上什么事,所以就沿着华裳公主逃跑的路线跟了过来,没想到居然这么巧的遇上沈云磬和燕王。 既然燕王有法子救沈心怡,那么就不用自己操心了,现在玲珑一心一意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找玲钰,也不是非要怎么样,就是去吓吓她。 谁让她一天到晚的惦记着要害自己呢!害人就要付出代价。 鬼丫头!真是睚眦必报。沈云磬心里笑着摇摇头,不过他举双手赞成。被人害了还不懂得反击,只有两种人,要么没本事反击,要么就是傻子。 他很庆幸,玲珑不是傻子,玲珑有本事反抗!这才是他欣赏的玲珑。受了委屈就该为自己讨个公道回来。 “正好我们也要去御花园,你和我们一路吧。你虽然穿了宫装,可到底脸生,让人问住了就不好了,而且你也不认得路。”沈云磬赶紧劝道。 他珍惜每一段可以和玲珑相处的时光。 就这样,燕王和沈云磬并排前面走,边走边商量完善计划,玲珑就一步之远的跟在他们身后,看着这一对璧人! 璧人!玲珑因为自己想到这个词语又憋的肚子疼的厉害。实在憋不住了就哼唧一声,惹得沈云磬和燕王一路上频频回头。 御花园里,北齐九皇子和太子相对而坐。 “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条件任你开。”北齐九皇子说完话,便不再看太子一眼,而是端起茶杯,认真赏花品茶。 大燕国的这个太子,他五年前就开始派人调查了,色厉内荏,暴戾怪异,心胸狭隘,别的本事没有,可是阴谋诡计陷害人的本事却是比谁都强。 若是能扶持这个人当上大燕国下一任皇帝,那么北齐踏平大燕,指日可待。 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他就不信没有不喜欢肉的狼。 更何况,太子视燕王为死敌,如果能借太子之手除掉燕王,那么就是为北齐解决了心腹大患。 燕王为人且不提,单单是他行兵布阵的手段,沙场征战的能力,北齐无人能及。 燕王一日掌握大燕国兵权,北齐便一日无法安睡。 北齐九皇子有的是耐心,他有足够多的鲜肉来引诱大燕的这位太子。 太子凝眉看着九皇子,怎么都没有料到他竟然能提出这样的要求。那可是大燕国的嫡公主! 虽然父皇最宠爱的是华裳,可是云裳的地位到底摆在那里,嫡公主,不是什么人都能娶得,更何况还是去北齐那样荒蛮的地方和亲。这简直就是在打大燕国上下的脸。 再说,云裳可是他的亲妹妹。更何况还指望云裳嫁给大理寺监国家的长公子,好把大理寺监国拉拢到自己这边来。 有了大理寺监国的支持,在皇位这个问题上就要省去很多麻烦。 太子一笑,冷言道:“九皇子是醉了吧。”出口拒绝。 九皇子被太子拒绝,并不恼也不泄气,却是一笑,“太子不必着急做决定,可以再细细想想。”看来,很有必要许诺他几个看得见的好处才行。 “本皇子一心想求娶云裳公主,自然是心存诚意,不像贵国,虽是答应和亲,却是用那些货色来敷衍本王。”九皇子略沉了脸说道,只是眼中依旧带着戏谑的味道。 太子心下一惊,难道是他发现了?狐疑的朝九皇子看去,在他的眼中除了看到傲然和嘲讽,便再无其他,太子不由得恼了。区区北齐荒蛮小国,也敢对本太子不敬。 “九皇子不必说这些话,和亲一事大燕国自然有诚意。”声音里带了几分不悦。 哼!即便是发现又如何。你们区区小国,也配我们的公主和亲?大臣家的女儿已经是上待你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大不了让燕王带兵和你们大战一回。 宁愿让燕王捞个军功,太子也不愿意看到北齐九皇子这副桀骜不驯的嘴脸。 什么阿物!竟然还要妄想云裳。 太子从出生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掩饰情绪这样的事情他向来不屑,所以他心中所想,北齐九皇子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若真是两国征战,大燕派出去的一定是燕王,到时候他捧个军功回来,只怕太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满不在乎了,燕王的军功越多,他的地位就越稳定,这个道理想必太子也明白。” 北齐九皇子扫了一眼太子,见他神色有了些许变化,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若是太子与北齐联手,或许对燕王来说,就又是一番计较了。” 太子一怔,朝北齐九皇子看去,满眼震惊。这样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想过。 若真的与北齐九皇子合作来达到除去燕王的目的的话,到时候被发现,那就是通敌叛国的罪名,不赦! “你再考虑一下,再说本王是真的喜爱云裳公主,真心求娶,娶她回去必定是本王的正妻,两年后本王登基,她就是北齐的皇后,北齐有云裳坐镇,怎么会和大燕为敌。”北齐九皇子再次引诱,“想必你也不希望你的江山连年征战吧?” 最后一句,他说的极为蛊惑人心。 太子眸光一闪,两年后,自己也该登基了吧。那时候燕王肯定被自己整死了,新的战将没有出现,那么北齐的安定必定是个大问题。 “父皇必定不会答应的,她是嫡公主。”太子想通了,用云裳铺路,安定北齐,不费一兵一卒,何乐不为。 云裳,反正就是用来给自己铺路的。相比嫁给大理寺监国家的长子和嫁给北齐九皇子来说,显然后者带给自己的利益更大。 第五十三章 吓唬人 太子如此问,北齐九皇子知道他是答应了,心里暗骂他畜生!自己的亲妹妹也利用。 不过却是心情大好。 眯着眼睛喝尽杯中美酒,起身笑道:“本王相信太子殿下的实力,事成,太子殿下尽可以提要求,本王一定满足。”说罢又道:“太子殿下此时不妨陪本王去逗蜂阁,本王也好给云裳挑个作伴的。” “你方才不就去了?”太子跟着起身,奇怪的看向北齐九皇子。 “方才迷路了。”北齐九皇子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扯谎解释。 他才不会告诉太子方才在逗蜂阁外花园里发生的事情。 看着太子引着北齐九皇子离开御花园,燕王和沈云磬相视一笑,逗蜂阁一定会让这位北齐九皇子“满意”的。 事情办妥了,沈云磬优哉游哉的翘着二郎腿坐在葫芦藤架下喝酒吃葡萄。 现在还不到宴席时刻,所以皇后娘娘并未露面。御花园里说话赏花的不过是各府的命妇小姐们。 玲钰若还未出嫁,这样的机会萧氏一定是不会放过的。可如今玲钰已经是太子府得宠的钰良娣了,萧氏便不再喜欢参加这些宫宴。 萧府有的是事情让她忙。 玲钰原本是跟着太子妃坐在那些王妃们当中的,可是一圈女眷各个身份不是王妃便是侧妃,只有她是良娣,大家翻来覆去的拿她取笑,玲钰面上挂不住又不好惹怒众人,便找了个借口离了她们那一圈,去找萧雨珩。 萧雨珩再有三天便要和沈云哲成亲,这也是她成亲前的最后一次参加宫宴了。 沈云哲现在不过是挂了个闲职,成了亲,作为沈云哲的妻子,以他目前的官位,萧雨珩是没有资格参加宫宴的。 玲钰来找萧雨珩的时候,萧雨珩正拉着沈云哲的妹妹沈心悦说话。沈心悦在沈府很有地位,要想在沈府过的好,她必须要先笼络好这位小姑子。 今日沈心悦身上的云锦八宝遍地织金裙,红宝石头面,蜀绣丝帕便都是萧雨珩亲自相送的,价值不菲。 “表姐。”玲钰笑嘻嘻的走到萧雨珩和沈心悦身边,甜滋滋的唤道,说完上下扫了一眼立在萧雨珩身边的沈心悦,赞美道:“沈家妹妹今天好漂亮。” 玲钰突然过来,把萧雨珩和沈心悦吓了一跳,萧雨珩到还好,毕竟和玲钰从小玩到大,嗤笑道:“跟猫似得,过来也听不见个声音。” 沈心悦一向与玲钰不熟,如今她又是太子府良娣身份,赶紧盈盈一拜,“钰良娣万安。” 方才在那些王妃们面前受了不少屈辱,现在在沈心悦面前找回了被尊重的感觉,玲钰心情好得不得了,伸手扶沈心悦,笑道:“快起来,都要成亲戚了,咱们不讲这些虚礼的。”说着,玲钰冲着萧雨珩眨眼:“是吧,表姐。” 萧雨珩被玲钰打趣的脸倏地红了,一直红到耳朵根,上前拧玲钰,“都是成了亲的人,说话还这么不着四五。” “我又没有说错,难道我和沈家妹子不是要成亲戚了?”玲钰故作一脸迷茫,“你是我的表姐,又是她的嫂嫂,怎么算我和沈家妹妹都是亲戚呢。” “拧烂你这张嘴,看你胡说不。”萧雨珩嗔怒道,说着就要抬手作势拧玲钰的嘴,抬手间手腕上两个玉手镯相碰,发出脆脆的声音。 玲钰眼见,笑着躲开,指着萧雨珩手腕的镯子问道:“这个镯子好眼熟,我记得是沈家的镯子呀,怎么在你手上了?还说不是亲戚。” “坏透了的丫头。”萧雨珩赶紧放下手,用袖子掩了那对鸳鸯镯子,红着脸翻了玲钰个白眼。 这对镯子是她未来婆婆上门提亲那日亲自给她带上的,说是给她压婚用。 沈心悦见钰良娣和萧雨珩这么亲近,方才的那几分紧张便渐渐散去,抿着嘴笑着看她两人。 “哎呀,不闹了不闹了,正还想找你说话呢,方才见你在那边我不方便过去。”萧雨珩朝王妃们那桌努了努嘴,又说:“上次我托你办的事情怎么样?” 玲钰知道她问的是杨柱的事情,看了一眼身边的沈心悦,不知道该不该说。 萧雨珩看出玲钰的意思,拉起沈心悦的手说道:“很不碍事,我和心悦也说过。”为了讨好这位小姑子,当然不能靠只给她买礼物,还必须要和她分享一些见不得人的小秘密,这样才显得亲近。 沈心悦红着脸朝玲钰笑笑。 玲钰说道:“都和未来小姑子说秘密了,还不承认我和她是亲戚,真真是偏心。” 说的酸啾啾的,惹得萧雨珩又要抬手打她。 玲钰赶紧讨饶,“表姐我不说了,不说了,咱们说正事。”玲钰环眼扫了下四周,见没什么人注意她们,便压低声音把杨柱失踪了的事情告诉了萧雨珩。 萧雨珩大惊,“失踪了?”杨柱可是杨妈妈的儿子,他怎么会失踪,“别不是又去了……”萧雨珩原本想说碎花楼,可是提起这三个字她就想起家里的那位小百合,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不往下说。 玲钰知道她家的情况,也没再提,只说到:“到处派人找了,没找到,所以你那事情也没办。” “你现在嫁到了太子府,就不要操心这件事了。既然杨柱不成,我再想法子吧。”萧雨珩愤愤的说道:“一定要给那个贱人一点颜色瞧瞧。” 听萧雨珩这样说,玲钰心里却是想着,过了今日,玲珑即便不被送去北齐和亲,也一定被太子安排的人毁了清白了,倒时候哪里还用得着动手,只需要看热闹就是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不过玲钰还是笑了笑说道:“表姐还是以婚事当紧。” “你放心,不碍事的,我有主意。”萧雨珩拍拍玲钰的手背说道,眼睛不经意的朝葫芦藤架下的沈云哲瞟过去,却在收回目光的时候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你看那是谁?”指着葫芦藤架下的方向失声惊叫道。 玲钰蹙眉顺着萧雨珩指尖的方向看过去。 见玲珑一身宫女装扮,立在燕王殿下背后,像模像样的替燕王扇扇子,玲钰登时一个机灵,惊出一身冷汗。 玲珑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早就被皇后娘娘的人看守起来了吗? 萧雨珩古怪的看着玲珑问玲钰,“是玲珑吗?” 玲钰摇摇头,强自镇定的扯了个笑容出来,“不是,只是有些像罢了。” 玲珑进宫参加宫宴也好,冒充公主和亲也罢,这都是秘密,怎么能人尽皆知。凡是参与此事的人,除了穆府,其余的都有把柄抓在太子手中,谁也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否则便是全家上下的性命问题。 而玲珑,则是玲钰单单拿出来做人情的。 皇后想要趁这个和亲的机会除去华裳公主,无奈皇上不同意用亲生女儿和亲,于是太子便和玲钰谋了这样一个冒名顶替的法子,同时安排玲珑和华裳被动的演上一出双簧,把华裳公主以玲珑的名义安排在逗蜂阁里。 如此一来,即便是不去和亲,太子也照样可以让人把华裳的清白毁了,如同对待其他未被选上和亲的小姐一样。到时候只推说不知道那是华裳便是了,只说不知道华裳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反正清白已经毁了,华裳就算是彻底完了。而皇上,再生气不过一顿责骂,以皇后的手段,皇上是定然查不出什么的。 可是,为什么偏偏所有的环节都好好的,玲珑却出现在这里。玲钰心惊肉跳的再向玲珑看去。 “喂,她看过来了。”沈云磬勾着嘴仰脸看立在燕王背后的玲珑。 玲珑抬眼朝玲钰的方向看去,见她面色惨白的看向自己,翘了翘嘴角,朝玲钰笑笑。 玲钰与皇后娘娘合谋害自己,可现在事情不成,反而有可能搭上云裳公主,不知道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玲珑心里笑笑,到时候皇后只怕都不会放过玲钰的。 原本玲珑来御花园就是想要报复一下玲钰,可是路上沈云磬与她分析了一番这件事的结果,玲珑就放弃了报复玲钰的打算,决定站在沈云磬这边看热闹。 反正玲钰的盟友皇后娘娘一定会盛怒。 见玲珑一脸明媚的笑意朝自己看过来,玲钰只觉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嗓子眼像是堵了一团抹布似得,恶心的难受。 见玲钰素白着脸几乎站不稳,萧雨珩赶紧伸手扶她坐下,“你怎么了,手凉的像是腊月的磐石。” 玲钰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挣扎着说道:“没事,可能是受了署了。” 见玲钰一点精神也没有的样子,萧雨珩蹙了蹙眉,转而又露出个笑容来说:“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怀孕?玲钰心里冷笑一声,若是怀孕就好了,说不定能躲过眼下这一大劫。“不是。天气热,我又穿这样的吉服,闷得很。”玲钰解释道,她不想让萧雨珩想多了,说着,眼睛又朝玲珑的方向瞟去。 萧雨珩信了玲钰的话,便安慰道:“你喝点梅子汤消消热,一会皇后娘娘出来主持,我们就能进殿里去了。” 皇后娘娘!萧雨珩的话提醒了玲钰,她必须现在就去见皇后娘娘,否则便来不及了。 第五十四章 出宫 见玲钰惊魂落魄的起身出了御花园,玲珑知道她是要去找皇后娘娘,面上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来。恶人作恶,自有恶人报。 “沈公子能送我出宫吗?”整件事的结果已经是一定的了,玲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再加上她心里惦记着娘,便向沈云磬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玲珑就是觉得,沈云磬总能帮她任何忙。 “你不想看看一会要上演的那出热闹的戏?”沈云磬扭头朝玲珑看去,一脸笑意春风盎然。 “反正已经预料到了。”玲珑笑着回答。知道有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就行了。她可不愿意把时间耗在这些事情上。 见玲珑确实不想待下去了,沈云磬起身,“也好,顺便把心怡一起送出去。”说罢,朝燕王看去。 “臭小子,你就不能直说,你看我这对牌就能从我身上飞到你手里去!”燕王睃了沈云磬一眼,一边骂一边将腰间的牌子扔到沈云磬手里。 沈云磬嘿嘿一笑,“你看,这不是飞来了!”说着人已经离开了椅子。 “混账小子,越发的没规矩了,回去扎马步。”燕王剜了沈云磬一眼,又说:“快去快回。”手背朝外,挥了两下。 玲珑看着他们两个这个样子,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脸上一抽一抽的。 沈云磬拿了牌子领玲珑出去。 行至没人的地方,沈云磬好奇的问玲珑:“你到底笑什么呢?” 被沈云磬问道,玲珑再也忍不住,干脆不委屈自己,压着声音笑出来,看的沈云磬莫名其妙,催促道:“快说,到底笑什么呢?”被玲珑带着,脸上也挂了一层浅浅的笑意。 “不说。”玲珑一边笑一边答道。要是告诉沈云磬,他和燕王就像一对深情伉俪,打情骂俏,你侬我侬,谁知道他会不会当场翻脸呢。 “快说!”沈云磬真想像小时候一样,伸出手去挠她痒痒,不过还是忍住了,只是假装绷着脸说道。 小时候在清泉庵的时候,每每玲珑发现了沈云磬的糗事,就咯咯的嘲笑他个不停,沈云磬好问歹问,玲珑就是不说,玲珑最怕挠痒痒,所以每每这个时候,只要沈云磬伸出爪子作势要挠玲珑痒痒,她就老老实实交待了。 “就不说。”玲珑看了沈云磬一眼,继续笑。 行至二宫门门口时,玲珑看见沈云磬的小厮砚墨依着一辆马车,嘴一张一张的说话,见四周并无人,便知道人在马车里,“心怡在马车里?”收了笑意问沈云磬。 “不告诉你。”沈云磬很记仇的说道。 玲珑跟在沈云磬身后抿嘴笑笑,反正等会上了马车就知道了,爱说不说,小心眼。 “爷。”砚墨见沈云磬过来,赶紧离了马车迎了过来。 “怎么样?”沈云磬一改方才嬉皮笑脸的样子,肃容问道。 “一切都好,就是方才太子殿下跟前的荣七来过一趟,急吼吼的像是要找什么似得,不过他撩开帘子什么也没发现就走了。”砚墨看了看沈云磬身后的玲珑答道。 砚墨深知这位穆三姑娘在自家少爷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对玲珑极为恭敬的笑笑。 听砚墨如此说,沈云磬嘴边勾起一抹冷笑,“就知道他沉不住气。” 玲珑听着他们的对话,知道是跟这次的事情有干系,可是也没听明白,反正与自己已经无关了,也不想理会。 “上车吧。”沈云磬扫了一眼四周,见没人,扶玲珑上了马车。 砚墨赶紧跑到马车旁掀开帘子。 一路过来,玲珑穿的是宫女装,而沈云磬又是一身贵公子打扮,他们这样行走在宫中,只会让人觉得是这个小宫女在给这位爷引路,并没有惹人注意,眼下只要上马车无人看见,便一路稳妥了。 玲珑刚进马车,便见沈云磬也跟着进来了,吓了一跳,赶紧往边上挪了挪,脸红的像是被煮了一样。 虽然和沈云磬接触已不算少,甚至还夜间迎他进屋,夜间与他吃烤鱼,可是毕竟那时空间都算大,现在两人挤在同一个马车里,脸对脸的呼吸,玲珑一时间觉得自己满身的汗毛都在大颤。 沈云磬上了马车,见玲珑拘束的样子,埋头勾着嘴角笑笑,却是没有和玲珑说话,而是用力将马车内的软榻掀开。 “哥哥!”软榻被掀开,漆黑的空间透进光来,躲在软榻底下暗格里的沈心怡抬眼看见沈云磬的脸,高兴的叫到。 听见沈心怡的声音,玲珑朝暗格看过去,没想到在这软榻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文章,玲珑敬佩的朝沈云磬看了一眼,方才的拘束一扫而光。暗暗恼恨自己,满脑子想什么呢! 看见玲珑,沈心怡眼睛一亮,高兴的唤道:“穆三姐姐。”然后往一边挪了挪,招呼玲珑,“穆三姐姐快进来。” 时间紧张,沈云磬什么也没解释,引了玲珑钻进暗格,又将软榻盖好,自己舒舒服服的坐在软榻上,招呼砚墨开拔。回想着玲珑方才含羞的样子,心里越发欢喜,脸上漾着浓浓的笑。 经过宫门口的时候,沈云磬将燕王的对牌拿给门卫看,说是替燕王回府取衣裳。门卫撩开帘子见里面坐的是沈云磬一人,便开门放行。 出了城门,沈云磬憋着的一口气终于舒了出来。打开软榻底下的暗格,将玲珑和心怡放出来。 沈心怡还穿着在宫里时的大红色吉服,小小的脸原本就没多少肉,受了一天的惊吓,现在更是没什么血色,从暗格里钻出来,听着马车外有了市井的声音,僵硬的身子才松宽下来。 “穆三姐姐。”沈心怡挨着玲珑坐下,“咱们总算出来了,可安全了。”长舒一口气。 玲珑有些心疼的看着沈心怡,因为那夜和沈云磬吃烤鱼的时候知道了沈家的一点事情,知道沈心怡在沈家的日子很艰难,牵起她的手,笑笑,“是啊,多亏你哥哥。”说罢,朝沈云磬投向感激的一瞥。 却觉得握在手心里的沈心怡的手冰凉沁骨。 “玲珑,有件事情还要烦你。”沈云磬说道。 “什么事?”握着沈心怡的手,玲珑想要给她一点温暖。 “心怡现在不能回家,你能不能照看她,等散了宫宴我便来接她。”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玲珑心里也能猜个大概。 “好。”玲珑点头答应,见沈云磬一脸为难之色,玲珑笑道:“你帮了我这样大的忙,我感激你还来不及,正好这件事可以报答你。而且,我也不希望心怡再有危险。” “穆三姐姐你真好。”沈心怡笑脸在玲珑肩头蹭了蹭,挽着玲珑的胳膊,靠在她身上,一副安心的样子。 虽然玲珑答应了,可是穆府的情况沈云磬也知道个大概,“我替你们找一家客栈先住下。” “你那会和侍卫说去燕王府给燕王取衣服,为什么不把心怡放在燕王府呢?”玲珑问道,燕王和沈云磬走的那样近,把人放到燕王府很合适啊。 沈云磬扯了个苦笑,“燕王和燕王妃都在宫中,不合适。”沈云磬没有解释更多。 玲珑心下却明白了,沈云磬能在太子府有自己的探子,那么在燕王府一定也有太子府的人吧。 燕王府不合适,大公主府当然更不合适。说是去燕王府取衣裳,断没有将马车赶到大公主府的道理。 只是,客栈也并不见得稳妥。 客栈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沈云磬在客栈露面的事情,很可能会传到太子耳中,引起怀疑。 “去仲德堂吧。”玲珑想了想说道,只有仲德堂才是最安全的,因为这是她的地盘。 仲德堂?沈云磬记得,就是上次大公主施粥的粥厂对面的那家药堂。当时还是玲珑提议将粥厂安置在仲德堂对面的。 见沈云磬疑惑的看来,玲珑扯嘴笑道:“是我悄悄开的。”有些担心的朝沈云磬看去。 未出阁的女儿私自开店铺,这可是重罪。 沈云磬挑眉一笑。这个鬼丫头。大公主施粥的时候,那些难民们三三两两的这个发烧那个发热的,仲德堂虽然每每只收半价医药费,可耐不住难民人多,那时候可是赚的瓢满钵满的。 原还担心玲珑在穆府那样的家里被揉搓的变了性子,看来完全是白担心了,她还能有心思经营药堂,足以证明,穆府的那点子事根本不在她的心里。 她能妥妥的应付穆府的内宅私斗,是不是将来在沈府也能轻松应付呢?沈云磬不禁想着。 见沈云磬笑,玲珑又赶紧补充,“不能告诉别人。”有些紧张的看着沈云磬。虽然沈云磬三番四次的救她,可是私开店铺这样的事情毕竟重大。 “放心吧,我哥哥不会说的。”沈心怡知道哥哥一直喜欢穆家三姐姐,又怎么会泄露她的秘密呢,朝沈云磬眨眨眼睛,对玲珑说道。 沈云磬则是温柔的笑着看玲珑,又是那种能拧出水的温柔。玲珑虽然被他看的心惊肉跳,可到底放下心来。暗暗腹诽,长得这么俊俏,笑得时候能不能收敛点,真要把人迷死了怎么办, 三个人说着话,没一会功夫,砚墨便将马车赶到了仲德堂的后院门口。 玲珑和沈心怡下了马车,一闪身子进了仲德堂的后院,砚墨驾着马车飞快的离开。 第五十五章 谈心 到了仲德堂,玲珑让人去穆府给紫月报平安。 为了以防万一,玲珑很早以前就在仲德堂预备了衣裳,这一次恰好她和沈心怡可以换上。 只是沈心怡年纪小,人又长得实在比实际年龄更瘦弱许多,穿着玲珑的衣裳宽宽大大的活像个唱戏的小旦。惹得玲珑和沈心怡两人笑了半天。 “穆三姐姐,真羡慕你,都有自己的铺子。”沈心怡满脸羡慕的依偎在玲珑身边说道:“你一定可以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吧?” 玲珑捏了捏沈心怡的小脸蛋,“你想要什么,姐姐给你买。”玲珑实在是打从心眼里喜欢沈心怡。 沈心怡偎在玲珑身边,脑袋在玲珑的胳膊上蹭着摇摇头,温柔的像只小猫,“不想要什么,只是羡慕穆三姐姐能有自己的钱可以花,到时候穆三姐姐都能给自己准备嫁妆了。” 玲珑心下一颤,沈府嫡出的小姐竟是在为自己的嫁妆担心吗?玲珑缓缓吸了口气,安慰道:“你是沈府的嫡小姐,你的嫁妆定是不差的。” 玲珑到不是单纯的在为自己准备嫁妆,穆府也好,日后的婆家也好,玲珑看的透透的,只要身在后宅,龌龊恶心的斗争就永无止尽,她不想自己一颗心被这些东西羁绊,她要有自己的事业。 而且,为了娘的日子好过,为了日后弟妹的日子好过,为了自己的日子好过,钱总是多多益善的。手里有了实实在在的银子,人都要硬气的多。这个社会,什么事不需要银子。 有铺子有银子,人才能独立,谁也不依赖,因为没有人可以让你一辈子依赖,只有自己。所以,她要将自己的生意做大,将银子挣足。说不定真的如照影所说,变成大燕第一女商人呢! 半晌,不见沈心怡说话,玲珑埋头去看她,见沈心怡紧紧抿着小嘴眼眶红红的,脸色发白,想哭,却又拼命忍着。玲珑心里一酸,轻轻的捧起沈心怡的小脸,柔声说道:“你的嫁妆有问题是不是?” 沈心怡瘪嘴点点头,眼泪憋在眼睛里直打转,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她从哥哥那里知道,穆三姐姐的日子也艰难,她不想让玲珑看见她哭,“母亲说给大姐准备了嫁妆要花很多钱,没有更多的钱给我准备了,要我一切从简,做妹妹的不能超过姐姐。” 沈心怡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分得清好坏对错,所以才更觉得委屈,委屈的同时,她也很怕,她怕她的嫁妆太过单薄,在婆家的日子会很艰难。 竟然这么不公。不过也是,都打算拿她去和亲来讨好太子了,还指望什么公道呢! “放心,有你哥哥呢,他不会让你委屈的。”玲珑牵起沈心怡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轻言安慰。 沈云磬,一定不会让沈心怡受委屈的。 沈心怡长叹一声,苦笑道:“哥哥也很艰难。”眼中的担忧浓烈的呼之欲出。 哥哥日后也要娶妻生子,怎么能让哥哥出钱给自己准备嫁妆呢,哥哥哪有那么些闲钱。而且大哥哥和母亲总是步步紧逼,哥哥的钱只怕早就让他们套走了。 玲珑心头一颤,看着沈心怡盈盈闪闪的凤眸,想到沈云磬,他总是一副不羁的笑容挂在脸上,似乎什么事在他眼里都不是个事。 可是在沈心怡的眸中,玲珑深深地看到了沈云磬的艰难,要远比她想象的艰难的多。 玲珑蹙了蹙眉,觉得一股辛酸涌上鼻尖,喉咙梗的直疼,使劲吞了几口口水,想要将梗在喉咙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冲下去,却每一次吞口水都觉得喉咙被堵得越来越疼。 沈心怡的手冰凉的像是寒冬里的洗衣石,玲珑将沈心怡拦在自己怀里,想要给她一点温暖。 窝在玲珑怀里,沈心怡狠狠闭了闭眼睛,将满眶的泪水挤回去,小脸在玲珑肩窝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依偎在玲珑怀里。 很久都没有人这样抱过她了。沈心怡觉得,穆三姐姐就像是她的亲人,窝在穆三姐姐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她觉得满心温暖,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踏实安宁过了。 旁人对她笑,她知道笑容含了嘲笑,含了讥讽,含了同情,含了不怀好意,含了虚伪做作,穆三姐姐的笑,只包含一种,那就是慈爱。 也许因为哥哥的关系吧,沈心怡心里早就将穆三姐姐当作她的嫂嫂了。 此刻,她多么希望,穆三姐姐已经成为她的嫂嫂了,那样穆三姐姐就可以日日陪着她,让她每时每刻都这样满足,安心。 “穆三姐姐还记得大公主赏给你的那身衣裳吗?”沈心怡想要在穆三姐姐面前给哥哥说好话,她虽然知道哥哥中意穆三姐姐,可是并不确定穆三姐姐是不是也喜欢哥哥,“就是三月三那次大公主府上的宴席,大公主赏给你的那一身。” 怎么会不记得,三月三的那次大公主府上的宴席,玲珑可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呢!萧氏和玲钰用心良苦的设计陷害,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是让她爽了半天呢! “怎么了?”玲珑摩挲着沈心怡柔软的头发问道。 沈心怡仰起脸,眨着眼睛看着玲珑笑道:“那身衣裳其实是我哥哥送去的。” 玲珑一怔,低头看向沈心怡含笑的凤眸,清澈明媚,方才的忧伤早已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满目只余甜甜的喜悦和毫无防备的清澈。 “意外吧!”沈心怡翘嘴一笑,“你还记得在锦绣阁遇上我和哥哥吗?是我告诉哥哥的,大家小姐在锦绣阁只选料子不买成衣,若是买成衣会被人笑话的。”一脸的小骄傲。 玲珑伸手捏捏沈心怡的小脸,心里暖暖的,“真是个好姑娘。” “不过也不都是我的功劳,我哥哥最知道大公主不喜欢鎏金烫绿的东西,我不说他也知道你穿那一身是不合适的。”说罢,沈心怡干脆身子向下挪了挪,将脑袋枕在玲珑腿上,舒舒服服的蹭了蹭又说:“所以我哥哥就让我帮着选了料子,回去让府里的人连夜将衣服赶了出来,第二日一早去大公主府上求她,借她的手将衣裳赏给你。” 沈心怡眨着眼睛看着玲珑震惊的样子,咯咯直笑。 “我没去参加宴席,不过哥哥回来给我讲了,你得了大公主的赏赐,你们府上的大小姐气得浑身打颤。”又想到哥哥说穆家大小姐在弹古筝的时候公然放屁,沈心怡笑的更欢了。 玲珑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伸手在她脑门子上戳了一下。 竟然是沈云磬求了大公主,就说呢,当时得了衣裳她就怀疑大公主怎么会好端端的早早备下一身衣裳赏自己,原来如此。想到沈云磬专门为了自己求了大公主,玲珑满脸绯红。 看着穆三姐姐脸涨红,沈心怡心里美滋滋的,又偷耶着笑道:“为了穆三姐姐,我哥哥可是做了不止这一件事情呢!” 沈心怡这么说,其中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玲珑伸手捶她一下,“小孩子家家不要胡说。”却是连耳朵根都红了。 对沈云磬的感情,玲珑总觉得很复杂,他身上有小哥哥的影子,玲珑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之所以不同于旁人,究竟是因为小哥哥的缘故还是因为他总是能帮助自己的缘故。 不过,知道他为自己做那么多事,玲珑心里又暖又甜,还有些慌乱,一颗心心怦怦直跳。 怕沈心怡看出端倪,玲珑绕开这个话题,问道:“你的手总是这样冰凉吗?” 沈心怡笑笑,“也不是,就是近一两个月这样的。” “病了?” 沈心怡笑道:“两个月前不小心落水了,大夫说寒气进了体内。”脸上有些无奈的神色,究竟是怎么落水的她再清楚不过了,不过她不想让哥哥成日为她担心,所以一口咬定只是意外。 不小心落水了?若是平常人家玲珑肯定不会怀疑什么,可是在沈府,沈心怡和沈云磬的境地让玲珑不得不多想。 两个月前天气虽然转暖了,可是湖里的水照样冰沁着呢!救得稍微晚些,人就能丧命,更何况还是沈心怡这样瘦弱的人。 若真的是寒气进了体内,吃了两个月的药怎么也该好了。可沈心怡脸色素白,手指冰凉,饶是她个外行不懂医,也知道病情并未好转。 “这里是药堂,我请个大夫再给你瞧瞧,看好些没。”玲珑说着,让人叫苏百川上来。 “他是外男!”沈心怡惊叫道,面色绯红的站起身来。 玲珑从小在锦州的清泉庵长大,时不时的和小哥哥跑出去满街玩,偶尔还要捉弄个人,所以在男女避讳这样的事情上,只要不是太过分,一般是不怎么介意的。 而且她要开药堂做生意,若是事事避讳生意还怎么做。 可沈心怡不同,再受虐待,她从小也是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对男女问题尤为敏感。而且从小她就不被允许参加各种宴席,更没见过几个男子。 玲珑拉她挨着自己坐下,笑着安慰道:“怕什么,还有我在呢。再说了,这是给大夫瞧病,又不是旁的。” 沈心怡挨着玲珑又坐下,不过身子僵硬的像块铁板。 第五十六章 诊病 苏百川给玲珑问了个好,便将一块棉质的帕子搭在沈心怡的手腕处给她把脉。 一般大夫们为女眷把脉,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份,总喜欢用价格不菲的各种锦缎做帕子,搭在女眷的手腕处,华贵体面。独苏百川喜爱棉布。湛蓝色的碎花绣在纯白色帕子的四个角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给人莫名的心安。 沈心怡没想到给自己把脉的大夫竟然这么年轻,原本就僵硬的身子更是动也不动,垂着通红的脸紧紧地贴着玲珑,另一只手的手心里滑唧唧的,满是汗,藏在袖子里握拳或是松开都觉得不自在。 尽管如此,可是又实在好奇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大夫,忍不住悄悄拿眼偷窥苏百川几下,见苏百川只是低头皱眉把脉,一脸严肃并不看自己,沈心怡心里稍稍放松了些,偏头侧目看苏百川。 浓浓的剑眉下一双狭长的眼睛带着让人心安的沉稳,一身石青色的衣袍和他的帕子一样带着淡淡的药香,腰间一根藻绿色的带子,干干净净,什么香囊香球也没有挂。 苏百川虽然年轻,可是他从容严肃的样子甚至比那些老医究们都沉稳,沈心怡一点也不怀疑他的医术。 见苏百川平展的眉头越蹙越紧,玲珑心下不由得咯噔一声,难道真如自己所想? 等苏百川把完脉,将棉帕子收好,玲珑问道:“可有大碍?” 苏百川皱眉思量着沈心怡的脉象,心中激荡万分,他怎么也没想到年纪小小的姑娘竟然会得这样的病,阴亏血虚,经络淤堵,**阴寒,所有的症状都昭示着眼前的小姑娘可能无法生育,性命堪忧。 难道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的多吗?玲珑见苏百川神色肃穆,眉宇间竟然带了忧虑之色,心里的着急又浓了几分。苏百川来仲德堂的日子不短,他的医术一向非凡,寻常病情不会让他忧虑的。 沈心怡的病一定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百倍!玲珑伸手将沈心怡拦在自己肩膀处,她素白的脸色和瘦弱的身子骨让玲珑心里针扎似得疼。 在穆府,尽管萧氏和玲钰处处刁难陷害,爹爹更是冷血无情的不顾自己死活,可是好歹祖母还是愿意照顾自己一二的。更何况,自己也并不是完全依附于穆府的,若不是为了娘,自己随时都能离开。 有惠安大师传授的本事,离开穆府,玲珑只会过的更好,不离开,玲珑也绝不会让自己有性命之忧 而沈心怡,从小长在沈府,只怕早就被教养的柔弱不禁风雨了吧。沈心怡受的委屈和凌辱根本不是玲珑所能想象的。 玲珑心里长长叹了口气,若非惠安大师悉心教导苦心栽培,沈心怡就是另一个自己,一个不会武功不会针黹,天真单纯到不懂反抗的自己,在穆府黑暗的后宅里,被生吞活剥。 惠安大师总说,女子一样该为自己谋划一个锦绣的人生。 玲珑感觉到怀里的沈心怡在瑟瑟发抖,大概是苏百川的神情吓到了她,玲珑拍了拍沈心怡的肩膀,温婉笑道:“别怕,他的医术好着呢,管你什么病,药到病除,更何况你们府上也在日日给你吃药,一定没什么事。” 玲珑一边说一边给苏百川使眼色。 苏百川会意,掩了情绪,轻咳几声解释道:“方才把脉,觉得姑娘的小小年纪怎么会体内阴寒,所以失神了,小姐莫怪罪。” “那她的病情如何?” “并无大碍,只是体内还余了湿寒,还是要再吃药才能除了。” “可是寻常药就行?”玲珑怀疑在沈府沈心怡吃的药要问题,所以趁机铺路。 虽然不能让沈心怡知道她究竟病的又多么厉害,可是必须让她相信,只有吃了苏百川开的药才能病好。 苏百川皱眉向玲珑看去,探究她话里的意思,倏忽转而一笑,说道:“姑娘之所以体内还有湿寒,就是因为寻常人的药只能将湿寒除去七分,余下的三分却只能我配的药才可。” 苏百川一边说一边看向玲珑,想知道自己猜的是否正确。 玲珑微微颔首,心里暗暗赞叹苏百川会察言观色,他若是真能考入太医院,到时候一定前程似锦。 沈心怡听苏百川如是说,噗嗤一笑。这个人好自大,还非得他的药才能药到病除,难道他是药圣不成! 见沈心怡笑,苏百川知道她不信自己,皱眉道:“姑娘大可不信。不过在下问姑娘几个问题,首先,姑娘可是两个月前落过水?”语气里带着笃定和骄傲。 我苏百川是谁,我从小就跟着爹爹学医,我会的可不仅仅是探病,我更能看出病人是因何而病。 不待沈心怡答话,苏百川又道:“姑娘落水以后是隔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被人就上来,不过却并没有当时就被医治,等到大夫为姑娘把脉看病,已经是十天之后了,这期间姑娘时而高烧不退,时而体若寒冰,在下说的可对?” 沈心怡方才噗嗤一笑的笑容还未散去,就被苏百川笃定的问话惊得目瞪口呆。他竟然说的一句不差。“你,你怎么知道?” “把脉。”苏百川微微挑眉一脸轻松的说道,说罢,朝玲珑看去。 看吧,搞定了。这个姑娘一定会吃我开的药的。 沈心怡面上的讶异之色让玲珑知道苏百川所说并无差错,心中暗叹,没想到苏百川竟然有把脉知病源的本事。 原以为只有惠安大师一人有这样的本事,没想到苏百川竟然也是个高手。想到这,玲珑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向惠安大师学习她的一手医术。 不过,还好遇上了苏百川和照影。 正说话,包房的门被推开,老掌柜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小姐,沈公子来了。” 玲珑不让沈心怡知道她自己的病情一来是怕她担心受怕忧思过度,二来是怕她心中激愤在沈府说漏了嘴反倒不利于医病。 可是,沈云磬是必须要知道的。 “知道了,让沈公子在隔壁的包房略等一会。”玲珑向老掌柜吩咐道。转脸深深地看着苏百川说道:“你去告诉沈公子,我留沈小姐再说半刻钟的话就让她回去。” 苏百川应声出门,在门口略微停顿,转身进了隔壁包房。 仲德堂的大厅里,沈云磬勾着嘴角坐在角落里瞧着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客人,二郎腿晃啊晃,好看的凤眸里是满满的笑意,没想到玲珑的药堂生意竟然这么火爆,银子一定没少赚吧! 老掌柜按着玲珑的吩咐一路将沈云磬引到二楼的包房里,苏百川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相互见了礼,苏百川便将沈心怡的病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沈云磬。 沈云磬越听脸色越难看,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扬拳砸向旁边的梨花小桌。 这个梨花小桌可是沈云磬花了一个月的工钱买来的,就是为了平日得闲能在这里温书,素日里爱的跟宝贝似得,一天恨不得擦三十遍。 看着好好地桌子被沈云磬一拳砸出一条缝隙来,苏百川眼皮一跳浑身打颤,恶狠狠地朝沈云磬看去,心疼的想要骂人。 可是又想到他的妹子都病成那样了,又心软下来,只满满的剜了沈云磬一眼当作是为桌子报仇。 沈云磬当然没有看到苏百川一脸精彩纷呈。 心怡在府里受委屈沈云磬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没有想到,她们竟然恶毒狠心到如此地步。 心怡才多大,就要这么容不下,非要百般的害死她才甘心。 沈云磬总想,等到自己足够强大,就能解救妹妹,现在他明白,也许不到自己变得强大那一日,妹妹就已经没命了。 送去和亲,这件事是凶险,可这是面上的事情,沈云磬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他并不害怕,大不了杀了九皇子两国征战就是。可是这种背后悄无声息的害命手段却是让沈云磬头皮发麻,心中惶恐。 这样的手段,他防不胜防,而且,无从防起。 “沈公子也不必太过忧虑,虽然病情如狼虎,可是并非无法医治。”见沈云磬一张脸黑的下人,苏百川赶紧说道,他可不想让他心爱的梨花小桌再挨一拳。 沈云磬将信将疑的朝苏百川看去。 见沈云磬一副半信不疑的样子,苏百川心里一阵恼怒,他的医术怎么能容忍这些不懂医术的人来怀疑,可是又怕他再砸自己心爱的梨花小桌,忍了这口气,笑道:“姑娘病的凶险全因用药不当,明明是血亏阴损,血脉不通,至阴至冷,所用之药却偏偏都是败火清热的方子,所以姑娘才会病成这样。” 见沈云磬神色有所缓和,似乎在认真听自己说话,苏百川又道:“只要换了合适的药方,按时服用,好生将养,病自然就好了。” 苏百川虽然如是说,可沈云磬心下打定主意,一会带心怡去流沙阁让翟云风那个老东西给瞧瞧他才真能放心。如此想着,沈云磬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苏百川只当是沈云磬信了自己,又道:“小姐吩咐了,姑娘的病情不能让姑娘知道,方才把脉的时候,我只说姑娘的病快好了。” 沈云磬朝苏百川一觑,“小姐?玲珑?” 苏百川点头,“是啊,小姐可是慈善心肠,怕姑娘知道了自己真实的病情心里难受。” 沈云磬见苏百川提到玲珑的时候,眼睛就发亮,才缓和了的脸登时又拉了下来。 第五十七章 紫月被算计 玲珑哪有那么多话对沈心怡说,不过是给苏百川留出时间,让他把沈心怡的病情详细的告诉沈云磬罢了。 正和沈心怡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拉家常,老掌柜急匆匆的推门进来,“小姐,传话的伙计回来了,他没见着紫月姑娘,却是听府上二门的小厮议论说,府里的太太要做主把紫月姑娘许给柳妈妈的儿子。” 柳妈妈?祖母院子里的柳妈妈? 玲珑心下一惊,萧氏竟然算计到紫月身上去了。 “穆三姐姐,你有事赶紧去,不用管我的,左就哥哥来了,我没事的。”沈心怡见玲珑变了脸色,知道她心里着急,拉她的手说道。 老掌柜知道玲珑和紫月的情分,怕她顾着沈心怡的面子不好意离开,也劝道:“小姐快回去看看吧,万一回去的晚了,紫月姑娘就真的被嫁出去了。” “是啊穆三姐姐,快回吧,我们还有的是机会说话。”沈心怡一边说一边起身催促玲珑走。她很懂事,不能因为自己就耽误了穆三姐姐家里的大事。 “好,那我先回去。”玲珑牵挂紫月,也不再客气,拍拍沈心怡的脸蛋说道,说罢吩咐老掌柜,“将沈少爷请来,让他带沈小姐离开。” 吩咐罢,不等沈云磬来,玲珑便匆匆离开。 玲珑回到穆府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猛地出现在锦园,把照影和紫月吓了一跳。 紫月赶紧给玲珑倒水,“小姐,宫宴的事情怎么样,钰良娣没有为难你吧?”掩了情绪担心的问道。 “你哭过?”见紫月眼圈红的跟兔子似得,玲珑拉住她的手问道。 “没有,方才迷了眼睛。”紫月扯嘴一笑,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说道,她不想给小姐添麻烦,在穆府,小姐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小姐,紫月姐姐不是迷眼,她……”照影见紫月扯谎不告诉小姐实情,着急说道,她怎么能看紫月委屈。 “去做你的事去。”紫月扭脸瞪了照影一眼。 “可是……” 照影还想说什么,又被紫月打断。“小姐去参加宫宴,一定累乏的很,你还不赶紧去打水给小姐洗洗解乏,在这里聒噪什么。” 照影被噎得干瞪眼,可是又不甘心,怎么能让柳妈妈的儿子娶了紫月姐姐呢,柳妈妈的儿子栓全恶名在外,比杨柱更可恶。 玲珑抿了一口茶,瞧着紫月和照影的样子,便知道仲德堂伙计从穆府二门那听来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太太要把你嫁给柳妈妈的儿子?”玲珑将茶杯放下,看着紫月问道。 玲珑话一出口,紫月先是一怔,然后眼泪便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照影忙说道:“小姐,柳妈妈的儿子栓全可是出了名的恶棍,把紫月姐姐嫁给他,这不是要毁了紫月姐姐嘛。小姐,紫月姐姐是被她们坑害了。” 小姐问起,照影倒豆子似得赶紧一股脑说出来,一边说一边红着眼看紫月,生怕她又阻止自己。 “你还瞒我做什么,非得让人把你害了你才满意!”玲珑气道。眼睛涩涩的,鼻子尖直发酸。 紫月从小跟玲珑一起长大,从来不肯让玲珑替她操半分心,这一点玲珑再知道不过。可是,这一次事干紫月一辈子,她还这样瞒着,玲珑心里又急又气,气她不懂得爱惜自己。 “小姐,我不是……”紫月见小姐生气了,一边抹泪一边着急的解释。她不是有意要瞒着小姐,是实在不忍心。 “这样大的事情你不告诉我,你真的是要让我后悔一辈子吗?”玲珑红着眼睛瞪着紫月问,“她们今天打你的主意,明天就能打照影的主意,你和照影都不在了,后天便轮到我了!她们为难你和照影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整治我,你怎么就那么傻,这一点都看不透!” 紫月原本想着,出了这样的事,若是说出去必定是打了玲珑的脸,所以她才心甘情愿的吃哑巴亏。 现在被玲珑一顿说,登时脑子转过弯来,扑通跪下,抱着玲珑的腿哭道:“小姐,奴婢思虑不周。”眼泪浸湿了玲珑的裙子,晕开大大一片。 照影这些天跟着紫月的事情担心焦虑害怕,现在小姐回来了,主心骨有了,再也不害怕了。心思一松,见紫月哭的伤心,自己也跟着哭起来。 看着眼前两个泪人,玲珑强忍着心酸,沉声说道:“哭什么,哭能解决了问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谁赶紧告诉我!” “奴婢说吧。”紫月一边抽噎一边抹泪说道:“那日小姐前脚才走,柳妈妈便让人来叫奴婢,因为柳妈妈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人,奴婢心里没多想便去了,结果,奴婢一进柳妈妈的屋子,柳妈妈不在,栓全却是赤身睡在炕上。”想到当时的场景,紫月羞愤的满面紫红,好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流出来,哽咽了好几下才忍住,又道:“见这样的场景,奴婢赶紧就往外跑,结果奴婢还没出门子,柳妈妈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将奴婢堵在门口,非说奴婢……” 柳妈妈的话,紫月实在是说不出口,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又道:“奴婢要走,柳妈妈就和奴婢拉扯,说要给奴婢看她新绣的花样子,奴婢自然不愿意看,可她是老太太跟前的人,奴婢也不敢硬和她拉扯,结果没一会就一堆人围了过来,” 紫月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柳妈妈就当着人面,说……说奴婢其实和栓全好了很久了,她要找太太求恩典,把奴婢许给栓全。” 紫月说罢,捂面痛哭,现在府里人人都以为她真的和栓全**。 玲珑听着紫月的话,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拧了一把,疼的她喘不过气来。为了对付自己,萧氏竟然使出这么下三滥的额手段。 沉默良久,等紫月的哭声渐渐小了,玲珑沉声说道:“你若是不嫁,**的帽子就一定会扣在你头上,你不在乎这些,可是你是我的人,你怕连累我的闺誉,所以你宁愿委屈自己?” 玲珑忍着发热的眼睛,讲话说完,扁桃体涨的生疼。 紫月哭着点头。 玲珑拉起紫月和照影的手,沙哑道:“你们就是我的左右手,不管谁,砍掉你们就是为了杀我,同样,没有了你们,我只能更危险,知道吗?” “奴婢知道错了,小姐,”紫月伏在玲珑膝头,痛哭道:“奴婢思虑不周,奴婢险些害了小姐。” 玲珑摩挲着紫月的头发,克制了眼中的泪,她知道,她没有时间哭,尽管扁桃体像是泡发了一样肿胀,她只能忍着。“只要我们齐心,就什么都不怕。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相互瞒着,哪怕心里想着是为了对方。因为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真的是对对方好。” 紫月和照影重重的点头。 安慰了紫月一番,照影打了热水进来服侍紫月净面。 “小姐。”洗罢脸,紫月红着眼圈立在玲珑身边,“在宫宴上没什么事吧?” 玲珑摇摇头,笑道:“没事。”现在不是讲宫宴上故事的时候,要赶紧解决了栓全的问题,否则萧氏一旦出手,就来不及了。 “小姐,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栓住和柳妈妈,真不是东西!”照影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冷着小脸说道。 “是要狠狠地教训,否则人人都拿我们好欺负呢。”玲珑沉思道。 今天是柳妈妈,明天就有赵妈妈,王妈妈,孙妈妈,李妈妈……各种妈妈。 “要不还把栓住绑来?奴婢新研制了一种针灸法子,还没试过呢!”照影提议到。 紫月虽然净了面,可到底哭了那么久脸上的泪痕还是很明显的。被照影这样一说,想到她上次对付杨柱的样子,噗嗤笑出来。眼皮红肿,这一笑,眼睛只剩一条缝了。 把人抓来也不能洗清了紫月的清白,眼下不仅仅是要办了柳妈妈和栓全,更要为紫月洗清污浊,玲珑揉着太阳穴思索着。 芳园。 罗妈妈将一碗冰镇银耳羹递到萧氏面前,兀自搬了个绣墩,坐在萧氏下首,笑道:“太太这一次真是好计策。三小姐定是不会同意把紫月那丫头嫁给栓全的。” 萧氏舀了一勺银耳羹放到嘴里,心满意足,“她不把紫月嫁了,那才真的好呢!这次宫宴,无论如何,钰儿都能毁了玲珑,让她变成不洁之人,她不洁她屋子里的贴身丫头也不洁,这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萧氏翘了翘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是啊,钰良娣这一次可是和皇后娘娘联手,她能翻出皇后娘娘的手心去不成!”罗妈妈跟着笑道。 “谅她也没这个本事!”萧氏眼底泛着幽幽光芒。玲钰有心计有手段,短短时间就能笼络了太子和皇后,是萧氏最大的骄傲。 正说着话,小丫头打帘子进来,“太太,三小姐回来了,此刻在锦园了。” “什么?”萧氏一惊,“钰良娣没来?” 小丫头摇头,不知道太太为什么这么问,有些迷茫的说道:“不见钰良娣,若是钰良娣来了,肯定府里上下都知道了。” 萧氏手一颤,手里的乳白色瓷盅啪的摔到地上,转了两个圈,停住,半碗银耳羹尽数撒在地上。 “方才二门上的小厮过来传话,说看见三小姐进府了,奴婢赶紧去锦园打探一下,果然见三小姐在锦园。”小丫头被萧氏吓得一哆嗦,赶紧说道。 萧氏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贱人!”两眼迸发出来火光能将人灼死。 她顺利的回来,那钰儿呢! “快,快去派人到太子府打探钰良娣的消息。”罗妈妈起身,一边吩咐,一边过去替萧氏捋背,“太太先不要着急,打探清楚了再说。”虽如此说,心下却是发慌的很。 第五十八章 宫宴结局 “不必了。” 萧氏才打发丫头,穆世昌黑着脸打起帘子进来,脸阴的像要下暴雨。 萧氏一哆嗦,和罗妈妈对视一眼,赶紧起身迎过去,“老爷回来怎么也不通报一声。”一边责怪外屋伺候的丫头子们,一边为穆世昌将朝服脱去,换上家里穿的长衫。 “你还有心情责怪她们!”穆世昌没好气的坐在正位上,沉着脸说。 老爷很少这样当着丫头们的面给她没脸,今儿个如此,萧氏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老爷知道了她指使柳妈妈诬陷紫月的事情?可老爷素日并不喜爱玲珑那丫头的呀,萧氏心下狐疑,脸上堆笑,趁着给穆世昌端茶,悄悄给罗妈妈使了个眼色。 罗妈妈会意,领着丫头们出去。 “老爷,出什么事了?”下人们走尽,萧氏斜跨在穆世昌对面,小心翼翼的问道。 “什么事?你还好意思说!”穆世昌喝了一口茶,狠狠将茶杯放下,水花四溅。“我问你,钰儿参加宫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听老爷说的是这个,萧氏顿时心里一紧,斟酌道:“也不多,就是那日桃红来告诉我的,说钰儿跟太子爷求情,给玲珑争了个参加宫宴的机会。” 萧氏不知道老爷究竟知道多少,所以她不会冒险告诉老爷钰儿的计划。 穆世昌冷冷朝萧氏一睃,良久,皱眉叹了口气,“你真的只知道这么多?”虽是问,可是语气里已经是信了萧氏。 这一次玲钰在宫里出事,穆世昌心头大怒,认定是萧氏在背后撺掇了玲钰,才让她做出那样蠢笨的事情来,不过眼下疑心倒是散了,毕竟是结发夫妻,他心中,萧氏是很好的。 这些年,萧氏管理内宅庶务一直很好,让他很放心,而且也不像其他府里的主母,萧氏对庶出的孩子也不差。 可惜,穆世昌只看到了他眼前的萧氏。 萧氏点头,“只知道这些。老爷,出什么事了?”心提到嗓子眼,却不敢直视穆世昌,低头垂眸,揪扯着手里的浅粉色帕子。 穆世昌重重一哼,说道:“钰儿被罚了一年的禁足!” 萧氏大惊失色,“天!”捂嘴叫道,脸色素白,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老爷,您说钰儿怎么了?”萧氏觉得心就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钰儿怎么会被禁足一年呢?禁足一年,莫说太子府那样的地方,就是寻常大家里,女人这一辈子也就算是毁了。 “她自作孽!”穆世昌紧握拳头,重重砸到炕上的小叽上。想到精心教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竟然就这么毁了,穆世昌恨不得冲到太子府去扇玲钰几个耳光解气。 不能给自己的政途铺路也就算了,竟然还能愚蠢到如此地步。 “老爷,钰儿究竟怎么了?犯了什么事?”萧氏痛声哭道,不过因为提前知道玲钰的计划,语气明显底虚。 见萧氏浑身乱颤的哭,穆世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是怎么教导她的,竟教出这么个蠢货,皇家的公主也是她能算计的?”一腔怒火,又迁怒到萧氏身上。 老爷大发雷霆,萧氏赶紧止了哭声,几十年的夫妻,萧氏最知道,老爷每每心烦,最厌恶的就是见到女人哭泣,只红着眼圈又斜斜的坐下。 “老爷方才说钰儿算计了皇家的公主?”萧氏提着一口气问道。 桃红是说过,钰儿和皇后联手,借着用大臣家的女儿冒充公主和亲的混乱,将华裳公主趁机毁了,难道失手了? 想到玲珑此时竟然平平安安的回来,萧氏心头一阵恨意涌上来,一定是玲珑不听话,坏了钰儿的好事! 穆世昌又是重重一哼,“学人家耍心眼,她也要有那个本事才好,蠢得跟猪似的,还要算计别人,真是蠢得不可教也!”想到宫里的事情,穆世昌就气得觉得自己都要炸开了。 “老爷不要总骂钰儿,好歹告诉妾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萧氏红着眼眶软语道。 玲珑冒充公主参加和亲这是皇家的秘密,即便是妻子,穆世昌也不能说,穆世昌吸了口气,说道:“北齐九皇子和云裳公主被人抓着在花房行苟且之事。” 云裳公主?萧氏登时被惊得连心跳都要停止。钰儿和皇后联手要对付的华裳公主啊,怎么会是云裳公主和北齐的九皇子……云裳公主可是皇后娘娘嫡亲的女儿。 登时一背的冷汗将里面的小衣浸了个通湿。 钰儿一定是被人陷害,着了人家的道! 萧氏紧紧握着拳,指甲直刺手心。 忍着心惊胆战和满腔怒火,萧氏小心问道:“这……这和钰儿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在现场发现了钰儿的耳环,你说有什么关系!”穆世昌瞪眼说道,脸黑的能拧出水来,“蠢货,皇家的事也是她能染指的,皇后娘娘可是她的亲婆婆,云裳公主是她的亲小姑。” 想到当时皇上和皇后娘娘杀人般的表情,穆世昌从都到脚打了个激灵。 “老爷,钰儿一定是被人陷害的。”萧氏辩解道。 穆世昌又何尝不知道玲钰是被人陷害。只是,她若不是得罪了宫里的什么人,人家陷害她做什么! 现在玲钰陷害云裳公主的事情满皇宫的人都知道了,云裳公主无辜**,不得不下嫁北齐九皇子,皇后娘娘此刻恨不得剐了玲钰。 云裳公主**已经是事实,谁还会关心玲钰是不是被人诬陷。 见老爷只是阴着脸不说话,萧氏眼泪巴巴直掉,却不敢哭出声来,“老爷,钰儿一定是被人害了的,我们得帮她啊。” 萧氏有强烈的预感,害了钰儿的人就是玲珑,否则怎么钰儿出事,玲珑反倒是平安回来呢! “帮她?怎么帮?”穆世昌冷哼一声,“我告诉你,这一段时间不许去太子府打探任何消息,和钰儿撇清干系,否则,连我都要被牵连!” “老爷,我们怎么能不管钰儿!”听老爷如此说,萧氏立时尖声说道。 “蠢货!”穆世昌啪的一拍桌子,“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去看她就是把穆府赔上,为了云裳公主的事情,皇上憋着一口气呢!” “可,可钰儿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啊,老爷,怎么能看她受委屈。”想到钰儿的委屈和受到的惩罚,萧氏心痛的像是被人拧了一下。 “她委屈?云裳公主就不委屈?”穆世昌被气得胡子直抖,不过到底是多年夫妻,终究还是叹息一声,放低了声音说道:“也不是不管,只是暂时避避风头,等云裳公主嫁了,皇上的气过去了,再救钰儿。” “皇上的气哪就那么容易过去。”萧氏抹泪说道,心塞的要喘不上起来,低头叹息。 “也不见得,云裳公主虽是被迫嫁了过去,可是,经这么一闹,大燕与北齐的这一战是不远了,只要到时候大燕大胜北齐,舍得一个女儿又算什么。”穆世昌捋着胡子说道。 没准到时候皇上心里还偷着高兴呢!比起大胜北齐,失去一个公主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也许皇上还要庆幸今日失去了这个公主,要不然,这仗也不会这么快的打起来。 萧氏睁大眼睛看向老爷,难道在男人心中,女儿就这样不重要吗? 皇上因为江山所以会舍得云裳公主?老爷因为前程所以会舍得钰儿? 穆世昌叹息一声,说道:“我知道你着急,我也心急,但是现在我们做什么也帮不了钰儿,只会适得其反,等等吧,再说,钰儿虽是被禁足,但未必太子爷就不待见她了,我看太子爷待钰儿倒是一片真心。” 老爷安慰,萧氏心里再痛再着急也不敢再表现出来,只得抹干眼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妾知道了。” 穆世昌怔了怔,又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你早点歇着吧。” “老爷还出去?”见老爷要走,萧氏心一揪,朝穆世昌看去。 “嗯,去竹园看看月姨娘。”穆世昌说着,抬脚出去。 等穆世昌出了院子,萧氏憋着一口气将一屋子的东西砸个稀烂。 “眼下钰儿这样的境况,月姨娘那个贱人竟然还要狐媚子**老爷。”砸累了,萧氏抱着罗妈妈哭骂道。 “太太,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罗妈妈拍着萧氏的背心疼的劝道:“大小姐的事,老爷说的对,咱们不能着急冒险,说不定一个不小心惹怒了皇后娘娘,大小姐就不仅仅是被禁足了。” 方才穆世昌的话,萧氏只是当他安慰自己,并没有听到心里去,现在罗妈妈又提起,萧氏才当了回事。 散散的倚在一个半旧的葱绿色靠枕上,萧氏蹙眉思索。 的确,若非太子爷庇护,那样的情况下,萧氏不用想都知道皇后和皇上有多么盛怒,皇后娘娘一定会将钰儿碎尸万段的,怎么会轻飘飘的只是禁足呢! 罗妈妈打了热水,浸湿帕子拧干,给萧氏擦脸,又给她重新斟了一杯人参红枣茶。 萧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深深吸了几口气,心绪稳定下来,“让人去太子府打探,看钰儿是不是真的被冷落了。”无论是什么惩罚,只要太子爷对钰儿好,钰儿就没有输。 “已经让人去了。”罗妈妈将葡萄剥去皮挑去籽,递给萧氏,满面慈和。 “这些年,多亏了你。”萧氏眼圈一红,眼泪扑簌簌的流了出来。 “太太,说什么呢,奴婢自小跟着太太,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奴婢不为太太想为谁想去。”罗妈妈赶紧又拿热帕子给萧氏敷眼,“太太,大小姐这一次遇难,只怕三小姐脱不了干系。大小姐本就是安排三小姐代替公主和亲,现在,却突然变成云裳公主被人捉/奸,三小姐安安稳稳回来,这容不得咱们不多心啊” “都怨玲珑那个贱人,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害了我的钰儿!”提起玲珑,萧氏一肚子火气憋的心肝脾胃肾样样都疼,咬牙切齿的怒骂道。 “大小姐在太子府的事情咱们管不了,可是咱们府上的事,不能不为大小姐讨一个公道。”罗妈妈阴笑道:“还好太太提前拿捏住了紫月丫头那事。” 玲珑,我萧氏让你不得好死。萧氏一口白牙,磨得森森可怖。 第五十九章 将计就计 后半夜,打探消息的人终于回来。萧氏披了衣裳赶紧让人进来回报。 “太太,奴才才到太子府的二门,桃红姐姐就在那里等着了。”进来回话的小厮打揖说道。 “一定是大小姐怕太太焦心,才让桃红专门等在那里的。”罗妈妈含笑说道,语气里尽是欣慰。 钰儿一向孝顺,听罗妈妈如此说,萧氏心里暖暖的,和小厮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几分,“桃红怎么说?” “桃红姐姐说,大小姐一切安好,让太太放心,虽是禁足,可是太子爷将大小姐直接安置在了他自己的卧房里,而且也没有夺了大小姐管理太子府中馈的大权。”小厮倒豆子似得说道。 “阿弥陀佛。”罗妈妈拍着胸脯念了句佛号,转脸眉开眼笑的看向萧氏:“太太,这是大小姐的造化啊,这哪里是禁足,这是名正言顺的专宠啊。” 萧氏满心的阴霾一扫而空,眼角眉梢尽是喜悦。没想到钰儿竟然能把太子爷笼络到这样的地步。 钰儿安好,萧氏也就心情好了,赏了小厮二十两银子,小厮感恩戴德的磕了三个响头,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太子府,荣七皱着眉跟在太子身后,犹疑道:“爷,您这样待钰良娣,皇后娘娘会不会……” 钰良娣毒害云裳公主,皇后娘娘只罚了她一年的禁足已经是轻的了,怎么能允许太子爷在府里这样对钰良娣,这哪叫禁足。 “你又不是不知道,钰儿也是被害者。”太子沉了脸不满的说道:“你怎么就笨到拿她的耳环放到花房呢?不是告诉你让你拿容妃宫里的!” 为了满足北齐九皇子的要求,太子思来想去琢磨出一个良策,那就是让北齐九皇子先把自己的亲妹子云裳睡了,然后在闹一出他二人是被人陷害的剧情,这样,既能成全北齐九皇子要娶云裳的心愿,又能栽赃一次容妃,可谓是一举多得。 实在是没想到荣七竟然蠢笨到把玲钰的耳环扔到花房,差点害死玲钰。 “爷,奴才扔在花房的耳环就是容妃娘娘贴身宫女平日里戴的那副,奴才看的清清楚楚,一定是被人掉了包了。”荣七笃定的说道,平时太子爷交代的事情他样样的办得妥当,决不能因为这个事情让太子爷认为是他能力问题。 太子烦躁的摆了摆手,不想再提这件事情。好端端的计划,竟然就这么失败了。华裳没害成,那五个冒充公主的姑娘,除了玲珑是钰儿指名要除去的以外,余下四个他可是都受了重金的。 如今人没毁了,还都好端端的各回各府了,明日他还得一一到这些府上去做解释。 想想这些,太子心里就狠狠地不爽。 不过,好在和北齐九皇子有了约定,到时候真能除去燕王,比什么都值了。 荣七端详着主子脸色难看,也不敢说话,立在太子身后心里默默祈祷。 “明日你去告诉穆大人一声,就说钰良娣很好,让他替本太子把事情办好了。”良久,太子发话道。 听到主子下发命令,荣七仿佛是听到了天籁之音,压下心里的欢呼雀跃,“是。” “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办好了。”太子睃了荣七一眼,说道。 荣七赶紧点头,他最怕的就是因为这次宫宴的事情太子不再信任他,现在有了太子爷这话,他登时满身都是力气。“奴才一定帮着穆大人把事情办好。” 翌日一早,玲珑收拾停当,便带着紫月去慈景园给老太太请安。 她有意去的比平日晚了半个时刻,进去的时候,萧氏已经在了。 “祖母安,母亲安。”玲珑恭恭敬敬的给老太太和萧氏请安。 “昨儿歇的可好?”萧氏慈母般的笑道。 “昨儿就回来了?”老太太朝萧氏看去。 玲珑心里冷笑萧氏搬弄是非。“祖母,玲珑昨天夜里回来的,因为身上乏的厉害,所以就没来和祖母请安,祖母打我吧。”玲珑往老太太跟前一蹭,一面解释一面做淘气状。 老太太被玲珑逗得噗嗤一笑,“皮猴!”点着玲珑脑门子说道:“宫宴上紧张不呀?” 宫宴上发生的事情涉及皇家颜面,皇上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得透露半个字,否则绝不姑息。所以老太太并不知情。 玲珑拉着老太太的手坐下,认真的点头,“可紧张啦。” 萧氏坐在一旁咬牙切齿的做慈母样子,“宫宴不比寻常家宴,事情复杂礼节又是一丝一毫差不得,紧张是一定的。” 玲珑冲着萧氏温婉一笑,转而对老太太说:“祖母不怪玲珑昨日不来请安就歇下?” “这个泼猴,你都自己来讨打了,我还揪着你不放,不成了我老太婆专门刁难你!”老太太指着玲珑对萧氏笑道:“你看看她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萧氏跟着干笑几声,“玲珑一向淘气。” “那母亲也不怪玲珑了?”哼,看你还拿我不请安的事情做筏子,祖母都说了再怪罪就是刁难人了! 萧氏笑道:“母亲快听听,这丫头当真是得了便宜卖乖呢!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怪你,知道你宫宴乏了,我专门让人炖了汤中午给你加餐。”萧氏一副心疼玲珑的怜爱样子。 死丫头,一会子有你好看! 老太太见她们母慈女爱,心满意足,对萧氏很是满意。 “母亲,今儿玲珑也在,不妨把紫月丫头的事情定了吧,我们府上也热闹热闹。”萧氏深深地看了玲珑一眼,对老太太说道,满眼笑意,像是真的等着办喜事一样高兴。 “倒是忘了这事,昨儿柳婆子还跟我提起来呢。”老太太皱了皱眉,看向紫月,“我问你,你做的事,你家小姐可是知道?”声音严肃低沉。 紫月原本立在玲珑身后,现在老太太突然和她说话,紫月赶紧几步走向前来,扑通跪下,磕头说道:“奴婢的事情,不敢瞒着小姐的。”眼圈通红。 “柳妈妈儿子栓全人品正直,办事得力,而且长得也是整齐利索,紫月人也大了,我又想把她长长久久的留在身边,所以想着在咱们府里找个小厮给她配了。”紫月说罢,玲珑补充道。 萧氏怎么也没想到玲珑竟然会如此说,原本准备好的一番说辞堵在喉咙处,一句也说不出来。 怔怔的看着玲珑,萧氏心里生出一股不安。 老太太皱眉看向玲珑,柳妈妈的儿子长得怎么样她倒是没注意,可是人品嘛……偶尔琉璃也会抱怨几句栓全做下的那些恶事,无论如何,栓全的人品都不会是玲珑所说的那样。 “你见过栓全?”老太太不动声色的问玲珑,眼睛却是刀子似得射向跪在地上的紫月。 此时,老太太觉得,一定是紫月做出了不顾脸面的事情,怕被责罚,求着玲珑念及多年情分替她做主。 老太太看向紫月的眼神玲珑尽收眼底,恍若不见,笑道:“玲珑怎么会见过他,是听母亲总夸栓全好,玲珑才想着替紫月把这个人先占了。”玲珑说罢,朝萧氏抱歉的一笑,“女儿没有和母亲商量,是女儿不对。” 玲珑话音一落,萧氏登时面色素白,脸上笑容微微僵了僵,暗暗运气,说道:“是紫月和栓全投缘罢了。” 玲珑说的那番话,她无法辩驳,因为她的确在老太太面前夸过栓全如何如何好,可当时是为了一面给玲珑挖坑一面显示自己慈母风范。 庶女的婢子做出见不得人的事情,她能帮着收拾摊子,这正是她在老太太跟前得好的机会,所以,她才会说栓全如何如何好,让紫月动了心主动贴上去之类的话。 只是,她没想到她对老太太说的这些话,被琉璃一字不差的告诉了紫月,紫月又一字不差的告诉了玲珑。 如今给别人挖的坑,正好自己跳。 玲珑说的话和萧氏对自己说的话一字不差,老太太神色复杂的朝萧氏看去,那日还以为她是在为紫月说好话,原来她竟是有别的心。 “你去把柳妈妈和她儿子唤来。”老太太沉了脸吩咐琉璃。 琉璃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紫月,转身出去。不一会便带了柳妈妈来。 “给老太太请安,给太太请安,三小姐安。”柳妈妈以为是要定她儿子和紫月的婚事,一进门便满面春意,挨个请安。 请安的话说完,才发现屋子里的气氛沉闷的很,拿眼朝萧氏看去,想要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萧氏却是避开柳妈妈的眼睛,只摆弄自己手里的帕子。 反正是柳妈妈一口咬定紫月和栓全早就偷偷好上了,无论如何,紫月不洁的名声是背定了,即便老太太怀疑,也改变不了。 心思想定,萧氏温柔的说道:“怎么你一个人来了,栓全呢?今儿可是要定他的大事,他怎么不来!”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见萧氏如此,柳妈妈提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下来,笑道:“他出去办事了。” 老太太扫了萧氏一眼,看向柳妈妈,“你也是我院子里的老人了,怎么儿子有了喜欢的人,也不和我说一声。” 柳妈妈见老太太如此说,仅剩余的那一点担心也没有了,老脸笑的跟盛开的菊花似得,正要说话,萧氏轻轻咳了一声,柳妈妈偷偷朝萧氏睃了一眼,笑着回老太太的话,“栓全一向木讷老实,见了女孩话都不会说,奴婢哪想到他就有这心思呢。” 诛心之字,都是在说,紫月**栓全在先。柳妈妈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人,紫月**栓全,既败坏了紫月的名声,又让玲珑陷入说不清的位置。 第六十章 坑自己 柳妈妈说罢,偷眼看了萧氏一眼,见萧氏面上挂着淡淡的温和的笑意,知道自己说的合了她的意,放下心来。 萧氏要借着紫月整治玲珑,她管不着。反正她能借着这个机会给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讨一门媳妇就够了。 各取所需。 “柳妈妈做什么说话总要看母亲呢?莫非母亲脸上有什么东西?”玲珑捂嘴笑着问道,说罢,转头对老太太说:“祖母,您瞧瞧柳妈妈,还是您院子里的老人呢,说个话,总是拿眼睛瞟母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不让她说话呢!” 柳婆子脸色一白,一口气堵在胸口,狠狠地瞪了玲珑一眼。这院子里的主子们说话向来只说三分,从不当面揭穿,这三小姐怎么这么直接! “三小姐这话说的,奴婢看太太做什么呢,老太太问奴婢话,奴婢回话而已。”柳妈妈不阴不阳的说道:“三小姐这话可是让奴婢无话答呢!” 柳妈妈是老太太跟前的老人,自然不会把玲珑放在眼里。而且穆府是萧氏当家,她怎么会蠢到为了玲珑得罪萧氏。 “玲珑,咱们母女无人的时候开些玩笑是咱们母女间的情分,可当着下人,玩笑话可就不能随便说了。”萧氏慈母般的教导玲珑。说罢,又笑着对老太太说道:“母亲,玲珑小孩子家的,您别跟她计较,媳妇慢慢教导她就是了。” 听着是为她开脱的话,却是句句证实了玲珑方才的话是有心之语。 玲珑心里冷哼了一声,萧氏和玲钰果然是真真的亲母女。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的话说的都跟顺口溜似得。 “母亲,女儿可没有说谎,母亲当时低着头没看见,女儿可都看见了。”玲珑才不会蠢到让萧氏绕进去。“柳妈妈说话的时候,女儿两眼看着她呢!怎么会看错。”玲珑瞪着两只大眼睛说道。 见玲珑不依不饶的咬住不放,萧氏心里恨恨的骂了句死丫头,见老太太朝自己看过来,赶紧笑道:“你这孩子。”一副大人不和小孩子计较的样子。 老太太瞥了萧氏一眼,皱了皱眉头。 “奴婢说话,小姐盯着奴婢看做什么?”柳妈妈倚老卖老的问道。 玲珑挑眉,一副小孩子样,“我愿意。” 柳妈妈心口一憋,干瞪着眼半晌哼出一句话来,“老太太,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如今三小姐的规矩比起大小姐当日来,差远了。”一副忠言逆耳的样子。 “我又不嫁太子,要那么好的规矩做什么,而且,是母亲疼我,舍不得我受罪学那些劳什子,你搬弄什么是非。”玲珑翻了柳妈妈一眼,将话题扔到萧氏身上。 玲珑嘴里萧氏心头玲珑不用她学规矩,在老太太耳朵里则就是萧氏对庶女的教导不用心了。 萧氏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一握,脸上笑道:“怪不得母亲说你是个皮猴,真真是个皮猴!”依旧是一副大人看小孩子玩闹的样子。 这一点,萧氏拿捏的很好。 “玲珑一向乖巧,哪用得着专门学什么规矩,有不好的地方,媳妇就教她就是了。”萧氏想老太太解释道。 老太太眯着眼睛看了萧氏一会,笑道:“你素日在她们姐妹身上花的心思我都知道。” 一语双关,让萧氏惊出一身冷汗,不敢再大意,立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说话。 “栓全现在负责做什么事?”既是要把玲珑跟前的大丫头配出去,老太太不得不操心栓全的真正人品。 “跟着总管办些庄子上的事情。”柳妈妈赶紧回答。 “哪个庄子?”老太太继续问道,眼神变得比方才凌厉了些。 “就是您的陪嫁庄子,小菊庄。”柳妈妈一字不差的回答,“有两年了,王总管出来进去的就愿意使唤他,说是他机灵又稳重,办事靠得住,用着顺手。”往自己儿子脸上贴金。 萧氏在心里不满的翻了个白眼。栓全这差事怎么得来的她最知道了。要不是看在栓全是个糊涂虫赌鬼加酒鬼,她怎么能放心给王总管用呢。 老太太的小菊庄油水大,若是换个机灵的小厮去,那王总管贪墨的事情还不被发现个干干净净! 这原本是悄悄安排的事情,现在被柳妈妈说出来,萧氏心惊胆战的朝老太太看去。老太太素日最看重小菊庄下人的人品。 果然见老太太神色复杂的看向自己,萧氏一个机灵,满脸堆笑的说道:“柳妈妈是母亲跟前的老人,她求了媳妇说给她儿子谋个差事,媳妇想着王总管素日可靠,让他带着柳妈妈的儿子再合适不过了。” 本来是说紫月那丫头的事情的,怎么变得这么麻烦,萧氏心头一阵堵闷,厌烦柳妈妈多事。 玲珑安静的坐在一旁,看萧氏和老太太眼底的神色变化,微微勾了勾嘴角。 “栓全这孩子的人品你可是看了?”老太太抿了一口放在跟前碧荷茶,悠悠问道。 萧氏心一紧,随即说道:“母亲庄子上的人,媳妇自然用心,他是刘妈妈的儿子,差不了。”说的模棱两可,进可攻退可守。 老太太眼神一变,显然对萧氏的回答不满意,正要再问,琉璃脸色难看的撩起帘子进来。 “出什么事了?”老太太问道。 琉璃一向稳重,很少有事情能让她变了脸色。 琉璃看了柳妈妈一眼,走到老太太跟前,声音不高不低的说道:“栓全喝多了酒,把太太院子里的一个丫头给……”饶是琉璃跟着老太太见惯了大场面,方才在外面目睹的那一幕也让她耳红面赤,心中愤怒,“给糟蹋了。”咬牙切齿含恨说道。 柳妈妈见琉璃提起自己儿子,抬眼朝琉璃看去,猛地听琉璃说出这样的话,吓得腿一软,扑通跌坐在地上,脸白的像纸一样,她的儿子什么人品她知道的清清楚楚。 紫月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心里赞叹小姐时间算计的准确,老太太才问栓全的人品,就爆出这件事。 萧氏一惊,目瞪口呆的朝琉璃看去。不早不晚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事,萧氏心下明白,栓全就是再畜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芳园的人,今儿给他说亲,他怎么倒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混账事来。 眼睛看向玲珑,萧氏被玲珑一脸平静的样子刺得眼疼。衣袖里的拳头狠狠握了握,死丫头! 不过,她知道,这一次紫月的事情算是不成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自己从这件事情上摘出去。赶在老太太发话前,萧氏先盛怒的一拍桌子,怒问道:“人呢?” 琉璃朝萧氏看了一眼,回头看老太太,见老太太微微颔首,便答道:“已经被院子里的小厮们给押到柴房了,等着老太太和太太发落,只是可怜那个小丫头,因为不从,被栓全打得面目全非。” 柳妈妈听得又怕又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老太太和太太,干脆嗷的一声,晕倒在地上。 老太太被气的浑身打颤,看也没看柳妈妈,拍着桌子怒骂道:“真是越来越没有王法了,这样的畜生还留在府里做什么,留着祸害吗?给他五十板子,人若是还活着就扔出去,不许医治。” 琉璃明白,老太太这话是要把栓全打死。 柳妈妈原还装晕,如今听老太太说出这样的话,赶紧醒过来,跪倒老太太跟前哭天抹泪的央求道:“老太太,奴婢伺候老太太一生,奴婢就这么一个儿子,老太太好歹看奴婢伺候您尽心尽力的份上,给他一条活路。” “老太太,您大人大量,您给他一条活路,奴婢给您当牛当马,求老太太给他个活路,奴婢一定好好教导他。”柳妈妈一边说,一边砰砰磕头,额头一片血糊糊的。 老太太厌烦的闭上眼睛,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对琉璃说:“还愣着做什么,去传话。”语气凌厉,不容质疑。 柳妈妈见老太太不松口,赶紧跪着朝萧氏挪过去,抱住萧氏的脚哭道:“太太,太太您说句话呀。” 玲珑勾了勾嘴角朝萧氏看去。 萧氏躲都躲不及,怎么会求情。瞥见玲珑看来的目光,萧氏心头恼恨汹涌,一把将自己的衣服从柳妈妈手里扯出来,“他连我院子的人都敢糟蹋,这样的人穆府能留吗?柳妈妈是老人了,该知道咱们府上的规矩。” “太太,他一时糊涂油闷了心,他素日不这样的,您最知道栓全的,他是个好孩子啊。”柳妈妈口不择言。 老太太听了柳妈妈的话,眼睛猛地睁开,刀子似得朝萧氏看去。 萧氏虽然勾着头,可老太太的目光她依旧感受的到,暗骂柳妈妈竟然敢威胁自己,立时沉了脸说道:“柳妈妈怎么糊涂了,我是穆府的当家太太,这样的事情本就是我的责任,我断没有包庇恶人的道理。栓全是不是好孩子,您最知道,我虽是管着府里庶务,可是栓全的人品如何,一向是您告诉我的,我敬重您是母亲跟前的老人,对您说的话从不怀疑,如今他做出这样的事,我是怎么都不能信你了。” 说罢,萧氏喘了口气,又道:“原先当他是个好的,想着把紫月许给他也不委屈紫月,如今看来,是我错了。什么紫月姑娘和栓全暗中好上了,我看分明就是你们母子觊觎紫月,故意编排出来骗我的。” “你们欺负我信任你,欺负三小姐姑娘家不懂事,欺负紫月姑娘脸皮薄不敢说,哼哼,真是好打算,还好今日闹出这样的事情,要不然可就是害了紫月姑娘,让我和老太太做了害人的事情。” 萧氏倒豆子似得一口气说完,字字铮铮。说罢依旧拿帕子抹泪,眼睛偷偷朝老太太瞟去,见老太太又闭了眼睛,心稍稍放下。 第六十一章 收场 对于萧氏如此说,玲珑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柳妈妈听萧氏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一副不管栓全死活的样子,又气又怒,“太太怎么能这么说,栓全做什么事还不都是听太太的安排。” 老太太睫毛微动。 萧氏立时一身冷汗,拿起帕子抹泪道:“母亲,今日的事情还是母亲做主处置的好,柳妈妈是母亲院子里的人,媳妇实在是……”话未说完,委屈的哽咽起来。一副被刁奴欺负的小媳妇样。 玲珑勾了勾嘴角,萧氏还真是滑不丢手的。垂眸像跪在地上的紫月使了个眼色。 紫月会意,说道:“事到如今,奴婢也不瞒着了,还请老太太,太太,小姐给奴婢做主。” 萧氏拿着帕子的手一僵,朝紫月看来。 “你说。”老太太眼睛并未睁开,语气冷冽的像是冬月里的寒风,让柳妈妈和萧氏不禁一个哆嗦。 紫月低头叩首,“奴婢之所以答应嫁给栓全,并非奴婢与栓全早就相好,也非奴婢倾心栓全,实在是柳妈妈威胁奴婢。” 柳妈妈怕紫月说出实情,立时急道:“狐媚蹄子,少在这里胡诌冤枉我,我好端端的冤枉你做什么。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满嘴放炮。” 话音刚落,老太太抄起手边的茶杯朝柳妈妈门面摔去,“混账奴才,我让她说她也说不得?你说说看,这是什么地界,谁说了算!” 柳妈妈一时急怒攻心,只想着吓唬住紫月不让她说话,却忽略了老太太。老太太手里的茶是琉璃才冲泡好了的,还滚热着,柳妈妈被茶水泼了一脸,登时左边脸红肿起来。 “老太太饶命,奴婢一时被这蹄子说的胡话气得晕了头了,奴婢不是有意的。”柳妈妈忍着脸火烧火燎的疼,咧着嘴给老太太磕头。 “你继续说。”老太太没理会柳妈妈。 紫月把昨夜对玲珑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柳妈妈说,奴婢若是不答应,她就让满京都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奴婢名节毁了是小事,可是奴婢是小姐的人,只怕有心人要趁机把小姐也牵扯在内,毁了小姐和穆府的名声,所以奴婢不敢不答应。” “你说的是真的吗?”玲珑看着紫月问道。 紫月点头,“奴婢说的句句真话,奴婢之所以之前没有告诉小姐,就是怕小姐因为奴婢的事情担心。”眼睛红红的。 “可,可母亲原先也说过,栓全是个好人。”玲珑疑惑的朝萧氏看去。“我还想着,把你嫁给栓全是再好不过的了,母亲看人一向准的。” 萧氏知道玲珑这是在坑她,可是眼下也不得不哭着起身,拉住玲珑的手,瞪了柳妈妈一眼说道:“咱们母女是被她给害了。”和玲珑上演母子情深。 “母亲原先不认识栓全吗?”玲珑抽开手,瞪大眼睛问萧氏,“母亲既然不认识,为什么还总要和女儿说他这样好那样好,而且,传出紫月和栓全的事情来,女儿不在府上,母亲怎么不替女儿查探查探他人品?” 你不是要演绎母女情深吗?那我就陪你好了,真真爱惜女儿的母亲,一定会为女儿的贴身丫头找一门可靠的亲事,这样才能日后处处帮着女儿。 可萧氏并没有如此,事情一出,她马上就到老太太这里煽风点火,说紫月和栓全如何如何般配。 萧氏没想到玲珑竟然能说出这么戳人心的话,一边抹泪一边看老太太的脸色,“母亲是被她蒙蔽了,是母亲思虑不周,你不要怪母亲。” 萧氏低声下气的道歉让老太太的脸色缓和了过来,萧氏毕竟是穆府的主母,对也好错也罢,玲珑是晚辈,不能这么打萧氏的脸。 老太太咳了一声,睁眼说道:“你也不要怨你母亲,这么一大架子的事情,也够她忙的,你母亲说的对,柳妈妈是我这里的老人,她因为敬重我所以敬重柳妈妈,这是你母亲的好。只是这奴婢可恶,惹出这么些事情来。” “可怜紫月,差一点就嫁给了这样的人,被毁了。若非今日栓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我们还被蒙在鼓里打算给紫月准备嫁妆呢。”玲珑红着眼眶撇嘴说道,带着幽幽的怨恨。 老太太此时太能理解玲珑的心情了,最贴心的丫头被人算计,搁谁谁心里也不能承受。 “这件事情是你做的不周。”老太太对萧氏说道,声音不平不淡没有情绪。 萧氏吓得腿一软差点和刘妈妈一样跪下,“媳妇知道了。”小心翼翼的答道。 老太太在盛怒之后,越是语气平淡,越是意味着有更大的暴风雨。 “紫月丫头因为护主,受委屈了,也不白叫你受委屈。”老太太语气稍微温和了一些,对琉璃说道:“去给紫月丫头封五十两银子,再封两套头面三身衣裳,日后她的月例银子和你的一样多。” 紫月依言去准备。 “紫月谢老太太厚恩。”紫月伏在地上砰砰磕了两个头,感动的满眼眶的泪水直打转。 “赏你是因为你忠心主子,心里装着主子和穆府,这是你的好,我都知道。” “紫月一定不辜负老太太,尽心尽力伺候小姐。”紫月赶紧表忠心。眼泪一抹,说的壮志雄心。 玲珑立在旁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紫月看不出老太太的意思,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可玲珑明白,老太太这是在给萧氏擦屁股收拾烂摊子,维护萧氏的面子,让玲珑不要再纠缠了。 玲珑是聪明人,老太太都表态了,她若还纠缠那就是自寻死路,毕竟她在穆府只是靠着老太太才能吃好穿好。 见好就收!不过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了。 “祖母,玲珑想去恩佑寺祈福,去去晦气。”玲珑岔开话题说道:“也带着紫月去洗洗三水。稍的给大姐姐上柱香,保佑大姐姐早早怀上太子爷的子嗣。” 京都的习俗,女孩家的清白受人冤枉,沉冤之后,一定要洗三水才能除去身上的脏东西。不过,所谓的洗三水,就是给恩佑寺捐上三十两银子,换三杯清茶,给紫月喝了罢了。 至于给玲钰上香,则是提醒萧氏,毕竟女人再得宠也不是长久之计,唯有子嗣才是一辈子的依靠。 玲珑的表现老太太很是满意,她最喜欢知进知退的孩子,“很好,说起来,倒是你提醒了,是该给钰儿拜拜送子观音了,也保佑她早早为太子生下小世子。”说着,瞥了萧氏一眼。 看看玲珑多知道好歹,多懂事,你看看你,还要做这些龌龊的事情来搅得府上不安宁。 老太太对萧氏的不满萧氏看的清清楚楚,僵硬的扯出个笑容来,说道:“母亲说的是,媳妇原是打算下个月初七是送子娘娘的散子日,那时候去。” “你急着就好,要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老太太撩了撩眼皮子,扫了颤颤巍巍满脸土灰的柳妈妈,说道:“你先下去,你儿子的事情,原是他做的过分,我们府上虽算不得什么荫封的世家,可世昌到底也是不小的官,由不得家里的奴才胡闹,就是我不打死他送到官府一样是死。” 柳妈妈老眼登时就涣散了,她知道这件事是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原还想着威胁太太,让太太帮着说话,如今老太太一句“做的不周”便把太太的所有不对都盖过去了,她还能说什么,只恨自己跟错了人。 若是当初不答应帮着太太整治三小姐,一定就没有今日了。又想起自己的混账儿子居然胆敢糟蹋了太太院子里的丫头,还偏偏是在今天,柳妈妈心里百种滋味翻来搅去,心口猛的一疼,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真的昏了过去。 老太太皱眉看了柳妈妈一眼,长长叹了口气,“毕竟她跟了我这么些年,没有功劳有苦劳,把她送回去吧,醒来了告诉她,从明儿起就不要再在院子里做事了,给她十两银子,打发了吧。” 琉璃点头应了,招呼人将柳妈妈从老太太屋子里抬了出去。 登时屋子里寂静下来,萧氏尴尬的立在地上,神经紧绷,她知道今日的事情还没完。 良久,老太太说道:“玲珑,你带着紫月回去吧,好好安慰安慰她,她受了委屈。” 玲珑知道老太太这是要打发她先走,起身朝老太太和萧氏行了礼,便带着紫月离开。 玲珑刚走到院子门口,便听得背后屋内啪的一声,茶水杯落在地上的声音,和紫月相视一眼,离开。 “你当我是老糊涂了吗?”老太太怒目瞪着萧氏,指着她的门面问道。 “媳妇知错了。”萧氏跪在老太太跟前,低声哭着回答。 “知道错了?我看你是不知道。你自己说说,自从玲珑回来,你做了多少腌臜事?我提点了你几回了?你打量我不管庶务就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老太太面色发白,两眼冒着狠戾的光。 “母亲,这一次媳妇是当真不知道栓全的人品,要不然媳妇也不敢把他送给王总管让他打理小菊庄的事情啊。”萧氏破釜沉舟道。 果然,老太太一哼,什么也没说,萧氏再怎么也不敢对她的庄子下手。 “而且,这回,媳妇也受害,媳妇院子里的丫头此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提起那个被糟蹋的丫头,萧氏哭道。 不过萧氏到不是真的心疼那丫头,她是恨极了那丫头,若是那个丫头不招惹栓全,栓全好巴巴的糟蹋她做什么!若非如此,今儿的事情也就不会是这么个结局了。 “媳妇不是要害玲珑,媳妇不知道柳妈妈竟然那样威胁紫月丫头,还真以为紫月丫头和栓全是合心合意的。媳妇想着,紫月忠心玲珑,若栓全娶了她,想必栓全也能忠心玲珑,如此玲珑便又多了个臂膀,所以媳妇才想着促成此事。” 看萧氏哭的脸色蜡黄,老太太终是叹了口气,“你起来吧。” “母亲,媳妇原先是做了些对玲珑不好的事情,可是在母亲三番提点下,媳妇改了。何况如今玲钰也不再,蓉儿又是个闷葫芦,只有玲珑能和媳妇解个闷说个话,媳妇是当真喜欢玲珑。”萧氏趁热打铁,赶紧表态,说的情深意重。 老太太深深地看了萧氏一眼,“罢了,我只想告诉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今日的事情,我顾忌你是穆府主母的面子,在小辈丫头们面前维护你,但你究竟有没有过错你自己心里最知道,回去把《金刚经》抄五十遍,下个月十五给我送来。” 萧氏心下松了口气,赶忙答应,只要不褫夺了她掌管庶务的大权就好。 第六十二章 歹心 回到锦园,紫月欢天喜地的把在慈景园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的告诉照影,照影听得频频仰天大笑,毫不顾忌。 玲珑一边看紫月和照影张牙舞爪的高兴一边翻白眼。也不是谁昨天晚上还眼睛红的跟兔子似得。 “你得感谢我,没有我调了那个催/情露,哪就能让栓全这么恰当的暴露真面目呢!”照影洋洋得意的说道。 “是是是,感谢你。”紫月笑着捏了捏照影的鼻子。 “罗妈妈怕是现在已经疯了吧,那个被栓全糟蹋了的丫头可是罗妈妈亲亲的亲侄女儿呢!”照影躲着紫月捏她鼻子,跳到一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 “哼!让她们歹毒,变着法的要害人!这回可是搬起了大石头,狠狠地砸了自己的脚。让她们也张长记性,知道我们小姐厉害!”紫月收了笑容,咬牙切齿的说道。 玲珑听着噗嗤一笑,能让紫月如此愤怒的咒骂,也真不容易。“好啦,快把你得的赏赐收起来吧,收拾收拾明天去恩佑寺的东西,我们明天早点出发。” “我们明天要出府?”照影听了,高兴的蹦到玲珑面前,“小姐,奴婢和紫月姐姐都能去?”太久没出去过了,照影都要憋坏了。 玲珑点着她的脑门子笑道:“都能去,快去收拾东西吧。” 其实,去恩佑寺不过是个幌子,玲珑一来是惦记沈心怡的病情,二来是想着生意的事情,想要和仲德堂的掌柜见上一面。 恩佑寺地处西山半腰,所以玲珑只有早些出发,才能腾出时间借着给老太太买人参养荣丸的由头,去仲德堂办自己的事情。 有了昨日的那一场闹,今日萧氏早早的便把马车准备好了,还在马车里放了茶果点心,并派了十来个小厮跟着保护。 山里的清晨,空气里带着浓浓的青草味,玲珑打开帘子,将脑袋搁在窗棂上,眯着眼睛贪婪的吸着新鲜的空气。 自从来了穆府,便很少这样放松的呼吸了,自由自在,不受约束在穆府似乎已经成了一种奢望,玲珑不禁回想起当日在清泉庵的悠闲小日子,尤其是小哥哥还在的时候,每日除了跟着惠安大师学习外,便是跟着他四处疯跑着玩耍,无忧无虑,日日都开心的像过年一般。 “小姐,山里空气虽新鲜,可是露气也比城里重上百倍,要得病的。”照影接过紫月拿过来的袍子,给玲珑披上,“小姐相看风景不如等到了恩佑寺再看,那时候太阳高照,露气也散了。” “就你话多。”玲珑笑着将脑袋收回来,放下帘子,拢了拢照影披给她的袍子。 “奴婢还不是怕小姐生病,这样露重的天气最容易得风湿了,太太又是给小姐配了薄荷绿这样的茶,更容易让湿气进了体内。”照影噘嘴嘟囔道。 紫月刚给玲珑将薄荷绿冲好,听了照影的话,手一颤,将茶杯搁下,“还好没给小姐喝。”朝玲珑看去。 玲珑心下冷笑一声,昨天那么闹了一场,萧氏肯放过自己才怪了!薄荷绿只怕都是轻的。 “那些小厮你们可是见过?”玲珑将紫月搁下的茶杯端起来,撩开帘子将茶水泼了出去,又让紫月重新到了一杯白水。 紫月和照影皱眉相视而望,从彼此眼中看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你们也没见过,对不对?” 紫月和照影点点头。 “我们就是再不熟悉府里的下人,脸熟总是有的,只是这些人,个个都是脸生的很,竟没有一个是我们见过的。”玲珑勾了勾嘴角,心底泛起一阵恶寒,“我这位嫡母还真是为了我煞费心机。” “小姐……”照影拉住玲珑的手,想要安慰几句,却是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 反倒是玲珑,笑着拍拍照影的手背,“你跟了我,受苦了。” “小姐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跟着小姐,怎么都不委屈,况且小姐对奴婢又极好。”照影本想安慰玲珑,没想到引出玲珑这样一句话来,赶紧表忠心,说罢,又狐疑的看向玲珑,“小姐,莫非你想赶奴婢走?”握着玲珑的指尖霎时间冰冷。 “说什么呢,就算是让你走,也要等到你哥哥考中医官,做了御医呀!”玲珑捏捏照影的脸蛋说道。 照影最近日子长胖了些,小脸圆鼓鼓的,玲珑和紫月谁见了都忍不住想要捏几下。 “小姐,奴婢不走!”说起哥哥,照影心里甜滋滋的。不过,她早就想好了,即便是哥哥日后当了御医,有了自己的府邸,她也不离开小姐,这辈子就跟着小姐。 主仆三人在马车里说说笑笑,浑然不觉马车的行驶方向已经不是恩佑寺。 玲珑扫了一眼炉鼎,香炉里的凝露香是马车进山的时候新点的,按着路程算,到恩佑寺也就是半柱香的时间,如今整柱香都要燃完了,怎么还没到。 正想着,玲珑身子不由的向前一倾,马车戛然而止。 照影高高兴兴的掀开帘子,一边弯着身子下马车一边说道:“可算是到了,要不然身子都要颠碎了……啊!”话没说完,照影便尖叫一声,“小姐!”声音剧烈的颤抖。 玲珑顺着照影掀开的帘子朝外看去,外面哪里是恩佑寺,不过是一座废弃很久了的庙堂罢了。破破烂烂的门窗上还挂着蛛丝儿,一只硕大的黑蜘蛛在蜘蛛网上恣意的游来走去,看来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玲珑朝紫月看了一眼,说道:“下车吧。” “啊?”照影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茫然的回头朝紫月看去。 紫月和玲珑从小一起长大,玲珑一个眼神她便知道,这是要下去大战一场的意思,登时满身都是力气,伸手拍拍照影的小脸,低声说道:“别怕,有我和小姐呢!”语气平淡的仿似这里不是荒郊野外,而是穆府的锦园。 大概是紫月和小姐的坦然感染了照影,她使劲儿吞了几口口水,跟在紫月后面下了马车。 那些小厮正要赶玲珑主仆三人下车,没想到她们三个到先下了来了,为首的咧嘴一笑,“小姐,您也别怪哥几个,要怪只能怪您自己个儿命不好,哥几个也是图个钱花花。”露出一口金光闪闪的大牙,满脸横肉随着他说话,上下打颤。 反正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还怕她们跑了不成,先逗逗再说!这才有意思,够刺激! 这人好眼熟。 玲珑和紫月相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同样的意思。 “是你?”照影才站稳,看到说话的人,脱口而出。 听到照影的话,玲珑侧目看过去,“你认识?” “小姐,在东市您买下奴婢的时候……” 照影话没说完,玲珑便想起眼前的人是谁了。不过一个街头恶霸,玲珑心下轻轻松了一口气。 玲珑和紫月救下照影那日是女扮男装,而照影那日满脸都是乌黑,就余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所以今日女装出现,他们并没有认出眼前的人来。 不过听到照影的话,还是笑道:“哥几个长得一个赛一个的**倜傥,这小妮子记得哥几个也是正常,这京都里多少少女为了哥几个魂牵梦萦呀!”一边说,一边贼眉鼠眼的和身后的人笑。 他说的不堪,照影年纪小,又有过那样的经历,满脸通红的冲上去就要和他拼命。 当时被卖的时候,她最痛恨的就是眼前的人。当时在东市他说的那番话旁人只当是笑话听听,她却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听牙婆说,和她一同落入牙婆手中的小姐妹,有好几个都是被这个人买去了,他们这些畜生一个接一个的对她的小姐妹……想到小姐妹们受的凌辱照影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 “哟!也不用这么着急呀!”见照影怒气冲冲的要扑过来,为首的大金牙咧着大嘴笑道。 背后的其他小厮装扮的人一边吹口哨一边跟着起哄,越说越不堪。 要说玲珑此时还不知道萧氏打得什么算盘,她就真是傻子了。 紫月见照影发了疯似的要扑过去,赶紧将她拦住,“且看小姐怎么说。”在照影耳边低言。 照影虽然满心满肺的愤怒,可还是强忍住,浑身哆嗦的站在紫月旁边,两眼仇视的瞪着大金牙。 若眼神能杀死人,大金牙早被照影凌迟了。 “你们收了多少钱?”玲珑瞥了大金牙一眼,忍着心底的厌恶,问道。 “呦呵!这倒是遇上个胆儿肥的了!”大金牙满脸横肉上下左右乱颤,“告诉你也无妨,十两雪花银!” 玲珑冷笑几声,“十两银子也值得你们这么大动干戈跑趟山路?还不够本小姐打赏用的呢!” 这些人都不是穆府的人,玲珑今儿一早天未亮就出发,而这些人却又都是从穆府一起跟着出来的,昨天那么一闹,萧氏就是有心如此安排害自己也根本没有时间准备。所以,眼前的这些人,极有可能不是萧氏准备的,不过是有人想要和萧氏联手除掉自己罢了,萧氏顺水推舟而已。 除了萧氏,还有谁这么迫切的想要除掉自己呢? 第六十三章 压下 “别装了,爷我在接这单生意的时候就知道了,你在穆府可是不受待见,哪来的银子!”大金牙不屑的说道。不过是今年才被从乡下接回来的庶出丫头,能受什么待见,大金牙满心满腹的鄙视。 “这鬼话你也信?若是本小姐不得宠,本小姐不过一个庶女怎么还会有人煞费心机的要除掉我呢!我若是不得宠,要除掉我的人何不在府里动手,还要劳烦你们诸位呢!”玲珑同样脸上露出一抹更浓的讥笑,“接生意你也不打听清楚!本小姐的姐姐可是太子爷府上最受宠的,你告诉本小姐是谁指使你做的,本小姐立时就封你五十两银子给你吃酒去!”玲珑说的豪爽大方,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五十两银子是个多么庞大的数目。 大金牙怎么会信玲珑的话,扯嘴一笑,“呦呵!还是本大爷我没打听清楚?”说着,看向身后的兄弟们,爆发出一阵哄笑。 “紫月,赏银子!”玲珑冷声吩咐,声音高傲清冽。 玲珑从不在锦园放大额的银子,为了安全起见,她都把银子封在了仲德堂。今日正好要去仲德堂,所以她把近些日子攒下来的钱都带在了身上,包括昨日紫月得到的三十两赏钱。 虽然不明白小姐的意思,不过紫月还是麻利的将银子取出来,朝大金牙扔去。 “你瞧好了,这是不是五十两银子!”玲珑睃了大金牙一眼,说道。 “原当是个穷鬼,没想到还真有钱!呵呵,只可惜,你有钱也不是你得了,马上你们的人和你们的银子就都是爷的了。”大金牙弯腰将银子捡起来,奸恶的笑道,肥肉乱颤,他身后的人跟着打起口哨。 “信不信随你,我们三个不过是弱女子,性命如同案上鱼肉。不过,我劝你三思,你虽然收了雇主的钱,可是我同样可以给你翻倍的银子,而且,你今日杀了我,想必来日我姐姐知道了,必会让太子爷为我报仇,太子爷想要查的人只怕还没有查不到的,你何必为了区区钱财得罪太子府。”玲珑泰然自若的说道,没有一丝惧怕。 大金牙打量了玲珑几眼,她说的句句在理,心下有些犯嘀咕,穆家大小姐嫁到太子府他是知道的。若玲珑说的是真的,那么杀了这个丫头的确是会惹出不少事来。 玲珑见大金牙有些动容,继续说道:“你杀我也好还是愿意和我讲条件也罢,总之你一个大男人,现在得了我的银子,总该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吧?” “讲条件?讲什么条件?”大金牙听到玲珑说这个,两眼登时亮起来,贪婪外漏。 “我有一个自己的庄子,你们若是答应放过我们,我就把我的庄子送给你,庄子的地契就搁在庄子里。只要你肯答应,现在我就能带你去。”玲珑装出一副大家小姐不谙世事的样子,傲然说道。 大金牙动了心思,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玲珑几眼,扭头去和兄弟们商量。商量完,大金牙抖了抖满脸肥肉说道:“你真的有庄子?” “有没有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小姐还有个庄子?我怎么不知道,紫月搜肠刮肚的回忆她记事以来的所有记忆,怎么也想不到跟什么庄子有关系的事情。 “得!爷就信你一回,若真如你所说,爷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大金牙说的好像是吃了多大亏似得。 “那你先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玲珑再一次强调。 大金牙沉思片刻,抬头颤着肥肉目露贪光的笑道:“也罢,看在我们交换条件的份上,告诉你就告诉你,花钱雇我们的是萧大少爷。” 萧铭锗!玲珑心头一惊,转而释然。是了,除了萧氏就是他了,为了玲钰,他可真是着了魔了!这样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玲珑皱了皱眉,给紫月使了个眼色。 之前小姐什么意思紫月不明白,可现在小姐这个眼神什么意思她就再明白不过了。也不再回想什么庄子的事情了,立时眼睛一亮满身的汗毛都欢呼起来。 紫月袖子里藏着的柳叶回旋刀一出手,对面的小厮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一个个瞪着大眼睛不甘心的倒下了。 上一次照影躲在马车里,什么都没看见,这一次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她都没注意紫月是怎么出手的,就见人一个个倒下,惊得嘴巴大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盯着紫月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来来回回无数遍,面色苍白,口水外流。 方才血腥的场面来的太突然,见照影这个样子,紫月吓了一跳,赶紧拍照影的脸,“小姐,照影一定是被吓到了,怎么办?早知道该让她躲在马车里的。”无措的朝玲珑看去,满眼慌张。 玲珑不是没想过将照影藏在马车里,只是这次不比上次在杏花林,这一次人多,又是山里,她担心马受惊,照影受伤,所以才让她跟在身边。 紫月话音还未落,照影突然说道:“紫月姐姐,你太厉害了!”满脸崇拜,恨不得跪下给紫月磕三个头表示发自内心的敬佩。 玲珑登时满头黑线。 就知道是这样的,上次配制迷离香,她就担心照影被吓到了,结果呢,照影的重点是玲珑居然会配制失传了的迷药。而这一次,从未有过杀戮的照影,居然重点是紫月的身手了得。 足以见得,照影的思维真的和常人不一样。 照影话一出,这回轮到紫月目瞪口呆了!这……这丫头的心也太强大了吧! 果然,是一路人! 紫月目瞪口呆的时候,照影已经从大金牙身上摸出了方才紫月丢过去的五十两银子,好好收了起来。“你个混蛋,让你行凶作恶,让你欺负女人,让你……”照影会骂人的话不多,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下半句,于是干脆闭嘴不骂,使劲朝大金牙身上踢了几脚解恨。 “哎呦!”大金牙被照影踢得实在是疼的厉害,**道。 他这一声**把照影吓了一跳,嗖的跑到玲珑背后,“小姐,他又活了。”躲在玲珑背后探出脑袋指着大金牙说。 照影说完,又觉得自己躲在小姐背后似乎不太好,咬了咬牙,挺身而出,挡在玲珑前面,又说一遍,“小姐,他活了!” 玲珑扶额长叹,这是什么孩子呀!“他本来就没死。” “他只是被我打晕过去了,刚刚又被你拳打脚踢的折磨醒了。”紫月翻了个白眼说道。 照影扭头看紫月,满眼都是写着,原来你没杀死他们呀! 这是什么眼神!紫月哼哼两声,懒得理会她。 “去再给他几脚,彻底让他醒过来。”玲珑吩咐道。 既然萧铭锗肯下这么大的心思来对付自己,那么明日萧雨珩的婚礼上,就不要怪玲珑要给她加餐了。 萧雨珩嫁给沈云哲,沈心怡和沈云磬在沈府日子过得艰难,这位沈云哲肯定出了不少力呢!明天也算是给沈云磬和沈心怡报个仇。顺便给他们夫妻俩加点小隔阂,省的萧雨珩一进府就欺负沈心怡。 大金牙已经醒了,见紫月朝他走过来,哆嗦一下,害怕的问道:“刚刚是姑娘打晕我们的?”小心翼翼。 “当然……” “当然不是,”玲珑看了紫月一眼,打断她的话,示意她不要说,转而看着大金牙说道:“我都告诉你了,我在府里是很受宠的,家里人怕我出门受到伤害,专门给我配了保镖,在暗处保护我,刚才打晕你们的人,就是我那些藏在暗处的保镖。” 原来小姐编起瞎话来跟说顺口溜似得,照影心里偷笑道。 大金牙看了一眼紫月,瘦瘦弱弱的的确不像个武功高强的,照影就更别提了,就是个还没张起来的孩子,心下信了玲珑的话,暗暗庆幸,没有一上来就动手,要不然此时就不是挨打昏迷了,而是直接见阎王了! 大金牙贼溜溜的眼睛四周转了一圈,想要看看那些暗中藏着的保镖在哪。 “闭上你的狗眼,要是能让你找着了,那还叫暗卫么!”照影绷了绷小脸,冷声斥责,说罢去看玲珑,等待表扬,我也是会说瞎话的,“告诉你,我们小姐的保镖不光功夫好,记性也好,你们今儿做的事情他们算是记住你们了,往后但凡一点不老实,看你们怎么死。”照影吓唬大金牙道。 玲珑翻了个白眼,这是什么孩子! 不过她这句话确是对大金牙很有作用,他立时老实了,“小姐要小的怎么样?”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惧怕。 “算你识大体,把你的人叫醒了,老老实实的送本小姐回城,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本小姐自然另有计较。”玲珑嘴边挂着淡淡的笑意,声音却带着几分凌厉。 大金牙赶紧答应,忍着身上的伤口疼去踢醒他那帮兄弟。 玲珑带着紫月和照影坐回马车。 玲珑发话,要迅速回城,所以只用了一柱香的时间便到了仲德堂门口,玲珑扶着照影下车,看了一眼马车后面一个个满头大汗面色惨白吐着舌头剧烈的喘气的假小厮们,笑了笑进了仲德堂。 看着玲珑进了仲德堂,大金牙偷偷扫视了下四周,挥手带着众兄弟们离开。心里恨死萧家大少爷了,要不是他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差事,自己好端端的怎么能得罪这位小姐呢,她那些藏在暗处的保镖可是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呀! 明日,一定好好给萧家大少爷点颜色瞧瞧,把今儿的窝囊气撒出去。 第六十四章 玲蓉婚事 “也不知道表少爷是要做什么,也不跟太太说清楚了,到时候万一有个什么事,太太也好应对。”罗妈妈一边给萧氏收拾明日参加萧雨珩婚宴的衣裳,一边嘀咕。 “他只说是要给钰儿报仇,再问究竟他要做什么,就怎么也不肯说了,我也没有办法。”萧氏抿了口茶,说道:“这孩子还是对钰儿不死心啊。”想到铭锗对钰儿的感情竟然有这样深,萧氏眼神有些飘忽。 “太太看这身衣裳怎么样?”罗妈妈拿起一件水红色的褙子给萧氏看。 萧氏接过来,轻轻地抚了抚上面的金线牡丹,收了情绪笑道:“这身衣裳还是钰儿及笄的时候我做的呢,只穿了那一回。”回忆起当日的事情,萧氏脸上带了浓浓的笑意,不过很快便变了脸,“自从这个玲珑回来,我就没有一日舒心过。”说罢,将衣服递给罗妈妈,“不穿这个,明日沈家的太太肯定要穿大红色,我不好与她同色的。” 罗妈妈笑着接过来,“太太待表小姐有心了。”萧氏肯在衣着上让着沈家的太太,便是给萧雨珩面子了,免得她婆婆因为这个不高兴迁怒于她。 “雨珩丫头从小和钰儿一起长大,在我跟前玩的次数也多。”萧氏指着一件玫粉色的说道:“就穿这个吧。” 罗妈妈拿起衣裳,笑着说:“太太眼真尖,这件衣裳是二小姐及笄的时候,太太做的。”说着,将衣裳递到萧氏手里,转身去找与这衣裳配套的裙子。 萧氏拿着衣裳抚摸了一会,突然笑了一声,“你不提这个没嘴的葫芦,我倒是把这件要紧事给忘了。” “什么事?”罗妈妈转身看萧氏。 “老爷昨儿夜里和我说,太子爷有意想要拿咱们府上余下的两位小姐笼络人心呢!老爷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和太子爷的关系再进一步,所以让我这些日子留意些。”萧氏捻起一颗葡萄,剥了皮放到嘴里,说起玲蓉的婚事,萧氏满脸笑容,直笑到心里去。 “老爷操心二小姐和三小姐的婚事,可让太太省不少心呢,到时候找的人家好了歹了的,也埋怨不着太太了。”罗妈妈一听是这话,眉开眼笑。 自从玲钰嫁了,府上日日有人来向玲蓉提亲,萧氏有意不想给玲蓉和玲珑找好人家,又怕太过分了老太太责怨,这几日正心烦,没想到天上掉了这么大个馅饼。 “可不是就这话,老爷的意思我估么着,玲珑没及笄,所以先给蓉丫头把事办了,老爷昨天跟我提了一句兆德侯府,说老侯爷才没了正妻,想要娶一位续弦呢。”萧氏笑着说道。 罗妈妈听了,心里皱了皱眉,兆德侯府她是知道的,是最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家了,老侯爷年轻时候立了战功,人却也在战场上得了残疾,回了京都封了侯便安心做个闲散侯爷,整日遛鸟逛窑子,姨娘一房一房的往家抬,数得上的就有二十多位。 这二十多位姨娘还偏偏人人膝下都有哥儿呀姐儿呀的,如今,老侯爷最大的儿子只怕都要有穆世昌这个年纪了,最小的还是奶娃娃。 做了这样人家的续弦,听上去名儿好,侯府夫人,可这实实在在的日子…… 这样的人家,萧氏就是再厌恶玲蓉和玲珑,原先也是想都不敢想的。萧氏若真做主把玲蓉嫁进去,老太太非得把她休了。可现在老爷做主,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家的夫人可不是一般的体面,嫁过去就能封个诰命呢。”罗妈妈笑着说:“不过,就怕老太太心疼孙女舍不得,毕竟侯爷也有五十岁了。” “大些才会疼人呢。”萧氏扬着嘴角掩不住满心的笑意,怎么能不笑呢,老爷做主把玲蓉嫁到兆德侯府,萧氏就是睡着了也能笑醒,“这事,老太太也怪不得我,只怕到时候太子爷要做媒呢。” 正说着话,外面一个小厮在窗户底下传话道:“太太,荣七爷来了。” “告诉他,老爷还没回来呢,先领到书房吧。”萧氏隔着窗户吩咐,这些天太子府的荣七和穆世昌接触的频繁,经常到穆府找穆世昌,萧氏已经见怪不怪。 “太太,荣七爷说是找您的。”小厮又道。 萧氏心下一惊,荣七是太子爷的贴身跟班,难道是钰儿有什么事?要不然怎么巴巴的找到内院里来了。“赶紧请进来。”萧氏拢了拢头发,拍了拍身上的灰说道。 说罢,丫头便打起帘子,引荣七进屋。 “小的给太太请安。”荣七半弯腰行礼。 萧氏忙笑着阻止,“一家子人,快不要这么见外,罗妈妈,给荣七爷倒茶。”荣七虽是奴才,可是因为深得太子信任,所以除了太子,没人拿他当奴才,都是带着三分敬意与他说话。 荣七忙摆手,“太太不必麻烦,小的来就是给太太传句话。” 萧氏听他这样说,立时心一惊,“可是钰良娣有什么事?” 荣七笑道:“钰良娣深得太子爷宠爱。” 萧氏快到嗓子眼的心立时落到肚子里,松了口气。 “是府上二小姐的事情,”荣七看了萧氏一眼,顿了顿,说道:“钰良娣让来告诉太太一声,要好好给二小姐准备嫁妆,务必要丰盛,虽不说十里红妆,但也不能寒酸。” 钰儿?萧氏疑惑的朝荣七看去,钰儿传话怎么用上太子爷的人了。 荣七倒是看透了萧氏的想法,立时笑道:“钰良娣管理府上庶务繁忙,桃红姑娘伺候钰良娣离不得身,太子爷便派小的来传话。” 钰良娣得宠,对萧氏,荣七比对旁人尊敬百倍。 萧氏笑了笑,“婚事是什么时候?” 荣七答道:“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太太问穆大人便是了,小的就是来提前传个话,让太太好先预备着,毕竟嫁妆繁琐,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 “多谢荣七爷了,这大热天的让你还巴巴的跑着一趟,其实老爷回来说也一样的。”萧氏笑道。 “钰良娣说,怕穆大人说的不明白,才派小的来传话。”荣七笑道。 哪里是怕老爷说不明白,分明就是怕萧氏不把老爷的话当回事,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给玲蓉准备个看上去荣光实则寒酸的嫁妆。 玲蓉的婚事关系着太子的大计,太子不能让萧氏因为她的妇人之心把事情办砸了,所以才打发荣七来专门叮嘱。 萧氏明白荣七口里的话,讪讪一笑。 见萧氏如此,便知道她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荣七也不再多说,“太太忙,小的先告辞了,太子爷还等着小的办事。”荣七说着,打了个千离开。 萧氏忙让门口候着的小厮好好送出去。 荣七走了,萧氏的脸便拉了下来,罗妈妈看了萧氏一眼说道:“太太,这嫁妆怎么办?” 萧氏从来没有打算给玲蓉准备个像模像样的嫁妆。不过是庶女出嫁,嫁的人家也一定不是多好,所以根本不用费心思准备嫁妆。 可眼下,却由不得萧氏不出血了。 “不急,等老爷回来再说。”萧氏沉思片刻说道。 “万一老爷要拿阳原庄给二小姐做陪嫁怎么办?”罗妈妈担心道。 阳原庄是老太太的陪嫁庄子之一,老太太当年发话,孙女出嫁,一人陪送一个庄子。玲钰出嫁的时候,老太太从庄子里选了最好的一个给她,如今玲蓉出嫁,一定会陪送的。 当年老太太就提过,要把阳原庄过名到燕姨娘名下,让她好好打理,到时候给玲蓉做嫁妆,萧氏几次三番威胁下,燕姨娘才强烈的拒绝了。 这么些年过去了,萧氏早就把阳原庄掏了个空,如今只剩空架子了。若老太太真要把阳原庄陪送给玲蓉,那这里面贪墨的事情就一定会被牵扯出来。 萧氏揉着太阳穴,蹙眉沉思。罗妈妈给她端了一杯酸梅汤轻轻放在桌上。自己坐在一旁的绣墩上,收拾衣裳。 趁着这次给给萧氏找衣裳,罗妈妈要把冬天穿了的衣裳一起整理了,发送的发送,翻新的翻新,等来年冬天再穿。夏天的衣裳也要规整一下,算算要填做几件新的。 “太太,表少爷来了。”外头一个丫头隔着帘子禀报道。 萧氏没说话,罗妈妈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起身打起帘子,“快请表少爷进来。” 萧铭锗黑着一张脸,生硬扯出个笑容走进来,“姑母。”给萧氏问了个安,怒气冲冲的一屁股坐下,接过罗妈妈递上来的凉茶,一口喝尽,将杯子扔到桌上。 “你这是怎么了?半上午的哪来的这么大火气,谁惹你了?”萧氏见萧铭锗满脸黑气,问道。 “姑母别提了,我今儿倒霉到姥姥家了。”萧铭锗说着,扫了一眼帘子外。 罗妈妈会意,知道他有话要说,便打发外面几个丫头把她刚刚收拾出来的衣裳拿到洗衣婆子那去清洗。 等外屋的丫头们走进了,萧铭锗重重的出了口气,说道:“我自己雇的小厮反过来找上我的麻烦,姑母你说我是不是倒霉透了。” 萧氏这下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心里冷笑一下,到头来你还不是要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早上问你你就什么都不肯说,是不是你送来的那些小厮出什么事了?” 第六十五章 反咬 萧铭锗怒道:“我雇他们,原是想让他们趁着玲珑那丫头出府,把那丫头拐到荒郊野岭里解决了她,也省的那丫头总是欺负表妹。可就在方才,那起子人跑到府里找了我爹爹,把我要他们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爹爹,还说,让我爹爹好好地教导我,别总做这样没品行的事情。”说到这里,萧铭锗气得脸红脖子粗,握拳在桌上重重一锤,“他们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街头无事的混混,也敢跑到萧府对我指手画脚,说我品行不端!” 萧铭锗说的气愤激昂,怒目圆睁。 萧氏打量了萧铭锗几眼,见他耳根处有手印,心里顿了顿问道:“你爹爹打你了?” 萧铭锗伸手摸了摸脸,哭丧着说:“那起子人走了我爹就狠狠的教训了我一顿,我忍不住还嘴了。”满脸的不服气,受了大委屈的样子。 哥哥的脾气萧氏最知道,他训人的时候岂能容你还嘴。 而且这次还是街头无赖跑到家里告状,说萧铭锗品行不端,被这些无赖指责儿子品行不堪,偏偏他们说的事情又是事实,哥哥不动怒才怪。 “快把润血膏子拿来,”萧氏一面吩咐罗妈妈,一边心疼的问萧铭锗:“他们为什么跑到府上去闹?你惹他们了?” “哪里就惹了他们,我一早天没亮就把他们送到这里来了,后来他们跟着玲珑那丫头的车子出去就再也没见了,谁知道他们是鬼上身了还是怎么,居然跑到家里去找爹爹闹。”萧铭锗摸着现在还有些发烫的脸,可怜巴巴的说着,“昨儿我找到他们,说这事情的时候,他们分明是眉开眼笑的贪婪坯子。” 他就不明白了,事情没办好也就算了,怎么还倒戈相向了! “昨儿你找他们的时候,他们一口答应?”萧氏思量着问道。 “可不是,见了银子眼睛都直了,生怕我反悔,一口一个保证让我放心!”萧铭锗气咻咻的说。 这么说来,让他们倒戈相向的人是玲珑了! 萧氏勾了勾嘴角,眼神毒辣起来,连地痞流、氓都能降得住,还真真是太小看了她了。又想到先前李三的事情,萧氏眼睛刀子似得一闪。 萧铭锗抹了罗妈妈拿来的润血膏子,感觉脸上冰冰凉凉的好多了,“姑妈,这是什么膏子?效果当真好,先还火辣辣的,现在清爽多了。” 萧氏笑着看了萧铭锗一眼,心里思量起来,萧铭锗心思简单,却又对钰儿痴心的很。若是对钰儿的这份情谊用得好,会帮着钰儿铲除她身边一切她不喜的人。可是,若用的不好,便会害了钰儿。 就如今日的事情,若是闹到太子爷耳朵里,旁的不提,光是钰儿的名声就怎么都说不清了,一个男子日日为了钰儿做这样那样的事情,太子爷会怎么想? 即便是再宠爱,钰儿再三解释保证,心里的芥蒂也存下了,夫妻之间最怕的便是这种模棱两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问题。 “今儿这事情原也是你的不对,回去向你父亲陪个不是,保证下次再也不了。”萧氏劝萧铭锗到。 “姑妈怎么连你也这么说,自从玲珑那丫头回来,表妹就没有一日舒心过,让她舒服了表妹怎么办!”见姑妈也说自己做的不对,萧铭锗立时更委屈了,“不说别的,就说宫宴那日,若是玲珑老老实实的,表妹怎么会被皇后娘娘罚了禁足呢!”萧铭锗认定,宫宴上的事情,只要玲珑老实,就不会出岔子,一旦出了岔子全是因为玲珑不够老实。 “宫宴上玲珑做了什么?”萧铭锗提起宫宴,萧氏不由蹙眉问道。她实在是不明白钰儿怎么就和云裳的事情牵扯上了。 “做了什么?”萧铭锗气咻咻的哼哼了两声说道:“原本给她下了足足的迷药,把她关了起来,还专门着人看着,结果呢?她不知怎么就逃了出去,她逃了也就罢了,偏偏表妹还被人说陷害云裳公主,姑妈你说,这和玲珑那丫头有关没关!”萧铭锗笃定的说道。 迁怒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没道理,认定是就是了,根本不需要理由和原因。 “你是说,是她害了钰儿?”萧氏指甲刺进了掌心。 “除了她还能是谁!一定是她。”萧铭锗恨恨的说,想到表妹在大殿之上当众被皇后娘娘甩耳光,萧铭锗心里针扎似得疼。“当时表妹被皇后娘娘冤枉,我恨不得立时拉了表妹走,从小到大,表妹什么时候受过委屈。” 萧铭锗话音未落,萧氏便心惊肉跳道:“不可!”脸色倏地变白,人几乎站了起来。见萧铭锗不解的看过来,萧氏尴尬的咳了两声复又坐稳,笑道:“那是宫里,怎么由得你拉她走呢,她是皇后娘娘的儿媳妇,婆婆说几句也是应该的。” “姑妈,我实在是心疼表妹!”萧铭锗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表妹若是嫁给我,定不会受任何委屈的。” 萧氏见他越说越不像话,赶紧阻止道:“你今日来时你爹爹让你来传话?” 萧铭锗收了悲戚的神色,愁苦的笑了一下,说道:“倒是忘了正事,爹爹让我来告诉姑妈,明日雨珩的婚事,让姑妈直接去沈府。” 把话题岔了过去,萧氏心里小小松了口气,听萧铭锗说直接去沈府,奇怪道:“怎么去沈府?不先去你们家?” “云裳公主和亲的事情,明日就要定下来,皇上选了我家做外臣嫁妆暂放处,不方便去客人们的。”萧铭锗说道。 萧氏笑了笑点头应下,哥哥这些年官越做越好,就连为公主保管嫁妆这样的事情,皇上都愿意交给哥哥做,可见哥哥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如此想着,萧氏更打定主意,抱紧太子这条大腿,好好把玲蓉嫁出去。 “姑妈,迟早我要收拾了这起子小人!”正事办完,萧铭锗又把话题扯了回去。 萧氏见萧铭锗说的认真,心下怕他再做出什么事害了钰儿,赶紧劝道:“罢了,和那些子地痞流、氓计较什么,狗咬你一口你还要再咬回去不是?那些人等让你姑父寻个由头收拾了也就是了,你堂堂萧家的大少爷没得打脸跟他们计较,失了身份。” 萧氏如是说,萧铭锗心下舒服了些,“当真让姑父赶紧收拾了他们才是,闹得我心烦。” “知道了,”萧氏宠爱的笑道:“你也该好好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成家才是。” 当日萧铭锗酒后对钰儿失礼那件事始终梗在萧氏心头,她最怕的就是哪天有人嘴贱翻旧账把这事告诉了太子,还是萧铭锗早早成亲的好。 “有谁能和表妹比呢!”萧铭锗叹了口气,又道:“现在也有人服侍我,不急。” 萧氏哭笑不得,她知道萧铭锗嘴里说的那个人是碎花楼的小百合,只是他身边只有个风月场的女子,始终不是什么好事。“还是要娶正妻的。” 萧铭锗挥挥手,不耐烦这个话题,不能娶表妹做妻子,他现在谁也不想,“玲珑那丫头呢?” “还没有回来。”萧氏说罢,心思一转,萧铭锗雇去的那些人跑到萧府反咬萧铭锗,那玲珑人呢?不是该早回来了吗?萧氏抬眼朝罗妈妈看去。 罗妈妈摇摇头,“三小姐还未回来呢。” “什么?还没回来?那些人都找到我家里了,她人去哪了?”萧铭锗大怒道:“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一个人去了恩佑寺不成?成何体统!还要不要颜面!难怪表妹总是因为她不舒心,谁有个这样不知检点的妹子都不会舒心的。姑妈,你不能这个由着她胡闹!”萧铭锗说的理直气壮。 萧氏心不在焉的笑着点点头,敷衍了一句,“你这孩子。” 玲珑会去哪了? 仲德堂的二楼,玲珑捧着这个月的账簿细细的看。自从苏百川来了以后,仲德堂的进账简直就是垂直上升。 “小姐,上次您让在善缘街找的铺子,已经都备好了,过个十来日便可开张了。”见玲珑合上账簿,老掌柜禀报到。 “我们还有没有闲余的钱再开一家店铺呢?”玲珑放下账簿,喝了口茶问道。 老掌柜蹙眉看向玲珑,“小姐还要再开一家分店?善缘街的分店还没有开起来,我们不知道分店的生意究竟好坏,莽撞不得啊。”老掌柜怕玲珑急功近利,劝道。 玲珑笑着摇摇头,“我知道您担心我贪功,不过这一次不是想要开药堂分店,我是想要开个皮毛铺子。” 皮毛铺子?八竿子打不着啊!老掌柜越发不解。“小姐可否说的明白些?” “你这法子倒是和我想了一起去了,要不我和玲珑合作怎么样?”沈云磬推门进来,笑嘻嘻的说道,手里的云锦扇挥的风度翩翩。 “沈公子。”玲珑立时起身福了福,这个人,现在竟然不分场合的就叫她的闺名,心里大大不满。 “你们小姐是想要发大财啦!”沈云磬一屁股坐在玲珑对面,对着老掌柜笑道。 老掌柜越发摸不着头脑。抱拳行礼,“还请沈公子明示。” “我还真不能明示给你,不过就是告诉你,做这个买卖,一定能发大财。”沈云磬笑着说道,接过紫月递上来的冰糖绿茶,朝紫月感谢的一笑,一口喝了半盏。 放下茶杯,沈云磬眼光灼灼的看向玲珑。 第六十六章 合作 “不知道心怡的病怎么样了?”玲珑避开沈云磬灼热的目光,问道。 沈云磬见玲珑躲开自己的目光,翘起嘴角笑笑,“服着苏大夫的药,很好。” 那日从仲德堂离开,沈云磬便带着沈心怡直奔流沙阁,结果翟云风和苏百川说的一模一样。 苏百川给心怡配了丸药,心怡每日偷偷的按时服用,至于原先喝的药,则是每每送来便悄悄地趁人不注意倒掉,只假装喝了。每五日,沈云磬便带沈心怡出来让苏百川给把一次脉,再重新配药。 苏百川的医术,玲珑是信得过的,便没有再问。不过玲珑觉得有必要和沈云磬提一下沈心怡嫁妆的问题。 “玲珑若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利用毛皮生意大赚一笔的话,不妨多存些货。”沈云磬笑着说道:“而且,要抓紧了,不然可就晚了。”语气像是在逗小孩子,带着宠溺。 不过玲珑一心在他说话的内容上,倒没注意他的语气。站在玲珑背后的紫月和照影却看得清清楚楚。 看来朝中已经在准备战事了,一旦战事对外公开,那么北齐与大燕的通商条约将会立时停止,而大燕国的皮毛料子均是来源于北齐,通商暂停,货源切断,谁手里有存货,谁便能很赚一笔。 不过,能得此消息的人肯定不止沈云磬一人,所以他才提醒玲珑要抓紧,否则,等那些人动起手来,玲珑这里一没有经验二没有根基三没有稳定的供货商,能不能囤上货都是个问题。 “其实趁着这个机会,沈公子不妨给心怡开个铺子,也让她赚些零用钱。”玲珑沉思半天,向沈云磬笑道。 “你怎么就又和我想了一块去了,真是心有灵犀。”沈云磬勾着嘴角,宠溺的说道。 玲珑脸一红,抬头翻了个白眼。 沈云磬见玲珑脸红的跟柿子似得,笑的更欢了,“她见你有个铺子,羡慕的不行,和我说也想要开一个,不过你也知道我不好直接替她打理的,所以就上你这里求外援了,我想着你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果然我没有猜错。” 看来不用自己提,沈云磬也知道要给沈心怡准备嫁妆,否则他也不会说这些的。 玲珑听了沈云磬的话,抿嘴笑笑,抛去沈云磬那些让人脸红的话,在沈云磬眼里,自己是该有多财迷呀,“既然心怡想要和我一起,我当然开心。” 沈公子对小姐说话的态度充满了**,老掌柜心里虽然不悦,却也没表示什么,他知道沈公子救了小姐数次,是小姐的恩人。可是涉及到开铺子的事情,他就不得不管了,谁让他是小姐信任的掌柜呢! “小姐……”老掌柜的听了半天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姐和沈家公子都要巴巴的盯上这毛皮生意,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沈云磬和小姐的对话,“小姐还是告诉我清楚的好些。” 玲珑笑着朝沈云磬看了一眼,她知道,老掌柜是怕自己被沈云磬给忽悠了。若是沈云磬知道老掌柜此时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暴跳呢! “过阵子可能大燕和北齐的通商就要暂停,咱们若是能趁机囤货,到时候定能赚些银子。”玲珑解释道。 听玲珑如是说,老掌柜便捋着胡子沉思,至于为什么小姐说北齐与大燕的通商要暂停,小姐没说原因他也不打算问。 “小姐,若是真要做这囤货的买卖,我们不妨再囤积一些壮骨粉,到时候做成壮骨丸,放在仲德堂卖。”沉思片刻,老掌柜严肃的说道。 玲珑眼前一亮,只想着北齐的皮毛,到忘了北齐的牦牛骨了,壮骨丸用北齐特产的牦牛骨磨成粉制成,强身壮骨,功效颇佳,仲德堂囤些牦牛骨粉再合适不过,立时笑道:“开药铺的倒是忘了买药了。” 这样一来,就能大赚特赚了!想到过一阵子,满京都的银子都进来自己的腰包,玲珑忍不住的咧嘴笑。 沈云磬看着玲珑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笑道:“你的白日梦能不能等会再做?”扫了老掌柜一眼,继续说道:“另开店铺,总不能和药堂用同一个掌柜吧!” 老掌柜点点头,说道:“是啊,仲德堂才开了分店,我确实也忙不过来,而且药堂与皮毛铺子共用一个掌柜,让人知道了,总是不好的。” “毛皮铺子的掌柜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玲珑胸有成竹的笑道。 “店铺的掌柜很重要,人品要好,心思要好,还要忠心。”沈云磬提醒道。 “是呀,小姐可不能为了挣钱就贸贸然的选了掌柜的,到时候万一让小姐陷入危难就了不得了。”老掌柜更担心新选的掌柜不够忠心,出卖了玲珑东家的身份,若是让穆府的人知道了,可就是**烦了。 “我记得掌柜家的长子如今二十多了。”玲珑抿嘴笑着提醒老掌柜道。 玲珑早就打算将掌柜家的儿子葫芦请到京都来,京都要开分店,掌柜不能只有一人,而且老掌柜的确也是年岁大了,需要有个人照顾也需要有个人接班。 “小姐……”玲珑说的突然,老掌柜有些怔忪,老眼含泪,说道:“我家的情况小姐是知道的。” 多年前老掌柜在锦州做生意时被人陷害,以造假罪入狱,后来虽然出狱,可是根据大燕的律法,商人犯罪入狱者,凡是入狱时间超过三年,三代相牵,均无户籍。大燕之所以定下这样一条律法,为的就是约束商人的不法行为。 那三年,为了让他在狱中能过的好些,家中变卖家产打点官府,三年后等他出狱,早已是一贫如洗。没有户籍,他和儿子连一份伙计的工作都找不到。 还是清泉庵的惠安大师收留了他们一家。 如今惠安大师推荐他给玲珑做掌柜,玲珑对他又是万分信任,老掌柜心里百般感激。 “老掌柜不必多说的,师傅多次说过,你家长子葫芦为人厚道,又善于经商,其实我早就想让他过来帮忙了。况且,现在我们着急用人,老掌柜不可再推脱。”玲珑笑道:“难道你是心疼自己儿子,不肯让他来不成?” 听玲珑如是说,老掌柜赶忙说道:“小姐误会了,我现在就去写信让他来。”抹了一把老泪,转身出去。 “让他把家里妻小一并带来吧。”沈云磬赶紧补充。 刚刚听玲珑说这掌柜的儿子如今二十多岁,沈云磬就一股醋意涌了上来,有个苏百川杵在这药堂里,再来个二十多岁还是玲珑心中有好感的人来,沈云磬一天到晚还不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这个小没良心的,沈云磬心里默默瞪了玲珑一眼,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了!我对你那么好,也没见你给我一个好的评价,小没良心,真没良心! 老掌柜听了沈云磬的话,脸色变了变,吸了口气转身答道:“他还未成家。”连户籍都没有,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他。 明知道商户犯罪,牵连三代无户籍,还要说这样的话,玲珑白了沈云磬一眼,“快去写信让他来吧,来了这里,等我们挣了钱,也好给他成家。” 老掌柜心窝一热,老泪又忍不住的流了出来,叠声答道:“哎,哎,我这就去,这就去给葫芦写信。” 沈云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的干笑了两声,说道:“不必写信了,等信寄到了,他再来只怕就完了,我明日派人去锦州接吧。” 沈云磬心里琢磨着,和玲珑在清泉庵玩了那么些年,怎么玲珑知道的人自己反倒是不知道了?定是自己走了以后玲珑又认识的人。 不行,一定得提前一步看看这叫葫芦的究竟是什么人! 玲珑不知道沈云磬心里在默默吃飞醋,只当他是着急开店的事情,想着他的主意虽然好,可到底要麻烦他,便说道:“谢谢沈公子。” 为了那个二十多岁的人谢?沈云磬心里的醋意又加了一分,“我们讨论一下店铺的事情吧,我觉得我还是也加一股比较好,就玲珑,心怡和我,我们三个东家,如何?”决不能让那个小子天天杵在玲珑眼皮底下。 “你不是不大方便打理吗?”玲珑疑惑道。他若是方便打理的话,干嘛不独自给沈心怡开一间铺子呢,非要巴巴的和自己合作。 “现在又方便了,你同不同意吧?”沈云磬满心醋味,想也不想就说,此时他只想知道,玲珑愿不愿意和他合作。 多一个人入股多一层保险,为什么不同意,何况沈云磬还是尊大佛,而且自己对他还……虽然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清素,可到底和旁人不一样,玲珑低头说道:“同意。” 不过在沈云磬耳朵里,总觉得玲珑这同意两个字带着勉强的意味。 “好,那我们说定了,我们三个三三分,余下一份子,就算是铺子里的分红,发给活计们,可以吗?”现在沈云磬是股东,玲珑和他商量道。 “掌柜拿大头?”沈云磬捻酸道。 玲珑没有听出他话里的酸味,只当他是体谅掌柜的,不过掌柜的工钱本就比伙计的高,若是分红再拿大头,只怕伙计们一定不满,于是拒绝道:“均分。” 这还差不多,沈云磬心里舒服了点,算你还有良心。“你打算把铺子开哪里呢?”心情好了,沈云磬认真和玲珑讨论铺子的事情。 “就在善缘街吧,挨着仲德堂分店,也好有个相互照应。”玲珑想了想说道。 铺子挨得近些,她到铺子里查看情况也方便些,免得到时候满京城的跑。 “那个葫芦,你从小就认得?”沈云磬本想一门心思说铺子的事情,可是心里就是放不下。 第六十七章 解释 “算是吧。”老掌柜一家是玲珑十岁的时候搬去清泉庵的,一起相处了四年,也算是从小认得吧,“怎么了?”玲珑朝沈云磬看去。 什么叫算是吧,沈云磬心又拧巴起来,从小认识我怎么没见过什么葫芦,你个小没良心,我才是和你从小认识!心里虽然不舒服,不过沈云磬还是噙着一抹笑说道:“没什么。” 玲珑见沈云磬神色不对,以为他是担心葫芦的人品,笑了笑说道:“他很可靠的,让他做掌柜,我是想了很久的,不是一时兴起,你放心,他虽然年轻,但是很有经商的头脑。” 沈云磬觉得自己满身血液都要倒流了!从来还没见玲珑对谁的评价这么高,“是么?在你眼里他是最好的?”嘴角的笑容不减,可是语气已经添了几分认真和怒意,酸酸的认真,酸酸的怒意。 “是啊,他最合适不过了。”玲珑很认真的回答,“我能担保。” 你能担保?玲珑话音一落,沈云磬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黑着脸起身离开,速度快的让玲珑觉得一阵风从面前扫过。玲珑还没反应过来,沈云磬人已经不见了。 “他怎么了?”玲珑一脸惊讶的朝身后的紫月和照影看去。这个人是有病吗?话说的好好地怎么说走就走。 “估计是想起什么要紧的事了吧。”紫月望着沈云磬离去的方向,忍着笑答道。 “什么想起要紧事,分明是小姐总说别人怎么怎么好,惹得沈公子不高兴了。”照影不像紫月,她一向“直言不讳”。“沈公子对小姐那么好,小姐从来没有说过他好,偏要巴巴的说个不相干的人这样好那样好,要是我是沈公子,我也恼了。”照影一副胳膊肘往外拐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玲珑。 这是什么丫头!玲珑一愣,朝紫月看去。 紫月来不及阻止,照影就像倒豆子似得一咕噜说完了,紫月只得尴尬的笑着转向玲珑,一副照影说的都对的样子。 他恼了么?玲珑心里一怔,忽的想到什么,满脸通红。翻了照影和紫月个大白眼,“你们到底是谁的人!” “当然是小姐的人,可是小姐也得让我们说实话呀!”照影理直气壮的说。 玲珑彻底无语!这两个丫头真的是被她宠的没了样子了,没大没小早就成习惯了。 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沈云磬恼怒离开,玲珑只得把一些要紧的事情嘱咐给老掌柜的,让他找时间转达给沈云磬,拿了人参养荣丸,带着照影和紫月回穆府。 “小姐,薛妈妈。”刚进二门,照影便眼尖,瞅到了在二门影壁旁张望的薛妈妈。 玲珑顺着照影指的方向看去,薛妈妈恰好看过来,赶紧迎了上来,“小姐回来了。” 玲珑浅浅一笑,点点头没说话,依旧朝慈景园方向走。 自从那次知道了薛妈妈是燕姨娘的人,玲珑对薛妈妈便不再做收买的打算,也不亲近她了,一切顺其自然,各自安好就是了。 “小姐,二小姐在锦园等着小姐呢。”薛妈妈见玲珑并不朝锦园方向走,赶紧跟在后面说道,极力掩饰着眼底的着急。 “薛妈妈告诉二姐姐,让她先等会,我先去给祖母请安。”玲珑深深地看了薛妈妈一眼,笑道:“薛妈妈先替我招待二姐姐。” 无事不登三宝殿。自从那次萧氏打算让玲蓉代嫁来遮掩玲钰丑闻的事情平息之后,玲蓉就很少再和玲珑来往,现在巴巴的等在锦园不说,还派了薛妈妈打先锋,在二门上守着截住自己,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小姐还是先回锦园吧,换身衣裳再去给老太太请安。”薛妈妈换了说辞,紧跟不放。 玲珑脚步一顿,转身对着薛妈妈,翘起嘴角笑道:“妈妈提醒的极是,不过,我想祖母不会和我计较这些的。妈妈还是先去伺候二姐姐的好,我请了安回去,才能好好和二姐姐说话,心里也踏实。” 薛妈妈张了张嘴,瞪着眼睛干着急,燕姨娘吩咐无论如何见到三小姐一定要先把她拉到锦园,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强行拉拽吧! 见薛妈妈急的眼睛都要冒出火了,玲珑心里冷笑一声,她对燕姨娘还真是忠心到家了! “窦妈妈当时虽然有罪,可是小姐让奴婢做的那些事情若是老太太知道了,小姐只怕也……”薛妈妈干脆心一横,威胁玲珑道:“小姐还是先回锦园见见二小姐吧。” 紫月见她竟然敢威胁小姐,立时变了脸,正要张嘴,玲珑看了她一眼制止了她。 “妈妈怕是忘了,你是燕姨娘的人,你说祖母会不会认为是燕姨娘让你这么做来陷害我?”玲珑没想到薛妈妈竟然会搬出这件事情来威胁自己,真是小看了薛妈妈,更是小觑了燕姨娘!冷声说道:“我若是告诉祖母,燕姨娘把人安插在我跟前,你说祖母会如何?” 薛妈妈脸色一白,一身冷汗。 “妈妈还是先回锦园吧,我倒是时间多得很,不怕和妈妈在这里磨牙,只怕二姐姐的事情等不得!”能让薛妈妈搬出这样的话来,可见玲蓉是遇上不小的麻烦了。 玲珑心里一阵恶心,怎么每次玲蓉有事情,燕姨娘就想到把自己牵连进去。好像玲珑已经成了燕姨娘心目中最佳顶缸人选了。厌恶的看了薛妈妈一眼,玲珑带着照影和紫月径直朝慈景园而去。 “小姐,她实在可恶!”走远了,紫月愤愤道。 照影不知道窦妈妈的事情,不过她听得出薛妈妈口气中的不善和威胁,小脸也跟着愤然。 “各为其主罢了,她对燕姨娘倒是真忠心。”玲珑笑了笑,能让薛妈妈这么忠心,不知道燕姨娘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不过不论怎么样,这个人都是个危险程度不亚于萧氏的人物。 “照影,你去看看咱们不在的时候,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走到慈景园门口的时候,玲珑低声吩咐道:“完了事,回慈景园门口等我。” 照影应声,转身离开。紫月跟着玲珑进了慈景园。 萧氏正在和老太太说话,见玲珑平平安安一丝不差的进来,想起方才萧铭锗说的话,萧氏微微挑了挑眉毛,一脸慈爱的看向她。 “祖母,母亲。”玲珑向老太太和萧氏行了礼,坐在萧氏对面。 “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跟着你的小厮们呢?”玲珑刚坐下,老太太便问道。 玲珑心底一惊,朝萧氏瞥去,恰好遇上萧氏眼底一闪而过的震惊和慌乱,心下明白祖母如是问并不是萧氏在祖母跟前搬弄是非。不过也是,萧铭锗雇人假扮小厮害自己萧氏怎么会不知道,现在自己平平安安回来,萧氏怎么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再提这件事呢! “我去给祖母买药,想着反正都进了城里了,又是大白天的,也不会有什么事,就让他们先回了,万一府里用人呢,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就耽误正经事。”玲珑说着从紫月手里接过药盒,拿给老太太,“祖母的药丸只剩今儿晚上一顿了,我去给祖母又配了些。” 老太太心底一暖,三个孙女,只有玲珑这个后来的时时刻刻牵挂着她,“打发他们回来也就罢了,怎么连马车也打发回来。”拉着玲珑的手问道。 玲珑拽着老太太手撒娇道:“祖母,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我有菩萨保佑,谁敢伤我就是跟菩萨过不去!再说了,我可是祖母的心头肉,谁敢割了祖母的肉呀!” 老太太被玲珑逗得乐不可支,“哈哈哈哈,你个皮猴!”对萧氏说道:“你听听她的话,伤了她就是跟菩萨过不去,大言不惭的。” 萧氏原本怕玲珑说出什么来,吓了一身冷汗,见玲珑只字未提,只是撒娇混了过去,心下长长松了口气,堆笑道:“她一向嘴儿甜。” 眼下萧氏无心理会玲珑讨老太太欢心,她没有想到老太太这里的消息竟然灵通到如此地步,这让她不得不警惕和心虚。 “下次无论如何,马车要留下,哪有个大家闺秀自己走回来的道理。”老太太拍着玲珑的手嘱咐道。 “知道啦!”玲珑咕哝着:“我给祖母配药,祖母不疼我倒罢了,怎么尽说我。” 老太太被她逗得噗嗤笑了出来,“皮猴!”点着玲珑的脑门子对萧氏笑道:“听听她说的,给我配了药原来是为了来讨我的东西了。” 萧氏也跟着笑道:“这个傻孩子。你祖母哪里是在说你,是关心你,怕你遇上危险!” “罢了罢了,”老太太笑着对琉璃说:“就赏这猴一玻璃缸龙眼葡萄吧。” 琉璃抿嘴笑着去把才冰好的葡萄端来,递给紫月。 “谢祖母!”玲珑欢天喜地的福了福。 又逗得老太太笑了半天,“我看不如把衣料采办的事情交给她做吧,一来也让她历练历练省的这猴成日家无事做,二来你也轻松些。”老太太和萧氏说道。 “也好,”萧氏深深地看了玲珑一眼,笑道:“媳妇原也想着让三丫头跟着学学庶务,只怕这丫头累着了才没提。” 玲珑听了老太太和萧氏的话,看了萧氏一眼笑着问道:“祖母,是要给我们做新衣裳了吗?” “是你二姐姐的嫁妆。”萧氏说道:“太子爷亲自为你二姐姐做了媒。” 玲珑心底一惊,太子亲自为玲蓉的婚事做媒?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竟是一点都不知道。 玲珑朝老太太看去,“谁这样有福气娶了二姐姐?”记得当日玲钰出嫁的时候,老太太亲口许下,玲蓉的婚事绝不会委屈了她的。 第六十八章 不管 老太太眼底神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萧氏见婆婆如此,斟酌着说道:“是兆德侯府。”一边说一边看婆婆的神色,语气里带着淡淡的不满和无奈,一副她很不愿意玲蓉婚事的样子。 兆德侯府?满京城最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家?难怪方才燕姨娘会让薛妈妈如此了。玲珑暗暗庆幸,还好方才执意先来了慈景园,否则说不定就落到了燕姨娘的圈套里了。 为了让玲蓉摆脱这门婚事,玲珑相信,燕姨娘一定是费尽心机。只是,她要做什么?难道是让自己替玲蓉出嫁不成! “我一定好好给二姐姐准备嫁妆,帮母亲分担。”对于这门婚事,玲珑不知道该如何说,玲蓉确实可怜,可是祖母都能和萧氏坐在这里心平气和的商量嫁妆的事情,足以说明,这件事情是铁板钉钉了,玲珑能做的也就是真心好好帮她打理嫁妆了。 玲珑没有拧住兆德侯府发问让老太太和萧氏心里都松了口气。 萧氏看了看老太太的神色,笑道:“好孩子,有你帮我真能轻松不少呢。你二姐姐的婚事来的突然,婚期又定的紧,着实要忙呢。一会我就让针线上的王婆子把单子送到你那里去。” 老太太笑道:“你先去歇着,养好精神帮着你母亲打理蓉丫头的嫁妆,这可不是简单地事情。” “是,我一定用心。”玲珑说着,起身和老太太并萧氏福了福,“我还有好多不懂的事情,一会想要问母亲,我去芳园等母亲吧。” 玲蓉还在锦园候着呢,这时候怎么能回锦园,只能先避避,无论燕姨娘做的什么打算,躲开就是了。 萧氏一怔,深深地看着玲珑,转而一笑,说道:“也好,你先去那里等我,也让罗妈妈先给你说说,衣料的事情说着简单实则里也有些小麻烦的。” “那我先去了。”玲珑盈盈一拜,带着紫月出来。 出了慈景园,照影恰好赶过来。 “小姐,府里给二小姐定了亲,是给兆德侯府的老侯爷做续弦。”照影把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低声告诉玲珑。 玲珑听了心里抽了抽,嫁到兆德侯府已经是火坑里,居然还是给五十多岁的老侯爷做续弦,玲蓉才十五!他那么一大群妾室儿女,让玲蓉如何立身。 照影继续说自己听来的消息,“今儿上午,萧家的大少爷和荣七爷都来和太太说话,萧家大少爷说什么奴婢没打听出来,荣七爷来是告诉太太,让好好准备二小姐的嫁妆。眼下这桩婚事阖府都知道了,小姐今儿一早出去,所以不得信儿。” 萧铭锗来自然是为了今儿一早的事情。只是太子府来的人竟然不是桃红而是荣七,这让玲珑有些意外。看来,玲蓉的婚事当真如萧氏所言,是太子做媒。 难怪老太太不仅同意了这门婚事,还能和萧氏坐在一起商量嫁妆,看来老太太是从心里认了这门亲事的。说什么“定不让蓉儿委屈了”的话,在家族的利益面前,什么是不能委屈的。 “小姐不回?”照影见玲珑朝芳园方向走,说道:“二小姐还在锦园等小姐呢,眼睛肿的跟桃子似得。” “你回锦园了?”玲珑问照影。 照影摇摇头,“没有回去,奴婢怕二小姐和燕姨娘见不着小姐就拿奴婢做筏子,从奴婢身上下手害小姐,奴婢只是听院子里的丫头们说的,二小姐一得了信就哭的昏死过去,醒来了就来了锦园等小姐。” “你做的很对。”玲珑赞扬的看了照影一眼,说道:“二姐姐的婚事着实让人同情,可是这浑水咱们参和不得,一旦因为同情她被燕姨娘利用了,到时候就没人同情咱们了。” 紫月和照影齐齐答道:“奴婢知道。” 玲珑颇为欣慰,还好这两个丫头忠心又机敏。 不知道是玲珑走得慢,还是萧氏惦记着芳园的事,玲珑还没走到芳园门口,萧氏就从后面追了上来。见玲珑竟还没有到,萧氏颇为惊讶的看了玲珑一眼,“今儿去恩佑寺累着了?怎么走的这样慢。” 萧氏提到恩佑寺,玲珑心里冷笑了几声,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她还非要如此说,“是有些累,那些小厮不怎么认得路,带着我走了弯路,还好发现的及时,不过也颠簸的身上难受。”玲珑淡淡的说道。 萧氏深深看了玲珑一眼,忽然发现,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的看明白过玲珑,遇上那些事,但凡换个人早就吓得魂儿都没了,她偏偏次次脱险不说还总一副风轻云淡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这样的玲珑,一瞬间让萧氏心底莫名的有些怕。 既然原先那些打打杀杀的法子对玲珑不管用,那么内宅的法子呢? 见萧氏出神,玲珑也不说话,只安安静静的立在一旁等着她。 罗妈妈在旁边扯了扯萧氏的衣袖,低声提醒道:“太太。” 萧氏看了罗妈妈一眼,收回心思,心底却是千回百转计上心来。 “快走些,这大夏天的日头烈着呢,小心中了暑气。”萧氏丢开方才的话,笑着牵起玲珑的手朝芳园而去。 猛地被萧氏牵手,玲珑身子一顿,随即赶紧跟上萧氏的步子。 “蓉丫头的婚期紧,七日后就要过门,可是嫁妆却是要丰丰盛盛的一件不差,毕竟是侯府夫人,虽然……”芳园的卧房里,萧氏半依着一个发旧了的赤红色靠枕,愁眉道:“虽然兆德侯府的日子并不理想,可是既然这婚事定下了,我们就要好好地给蓉丫头操办。” “母亲放心,我既然在祖母那里应下,就一定上心衣料这事的。”玲珑说道。 “你是不是很同情你二姐姐?或者认为这是母亲有意给你二姐姐找的人家?”萧氏眯着眼睛看着玲珑,似乎想要努力把她看透。 玲珑笑笑,“姻缘的事情向来谁也说不准的,二姐姐嫁什么样人都是二姐姐的命。”是你有意为之也好,不是也罢,都不****的事,但是我将来的婚事定然不会由着你摆布,玲珑心里补充道。 玲珑这样说,萧氏反倒没的说了,冲着罗妈妈笑道:“这孩子,去了趟恩佑寺开始说禅语了。” 罗妈妈立在一旁跟着笑道:“三小姐看事情向来看的透。” 玲珑懒得和她们打机锋,笑笑没有说话。埋头喝过一盏冰糖绿豆汤,针线上的王婆子便来了。“太太,三小姐。”依次给萧氏和玲珑请安。 虽然王婆子是俯下身子给玲珑请安,不过从她的神色语气上,玲珑看得出来,王婆子是萧氏的人。 “你倒是来的快。”萧氏看了王婆子一眼笑道。 “太太传话,奴婢怎么能不赶快,再说又是二小姐嫁妆的事情,奴婢在不省事也知道这事重大,耽搁不得。”王婆子脆蹦蹦的说道。 倒是个伶牙利嘴的婆子,玲珑看着王婆子,心里评价道。 “衣料的事情我和老太太的意思是交给三小姐办,日后你有话有事就找三小姐,不必来我这里了。”萧氏看着玲珑笑道:“你有什么不懂不知道的,或是有什么要做的,都只管找她。” 玲珑笑着点点头,朝王婆子看去,恰好迎住王婆子看过来的目光,鄙视中带着浓浓的不屑和轻视,玲珑勾勾嘴朝萧氏看去。 “这是你头一次办这样的事情,虽然你是个能干的,可我到底还是不很放心,不如这些日子你就先搬到你大姐姐那里住,等事情办完了再搬回锦园怎么样?”萧氏商量着问道,把玲珑拘在眼皮子底下,萧氏就不信收拾不了她。 玲珑正愁如何回锦园面对玲蓉,虽然萧氏定然不怀好意,可是到底此时的萧氏要比燕姨娘好应付的多。 眼姨娘可是被逼急了的兔子,而萧氏不过是个打持久战的老虎。 “好,就听母亲的。” 萧氏没想到玲珑竟然答应的这样痛快,不禁朝玲珑看去,见她闪闪的眸子清澈见底,暗暗摇头,是自己想多了,她再能干也不过是个还未及笄的孩子。笑道:“好,你先去你大姐姐的秀房里收拾收拾,等收拾妥了,吃了晚饭再让王婆子和你交代衣料的事情。” 玲珑笑着起身,盈盈拜别,带着紫月和照影离开。 玲珑住在芳园帮着萧氏打理玲蓉嫁妆的事情传到燕姨娘那里,燕姨娘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缓了良久,恨恨的说道:“一旦三小姐从芳园出来,不管用什么法子,你必须把人给我弄到秀园来,否则,你儿子的命就不要罢了。” 薛妈妈浑身一抖赶紧答应,“奴婢知道了。” 半晌,室内安静的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薛妈妈觑着燕姨娘的神色似乎平和了许多,壮着胆子说道:“姨娘就认定三小姐一定能帮了二小姐这忙?” 燕姨娘冷冷睃了薛妈妈一眼,随即却朱唇微张,眼神迷茫起来,帮不帮的了,眼下也只有这一根救命的稻草了。蓉儿是她的命啊,她不能什么都不做。不争,不代表她傻。这府里,唯一可能帮衬蓉儿的也只有玲珑了。 第六十九章 账目 玲钰的秀房里,玲珑换了干净衣裳躺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想起第一次来这里发生的事情,玲珑抿着嘴笑。也不知道玲钰把那几只莺芝弄到哪里去了。 “你想什么呢,小脸严肃的跟铁坨似得。”紫月提着芳园小丫头送来的食盒进来,看见照影一言不发紧咬嘴唇的坐在凳子上发呆,放下食盒,点着她的脑门子问道。 照影嘟着嘴偏头看紫月,“紫月姐姐,太太是不是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紫月噗嗤一笑,“什么又不又的,她们从来就没有过好主意。”说着,紫月在铜盆里净了手,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样一样端出来,“小姐,吃饭了。” 照影朝摆了一桌子的饭菜瞧去,“又新鲜了,我还以为太太不给我们吃饭呢,没想到竟然给的饭菜这样好,还这么丰盛,该不会有毒吧?” 玲珑汲了鞋走过来,听到照影的话,笑着伸手捏照影的脸,“这是在她院子里,祖母又知道,她怎么会打自己的脸。就是要害我,她也不会做的这么明目张胆。” 紫月将拧好的热毛巾递给玲珑,玲珑擦了手,坐下准备吃饭,“紫月把门关了,你们还和在锦园一般,坐下来和我一起吃饭。” “哎。”紫月转身去关门。照影在玲珑右侧坐下。 “今儿的饭是和太太的一个样子。”紫月关了门回来,一边给玲珑盛饭一边说道。 玲珑笑笑,将饭碗接过来。 “太太就吃这个?”照影瞪着眼睛说道:“这也太奢侈了些,太太一个人吃的完这么些?”满满一桌子可是十二道菜呢,这还不算汤品和甜品。 “你小点声,这可是在人家院子里呢。”玲珑捏着照影的脸提醒她,说罢将紫月给照影盛好的饭放在她面前,“快吃吧,那会子就嚷饿了。” 照影吐吐舌头,埋头吃饭。 才吃完,王婆子便在门外候着等玲珑传话了。 紫月将饭桌收拾好了开门迎王婆子进来。“妈妈先坐着吃茶,小姐梳了头就来。” 王婆子上下打量了紫月一眼,没说话,一屁股坐下吃起茶来。紫月没理会王婆子,兀自立在一旁等小姐出来。 王婆子吃完了三盏茶,玲珑才扶着照影慢慢出来,坐在绣墩上的王婆子见玲珑出来,并不起身请安,只是略弯了弯腰,“三小姐安。”轻飘飘的说道。 瞧她这猖狂的样子,玲珑便知道她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存心要为难自己给萧氏看呢,也不与她计较,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在桌旁坐下。 王婆子见三小姐果真不敢和自己发怒,越发胆子大了起来,不把玲珑放在眼里,抱怨道:“三小姐让奴婢好等,这可是事干重大的事情,三小姐也要上心些才是,不是奴婢多嘴,太太好心,愿意给三小姐机会让三小姐历练,三小姐就该拿出感激的样子来,好好做这事情。” 见她出言冒犯小姐,照影哪里肯依,“王妈妈忘记自己身份了吧?” 王妈妈撇撇嘴瞥了照影一眼,自命不凡的说:“主子有不是,做奴婢的就该提点着些,这才叫忠仆呢!更何况我是太太指派来帮着三小姐的,又不是伺候三小姐的。”一副了不得的样子。 她连玲珑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容忍玲珑跟前这个十来岁的婢子数落自己呢! “你……” 照影的嘴巴一向厉害,不过玲珑此时不想照影把功夫浪费在这个刁婆子身上,打断照影说道:“紫月,你带着照影去里间给我铺床。” 照影虽然不明白小姐为什么把自己支开,不过还是跟着紫月去里间。 “小姐为什么不让我说?那婆子着实可恶。”进了里屋照影压着声音问紫月道。 紫月笑着说:“小姐自然有小姐收拾她的法子,你就在这里听着,马上你就明白了。” 小姐可不是吃闷亏的主! 照影屏气不说话,静静听外面的声音,看小姐怎么收拾这个刁婆子,竖了耳朵半晌也不见外面的动静,好奇的探了脑袋朝外看去。 玲珑斜倚在垫了软垫的椅子上,神色从容的端着手里的茶杯,一遍又一遍的撇着上面的茶末,似乎有永远也撇不净的茶末,一言不发。 王婆子起先端着架子稳稳的坐着等玲珑来问,可是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就渐渐如坐针毡了。 “三小姐,奴婢和您说说衣料采办的事情。”王婆子试探的说道,一边说一边看玲珑脸色。 玲珑神色不动,似乎没有听见她说话一般,依旧撇茶杯里的茶末。 王婆子吞了吞口水,继续说:“太太把要给三小姐准备的衣料样子都列了单子,三小姐按着单子让人采买就是了,往日太太管这事的时候,都是从七彩轩选货,大小姐的嫁妆也是从七彩轩订的货……” 见玲珑依旧没有反应,王婆子硬着头皮继续说:“这是府里采买衣料的账目,三小姐先过目。”王婆子边说边将账本递给玲珑。 玲珑打发了紫月和照影去里间,现在自己又装聋作哑,王婆子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片刻,王婆子轻咳一声,起身走到玲珑跟前,将账本搁在玲珑面前,“奴婢给小姐搁桌子上。” 玲珑扫了账本一眼,搁下茶杯将厚厚的账本拿起来,细细的看,仿似没有王妈妈这个人似得,“紫月,给王妈妈换个绣墩坐,我瞧着这个绣墩不好。” “小姐,奴婢坐这个就很好,小姐不用麻烦……” 虽然小姐叫的是紫月,不过一直猫在一旁偷看的照影听了玲珑的话,嗖的闪身出来,王妈妈话还没有说完就将她方才坐的绣墩抱走。 “让她站着去吧,才不给她送新的绣墩呢!”进了里间,照影将绣墩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上去乐滋滋的说道。 紫月点着她的脑门子说:“看吧,这比和她抬杠管用多了吧?” 照影美美的点点头,坐着绣墩探脑袋朝外看。 堂屋里除了玲珑坐的椅子外,只有一个地方能坐,那就是与玲珑一桌之隔的另一张椅子,王妈妈打死也不敢坐在那里,环顾一圈,王妈妈黑着脸朝里屋看了一眼,愤愤站在玲珑前面。 王妈妈见玲珑有模有样的拿起账本看,心里撇撇嘴,不过面上不敢怠慢,怕玲珑又不说话把她当空气。 倒不是怕玲珑,只是怕太太交代的差事不能顺利办了。 见玲珑捧着账本大有要看完的样子,王婆子忙道:“小姐,这账本小姐可以慢慢看,奴婢先把采办的事情告诉小姐。”若真由得她把账本看完,姑且不论她是否看得懂,就是一页一页的翻,只怕都要看到后半夜去了。 玲珑不理会王妈妈,继续看账本。这账目看上去样样记的清楚,可是每一桩交易都有说不清的地方。这些年,只在这一项上,萧氏贪得墨就够几千两了,玲珑越看越觉得心惊。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过去,玲珑偷偷抬眼看着王妈妈龇牙咧嘴的揉腿,勾了勾嘴角笑道:“我只顾着看账本,忘了王妈妈还站着呢。”只字不提绣墩的事情。 王婆子气得肝疼,只得忍了,赶紧把事情办完好回去歇着才是正事,“奴婢站惯了,不碍事的。” “哦,那就好,那妈妈再等等,我看完了就和妈妈说采办的事情。”玲珑心里偷笑,面上淡淡的说道。 “小姐,还是先说采办的事情吧,账目不急在这一时。”王妈妈听了玲珑的话脸都绿了,赶紧说道。 玲珑思忖片刻说道:“也好。” 王婆子松了口气。 “为什么每年的衣料都从七彩轩订货呢?”玲珑终于搁下账本,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说道。 王婆子赶紧回答:“七彩轩的衣料样式繁多,费用也不高,他们那里还帮着做冬日的棉衣,每次只要选了料子,到时候他们就把做好的成衣送来,既方便又节约。府里下人们的衣裳都是在他们那里做的,只有主子的衣裳是府上的针黹娘做。” 王妈妈的回答没有一个字在重点上,明显是敷衍,不过玲珑心里还是满意的,她若是字字说的都是道理玲珑反倒要警惕了,玲珑笑着点了点头,“那二姐姐的嫁妆就还在她家定吧。数目上,王妈妈先把关,你都过了目再来禀报我,我再去看,这样多重保障,也省的一个人做事丢三落四。” 王妈妈见这么容易就糊弄过去,心里微微一松,面上不由自主又露出不屑之色,“还有一事,太太的意思是,小姐既然现在着手办衣料的事,就趁着把冬日里下人们做衣裳的料子一并定了,也算是帮太太分忧了。” 看着王婆子眉眼间又透出来的不屑,玲珑勾了勾嘴角,还真是记吃不记打,揉着太阳穴说:“为母亲分忧是我该做的事。”萧氏不可能在玲蓉的嫁妆这件事上为难自己,那么能让萧氏做手脚的只有这件事了,倒要看看萧氏的打算。 更何况,还能照顾一下自己马上就要开的新铺子,何乐不为! 第七十章 夜谈 和王婆子又打了半个时辰的机锋,将冬装的事情定了下来。“之后的事情还要您多辛苦了。”玲珑浅笑着送客。 “三小姐哪里的话,这是奴婢的本分,三小姐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去回太太的话了。”王婆子浅浅行了个礼。 “恩。”玲珑从鼻子里发了个声,表示知道,便闭了眼睛揉太阳穴,一副劳乏不堪的样子在脸上写的清清楚楚。 半天不听的三小姐的下一句话,王婆子抬头瞪了眼睛朝玲珑看去。见她双目紧闭,眉头微皱,丝毫不提打赏的事,也不见躲在里屋的紫月和照影出来,王婆子顿了顿,咬着嘴唇直起身来转身愤愤的出去,背后留下一个轻蔑又愤怒的鼻音,拖得长长的尾音,带着浓浓的不甘。 王婆子前脚出去,照影和紫月后脚偷笑着从里间出来。紫月给玲珑换了一杯热茶,“小姐,这是老太太让人送来的六安瓜片茶。” 雾气氤氲,淡淡的茶香味充盈在鼻尖。 照影则是笑眯眯的搬了个绣着几尾金色小鱼的锦织小杌子,坐在玲珑脚下,一脸兴奋的说:“那婆子还指望着咱们小姐赏她呢,咱们小姐又不是傻子,明知道她不安好心,做什么还要给她另填香油。” 紫月笑着摇摇头,点着照影的脑门子,“你呀!” “若是今日赏了她,不论多少,在她眼里那也是咱们蠢笨,不赏她,反倒是让她今天晚上呕一呕,也不知道这婆子今天晚上睡得着不。”照影脑袋一偏,躲过了紫月伸向她脑袋的手指,吐了吐舌头继续说,一双大眼睛扑闪着。 玲珑端起小机上的茶杯,呷了一口,茶味清淡,却是让人全身都舒服。 “明日萧雨衍大婚,咱们的贺礼可是备好了?”玲珑放下茶杯问道。 “备好了,小姐放心。”紫月知道小姐说的是杨柱。 提起明日萧家大小姐的婚礼,照影登时整张小脸写满了欢呼雀跃,“明天的婚礼可就热闹了!”幸灾乐祸的将两只胳膊支在膝盖上,托着腮帮子一脸鬼笑,“小姐咱们去瞧不?”瞪着眼睛问玲珑。 瞧着照影一脸期盼的样子,玲珑噗嗤一笑,“你想不想去?” 瞧小姐如是问,照影心里觉得有谱,猛地点头,“想去,想去,当然想去了,不说是亲眼瞧着了,光是现在想着都觉得热闹。”照影小脸熠熠生辉,一边说一边朝紫月眨眼睛。 “真的想去?”玲珑满眼笑意的问。 “当然了,这样风生水起的婚事可不是总能遇上的。”照影说的理直气壮。 “既然你那么想去,”玲珑笑着起身,弯腰捏了捏照影粉嫩嫩的小脸,一边朝卧房走一边笑,“那我们就不去了。” “小姐!”照影在玲珑背后惨叫道。 紫月忍俊不禁的去给玲珑铺床。 从玲钰八岁起,容貌渐渐长开,穆世昌便一心要把国色天香的玲钰嫁到太子府。因此她的东西,向来都是穆府最为奢侈的,他要把这个娇滴滴的女儿养的人比貌娇,这是穆世昌和老太太点了头的,萧氏自是乐得其成,自己女儿,她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都给了她。只要不越了制就好。 玲珑躺在舒软的螺钿拔步床上,摸着盖在身上的大红色遍绣暗纹牡丹杭锦软被,想起第一次来玲钰房间时候的事情,不由得嘴角翘了翘,也不知道那几只莺芝去了哪里,有没有祸害别人。不过,别人的事她也管不得。 轻轻翻个身,白日间,照影在仲德堂说的话轻轻的在玲珑脑海飘荡起来,沈云磬的样子便跟着渐渐清晰,他的眉眼,他的鼻子,他的嘴唇都那么生动的浮现在玲珑面前,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桩桩件件,涌到玲珑心头,她不自觉,此刻她的脸颊娇红似火。 沈云磬的眉眼和清泉庵小哥哥的是多么的像,想到小哥哥,玲珑轻悦的心头渐渐沉了下去,那一场大火毁了一切,也带走了一直陪伴她的小哥哥。那个小哥哥曾经说,要娶她为妻。 虽是童年稚语,但却像烙印一样,留在她的心间,不可磨灭。 外间的门吱的一声被轻轻推开,又吱的一声轻轻合上。紧跟着是一阵衣服的窸窣声,听声音是照影从外面回来。 “紫月姐姐,那个兆德侯府的侯爷也太不是个东西。”退了衣衫,轻轻在紫月身边躺下,照影拉了拉被子和紫月嘀咕。 “怎么了?”紫月翻身看照影。 “刚刚我去官房,听夫人院子里的丫头们议论说,前天夜里,兆德侯府的一个姨娘又被打死了,说是因为给侯爷端去的葡萄有一颗没有剥干净皮,偏偏侯爷就拿起了那一颗,侯爷一怒,给了她个窝心脚,当时就七窍流血死了。”照影叹息了一声,继续压低声音说:“听说,那个姨娘的父亲是浙江的个什么官,官阶可比咱们老爷大呢。想想二小姐真是可怜。”说罢,照影长长的吁了口气,满是酸涩。 紫月嘴角微翕,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她知道,若是小姐没有睡,照影的话她必是听得清清楚楚。 “紫月。”玲珑皱了皱眉,叹息一声,坐起身来。 果然!紫月苦笑的扯了扯嘴角,小姐就是心肠太好。 “哎!”轻声应着,翻身起来利索的穿好衣服,“我去看看小姐做什么,你且睡着,不必起来,明天不定有什么事呢,好好养精神,二小姐的事,你也别想了,不过是平白跟着烦心。”紫月一边嘱咐照影,一边汲了鞋朝玲珑的卧房走去。 照影瞪着眼睛看着紫月进了小姐的房间,叹了口气,躺下睡去。到底还是孩子,眨眼就打起了小呼噜。 “小姐都听到了?”紫月进去的时候,玲珑已经穿好了衣服,端坐在床边。 玲珑点点头,“原想着不过是日子难熬,没想到竟是这样,动辄就要出人命。” 紫月知道,小姐这是要帮一帮二小姐了。 “这里你应付着,”玲珑朝萧氏的正房努了努嘴,“我去趟秀园。” 已经过了宵禁的时辰,秀园里燕姨娘的卧房依旧亮着一盏橘黄色的灯,一个消瘦的人影来来回回的走着,不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和焦灼,声声崔的人心里难受。 隔壁,玲蓉的房间亦是灯光微闪。 玲珑轻轻翻了个身,进了玲蓉的房间。 看到玲珑进来,玲蓉吓了一跳。玲珑赶紧捂了她的嘴,在自己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玲蓉扑闪着眼睛点点头,眼泪却是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大颗大颗的滴到玲珑手上,带着温热。 松开玲蓉,玲珑转身灭了那盏微亮的灯。 “三妹妹。”玲蓉哑着嗓子低声说道。 听她的声音就知道,这是哭了很久了。玲珑心里苦笑一声,早知道如此,下午从祖母院子里出来就直接来秀园了,若是那时候过来,她也不会哭这么久吧。 玲蓉母女总是把自己当成救命的盾,这一次不管是否能救得成,起码对玲蓉来说,是个莫大的安慰,在出嫁前,她心里的害怕没有这么强烈。 “你悄悄地把姨娘请过来,别惊动旁人。”玲珑低声在玲蓉耳边说道。 玲蓉点点头,抬手擦了擦怎么也擦不干眼泪,朝玲珑扯了个勉强的笑,转身出门。片刻的功夫,玲蓉的门吱的响了一声,紧跟着她们母女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燕姨娘披散着头发,嘴唇微白,一双眼睛肿的几乎要睁不开,眼睛里满是血丝。进门就三两步的奔向玲珑,屈膝就要跪下,“三小姐,求您救救二小姐,那火坑……” “姨娘起来说话。”不等燕姨娘双膝着地,玲珑一把将她拽了起来,“我在这里也不能多待,姨娘知道,今天我是在芳园歇下的。” 燕姨娘明白玲珑的意思,朝她感激又尴尬的笑了笑,顺着玲珑的力气站了起来,“多谢三小姐。” 时间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的虚礼,更何况,玲蓉母女此刻也没有心情再讲那些礼数,三个人围坐在一张漆黑梨木圆桌前,各人面前放一个粉彩官窑小茶盅,茶汽氤氲,沏的是前年的雨前龙井。 “姨娘对二姐姐的婚事原本可是有什么打算?”玲珑开门见山。 燕姨娘一怔,死死地看着玲珑,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在老夫人跟前服侍了那么多年,她的眼力也是不差的,日子过成这样,只是当年的那一壶红花灌下后,认命罢了。看着玲珑清澈的眸光里闪烁着的是担心,再别无他物,燕姨娘心里苦笑一下,是自己想多了。 既要人家帮忙,又这样遮遮掩掩的不放心,燕姨娘心里有些嘲讽自己的为人。不过为了女儿,由不得她不谨慎。 “二小姐的婚事,妾从来不敢僭越,上有夫人老爷不说,还有老太太。容不得妾做主,只是妾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兆德侯府。”燕姨娘说着,眼泪又不由得扑簌簌的落下来,“那样的人家,妾怎么舍得二小姐去受那无妄之灾。” 玲珑心里叹息一声,她知道,燕姨娘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若是兆德侯府的婚事,我们没有法子,那姨娘准备怎么办?”她要知道玲蓉母女最坏的打算。 “若是无法,我宁愿去死。”玲蓉不等燕姨娘说话,泪雨朦胧又不乏坚恳的抢先说道:“玲珑,你知道的,那样的人家,不说是我这样的性子,即便是换个能干的,嫁过去也是熬命,与其被揉搓羞辱而死,还不如我早早地自己了断,好歹省了那些蹉跎。” 燕姨娘只垂头落泪,恐怕这是母女两心照不宣的约定吧。 第七十一章 惊闻 “姨娘,二姐姐,我没有法子让爹爹取缔婚约,毕竟这是太子爷赐婚,即便不是,姨娘也知道我在爹爹那里是个什么分量的。”玲珑说道。 燕姨娘苦笑着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紧接着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沉重的绝望。 玲珑沉思片刻,说道:“不过,姨娘若是舍得,我可以把二姐姐接走,让她远离京城,只是如此,姨娘便再也没有这个女儿了。” 刚被绝望淹没的眸子,在听到玲珑这句话后,瞬间绽放出希望的光彩,燕姨娘激动地拉起玲珑的手,言语微颤,“三小姐若是能救二小姐于水火,妾当牛做马伺候三小姐。”言下之意,只要玲蓉能活着,怎么都可以。 “姨娘和二姐姐想清楚,我只能做到让二姐姐三餐无忧,却不能让她锦衣玉食。而且,二姐姐从此再与穆府没有一丝干系。日后的婚事,怕只能嫁个寻常人家,说不定是商贾,说不定是农户、、、、、、” 燕姨娘急急地打断了玲珑的话,疼惜的看了玲蓉一眼,说道:“三小姐,眼下妾只求能保得二小姐平安过了这一关。” 是啊,若是逃不出这一劫,什么婚嫁都是枉谈。玲珑心里苦笑。 “这是最坏的打算,说不定有什么变故也未可知。眼下,姨娘和二姐姐还是要做好样子,等着出嫁,莫让人看出什么端倪才好。”该说的话说清楚了,玲珑起身离开。 玲珑回到芳园的时候,照影还在沉沉的睡着,紫月坐在玲珑的屋里做着针线,没有点灯,却针线飞舞,是给月姨娘腹中的宝宝做的一件小衣。时不时的抬头朝门口望上一眼。吱的一声门响,紫月放下手里的绣品,急急站起身来,给玲珑倒了一杯热茶。 玲珑轻声进屋,牛饮一般喝了那一杯茶,兀自又续满,再喝一杯,才缓解了嘴巴的干渴。 “我走了,那边有什么动静?”全身放松的朝螺钿拔步床上一躺,抬手捶着有点酸乏的肩膀,打了个哈欠。 紫月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动静。” 主仆二人又说了会话,玲珑把秀园的事告诉了紫月,两人叹息一番,各自睡下。 之后的两天,芳园婆子丫头进进出出,萧氏卯足了劲的给玲蓉准备嫁妆,忙的脚不离地,连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无暇顾及玲珑。 秀园依旧是一片愁云惨淡,燕姨娘和玲蓉日日以泪洗面。萧氏偶尔经过秀园的时候,嘴角翘的高高的,精力更足了。 仲德堂的二楼雅间,玲珑看着风尘仆仆的站在自己面前的葫芦,嘴巴微翕,这也太快了些,从锦州到京城,玲珑算计,最快也要十来天,没想到,仅三天的功夫,他就这样端端的立在自己面前了,与他同来的还有他的母亲,已经在仲德堂的后院歇下了。 “我给他们脱了罪籍。”沈云磬翘着二郎腿,呷了一口今年最新的雨前龙井,嘴角微勾,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原以为葫芦是个什么人物,让玲珑那样高看,沈云磬一气之下,带着砚墨立时快马加鞭直奔流沙阁,飞鸽传书,让流沙阁锦州分部的人连夜将葫芦及其母亲送到京城。 一路上,葫芦心惊胆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怕惊扰了母亲,面上强作镇定,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七魂六魄仅余一魂。直到到了京城仲德堂后院,见到了父亲,他才大口喘着气,一颗心端端的平稳下来。 被父亲问及是什么人送他们来的,他竟是一句答不上来,他根本没有看到他们的容貌,更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甚至连他们的身形,他都记不得。 老掌柜心里虽是纳罕,却也只得作罢,毕竟那些人并无歹意。不管怎么样,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了,比什么都好。 直到沈云磬到来,才知道是他的手笔。 听到沈家少爷说给他们一家脱了罪籍,葫芦目瞪口呆,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脑袋都木了,老掌柜则是满眼含泪,要拉葫芦跪下谢恩。 葫芦扑通一声跪下,给沈云磬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七尺男儿,泪流满面。望着眼前的沈云磬,发誓一生报答他。 能脱了罪籍,他们就能像正常人一样过正常的生活了,再也不用生活在阴暗里,他们一家终于可以在阳光下站立了,再也不用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任人践踏,终于,他们能光明正大的生活了。 这是原本是他们一辈子触不可及的奢望,此刻却是成了真实的了。 玲珑也没有想到,沈云磬动作这样快,原还想着找个机会帮老掌柜说说。老掌柜和葫芦给沈云磬大拜,是应该的。 安安稳稳的受了葫芦三拜,沈云磬却是不敢再受老掌柜的叩拜,给砚墨使了个眼色,砚墨立时机灵的窜上前去,扶起老掌柜,“您老人家快起来,我们爷不讲这些的,给您脱籍,也不是为了您的谢。” 老掌柜倚着砚墨颤巍巍的站起来,老泪纵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云磬笑着摆摆手,不再提这一茬。却是风轻云淡的说了个令人变色的消息。“昨天夜里收到的消息,北齐骑兵一夜之间,突破了燕云十六州的防线,一路攻了过来。你的铺子怕是开不得张了。”后一句是对玲珑说的。 是怎样勇猛的骑兵,竟然一夜之间攻破了大燕引以为傲的燕云十六州防线,玲珑听得心惊胆战,现在哪还有心思关心铺子开不开,只怕要担心京城安不安全了。 正说着话,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面色阴沉的人探着半个身子进来,看也没有看屋里其他人,眼睛直扑沈云磬,“爷。”声音透着畏惧和恭敬。 玲珑拿着杯子的手一顿,怀疑的朝沈云磬睃了一眼,这个面色不善的三十多岁的看上去就是练家子的人竟然对着不到二十岁的沈云磬有着强烈的畏惧之心,怎么看都觉得别扭,要是反过来还差不多。 沈云磬面上的风轻云淡立时落了下去,皱了皱眉,摆摆手,推门的人转身离开。 玲珑目瞪口呆。 不等她说话,沈云磬已经站了起来,扯着嘴角笑,又恢复了一贯的满脸明媚不羁,“我还有事,铺子的事情你再和老掌柜的商量商量。”说着,抬手弹了玲珑脑门一下,抬脚离去,背影潇洒,砚墨抽了抽鼻子紧随其后。 玲珑面红耳赤,满腔怒火。什么意思!刚才突然而至的震惊早就被沈云磬的那一弹,弹到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满心不满。 当着这么多人,他竟然、、、、、、 玲珑气的一口喝干杯子里的茶,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照影很有眼色的给玲珑续满,转而在玲珑背后朝紫月眨了眨眼睛,满脸带笑。紫月无语的笑着摇摇头。 略微平复了心绪的老掌柜擦了擦满脸的泪,“小姐,那铺子我们既是买了下来,没有道理让它空着,既然起了战事,不能做皮毛生意,不如卖些米面,反倒也能赚些钱。” 战时屯粮,这样的道理人人都懂,玲珑迟疑道:“时间紧,我们进的来货吗?货源能保证吗?” “小姐忘了,我之前做的就是这生意。”老掌柜恭敬的说,言下之意,货源完全不是问题。 “那就依您的。”于商务上,老掌柜比自己通透不知多少倍,他既是有了主意,玲珑便放下心来。“过几日,穆府要选小厮,您帮我安排一两个吧。” 老掌柜一口应下。 穆府要把玲蓉嫁到兆德侯府,陪嫁的除了一百二十抬明面嫁妆,还有二十四个丫头二十四个小厮二十四个婆子。萧氏这几天正让罗妈妈筛选人数。到时候,玲蓉失踪不见,那送出去的嫁妆有可能抬回萧府,送出去的人却是回不来了。 玲珑悄悄地让照影打听了,罗妈妈挑的那些,都是萧府最最奸懒滑馋的人,仗着在府里日子久了,有些脸面,什么腌臜事都做得出来。穆世昌在京城做官,最紧要的就是名声和脸面,穆府从不发卖下人。正好趁着这次机会,萧氏要清理了他们。 又和葫芦叙了翻旧,细细的问了自己走后师傅的状况,知道她老人家一切安好,玲珑便放心了,嘱咐了他些要紧的话,玲珑带着一根上好的人参回穆府。当日玲钰出嫁,她送的添妆是人参,如今玲蓉,亦是一样的。 只是想起玲钰出嫁时那只人参惹来的那些事端,玲珑心里愤愤的,她不明白,为什么爹爹对自己厌恶到如此地步,每一次都恨不得杀了她才甘心。 沈云磬离开仲德堂,直奔流沙阁。 “什么事,这样急,竟然让他去找我,还有,他怎么来了?”一进门,沈云磬便向翟云风问道,满脸凝重。 方才去仲德堂找沈云磬的,是流沙阁西北舵主齐飒。流沙阁规矩,各地分舵,没有流沙阁总部的号令,是不得离开本部的,除非生死攸关。 翟云风正在来回踱步,眉头拧的深深的,听到沈云磬的声音,回头望过去,指了指旁边的杨木雕花太师椅,让他坐,“他一个时辰前到的,北齐闯了燕云十六州,我们在西北的生意几乎要瘫痪了,这一次皇上若是依旧选择妥协,我决定让齐飒带着流沙阁西北的兄弟们干一场。” 沈云磬深深地看向翟云风,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北齐不是吃素的,流沙阁的兄弟露面,意味着什么你清楚。”提醒道。 “我不能让兄弟们饿死。”翟云风恶狠狠的说道,一改他一贯温润的样子。 这些年皇上一味妥协,不断割地给北齐,流沙阁的地盘越收越小,在西北,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了,生意尽数被北齐的流派抢去沈云磬一清二楚。 沈云磬长长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我先去打探一下朝中动向,”说着起身朝外走去,到门口,步子一顿,丢下一句话,“齐飒那边你让他先准备吧,朝廷那边,不发兵就按你说得来,若是发兵,对我们来说正好是个机会。” 翟云风眸光一动,朝沈云磬看去,却只看到门外幽绿的参天大树,恍惚片刻,翟云风摇头笑笑,满眼欣赏。 第七十二章 亲戚 玲珑回到穆府的时候,府里正张罗着挂大红灯笼。宮制的稠绢,细腻密实,圆圆的灯笼下面,飘着金黄色的穗子,沉甸甸的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金光,一看便知道,是参了金丝的,怎么瞧都透着十足的喜气和贵气,指挥着众人挂灯笼的是罗妈妈的儿子,杨柱。 当时玲钰大婚,也没有挂这样的灯笼,这一次倒是挂上了。玲珑心里有些纳闷萧氏的大方。 经过杨柱的时候,照影诡异的笑了笑,杨柱背后一阵发冷。望着玲珑主仆三人的背影,缩了缩肩膀,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嘀咕着。 老太太屋里,琉璃正拿着拂尘指挥小丫头子们弹灰,见玲珑进来,笑眯眯的迎了上去,“三小姐过来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玲珑看着满屋子忙碌的丫头,问琉璃,“祖母呢?” “老太太去了那边的梅山小筑,三小姐还不知道呢,可是大喜事,奴婢陪三小姐外面说话,里面弹灰,乌烟瘴气的,落三小姐一头的灰。”说着拉了玲珑在慈园院子里的梧桐树走去。梧桐树下放了两个光洁的大石头,穿过树叶的斑斑阳光落在石头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玲珑和琉璃铺了手帕,背着阳光相挨着坐下,“二小姐大婚,恰好赶上老太太的娘家人上京,要来住几日呢。”琉璃眉眼间遮掩不住的喜庆。 琉璃见玲珑一脸懵懂,知道她不明白里面的缘故,低声细细的说与玲珑听。 老太太娘家姓佟,世代居住在杭州,在当地也算是世代耕读的大户人家,他们这一房当年嫡出的女儿只有老太太和她姐姐两人,老太太嫁了穆世昌的爹爹,后来辗转来到北京。而她的姐姐则嫁的是江浙布政司,李德政,李老爷过世,他的长子李乾坤袭了官位,人称李大人,次子李乾郜管着家里的庶务,人称郜二爷。李家在江浙可谓是一等一的人家。这次他们能来参加穆家的婚事,对穆家来说,可是足足的脸面。 玲珑心中纳罕,当日玲钰嫁到太子府,若非中途变故,那可是做足了准备做太子妃的,那时候李家也不见来人,只是派了个嬷嬷来,怎么偏偏这次玲蓉嫁到兆德侯府那样的人家,他们倒来了“这一次来京的是?”玲珑问道。 “李家老夫人带着大爷二爷以及夫人们小姐们哥儿们都来。”琉璃眉眼弯弯,满面笑容。 竟是一家子都来了?玲珑心里嘀咕着,这阵仗,搁寻常人家倒像是打秋风的。而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倒是让人捉摸不透了。 难道是为了巴结太子?可是不至于倾巢出动啊。李家在江浙是一等一的人家,族人何其多,他们这一支倒是尽数搬了出来,由不得人不多想。 难道是分宗了?原先在清泉庵的时候,也听师傅提起过,大户人家,宗族繁杂,也有为了利失了和气最终闹分宗的。但是,毕竟少数,百年世家,最在乎的就是颜面和荣耀了,分宗这样的事情岂会轻易为之。 “什么时候到啊?”压了心思,玲珑问道。 “送来信的时候,他们一家子已经到了保定府,算日子,也就明后两天了。所以老太太接了信,便亲自去了梅山小筑,让人收拾布置。”琉璃正说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头一路小跑的奔到了琉璃和玲珑面前。 “琉璃姐姐!”喘着粗气唤道。 “做什么急成这样,连路都不会走了?你大娘没教你规矩!”琉璃绷了脸冷声说道。 小丫头缩了缩肩膀,向后退了半步,朝玲珑恭恭敬敬的行礼,“三小姐。” 玲珑笑着点点头,小丫头松了口气,转脸看向琉璃,神色恭顺。 “琉璃姐姐,老太太让姐姐拿了大红的海螺花纹的套茶杯一套,粉彩官窑八仙过海小盅一套,白甜搪瓷敞口插花瓶三个,要水波纹的,水晶玻璃缸两对,要菱花对边的,楠木珠子四串,要刻了一百八十尊观音像的那四串,梅花屏风大小三个,要镶桃木边的那种的,梨木圆桌并雕花圆凳八个去梅山小筑。”小丫头尽量调整着呼吸说道,说完低眉顺眼的立在那,胸口起伏两肩微微发抖。 玲珑猜,八九不离十是头一次接这样的差事。也就七八岁的样子,难为她说的齐全,倒是个长了七巧心的孩子。 “你快去忙,正事要紧,我也要去夫人那里。”玲珑笑着起身。 “也好,如今这里杂七杂八的,也不能好好说话,等忙完了二小姐的婚事,奴婢带了点心找三小姐,也顺便看看月姨娘。”琉璃也不和玲珑客气,笑着说罢,转身带了那个小丫头进了上房去翻找东西。 玲珑带着紫月和照影出了慈园。 “你去告诉燕姨娘,别因为有亲戚来就乱了阵脚。”玲珑吩咐罢紫月,领了照影朝芳园走去。 刚进院子,就听见萧氏在吩咐罗妈妈,“让接姐儿和哥儿的人快去快回,”正说着,见玲珑进来,猛地停了下来,笑不及眼底的看向玲珑。 “母亲。”玲珑心里笑了笑,朝萧氏走去,“方才听琉璃说,咱们家要来亲戚。”说的满面欢喜。 罗妈妈略带敷衍的朝玲珑问了安,转身离开。 萧氏点头,掩不住心里的欢喜,对玲珑的态度也多了两分发自内心的喜气,“可不是,老太君亲自带了一家子来京,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玲珑抿嘴跟着笑笑,“母亲,这是我给二姐姐的添妆,母亲帮我收着。”玲珑说着,接过照影手里的人参,递给萧氏。 萧氏挑了挑眉,笑吟吟的接了下来,“你总是想的周到。” 玲珑懒得理会她话里的机锋,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笑着说:“亲戚们来定是要请戏班子的吧?”一副盼着热闹的样子。 萧氏深深地看了玲珑一眼,“当然要请戏班子,不仅要请,还要请京上最好的,不仅如此,老太太发话了,说是要热热闹闹的唱上三天呢。到时候只怕你都要听得烦。” “母亲哪里的话,玲珑最爱热闹。”玲珑眉眼弯弯的说。 萧氏自诩眼光毒辣,也看不透玲珑到底是天真还是心机重。自从玲珑回来,发生在她身上让人琢磨不透的事情太多。 心底犹疑了一瞬,萧氏笑道:“到时候人多事杂,怕是我忙都忙不过来,你把厨房的事项分了吧,一则历练,二来也算是帮我分担了。” 玲珑立时变了脸色,一副惊吓的样子,连连摆手,“母亲饶了我吧,当着祖母的面,我不好推脱,应下了二姐姐嫁妆里衣裳的事项,已经是后悔的肠子发青了,正琢磨着怎么和祖母母亲说,母亲又分事项给我,可是要要了我的命。”玲珑一边说一边诚恳的叹气,“玲珑有心帮母亲分忧,只是母亲也知道,玲珑从小在庵里长大,哪里知道什么规矩方圆的,可不敢在亲戚们面前现眼,还请母亲体恤玲珑。”说的都要哭出来了,眼巴巴的望着萧氏。 傻子都能看出来,祖母对这次亲戚的到来看的有多重,琉璃又提起了亲戚们的分量,若是帮着管了厨房的事项,到时候,萧氏略作手脚,就能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怎么能趟这浑水。而且,眼下铺子改了生意,冬装的事情玲珑也想推了出去。 萧氏面热心冷的听着,参不透玲珑是真心不愿意学习中馈还是有意推脱。 “你总要嫁人的,中馈的事情,逃不掉的,总要学的。”萧氏说的语重心长。 玲珑立时红了脸垂眸,“母亲,我还没有及笄。” 萧氏微微扯了扯嘴角,正要说话,听得院子外面有人说话,“桃红姐姐,你怎么过来了?桃红姐姐越发比先前漂亮了。” 桃红? 玲珑心里一惊,难道就连太子府也关心这一次穆府的亲戚? 萧氏则是一脸肃穆的朝进了院子的桃红看去,满脸担忧之色,难道是钰儿出了什么事?她心惊肉跳的看着桃红朝自己走近。 桃红穿了一身茜红色金线暗绣底纹八宝妆花褙子,里面一件玫粉色敞袖宫装,袖口锁了当下时新的条纹边,皂白色立领口,对襟处绣了两朵桃花,娇艳欲滴,一副南珠耳环在阳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晕,显不尽的奢华。 玲珑暗暗咂舌,桃红一个玲钰跟前的丫头,这样的装扮也太招摇了些。 萧氏全然不见桃红越制的装扮,但见她面带喜色,知道钰儿并无什么不好的事,一颗激荡的心平复了一些。 桃红笑盈盈的走来,朝萧氏和玲珑问安,玲珑听得出桃红语气里的敷衍,并不理会她。 “桃红来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和母亲说,玲珑就不缠着母亲了。”说罢,朝萧氏行礼,转身离开。 背后听到萧氏略略压低了的声音,“出了什么事了?”她一边说,一边朝屋内走,桃红跟在她的身后。 “太太大喜,今儿一早良娣诊出了喜脉。”桃红并没有压低声音,抑或她还有意的抬高了声调,喜气洋洋的话登时在她抬脚迈进屋子的瞬间传遍芳园。“太子爷特恩准奴婢来给太太报喜,还说要晋一晋良娣的位分呢。” 第七十三章 来人 玲钰有了孩子? 虽然不喜玲钰,但是玲珑倒是真心的为她高兴。孩子总是无辜的,再说,玲钰过得好,萧氏心情也会跟着好,对自己也应该会大度些吧。 回到卧房,紫月还没有回来,照影和院子里的小丫头们说话,玲珑拿起昨日紫月做的那件快要做完的小衣,穿针引线。月姨娘肚子一天比一天的大起来,要在小宝宝出生前多做几身衣服给他。 想到自己娘亲,玲珑叹了口气,她那一身的妊娠纹也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办。月红被萧氏抬举,在诊出自己娘亲怀孕没多久,月红便也诊出了喜脉,如同自己娘亲一样,瞧她那丰腴的样子也知道,身上的纹路不少。萧氏的用心,昭然若揭,可玲珑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手里做着针线,脑子里却不知不觉的又浮现出沈云磬的样子,想着他今天弹自己脑门的动作,玲珑顿了顿手里的活,闷闷的哼了一声,“真是讨人厌!”嘴角却是带着不自知的微笑,脸颊微红。 想到沈心怡,玲珑心思又沉了沉,也不知道沈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嫡出少爷小姐竟然过得也不如意,可见沈家的内宅不是一般的复杂。不过,沈家的地位在京都似乎是很高,在朝堂,沈家应该也有不容人小觑的一席之地吧,要不然萧雨衍堂堂一个嫡女也不会嫁给沈家庶出的沈云哲了,更何况她爹爹的官位那样的高。 沈家,只怕不简单!也不知道萧雨衍带着自己特意送上的“贺礼”在沈家过得怎么样。 对于萧雨衍婚礼上的事,想到内宅倾轧的没完没了,原本玲珑是打算放过她的。只是想到沈心怡柔柔弱弱的样子,玲珑还是最终下了决心,免得萧雨衍进了沈府太过于清闲,无事找沈心怡的麻烦。 也不知道今天去仲德堂找沈云磬的那个黑脸煞星是做什么的,那样的人竟然怕沈云磬,玲珑不禁对沈云磬好奇起来。从第一次相见到现在已经这么久了,期间他帮了自己无数次,想想自己对他竟然是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他与大公主和燕王交好。 想到燕王,玲珑不由得停下手中的针线,眉头紧蹙。沈云哲娶了萧氏的内侄女萧雨衍,而萧氏唯一的女儿玲钰却是嫁的太子,无疑沈云哲走算是太子的人了,而沈云磬偏偏又和燕王交好,若是太子仁义纯孝,燕王闲散纨绔也倒罢了,可现如今,太子不得人心,随时可能被处处高他一头的燕王取而代之,那沈府究竟是有意脚踏两只船呢还是自己都拎不清现状呢。 正胡思乱想着,紫月推门进来了。 玲珑放下手里的小衣服,朝紫月看去。 “奴婢去竹园的时候,燕姨娘和二小姐不在,奴婢等了很久也不见她们回来,奴婢怕小姐心急,就先赶回来了。” 燕姨娘和玲蓉竟然都不在?玲珑心底不由得泛起疑惑,算算紫月去竹园没有一炷香也有半柱香的时间了,是什么事能让她们母女出去这么久呢,难道除了自己,燕姨娘还找了旁人帮忙?想到这个,玲珑不禁失笑,也倒是,事关玲蓉一生,燕姨娘有道理不在自己一棵树上吊死。 “算了,晚间你再去一次吧,也不急在这一时。”玲珑埋头继续做针线。 “小姐绣工越发好了,惠安师太若是看见小姐能把这五娃捧福绣的这样好,不知道怎么高兴呢。”紫月立在玲珑身边,端详着玲珑手里的小衣服由衷说道:“亏得奴婢昨日只是锁了袖口,没有动这绣活,要不然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上下高低来。” “照影在,你还是个端庄稳重的,没了照影,立刻就贫了。”玲珑笑着说,虽是如此说,到底还是停下针线端详自己的绣品,心里啧啧。 “提起照影,奴婢对她真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个小蹄子,放了哪也能叽叽咋咋,谁能想到,她竟然还能和芳园里的丫头子们说得上话。这个院子里的,哪一个不是成了精成了怪的。”紫月压着声音说了最后一句,嘴角微翘,带了丝对照影的宠溺。 玲珑也感叹照影的结交能力。 “对了,奴婢去竹园的时候,见着兆德侯府的嬷嬷了。”紫月忽的想起来。 兆德侯府的嬷嬷?来这里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是兆德侯府的?” “奴婢见是老太太跟前的人亲自引路的,知道这个嬷嬷的主家定是不简单,就偷偷地侧身听了几句,奴婢听得那嬷嬷说什么我们侯爷也是铁了心的,好好地闺女谁不喜欢之类的话,听着就像是兆德侯府的人。”紫月答道。 听话音玲珑也觉得嬷嬷是兆德侯府的,难道燕姨娘和玲蓉不在竹园和兆德侯府的嬷嬷有关?玲珑有些心惊。 这个时候,两家庚帖都换了,日子也定下了,还要来个嬷嬷做什么?难道还要再亲自相看玲蓉一番?亦或是要来嘱咐什么?还是来瞧嫁妆?玲珑猜不透。 主仆俩正说着话,外面传来萧氏那边打门帘子的小丫头的声音,“琉璃姐姐怎么来了。” “老太太让我来请太太过去呢。”琉璃笑盈盈的说。 玲珑和紫月相视而望,先是兆德侯府的嬷嬷来了,此时又要立时请了萧氏过去,燕姨娘和玲蓉也有可能在慈园,这是要做什么。玲珑心里越来越疑惑。 听着萧氏遣人送了桃红,又带着人去慈园,玲珑沉思了片刻吩咐道:“你还去竹园候着去,告诉照影让她去慈园那边打听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紫月应声出去。 玲珑有些坐立不安,难道是要提前玲蓉的婚事?没有道理啊,兆德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定了的婚事怎么能说变日子就变日子呢。难道是因为北齐的战事,怕有什么意外,所以要把婚事提前? 若真是要提前婚事,那自己这边还没有准备好可怎么办,玲珑凝眉在屋里走来走去。原打算把玲蓉送到锦州的乡下去,等风头过了再把她接到惠安大师那里。可找房子哪是那么快的事情。不说锦州离京城远,单单是要找一处幽静不惹眼又周围人事简单的房子,就不容易。 实在不行,就在京城附近的村子里或是镇上找一处院子吧,思来想去,玲珑下定决心。不过要避开穆府的庄子才好,等紫月回来了,就让她去一趟仲德堂,交代给老掌柜的。 打定主意,玲珑便又静静的坐在床边做针线。 屋里的光线渐渐的暗了下来,玲珑揉了揉眼睛放下针线,扶着有些发酸的脖子抬头朝窗外看去,天边已经是擦黑了,不禁有些走神,萧氏也没有回来,紫月和照影也没有回来。 “三小姐。” 正走神,门外传来一个小丫头的声音,脆生生的。 “进来。”玲珑打量着走进来的小丫头,梳着双丫髻,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带着灵气,看着有些眼熟,略想了想,是了,正是今儿在慈园和琉璃说话时那个来回话的丫头,玲珑不禁嘴角带了微笑,“什么事?” 走到跟前,小丫头规规矩矩的给玲珑福了福,然后说道:“琉璃姐姐让奴婢过来告诉三小姐,说是老太太和太太的意思,三小姐今儿还回锦园住,不必在这里陪太太了,另外冬装的事情,太太说了,三小姐若是为难,也不必强求,三小姐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历练。” 玲珑听她说话说得明白,又不带怯意,越发喜爱她,“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琉璃姐姐,让她告诉祖母和母亲,多谢祖母和母亲的体恤。” “是。”小丫头点头应诺。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 “回三小姐的话,奴婢纂儿,原是在浆洗那里,琉璃姐姐照顾,今儿让奴婢去了慈园当差。”提到去了慈园,纂儿神色有些激动和自豪,说话时两只手紧紧的绞在一起。 不卑不亢又规规矩矩,说话明明白白的不带一丝凌乱,怪不得能入了琉璃的眼呢!玲珑顺手从榻上的笸箩里抓了一把铜钱,“给你回去买果子吃。” 大约是第一次得赏钱,纂儿微微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是到底还小,小肩膀颤抖着上前接了铜钱,谢恩离开。 来芳园住,原本也是临时起意,吃住用的都是芳园的东西,需要收拾的仅仅是玲珑让紫月拿来的针线活和准备打赏用的小半笸箩的铜钱。东西虽是不多,可也不能自己端着回去呀。 萧氏时时刻刻的想着法子要收拾自己,怕是梦里都在想,若是此时自己兀自大摇大摆的端着东西回去,不被萧氏扣个有损德仪的帽子才怪,到时候必是要借题发挥。 自从锦州来了穆府,暗暗窥的萧氏的心思后,在萧氏眼皮子底下,玲珑尽量的规规矩矩,不行差踏错半步,给人口实,又努力的讨好祖母,这才明面上她和月姨娘都能平平安安的。 芳园倒是一院子的丫头婆子呢,可是哪一个是她能使唤的动的,即便是使唤了,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麻烦在后面等着呢。望着那个小笸箩和那件,玲珑苦笑,早知道就让纂儿送到锦园了。 正想着心思,忽的听到外面的喧哗声 第七十四章 退亲 玲珑走到窗边望过去,萧氏回来了。 萧氏不回来,还能打着等着给萧氏问安请辞的幌子在这里等紫月照影。玲珑整了整头发,心里苦笑着迎了出去。 萧氏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母亲。” 见玲珑迎过来,萧氏倒是微微有些吃惊,“琉璃没有让人传话吗?”声音有些疲惫。 “传话了,玲珑想着也不着急一时就回去,等母亲回来,和母亲问安了再回去。”玲珑尽量说的柔声细语,不去招惹此时不愉悦的萧氏。 萧氏微微皱了皱眉头,冷冷的看了玲珑一眼,换了副勉强的微笑,“难为你孝顺,我这里还有些事,就不留你了,明儿你得空再过来玩。” 原本还想说些别的话拖一会时间,没想到萧氏直接下了逐客令,玲珑只能浅笑着目送萧氏进了正屋,转身回卧房。 玲珑前脚回卧房,后脚罗妈妈便跟了进来,“太太让奴婢过来帮着三小姐收拾收拾。” 罗妈妈皮笑肉不笑的说,一双眼睛环视着屋里。玲珑心里翻了个白眼。分明是让罗妈妈过来监督她,怕她带走了芳园的东西。 萧氏的心思也太狭隘。 可是罗妈妈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自己总不能坐在这里等紫月照影吧。 “小姐。” 是照影的声音,玲珑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默念一句菩萨保佑。 照影小脸红扑扑的进了屋子,见着罗妈妈,笑眯眯的和罗妈妈打了招呼,倒是把罗妈妈惊得一怔,照影平时从不主动和她说话,就是看她眼睛里也是淬了毒似得,今儿这是怎么了。 罗妈妈不由得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盯着这主仆俩。 “今儿我们回锦园。”玲珑吩咐到,心里也纳闷照影这是怎么了。 照影应诺,端起放在桌上已经收拾好的小笸箩和针线衣服。主仆俩朝外走去。经过罗妈妈的时候,罗妈妈探着脖子朝照影手里看。 玲珑心里冷笑,干脆转身接过照影手里的针线衣服,当着罗妈妈的面展开,“妈妈看我的绣工如何?” 罗妈妈见没有夹带东西,咧了咧嘴,干笑两声,“小姐的绣工府里的绣娘也比不上。” 玲珑懒得理会她话里的意思,将衣服交给照影,又接过照影手里的小笸箩,伸手在笸箩里搅了几下,“妈妈喜欢听铜钱的声音?” 罗妈妈嘴角抽了抽。 将笸箩递给照影,玲珑抬脚离开。罗妈妈背后翻了玲珑阁白眼,出了院子目送玲珑主仆离开。折回来的时候吩咐小丫头将房间细细的打扫了,落锁。 见着离了芳园有段距离了,照影迫不及待的说道:“小姐,二小姐的婚事黄了。” 那嬷嬷竟然是来退亲的!“怎么回事?” “具体的奴婢知道的也不详尽,只是听他们说,昨儿后半夜,兆德侯府的侯爷突然发了疯似得连夜进了宫,等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回来,回来就让人把姨娘们各自送回娘家,只留了三个老一点的姨娘。至于孩子们,好像是儿子全部留下了,女儿愿意跟着姨娘回娘家的一律准了。姨娘们日日过得心惊胆战的,得了这个主意,哪有不回家的,都哭天抹泪了一会,高高兴兴的收拾东西走了。听说侯爷还一人给了五百两银子的生活费。”照影竹筒倒豆子似得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玲珑听得心里只纳罕,老侯爷前儿才踢死一个,今儿怎么倒是变了性子,“你听谁说的?” 照影嘿嘿一笑,继续说:“奴婢去慈园找她们跳百索听来的。今儿兆德侯府的嬷嬷过来,嬷嬷和老太太说话,跟着侍奉嬷嬷的一个小丫头给老太太叩了头就在茶房等着。慈园的姐姐们陪着。还说,那留下的三个姨娘还是侯爷当年二十多岁时纳的,那三位姨娘平日里在府里过得也好,侯爷纵是对哪个姨娘不好,对这三位也都是极给体面的。” 这倒是让玲珑出乎意料,可见这位侯爷还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是,什么原因让他一个原本还打算续弦的人,连夜遣送了那么些姨娘呢!总不会是为了让新娶的夫人日子舒心吧! 深夜里进宫,忽的,玲珑想到沈云磬说的,北齐一夜之间攻克了燕云十六州的防线。 难道是因为这个?他当年能够封侯据说也是因为戎马半生,立了赫赫战功。难道这燕云十六州固若金汤的防线是这位侯爷当年的战绩?玲珑不禁猜想。这样想来,倒是说的通了,当年自己辛辛苦苦拿命搏来的防线被人一夜之间攻破,任谁怕是也难以接受。 若是因此他发送了家里的姨娘们,这位侯爷倒是也值得人钦佩。 “你说二小姐的婚事黄了,可是那个小丫头亲口说的?”心思微转,玲珑问道。 “这倒是没有,是奴婢自己猜的。侯爷都把家里的姨娘们送回娘家了,足以见得他是没这个心思了。”照影说的有些心虚,拿眼偷偷觑玲珑。 主仆俩说着话,不知不觉到了锦园。照影服侍玲珑洗漱了,换了衣裳,才给玲珑泡好茶,紫月便神色匆匆的赶了回来。 扫了眼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紫月压着声音把从竹园听来的话告诉了玲珑,大致和照影说的相差无几。“姨娘说二小姐的婚事算是搁下了,兆德侯府那边主动提出了退婚,还陪了一个田庄给二小姐,说算是对二小姐的补偿。” 消息确定了,玲珑一颗悬着的心也踏实了。照影听了紫月的话,知道自己猜对了,喜滋滋的乐。 “这一次,二姐姐倒是因祸得福了。”玲珑扫了一眼在一旁傻乐的照影,喝着茶,心情愉悦的说。只是这庄子轮得到轮不到她们自己打理就未可知了,瞧今日萧氏的脸色,只怕她心里是极不平衡的。 萧氏就是太狭隘,容不得旁人一丝半点的好。只一个女儿,如愿以偿的嫁进了太子府,如今又怀了身孕,还是太子府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哥儿还是姐儿,都是极被看重的,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把府里的姨娘和庶出的女儿们整的可怜兮兮的她才开心。 “燕姨娘没有说侯爷到底为什么退亲?”思忖片刻,玲珑问道。 “说是老侯爷昨儿夜里在御书房跪了半夜,请了旨,要亲自带兵去收复十六洲,收复的成,他就在十六洲随便择个地方定居,日日夜夜守着,此生再不回京城了,收复不成,也当是自己的心愿了了。侯爷忍不下这口气。”紫月答道。 倒是让自己猜对了一半。没想到这位侯爷倒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这把年纪了竟然还要披挂上阵。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一次无论成功与否,只怕皇上都会给他的后人一个不错的荫封,只要不做出作乱犯上的举动,这便是世世代代的荣耀了。 怪不得会把府里的姨娘们女儿们悉数送走,原来打的这个主意。玲珑嘴角勾了勾,兆德侯还真是一块老辣姜。 “你去给燕姨娘带个话,这样的好运气可不是次次都能遇得上,二姐姐的婚事还是要赶快定了才好,免得日后再有什么风波。”抛开兆德侯府的事情,玲珑吩咐紫月。 紫月应诺转身出去。无事一身轻,玲珑倚在床上继续绣那件小衣。一边绣一边和照影闲话,“你哥哥准备的怎么样了,医考眼看临近了。” “奴婢今儿个问哥哥了,哥哥说,只要不出意外,一点问题也没有。奴婢见哥哥说的笃定,应该是不差的。”照影乐呵呵的说。 哥哥要是真的能进了太医院,爹爹的心愿就算是了了。 玲珑知道,照影说的意外是什么。虽然太医院选拔御医制度森严,考题严谨,可是也难防有人要偷奸耍滑,篡改成绩,冒名顶替。这样的事,不仅仅是医考,各类考试中屡见不见,防不胜防。 要不要和沈云磬打声招呼,让他帮着照应下。可是想到苏百川的骄傲,玲珑打消了这个念想。 见小姐不说话,照应知道小姐是在担心,心里暖暖的,鼻子有点发酸,小姐待自己和哥哥就像是亲人一样,“小姐不用担心,哥哥基本功原就扎实,这些日子又狠狠地用了功,没问题的,至于意外,哥哥也说了,尽人事听天命,不是强求的来的。”宽慰玲珑。 玲珑笑笑,颇带宠溺的说道:“我知道你哥哥厉害!等你哥哥做了太医院医使,你出嫁的时候,嫁妆也能体体面面的了。” “小姐!”照影娇嗔的噘嘴说道,脸颊绯红,“奴婢一辈子跟着小姐。” “快别来哄我!”玲珑笑嘻嘻的说,“我都替你攒嫁妆了,你要是一辈子跟着我,那我给你攒的嫁妆不是都要便宜了紫月!” “什么便宜了我?”紫月打帘子进来,接了半句话疑惑的问道。 “紫月姐姐,你瞧瞧小姐今儿是疯了,尽说些疯话。”照影羞红着脸扭身出去。 紫月摸不着头脑,指着照影的背影笑道:“小姐,这丫头胆子越发大了,都是小姐惯的,说起话来越发没个尊卑,这还了的。” 玲珑笑眯眯的瞧着紫月,心里感叹,自己真是好福气,有这样好两个贴心的丫头日日伴着。将来,定是不能亏了她们,也不枉她们跟自己一场。 第七十五章 到来 夜深人静,窝在被子里瞧着窗户上树枝的影子,在微风里摇摇曳曳,玲珑又想起沈云磬,想到他好看的眸子,浅笑的嘴唇,和身上淡淡的松香味道。 最近,总是能这样莫名其妙的想到他。 也不知道沈心怡最近过的好不好,似乎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佟老太君带着一家子到了京城的那一天,天空晴好。穆世昌下了朝请了半日假到城门口迎接,而老太太则带了萧氏,玲珑和玲蓉以及丫头婆子们在穆府门口早早等着。 姨娘是不能露脸的。 玲珑和玲蓉换了新衣裳,玲珑一身桃粉色褙子,带了两个白珍珠耳环,瓷白瓷白的小脸,脸颊处带一团淡淡的粉红,挽了个百合髻,簪了一朵小小巧巧的兰花,配了只振翅欲飞的蝴蝶钗,脑袋一动,蝴蝶的翅膀就跟着颤颤巍巍的,看着就喜气洋洋的。玲蓉则是一身湖绿色妆花褙子,燕姨娘起了大早,亲自给她梳了一个桃花髻,发窝处嵌了一朵娇艳欲滴的内廷绢花小牡丹,带了一副梅花状的琉璃耳环,阳光下闪闪发光,照的玲蓉整张脸都是白里透红,老太太喜爱的不得了,直把玲蓉夸得羞红脸。 玲珑暗暗为玲蓉高兴。 经过了兆德侯府这样的事情,燕姨娘彻底想明白了,她若是不为女儿争取,玲蓉只会被萧氏揉圆搓扁。 趁着这次亲戚们来,家里的聚会也会多起来,她要让女儿光彩照人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玲蓉模样原本就好,只是畏畏缩缩的,一副胆怯样子让她失了三分颜色。如今被燕姨娘狠狠地捯饬了一把,又悉心调教了两天,胆子略微的大了些,心里又谨记着燕姨娘的话,更是强自挺直了腰背。 自信了,自然精神也就好了。 萧氏立在老太太身后,时不时的冷眼睃玲蓉和玲珑,气的肠子疼。 日头偏西的时候,马车终于渐渐清晰的出现在大家视野里。一个小厮骑马飞奔而来,利索的下了马,给老太太请安,“老夫人,老爷让小的回来禀报,佟老太君和李大人的车马立时就到。” 琉璃赏了他一个封红,小厮高高兴兴的接了封红起身,牵了马绕路从后门进府。 小厮走了没有一刻钟,就见洋洋洒洒的大队人马逼近来,身后尘土飞扬。 玲珑突然有些紧张,侧脸朝玲蓉看去,见她紧抿嘴唇,知道她心里也紧张,伸手牵住玲蓉的手,两人相视一笑,玲蓉感激的朝玲珑点点头。 马车渐渐逼近,清一色的绿尼平底马车,挂着杭绣暗纹水波帷幔,羊角宫灯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摇晃晃,低调中透着奢华。 玲珑记得,惠安大师说过,越是这样显赫的人家,用的东西越是看似朴素,实则非常人可比。 这就是世族大家的底蕴。李家果然不简单。 玲珑知道的事情,多半都是惠安大师一点一滴教导的。她知道的那么多,上及庙堂政事,下及阖府庶务,她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若非惠安大师那些年滴水石穿的教导,玲珑只怕早就死在萧氏手里了,否则她一个庵里长大的毛丫头怎么能知道那么多内宅的规矩。 李乾坤和李乾郜一前一后最先从两顶轿子里下来,李乾坤穿着官府,李乾郜则是一身褐色直缀,两人并肩直奔老太太面前,跪下叩头行礼,老太太泪眼婆娑的叨念着二人的名字,唤他们起来。他们身后是两个少爷,一位是李乾坤的长子,名唤李敏,一位是李乾郜的幼子,名唤李铮,虽是一长一幼,年龄上不过差三四岁,都是玉树临风的潇洒样子,只是李敏比李铮更稳重些,虽不是亲兄弟,但玲珑看的出来,他们兄弟感情甚好。 紧接着便是两个优雅端庄的夫人搀扶着一个面色颇为严厉的老太太下了马车,靠了过来,身后紧紧跟着两个花样少女。老太君左侧穿着湖水绿妆花褙子的夫人侧脸笑着对身后的两个女孩说了句什么,两个女儿笑嘻嘻的走上前,扶了老太君右侧穿枚红色褙子的夫人,那夫人原本扶着老太君,现下面色绯红的由两个小姑娘扶开。她的肚子微隆。玲珑心下笑笑,不禁喜爱这一家人。 不等人靠近,琉璃便扶了老太太迎了上去。“姐姐。”老太太一把握住佟老太君的手,满面是泪。 佟老太君则是伸手想要像小时候一般把妹妹揽到怀里,泪眼婆娑的轻拍她的背,“这么大岁数了,还是这般,也不怕小辈们笑话。” 上一次相见,还是佟老太君嫁人的时候,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谁能想到那时的一别,竟是要数十载光阴来承担。 “母亲快别哭了,先请姨母进府吧,劳顿了一路,姨母想必也是身上乏累。”萧氏拿帕子擦着微红的眼睛劝道。 老太太点着头拿帕子擦着眼泪,“姐姐,我们进去说话。” 那边穆世昌已经引了男客进府,府门口停了数顶软轿,萧氏引着众人上了轿子,直奔梅山小筑。 回到穆府这么久了,梅山小筑玲珑还是第一次来。玲珑和玲蓉同乘一顶轿子,隔着纱帘,两人都好奇的朝外望去。 “二姐姐也是头一次来梅山小筑?”见玲蓉也是满脸的稀奇,玲珑笑着问道。 玲蓉点点头,“说是小筑,没想到这里竟然这样大。”玲蓉感概道。 不知道是燕姨娘专门嘱咐了,还是玲蓉经历了兆德侯府的事情一夜之间改变了,她说话举止都比先前落落大方的多,玲珑心里为她的改变而高兴。“二姐姐现在这样甚好。” 玲蓉一怔,抿嘴笑笑。“人都会变的。” .两人笑嘻嘻的说着梅山小筑的景物,不知不觉,轿子停稳了。 不像是老太太的慈园,梅山小筑的正房没有用火炕,放的是一张加宽加大的乌黑螺钿拔步床。但是布置上却是模仿了火炕,在床中间,放了一张矮腿的炕桌,上面放着瓜果点心。 老太太和老太君分左右坐下。小辈们依次坐在下首燕翅排开的梨木软椅上。琉璃指挥着丫头们奉水供各位洗漱,洗漱完毕,各自奉上香茶。 “这是世昌的媳妇,萧氏,”老太太指着萧氏为佟老太君介绍道:“她的大女儿您知道的,嫁了太子府里,原本是要过来的,才诊出了身孕,太子爷怕动了胎气,就没来。” “是这个道理,小孩子家家的都不懂得,她年纪小,又是头胎,理应多保养,太子爷如此重视,是钰儿的福气。”佟老太君笑道,玲钰她是知道的。“钰儿虽是没有来,可我这个姨奶奶的见面礼却是不能少的。你替她收着。”佟老太君指了萧氏说。 萧氏赶紧上前,正要推辞,佟老太君说道:“长辈赐不可辞。” 萧氏行礼,替玲钰谢了,接过佟老太君身后一个丫头捧过来的一个楠木盒子。垫着分量,萧氏暗暗揣度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两个是钰儿的妹妹,”老太太笑着指着玲蓉说:“这是二丫头,玲蓉,就是她原本定了兆德侯府的,”提到兆德侯府,老太太笑容有些讪讪的,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侯爷要去替皇上分忧,守着燕云十六州,主动退了这门亲事。”老太太说个大概。 “你不要怪我说你糊涂,连我都知道这些年那兆德侯是什么人物,你住在京城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就舍得把这么俊的孙女往那火坑里推。”提起兆德侯府,佟老太君神色略带一些不悦,有些埋怨妹妹,“好好地姑娘,嫁什么人不行,要嫁到那里,还是做续弦。” 老太太尴尬的笑了笑。姐姐能这样说话,足见是不生分的。这么些年不见,可到底是亲姐妹。言辞之间,全是关心,没有一丝旁的虚假,“这不是退了亲了嘛。”老太太说的有些扭捏。 头一次见祖母如此,玲珑心里笑笑,在佟老太君面前,祖母还是像孩子一般,姐妹感情真是好。佟老太君的话,句句说的都是为玲蓉好,玲珑不禁对这位老太君好感倍增。第一次见面就能说这样的话,足以见得老太君是怎样的人。 “你还说,还好是退了亲。”佟老太君嗔怪的笑道:“可是委屈孩子,快把我专门给这孩子的见面礼拿来。” 话音未落,身后的丫头便捧上一个楠木小盒子,大小样子和萧氏手里的一样。但听到佟老太君是特意为玲蓉准备的,萧氏略蹙了蹙眉,心里有几分不悦。不过是个姨娘生的贱婢,也至于如此! 玲蓉赶紧上前跪下谢老太君赏赐,佟老太君亲热的拉起玲蓉,拉着她手端详半天,“是个好孩子,”说着,转脸对老太太说:“她的婚事你们有打算了没有?” “才退了亲,哪里这么快就有打算了。”老太太笑道:“姐姐有合适的?”玲蓉若能得老太君操心婚事,真真就是她的福气了。 老太君但笑不语,老太太知道这事有谱,笑着看玲蓉,把玲蓉羞得满面通红,勾着脖子任由老太君拉着手。萧氏在一旁听着急得五脏灼热,她还打算拿着玲蓉的婚事为钰儿铺路呢,怎么能由着这位老太君胡来。想要上前说点什么,却又一时半刻插不进嘴,只立在一旁银牙紧咬。 看来得赶紧谋划玲蓉的婚事。 第七十六章 相邀 玲蓉谢过恩,老太君又拉着她问了年龄女红之类的,才松手让她回到座位。 “这个是三丫头,玲珑。”老太太指着玲珑笑着介绍,“还没有及笄呢,是个贴心懂事的好孩子。” 佟老太君听着老太太的话,知道这个玲珑是入了自己妹妹的心,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笑道:“是打小就跟着惠安的那个丫头吧。” 玲珑一惊,没想到佟老太君竟然知道师傅,还知道自己从小跟着师傅长大,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赶紧上前屈膝行礼。 老太太笑着道:“姐姐连这个都知道。” 佟老太君笑着没有接妹妹的话。“既是在庵里长大的,经书可是抄的?”佟老太君问道。 “早些年跟着惠安师傅,每日抄两个时辰的经书。”玲珑柔声答道,不卑不亢。 佟老太君眯眼瞧着玲珑,个子不高,长得却也精致,尤其是一双大眼睛,安宁中透着灵气,清澈见底,瓷白的小脸,粉嫩的嘴唇,给人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心里多了几分喜欢。 “惠安我也听人说过,是个多才的。”佟老太君侧脸对着妹妹说道。 “我倒是不知道惠安的才气,不过她的女红和字都是真真的好,连我瞧着都爱不释手。”老太太毫不客气的夸奖着玲珑。 玲珑浅笑,脸颊微微泛红,却不知道背后的萧氏一双丹凤眼里已经是淬了刀子。她没看见,佟老太君的余光却是瞥见了,心底轻轻叹了口气,“世昌没有哥儿?” 萧氏脸色立时发白。 老太太则是笑道:“现下府里两个姨娘都怀着身子,盼着是个哥儿呢。” 佟老太君笑着点头,让丫头捧了给玲珑的见面礼,也是一个楠木盒子,玲珑谢恩接了盒子,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这是大郎的媳妇,慧颖,”老太君指着坐在自己下首的穿湖绿色褙子的夫人介绍道,“她娘家姓蒋,”又指着蒋氏身旁的穿枚红色褙子的夫人介绍道:“这是二郎的媳妇,玉娟,娘家姓乔。” 两位夫人齐齐给老太太行礼,老太太把准备好的见面礼让琉璃呈了上来。 萧氏听得佟老太君介绍自己的儿媳妇,又是说名又是提姓的,语气更是亲亲热热的,再想到自己婆婆介绍自己时不过一句萧氏带过,心里立时不舒服起来,面上依旧挂着笑。 “大郎和二郎都要比世昌大些。”佟老太君又补充道。 “嫂嫂。” “弟妹。” 蒋氏,乔氏和萧氏相互见礼。 “几个月了?”老太太笑着问乔氏。 萧氏顺着老太太的目光朝乔氏看去,见她肚子微隆,知道是有了身孕,心底不由得羡慕嫉妒,乔氏已经是一儿一女了,现在又添人丁,真真是好福气。又暗暗恨自己肚子不争气。 乔氏笑着答道:“已经五个月了。”边说,不禁拿手轻轻抚摸着肚子,眉眼弯弯,尽是对腹中孩子的喜爱。 老太太瞧着高兴,“平时喜吃酸的喜吃辣的?” 佟老太君听出了妹妹话里的意思,不待媳妇答话,便接了过去,“她这一胎怀的平和,什么都吃,就是前几个月也不见吐,孩子不闹她,”一边说,一边慈眉善目的看着乔氏,那神色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眼见五个月,人就胖了几圈了。” “娘!”乔氏撒娇的叫道,脸色微红。 “能吃好,能吃好,能吃是福。”老太太顺了萧氏一眼,笑着说。 萧氏气结! “这一胎,不拘是哥儿姐儿都好,她们都还年轻。”佟老太君望着乔氏的肚子说道,言下之意,无论男女,她都喜爱,“这两个丫头,大一点的是二郎家的长女,已经十五了,名唤颜瑛,小一点的是大郎家的幼女,名唤喆瑛,不像她姐姐稳重,她是个调皮的,今年也十四了。”说到两个孙女,佟老太君满眼的爱意。 颜瑛和喆瑛双双起来给老太太行礼,老太太把提前准备好的见面礼给了。 颜瑛和喆瑛又双双和玲蓉玲蓉相互姐姐妹妹行礼。 颜瑛最大,玲蓉次之,然后是喆瑛,玲珑最小。 “这孩子可是许了人家?”老太太指着颜瑛问佟老太君。 提及自己的婚事,颜瑛不禁红了脸,垂眸眼观鼻鼻观心,喆瑛则是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脸含笑,揶揄的拽了拽姐姐的衣袖,直朝她使眼色。 一看这两个人,玲珑便知道是好相与的,从心底喜欢上她们。 “许给了她的娘家哥哥家的公子。”佟老太君看了蒋氏一眼说道。 “亲上加亲,是极好的事,不知道这蒋家在什么地方,离得可远?”老太太关切的问道。自己嫁的远,其中的艰难酸涩最明白,她最心疼女孩嫁远了。 佟老太君呵呵的笑着,“不远,就是京城的蒋家。” 老太太和萧氏都是一惊,“是蒋国公府上?”老太太不肯定的问道。 佟老太君含笑点头。 竟是这样的好人家!没想到这个蒋氏竟然是蒋国公府上的女儿,萧氏看蒋氏的目光多了三分尊敬。能和蒋国公府上攀上关系,对穆府,对玲钰都是极好的事情。 这个蒋氏也真够行的,居然给二房的女儿牵上这样好的姻缘,她就不怕二房日后越过大房去?如此想着,萧氏又觉得蒋氏是个没脑子的。 蒋国公府,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百年世家。到了这一代,家中八个孙子,出了四个进士,余下四个还未到参考的年纪,而蒋家二房的长子蒋世杰又是这一届的状元,这是孙子辈的,儿子辈的则是人人在朝为官,长房大老爷更是青云直上,稳坐三朝内阁,是真正的诗书礼仪大家,多少官宦人家想要结交他们家都够不着门槛,在京都,蒋国公府的荣耀堪比大公主。 萧氏恨不得立时和蒋氏攀上话,她自忖蒋氏是个没脑子的,一定会被自己牢牢地掌控住。“不知是府上的哪位少爷?”萧氏问道。 佟老太君说道:“你们也认识,就是他们家二房的长子,蒋世杰。” 一听佟老太君的话,萧氏衣袖里紧紧握了握拳头,心中激荡澎湃,把这么好的女婿给了弟妹却不给自己家女儿把着,更肯定蒋氏是个糊涂虫。 蒋氏不知道萧氏的心思,见萧氏朝自己看过来,点头朝她笑笑。萧氏则琢磨着如何让蒋氏带自己去蒋国公府拜见。 一听是那位状元郎,老太太看了玲珑和玲蓉一眼,心里打定主意,若是这两个孩子能得姐姐的垂青,给她们谋划婚事,必定是不会差的。 玲珑坐在那里听着大人们说话,感觉到一道目光朝自己看来,抬头看去,见喆瑛眉眼弯弯的望着自己笑,玲珑回她一个浅笑。 “祖母,方才说玲珑妹妹原也抄经书,不如祖母让妹妹和我一起抄吧。”见到玲珑回了自己一笑,喆瑛起身朝佟老太君说道。 “你这泼猴,一时半刻都不肯安份,路上怎么嘱咐你的。”虽是斥责,语气里却尽是宠溺。 玲珑心底笑笑,佟老太君说喆瑛,就像祖母说自己一样,也是满满的宠溺,玲珑不由朝祖母看去,却正迎上祖母慈爱的目光。 “你让她抄什么经?”老太太问佟老太君。 “也不拘是什么,不过是要磨磨她的性子,不然日日想着上树捉鸟下河摸鱼,半刻也不消停,那还了得,嫁也嫁不出去了。” “祖母!”见祖母提及婚嫁的事情,饶是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喆瑛,也红了脸娇嗔道:“人家说让玲珑妹妹抄经书的事呢,祖母又扯旁的。” “她哪里就能和喆瑛一起抄经书了呢。” “我看倒是可以。” 萧氏和老太太异口同声,却是说出了截然不同的话,佟老太君深深地看了萧氏一眼,萧氏只顾看蒋氏的反应,没有看到,见蒋氏依然是一副菩萨样的浅笑,心底松了口气,朝自己婆婆看去。 老太太掩了眼底心底的不悦,笑着对萧氏说:“你总是惯着她们姐妹,也该让她们跟着历练历练,”到底是自己家的媳妇,再怎么样,家丑不能外扬,还是要给萧氏脸面的,老太太心里长长叹了口气,萧氏什么都好,就是这心眼眼界太逼仄,“我看就让三丫头陪着喆瑛去抄经书吧,也让三丫头跟着她们姐妹学学规矩。”这话是对佟老太君说的。 见婆婆言语缓和,萧氏笑道:“是媳妇怕玲珑丫头冲撞了姨母。” “这话严重了,都是自家亲戚,什么冲不冲撞得,正盼着她们姐妹能感情好呢,即使如此,就听你的。”佟老太君点头答应。 喆瑛笑着朝玲珑眨眼。 这边喆瑛和玲珑两人相互抿嘴笑,那边老太太和佟老太君已经换了话题,“姐姐这一次来京城,多住些日子。” “这次来了,就不走了,在京城住下了。”佟老太君拍着妹妹的手说道,“你没瞧见,我们这一家子都来了?” 一家子都来了?一个姨娘也没有见到!萧氏心底吃惊,不仅仅是萧氏吃惊,就是老太太也略微有些吃惊。 她知道姐姐一项治家严厉,却没想到,儿子们竟是一个姨娘也没有納,而且她自己似乎也没有庶出的孩子。 佟老太君似乎是猜到了妹妹的心思,笑着说:“大郎和二郎都是长情的人,这两位媳妇都是他们自己相中了的,娶了回来都是当宝似得宠着。她们两个也争气,都是进门就有身孕。我就含饴弄孙享我的天伦之乐,他们小两口子的事情我是概不管的。” 言下之意,李乾坤和李乾郜都是没有納姨娘的。 一番话说得蒋氏和乔氏都脸颊发红。 萧氏想到自己院子里燕姨娘,月姨娘还有月红,醋意大发,心里的怨怼蹭蹭上涨,更加重了要让玲蓉玲珑好看的心思。 “姐姐到底是有福气的。”老太太心里一阵唏嘘。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蒋氏和乔氏是真心相处的好,妯娌之间相好,做婆婆的还有什么可烦心的。 还好自己也就世昌这么一个儿子,不然,依萧氏的心性还指不定要怎么鸡飞狗跳呢!几个姨娘庶女都容不下,妯娌之间更别说了。想着这些,心里一阵烦闷。又想到,世昌到现在也没有嫡长子,心里更是堵得慌。 “方才姨妈说这次就住京城了,可是大伯调了官?”但是并没有听老爷提起过呀,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想到李家在江浙的富庶,萧氏问道:“族里的事物怎么办?”萧氏知道,李家族里的庶务一直是李乾郜在打理。 佟老太君长长的叹了口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第七十七章 分宗 倒是蒋氏和乔氏,依旧是脸上挂着浅笑,看不出一丝心烦。 听到佟老太君说这样的话,萧氏两眼放光,心里琢磨着,就说呢,怎么可能合家都来参加玲蓉的婚事呢,原来是有故事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经这样难念,竟然把这么一家子人都逼到了京城。 老太太蹙眉朝姐姐看去,“可是出了什么事?”满眼真心的关切。 姐姐到了这个年纪了,可是经不起折腾的。老太太打定主意,旁的管不了那么许多,只是姐姐,不管发生什么,就让姐姐安心在梅山小筑住着,有穆府一日,就决不让姐姐受一丝的委屈,姐姐当年嫁给李德政,做的是李家的宗妇,那时候姐姐年纪小历事少,受了不少委屈和磨难。记忆里姐姐刚嫁到李家的那一年,母亲提起姐姐总是抹眼泪,言语间自己也知道不少,直到姐姐顺利的生下两个儿子,在李家才渐渐地站稳了脚。 “我们同李家的族人分了宗。”佟老太君长长叹息一声,缓缓道,语气里还带着意难平。 “娘,放宽心,也不是什么大事,早该分了。”蒋氏见婆婆心情不好,赶紧劝慰。 萧氏撇撇嘴,心底冷笑,真是个蠢货,分宗这样的事不是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这样的蠢货怎么偏偏命就那么好,作女儿时是蒋国公府的千金,嫁了人丈夫有宠着不纳妾,真真是没有天理。 佟老太君宽慰的看了媳妇一眼,朝妹妹看去,“我家的事情原本就是乱根错节的,没个章法,从我嫁进来,几房之间吵吵闹闹的就没有消停过,后来生生闹得,不让二郎参加科举,单让他管着阖府的庶务,你们不知道,我们二郎在读书上,是远比他哥哥要强的,一心要考个功名,可那几房联合起来闹,我和他父亲被闹得没了法子,只得应允,委屈了二郎,还好这孩子倒也想得开,在家闷了半年,人又活泛过来了,这些年庶务管的也是有条有理的。”提起二郎受的委屈,佟老太君满眼泪花。 佟老太君一边说,老太太一边跟着叹息,也暗暗感叹自己这边人口简单,当初嫁的若也是像姐姐一般的人家,自己只怕连骨头都没有了。 玲珑悄悄地拿眼看乔氏,也不见她为丈夫受到的不公愤愤,反倒是一副与有荣焉为之骄傲的样子。 “这也就罢了,我们都忍了,只是这一二年闹得实在是不像话,”佟老太君扫了一眼玲珑和玲蓉,叹息着,“一言半语也是说不清的,总之,我们补偿了其余几房三十万两银子,分了宗。也是皇恩浩荡,刚分了宗没有个把月,皇上擢了大郎辅国内臣的官职,让即日进京述职,我们就索性都搬了来,已经分了宗,人口单薄了,没有道理再让他们兄弟二人分家的。” 老太太点头称是,自己当年若是和姐姐嫁的人家相近,又怎么会这么些年都见不到呢。 “怎么要了三十万两银子,这也太……”老太太皱眉道,李家那些族人也太黑心。 佟老太君苦笑道:“原本是他们为了拿捏我们,嚷着要分宗,他们也料想不到我们真的就应了,为了辖制我们,才提出这么个天价,我和大郎二郎商量了,索性就应了,若是不应日后还指不定他们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三十万两的确是个大数目,”说到这里,佟老太君怜惜的看了蒋氏和乔氏一眼,又道:“也是她们妯娌两个齐心又诚心实意的孝顺,怕我为难,每人变卖了一半的嫁妆,再加上这些年我们的积蓄,才堪堪的凑够这银子。现下,老家的人都知道,我们这一房是被逼了出来。” “娘,怎么又说这些,我们一家人怎么要说两家话。”蒋氏忙说。 萧氏心里惊涛骇浪!三十万两银子,那可真真不是小数目,蒋氏和乔氏竟然做得出来,把自己一半的嫁妆拿出来变卖,真是蠢到家了!要变卖也是佟老太君自己变卖自己的嫁妆啊,怎么能让儿媳妇变卖呢! 老太太却是为姐姐能有这样明事理的媳妇感到开心,看蒋氏和乔氏的目光,多了三分亲近。“也好,分了宗,也省去了那些烦心事,姐姐就踏踏实实的住在这里,我们姐妹两个也能好好说话,把这些年没有说的话都补上,这梅山小筑大着呢。” “看你说的,孙女都这么大了,你还孩子似得,又不是我一个人,大郎一家二郎一家,再算上那些非要跟了来的仆人,哪能住在这里。” 老太太见姐姐推辞,正要说话,佟老太君按了她的手,“你放心,三十万两银子虽然多,但也不至于我们就穷尽了,来之前,二郎托京城的朋友在榆钱胡同买了三处相挨着的宅子,都是官宦人家的宅院,里面布置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如今三家打通了,我们住着正合适。大郎住中间,我住在右面。二郎一家住左面,又亲近又不碍事。” 萧氏直扶着胸口,觉得要喘不上气来。今儿一下午,她受的刺激太多了。才说了是变卖了嫁妆才凑齐了三十万两银子,怎么现在就能在榆钱胡同买的起房子了,还是三家相邻的宅子。 且不说榆钱胡同的房子大多住的都是名门高阀,就是单单要找这毗邻的三家院子也不容易啊!这三家都买下来,价格只怕是不止要翻一番了,遇上黑心的,漫天要价都是可能的。 萧氏朝蒋氏和乔氏觑去,难不成又是她们变卖了嫁妆的银子?怎么世上就有这样蠢的人,还凑成了一对!看向蒋氏和乔氏的目光,不由得带了几分鄙视,也更有把握要把蒋氏攥在手心里,攀好蒋国公府这棵大树。 之前似乎听沈云磬提起过,说是要帮个朋友在榆钱胡同寻房子,当时还听得他抱怨说,那个朋友难缠,非得要三个宅子毗邻的,让他费了好大的劲。难道沈云磬的那个朋友就是李家二爷?玲珑心里嘀咕,不过,沈云磬说这事也是个把月前,难道就真的这样巧?可是,李家是个把月钱分宗的,最近几日才接了圣恩,怎么会提前那么久就在京城置房子呢?难道他们是提前得了信?玲珑狐疑着。 只是李家二爷已经三十多四十的人了,沈云磬还不到二十,怎么就成朋友了。若真是他,那他们这朋友关系可非比寻常,恐怕是过命的交情了,想到这些,玲珑不禁又想起在仲德堂冒出来的那个黑脸煞星,他对沈云磬可是一副恭敬又畏惧的样子,玲珑心里一阵唏嘘。 沈云磬还真是谜一样。 “那姐姐就不在我这里住几日了?”老太太有些失望。 佟老太君宠溺的瞧着妹妹笑了笑,“你呀!真是和小时候一样!那边虽然是现成的,但到底都没有归置好,我去做什么,我就带着二郎媳妇和这两个孙女住在你这里,让大郎媳妇先去收拾,什么时候收拾妥帖了什么时候再来接我。” 老太太听着笑,直点头,不再说话。 “姨母那边跟来的仆人够不够用?要不明儿我让牙婆来,姨母再相看几个?”萧氏看了婆婆一眼,揣度着说。 “这倒是暂且用不上,李家的仆人大多都是世仆,我们分宗出来的时候,那些原本属于我们这一房的,十有八九都跟着来了京城,先将就着用,若是到时候短缺了,再买就是了。”佟老太君笑着说。 娘几个说着话,琉璃见一个小丫头探头探脑的在门口张望,和老太太打了招呼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片刻,笑吟吟的回来说:“老太君,老太太,爷们那边都饿了,说什么时候摆饭呢!” 她这一说,众人才惊觉,已经天黑了。 “你去吩咐吧,就摆在这里,也不用屏风,都是自家亲戚。”老太太吩咐琉璃。 琉璃笑盈盈的出去,不一会纂儿打帘子进来,规规矩矩的朝众人行了礼,脆生生的说:“老太太,琉璃姐姐让问问,乔太太爱吃什么,说让厨房给乔太太加菜。” 老太太笑着看向乔氏,“来了这里就是自己家一样,爱吃什么只管说。”语气间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般。 萧氏又有些嫉妒,婆婆从来没有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过话。“是啊嫂嫂,有什么爱吃的只管说,让他们做去。”面带微笑。 乔氏思忖着说:“婆婆也说了,我这个孩子怀的极是安稳,不挑口的,若是真要找出个爱吃的,一时半刻还真是想不起来。” 蒋氏看了婆婆一眼,见婆婆点了点头,知道婆婆的心思,加上自己也怕弟妹委屈了,笑着说:“就给她加个酸笋汤吧,在家日日吃。” 乔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蒋氏一眼,朝老太太笑着说:“是爱吃这个。” 纂儿得了指示,福了福转身出去。 穆世昌带着李乾坤、李乾郜以及两位公子坐一桌,这边女宾围坐一桌,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 吃罢饭,穆世昌带着李家老爷和公子出去。老太太又陪佟老太君说了会子话,带着萧氏和玲珑姐妹离开梅山小筑,留下琉璃指挥着丫头们服侍佟老太君及两位夫人小姐歇息。 第七十八章 夜话 洗漱完毕,服侍老太君睡下,蒋氏和乔氏坐在床榻上说话。 “嫂嫂,你说娘为什么连亲妹妹也不告诉实情?”乔氏依在一个大红靠枕上,摩挲着上面鱼戏莲池的刺绣问蒋氏。 蒋氏听乔氏没头脑的突然提这个,噗嗤一笑,“你呀,都说一孕傻三年,还真真的就在你身上应了。” 乔氏娇嗔的翻了蒋氏一个白眼,“嫂嫂又取笑我,我不明白,才问嫂嫂的。” 蒋氏笑着说:“老家的人都知道咱们是被那几房逼出来的,都以为咱们两个卖了嫁妆才凑够了钱,我估计娘这是趁着今儿这个机会,给京城透风呢,要让大家都知道,我们是被逼的无路可走了。” “娘真够狠的,分宗这件事,咱们最是占了便宜的,那几房如今哑巴吃黄连,还落了个欺负人的骂名,连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他们欺负我们了。”乔氏思忖片刻,痴痴的笑。 蒋氏接着说:“这也怨不得娘,这些年,娘受了他们多少气,不说别的,就只是二弟,你不要告诉我你不心疼,反正我这个做嫂嫂的看着都心疼,多少年了,这几房的吃穿用度银子哪一项不是二弟赚来的,他们倒好,饶吃着喝着,奢侈的用着,日日风风光光的摆着百年世家的普,也不说二弟半句好,逮个机会还要给二弟使绊子。娘心里多难受,我看,给他们三十万两银子都是便宜了他们。”蒋氏越说越气愤。 乔氏倒是个好脾气的,想得开,“嫂嫂快别气了,事情都过去了,咱们也分宗了,又远远地离了他们,日后娘也清净了,也不用受那些闲气,我们两个好好顾看着家,好好孝顺娘就是了。至于相公,我们也不是那么委屈,这世上哪有人人都说你好呢,你做的再好,也偏有那起子小人,要拿乔做法的,理他们做什么。我是品出来了,他们是嫉妒我们,嫉妒大伯官做的好,嫉妒相公会赚钱。” 蒋氏笑着伸手戳乔氏,“才说你傻,我看你才是真真玲珑剔透的心肠,这世上,像你这样看得透的人能有几个。也是二弟福气好,娶了你。换作旁人,家里也鸡飞狗跳了。” “我还不是从进门就娘和嫂嫂宠着惯着,换了旁人,你们这样真心实意的对她,她也是好的,人心都是肉长的。” “自古以来,家和万事兴。你看那几房的日子,表面上风风光光的,那是沾着氏族大家的光,做给外人看,实际上怎么样,哪一家不是明争暗斗的。向来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们这样就很好,一家子和和睦睦的,这才能长远。”蒋氏拉着乔氏的手说。 “就是嫂嫂这个话。”乔氏嘿嘿笑着。 蒋氏看着乔氏,嘴角微翕,思忖片刻,终是说道:“那个萧氏,不是我说,不是个好相与的,但到底是姨母家的媳妇,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你和她不要走得太近,客客气气的敬着就是。若是她过分了,你也不要忍着,毕竟你还是嫂嫂。” 乔氏嘻嘻一笑,“嫂嫂也看出来了,我今天瞧着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可怜她的那两个庶出的女儿,人品怎么样暂且不论,模样倒是好的。她也真做的出来,要把二丫头送到兆德侯府那样的人家去,幸好老天保佑,那老侯爷要去打仗,救了这丫头一命,不然,不知道被揉搓成什么样呢。嫂嫂也是要留意她,嫂嫂是没注意,当她听到嫂嫂娘家是蒋国公府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眼睛都放光,可见是个有心眼的人。” 蒋氏点点头,“那个三小姐也不知道什么人品,不过从小在庵里长大,今年才回来的,应该不至于被萧氏养歪了。” 乔氏知道她是在担心喆瑛,“喆瑛丫头看着大大咧咧,鬼精灵着呢!再说还有娘看着呢,嫂嫂还不放心娘,她能由着旁人祸害了喆瑛不成。不过是一起抄抄经书,若是个好孩子,颜瑛嫁出去了,正好给喆瑛做个伴,若不是,我们客客气气的打发了就是。”安慰蒋氏。 妯娌两个又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直到李乾郜回来,蒋氏才起身离开。 躺在床上,李乾郜搂着妻子,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温柔的问道:“孩子闹没有?” 乔氏面颊贴在丈夫胸前,低低的说:“没有,不比争儿和颜瑛,那时候让他们闹得我吃不下睡不着的,把娘和大嫂操心坏了,这个孩子心疼人,乖得像只小猫。”言语里说不尽的幸福。 李乾郜宠溺的捏了捏乔氏的脸蛋,“和你说个事。” “什么事?”乔氏抬头看向丈夫。 “沈云磬明天要去西北。”李乾郜皱了皱眉,表情渐渐严肃。 “为了燕云十六州的战事?他又不是朝廷的官,去做什么?”乔氏纳闷道。 李乾郜不能把流沙阁的事情告诉妻子,怕她担心受怕,扯了个谎,“你看他倒是要操心战事的人!不过是他的生意在那里,现下打起来了,过去理一理生意,能做就做,不能做就关了。” 听丈夫如是说,乔氏一骨碌爬起在,瞪着丈夫问:“你不要骗我,他的生意十有八九都是和你一起的,他在西北的生意,你就没有股子?” 李乾郜笑着伸手揽妻子的腰,宠溺的说:“就你是个聪明的,我不是怕你操心嘛!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瞒你,”李乾郜继续说谎,不过是半真半假,只字不提流沙阁,“原本是我们一起去的,现下一则你怀着身孕,二则我们刚来京城,这边什么都还是乱哄哄的,三则,他走了,这边的生意也得要人照应,所以我就没有去。你放心好了,他一个人可以的。” 乔氏信了丈夫的话,感叹道:“他到底还是年轻些,你若能跟着多好,万一他被人欺负。” 沈云磬会被人欺负?李乾郜心里抽了抽,恐怕欺负的了他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 “西北那么远,我跟着去,你不想我!”李乾郜摸着妻子的肚子笑说。 乔氏娇嗔的翻了他一眼,“没个正经!”转而又说:“你就是和我说这个事?” “这倒不是,沈云磬还有个嫡亲的妹妹,你也知道,这一次他去西北,不知道走多久呢,她妹妹那里他不放心,让我们照应着。我想,内宅的事情,你和嫂嫂商量商量,横竖别让那孩子吃了亏。” 乔氏心里叹息一声,沈家的事情她多少知道点,沈心怡是个可怜的,“你放心,明日一早我就和嫂嫂还有娘商量。” 老太太回到慈园,辗转反侧睡不着。想着李乾坤李乾郜都是儿女双全,世昌却是连一个儿子都没有,心里烦躁的不行。虽然月姨娘和月红都怀着身孕,但到底不确定是哥儿还是姐儿。况且,即便是个哥儿,那也是庶子。 李家那样的人家都能闹出分宗的事情来,谁又能保证自己百年以后穆家不会呢!到时候,若是庶子为长,嫡子为幼,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况且萧氏能不能生出嫡子还不一定呢。萧氏近些日子来也是越发的让人不放心,把庶出的孩子交给萧氏调教,必定是会被教歪了的,世昌岂不是要后继无人。 可孩子跟着姨娘,一样的让人不放心。 既盼着孙子,又怕生出个庶长子来,日后麻烦。想着这些,老太太再也无心躺着,干脆坐起身来,呆呆的望着窗外。 娶妻娶德,当初就不应该为了世昌的官运娶了萧家的女儿,当年世昌看上的梅久娘,多么贤德的孩子!可惜,自己一时糊涂,嫌她爹的官位不比萧家大,生生的拆散了他们!想到这些,老太太又是后悔又是生气。 若是当初娶得是梅久娘,或许现在大不一样了吧! 梅久娘也是个可怜的,当年和世昌退了亲,不到一个月便嫁给江西一家乡绅的儿子,也是她命不好,嫁过去不到半年,夫君便死了,从此就再也没有梅久娘的消息,也不知道那孩子如今过得怎么样。 老太太这边想着心事睡不着,秀园那里也是灯火亮到深夜才灭了。玲蓉把一天的事情细细的讲给燕姨娘听,燕姨娘从小服侍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眨眨眼她都知道要做什么。听着玲蓉的话,思忖着,燕姨娘悉心调教了女儿。 原先是自己想歪了,想着做姨娘的本分,想着委曲求全总不会差,如今,她要为女儿好好地谋划一番。 姨娘守本分不差,但是嫡母若是容不下人,那就另当别论了,人总要求生,尤其是为了子女。 母女两说完话,燕姨娘给玲蓉喝了一碗早就让人熬好的燕窝粥,让她睡下。自己则回到房里给玲蓉赶一件蝶穿百花的褙子。 翌日一早,玲蓉在秀园门口等着玲珑,昨日分手时两人约好,今日一起去给祖母请安。 “二姐姐今天的钗子好漂亮。”望着玲蓉头上一根柳叶钗,配着她今天的豆绿色褙子,清丽脱俗,玲珑由衷的赞美。 玲蓉扶了扶头上的钗子,面色微红,轻轻在玲珑耳边说:“我也觉得好看。”脸颊微红。 虽然还带着些羞怯,但比原来好了很多,玲珑挽了玲蓉的胳膊,笑嘻嘻的说:“二姐姐真美。” 玲蓉听着,又想起燕姨娘这些天嘱咐的话,不自觉的挺了挺后背。两人并肩进了慈园。 她们去的时候,萧氏已经在了。 玲珑微怔,萧氏顶着两个乌青的眼窝,脸色蜡黄,一看就是一夜没有睡好,祖母怎么也是眼睛微肿,心里纳罕。 第七十九章 外宅 萧氏和老太太原本正说话,见丫头打起帘子,玲珑和玲蓉双双进来,先是一怔,紧接着露出一副勉强的笑容,“这两个孩子今日倒是赶到一起了。”声音沙哑干涸。 玲珑心里疑惑着,和玲蓉一起给祖母和萧氏问安。 “你们倒是来的早,吃过早饭了吗?”老太太慈爱的问道。 但是玲珑听得出来,祖母的声音里透着无力。 “吃过了。”玲蓉款款的说,眼眸微垂。 玲珑也跟着点头,“吃过了,燕姨娘一早打发人给我送了她现做的豆沙包,配着米粥,我吃了三个呢,燕姨娘做的豆沙包可比外面的好吃多了。”玲珑趁机给燕姨娘说好话。 老太太恍惚片刻,笑道:“是了,她做的豆沙包是好吃,算算我也多少年没有吃过她做的了。”神色间,一片怀念。 人老了,就爱怀念原来的东西。什么都是那么美好。 “玲蓉回去和姨娘说,明儿一早给祖母送热腾腾的来。”玲蓉努力让自己沉着冷静的说话,指尖微抖,不敢斜视看萧氏的脸。 玲珑却是瞧得一清二楚,萧氏压根就没有听她们说什么,呆呆的在一个人走神。换做往常,萧氏早就满眼精光了,今儿是怎么了。 老太太笑着,“好,回去告诉你姨娘,做的好吃了,祖母有赏。” “是。”玲蓉点头应诺。 玲珑跟着凑趣,“祖母赏什么?我也会做好吃的,赶明儿我也做个祖母尝尝,若是好吃,祖母也赏我。” “皮猴!”老太太笑着指玲珑,“今儿我和你们母亲还有事,就不留你们姐妹两个多坐了,从这出去,你们就去梅山小筑那边吧,一来告诉那边说我昨天乏了,今儿要歇一上午,都不用过来问安了,另外你们母亲今日要去太子府那边,下午才能回来,上午也过不去那边了。二来,玲珑要跟着喆瑛那丫头抄经书,你可不要忘记了。”提醒玲珑,虽是笑着,可是挡不住眼底的疲倦。 “是,知道了。”玲珑答应。 “你们两个多和他们亲近亲近,都是自家亲戚,她们才来京城,若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你们也不用巴巴的跑回来告知你母亲或是我,那边长辈同意了,你们就带她们姐妹出去转转,把京城逛逛,只是一点,要注意安全。另外,告诉琉璃,把那边的午膳准备好了,不要我不过去,府里那起子没眼色的东西就瞎对付,我若是知道了,是不依的。” 玲珑和玲蓉双双点头应诺,给老太太和萧氏行了礼,并肩出了慈园。两人都觉得萧氏有些怪异,但谁也没有说破,不提这一茬。一路笑笑嘻嘻的朝梅山小筑走去。 等玲珑和玲蓉离了慈园,老太太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向坐在下首的儿媳妇,蜡黄的脸让她心里多了几分心疼。 这些年,虽是对庶出的孩子苛待了些,可她也的确是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不能视而不见她的好。 萧氏眼泪扑簌簌的直落,“母亲,这让我怎么是好。”声音恹恹的,再没有了往日的精神气。 “你可是问仔细了?”老太太至今都难以相信,世昌在外面有外宅。 “昨儿老爷是在竹园歇下的。”萧氏哑着嗓子说。她就不能明白了,月姨娘挺着个肚子能伺候老爷吗?况且她还满肚皮的妊娠纹。老爷怎么就隔三差五的总是去竹园歇着呢!这个狐狸精,真是挺着肚子也不消停。 不过,此时萧氏却是没有一点心思和这些姨娘们斗法。比起那个外宅来,她到是宁愿让月姨娘日日把老爷绊住了。 “这事没弄清楚之前,媳妇也不敢问老爷的,”萧氏抽抽搭搭的说,满心满肺的委屈,半个身子倚在椅子上,整个人被抽干了似得,两只眼睛空洞无神,“只是跟着爷的小厮说的有模有样的,媳妇由不得不信啊。今儿一早,天还没有亮,媳妇就让罗妈妈去柳树巷打听了,算时辰,她也该回来了。” 跟着穆世昌的小厮昨儿喝多了酒,拉着杨柱说话,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提起了这个,告诉杨柱,说老爷在外面养了个奶奶,比府里的奶奶年轻又漂亮,性子也更温和,见了面人总是笑眯眯地,每次他们跟着老爷过去,都能得不少赏钱,那位奶奶手艺也好,做的面条从老爷到他们没有不爱吃的,也不拿乔,有机会就做上一锅,让他们解解馋,还说那位奶奶文采好,经常和老爷一起吟诗作赋。惊得杨柱一愣一愣的,直捂那小厮的嘴,让他不要胡说八道。 那小厮见杨柱不信,急了,一把甩开杨柱,赌天发誓,说自己没有说半句瞎话。那位奶奶现如今就住在柳树巷一百二十六号,是一处三进三出的阔绰大院子,假山楼阁的,比起穆府是小了很多,可布置的一点也不含糊,一应俱全,屋里还摆着一株三尺多高的红珊瑚呢,那叫一个漂亮,老太太屋里的那株都不及它一半好,若是不信,只管去打听。杨柱见他说的有模有样的,就信了一半,问他一个外室的奶奶,做什么这样招摇,要住那么大的院子摆那么好的珊瑚,小厮就说,别看是外室,给老爷生了两个公子呢!粉雕玉琢的两位小爷,都启蒙了,讨人喜的不得了,跟老爷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句话惊得杨柱连酒也不敢喝了。虽然平日里跋扈招摇不做好事,但是他心里明白,自己能过这样自在的日子,全仗着娘是萧氏的陪房,萧氏好他们才能跟着一好百好。 匆匆敷衍了那个小厮几句,就一口气跑回家,气都没有喘匀就把听到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罗妈妈,说完了,张着嘴巴瞪着两只眼睛望着罗妈妈,嘴唇干裂,不停地用舌头舔,头上大滴大滴的落汗,吓的罗妈妈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昏厥过去,醒了醒神,顾不得换衣裳,拉着杨柱连夜去了芳园,杨柱又对萧氏讲了一遍,主仆两个又是哭又是气,折腾了半宿,天未亮罗妈妈便带着杨柱去柳树巷了。 正说话,罗妈妈脸色灰白的打帘子进来,披头散发的,没有一点平日里太太陪房的气势,强撑着两条已经软的站不住的腿,给老太太行礼问安,踉踉跄跄的总算是没有摔倒。 老太太见她这个样子,便明白了七八分,指了指旁边的小杌子,“坐那说吧。” 罗妈妈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也没有客气,整个人瘫坐在小杌子上,扯着嘴巴想说话,却是发不出声来。 一大早萧氏跑到慈园,说了那番话,怕事情宣扬出去,老太太立时就打发了一屋子丫头出去,琉璃又昨夜留在梅山小筑没有回来,眼下连个倒水的也没有。 看着罗妈妈干涸的嘴唇,苍白的脸,一夜之间似乎老了十几岁,老太太心里很不是滋味。 “妈妈?”萧氏带着一丝侥幸看向自己的乳母,多么希望她能带给自己好消息。 罗妈妈抿了抿嘴唇,鼻子一酸,眼泪就跟着出来了,“老太太,太太,柳树巷那奴婢去看了,的确是老爷的外宅。” 萧氏一听,嗷的一声晕了过去。吓得罗妈妈顾不上腿软脚软更顾不上在老太太面前的规矩,两步冲到萧氏面前,又是叫她又是掐人中,折腾了半天,萧氏才缓缓睁开眼,无神的望着罗妈妈,“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喷了罗妈妈一身。 老太太沉着脸坐在那,只骂作孽,让罗妈妈将萧氏扶的躺在炕上,又给她喝了几口茶。 “你见着那人了?”萧氏躺在炕上,虚弱的问。 罗妈妈看了看老太太,“见着了,是熟人。” 熟人?老太太和萧氏一惊,相视而望。 “是梅久娘。”罗妈妈咬牙切齿的说。在柳树巷的时候,看到梅久娘那张春风得意的脸,罗妈妈恨不得冲过去撕烂她。未出嫁的时候,梅久娘和萧氏可是闺中密友,她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罗妈妈不敢告诉萧氏,梅久娘是如何风轻云淡的问她,萧氏过得如何如何的话。是如何恬不知耻的回忆当时和萧氏是如何如何的要好。是如何满眼不屑的说想不到今日竟能够共侍一夫。更不敢告诉她梅久娘那里哪像什么外宅,分明就是当家主母的样子。 罗妈妈更不敢说,那两个孩子,长得和老爷是一模一样,还是双胞胎。可是,孩子的事,由不得她不说。 听到是梅久娘,老太太怔住了。心底惊涛骇浪的翻滚着苦水。竟然是她,自己是做了什么孽!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难受的喘不过气来,张着嘴发不出声,只是一闭一合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罗妈妈。 罗妈妈见老太太一口气憋住,赶紧上前去给老太太捋脯子顺气。好半天,老太太才缓过来。那面萧氏却是翻了白眼,罗妈妈又朝萧氏奔去。 折腾了半天,萧氏悠悠的醒了,一双眼睛像是死人一般,阚白着脸,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下的罗妈妈直哭。 “你不要在这里哭了,还不赶紧拿了我的帖子去找太医。”老太太半晌缓过劲儿来,强撑了精神说道。 罗妈妈抹着眼泪出去,步履蹒跚。 罗妈妈走后,老太太独自倚在一个半旧的桃粉色寿字花纹靠枕上,望着窗外金光闪闪的梧桐叶,思绪纷飞,萧氏乱了方寸,自己不能乱。 第八十章 往事 慈园这边闹得人仰马翻,梅山小筑却是一点都不知道。玲珑按着祖母的嘱咐,一一把该说的话传达到。 佟老太君听了玲珑的话,笑着对两个儿媳妇说:“正好,你怀着身子也不方便,就踏踏实实的养着吧,省的来回折腾,”对小儿媳妇说罢,又嘱咐大儿媳妇,“你就放心去榆钱胡同那边收拾,我估么着,仆人们今日下午也就到了,你上午也干脆不要去了,等歇了午觉再过去,省得你去了他们没有到,你一个人累着。” 两个儿媳妇笑着称是。 说着话,颜瑛和喆瑛手挽手笑嘻嘻的进来,“祖母,我看厨房那边做了豆沙包。”喆瑛一进屋就嚷。 “那不是厨房做的,是燕姨娘起了大早亲手做的,你玲蓉姐姐带了过来给我们吃,还不谢谢你玲蓉姐姐。”对喆瑛的大呼小叫老太君见怪不怪,只是宠溺的说。 喆瑛和颜瑛赶紧给玲蓉道谢。 玲蓉强压着心里的紧张,挺了挺背,笑着说:“姨娘说,也不知道你们吃得惯不,若是吃的好,赶明儿再做些。”柔声细语,努力说的落落大方,只是没有注意,手里的一方帕子快要被拧成绳子了,满手心的汗。 蒋氏和乔氏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只是笑眯眯的望着她,满眼真心实意的和善。 “好,我一会给品尝品尝,方才我瞧了一眼,模样长得是那么回事,皮儿雪白晶莹,褶儿也紧密又松软,应该是好吃的。”喆瑛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 “什么品尝品尝,大早起的胡诌。”蒋氏斥责道,语气却是温和。 玲珑发自内心的喜欢她,既有大家小姐的金贵,又不失天真活泼,那么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心里羡慕她的敢作敢为,却也明白,只有真正和睦的家庭里,才能如此自由自在,在亲人面前没有丝毫掩饰,无拘无束。 “娘!我可没有胡诌,连祖母都说,恩,我们喆瑛的嘴呀就是专门用来吃东西的。”喆瑛模仿着佟老太君的语气撒娇道。 “你呀!”颜瑛到底大些,拉着喆瑛回到自己跟前,“老老实实坐会吧。” 正说着,琉璃打帘子进来,请示佟老太君摆饭。 “也不必麻烦了,就端到这里吧,榻上也有矮桌,她们姊妹你再给她们加个桌子就是了。”说着,转脸问玲蓉和玲珑,“一大早过来你们吃了早饭了吗?” 玲蓉和玲珑忙说吃过了。 琉璃就按佟老太君的吩咐,摆了饭。 乔氏肚子大,不好动,蒋氏给佟老太君盛饭。早饭是豆沙包配白粥,外加四碟小菜。琉璃又专门嘱咐厨房,给乔氏做了鸡蛋羹,酸笋面,和鸡皮酸笋荷叶汤。 乔氏吃了一个豆沙包,没有吃白粥,倒是吃了一碗酸笋面,又喝了两碗汤,蒋氏一边吃饭一边瞧着乔氏吃的香甜,心里高兴。 原还和婆婆担心乔氏水土不服或是吃不惯京城的饭菜,影响腹中的胎儿,现在看来,乔氏能吃能喝的,她就放心了。 “嘿!这豆沙包真好吃,琉璃姐姐,厨房还有没有了?”喆瑛连吃了三个,直呼好吃,咽下嘴巴里的最后一口,朝琉璃问道。 颜瑛抿嘴瞧着妹妹笑,“我这里的吃不完,你拿去吃了吧。”颜瑛跟前还放着一个没有动的。 琉璃赶忙说:“厨房还有,奴婢去给二小姐端来。” 说是她去端,厨房那边哪里真的会用琉璃做事,谁不知道她是老太太跟前一等一的大丫头,能做老太太一半的主,听了喆瑛的话,早有小丫头飞奔到厨房,又端了五个包子过来,琉璃接过手,笑着放到喆瑛面前。 “你小心贪食又难受。”蒋氏见琉璃又端来五个,提醒喆瑛,“不记得上次吃榴莲酥的事故了!”语气颇有些重。 喆瑛吐了吐舌头,嘿嘿笑了两声,但到底只吃了一个。 听大伯母提起榴莲酥的事故,颜瑛笑着对玲珑和玲蓉说:“你们不知道,有一次我从外面给她带了榴莲酥,她吃了直说好吃,缠着我再去给她买,拧不过她,只好让丫头再买,她一个劲儿的嘱咐丫头要多多的买,我那丫头也是个实心的,一下子给她买了四盒,这个小祖宗,贪着好吃,一口气都吃了,接过肚子疼了一宿,折腾的大伯母连夜去给她瞧大夫,吃了三天的汤药,空了三天的肚子才好。” 听到姐姐接自己的老底,喆瑛唬了脸说:“姐姐!你不能有了这两个妹妹就忘了我这个亲妹妹,什么都告诉人家!我的脸往哪搁!” 一席话说的大家哄堂大笑。 “你还知道脸往哪搁呀!”佟老太君笑着指着她说:“你自己想想,因为贪吃,都吃了多少药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看等你姐姐出嫁了,谁给你打掩护。” “这不是还有玲蓉姐姐和玲珑妹妹!”喆瑛毫不客气的说,说罢又觉得哪里不对,眨巴着眼睛朝大家看去。 惹的又是一阵大笑。 玲珑深深地爱上了这一家,总是这么愉悦。玲蓉又何尝不是发自内心的羡慕。自己和玲珑的感情若是能像她们姐妹这样好多好。朝玲珑看了一眼,见她眉眼弯弯,一脸清纯明媚,暗暗发誓,日后要真心实意和玲珑好好相处。 一顿早饭就这样热热闹闹的吃完了。吃罢饭,佟老太君又拉着玲蓉和玲珑说了会子话,便打发她们姐妹四个出去玩,并嘱咐喆瑛和玲珑,要先抄完两大篇宣纸的经书再玩。 四个人点头应诺,鱼贯而出。 待琉璃带着丫头们收拾完饭场,又重新捧了茶退下去,乔氏将沈心怡的事情告诉了佟老太君和蒋氏。 “这孩子是个可怜的,娘和嫂嫂看,我们该怎么做。”乔氏扯了个靠枕依着,看向蒋氏和婆婆,手轻轻放在小腹上,摩挲着腹中的孩子。 佟老太君叹了口气,“从前我们隔得远,纵是有心也无力,照顾不到那孩子,从小他们兄妹两个没少受磕绊,现如今住得近了,于情于理,都该照顾那孩子的,更不要说是云磬还专门嘱托了二郎。” 听婆婆如是说,乔氏倒有些不解,迷惑的朝蒋氏看去。 蒋氏抿了口茶,轻轻放下茶杯,道:“你嫁进来的晚,不知道我们家和沈家的旧事。这么些年了,都不提起来,也没有机会说给你听,”蒋氏提起这件事来,眼眶微红,心里酸酸的,皱了皱鼻子忍着眼泪没有落下来,“心怡的生母姓赵,闺名墨秋,在杭州的时候,赵家原是住我们家隔壁的,我嫁给你大哥那一年,赵家小姐也刚和沈家订了亲,只等到日子拜堂成亲。赵家和咱们家原就亲近,她又和我年纪相仿,我们也说的来,渐渐地就成了密友。”虽是忍着眼泪,可随着往事被重提,蒋氏的声音渐渐地带了浓浓的鼻音,乔氏忙给嫂嫂添了茶让她喝一口。 蒋氏喝了口热茶,稳了稳心绪继续说:“都说红螺寺求子最灵,我和墨秋约好了一起去拜一拜,谁知道在红螺寺借住的香客里,竟然住了一个狂人,看我和墨秋都是女流,穿着又不菲,就起了歹心,”说到这,蒋氏脸色变了变,当年的那一幕,至今让她心有余悸,端起茶杯恍惚了一瞬间,又搁下,继续道:“他趁着婆子丫头不在跟前,便冲了过来,言语极尽轻薄污秽,当时就要动手动脚,当时我吓懵了,就要叫人,是墨秋拦了我,她和我说,若是嚷出去,我俩的名声就都毁了。她说她先敷衍他,让我趁着机会逃出去,再悄悄地叫了贴身的妈妈过来制服他。我当时被吓的哪能体会到墨秋这番话的用心,想也没想,找个空档,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等我带着贴身的妈妈再赶回去的时候,墨秋已经是衣衫不整了。”说到这里,蒋氏再也忍不住,眼泪直流。 乔氏看着蒋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是伸手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 “那狂徒没有想到我们来的这么突然,妈妈们力气又大,挣扎了一番,最终他还是被绑了。我吓得直哭,冲过去抱住墨秋,帮她把衣服理好,头发梳好,她就呆呆木木的,任由我,一动不动。后来我搀着墨秋出了红螺寺,直奔赵家。那狂徒早就有打算,他算定,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女孩子清白被毁了,绝不会宣扬出去,他就盘算着,趁此勒索赵家老爷,要赵家把墨秋许配给他,女儿清白被毁了,这狂徒又口出狂言,赵家老爷当时就被气晕过去了,躺了三天,人就没了。” 乔氏听着,倒吸一口凉气,指尖微微发颤。 “我回家也和婆婆说了这事,婆婆让我不要张扬,余下的事她和相公以及二弟会处理。我也是被吓得七魂丢了六魂,在家浑浑噩噩的躺了几天。”蒋氏感激的看了婆婆一眼,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别人家,一定会被按一个不贞的帽子,即便不,那婆婆从此只怕也不待见了,说不定还会让儿子停妻再娶,可是自家婆婆不但没有斥责,反倒是细细的安慰,句句都是发自肺腑的维护体贴之言,至于相公,更是从来没有说过她半个不字。 “等我缓过劲儿来的时候,正是赵家老爷出殡的日子。再见到墨秋,她已经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我的心都碎了,要不是为了我,赵家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后来相公告诉我,他们把那狂徒私下解决了,这件事情也就我们几个知道。可墨秋和沈家的婚事却是因为赵家老爷的去世,又被拖了三年,沈家的太太就不愿意了,非要儿子退亲,可他是真心喜欢墨秋,愿意等。沈家太太拿儿子无法,便亲自跑到杭州来,在赵家闹了一顿,第二天,沈家太太一离开杭州,赵家便举家搬走了,走的突然,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蒋氏长长的吸了口气,乔氏拍了拍嫂嫂的手背,“直到后来二弟把生意做到京城,又一次在京城见到墨秋,才有和她联系上。”说道这里,蒋氏的语气略微松快了些,“沈家太太到底拧不过儿子,三年之后风风光光的把墨秋娶了回去,可惜墨秋被那狂徒折磨了一次,爹爹因自己去世又让她心里苦的难熬,身子一直不大爽快,生了心怡没有两年便去世了。” 第八十一章 知道 故事洋洋洒洒的说完了,乔氏听得只觉得胸口闷闷地,像是堵了一团棉絮,憋得人难受。见她这个样子,佟老太君忙让蒋氏给她倒杯水喝。 半天,乔氏长长的送出一口气,忽的想到新婚当夜,睁大眼睛问蒋氏,“那沈家的爷知不知道,” 她话没有说完,蒋氏便打断了她,接过话去,“和墨秋重新联系上以后,墨秋写信告诉我,他们搬走半个月,沈家爷找到了她,为了找她,沈家爷人瘦了整整好几圈,一张脸就显得眼睛大了,胡子拉碴的,再没有先前一丝风流倜傥样子。看的墨秋心酸的直哭,那时候墨秋也过得不好,人也是瘦的堪比黄花,沈家爷心疼的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因为那狂徒的事情,墨秋心里千斤重似得,再三思量,她把事情的经过和沈家爷和盘托出,并且说,即便是他退亲,她一点也不怪他。可沈家爷是一心一意的爱她,不仅没有恼怒,反倒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心疼她的不得了,当时就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她,绝不让她再受欺负。从那天起,沈家爷就在赵家的新家里住下,一住就是三年,帮着赵家打理庶务,三年孝满,风风光光的娶了她。婚后,对她也是百依百顺的,只是赵老爷的死对墨秋刺激太大,墨秋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心病难治啊!” “那后来呢?”乔氏又问。 “后来墨秋去了,我和沈家也没什么来往了。只是偶尔听二弟提起墨秋留下的那两个孩子,过得不好,云磬那孩子,现在你看他本事大,什么事都做的妥妥帖帖的,当年可是没少受蹉跎。”蒋氏重重的叹了口气,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茶杯,望着氤氲的茶气一圈圈腾起,心里又酸又苦,若是墨秋还活着,那两个孩子怎么会这样被人折磨。 提起沈云磬受的苦,乔氏倒是知道一些,跟着也叹息,“这个我也知道一点,相公和我提起过,当年那孩子被害的差点没命,奄奄一息,还是沈家的一个婆子在京城偶尔遇着相公,求了相公相救,那孩子才活了过来,现在想来,那婆子应该是墨秋姐姐的心腹了,专门留在沈府照看那两个孩子的。” 蒋氏点点头,“是啊!若不是二弟把他送到清泉庵交给惠安大师,那孩子哪能活到现在呢!” 外间堂屋里,玲珑端着糕点匣子的手电击了似得一抖,浑身冷的像冰一样,蒋氏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向了她的心里。 原本琉璃嘱咐厨房做了茶点要送过来,她恰好要来拿东西,便帮了琉璃的忙,顺路将点心匣子带来,谁知道进了堂屋,听见里间正在说沈云磬母亲的事情,她的脚便再也挪不开。 心知肚明,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可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她心里太想了解一些关于沈云磬的事情,尤其还是这样隐秘的陈年往事,更是让她好奇的挪不开步,眼见堂屋没有人,玲珑便静静地立在那里。 谁知道,竟然听到这样的事。沈云磬当年也被送到过清泉庵!在清泉庵长这么大,她只知道除了自己以外,惠安大师只收了小哥哥一个徒弟,那里也并没有其他的寄居者。 难道沈云磬真的就是小哥哥? 玲珑觉得头重脚轻,站不稳,心扑通扑通越跳越快,手也越抖越厉害。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竟然也会腿软的无法站起来。 那样像的眼睛,那样像的嘴巴,他对自己那样的多次照顾,每每和自己说话时那样亲昵的语气,初次相见便奋不顾身的相救,还求了大公主的情,一桩桩一件件飞快的在玲珑脑间回放,他若不是小哥哥又怎么会如此。 可是那样的大火,她看的分明,事后惠安大师的伤心欲绝,她亦看的分明啊! 脑袋嗡嗡直响,再也听不见里间半句话。玲珑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一把干裂又遒劲的大手死死擒住,然后狠命一拽,全部掏空了,一点也不剩。要不然,此时自己怎么觉得全身都是木木的,眼泪直流,却用尽力气也站不起来,拼命将手里的点心匣子抱在怀里,踉踉跄跄的扶着门框,逃一般的离开堂屋。 梅山小筑原本也没有很多婆子丫头伺候,琉璃又细心,怕她们想说梯己话又挨着亲戚情分不好把人支走,索性自己离开的时候,只留了纂儿一个服侍茶水,余下的都带到了厨房和茶点房。 偏巧,玲珑进来和出去,都和纂儿岔开了。 跌跌撞撞的,玲珑直奔湖边的一个大石头上坐下,呆呆的望着湖水发神。这么些年,早就认定小哥哥已经死了,她亲眼目睹了那一场疯狂的大火,吞噬了小哥哥,吞噬了那个曾经在桂花树下发誓,说将来娶她为妻的小哥哥。 现在,他还活着,其实并没有死,不是应该高兴吗?不是应该欢呼吗?不是应该雀跃吗?可自己怎么竟然伤心失神到浑身没有力气。 若他真的是小哥哥,那么惠安大师为什么要骗自己,沈云磬见到自己的时候为什么不相认,为什么要假装陌生! 玲珑想要深深地吸一口气,却觉得胸膛被一团东西堵得满满的,甚至连呼吸的余地都没有。 难怪!昨天初次相见,佟老太君就说出了惠安大师的名字。玲珑扯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有气无力。望着湖水里的自己,脸色白的吓人。玲珑伸手摸脸,一片冰凉,凉的刺骨。 该死的沈云磬!那场大火怎么就没有烧死你!玲珑心里愤愤的怒骂!害得我伤心这么久! 不过,他当年是因为在沈家被害的奄奄一息,才求人相救,送到清泉庵的,后来为什么又要回去呢?玲珑心头闪过疑惑。还有,这位李家的二爷,怎么就想到要把他送到远在锦州的清泉庵呢?只是巧合呢还是他们原本就和师傅相熟。 玲珑皱眉沉思,全然不知道身后站着人。 “喂,你做什么吗呢?” 猛地听到背后有人说话,玲珑吓得蹭的跳了起来,回头看去,见是琉璃,吁了口气,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你怎么没有声音的。” 琉璃嗤笑,“我都在你背后站了半天了,也不见你动一下,我还想这个人莫不是石化了不成。怪我怪我,看把你吓得,脸都白成这样。”见玲珑脸色阚白,额头一层细汗,琉璃只以为是被自己吓得,没有多想,低头见玲珑怀里还抱着点心匣子,伸手去拿,“你怎么还抱着这个,没有送去?”碰触到玲珑的手指,才发现,冰凉沁骨,惊讶的抬头看她,“三小姐病了?”满心关切。 玲珑一阵心虚,她怎么能说自己是因为偷听人家说话被活活吓成这样的,被一个早就“死”了的人吓成这样的,只好继续让琉璃背黑锅,“你就咒我,分明是被你吓得。” 琉璃见她说话神态不像是生病,也不疑他,信了玲珑的话,歉意的笑着,“是奴婢的错。” 玲珑不忍心琉璃无端自责,赶紧说:“你看,你让我顺路带来的点心我还没有送去呢,只顾着在这里看风景了,这湖里的野鸭子也着实有趣。怎么办?”眼巴巴的望着琉璃。 梅山小筑的风光是整个穆府最好的,玲珑一个未及笄的小女孩贪恋这里的美景再正常不过,再加上她从小在庵里长大,没见过什么美景,琉璃全然相信,又念着方才是自己吓到了她,到底是自己不对,更何况,她是主自己是仆,主仆有别琉璃一向分得清,这也是为什么她能牢牢地站稳老太太身边第一丫鬟的位置,“这里的风光景致本就好,莫说是三小姐头一次来,就是奴婢,饶来了这么多次,每次都流连忘返呢,点心奴婢去送,三小姐在这里等奴婢,奴婢正好还要问三小姐打梅花络子的针法呢。” 玲珑嘻嘻一笑,挽了琉璃的手,“你忘了,我原本是来拿东西的。”颜瑛喆瑛还等着自己回去呢。 琉璃恍然一笑,两人并肩而去。 等她们再进去的时候,佟老太君她们已经在说旁的了,乔氏靠在靠枕上打着哈欠听婆婆和嫂嫂说话,眉眼弯弯,虽然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娘了,依然一副小鸟依人千娇百媚的样子。 从梅山小筑出来,琉璃还和玲珑感慨,乔太太保养的真好。 午饭的时候,玲蓉和玲珑留在梅山小筑陪着佟老太君一起吃的。 “下午歇了觉,我要去榆钱胡同那边,你和你颜瑛姐姐都要一起去,”蒋氏对女儿喆瑛说道,说罢,又对玲珑和玲蓉说:“你们两个也一起去,一来陪着她们两个是个伴,一起玩耍,二来权当认门。” 颜瑛就要出嫁了,玲珑知道,蒋氏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教给颜瑛一些管理内宅的事情,又怕喆瑛一个人在这里孤单,才叫着一起去。 昨日下午到的京城,就直接住进了穆府。蒋氏的娘家蒋国公府就在京城,昨日没有去拜见,只怕今日是一定都会去的。 想到这些,玲珑浅笑着婉婉拒绝,“伯母邀请,原本是不该拒绝的,只是上午和姐姐们玩的尽兴,只怕下午困乏的厉害,去了不能陪伴,反倒成了姐姐们的小累赘了。” 玲珑抄的经书佟老太君已经看过了,对玲珑的簪花小楷很是满意,端庄娟秀,又字字苍劲有力,透着一股执着和坚定,一看就是得了惠安的真传,她很是满意。 “也罢了,你晚上还要去蒋国公府那边,下次再带她们姐妹去吧。”佟老太君说道。 蒋氏笑着点头称是。 吃罢饭,稍坐了一会,玲珑和玲蓉便双双出了梅山小筑。虽是正午,可从老太太的慈园到梅山小筑,一路梧桐遮天,清清凉凉的。 姐妹两个正一边说笑一边走,见纂儿气喘吁吁的朝这边奔来。到了玲珑和玲蓉跟前,猛地站住行礼,“二小姐,三小姐。”虽然气都喘的不匀,但礼数不差。 玲珑和玲蓉点点头,继续走,纂儿又一路朝梅山小筑奔去。 玲珑心里纳闷,琉璃不是说留了纂儿在梅山小筑服侍,她怎么从慈园的方向奔来,跑的这样急,是为了什么。 第八十二章 决定 玲珑和玲蓉刚走到慈园到锦园和路叉口,琉璃便慌慌张张的从后面奔来,和玲珑玲蓉匆忙打了声招呼,急急地去了慈园。 玲蓉和玲珑大吃一惊,两人相视而望。 “会不会是祖母?”玲蓉脸色苍白,紧紧抓住玲珑的手。若是祖母出了什么事,那这个家就真真全是萧氏的天下了,无论姨娘和自己怎么努力,只怕婚事都艰难了。想到这个,玲蓉的脸色愈发难看。 玲珑望着慈园的方向,轻轻摇头,“不知道,我们等等吧,姐姐要不和我回锦园,若是有消息,我们也好一起知道。” 玲蓉想了想,摇头,“算了,还是你和我会竹园吧,姨娘那里,消息总要灵通些。” 玲珑知道,她说的是实心实意的话,心里一阵舒服,她也希望能和玲蓉把关系处的和和睦睦的,大大方方的接受了玲蓉的邀请,“好。” 进了秀园,玲珑拉住一个迎面过来行礼的丫头,吩咐她去锦园,让照影把自己的针线活带过来。 “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月姨娘的肚子现在见风就长,没几个月就要临盆了,我给小孩子多做几件衣裳,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心意。”玲珑朝玲蓉解释到。 “是啊,过得可真快。”玲蓉感概道,似乎昨天她们母女才被从锦州接回来似得,一眨眼,月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都快要生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姨娘还能不能再有孕,若是能再为自己添个弟弟妹妹的,该多好。一母同胞,毕竟不一样。 想到这些,玲蓉方才在慈园门口的惊悸淡去了几分,却添了几分忧愁。 玲珑猜到了她的心思,安慰道:“姐姐也别伤心,姐姐若能过得好,风风光光的,姨娘也一样跟着沾光,日子差不了。” 玲蓉点点头。 见到玲蓉和玲珑一起回来,燕姨娘微怔,心思一转,便明白了。笑盈盈的让丫头奉茶,自己则立在一旁陪着。 玲珑暗叹燕姨娘的精明。依燕姨娘的灵通消息,她不可能不知道此时慈园里发生了事情,却能神色平稳只字不提,半句不问,只这一点,就让玲珑高看她。 照影匆匆送来针线,玲珑打发她在秀园跟着秀园里的丫头们玩耍,不要淘气。便坐在玲蓉的漆黑螺钿拔步床上安静的做针线,似乎真的只是来串门子一样。 玲蓉却没有她母亲沉得住气,见玲珑不提方才的事情,只以为她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便遣了屋里服侍的丫头,低声问燕姨娘,“方才我和玲珑回来的路上,见到琉璃神色匆匆的被从梅山小筑召回慈园,姨娘知道出什么事了吗?是不是祖母她老人家怎么了?” 燕姨娘瞥了玲珑一眼,见她放下针线,亦看着自己,只是神色平静,心里摇头笑笑,自己的女儿到底是不如玲珑。 玲珑帮了她们母女多次,燕姨娘也不打算瞒着玲珑,更何况这样的事情迟早会被闹得人尽皆知,还不如此时卖个人情,便把自己知道的徐徐说了出来,“……老爷一下了朝便被叫了回来,现下正在慈园那边跪着呢,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大太阳底下,人都要虚脱了,说是死活也不肯让那外室生的两个孩子交给萧氏抚养,老太太被气的昏厥了过去,太医来瞧了开了药方子,只是老太太屋里的东西都是琉璃管着,她在梅山小筑,一时间慈园要什么也找不到,才匆匆的把她叫了回去。” 爹爹竟然有个外室,还生了一对双胞胎的儿子,孩子都五岁了,府里的人竟然一丝风都没有察觉到,若不是那小厮说漏了,只怕这一辈子府里的人都不会知道吧。玲珑有些可怜萧氏。尽管萧氏视自己为眼中钉,多次想要除掉自己,可是她毕竟还好端端的活着,虽然厌恶萧氏为人,不耻她的行径,可是对她却是没有多少恨意的。 也许是因为她没有真正意义上伤害到自己的亲人吧。 爹爹一项敬重祖母,基本上从不忤逆祖母,这一次却为了外室妻儿,宁肯院子里太阳底下跪着,也不愿意把孩子送进来,可见他是多么看重外面那位,多么在意那两个孩子啊! 也是,一对虎头虎脑的双胞胎儿子,任谁也是捧在心尖的吧。 玲珑神色淡淡的想着这些,继续埋头做针线。这是萧氏和那外室的斗争,与自己无关,何必要操心呢。只是有些挂念祖母的身体。 玲蓉却是听了母亲的话,吓得脱手滑掉了刚端起来粉彩官窑茶杯,氤氲的茶气立时在地上蒸腾起来,玲蓉蹭的跳了起来,脸色发白,手指发抖,嘴角微翕,来来去去的徘徊,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更惶恐这个外室的出现会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她是真心的怕。 看着玲珑和玲蓉截然不同的反应,燕姨娘心里越发觉得凄苦。女儿是被自己养坏了。若不是这些年自己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处处低头忍让,小心翼翼,苟延残喘,女儿怎么会长成这样一个怯懦的性子。没有主见,也没有经历过风雨,遇着事情便惴惴不安,完全不懂得思量权衡。反而不如这个从小自由自在的长在庵里的玲珑。 如此想着,也愈发坚定燕姨娘要重新调教玲蓉的心思。 “说起来,这位梅久娘倒是旧相识,”燕姨娘想起当年的往事,声调不自觉的略变了变,“那时候我还小,也就刚留头,在老太太跟前服侍,那位梅久娘跟着梅夫人来过我们府上几次,后来还跟老爷定了亲,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这门亲没结成,退了亲也就个把月的样子,梅久娘便远嫁了。”说道这里,燕姨娘忽的想到什么,嘴角弯弯,“我倒是忘了,这个梅久娘和太太还是旧相识呢,听说当年她们两个是闺中密友。” 玲珑一怔,惊讶的看了燕姨娘一眼。萧氏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个梅久娘只怕不是个简单人物。短时间内,萧氏怕是都没有心思再恶心自己了,一个梅久娘就够她受了。 思忖片刻,玲珑放下手里的针线,说道:“姨娘,我和二姐姐都是爹爹的女儿,是没有资格管爹爹娶妻纳妾的,况且我们也没有能力管。我和二姐姐的心思只怕是一样的,安安稳稳的能嫁个好人家就是了。” 听玲珑提到嫁人,玲蓉不禁脸红,低头玩手里的帕子。 玲珑希望燕姨娘能明白自己的心思,不要惹是生非,本本分分的给玲蓉找个好婆家才是她的当务之急。 燕姨娘噗嗤一笑,“三小姐真是个直言直语的七巧心肠。”她怎么会不明白玲珑的意思,自己吃饱了撑的要去管闲事,怕只怕闲事要找上门来,“梅久娘能不能进府我们不知道,只是我肯定,她若是进府,必定是个平妻的身份,到时候,只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意味深长的继续说道:“月姨娘这一胎,到希望是个健健康康的女儿。” “姨娘说什么呢!”人家都盼着生儿子,她倒好,当着玲珑的面说这样的话,玲蓉赶紧推了燕姨娘一把,朝玲珑抱歉的笑笑。 玲珑明白燕姨娘的意思,“我也盼着是个妹妹。”神色平静,说的真诚,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燕姨娘笑着点头,越来越觉得玲珑不简单。 梅久娘进府,要与萧氏斗法,那么他们这些人也就必然成了她们两个拿乔做法的了,玲蓉和自己的婚事必定是她们手里要打的牌,娘亲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侥幸的,若是女儿还好些,毕竟襁褓里的孩子,可若是个男孩,一则萧氏要利用他压制梅久娘,二则,梅久娘为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只怕也容不下这府里其他的男孩。 被退了亲,又再嫁过人,都能被爹爹宝贝似得养着,其手段可见一斑。萧氏未必是她的对手,最起码,她抓住了爹爹的心。 玲珑和燕姨娘这边说着话,梅山小筑那边,蒋氏已经带了颜瑛和喆瑛坐着轿子离了府。 榆钱胡同那边,跟着来的仆人们已经到了,蒋氏她们到的时候,仆人们刚好卸了马车,蒋氏指点着颜瑛一些事项,便把榆钱胡同的事交给颜瑛,自己带着喆瑛去了沈府。 蒋氏从小在京城长大,与沈府的几位太太都是旧相识,再加上李乾坤才擢升了,人人都想巴结,递了名帖,沈府女眷便热情地接待了蒋氏。 因为带着喆瑛,府里唤了几位年纪相当的小姐出来陪喆瑛玩,沈心怡也在其中。喆瑛一路上谨记着母亲嘱咐的话,和沈心怡亲亲近近的玩了半下午,临走时非要闹着蒋氏,要带沈心怡一起回去。说刚来京城,没有朋友,又想要沈心怡陪着她四处逛逛之类的 沈家巴不得搭上蒋氏,夫家新近擢升,娘家百年世家,这样好的香饽饽她们岂会松开。喆瑛提了出来,没等蒋氏发话,沈家老太太便做主让沈心怡去陪喆瑛几日。 就这样,蒋氏带着喆瑛和沈心怡回了榆钱胡同。 第八十三章 偶遇 沈心怡和喆瑛处的好,又听喆瑛说,她们现在住在穆府,想着能见到玲珑,心下更是高兴。原本哥哥突然决定离京,让沈心怡心惊肉跳,现下,跟着喆瑛坐在略有些颠簸的马车里,她满心的阴霾,一扫而空。打起帘子一角,朝外望去,秋天的天越发高,越发湛蓝明媚,就像她此时的心情,贪婪的深深吸上一口马车外面的空气,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味道,直沁心脾,像极了苏百川送给她的安神用的百合香露。 苏百川总是能送给她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让她把沈府如履薄冰的日子过得容易些。想到这个像大哥哥一样的神医,沈心怡心里也是甜甜的。 蒋氏坐在沈心怡和喆瑛对面,慈爱的看着满脸兴奋的沈心怡,却满心酸楚。这孩子,长得和墨秋简直是一模一样。刚刚在沈府看到她的第一眼,蒋氏差一点没有忍住,哭了出来。瘦瘦的,小小的,在沈府长辈们面前柔柔弱弱的样子,让她心如刀割。 这孩子的日子,过得着实是艰难啊! 她的那个嫂嫂,似乎是叫萧雨衍什么的,在沈心怡触及到她的目光的时候,蒋氏明显的感觉到沈心怡在哆嗦。不知道她究竟对沈心怡做了什么,竟能让这个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小姑子怕成这样。 如狼似虎的沈家,的确是不能让心怡再住下去了,得想个法子,把她彻底的接出来。 蒋氏想着心思,喆瑛和沈心怡叽叽喳喳的说着小女孩之间的悄悄话,突然马车猛地一顿,伴着马受惊的嘶鸣声,蒋氏几个人向前摔去,喆瑛坐在最靠近马车门的地方,猛地一摔,脑袋嘭的撞到门框上,立时红红一片,鼓起个小包来,疼的喆瑛捂着脑门只掉眼泪,心怡赶紧伸手帮她揉。 “妈的,你瞎了眼了吗,赶车不看路!” 喆瑛正要嘟囔,外面传来一阵刺耳的叫骂声。 “大白天的你是撞鬼了!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马车,******,还不赶紧给老子让开。耽误了我们的正事,小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妈的,是个脑袋也不够使的。赶紧的,滚开!” 叫骂声越发厉害。 喆瑛朝母亲看去,见母亲黑了脸,知道她这是动气了。也不敢再叫疼,悄悄地依偎在心怡身边,让她给揉脑门。 听着对方车夫的叫嚣声,蒋氏知道,一定不是什么侯门显贵,也不是什么皇亲国戚,那样的人家,出不了这样的破落户奴才,“问问对方什么人。”蒋氏沉着声音不悦的向自己的车夫吩咐。 给蒋氏赶车的车夫有两个,一个是从老家跟来的,一个是他弟弟,从小在京城长大,这一次李家搬到京城来,他在哥哥这里谋了这个差事。今天是第一天带着主子出门,便遇到这样的情况,主子被人当街大骂,他正要回嘴,以显示他的衷心,却被哥哥无声的拦下了,朝他摇摇头,让他不要说话,等主子示下。 在李家做事这么多年,他深知,李家从上到下,没有一个是仗势欺人的,更没有一个是惹是生非的,主子最厌恶的就是这样的奴才。 得了蒋氏的示下,弟弟立忙积极表现,扯着嗓子问:“请问马车上是哪一位,我们冲撞了,也好给你家主人陪个不是。”说的极是客气。 一听是这个新来的车夫问话,蒋氏心一提,深怕他莽撞坏事,却没想到,倒是个机灵能干的。 对方听得这边问话,一阵讥笑,“车里做的可是当今太子爷的亲戚,你们主人就是下来给叩十个响头,我家主人也未必待见。”说的趾高气扬。 蒋氏一愣,太子爷的亲戚?心下疑惑,尽管知道当今太子品行不佳,可是也不至于如此纵的下人无法无天啊!可若对方真的太子的亲戚,皇亲国戚,她不想招惹,更招惹不起。纵的仆人如此,必不是良人。 这样的人,更是得罪不得。君子易处,小人难防。如今老爷做的是京官,更是要处处小心才是。 “既是太子爷的亲戚,我们更应该陪个不是,且问一下如今住在哪里,明日定登门道歉。”蒋氏朝车夫吩咐到。 车夫的弟弟一听对方是太子的人,登时吓得变了脸色,再不敢说话,老车夫便斟酌着蒋氏的话,得体的问了。 “说了只怕吓死你,我们车里坐的可是当今太子宠妃的亲姨母,穆世昌穆大人夫人嫡亲的姐姐。你还想登门道歉,想得美,多少人挤破脑袋变着法的想要巴结,连面都见不上,岂能让你们见了,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赶紧给爷让开路是正经。” 是萧氏的姐姐!蒋氏脸色松弛下来。就说,若真是太子正儿八经的亲戚,也不至于如此行事,怎么也要顾及太子的脸面才是。 既是这样,蒋氏也懒得和对方费神,吩咐车夫让开路,让她们先走。 马车相错,蒋氏在窗帘缝隙处看到对方的马车,八角马车,挂着大红缎质宫灯,金色帷幔绣着红色牡丹,好一个富丽堂皇!心下冷笑,这萧氏的姐姐倒真是个会享受的。只是不知道她如此招摇,会不会给穆世昌惹来麻烦。 想到这些,蒋氏知道,榆钱胡同的房子定是要尽早的收拾出来。 回到榆钱胡同的时候,天已经见黑,府里已经点了灯笼,照的一片明亮,颜瑛正指挥着婆子们井井有条的收拾着,见蒋氏回来,赶紧迎了过去。 “这位就是心怡妹妹吧?”和蒋氏一样,乔氏提前嘱咐了颜瑛,让她一定要对沈心怡好,虽不知道缘由,但祖母和母亲的话必定是不会错的,颜瑛热情地拉着沈心怡的手说。 沈心怡给颜瑛见礼,有些迷惑的看向喆瑛,不知道该叫什么。喆瑛笑眯眯的说:“这是我姐姐,颜瑛,你也唤姐姐。” “姐姐。”沈心怡又给颜瑛行礼。 颜瑛赶紧拉她,猛地瞥见喆瑛脑门肿了个包,颜瑛心惊,“你这是做了什么,跟着伯母去找沈家妹妹玩,怎么玩出伤来了。”说着,上前就按着她,看她脑袋的包。 “一言半句的也说不清,等回去和你说。”喆瑛大咧咧的说道,此时脑门也没那么疼了,“爹爹,哥哥。”看见爹爹李乾坤和哥哥李铮过来,喆瑛笑嘻嘻的喊道。 颜瑛和心怡纷纷见礼。 李乾坤见了沈心怡,心底一叹,关切的问了她几句家常话,沈心怡柔声细语的一一作答。 李乾坤听着越发可怜她没了母亲,没有心情再问,便转脸对蒋氏说:“天色差不多了,我们还要去岳母那边。” “瞧我,糊涂的把这一茬忘了。”蒋氏笑着说,转身吩咐颜瑛:“今天就收拾到这里吧,明日再过来,你带着心怡妹妹回穆府那边,我和你大伯带着喆瑛和你铮哥哥要去蒋府拜见他们外祖母,你不好去的。” 提到蒋府,颜瑛脸色微红,点头应诺。 马上就要嫁过去了,现在怎么能去串门呢! 蒋氏又嘱咐颜瑛,要照顾好心怡。 回到穆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了,马车进了二门,换了软轿,颜瑛带着心怡直奔梅山小筑。慈园这边依旧灯火通明,人仰马翻。 穆世昌黑着脸坐在椅子上,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的看向萧氏,萧氏则是绷着一张蜡黄的脸,一言不发,披头散发,眼窝深陷,也就一天的功夫,人就瘦的不像样子。老太太则是失神的坐在炕上,望着穆世昌,一脸失望,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儿子,竟然会为个外室公然忤逆自己,还做的那么理直气壮,那个外室,还是个嫁过人的寡妇。 若是萧氏肯松口,自己怎么会当着慈园一屋子丫头婆子的面跪那么久,母亲又怎么会昏厥过去。若是久娘,一定不会这样逼自己。如此想着,穆世昌越发觉得梅久娘比萧氏好一百倍不止。 原本萧氏想好,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自己何不假装大度,博了老太太和老爷的欢心,接了那两个孩子进来,养在自己膝下。冠冕堂皇的话萧氏心里琢磨了几遍后对老太太说起。老太太岂不知道萧氏的用意,只是事到如今,这也是最好的法子了。 却没想到,穆世昌至今不肯松口让梅久娘那贱人把孩子送进来,一口一个孩子离不得生母,可见偏心。萧氏气的五脏六腑都疼。背着家里养了外室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抬举外室,连老太太的话都要为了那贱人违背,公然和老太太作对,这是萧氏怎么也没有想到的,这怎么能让她不伤心欲绝。 自己已经委曲求全,他却半点不领情,萧氏恨透了梅久娘,只想把她抽筋剥皮,吸血伐髓。 沉默良久,萧氏终是颤巍巍的起来,“母亲,事到如今,就算了吧,依媳妇的意思,就让久娘进府吧,孩子总归是老爷的种,总不能流落在外,何况,老爷现在也就这么两个哥儿,也到了启蒙的时候,不能为了久娘,毁了孩子的前途。”萧氏说的冠冕堂皇。 穆世昌登时愣住了,他没想到萧氏竟然能如此体谅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时间后悔自己下午对萧氏的态度,又看着妻子脸色蜡黄,全然没有往日一丝风采,顿时脸色讪讪的,看向萧氏的目光,除了感激,还有歉意。 看着穆世昌神色的变化,萧氏心里冷笑,一颗心冰冷到极点。你既是对那贱人如此情深义重,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老太太何尝不想把两个已经五岁的孙子接回来!只是若答应梅久娘进府,岂不是自己这个婆婆现在就要向这个女人低头!这口气,她怎么能咽的下。“你倒是想得开!”冷冷的瞥了萧氏一眼。 被婆婆冷刺,萧氏反倒是心里舒服了些。梅久娘这根刺,是在老太太心底扎深了。还的感谢老爷今天这一闹,要不然,怎么能让婆婆如此痛恨梅久娘呢! 第八十四章 同意 听母亲如是说,穆世昌刚提起来的精神又泄了下去。他知道,是自己今天的行为让母亲心里难受。可是,若是让孩子离开梅久娘进府,那不是要了梅久娘的命吗。 为了给自己生这两个儿子,久娘得了血崩之症,吃了多少药身子才调理的差不多了,若是骤然把这两个孩子从她身边带走,只怕久娘跟着就会香消玉殒。所以,这么些年,他一直瞒着府里,就是怕这一刻的到来。没想到,还是被知道了。 那个挨千刀的小厮! 穆世昌没办法,只能如此,逼着母亲接受梅久娘一起进府。原本以为萧氏是他最大的障碍,却没想到,她竟然能如此体谅自己。 穆世昌正要求情,萧氏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穆世昌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感激的看向妻子。 萧氏强压着心里的愤怒和对穆世昌的绝望,打起精神和老太太说道:“母亲,我这身子调养了多少年了,也一直没有再怀上老爷的孩子,心里实在是内疚的厉害,眼下月姨娘和月红虽然都怀着,可毕竟男女未知。久娘那里,却已经是虎头虎脑的两个双生子活生生的养着,母亲不为别的,就单单是为了老爷的血脉,也要忍下这一时,谁还能和自己的亲孙子置气不成。母亲知道,其实我心里也是难过的。”说道这里,萧氏有些哽咽,好容易收住的眼泪又直直的落下来。 余光瞥了穆世昌一眼,见他愧疚之色愈加浓重,萧氏心里很满意,继续说:“今儿老爷惹了母亲不悦,归根到底,是我这个做媳妇的不称职,母亲不要生气了,”说着萧氏唤了一直立在外屋的琉璃进来。 “太太。”琉璃面无表情的进来,朝萧氏一福。 主子们彼此之间闹矛盾,最难做的就是她们这些跟前的奴才。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谁知道她们会什么时候把火发到自己身上。 中午那会琉璃急匆匆的从梅山小筑赶回来,发现慈园竟然闹成这样,立时就后悔回来。这样的事情,不管过去多久,于哪个主子而言都是极没有脸面的事情,她却偏偏杵在跟前,走不得退不的,一言一行的,全都听了进去看了进去。 万一日后哪个主子计较起来,不倒霉才怪。 “老太太今日也累了,我和老爷先回去,你伺候老太太洗漱歇息吧。”萧氏吩咐琉璃,说话时拿眼偷看老太太,见她没有反对的神色,放下心来,知道自己这样说是对的。 琉璃点头应诺,心里忍不住腹诽。事情闹成这样,连个定论也没有你们就要走。赶明儿老太太无论是应了把梅久娘接进来还是不应,只怕人人都以为是自己劝慰的呢!好名声都让萧氏担了,日后的恶名只怕都是自己的,那个梅久娘只怕现在就要记恨上自己了。暗骂萧氏狡诈,却也无可奈何。 穆世昌还想说什么,萧氏却用眼色制止了他,两人行礼跪安。 出了慈园,穆世昌问萧氏:“母亲还没有答应,怎么就出来了?”语气里略微有些许的不满。 萧氏心里冷冷的,打了个哆嗦。面上却是平淡,和颜悦色说道:“老爷也不想想,今日您给了母亲多大的没脸,哪能让母亲立时就答应了呢!您好歹也让她老人家消消气,缓一缓。更何况,久娘那里不是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您也要和她商量商量,毕竟孩子是她生的。” 穆世昌听萧氏字字句句都是为自己着想,那些微的不满也去了九霄云外,心里直感慨自己娶了一个贤良的妻子,动情的拉起萧氏的手,“让你委屈了,我该早点告诉你的。” 萧氏一愣怔,多少年了,他没有牵过自己的手。眼泪又扑簌簌的落,想到他待自己的温柔,全是为了梅久娘,萧氏心里的恨快要将她的五脏六腑灼烧成灰。 两人快走到芳园的时候,罗妈妈迎面赶了过来,给穆世昌行了礼,说道:“老爷,太太,罗家太太带着姐儿来了。” 光顾着梅久娘的事情,倒是把这一茬忘了。一从老太太那里知道李家上下要来京城,萧氏便派人送信给姐姐,让她带着外甥女过来。李家的两位哥儿还没有定亲,若是外甥女能和其中任何一个结亲,都是天大的好事。 只可惜,半路杀出的梅久娘让萧氏不能全力以赴这件事情。 萧氏今日给了自己极大的体面,此时穆世昌也要给萧氏一个大体面,笑着说:“既是姐姐带着外甥女来了,我们要好好招待,莫让姐姐受了委屈。”说着,迈步朝芳园走去。 萧氏银牙紧咬,恨恨的跟了进去。 罗妈妈跟在萧氏身后,满心疲惫,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比对萧氏的都大。一直以来,在罗妈妈眼里,萧氏既是主子又是她半个女儿。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心如刀绞。 萧氏的姐姐闺名文慧,嫁给了真定知府罗泽瑞,育有一儿一女。儿子罗威今年十七,娶了闵家的女儿,已经成亲两年,如今也生了一个儿子。女儿罗清今年十四,刚及笄,还没有定亲。 今天下午,蒋氏半路遇上的,就是罗清母女。 穆世昌好兴致的陪着罗清母女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才离开,离开的时候又嘱咐萧氏,要好生招待。直让罗清母女心中纳罕,萧文慧更是眼睛溜溜的直看妹妹。之前也来过穆府不止一两次,穆世昌每每都是敷衍上几句便罢了,这一次竟然如此好耐心。 等妹夫一离开,萧文慧便急急地问妹妹:“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的脸色这样难看?”萧氏一进屋,她就看出她的不对劲,心里急得不得了,偏偏妹夫又一反往常,说个没玩没了。 碍着罗清在,萧氏什么也没说。但是鼻子却酸涩的不得了,嗓子梗的难受,一团棉絮一样的东西堵在喉咙里,卡的她难受,狠命的攥着藏在衣袖里的拳头,指甲深嵌肉里,才控制住眼泪没有落下来。罗妈妈则是红了眼打起帘子兀自出去。 见妹妹如此光景,萧文慧知道她是不方便说,心下愈发的不放心,借口一路累了,带着罗清去芳园的厢房歇息。等罗清睡下,萧文慧见正房的灯果然还亮着,便披了衣裳过来。 见到姐姐,萧氏再也忍不住,这一天的心酸悲痛都化作泪水,抱住姐姐大哭起来。萧文慧抱着披头散发的妹妹,心疼的跟着落泪。 蒋氏回到梅山小筑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树梢。见乔氏屋里的灯还亮着,便打发丫头过去看看郜二爷回来没有。很快丫头回话说郜二爷还没有回来,蒋氏便洗漱了换了身衣裳去陪乔氏,进去的时候见婆婆也在,娘三个亲亲热热的说话,陪着乔氏等李乾郜回来。 快熄灯的时候,罗妈妈亲自到了锦园。照影和紫月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照影一边披了衣服一边去给罗妈妈开门,嘴里嘟囔着:“大晚上的,这个老货又来做什么。” 紫月则是进了里间,给玲珑沏了杯茶,一脸担忧的立在她的身后。这么晚来,能有什么好事。 “奴婢给三小姐请安。”罗妈妈一进来便皮笑肉不笑的给玲珑略微福了福,丝毫不掩饰她对玲珑的蔑视。 玲珑懒得理会她,打了个哈欠问道:“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让妈妈亲自过来。” 玲珑本想再刻薄她几句,可是瞧着她一把年纪脸色蜡黄的样子,知道梅久娘的事情让她没少伤心,也就作罢了。 “太太让奴婢来告诉三小姐,明儿一早太太要带着三小姐出门,让三小姐明儿起的早些,穿件鲜亮的衣裳。” 玲珑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罗妈妈是来传这样的话,皱了皱眉,问道:“妈妈可知道是去哪里?” 罗妈妈笑道:“主子们的事情,做奴婢的怎么好打听。” 玲珑剜了她一眼,老货!笑着说:“今儿我累得厉害,明儿尽量早起,也不知道母亲是要我陪着做什么,若是起晚了,母亲面前妈妈到时候可要帮衬我几句。我人小,记忆也不好,今儿的事,说不定明儿就忘了。”说罢,悠然的端起茶杯,轻轻呷上一口。“祖母还让我****去梅山小筑那边,和喆瑛姐姐一起抄经书呢,看来明日就要告假了。” 罗妈妈抽了抽嘴角,心里暗骂,小蹄子,且让你得意一阵子,等太太料理了那外室再和你算账,如此想着,也不理会玲珑话里的威胁,“不过奴婢听说,太太是要带三小姐去见一位朋友。” 她要带着自己去见梅久娘?这算什么!玲珑心里发怒。 今儿下午才和燕姨娘约定,对于外室这件事情,要不闻不问,装聋作哑。梅久娘若真的搬了进来,就装懵懂无知。 才定下的约定,明儿就陪着萧氏去那边。玲珑心里苦笑,萧氏真是什么好事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她自己都大难临头了,怎么,还要拉自己做个垫背的不成。 还是说,她想要把水搅得更浑,转移梅久娘的目光?亦或是把自己当枪使? 不管怎么样,她没安好心。 只是玲珑也好奇,这位梅久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打发了罗妈妈,玲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在梅山小筑偷听到的话,对她的刺激太大了,若沈云磬真的就是小哥哥,玲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面对他。是继续陪着他装模作样做陌生,还是怎样。却浑然不觉,每每想起沈云磬,她的心都是甜的。 尤其是今晚。(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嘱托 看梅久娘神色戚戚,小竹给梅久娘端了一碗燕窝粥,放在炕上的矮腿桌上,“奶奶先把粥喝了吧。” 梅久娘扭过头,“奶奶。”梅久娘的贴身丫头小竹撩起帘子进来,“奴婢给了他五十两银子,他说从此就远远地离了京城,再不回来了。” 梅久娘点了点头,望着剥剥作响火烛出神。 小竹嘴里的他就是穆世昌跟前的那个小厮,她答应给他五十两银子的安家费,让他把这边的风声透露给萧氏。 端起瓷白小碗,一勺一勺的喝粥。小竹挎着炕边坐在梅久娘对面,拿起一件小孩子的衣服一针一线的缝着,“不是奴婢说,奶奶又是何苦。咱们在这里日子过得好好地,奶奶何必招惹那边呢!那边奶奶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怎么能容得下您,更不要说两个少爷了。” 喝完粥,轻轻地放下碗,勺子和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更显的屋子静谧。梅久娘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叹息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性子。只是,我也是没有办法。若还有一丝法子,我也舍不得文哥儿和浩哥儿去看别人脸色。在这里,他们是主子,是少爷,人人宠着,去了那边……”梅久娘嘴角微翕,到底把那句能不能活着还两说咽了下去。 “奶奶哪里就到了没法子的地步了。”梅久娘生这对双胞胎儿子的时候,发生了血崩,差点没了命,当时吓得小竹差点昏死过去。还好老爷请了十几个大夫轮流看护,什么好药都紧着用,这才保住命。这些年,梅久娘虽然身子弱,可到底****药不断,又顿顿燕窝养着,身体渐渐地恢复了过来,“奴婢瞧着,奶奶的身体好了许多了。奶奶不要胡乱想。” 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原本是好了许多,梅久娘也渐渐地产生了自信,认为能看着孩子长大成人。可是前几日淋了一场雨,便紧跟着昏睡了三天三夜,让她不得不怕。若是那一日自己突然没了,让文哥儿和浩哥儿怎么办。 自己没了便没了吧,反正这几年的命也是续来的,有儿子陪着,穆世昌对自己也体贴,她没什么好遗憾的。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对粉雕玉琢的儿子。 才五岁啊!怎么让她忍心丢下。 她必须要在自己离开之前,为儿子把路铺好了。 “你也别说这些好话来劝我了,那几****昏迷着,事后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你哭了多久。三天三夜不住地哭,我看非得把眼睛哭瞎了你才甘心!”小竹从小跟着自己,对自己更像是对亲人,那一次昏睡真真是把她吓得魂飞魄散了,“我这个病我自己知道,你要答应我,我走了,你要替我好好守着两个哥儿,等哥儿过了十三岁,你就求老爷,让哥儿还回这里来住。” 这话,竟是在嘱咐后事。小竹登时泪眼朦胧,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不敢抬头看梅久娘,手里的针线不停,全然不顾十针有九针都扎在手指上,殷红一片,浸染了细白的葛布。 “奴婢把碗先放了。”小竹蹭的站起身来,咕哝了一句,仓皇而逃。 院子里,柳树下,秋风阵阵,小竹蹲在树下放声大哭,瘦小的肩膀瑟瑟发抖。哭了不知道多久,再也没有力气了,她扶着柳树站起来,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净了脸,擦了脂粉,出了眼圈红红的,看不太出来哭过的样子,小竹又进了梅久娘的卧房。 “奶奶,奴婢一人也能把文哥儿和浩哥儿养好,奶奶何必让两个哥儿去遭罪。”小竹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梅久娘心里已经够苦够绝望了,不能让她再感受到任何旁的不好情绪,给她添堵。 “他们总要长大,总要上官户,不归宗,怎么参加科举考试。”梅久娘长长的叹气,“更何况,我若是没了,老爷怎么会把这两个儿子丢给你照顾,那是他的亲儿子,他必定会接回去的。我不能等啊。”等到被动了,儿子的命运就更可危了。 小竹一怔,何必非要让两个哥儿参加科举考试呢。做商人不好吗?这些年梅久娘攒下的钱,足够小竹把两个孩子好好地养大了。虽说商人地位低贱,可是到底也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大户商人家的公子少爷,不是照样过得很好。 “奶奶,两个哥儿上官户,可以上在秦峰那里。”秦峰是小竹的丈夫,给梅久娘做管家,管着十来间铺子,“哥儿可以经商。”小竹偷偷看着梅久娘的脸色,小声说。 梅久娘怔怔的看着小竹,鼻子发酸。 穆世昌是什么人她太了解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是没有想过让小竹和秦峰带着两个哥儿远走高飞,自己留给他们的产业足够他们两辈子用不尽。只是,穆世昌不会善罢甘休的。她相信,他会用尽手段找到他们的。 她不能连累小竹。更何况,她还有一个目的。抱有一丝侥幸,她希望穆世昌能看清萧氏的真面目,自动放弃把文哥儿和浩哥儿接进穆府的打算,主动让小竹抚养两个孩子。 这是她最喜闻乐见的结果。 轻轻摇头,“这件事我已经想好了,不会变了。你不要再说了。”梅久娘说的坚定。 小竹知道,凡是奶奶决定了的事,几乎就没有更改的余地,可是她到底心不甘啊!先如此吧,到时候若两个哥儿过得苦,自己再想法子带他们走就是了。 “我估么着,依萧氏的脾气,明儿就要来这里,你好好准备准备,我还有几场恶仗要打。”梅久娘笑着说道。 “奴婢知道。”看到梅久娘笑,小竹心里更酸。 眼下能做的,就是好好帮着奶奶跟萧氏打仗。 翌日一早,天微亮玲珑便起了。倒不是她起得早,实在是罗妈妈不放心,怕玲珑临时反悔,坏了太太的好事,早早就来叩锦园的门。捧着一身鲜亮的新衣裳和一副新头面,罗妈妈精神抖擞的站在玲珑的卧房里,看着照影服侍玲珑洗漱。 玲珑也懒得理会她,谁会嫌弃衣服多首饰多呀!瞧着罗妈妈带来的那副头面,最少也值四五十两银子呢,不要白不要。玲珑笑嘻嘻的任由照影打扮,早饭也比平时吃的香甜。 玲珑前脚跟着罗妈妈出了锦园的门,照影和紫月后脚也跟着出来了,一个去了梅山小筑,一个去了慈园。 紫月到梅山小筑的时候,喆瑛和颜瑛已经拉着心怡在老太君房里了,欢欢喜喜的一家子正在吃早饭。 听到玲珑不能过来,心怡登时失望。 “没关系,今儿过不来,不还有明儿后儿,她们家太太也不能天天带着她出门呀。你放心,一定能见到的。”喆瑛安慰心怡。 她实在是喜欢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妹妹,内心强烈的充斥着要保护她不受伤害的欲望。 颜瑛和跟着安慰。 老太君和蒋氏乔氏瞧着,心里踏实了许多。惠安调教的孩子,果然不差。 能和心怡处的好,足以见得,玲珑是个好孩子。沈云磬是什么人,怎么会让她妹妹身边有居心不良的朋友呢! 若是玲珑对沈心怡有歹心,只怕沈云磬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料理了她了!沈府里的人,他有所顾忌没有太过分,外面的人他可是翻脸不认人的。 玲珑跟着罗妈妈到芳园的时候,萧氏也刚收拾妥当。罗清母女也在,见玲珑衣着光鲜的进来,萧文慧和罗清具是眼前一亮。 不等玲珑问安,罗清便亲热的走到玲珑跟前,拉她的手。玲珑略皱了皱眉,她没见过罗清,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可这样头次见面就如此热情,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萧氏见罗清的举动,知道她是把玲珑当成李家的姑娘了,笑了笑说道:“这是我们三丫头,玲珑,才回来也没有多久,你们没有见过的。”并没有给玲珑介绍罗清母女。 一听不是李家小姐,罗清立时变了脸,用力甩开玲珑的手,放佛那是什么恶心人的东西似得,冷哼了一声,坐回到母亲身边。 玲珑暗暗咂舌!这脸变得,也太快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可也知道,不是善茬。 萧氏没有介绍,玲珑也倒高兴,只给萧氏行礼问安,不理会瞪着自己的罗清母女。假装懵懂无知,“女儿在院子里等母亲。”说罢,径自转身出去。 反正今日萧氏对自己另有安排,玲珑算定萧氏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责难她的,毕竟,梅久娘的事情是萧氏的当务之急。 果然,萧氏脸色变了变,却什么也没有说,任由玲珑出去。 见玲珑一个庶出的丫头见了自己竟然不问安,萧文慧气的牙痒痒,这要是在罗府,萧文慧早就让嬷嬷掌嘴了。 “你也太惯纵她了!什么阿物,在你这里也敢这样!”萧文慧不满的朝妹妹抱怨。 “姐姐且忍一忍,等我从那边回来了,再给姐姐出气。”萧氏安慰道,“姐姐别理她,料理她是迟早的,姐姐当紧还是带着清儿先去婆婆那里问安,然后去梅山小筑,这才是正事。” 提起梅山小筑那边,萧文慧火气小了下去。罗清在一旁催促母亲,“那边早饭也该用完了,我们过去吧。” 萧文慧带着罗清出来,经过玲珑的时候,罗清重重的哼了一声,趾高气昂的扶着母亲离开,七彩琉璃珠随着她的步伐摇摇晃晃,光彩夺目。 玲珑弯嘴笑了笑,真不愧是和萧氏亲近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揉搓 萧氏比平常打扮更艳丽了几分,只是因为昨日闹了一场,眼底还带着疲倦,虽然施了脂粉,依旧明显。 玲珑暗暗摇头,即使如此,何必要这样着急,等缓几日再过去也不迟啊。反正梅久娘又不会跑了。 而门外,一辆八角马车四平八稳的停着,三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神色悠然的任由马夫梳理着油亮的鬃毛。 一般萧氏出门,很少坐这样招摇的马车的,尤其是玲钰嫁到太子府以后,她在外行事就更低调了。今日,是要摆足了嫡妻的威风和姿态。 柳树巷,一百二十六号前,八角马车稳稳停住。罗妈妈下车叩门。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竹青色的长褂,人显得精神抖擞。连看门的人都这样的体面。玲珑拿眼偷偷看萧氏,果然脸色不是很好。 “您找谁?”只开了半扇门,男子也并不出来,隔着门框问道。 “是穆府的太太,来见你们……”罗妈妈一时间语塞,该如何称呼梅久娘,她到是从来没有想过。柳树巷的人都唤她奶奶,总不能跟着柳树巷的人瞎叫。可也不能称姨娘,毕竟萧氏还没有认她。 开门的男子也不急,嘴角含笑,等着罗妈妈说完。 罗妈妈索性倚老卖老,反正梅久娘她也算是从小看着长大的,“穆府的太太来了,还不叫梅久娘出来迎接。”柳眉一立,挺了挺腰板。 听见罗妈妈直呼梅久娘,开门的人连脸色都没有变,依旧是方才不温不淡的语气:“您稍等,我去禀报奶奶知道。”说罢,嘎吱一声又把门关上。 门上的灰落了罗妈妈一身。没想到他又关上门,罗妈妈气的脸色发青。一边弹灰,一边跳脚骂人。 “贱人!”萧氏毫不避讳玲珑,恶狠狠地咬牙切齿道。 马车里的百合香都要燃了一半了,也不见有人开门,萧氏的脸色越发难看。今日跟着来的除了玲珑和罗妈妈外,就是两个赶车的,总不能让人砸门吧! 罗妈妈站在门口,腿都木了。虽是秋天了,可是太阳高照,门前连个阴凉也没有,罗妈妈年纪又大,又跟着萧氏为了梅久娘的事伤心欲绝,不吃不喝的,几乎要支持不住。 玲珑冷眼瞧着,越发觉得梅久娘不是个好应付的人。 正觉得眼前发黑,大门终于吱的一声开了,这一次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穿着月白色的褙子,挽着高高的发髻,看上去干净利索,这人罗妈妈认识,是梅久娘的乳娘。 “让嫂子久等了,对不住,对不住。”一开门,乳娘便热情地和罗妈妈说话,不停地抱歉。“嫂子别见怪,改日我登门给嫂子赔不是。这么些年不见了,我可是有好多话要和嫂子絮叨絮叨。” 伸手不打笑脸人。罗妈妈只得忍下刚刚的气,只鼻子里重重的哼着。 “萧太太呢?门房的人说是穆府的太太来了,把我和我们奶奶高兴的,我们奶奶一接着信儿,就让人去找我,让我亲自来接,我怕辱没了萧太太,还特特的换了身衣裳。”乳母一边探头朝外看,一边笑嘻嘻的说。 好一个伶牙利嘴的婆子。 萧太太?我们奶奶? 罗妈妈登时火冒三丈高!梅久娘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称奶奶!明知道是主母登门,不亲自来接,竟然还摆谱打发乳母来接!罗妈妈越想越气,立时变了脸,“怎么,梅久娘什么时候成奶奶了?” 乳母也不理会罗妈妈语气不善,假装听不懂,笑道:“嫂子可是糊涂了,我们小姐嫁了姑爷,不是奶奶是什么!” 听她如是说,萧氏再也按耐不住。玲珑同情的看了萧氏一眼。原本萧氏还打算让梅久娘亲自来马车跟前迎接自己,然后再给她个大大的没脸。 现在倒好,人家根本没有露面,出来个嬷嬷,还一口一个奶奶供着,根本没有把萧氏当回事。 “扶我过去。”萧氏恶狠狠的对玲珑说。 玲珑心里叹了口气,像个小丫鬟似得扶着萧氏下马车。还未照面,萧氏已经输了一截了。心高气傲的萧氏,怎么受得了。玲珑真担心她会在这边晕过去,那才真真不好收场了。 早知道梅久娘气焰这么高。就该听照影的,装病算了。反正照影能把自己弄得和真病了一样。好奇心害死人啊! 打定主意,装聋作哑。梅久娘和萧氏都不是好惹的,自己最好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说的少错的少。谁知道哪句话就惹毛了这两个人呢!自己还想过清闲小日子呢,有一个萧氏就够头疼了。 见有人扶着萧氏下了马车,乳母笑盈盈的绕过气的心肝都疼的罗妈妈,脚终于迈出的大门槛,朝萧氏迎过去,“萧太太安。”一边走一边给萧氏问安,“多少年不见了,您还是和当年一样的好看。”恭维的话,却不带恭维的语气。 萧氏冷冷的哼了一声,并不理会这位乳母,扶着玲珑,径直朝大门走去。进了大门,却不见软轿,萧氏回头看乳母。 “我们府里没有软轿。”乳母一边说,一边吩咐方才开门的汉子,“关上大门吧。” 没有软轿?难道要走过去!萧氏脸一黑,朝罗妈妈看去。 罗妈妈厉声说道:“梅久娘什么意思,没有软轿,难道要让太太走着去见她?” 乳母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的,“府里真的没有软轿,我们奶奶从来不出门,府里也没有小姐,只两个哥儿,才五岁,也用不上软轿。” 言下之意,府里没有人能用得上软轿,所以才没有准备。当然,也不会为了萧氏的到来就另外准备。 萧氏气结,却也没有办法。 倒是乳母,一脸过意不去的样子,支吾了半晌,“要是您不嫌弃,我们有竹轿。那是夏日我们奶奶要去荷塘赏荷坐的,现下秋天了,坐着只怕凉。”征询的看向萧氏。 有总比没有好,萧氏微微点头。 “快让人去准备竹轿。”罗妈妈呵责道。 “这就去。”乳母笑着福了福,转身去准备。 玲珑有一种预感,这位乳母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环顾四周,就只门房那里放了一张长条板凳,方才开门的汉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上面,旁边放了一张杨木方桌子,桌上放着一壶茶,他优哉游哉的眯着眼睛哼着小曲,享受着。 除此之外,这里再没有其他坐的地方,就连一个回廊都没有。 自己从小习武,倒是不怕站着,只是可怜罗妈妈一把年纪,萧氏又从小身娇肉贵的,怕是也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憋。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门房的人茶都喝了两壶了,那位乳母才带着几位嬷嬷遥遥而来。 “让您久等了,这是夏天的轿子,收起来有些日子了,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乳母抱歉的看着萧氏。 萧氏早就腿麻脚软了,也顾不得说话,甩了个冷脸,扶着玲珑坐了上去,皱眉道:“怎么没有垫子?” 轿子是用竹子编制成的,为的就是凉快。夏日坐上去若是不垫个垫子都觉得凉悠悠的,更何况现在是秋天。 “与这个轿子配套的垫子不知道让他们收到哪里去了,奴婢怕太太等的急,所以找到竹轿就忙赶过来了。”乳母依旧笑眼眯眯。一副不知道做错事的样子。一边说一边招呼婆子们抬起轿子,“去奶奶住的院子里。” 婆子们抬起轿子,乳母笑道:“我们奶奶等着您呢,奴婢去茶房看看点心好了没有。”说罢屈膝福了福。 婆子们抬着轿子向前走去,乳母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 那几个抬轿子的婆子力气大,脚力好,走的极快。玲珑仗着习武,才能跟上她们的脚步。可怜了罗妈妈被揉搓了一上午,还要连跑带走的跟在后面,脸色苍白,气都喘不匀。 萧氏见状,忙吩咐抬轿子的婆子们放慢些,却完全没有人理会她,该怎么抬还怎么抬。 恶人自有恶人磨。玲珑心里暗道。在穆府威风八面的萧氏,还没有见到梅久娘就被揉搓成这样。在自己面前丢了这样大的人,萧氏一定后悔极了带自己出来了吧。 等到了梅久娘院子门口的时候,萧氏头上的簪子都被摇的歪到一边。罗妈妈顾不上自己气喘吁吁,赶紧上前帮萧氏整理。 婆子们收了轿子转身离去,萧氏扶了罗妈妈朝院子里走去,玲珑跟在她身后,像个小丫鬟。 梅久娘住的院子不大,墙根处种着几株桂花树,还未到开花的季节,只有绿油油的树叶在微风中飒飒作响。桂花树下,是一个石沏的圆桌,周围围了一圈木头墩子,面上磨得光滑平坦。想必,桂花开的季节,坐在这里赏花品茗一定是人生乐事。 院子静悄悄的,没有人,倒是屋里是不是传出丫鬟们的说笑声。 玲珑看的出来,梅久娘这就是铁了心的要给萧氏下马威。 没有人出来迎接,萧氏黑着脸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犹豫了几番,咬咬牙,扶着罗妈妈抬脚进去。 走到院子当中的时候,有个小丫头端着一盆水出来,头也不抬的就把水泼了出来。 “你作死!”罗妈妈愤怒的吼道。(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见到 从来到柳树巷开始,窝着的一肚子火,罗妈妈终于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来,双目通红的瞪着那个泼水的丫头。 正要再骂,那丫头却理也不理会她,转身撩帘子进去了。徒留罗妈妈瞪着眼嘴巴半张,恨的牙齿都要咬碎,恨不得立时撕了那丫头片子。 玲珑余光瞥见萧氏的裙脚被溅了一片泥点子。 萧氏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让人这样作践,对方居然还是个外室,摇摇晃晃,一口气提不上来,要不是罗妈妈扶着,几乎站不住要晕过去。 罗妈妈赶紧给萧氏捋脯子,自己也气的浑身颤抖,脸色铁青。 玲珑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帮帮忙,一个大一点的丫头撩起帘子出来,“萧太太,您来了。”异常热情地说着,几步上前来请安。 一看是旧相识,是梅久娘的贴身丫头小竹,罗妈妈抬手就要打她,“没有廉耻的娼妇,不掂量自己的斤两,反倒想着法的揉搓主母!谁给了你们胆子!”因为几度愤怒,罗妈妈的声音剧烈的颤抖着。 小竹却是灵巧的一闪,躲过了罗妈妈扑面而来的巴掌。 也不等萧氏发话,就立起身来,“罗妈妈好没意思,怎么一来就要打人骂人的,还是和从前一样。”语气颇为不善。“我怎么也是从小跟着我们奶奶的,罗妈妈才一来我们府上,我瞧见了,赶紧出来迎接,您老倒好,这么些年不见,见了面就要打我。莫不成您是记恨我当年小时候不懂事惹着您了?您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了谁的挑唆呢!上门给我们家奶奶没脸!”说着拿眼睃萧氏。 玲珑暗暗佩服梅久娘跟前的人,一个个的都这么厉害。明明自己是个外室,还这样理直气壮。偷眼去看浑身发抖的萧氏。 “小娼妇,你们主子偷汉子,你们不跟着她臊的慌,还这样恬不知耻。”罗妈妈口不择言,完全忘记了昨夜和萧氏商量好的对策。 “您老这话可是说谁呢!我们奶奶是我们爷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做媒的可是当今的太子爷,这三进三出的院子您也瞧见了,当年这院子里可是摆满了酒席,只吃喜的宴席,就摆了三天呢!”小竹瞥了萧氏一眼,嘲讽的说道。“就这,我们爷还心疼我们奶奶受了委屈,巴巴的托人买了株百年难得的红珊瑚放在屋里,弥补我们奶奶。” 看她说的理直气壮,又头头是道,又提了太子爷,玲珑信她说的是真的。 倒是没有想到,梅久娘竟然是爹爹背着家里,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媒人竟然还是太子!怪不得这样有底气,人家根本就不是外室。八抬大轿娶进门,不是嫡妻也是平妻,梅久娘和萧氏,若要认真论资排辈,地位谁高谁低还不一定呢。萧氏虽然进门早,可是梅久娘到底有两个儿子。 想着这些,玲珑有些同情的朝萧氏看去,萧氏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紧咬的嘴唇,隐约带着几丝血迹。 “小竹,外面是萧姐姐吗?你不赶紧请进屋里,在那里磨什么洋工!”屋里传来一个女子娇俏的声音,柔柔弱弱的。 “是萧太太,奴婢这就迎萧太太进去。”小竹恭敬的朝屋里回答,没有一丝方才说话的倨傲。 变脸似得朝萧氏笑着,“您请!”为她打起帘子。放佛方才说话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也根本没有和罗妈妈发生口角。 玲珑小丫鬟似得跟在萧氏身后,进了屋子。 果然,迎面就摆着一株三尺多高的红珊瑚,鲜红夺目,发着暗暗的光芒。堂屋里两个小丫头正在一边做针线一边说话,见小竹迎了人进来,也并不起来问好,其中一个还哼的一声,将脸别过去。玲珑认出来,就是方才泼水的丫头。 “你们两个还不快去看看奶奶给客人准备的点心好了没,若是好了,就赶紧端过来,还在这里磨牙。”小竹呵斥两个小丫头。 两个丫头缩了缩脖子,扮着鬼脸,笑嘻嘻的从萧氏身边出去,看也没有看萧氏一眼,仿佛她不存在似得。 卧房里,临窗一盘大炕,铺着石青色绣牡丹花的褥子,厚厚实实的,看上去就软和舒服。 炕东边一溜矮柜,放了棉被枕头之类的,面上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细看,全是孩子的玩意儿。 “姐姐来了,快坐。”一个温婉的女子坐在炕上热情地招呼道:“姐姐别怪我,这几天身子难受的厉害,我们爷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下地,我想着我和姐姐是多年的情分了,心里从来也不和姐姐生分,所以就这样迎接姐姐了,姐姐不会生气吧?”娇娇弱弱地,满目含笑。“小竹,快给姐姐倒茶,要今年新送来的雨前碧螺春。” 那个迎萧氏进门的丫头笑着转身出去。 原来她叫小竹。 玲珑朝坐在炕上满脸含笑的梅久娘看去,乌黑的头发用桃木簪子松松的挽了个髻,没有多余的首饰,瓷白的瓜子脸,不敷脂粉,略显得有些苍白。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清澈见底,笑眯眯的,配上她的柳叶细眉,是个极美的女子。 怪不得爹爹会动心,长得如阳春三月一样美,身子又是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盈盈一握的样子,大抵没有几个男子不心动吧。 只是做事的手段,实在是与这样貌不相配,玲珑心里摇头。 萧氏在梅久娘对面坐下,金步摇闪闪发光。“这么些年不见,你的样子倒是没有怎么变。” 玲珑有些诧异,被揉搓羞辱成这样,萧氏居然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说话。 “这是你嫁的第几个人了?” 刚还想萧氏心胸开阔,听了这句话,玲珑心里笑笑,这才是萧氏。 “瞧姐姐说的,我就说,姐姐是最了解我的人。妹妹命苦,不提也罢。”梅久娘淡淡说,脸上依旧挂着笑。 萧氏身子一顿,死死的看着梅久娘,眼里的光恨不得淬了毒,梅久娘笑盈盈的回望萧氏,视若不见她的目光。屋里落针可闻。 “我听说你生了一对双胞胎,怎么,也不让我见见。”萧氏轻轻抿了一口小竹端上来的茶,良久,说道,语气依然平淡。 可玲珑听得出来,这不是她真的平淡,这份平淡里,压抑着强烈的愤怒。 “姐姐消息好灵通,我平日都不出门的,两个孩子也是成日跟着我窝在府里。今儿不巧,他们师傅带着他们去了大相国寺,怕是要到晚饭时候才回得来。”提起儿子,梅久娘一双眼睛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不在?笑话!孩子不在,自己不是白白来一趟了!还让玲珑这个死丫头看了自己这样一个大笑话! “这么小怎么就去大相国寺了?”萧氏不甘心,追问道,声音有些发尖。 听她声音已经没有方才那样的镇定,玲珑恍然,原来这两个孩子才是萧氏来这里的目的。 “这几****一直病着,两个孩子心疼我,非要让师傅带着去大相国寺,说是抄了经书,要去供奉,让佛祖保佑我快点好起来。”梅久娘一脸幸福。 萧氏恨恨的瞪着梅久娘。孩子不在,玲珑杵在这里还有什么用,难道笑话还没有让她看够!萧氏满心腻烦的侧脸对玲珑说:“我们在这里说话,横竖你站在着也拘束,自己出去玩吧,别走远,一会走的时候找不到你。” 玲珑一愣,随即给萧氏福了福,冲梅久娘笑笑,转身出去。知道孩子不在,就把自己打发了出来,难道萧氏是想要利用自己去害梅久娘的孩子?若真是如此,还当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玲珑一边走,一边冷笑。 梅久娘朝小竹看了一眼,给萧氏和梅久娘添了茶,转身也出去。换了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丫头进来侍奉。 玲珑信步走到那几株桂花树下,在木头制成的圆凳上铺了手帕坐下。她才懒得理会萧氏和梅久娘的战争。谁胜谁负,都不****多大的事。一来她不争穆府的地位,二来也不指望自己出嫁的时候穆府的嫁妆,三来,母亲腹中的孩子,无论男女,自己都会给他挣下一份产业。 胳膊肘支在石桌上,托着腮帮子想心事。她现在满心想的还是小哥哥和沈云磬的事,想的从梅山小筑偷听来的事,心里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 沈家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能逼得沈云磬奄奄一息。既是从沈家逃出了一条命,为什么不安安稳稳的待在锦州的清泉寺,还要回沈府呢? 还有,清泉寺的那一把大火,究竟是有意而为之呢,还是有谁要害沈云磬? 李家的二爷,为什么偏偏把沈云磬送到清泉庵呢?他们和师傅很熟吗,师傅也经常会给自己和小哥哥讲一些世家大族的事情,可是从来没有听师傅提起过李家。还有,师傅讲那些世家的事,讲一些朝堂的事,是不是专门讲给小哥哥听得呢?好让他虽然长在庵庙,却也不至于懵懂无知。 正出神,小竹笑眯眯地在她旁边坐下。玲珑讶异,她不在屋里服侍,跑到自己这里做什么。小竹若无其事的和玲珑东拉西扯的说话,玲珑心中恍然,原来她是来套话的。 “方才太太也没有介绍,我是府里的三小姐,从小在锦州长大,今年才跟着姨娘回来穆府的,平常也不大出门。”玲珑婉转的说。 我不是萧氏跟前的大丫鬟,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不过是庶出的小姐。 说罢,见小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玲珑笑笑,又道:“今儿出门这身衣裳还是太太昨儿让人连夜赶制的。”我在府里,并不得太太青眼。 小竹一怔,随即笑着起身,她从小跟着梅久娘,梅家虽算不上大富大贵的人家,可到底也是官宦之家,玲珑的话她心思一转便明白了。不一会,又返了回来,手里端了个托盘,里面放了一盘点心,一盘瓜果,一壶茶并一个青花瓷茶杯。 “今儿让您委屈了,您慢用。”放下东西,小竹悠悠的说,语气很恭敬,朝玲珑福了福,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又停下,转身道:“我们奶奶也是迫不得已,三小姐别记恨。”眼眶红红的离开。 玲珑怔住。她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些,为什么说话间眼眶就红了。 迫不得已,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回府 萧氏一直在梅久娘的屋里坐到快天黑才出来,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萧氏几乎是被罗妈妈架着扶了出来的,整个人面色蜡黄的摊在罗妈妈身上。罗妈妈则是一脸铁青。 这个梅久娘真是不简单。玲珑感慨着,起身迎了过去。小丫鬟似得跟在萧氏身后。 这一次,人家没有再准备出竹轿,只能走出去。 她们前脚出了大门,后脚人家就咣当一声,把门关上。关门声震得萧氏肩膀一抖,再也支撑不住,嗷的晕了过去,双目紧闭,嘴唇发青,晕过去的时候,眼角还挂着泪珠。 玲珑不能再袖手旁观,和罗妈妈七手八脚的把萧氏弄到马车上,快马加鞭回穆府。 路过仲德堂的时候,玲珑掀起马车窗帘朝外看去。华灯初上,仲德堂的生意依旧红火,玲珑心里很是踏实。 半年多的功夫,仲德堂已经小有名气了。不仅仅是老掌柜经营的好,更重要的是苏百川的医术好,医德好。而且,他看病,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他都会做病情回访,仅这一点,就将其他大夫比了下去。 今年的医考,他一定要过了啊!到时候,他再带上几个徒弟,再多开几家分店,就有赚不完的银子了,玲珑美滋滋的想着。 一张熟悉的脸猛地闯进玲珑的视线,他怎么会在这里!看着梅久娘府上那个开门的汉子手里拎着几大包药从仲德堂正门出来,温雅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玲珑心下狐疑。他来这里买药仅仅是偶然吗? 这里离柳树巷可是不近,而且柳树巷附近就有几家较大的药铺,他怎么舍近求远。就算是苏百川的名气再大,他一个门房守门的,也不至于巴巴的专门跑到这里来买药吧。而且,看他的穿着,湖青色绸缎直缀,乳白色腰带,器宇轩昂,分明已经不是早上的那一身下人打扮了。 玲珑想要再看,人早已经不见踪影了。 放下窗帘,玲珑闭目斜靠在一个团花靠枕上,眉头微蹙。 萧氏依旧昏迷,不过呼吸均匀,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罗妈妈拉着萧氏的手,一路边哭边咒骂梅久娘,时不时的用勺子喂萧氏一点水,虽然喝不进去,但到底能湿润湿润嘴唇,不那么干裂。 回到穆府,罗妈妈让马车直接赶进二门,之后张罗着婆子丫头用软轿将萧氏抬回芳园,又让小厮去请大夫。临了,不忘恶狠狠地威胁玲珑,不许把今日的事讲出半句。 玲珑心里发笑,自己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讲那些闲话做什么。难道还怕萧氏对自己的恨意不足吗! 回到锦园的时候,照影早就在锦园门口探着脖子张望了。远远地瞧见玲珑,脚底生风似得迎了上去,“小姐没事吧?”一边说,一边一双大眼睛溜溜的在玲珑身上左看右看。 玲珑嗤笑道:“你快数数我的头发和出门时是不是一样多。” 照影直瞪眼,“小姐一大早出门,这会才回来,奴婢和紫月姐姐都要急死了,小姐还有心思打趣奴婢。” “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嘛!”玲珑笑着安慰照影。“我又不是去上山打虎,哪里就那么危险。” 照影嘴巴一噘,哼哼道:“跟着那位出门,可比上山打虎凶险多了,要是小姐是上山打虎,奴婢才不这样担心呢!就只担心小姐会不会把老虎皮弄坏卖不出好价钱。” 主仆俩说着话进了屋。 紫月早给玲珑备好了热水,伺候玲珑洗漱。“老太太说,今儿小姐回来一定乏累,就不用过去请安了,明儿一早还是要去梅山小筑那边的,既是答应好了和喆瑛小姐一起抄经书,就不能耽搁了,以后没有她老人家的允许,是不能不去的。又让人送来了几样小姐爱吃的点心。老太太还说,这几日,家里事多,梅山小筑那边,要小姐替老太太多上心些。” 萧氏带玲珑去梅久娘那里,并没有提前告知老太太。是玲珑多了个心眼,一早让照影去禀报的。萧氏既然带着玲珑去,那梅久娘的事情必也瞒不住玲珑了,只是她不愿意让孙女们参和到这样龌龊的事情上来。 听了紫月的话,玲珑明白祖母的心意,心里觉得暖暖的,“都拿了什么点心来,我都要饿死了。”午饭在梅久娘那边吃的。也不知道是那里的饭菜原本就难吃还是梅久娘存心恶心萧氏,反正玲珑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紫月笑着把点心端出来,一样豌豆黄,一样马蹄糕,一样绿豆酥,一样红糖酥饼,都是玲珑素日爱吃的。 洗漱完,换了衣裳,玲珑笑嘻嘻的拿起一块红糖酥饼眯着眼睛吃,边吃边吩咐道:“这点心也放不住,一会吃罢饭,让照影拿一些送到秀园去吧。” 照影叽叽喳喳的围着玲珑问梅久娘长得好不好看,柳树巷的房子是什么样子的,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乖不乖,梅久娘有没有和萧氏打架,谁打赢了。 玲珑笑着捡能说的说了几句,关于萧氏在那里受气的事,只字没提。倒不是信不过紫月和照影,不过毕竟这是人家不光彩的事情,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吧。 照影一直问到紫月便摆饭才罢休。累了一天,玲珑晚饭比平常多吃了一碗。 “沈家小姐过来了,今儿早上奴婢去梅山小筑的时候,见着沈家小姐正和李家几位小姐陪着佟老太君用饭呢。”收拾了饭场,紫月给玲珑沏了六安瓜片。 因为偷听了佟老太君她们说话,知道她们会接沈心怡过来,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可惜今日没有见到,她也一定很想我的。” “可不是,奴婢说小姐今儿陪着太太出门了,沈家小姐脸上登时就失望起来,喆瑛小姐才安慰她,奴婢瞧着,喆瑛小姐很喜欢沈家小姐呢。”紫月回想起沈心怡那张娇媚可爱的脸,粉嘟嘟的小嘴巴,柔柔弱弱的,任谁都喜欢吧。 “心怡性子好。”大概是乔氏和蒋氏提前嘱咐了颜瑛和喆瑛吧,不过,颜瑛还好,喆瑛的性子,只怕当真不喜欢的话,是装也装不出来。 “上回沈家小姐托小姐给她打梅花络子,赶巧今儿下午奴婢做完了就给沈家小姐送了过去。遇上老太太去找佟老太君说话,老太太进去的时候还是满脸的悲戚,从佟老太君那里出来人瞧着就精神多了,佟老太君真是个厉害人。”紫月感概道。 看来,祖母是把梅久娘的事情告诉了佟老太君。不管佟老太君是怎么安慰祖母的,总之她老人家现在精神好了,玲珑也就不那么担心了。毕竟,人老了,经不住折腾。 喝了茶,玲珑拿起手边的针线,又开始做。已经做了八套小衣裳了,现下,她要给没出生的小宝宝做一个包被。翠绿色的缎面托底,里面一层用细软的棉布。孩子出生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玲珑厚厚的续了二斤上好的新棉花,厚实温暖。想着小家伙到时候舒舒服服的躺在里面眉开眼笑,玲珑不禁翘了翘嘴角。 “对了,小姐,还有个事。”三个人正安安静静的做事,照影猛地跳脚说话,把紫月唬了一跳。 “小点声,你要吓死人啊!” 照影吐吐舌头,朝紫月扮了个鬼脸,“今儿奴婢去梅山小筑找纂儿玩,你们猜谁来咱们府上了?” 玲珑暗暗咂舌,照影真是无孔不入的家伙,这才几天,就和纂儿玩上了。她怎么就鼻子这么灵敏,总能嗅出风向。 “要说就说,卖什么关子。”紫月翻了照影一眼,依旧做手里的针线,她在给玲珑分线。 玲珑要在包被上绣五娃斗莲,用的线色大约有几百种,紫月都分了两天了才分出一半。这样复杂的图案,也就小姐有这个耐心去绣。她真羡慕小姐的绣工,无论多么复杂的她都能绣的栩栩如生,即便是再简单不过的样子,在她手里,也比旁人绣的更生动些。 “我不是一直在说嘛,”照影摇着小脑袋哼哼道:“纂儿和我说,太太娘家姐姐带着女儿来了,那位小姐好像叫什么罗清,反正大家都叫她清小姐。昨儿才到的,今儿一大早就去梅山小筑请安了,纂儿说,她们连慈园都没去,就直奔梅山小筑了。不过佟老太君对她们好像是淡淡的,也没给见面礼,简单说了几句就打发了。” 照影说着,自顾自的噗嗤一笑,又道:“从佟老太君那里出来,正赶上咱们这边二小姐过去请安,那位清小姐脚底生风似得就朝二小姐扑过去,挽着二小姐的手那叫个亲热,把二小姐吓得,脸都白了,差点叫了出来。挣又挣不开,别别扭扭的就由着她挽着,后来还是喆瑛小姐把二小姐解脱了。不过那位清小姐倒是在梅山小筑那待了一整天,二小姐回来的时候,她还恋恋不舍呢,不过也跟着回来了。” 原来今天在芳园见到的是萧氏的姐姐和她女儿。玲珑心里冷笑,还真是一家子人呢! 自己没见过罗清,玲蓉应该是见过的吧。玲钰没出嫁的时候,罗清来穆府玩,还不定两人怎么揉搓玲蓉呢,难怪玲蓉见到她脸都白了。想到这里,玲珑摇摇头。 没去慈园,直奔梅山小筑,倒是有些意思。(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早饭 “下次去仲德堂的时候,你问问你哥哥有没有给柳树巷一百二十六号的人家瞧过病,若是瞧过,你细细问问你哥哥那家的情况。”想起在仲德堂门口遇到那个看门人的事,又联系小竹红着眼眶那句迫不得已,玲珑思忖着,吩咐照影。 照影点头应了,眨眨眼又说:“要是哥哥去瞧过,下次若还去,我让哥哥带上我,我就假扮是仲德堂的伙计,”照影嘿嘿笑着,“打听事情,我总比哥哥强。” 玲珑想了想,点点头。 梅山小筑那边,蒋氏带着颜瑛一从榆钱胡同回来,乔氏就让喆瑛急吼吼的把她叫了过去,又打发喆瑛和颜瑛出去玩。 “什么事,这样着急。”蒋氏洗了脸,一边换家常衣裳一边担心的问,“是肚子不舒服?”眼睛直瞧乔氏的肚子,见她安安稳稳的坐着,又觉得不像,“是心怡有什么事?”胡乱猜测着,心里七上八下的。 乔氏原本心里火急火燎的,被蒋氏这么一问,倒是松缓了几分,兀自笑自己不如嫂嫂经得住事。待蒋氏换完衣裳,丫头捧了茶又出去候着,乔氏把下午喆瑛和她说的话细细的告诉蒋氏。 “……母亲原本都打发了那母女俩,可是偏赶上玲蓉过来请安找喆瑛玩,那位清小姐就死死缠着玲蓉不放,非要留下来一起玩,都是孩子,又是第一次见,喆瑛素日也是热心的,这几日和玲蓉玲珑又玩的亲热,就留了她,哪知道那孩子,说是和喆瑛玲蓉玩,说的话里,十句有八句都是在打听敏哥儿,又问敏哥儿平日里喜欢做什么,又问敏哥儿爱去哪里逛,又问敏哥儿饮食喜好衣服喜好,甚至还问家里有没有给敏哥儿放通房丫头。” 蒋氏听着立时就变了脸,眼神凛冽的让乔氏都有些怕。 “喆瑛才多大,那位清小姐不过也就和玲蓉一般大,怎么通房丫头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还是第一次见。喆瑛那孩子,素日里看着大大咧咧的,实则真真也是有心,瞧她问的话不伦不类的,就说,哥哥们的事情向来都是长辈们过问,她一个做妹妹的不操心这些,也轮不到她操心。又说,今儿起得早,困得不行,要睡会,赶紧打发了玲蓉和清小姐。等她们走了,喆瑛就跑到我这里来,红着脸告诉我。” 蒋氏听了,脸色略松宽了些,女儿到底还是知道轻重,只是眼神依旧凛冽,乔氏知道,她这是动了真气。也难怪,自己的儿子竟然被这样的人用这样的方式惦记着,怎么能让她不动气。 “我就说呢,我们才来,她们怎么也跟着到了,原还以为是缘分,现在看来,倒是人家算计好了的。”蒋氏冷脸继续说:“我看这里是住不得了,你不要心疼颜瑛,我等会带着颜瑛再去趟榆钱胡同,连夜收拾收拾,差不多了我们就搬过去。咱们家的孩子什么心性咱们知道,可是再好的孩子也架不住那些鬼蜮伎俩,别闹出什么丑闻来。” 乔氏点头,“嫂嫂说什么话,我怎么会心疼,嫂嫂只管带着她去,我也巴不得赶紧搬了呢!”一边说,乔氏一边摸了摸隆起的肚子,“这么心惊肉跳的,我还怕肚子里的孩子不高兴呢。” 说到乔氏肚子里的孩子,蒋氏的眼睛里温柔了几分,把手放在乔氏肚子上,轻轻拍了拍,“这事我一会去和母亲说,免得让人钻了空子。人家有备而来,我们防不胜防。”说到这里,蒋氏叹了口气,把昨日在路上遇到罗清母女的事情告诉了乔氏。 乔氏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失笑道:“倒是符合她们的脾性!”叹了口气,“这些人家也不是都怎么想的,好好地姐儿不往规矩了调教,偏偏要教成这样,肚子里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 和乔氏又说了几句话,蒋氏便去了佟老太君那里,从佟老太君那里出来,蒋氏便带着颜瑛和喆瑛并沈心怡一起去了榆钱胡同,直到宵禁前才回来。 沈心怡和喆瑛住在一起,两人虽然都有些乏了,却都没有睡意,躺在床上东拉西扯的说话,一直说到第二天天微亮才恍恍惚惚的睡去。 沈心怡沉睡的脸上,始终挂着恬静的笑。有多久她没有睡得这样沉稳踏实,这样发自内心的开心,唯独哥哥在府里的时候,她的心才是安稳的,只要哥哥不在,那些人绝对不会给她一刻钟的安静。可是,哥哥那么忙,她总是不忍心让哥哥为她的事操心。 玲蓉把在梅山小筑的事情告诉了燕姨娘,燕姨娘面上没说什么,只是嘱咐玲蓉离罗清远点,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处处忍让,也不用避讳什么,只好好和玲珑以及李家姐妹相处就是。心里却是冷笑,萧氏姐妹还真把蒋氏瞧轻了,再折腾,真真惹怒了蒋氏,只怕老爷的官都保不住。她们倒是打的好算盘,把别人都当傻子,单看今儿喆瑛说的话办的事,就知道,那孩子是真的大智若愚。 女孩的行事,多半都是母亲的言传身教,喆瑛如此,蒋氏还不定怎么厉害呢!那可是蒋国公家的嫡女啊! 再看女儿,燕姨娘心里钝钝的疼。都是自己糊涂,把女儿教坏了。长长叹了口气,希望一切还都不晚。 翌日一早,天还没有亮,燕姨娘便起来做了酸枣山药糕。她在老太太跟前当大丫头的时候,每每老太太遇上什么烦心事吃不下饭,总是要吃她做的酸枣山药糕的。 昨儿从梅山小筑回来,老太太精神好了些,但到底也只吃了几勺粥。燕姨娘希望自己的酸枣山药糕能让她重新回到老太太跟前。 以前就是自己太傻了。姨娘虽然无召不得见,但自己是伺候了老太太的人,若肯用心,怎么会见不到呢! 想着心事,燕姨娘把做好的酸枣山药糕装到食盒里,又给玲珑装了一盘芝麻酱饼,打发丫头带过去,并带话说玲蓉等着和她一起去慈园请安。 今日老太太要在梅山小筑摆戏,罗清母女是一定要去的。有了罗清昨日的事,燕姨娘怕佟老太君以及她的两个儿媳妇多心,认为自己也存了歹心,只给玲蓉清清淡淡的装扮了一番。 慈园门口,看着彼此清清淡淡的样子,玲珑和玲蓉会心一笑,手挽手进去给老太太请安。 在堂屋,玲蓉把食盒递给琉璃,“琉璃姐姐,这是姨娘的一点心意。” 琉璃会意,笑盈盈的接了食盒,给玲珑和玲蓉打起帘子。琉璃能站稳慈园一等一大丫头的位置,除了她自己的本事以外,离不开当年燕姨娘的提点和推荐。对这些,她一直很感激。这些年也一直明里暗里的帮衬着秀园。 “一会你们两个陪我去梅山小筑那里,你们母亲病了,去不得,原本你们该去侍奉汤药的,只是一来,梅山小筑那边有客人,我们也不能怠慢了。二来,既是要摆戏,总要热闹些,你们两个若是去不成,颜瑛和喆瑛该孤单了。更何况,现在那边还有一位沈家的小姐,更是怠慢不得。”老太太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了,和玲蓉玲珑说话,气息也足了,只是脸色还是有些不好。 玲珑看着有些担心,毕竟是年纪大的人了。心想,等叫苏百川来给祖母号号脉。不过,穆府自从攀了太子以后,用的大夫皆都是御医,只怕苏百川这种民间大夫,根本进不了穆府的大门。还是苏百川赶紧把医考过了,进了太医院才行啊。 玲珑这里胡乱想着,琉璃已经笑盈盈的端了早饭进来。 “我没什么食欲,不大想吃。”老太太蹙了蹙眉对琉璃说,转头又问玲蓉姐妹两个,“你们吃了早饭没有?” 玲蓉和玲珑都笑着说吃过了。 老太太正要让琉璃把饭端走,琉璃就抢先说:“您好歹吃一口,是酸枣山药糕,厨房还熬了细细软软的红枣粥,甜津津的,闻着都香。配着一碟黄瓜杏仁,奴婢都要流口水了。” 听到有酸枣山药糕,老太太心一动,当年最爱吃的了。只是自从把那丫头给世昌做了姨娘,倒是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酸枣山药糕了,这么些年来,老太太不仅一次后悔当时听了萧氏的话,把那孩子给了世昌,若不然,把她外放出去,也能体体面面的嫁人做个正房,好过这些年在萧氏手里受这些揉搓。 老太太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怎么最近总是这么多烦心事。 还是姐姐想的开,不聋不哑,不做阿翁。儿孙自有儿孙福,该放手的就放开,享享清福才是正经。梅久娘的事情,自己和姐姐说了,姐姐反倒是说自己庸人自扰了。原本没有孙子,现在冒出两个来,该高兴的,总不能因为个女人到把自己亲生的儿子生分了。更何况,梅久娘若不是本本分分的和世昌过着,五年了,世昌怎么还会对她这样上心。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了,这么些年来,他心里就没有放下过她。 想到世昌那日烈日下倔强的跪着的样子,老太太心里一阵难受。是啊!不该为了个女人让儿子和自己生分的,接了回来就是了。 琉璃把早饭一样一样的摆好,给老太太夹了一块酸枣山药糕,“您快尝尝,热乎着呢!奴婢闻着都要受不了了,这酸酸甜甜的味道真好。奴婢可要在您跟前讨脸面了,若是您吃不完,这剩下的可都要赏了奴婢才行。” 一番话逗得老太太笑起来,心里郁结散去些,“你这个小蹄子,最是一点规矩没有的。”夹起碗里的半块糕点放到嘴里,立时一怔,是当年的味道。朝玲蓉看去,见玲珑和玲蓉正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己吃。心里有些泛酸,“你姨娘有心了,我也怪想她的,过几天让她过来陪我说说话。” 玲蓉赶忙起身答是。(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看戏(一) 心情好了,老太太自然早饭多用了些,吃了三块酸枣山药糕,又喝了两小碗粥,琉璃欢天喜地的把早饭撤了。 老太太进饭进的好,她比谁都高兴。有老太太一日,才有她一日。 想到萧氏那里的光景,老太太原打算让琉璃去给萧氏送些,只是再一想到这是燕姨娘做的,就算了,免得她再受揉搓。 戏要半上午才开始,现在还早着呢。想着梅山小筑那边大约还没有吃早饭,老太太也不急着过去,斜歪着和玲蓉姐妹两个说话。 纂儿却急吼吼的赶了过来。 琉璃在院子里拦下她,“大早起的,你不在那边伺候,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那边出什么事了?” 纂儿忙摆手,“不是,不是,琉璃姐姐。是喆瑛小姐一早起来吵着要见二小姐和三小姐,让奴婢来瞧瞧二小姐和三小姐起了没,奴婢才从锦园和秀园一路找过来。” 喆瑛怕玲珑和玲蓉去的晚了又遇上罗清,就藏了个心眼,早早打发纂儿过来请。也是赌罗清不会起这么早。 琉璃听了,放下心来,笑盈盈的进去把纂儿的话又对老太太说了。 “既是你们姊妹投缘,你们两个也不要陪我在这里磨牙了,过去玩吧。只是一点,要注意安全,不能凑做一堆就不管不顾的。”老太太笑着说,玲蓉和玲珑能这样得那边的青眼,倒是让她有些意外。同时也欣慰,自己的这两个孙女,必定也都是好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际遇。 玲珑猜着,应该是沈心怡。昨儿就没见上,今儿这是等不及了。和玲蓉笑着和老太太行礼辞行,朝梅山小筑而去,纂儿不前不后的跟着。 路上,玲蓉给玲珑讲了罗清的事。到没有提起以前怎么样,只是把昨天的事情大概说了说。 “你和燕姨娘讲没有?”玲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感概半天。 玲蓉点头,“昨儿一回去我就说了,”又把燕姨娘的嘱咐告诉玲珑,“你自己也留心些,她心眼多。” 玲珑心里暖暖的。 见玲珑没说什么,玲蓉怕她没有当回事,又说:“我以前被她害了不止一次,我有体会的,一会见了她,你能不理她就别理她,能不和她单独相处,就不要单独相处,免得吃亏。她又是母亲嫡亲的外甥女。” 玲珑满心感激,“知道了,二姐姐,到时候我们就跟着颜瑛姐姐和喆瑛姐姐,她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玲蓉点头,“这样最好。”但是心里还是怕,原先,她被罗清实在是折腾怕了。 论心机,论歹毒,一百个玲钰也不及一个罗清。 “玲蓉妹妹,玲珑妹妹。” 玲蓉和玲珑说着话,也没有注意旁边。猛地听见有人叫,吓了一跳。抬头看去,见是李敏和李铮正冲着自己笑。 秋日阳光熹微,透过梧桐树的叶子,点点斑斑的洒落在李敏和李铮身上,像是给他们两个度了一层光。本就是玉树临风的两个男孩,在阳光下,更显得温润如玉。 玲蓉和玲珑赶紧福了福行礼,“敏哥哥好,铮哥哥好。” 见他们两个一副外出的打扮,玲蓉问道:“哥哥是要出去?一会要唱戏,哥哥不看?”玲蓉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说出这几句话的,只是知道,话说完,人都要瘫软了,一背心的汗,手里也是汗津津的。 玲珑倒是替玲蓉高兴。眨着一双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笑眯眯地看李敏和李铮,细细的阳光洒在脸上,瓷白的小脸带着一丝粉红。 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眼睛,这么清澈,李铮看着玲珑,不禁有些呆住。 李敏笑道:“就是知道今日要看戏,我们邀了个朋友过来,他只身一人在京城,也没个伴,今儿咱们这里热闹,也让他来舒舒心。我们正要去接他。” 玲蓉强自挺着背说出那几句话,这会再也说不出来了。 玲珑笑道:“那哥哥们快去,我和二姐姐去找颜瑛姐姐和喆瑛姐姐。” “只怕你们见不到颜瑛,她一早就和我母亲去了榆钱胡同,倒是喆瑛丫头和心怡正巴巴的盼着两位妹妹过去。”李敏不疾不徐的说着。 他的声音像极了四月的春风,让人满心的温暖,满身的舒服。 佟老太君一贯看中礼仪规矩,这样的日子居然让儿媳妇带着孙女去收拾京城的宅子而不是留下来看戏,可见是多么急切的要搬离穆府。玲珑心中了然,若非罗清,这么些年没有见妹妹的佟老太君怎么会做这样的决定。 姐妹之情再深,也不能不顾及孙子的前程,名誉。 玲蓉心里有些着急,姨娘嘱咐了,要趁着机会好好和喆英颜英处好关系,搏了佟老太君的欢心,日后的婚事也要容易些。 和李家兄弟分别,看着玲蓉脸色有些微白,玲珑捏了捏她的手安慰道:“她们终究是要搬走的,不过想必祖母思念姐姐,一定会常常走动的,到时候,我们应该还是能跟着祖母一同过去的。我看,祖母也是希望我们能和那边亲密些的。” 玲珑说的有道理,玲蓉心里稍稍安稳了些,心思被看穿,玲蓉微赧。 快到梅山小筑,远远地玲珑便看到沈心怡在张望,一身水绿碧波纹的褙子,在散散的阳光下,越发显得她娇俏可爱。 看到玲珑,沈心怡开心的朝她挥手。哥哥的心思她知道的清清楚楚,眼前的玲珑,迟早都是她的嫂嫂,她不只是自己喜欢和玲珑玩,更要替哥哥对玲珑好,当然,她也要替哥哥看住她。 李家的敏哥哥那么出众,沈心怡可不希望哥哥被比下去。这些日子哥哥不在,她得在玲珑面前多提提哥哥,免得被遗忘了。 “你们可是来了,真是磨磨唧唧的,我和心怡在这里脖子都要望断了。”喆英噘着嘴佯装生气。“亏我们惦记你们,一早这里小厨房做的水晶虾饺我瞧着好吃,专门给你们留着,你们倒好,来的这样晚,可见你们是不惦记我们的。” 玲珑笑嘻嘻的牵起沈心怡的手,朝玲蓉努了努嘴,“我们带了好吃的。” 听说带了好吃的,喆英立时喜笑颜开,也不装生气了,眨着大眼睛朝玲蓉粘过去,“好姐姐,带了什么好吃的。” “酸枣山药糕。”玲蓉笑着打开食盒给喆英看,笑眼弯弯。 “就知道玲蓉姐姐记着我呢。”朝玲蓉背后的方向远远地扫了一眼,见没有罗清,心里一松,喆英带着她们进了梅山小筑。 戏台早已经搭好了,请来的角儿们正在练声,咿咿呀呀的声音时高时低,而戏班的班主则带了夫人去给佟老太君请安。 他们这样的戏班,荣辱兴衰全靠京城这些显贵们。三天前,在周阁老家他便知道李大人的升迁,也知道了穆府和李大人的关系,所以穆府去预定戏班的时候,他一口答应。并且穆府的人一走,他就立时让人去打探李大人以及家眷的欢喜爱好,并且推掉了几个佥事的预约。 功课没有白做,班主夫人把佟老太君哄得喜笑颜开。临走佟老太君还送她一副鎏金耳环。激动地班主夫人响响的给佟老太君磕了三个头,直说要去大佛寺给老太君上平安香。戏班因为唱的好被雇主打赏是常事,可是能得像佟老太君这样地位的人这样的封赏,却是难得的极大得体面,在京城四大戏班中,也就德音社班主的夫人受过周阁老家的赏赐,是个坠子,那坠子的成色也就是一般的市面货,可足足让德音社班主夫人耀武扬威的炫耀了一年多,也让她们余下三个班主夫人咬牙切齿明里暗里的嫉妒。如今有了这鎏金的耳环,看德音社的那位还说什么,这耳环无论成色还是样式,都非那坠子可比。 “娘出手可真是大方,那对耳环是新打的十足十的实心。样式也非常人所能见到的,是二郎专门托人从宫里要的样子为娘打的。”班主夫人走后,乔氏笑着和婆婆说话,“看把那班主夫人美得,娘还没有带几次呢,可是让她得了个大便宜。娘要是不喜欢了,赏了我呀!”乔氏娇憨的笑说。 “你呀!”佟老太君声音里满是宠溺,”我们新来京城,大郎和二郎的名声还要他们这样的人传呢。我重重的打赏,别人不会说我怎么样,只会说大郎和二郎孝顺能干。”佟老太君慈爱的看着乔氏,耐心教导她,“可别小瞧了这些唱戏的,这京城里的风向他们瞅的准着呢!更何况,最是戏子无情。得了好便是千好万好,得不到,背地里不定怎么编排呢!不过是个耳环。而且我们初到京城,虽是还没有结交这里的功勋贵族们,这风声却不能不放出去。” “娘就是厉害。有娘帮着,提点着,大伯在官场也要顺利些,就是二郎,做起生意来也要轻松的多。”乔氏撒娇的说。“娘要多教给我和大嫂。” “你大嫂可不比我差,她是蒋家的嫡女,是蒋家精心培养了的,这方面更是仔细教导了的。我比她多的不过是些经验,我老了,以后你要好好和你大嫂学。”佟老太君从来都是把媳妇当女儿看,说的都是实打实的贴心话。 “知道啦!”乔氏娇娇一笑,手轻轻地摩挲着隆起的肚子。 这边佟老太君和媳妇说着知心话,老太太带着穆家的家眷也到了梅山小筑的门口,只是瞧着罗清母女的样子,老太太的脸色实在是好看不起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看戏(二) 因为没有请外客,都是自家亲戚,所以院子里也没有设置屏风遮挡,只是相邻着摆了几张大团桌。 佟老太君带着乔氏,穆府老太太带着萧氏姐妹合坐一桌。玲珑玲钰姐妹并喆瑛沈心怡和罗清一桌。另一桌坐着李氏兄弟和他们请来的朋友,不过不是请了一个而是三个。 穆世昌和李乾坤朝中有事,自然是不来。 李乾郜这几天忙着整理李家在京都的人脉关系,为沈云磬打理后方,提供必要时的援助,和翟云峰一起整顿流沙阁,现在的流沙阁,在西北的几个分舵因为战事,生意简直是一塌糊涂,李乾郜忙的脚不着地,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哪还能来喝茶看戏。 玲珑打小长在庵里,从来没有听过戏,师傅也从未教导过她戏文,所以对台上的咿咿呀呀粉面红唇,玲珑一点兴趣也没有。看戏还不如看罗清有趣。为了今日在李家兄弟面前露脸,罗清显然是精心打扮了的。皂白立领绣了两片鲜嫩的荷叶,碧波香荷缠花褙子在阳光下闪着暗光,粉白的袖口竟然缀了一圈米粒大的珍珠。玲珑暗暗咋舌罗家的富裕。罗清端端正正的坐着,背脊挺拔,努力要做一副端庄大小姐的样子,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总朝邻桌看去。男桌和女桌比肩而放,以至于坐在罗清对面的玲珑几乎只能看到她的眼白。 要是这戏文唱的久,罗清会不会就此变成斜视啊。 李氏兄弟请来的客人名唤季炳谦,随他一同来的两位是他在京城偶遇的同乡王子川和赵忠义。 季炳谦玲珑倒是知道,是保定府季家三房的小公子。保定府季家原是耕读世家,只是到了季炳谦祖父那一代,家里却是一个进士也不出,季炳谦的祖父连考三次不中便发誓再不参加科举,就此弃文从商。生意越做越大,大房和二房也干脆放弃了科举,和三房一起专心做起生意来。到了季炳谦这一代,季家的生意已经是称霸北方。 季家从祖上的规矩便是家中女子绝不为妾,男子绝不纳妾。男子娶妻不分嫡庶只论贤淑。 大燕国两大商户南苏北季,苏家只做南方的生意绝不沾染北方,而季家也绝不染指南方。李氏兄弟从小生在江浙,怎么和北季季炳谦熟稔起来呢?方才季炳谦见过佟老太君时候的亲热和随意,玲珑便看出,这不是佟老太君第一次见他了,可见李季两家关系匪浅。 不知道李氏兄弟请人来,老太太并没有准备见面礼。若是一般的小辈也就罢了,看姐姐对这个季炳谦的态度便知道,季炳谦的见面礼是必须要给的,正思量要不要把手上的镯子退下来给他,尽管不合适,可也比没有强啊。琉璃笑吟吟的拿了一匣子太湖笔过来。老太太将退了一半的镯子不着痕迹的又戴了回去,接过太湖笔,给了季炳谦。心下对琉璃越发满意。 琉璃却是心下决定,等李家搬走,就将纂儿调到自己跟前,亲自调教,若是梅久娘当真要进府,到时候就把纂儿分给她。今日若非纂儿急吼吼的跑到慈园告诉自己李家少爷要请客人来,哪里能这么恰到好处准备出这一匣子的笔呢。 丫头填茶的时候,一直装名门淑女的罗清突然站了起来,把坐在她身边的喆英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道:“你做什么,这样一惊一乍的。” 罗清敷衍的笑了笑,“我去个贡房。”抬脚便离开。 “这个人也真是的。去个贡房也这样大惊小怪的。”喆英小声咕哝,转脸继续看戏。 玲珑却发现,邻桌的李敏不在了。难道罗清是要去找李敏?这样也解释的通她为什么那样突然的急切的要去贡房了。 要不要提醒喆英呢?可若罗清真的是去贡房,那自己对喆英的提醒又算什么,让佟老太君怎么看自己呢!一定会认为自己是搬弄是非。 可若她真的是奔着李敏去的怎么办。 玲珑心里正挣扎,喆英兴奋的转脸对着邻桌说道:“大哥,这一段是你最喜欢的,戏文写的真好。”话音还没有落,喆英发现李敏并不在,转向李铮,“大哥呢?” 李铮摇摇头,“大概是去贡房了吧。”语气模糊。 喆英转回头,看着罗清空空的位子,脸色登时严肃起来。有了罗清昨日那一番问话,由不得喆英心里不多想。朝祖母望去,见祖母正兴致勃勃的和穆家老太太边看戏边说话,她不忍心打扰,而且,万一是自己多心了呢,反倒惹穆家老太太不高兴,毕竟罗清是穆家的客人。 再看二审乔氏,她微挺着肚子,坐着都累,喆英更舍不得让她操劳。 思来想去,还是自己去看看的好。若罗清只是去贡房最好,她若真的是奔着大哥去的,一定要她好看。 “我去贡房,你们且先看着,我一会就回来。”喆英起身朝玲珑和玲蓉笑道。 “我也去。”玲珑跟着起身。她相信,喆英一定不是去贡房,而是去找罗清。还是陪着她点好。若是罗清真的去缠着李敏,以罗清的为人,当真使出什么龌龊手段来,喆英一时激动闹到大人们跟前就麻烦了。罗清母女此行原本就是奔着李敏来的,闹起来,萧氏姐妹一定会一口咬定不是罗清的错,姑娘家名节最重要之类的,李敏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少不得平白背污水,衬了她们的心。 沈心怡自然是玲珑和喆英去哪里,她就跟着去哪里,所以也站了起来。 一桌五个人,四个都去贡房,独留玲蓉一个人,玲蓉也起身,“我不去贡房,不过一个人坐在这里也怪没意思的,我陪你们。” 喆英心思转了转,有她们陪着也好。四个小姐妹手牵手离开。谁都没有注意她们背后,萧文慧望着她们的目光是多么的冰冷刺骨。 一路到贡房,果然连罗清的影子都没有。 “请小姐呢?不是也来贡房嘛,怎么都见不到她,该不会是走丢了吧,我们去找找她。”喆英提议。 玲珑自然附和,她当然明白喆英的意思。 玲蓉才不愿意找罗清,她巴不得一辈子不要见到她。可玲珑都答应了,她只能跟着一起去,不然一个人回去听戏多没有意思。 荷塘边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喆英拉着玲珑顺着声音寻去,牵着喆英的手,玲珑能感觉到她的急切。不由担心起来,一会不论见到什么,喆英可千万不要嚷起来。 月亮门下,李敏和罗清并肩而立,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玲珑心底松了口气。 李敏高大挺拔,飒爽英姿,罗清则是一副含羞娇柔的样子,仰脸看着李敏。 “大哥!”喆英几步走了过去,蛮横的插在罗清和李敏中间,生生逼得罗清向后退了几步,“你不看戏,跑到这里做什么。”仰头问李敏,看也不看罗清。 “我回去的路上遇到清小姐,她请教我几个书法的问题,我们说着话,就走到这里来了。”李敏坦然道,眸光柔和,霁月风光。边说边朝陪喆英一起过来的玲珑、玲蓉和沈心怡点头微笑。 喆英翻了李敏一个白眼,心里暗骂他傻,谁疯了不成好端端的跑到这里来和你讨论书法,这才转身朝罗清看去,见她手里拿着一个玉佩,没好脸色的问罗清:“这是谁的?” 罗清原本想说是李敏送给她的,却被李敏抢先一步,“我的,她要看看上面的花纹,说是好看,想要绣一个一样花纹的帕子。” 玲珑倒吸一口冷气,罗清真是好手段。若能得了这个玉佩最好,即便是得不到,绣个和玉佩花色一样的帕子或是扇子套什么的,到时候再送给李敏,李敏又不好意思拒绝,接受了,那时候才是真真的说不清呢。 私相授受的名号是坐实了,李敏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喆英抬手一把抢了过来,她动作太猛,力道又大,把罗清吓了一跳。不过,若是喆英动作不快,不趁着罗清毫无防备,只怕这玉佩她也很难抢到手。 玉佩被抢走,罗清气的跺脚,“你做什么,这是敏哥哥送给我的。”两眼冒光的瞪着喆英。 “胡说!我哥哥只是给你瞧瞧,什么时候说送给你了。”喆英狠狠瞪着罗清,没好气的说,心里大骂哥哥蠢,若不是自己及时过来,这玉佩还真就让罗清得了。即便是没有让她拿走,单单绣个一样花色的帕子,也说不清。又厌恶罗清卑鄙,“你少自作多情。” 罗清泪眼巴巴的朝李敏看去,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敏哥哥。”声音娇柔缠绵,一方粉色帕子扭在手里。 玲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等李敏张嘴,喆英便道:“你少唤我哥哥,你什么龌龊心思我哥哥一时被你蒙蔽了,我可清楚着呢!你别以为得了我哥哥的什么物件就能进了我们李家的门。我们家的男子是不纳妾的,若是为妻,就凭你的品行,也配!” 心思被当场拆穿,罗清羞愤难当,满面潮红,“你胡说!”带着哭腔,“敏哥哥,我没有。” 李敏见妹妹说的过分,喝止道:“喆英,怎么和清小姐说话呢。”转而朝罗清抱拳作揖,“清小姐别见怪,我妹妹平日在家被宠坏了,我替她向你陪个不是。”手却抓住喆英的胳膊,要把她拽到身后。 “什么赔不是,哥,我可没有说错。”喆英甩开李敏的手,朝罗清道:“我告诉你,离我哥哥远点,少打我哥哥的主意。”说罢,拉起李敏的手,“哥,我们走!” 李敏半咧着身子,歉意的朝罗清笑笑,“清小姐,实在不好意思,妹妹不懂事,让你委屈了。”一边说,一边被喆英拽着离开。 玉佩没有拿到,花色也没有记住,还遭喆英一顿抢白。罗清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可当着李敏的面,她能怎么样。望着李敏被喆英拽着离开的背影,罗清愤怒的咬着嘴唇朝玲珑和玲蓉看去。 惹不起喆英难道还惹不起你们!(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看戏(三) 看着罗清愤怒的眼神,玲蓉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的朝玲珑身后缩了缩,完全没有意识到,玲珑比她还小。【ㄨ】潜意识里,玲珑能够保护她。 玲珑当然能够保护她。不要说一个罗清了,之前萧氏为了除掉玲珑,连武林中人都用上了,不也被玲珑轻而易举的解决了。更何况,玲珑是个护犊子,她绝不容忍她跟前的人被欺负。 “你是我家的客人,还是规矩点的好,免得以后我祖母都不许你母亲来做客,那就得不偿失了。你姨母现在已经够心烦的了,你还是听话点不要给她惹事。没听说客人欺负主人的道理。”玲珑冷冷回望罗清。 “你敢这么和我说话。”罗清显然是没有想到,一个小小庶女,还是从小被养在外面的庶女竟然敢这么和她说话,先是一顿,紧接着怒气更大,“你不过一个外面的女人养的野孩子罢了,什么你家,这是玲钰的家。” “怕是你昏了头了,玲钰现在的家是太子府,怎么会是这里,这样大逆不道的僭越之言,我劝你慎言,不要到处乱说。我不会告你的状不代表旁人不会。侵犯皇室的罪名可是不小,你不要把我们穆府拖下水。”玲珑顿了顿又说:“还有,我不管你对李家哥哥有没有非分之想,我再说一遍,这里是我家,你不要在我家惹是生非,你丢得起人我丢不起。”说完,玲珑拉起沈心怡的手,转身招呼玲蓉就走。 罗清气的脸色阚白,没想到她堂堂罗家小姐,会被这个庶女欺负,“你给我站住!”罗清几步追过去,扬手就要朝玲珑脸上掴去。 “啊!”沈心怡脸色微白,有些颤抖的抓紧玲珑的手,“玲珑姐姐小心。” 玲珑嘴角微勾,笑意一闪而过,罗清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抬起的手已经被玲珑打掉,手背立刻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疼。 “你…你竟然敢……”罗清又疼又怒又震惊,几乎说不出话来。 先是被喆英欺负,也就罢了,谁让她是李敏的妹妹。可现在这个玲珑算是什么东西,不仅对自己出言不逊,竟然还敢和自己动手,罗清满心愤懑和委屈顿时涌了上来,眼泪瞬间决堤。 从小长这么大,这样倒霉的事还是她头一次遇到。 “你就不怕我姨母!”罗清威胁玲珑。 “只怕你姨母顾不上你。”梅久娘的事情才是萧氏眼下一等一的大事,除非玲钰有什么事,旁的只怕萧氏无心顾及。“再说,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你姨母上面还有我祖母,你觉得我祖母会允许你勾引李家哥哥?且不说佟老太君是祖母的亲姐姐,单单是这事给穆府抹黑,我祖母就不答应。” “我做什么了就抹黑你们穆府!”罗清咬牙切齿的警告玲珑,“你等着,今天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说完,转身就走。 走了没两步,罗清突然停下,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心怡,“你就是沈心怡吧,我听雨衍提起过你。你,很好。”罗清怪笑了两声,“你总不能在穆家或是李家住一辈子,你说是吧。住的时间长了,想必你嫂嫂也会想你的。”说完,看着沈心怡满脸惊恐和不安,罗清心满意足的扬长而去,似乎手背也不再疼了,方才的委屈也没有了。 看着沈心怡听到萧雨衍名字时全身都在战栗,玲蓉同情的朝沈心怡看了一眼。不过眼下她最担心的还是玲珑。罗清一定会把今日的事添油加醋的讲给萧氏的。以萧氏的心性和手段,只怕玲珑难逃厄运。【ㄨ】回去一定要告诉姨娘,看她能有什么法子帮帮玲珑,玲蓉心下决定。 玲珑揽过沈心怡的肩膀,将她拥到自己臂弯里。“放心,没事的。不是还有你哥哥嘛,不要怕她,她故意吓你的。” 想到萧雨衍,沈心怡抖得根本停不下来,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在发抖,她拼命的深呼吸,想要平静下来,却根本没有用,反倒是抖得越发厉害。 萧雨衍仗着自己是长嫂,以教导小姑的名义,****把自己拘在她的房里,百般折磨,想到她的那些不见血的招数,沈心怡头皮一阵发麻。 感觉到沈心怡剧烈的颤抖,玲珑低头看她,“你很怕萧雨衍?” 沈心怡点头,她是真的怕。她从来不敢把萧雨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告诉哥哥,她怕他担心,哥哥已经够不容易了,她不能帮衬哥哥,反倒要哥哥为她操心,她不忍。 看着沈心怡面色惨白的样子,玲珑一阵心疼。看来当初还是心软了,明天得让紫月去给萧雨衍找点事做。 现在已经知道沈云磬就是小哥哥了,他一身好武艺,怎么就让自己嫡亲的妹妹这样被人欺负呢,“你哥哥不管你?” 听出玲珑语气里对哥哥的不满,沈心怡忙解释,“不是的,哥哥很忙,我不想哥哥总替我担心。”她可不能让玲珑对哥哥有半分误会。 哥哥那么爱玲珑。 原来她都一个人承受了,“傻丫头!”玲珑揉揉沈心怡的头,“没事,没事了,以后有我,一定不让你受欺负了。”玲珑老母鸡护小鸡一般揽了沈心怡。 其实,这次蒋氏把沈心怡接了出来,佟老太君根本就不打算再让她回沈府。不过,玲珑后来才知道,此时她一心想的就是怎么帮沈心怡逃脱萧雨衍。 只是,之前听沈云磬提起过,沈府复杂的很,只怕府里不只一个萧雨衍对沈心怡不好。 要想帮沈心怡,就是让她彻底的离开沈府。 那就只能出嫁。看来要帮沈心怡好好留心一下了。沈府的人才不会给她找个好人家呢。沈云磬倒是舍不得妹妹吃亏,可是他一个大男人,总归是粗心的。要不然也不会发现不了妹妹被人欺负成这样。 三个人各有各的心思,默默地往回走。 “二小姐,三小姐,奴婢可找到你们了。”琉璃一脸急切的迎面过来。满头大汗,显然是找了她们很久了,“要不是喆英小姐,奴婢还到处乱撞呢。” 玲珑和玲蓉面面相觑,难道是罗清告状了?这也太快了些吧。 “什么事?”玲珑问道。 “具体的奴婢也说不清楚,宫里来了个公公,说是带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口谕,要召佟老太君进宫,佟老太君要带着沈家小姐一起去。这不,奴婢就急急的来找你们。”琉璃一边上下打量沈心怡一边说,“走快些吧,沈家小姐还是要重新梳妆一下的。” 琉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着给沈心怡梳个什么发型配什么首饰和衣服,根本没有注意到玲珑她们三个的表情。 玲蓉一脸惊讶,佟老太君竟然要带着沈心怡进宫。 沈心怡一脸茫然,自己居然要进宫。 玲珑则是满脸担心,有了上次代嫁和亲的事,皇宫实在是没有给玲珑留下什么好印象,由不得她不担心。 只是,这次是佟老太君带着她,应该没什么事吧。只是,为什么要带心怡呢!玲珑朝沈心怡看去,沈心怡茫然的朝玲珑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还好,喆英和沈心怡身量差不多,喆英的衣服沈心怡都穿的,不然还得回沈府去取,怕又是一场风波。 玲珑她们回去的时候,戏班子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喆英笑嘻嘻的走到沈心怡身边,拉着她的手朝屋里走,“我有好多漂亮衣服,你随便挑。还好没有搬到榆钱胡同去,不然可要抓瞎了。” 沈心怡赧然笑笑,跟着喆英进屋。 罗清已经在屋里了。她咬牙切齿的瞪着沈心怡,恨不得吃了她!凭什么她就能进宫!回头一定要让雨衍狠狠收拾她才能解了今天这口恶气。 再看玲珑,更气!罗清的脸色一阵比一阵铁青。 玲蓉戳了戳玲珑的胳膊,示意她看罗清。玲珑懒得理会罗清,一心一意帮沈心怡挑首饰。“别理她。”低声对玲蓉说。 喆英的首饰不是一般的多,单单是耳环就放了整整十大樟木盒子,玲蓉和玲珑看的眼花缭乱。饶是琉璃一贯打理老太太的东西,也算是见惯好东西的人,见了喆英的首饰,也不禁暗暗咂舌。 罗清嫉妒的眼里都要喷火了。 刚收拾停当喆英和沈心怡,蒋氏带着颜英回来了。见到装扮一新的沈心怡,蒋氏眼前一亮,沈心怡真是像极了她母亲,永远都是那么温婉,恬静。 榆钱胡同那边也收到消息,蒋氏也要进宫。 此刻去榆钱胡同传话的太监和来穆府的太监正在梅山小筑的厅堂等着,来不及多说什么,琉璃又急忙帮颜英和蒋氏梳妆打扮。 谁都没有注意站在角落里的纂儿,全程都紧紧的盯着琉璃的一举一动,暗暗记在心里。(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书信 宫门落匙的时候,佟老太君带着李家女眷并沈心怡坐着平顶绿尼轿子,带着一大堆的赏赐出了宫。让等在宫门口的穆家小斯回穆府报平安,并且带话,今儿就不去穆府了,榆钱胡同那边已经收拾停妥。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召见,不过是因为李乾坤新升京官,为表皇恩浩荡,特宣家中女眷进宫说话罢了。 原本只是走个过场,太后娘娘却没想到,佟老太君真真的是投了自己的缘,两人仿若是多年未见的知己,有说不尽的话,佟老太君似乎总能体会到她内心的感受。早知道如此,该让皇帝早点升了李乾坤的官,也能早一日见到这位佟老太君了。省的这么些年深宫寂寞,没有一个真正能说话的人。 皇后娘娘倒是没有想到,佟老太君居然把沈家的小姐一并带了来。还好上一次公主和亲的事情这位沈家小姐相安无事,不然,算是把这位李大人得罪了。李大人年纪轻轻就能官至此位,足以见得其能干,也足以见得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太子继位,最大的威胁就是容妃所出的燕王,所以朝中大臣的支持对太子来说,犹如甘泉之于荒漠,雨露之于麦苗。 只是,不知道沈家上下是否知道佟老太君如此喜爱沈心怡。怕是不知道,否则也不会那么欺负她了。沈家如今虽说有三人在朝为官,可三人加起来也不及一个李乾坤,如果明知佟老太君看中沈心怡她们还那样明目张胆的欺辱沈心怡,那简直就是蠢不可言了,这样的人,太子不依靠也罢。 萧雨衍是什么样的人她可是清楚,看来等会就得召太子进宫,免得他和沈家那位庶长子沈云哲走的太近,得罪了李大人自己还不知道。当初太子要娶穆玲钰的时候,自己还因为玲钰品行不佳不同意,如今看来这门亲事是结对了。佟老太君和穆家老太太可是亲姐妹,李大人岂会和穆世昌不同心。再有,李家长媳蒋氏可是蒋府的嫡女。 进宫的路上,喆英就迫不及待的将梅山小筑的事情告诉了祖母,听着罗清的所作所为,佟老太君面上虽风平浪静,心里却是知道,穆家是一刻钟也待不得了。所以,即便榆钱胡同并没有完全收拾妥当,她也打算搬过去。至于自己的亲妹妹,日后再做解释吧,自己的妹妹自己了解,绝不会因为这个生分的。倒是该劝劝她,不能由着萧氏胡来,否则丢了脸面是小,得罪了人是大。 穆府。 玲珑一早打发照影在二门处等消息,知道沈心怡跟着佟老太君平平安安的回了榆钱胡同,玲珑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安心给未出世的小孩子做衣裳。 小厮回来报信的时候,老太太正倚着一个半旧的松绿色靠枕闭目养神,琉璃坐在秀墩儿上给老太太捶腿。 听到小厮说佟老太君一家人今日要回榆钱胡同住的时候,老太太发现自己竟然忽的觉得身上一松,心头轻快了不少。心里不禁苦笑,让姐姐看笑话了。 姐姐才来短短几日,家里竟然就这样乱七八糟。一会外室梅久娘,一会亲戚罗清。梅久娘倒也罢了,毕竟为自己生了一对嫡孙。可罗清就太可恶了,竟然在自己府上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事。 老太太越想越气,“你去告诉萧氏,让她妹妹明日就回去吧。”脸色铁青的吩咐琉璃,还有一句“留着也是个祸害”老太太到底是忍住没有说。 琉璃替老太太捶腿的手一滞,心里抱怨,又遇上这样神仙打架小鬼遭遇的事情。面上依旧浅笑,起身去芳园。 既然佟老太君不回梅山小筑了,那就把纂儿带在身边调教吧。老太太总有走了的那一天,穆府总要有新的女主人,不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啊。 萧氏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太太竟然开口撵人。这让自己怎么和姐姐开口。更何况,姐姐此行就是奔着李家公子李敏来的,这还没怎么上手,她怎么甘心离开。 都怪玲珑,今日若非她带着喆英寻出去,清儿必定得手了。该死的玲珑,怎么总是坏了自己的好事。萧氏恨不得将玲珑生吞活剥。 萧氏更没有想到,佟老太君竟然回榆钱胡同了。这岂不是让清儿完全没有了机会! 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她要好好想想。萧氏有气无力的倚在一个绣着五娃斗莲的靠枕上,闭目思索。 若真的能促成清儿和李敏的婚事,那于太子于钰儿都是极大地好事,她真得仔细想想。自己在猫耳胡同还有一处三进三出的院子,穆家的人谁也不知道,不行就让姐姐带着清儿住过去,再寻找机会和李敏接触。 佟老太君一向爱礼佛,必是要去大佛寺或是大相国寺的时候,敏哥儿作为长孙极有可能陪着去。再者,李家才到京城,对京城的人事必定都是不熟悉,正是让铭锗接触李家兄弟的好机会。等李敏和铭锗相处好了,到时候让铭锗引着敏哥儿见清儿就是了。佟老太君和蒋氏同不同意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敏哥儿先喜欢上清儿,这事就成了八九分了。反正姐姐也说了,大不了先做妾。只要能进了李府的门,就不愁做不上正妻。 萧氏越想越觉得靠谱,一骨碌起身,整了整头发,去西客房找姐姐。 翌日一早,萧文慧便带着罗清去向老太太辞行,说家中有事,要回去。老太太连假意挽留的话也没说,只让琉璃封了五十两银子给萧文慧,萧氏姐妹的脸色登时一阵青白。 出了穆府大门,萧文慧跳脚大骂,封五十两银子算什么,难道当她是打秋风的!想想自己堂堂真定父母官的嫡妻,莫说是五十两银子,就是五千两也拿得出来。穆家老太太这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萧氏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自己婆婆。只好言劝姐姐,让罗妈妈将她们母女送到猫耳胡同。转身让小厮去萧府请萧家大爷萧铭锗过来。 “小姐,佟老太君都搬走半个月了,我们再也没有见到,你怎么还****抄佛经啊。”紫月给玲珑磨着墨,忍不住发问。 玲珑笑笑没说话,继续认真写字,一笔一划,簪花小楷写的实在是漂亮。当初既然答应了佟老太君要抄佛经,她就不会半途而废。再说了,抄抄佛经,也能让悬着的心静下来。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到沈云磬了,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自从肯定了沈云磬就是自己的小哥哥,玲珑自己都没有注意,她是多么迫切的想要见到沈云磬。 照影咧着嘴笑嘻嘻的走进来,“小姐,有你的信。”说着手一扬,一封暗黄色封皮的信在她手中左右摆了两下,“还有,小姐,我明天就和哥哥去柳树巷。” “我的信?谁写的?”玲珑疑惑道,难道是师傅。莫不是师傅有什么事,一想到师傅可能遇上什么事,玲珑立时紧张担心起来。 “不知道,葫芦哥只说是西北来的,走的是军营邮寄,快马加鞭送来的。”照影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抹嘴道。 玲珑低头看信封,果然盖着军营的章。西北?自己并不认识西北的人啊。 大大的信封被装的鼓鼓的,几乎都要撑破了。疑惑着打开信封,猛地不妨,哗啦啦散落一地的银票,张张面值一千两,玲珑主仆三人望着一地银票立时目瞪口呆。 这么多银票装在信封里,难怪要把信封撑得鼓囊囊的。 照影反应快,赶紧拉紫月蹲下去捡,一边捡一边数,欢快的不得了。玲珑则从信封里抽出一封信。 缓缓展开信纸,一个个洒脱不羁的字跃到玲珑眼前,不用看内容她都知道这是谁写的信了,除了沈云磬谁还能写出这样飞扬飒爽的字来,玲珑拿着信纸的手不禁有些颤抖,心猛地抽了一下。信是从西北来的,西北正在打仗。 她既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信的内容,又有些胆怯,她害怕看到沈云磬的不好,又想知道他现在究竟如何。 玲珑快速的浏览了一下信的内容,一颗紧张又空悬的心踏实下来。不禁失笑自己方才的紧张。确定了他无恙,玲珑又一次仔仔细细的看着信上的每一个字。 沈云磬并没有提他在西北做什么,只说自己很好。只是西北战乱,买不到像样的衣物,想要让玲珑给他做几身衣裳并鞋袜,并且很好意思的把鞋袜的尺寸付了信中。另外,要玲珑帮他买一处宅子,要带阁楼和花园,最小也要三进三出。再在彩坊街买几间相邻的铺子。买一处田庄,最好是在大兴。 想到沈云磬半个多月只穿一身衣裳,在西北风沙的蹂躏下,已经破破烂烂,玲珑忍不住嘴角上扬。 什么嘛!他就这样肯定自己会给他做衣裳和鞋袜呀!难道他就不能写信给沈府的人吗?再说,他不是和李乾郜关系不错嘛,怎么不让李乾郜给他在京城买好呢,京城物产富饶,想要什么样的衣裳鞋袜没有。干嘛非要让自己劳心劳力的给他做。 玲珑很想生气,觉得沈云磬不可理喻,可偏偏不仅生不起气来,心里还觉得甜甜的。 “小姐,你的脸好红呀!”照影抱着一大把银票,睁着大眼睛看玲珑,眼里全是笑意。 “越发没有规矩了。”玲珑伸手摸摸脸,果然很烫,“一共是多少银子?” 照影笑眯眯的看着玲珑,一副大有深意,她都了然的样子,说道:“一共是三万两。” 这么多钱!那个家伙到西北是捡钱去了吗?(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置地 晓看晨光暮赏云,直到天幕披满了胭脂般的霞光,玲珑放下针,闭上酸涩的眼睛,揉了揉脖子,睁眼朝窗外看去,一片微黄的叶子打着转的旋落,一叶便知道秋天悄悄地来了。 十天的功夫,玲珑不分昼夜的赶工,终于给沈云磬做好三身衣裳以及鞋袜各十双。用藏青色的方块布包好,吩咐照影拿到仲德堂。 在照影拿走衣物的那一瞬间,玲珑突然想到四个字,私相授受。不禁心中自嘲,自己这私相授受的情节可比罗清严重多了吧。 照影虽说针线功夫不好,可紫月的针线还是很不错的,若是一起帮忙,三身衣裳玲珑不至于要做整整十天。只是给沈云磬做衣裳,玲珑不愿意让旁人插手。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缝的,每一件衣服每一双鞋袜,玲珑都在边口处绣着平安二字。西北战乱,无论沈云磬在那里做什么,她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回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沈云磬信中交代,衣物做好了放到仲德堂就好,余下的事他的小厮砚墨处理。另外,砚墨从西北回来就不再去了,这段时间他并不回沈府,而是会住在仲德堂,有什么事玲珑尽管吩咐。 玲珑猜测,沈云磬这是要给沈心怡置办嫁妆。难道他去西北是去相看未来妹夫不成!西北汉子都比较粗犷,想到沈心怡柔柔弱弱的样子,玲珑不禁摇头。 毫不客气的将沈云磬交代的买房置地的事情交给砚墨。这些日子砚墨****带着葫芦四处奔波。 砚墨看好了三处宅子,分别位于猫耳胡同,白纸坊桥以及御河大街。玲珑带着紫月和照影再三对比,最终决定将房子选定在猫耳胡同。 猫耳胡同的房子是前阁老王谦林的宅子,王谦林是苏州人,习惯了南方的曲径通幽,重峦叠翠,柳暗花明,宅子修葺的典雅别致,花园借了远处西山的景,站在主院里看,仿似西山就在自家花园一般。 西山遍布枫叶,每到秋天,漫山遍野红的火一般,傍晚和晚霞连成一片,美轮美奂,堪为一绝。坐在凉亭里,喝龙井茶,吃菊花蟹,赏西山红叶,简直是良辰美景,赏心悦事。 王谦林一生无子,三个女儿皆嫁回苏州,所以他一致仕,就打算回老家苏州养老。恰好玲珑买宅子,并且这宅子不仅价格地段合适,而且离得仲德堂也近,日后沈心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也方便。更重要的是王谦林不仅卖宅子,他大兴的三个田庄也要一并卖了,玲珑正好照盘全接,价格还要比单个买宅子和田庄便宜不少。 彩坊街是京城比较繁华热闹的地段,一时间并没有十分合适的铺子。玲珑只能让砚墨时时留意着。倒是鼓楼大街有五间毗邻的铺子要往出兑,铺子原是做脂粉生意和首饰挂件的,玲珑用买宅子田庄省下的钱把这五间铺子盘了下来。嫁妆总不嫌多嘛。 女人出嫁以后,若是自己手里有充足的银子供支配,日子要好过的多,最起码能打赏的起下人,没得让那些踩低拜高的下人辱没。还能时不时的用自己的私房钱给婆婆买些礼物讨婆婆欢心。更何况,手里有钱,打赏起来也大方,别人才会争先恐后的为你办事。 在给沈云磬买房置地的同时,玲珑自己也置办了些。沈云磬一出手就是三万两,玲珑没有他那么阔气。只能在铜钱胡同买了一处小小的宅子,在丰台买了一处田庄。宅子让葫芦一家住着照看,田庄则让老掌柜找了几个踏实可靠的庄头打理。 这期间照影跟着苏百川去了梅久娘那里五六次,除了苏百川告诉她梅久娘得的是血虚之症,时日不多了,打算在走前把孩子送进穆府,其余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出来。 不过玲珑心中却是了然,梅久娘是怕自己走了两个孩子没人照管,才行这一步棋吧。只是,她可知道,穆府于那两个孩子来说,可是龙潭虎穴。祖母在还好些,一旦祖母离世,萧氏怎么能容得下那两个孩子。萧氏连自己这个庶女都容不下,更不要说他们两个是爹爹仅有的儿子了。 坐在轿子里,玲珑闭目叹息。她要亲自去见见梅久娘。 前一日已经让砚墨和梅久娘这边打过招呼,所以玲珑到的时候,梅久娘的贴身丫头小竹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轿子停稳,玲珑下轿,一眼看到小竹满脸严肃的站在大门口看着自己。 玲珑心里苦笑,小竹是在提防着自己呢。也倒是,谁让她的名号是穆府三小姐呢,谁让她上次陪着萧氏一起来呢。小竹能出来迎接已经很不错了。 从大门口到梅久娘的院子,小竹一路板着脸,玲珑也不想自讨没趣,两人沉默的走完这一段路,紫月跟在玲珑身后,心里毛毛的。 才是初秋,梅久娘的院子已经是秋意盎然了。五层高的花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菊花,竟然有少见的墨菊和更为稀罕的瑶台玉凤,玲珑不禁咂舌爹爹对梅久娘的宠爱。就是祖母的花架子上,也摆不上这样好看稀有的菊花,更不要说萧氏那里了。 “是我的风筝,是娘给我的,你去拿你自己的,把这个还给我。” “就不给,就不给,你能追的上我就给你。” 刚进院子,稚嫩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紧接着扑面而来的就是两个粉妆玉琢的小男孩。四五岁的样子,两人蹬蹬蹬在院子里追逐。一对双胞胎,模样像极了爹爹。祖母若是见了,不知要怎么宠溺呢。 望着两个天真活泼的孩子,玲珑心里难受极了。他们一定不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这样的欢声笑语,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 小竹见玲珑望着两个孩子发呆,眉目间是浓的化不开的担忧和心疼。心里一松,长长叹了口气,紧绷的脸也松懈了些许,她果真和萧氏不同,“三小姐,请吧。” 玲珑收了心思朝小竹笑笑,跟着她进了屋。 梅久娘穿了一条半旧的茜红色裙子,洗的有些发白,一看就是平日经常穿。乌黑的头发斜斜的绾了一个髻,除了一根银簪子并无一点装饰。脸色比上次见到还要差些,想来她的身体的确是如苏百川所言,油尽灯枯了。 梅久娘虽然为爹爹生了一对双胞胎,可毕竟没有进穆家的门,一时间玲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长辈。再者,在柳树巷,她是正经的当家太太,若是称她姨娘似乎不太合适,可若是称她太太,那萧氏算什么。 梅久娘似乎是看穿了玲珑的心思,浅浅一笑,“你就唤我梅姨好了。” 心思被看穿,玲珑颇为不好意思的朝梅久娘微微一福,喊了一声“梅姨”。 “我身子不好,不能喝茶,平日里就喝酥酪或是杏仁露,你要喝茶还是随我喝杏仁露?”梅久娘软言问玲珑,声音温柔的像是三月的春风,与上次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这才是平日里的她吧,和娘亲一样,都是发自骨子里的温柔似水。上次和萧氏相见,那是武装了的她,武装的像刺猬一般。 “我就随您喝杏仁露。”杏仁露丝滑甘甜,玲珑一向喜爱。 小竹为梅久娘和玲珑各上了一杯杏仁露,拉着紫月去外间说话,留梅久娘和玲珑独处。 “梅姨当真舍得孩子?”玲珑单刀直入。 梅久娘端着杏仁露的手一滞,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很快就风平浪静,轻轻抿了一口热乎乎的杏仁露,没有说话。 梅久娘远比玲珑想象的要冷静。 “您让人打听我了吧,不知道有没有结果,或是有什么没有打听到的,您不妨直接问我。”见梅久娘不答话,玲珑更直接的说。 那日同萧氏一起从梅久娘这里离开后,第二日梅久娘便派了心腹到处打听玲珑,对玲珑的掌握不敢说十成,最少也有七成。她却没有想到,这一切,玲珑竟然都知道。 被玲珑拆穿,梅久娘倒是没有尴尬也没有窘迫,依旧淡然,“我只是想知道日后和我儿子相处的姐姐们是什么样的人。” 玲珑微微一笑,“您还满意?” “满意谈不上,”梅久娘呷了一口杏仁露,很享受的样子,“毕竟你也好,玲蓉也好,打小没有接受很好的教育。三小姐从小长在外面,还要好些,跟着惠安师傅也学了不少本事,惠安师傅我是知道的,人品很好,博才多学。可惠安师傅才能品行三小姐学到多少我就不知道了。照目前来看,应该还是不错的。我也不瞒着三小姐,我已经让人去惠安师傅那里打听了,相信很快你师傅也会告诉你这件事。” 玲珑没想到,梅久娘居然调查自己这样细致,更没想到她竟然还派人去师傅那里。可是转而一想,可怜天下父母心,换做自己,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梅久娘倒是没有想到玲珑能这样沉稳,毕竟她还是个没有及笄的孩子。难道她就不怕惠安师傅说出她什么不足之处,还是她对自己根本就是很自信。抛开这些心思,梅久娘继续说:“玲蓉倒是被燕姨娘养坏了,性子弱弱的,有什么话也不敢说,怯怯瑟瑟的,一点都不像年轻时候的燕姨娘,不过也好,起码不会欺负我儿子。只是不能很好地做个榜样罢了。” 明明知道梅久娘说的没错,可她这样说玲蓉,玲珑心里还是不太舒服,忍了忍,才没有张嘴为玲蓉辩解,毕竟今日来的主要目的是劝她不要把孩子送进府。 “是您让小厮故意放出的风声吧?” 梅久娘完全没有想到玲珑竟然能知道,“谁告诉你的?”语气已经没有方才那样沉稳,带了颇为浓郁的不安。 事关孩子的安危,她冷静不下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相劝 果然被自己猜对了。 梅久娘跟了爹爹五年,这五年来她就住在柳树巷,穆府的人却是丝毫不知情,现在她病入膏肓,油尽灯枯,却突然有个小厮醉酒后走露风声,闹得穆府上下人尽皆知,这由不得玲珑不多心。 果真是她在安排身后事了。做出这样的安排,把一对活泼可爱的儿子推向泥沼一样的穆府,她的心一定在滴血吧。 “我猜的。”玲珑坦言,眉目朗朗,“你放心,你家里使唤的这些人对你是绝对忠诚的。”照影来了四五次都没能打探出什么,足以见得梅久娘御下能力之强,身边这些人之衷心。 梅久娘凝视了玲珑良久,玲珑清澈的眸子让梅久娘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心头松了一口气。这些人都是她留给两个儿子的,若是他们现在就不够衷心,那更不要提日后了。 但凡发现谁会背叛自己,梅久娘绝不会手软。事关儿子的一生,她不敢行错一步。 玲珑的睿智让梅久娘有些意外,她竟然看透了自己方才担心什么。 “你不后悔吗?府里太太的为人你不是不知道,况且,你调查我那样仔细,应该也知道太太的手段吧。” 当然知道,否则那日那个小厮来送帖子,说穆家三小姐次日来拜访的时候,自己就不会答应了。她就是知道萧氏对玲珑的所作所为,才赌玲珑与萧氏是不一样的人。可玲珑究竟是怎样的人,她却没有直接的判断。风声透漏出去,一石激起千层浪。玲珑是这千层浪里的头浪,她必须掌握好舵的方向。 “未出阁之前,我和萧氏是闺蜜。”梅久娘说的干脆,提起以前的事,她略顿了顿,眼神有些飘忽,“是我先与老爷订的亲,后来莫名的我被退亲,没几日,她就嫁过去了。”梅久娘说的有些伤感。言外之意,没有谁比她更了解萧氏了。 难怪那****能把萧氏气成那样。 玲珑着实没有想到,梅久娘和萧氏是这样的旧相识。难怪萧氏知道梅久娘的存在时,会是那样失去理智的反应。丈夫的外宅是自己的闺中好友,这样的双重背叛,怕是谁都接受不了吧。 只是,梅久娘当年又何尝不是受到了双重背叛呢。 “所以,您这样做是对她的报复吗?”玲珑觉得自己这话问的蠢极了,可是覆水难收。 梅久娘果然冷冷一笑,“报复?你太高看萧氏了。”她的语气也跟着有些冷,有些不屑,“我若当真要报复萧氏,就凭老爷对我的情意,只怕几年前穆府的当家主母就是我了。”梅久娘说的理直气壮。 玲珑相信她有这样的手段,更相信她在爹爹心目中的位置,何况她还有一对双胞胎儿子,萧氏却是膝下无子。只能说明,她并不愿意去穆府。“所以,你才在这个时候把孩子送到府里吗?” 梅久娘微微挑眉,转脸看玲珑,她说的“这个时候”是指什么,是在说自己时日不多了吗? 梅久娘忽然觉得心里不是那么踏实。如果玲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那么相信萧氏即便现在不知道实情很快也会洞察的。她最大的赌注就是萧氏不知道她时日不多,几乎油尽灯枯。那么她就可以用一切手段让萧氏越发的疯狂起来,最后做出许多有损自己两个儿子的事情来,这样她就能以萧氏善妒的名义让老爷同意将两个孩子交给小竹两口子抚养长大。 可若是萧氏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以萧氏的聪慧,她必定不会上自己的当,只会和自己慢慢耗着,到时候,什么打算都会落空。 “你知道多少?”梅久娘咬了咬下唇,问道。 玲珑一时没有明白梅久娘所指,怔了一下,转而了然,“我只知道您的病情不是很好。”是啊,她只知道这么多,这里的下人嘴太严。“我能知道,很快别人也会知道。” 别人,就是萧氏。 不知道为什么,梅久娘相信玲珑所言。从她进屋起说的每一句话,她都相信。她也觉得自己有些莽撞,这是和玲珑的第一次正面接触,她竟然就毫不怀疑她。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梅久娘却怎么也怀疑不起来。 希望从锦州回来的消息能够让自己安心,她并没有信错人。 自己心中最大的担心被玲珑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梅久娘突然觉得心被一把抽空,有些喘不上气。 见梅久娘面色微动,玲珑继续说:“我若是您,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落到府里太太的手中。”她不打算和梅久娘打机锋,拐弯抹角的说话,那样只会浪费时间和精力,自己时间有限,梅久娘精力不足,“无论您给他们准备多少忠实可靠的仆人,也无济于事。更何况,这世上最容易变的就是人心,尤其是在莫大的诱惑面前。那时候,您留给他们的就不是保护伞,而是毒瘤。” 梅久娘的确打算把自己现有的下人全部留给儿子,她觉得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到时候两个孩子就能多一个臂膀依靠。 可玲珑的话提醒了她。自己留下的人自然是儿子最信任的人,倘若最信任的人存了害你的心,结果梅久娘想想都觉得全身哆嗦。 “可我不能让两个孩子无依无靠。”梅久娘无力道,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玲珑的心跟着紧一紧,可怜天下父母心,方才还那样沉着冷静的梅久娘,切实在涉及到孩子安危的时候,就这样脆弱了。 “人多,未必依靠多。有朝一日,您当真走了,跟着孩子们的下人们倘若觉得看不到希望,而府里太太又再三引诱,结果可想而知。”玲珑又一次重申。 玲珑的话彻底点醒梅久娘,是的,不是人人都能做儿子的守护神的,除了小竹两口子,只怕旁人都可能背叛儿子。即便她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让孩子回府,而是让老爷松口,同意让小竹两口子带孩子。可是,以萧氏的心性,只怕这两个孩子在世一日,她就不安心一日。那么她留下来的那些人正好可以被萧氏当枪使。 从梅久娘的表情判断,玲珑知道,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心下松了一口气,再接再厉,“您那样了解府里太太,孩子们进府的事您还是要三思。养在外面未必就不好。” 她今日来就为两个目的。一是要梅久娘在挑选仆人的时候谨慎,二是要她放弃送孩子进府。 那么小的孩子,一旦进了府,就被萧氏控制的死死的了,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可他们总是老爷的血脉。”梅久娘试探玲珑,她想知道,以玲珑的睿智,能否看出自己的真正意图,“总不能流落在外。” “您这样聪慧的人怎么竟看不透。他们是爹爹的血脉不假,可是不能因为这个就断送了孩子。您难道不知道,孩子送回去就只有一个结局吗?那就是死。即便没有死,那也和废人所差无几,玲蓉和我就是例子。我们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庶女尚且如此,更何况您生的是两个哥儿,她又那样很您。您连侥幸的机会都没有。” 尽管只是试探玲珑,可玲珑的直截了当让梅久娘有些受不了,她听得心惊肉跳,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在萧氏的蹂躏下残喘。顿时全身的汗毛都战栗起来,心里像是堵了一团烂抹布,憋得要死。 是的,决不能让萧氏靠近自己的孩子。 至此,玲珑前来的目的梅久娘已经全然明白,对玲珑充满感激之情,可她不能告诉玲珑自己的真正意图,“你的好意我知道,只是,让我再想想。” 她是不相信自己吗?玲珑望着梅久娘,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都说的这样直接明白了,她还有什么可想的,难道真的要存有侥幸心理,拿孩子的一生来赌吗? 看着玲珑眼中的失望,梅久娘觉得很对不起玲珑,她是真心实意为自己为两个孩子着想,自己却不能告诉她实情。 事关孩子一辈子,即便她现在是相信玲珑的,她也不敢告诉玲珑。 玲珑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再劝劝她,就听得蹬蹬蹬的跑步声,紧接着是脆生生的声音。 “小竹姑姑,我要找娘亲。” “小竹姑姑,我也要找娘亲。” 兄弟两个异口同声道。 “娘亲有客人在,哥儿要听话。”是小竹在软言哄着他们,“奴婢给拿窝丝糖吃好不好?” “不好不好,就要找娘,我想娘了。” “我也想娘了,我也不要窝丝糖。” 兄弟两个不依不饶。 听到儿子的声音,梅久娘的情绪有些激动,一双丹凤眼噙满眼泪。一想到随时都有可能和宝贝儿子永远的天人相隔,她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样。 “让他们进来吧。”梅久娘朝外屋说道。 听到娘亲的声音,不等小竹说话,兄弟两个高兴地冲了进来,扑到梅久娘跟前,左右一边一个,趴在梅久娘腿上。 梅久娘哪禁得住两个宝贝儿子这样折腾,小竹赶紧过来想要拉开他们两个。 小竹不拉还好,一拉他们两个抱着梅久娘的腿反而更紧了。 梅久娘笑吟吟的伸手揽着儿子,摸着儿子的头对小竹说:“没关系,我今儿好多了,就让他们在我跟前玩会。” “您早上还……”小竹还是想要将两个孩子拉开,她实在担心梅久娘,早上她才咳血,可话没有说完便被梅久娘打断。 “没关系的。”梅久娘说的很坚定,不容置疑。 小竹只好不再说话,立在梅久娘身后,只是两只眼睛紧张的盯着她。 望着眼前的一切,玲珑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嗓子里堵得厉害。(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结果 梅久娘温柔的看着儿子,手掌轻轻摩挲着他们的脑袋和小脸,“要有礼貌,乖,先去给姐姐行礼。” 两个孩子听话的站起来,走到玲珑面前,恭恭敬敬的向玲珑问好,“姐姐。” 声音脆甜脆甜的,黑曜石一样的眼睛亮闪闪的。玲珑一颗心登时软的像是融化了一般。 “好孩子。”玲珑伸手去摸两个孩子的手,软软的绵绵的,让她有亲上一口的冲动,“这是姐姐给的见面礼。”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拿到他们面前。 来的时候虽然不能肯定梅久娘会让她见两个孩子,她还是给他们准备了见面礼,一人一个九连环。 见到玲珑拿出九连环,两个孩子登时眼睛亮了起来。弟弟伸手就要接过来,哥哥抬手将弟弟伸出的手又拽了回来,“娘说过,不能随便拿人家东西,你不记得吗?”说完,去看梅久娘,等娘的肯定。 当着客人的面被哥哥训斥,弟弟马上不高兴起来,“娘说了,这是姐姐。姐姐给的东西为什么不能拿?”反驳道。 “总之就是不能拿。”哥哥也想不出为什么姐姐给的东西不能拿,但就是觉得不应该拿,要等娘同意才行。 “哼!你也说不出道理,可见就是能拿的。不要以为你是哥哥就能管着我。”说完,忽的想起来娘说过兄弟不和邻也欺的话来,自己和哥哥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要相互扶持,不能相互拆台,立马抬手捂嘴,想要收回自己刚刚说的话,转眼去看娘亲,见娘亲并没有愠色,弥补似得说道:“不过,我还是听哥哥的,不拿就不拿。”说的勉强极了。 玲珑望着这一对小兄弟,一颗心柔软的似一汪春水。 “可以拿的,这是姐姐专门送给你们两个的,你们若是不要,姐姐会伤心的。”玲珑笑眯眯的说。 哥哥转头去看娘,弟弟则是死死地盯着九连环看了几眼才转头去看梅久娘,满眼的祈求和渴望。 梅久娘板了脸,问道:“娘平时怎么教你的?”话是对着弟弟说的。 “娘说,不能随便拿人家的东西,娘还说,在外人面前,我和哥哥不能吵架,更不能打架,我和哥哥是世上最亲近的人,要兄友弟恭。娘还说,兄弟不和邻也欺,我们和睦,才能过好日子。”弟弟红着脸,低头说,说完偷偷拿眼睛瞟梅久娘,见娘面带笑容,立马扬起脑袋来高声为自己辩解,“可是,她是姐姐,不是外人。” 听着他的童言稚语,玲珑心里涩涩的。梅久娘对孩子的每一句教导都是在为日后她不在了的时候做铺垫。 梅久娘心里叹了口气,笑着说:“没错,她是姐姐,姐姐送的礼物你们可以拿。” 得到娘的肯定,弟弟面带得意的朝哥哥眨眨眼,伸手去接玲珑手里的九连环,“谢谢姐姐。”拿到手,并没有立刻把玩,而是转身扑到梅久娘怀里,将九连环举到梅久娘眼前,“娘,你看,是九连环。”撒娇的说。 见娘抱着弟弟,哥哥也立时拿着九连环扑到娘怀里,“娘,我也有。” “我的更漂亮更大更好。”弟弟嚷道。 “分明是一样的。”哥哥观察了一番反驳道。 “才不是,就是我的最好。”弟弟说的霸道。 “你胡说。” “你才胡说!” 一言不合,两个小家伙在梅久娘怀里扭来扭去,嬉打起来。完全忘记刚刚亲口说的那句“兄弟不和邻也欺”。 梅久娘被膝下的两个儿子晃得有些头晕,可又舍不得推开孩子。自己能这样拥着他们的日子一日少过一日,她恨不得时光就此停住,时间再也不要流淌。 小竹见梅久娘脸色不好,赶紧上前去拉开两个孩子,“奴婢和哥儿玩九连环好不好,让娘和姐姐说话。” 又见到了娘还得了礼物,两个孩子心满意足高兴地不得了,自然愿意从梅久娘怀里起来,由小竹牵着手出去。走到门口,哥哥忽的停住,转过身对梅久娘说道:“娘,我一会再来看您。” 见哥哥说,弟弟马上说道:“我也来,娘。” “好了,娘知道了,你们去和小竹姑姑玩。”梅久娘慈爱的看着两个儿子。 两个孩子兴高采烈的拿着九连环离开,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的讨论如何解开, 待他们的声音飘远,玲珑转脸对梅久娘说道:“我今天来说的话,望您三思。府里当真不适合他们。” 梅久娘认真的看着玲珑,沉默良久,最终说道:“我会的,只是那府里适合你吗?”她真的很想知道,玲珑为什么要回穆府,在锦州难道不好吗?起码自由自在,不用日夜提防萧氏。 玲珑苦笑道:“不合适,可我却不得不待着。娘在哪家在哪,我娘亲在府里,我就必须在,更何况,她如今怀着身子。” “若是月姨娘生的是个哥儿,你准备怎么办?”梅久娘问道。 “送走他。”玲珑不经思索的答道。一来她原本就打算孩子出生后,过了三个月她就把他送走,无论男女。因为不管男女,萧氏都容不下。她可不愿意让自己的弟弟妹妹受半分委屈。二来,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劝梅久娘不要把孩子送进府,当然更要如此说了。 “老爷不会同意的。”梅久娘笑道。以穆世昌的性子,怎么能容忍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呢。 “不需要他同意,因为他并没有能力让孩子不受委屈,更没有能力让孩子平安长大。”这样说自己的爹爹似乎不对,可玲珑就是这样想的。 爹爹对自己厌恶至极,还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弟弟妹妹如何呢。再者,他并不厌恶玲蓉,可玲蓉照样过得不如意。男人的心思不在内宅,他根本无法知道他的孩子们过得究竟是怎么样的日子。 “你能把孩子送到哪里呢?老爷会找的。”梅久娘看似闲聊,语气里却带着她不自觉的期待与渴望。 她太想知道玲珑的答案了。 忽然,玲珑意识到了什么,心底笑了笑,面上不动声色的答道:“他不会找的。” “不会找?”梅久娘蹙了蹙眉,肯定道:“会的,以我对老爷的了解,他一定会找,而且会不择手段,直到找到为止。”否则自己何必大动干戈的搞出这么许多事情来。 玲珑扬眉一笑,看着梅久娘道:“如果爹爹以为孩子死了呢?” 梅久娘面上的浅笑瞬时僵住,嘴角抽了抽,如果以为孩子死了,当然就不找了,还找什么。只是如何做到呢? 也许襁褓中的婴儿好做,一个狸猫换太子就可以解决问题,不过赌的是老爷记不清孩子的面容。 可自己的两个儿子已经五岁,老爷和他们整整相处了五年,怎么能狸猫换太子呢!梅久娘心里摇头,这个法子虽好,却只适合玲珑,不适合自己。眸光黯然了些许。 原本以为梅久娘当真是要把孩子送进府里,可现在看来,梅久娘应该是在费尽心血想法子怎么能让两个孩子养在外面,同时爹爹又不追究两个孩子的下落。知道了这一点,玲珑心里轻松了起来。枉费自己先前掏心窝子的劝她了,原来她根本就是主意已定。 要想帮助梅久娘做到这一点,对玲珑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师傅的起死回生丹就可以解决问题。 起死回生丹有红色黑色两粒。吃了黑色的,会在两个时辰后表现出断气的症状,七日之后再服用红色丹药,则症状解除,服药之人活蹦乱跳的醒来。 梅久娘既然有自己的想法,不妨先按她的法子来,如果她能成功的让爹爹同意将两个孩子养在外面最好,如若不能,自己再出手也不迟。主意已定,玲珑端起微凉的杏仁露仰头喝净,起身告辞。 “您身子不好,和我说了半日的话,想必也乏了,我就不叨扰了。只是,我今日的话您要三思。”玲珑装作并没有看穿梅久娘的心思的样子,免得她多心。 血虚之症,最忌劳心劳神劳身。 梅久娘点头微笑,起身亲自送玲珑出门,“多谢你。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玲珑知道,她指的是月姨娘,点头笑道:“会的。” 离开柳树巷,已经将近中午,虽是秋天了,可当头顶的太阳依旧照着大地火热火热的。 刚出柳树巷,砚墨迎面过来,骑着他那匹瘦瘦的小毛驴,满脸焦急。 玲珑百思不得其解,砚墨作为沈云磬的小厮,沈云磬骑得都是高头大马,砚墨为什么非要骑头瘦弱的小毛驴呢。 “出什么事了,让你巴巴的追到这里来?”玲珑瞧着砚墨满头大汗,以为是沈云磬出了什么事,“是你家少爷出事了吗?”神色紧张的问道。 砚墨见穆家三小姐担心少爷,心里高兴的不得了,乐呵呵的说:“我们少爷好着呢。” 他说的没错,沈云磬现在的确好着呢,正喝酒吃肉看大戏呢。 见砚墨刚刚还一脸焦急,现在又乐呵呵的,玲珑皱眉问道:“那你大中午的追到这里来做什么?” “是猫耳胡同那边的事。”砚墨挠挠头,傻笑两声,回答道。 猫耳胡同?那边能有什么事,难道是王阁老又不卖宅子了?不能呀,自己地契都收了,就算他反悔也没有用呀。玲珑心里疑惑的琢磨。(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发现 自买了猫耳胡同的宅子后,砚墨就按着从西北回来时沈云磬的吩咐,开始重新修葺。 说修葺其实并不是大动土木,只是把主院上房重新粉刷布置一番,沈云磬给了他一张图纸。 砚墨却发现,宅子的隔壁居然住着穆府太太的姐姐,萧府大少爷萧铭锗经常出没这里,并且萧铭锗这几日频繁的到榆钱胡同找李家兄弟李敏和李铮,约他们遛马喝酒。 砚墨是沈府的家生子,打小见惯了这些弯弯绕绕,知道其中的厉害。一发现就觉得事情严重,赶紧去榆钱胡同。 李乾郜因为流沙阁的事,去了惠州,还没有回来。 可偏偏李家大爷李乾坤这个月初六进了宫就没再回来过,听宫里的內侍说,是在和皇上秘密商量一些事情,皇上也好些日子没有出御书房了。茶饭都是大总管海德路送进去的,里面只一个伺候嬷嬷,是皇上的乳母。一并在御书房的还有周阁老,兵部尚书徐大人,兵部侍郎赵大人,五城兵马司姜大人,锦衣卫总指挥胡大人。 砚墨自然把这个消息飞鸽传书送到西北沈云磬手里,另外到燕王那里报备。 李家两位主事的大爷都不在,两位公子那里他又不敢直接去劝说,怕适得其反。想要进内院去见佟老太君,门房那里根本不给通报。以前沈云磬和李家交好是私下里的,所以明面上他们根本不来往,门房不通报也情有可原,毕竟现在李家阖府都知道,佟老太君疼爱沈心怡,因沈府的人苛虐沈心怡,佟老太君极大地不满意沈府上下。 因此,不要说通报了,门房没有为了讨佟老太君欢心,把砚墨暴打一顿就不错了。 原本李家大总管李长青和他是相熟,可偏偏这几****病了,见不到。砚墨急的团团转,少爷和李家二爷是过命的交情,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位公子被萧铭锗算计,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玲珑。玲珑是穆家三小姐,和佟老太君是亲戚,怎么也能想办法见到。 只是,让玲珑坏了萧氏姐妹的好事,只怕玲珑在穆府的日子更艰难。 听砚墨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玲珑心里有了打算。 “你放心,我会把话带给佟老太君的。” 萧氏姐妹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让萧铭锗引了李敏去那座宅子里,然后凭萧文慧的手段,让罗清和李敏生米煮成熟饭简直轻而易举。 要解决这个问题不难,就凭蒋氏的厉害,只怕这一次萧文慧要吃大亏了。蒋氏若当真发怒,罗家的官位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玲珑更担心的是砚墨所说的宫里的事情,太不寻常了。 遇到棘手的事情,皇上留了大臣在御书房密谈无可厚非,可奇怪就奇怪在御书房遣退了所有侍奉的人,却独独将皇上年迈的乳母招了过去端茶倒水。如果真的是绝密事情,不是应该一个奴婢都不留吗?既然要留一个侍奉的,为什么要选一个老眼昏花的嬷嬷而不留一个眼疾手快的年轻丫头呢? “你到燕王府送信,燕王说什么没有?”玲珑问砚墨。 “燕王什么也没说,只是说知道了。”砚墨答道。 也是,就是有什么燕王也不能对着砚墨一个小厮说呀,玲珑心里笑自己问的没头脑。 “不过,当时燕王听了我的话,有些意外。”能捕捉到燕王眸中一闪而逝的讶异,砚墨还是很骄傲的。只是,除了意外,砚墨还感觉到他周遭散发出来的寒意。 燕王城府一向极深,很难窥测到他的情绪变动,能让砚墨都看出他的惊讶,这让玲珑不得不多想。 燕王有夺位之心,在宫里一定有自己的探子,可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说明他在宫里的消息网出了问题。 可砚墨是怎么就轻而易举的得到了燕王都无法得到的消息呢? 似乎是知道玲珑心中所想,砚墨低声道:“我们少爷在宫里有自己的消息网,和燕王的不同。”并没有多说。 沈云磬的消息网竟然比燕王的都靠谱,玲珑难以置信。不过想到那日在仲德堂,那个突然出现的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对沈云磬的敬重,玲珑又稍稍释然。沈云磬身上总是有那么多让她意外的事情。 那燕王知不知道沈云磬有自己独立的消息网呢?如果现在不知道,日后知道了,能容得下吗?日后燕王不登基则罢,一旦登基,会找沈云磬算这笔旧账吗? 想必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能容忍。 燕王的惊异之情究竟是因为皇宫里的事情呢,还是因为沈云磬竟然也得到了消息呢? 如果是后者,那么砚墨的好心之举,有可能日后给沈云磬带来灭顶之灾。 “宫里那边的事,你要多上心,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时告诉你家少爷。至于告不告诉燕王,我看你还是先写信问问你家少爷的意思。李家少爷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玲珑嘱咐砚墨。 砚墨一愣,少爷的确是没有说过如果宫里有什么消息要告诉燕王的话,可是,少爷和燕王共商大事,他会瞒着燕王吗?不过三小姐说的有道理,还是先问问少爷的好。 想起上次犯错被少爷处罚,砚墨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缩了缩脖子,大太阳底下,觉得身后一阵冷风。恨不得马上冲回仲德堂去给少爷写信,八百里加急送过去,讨个准信,省的提心吊胆。或者,应该亲自快马加鞭赶到西北。脑子一转,砚墨还是决定立时出发,亲自去西北找少爷比较好。 回到穆府,玲珑洗漱一番,换了一身衣裳,将写好的经书整理整理,去了慈园。 老太太正准备吃午饭,见玲珑过来,让琉璃有添了一副筷子,并让厨房加菜,做玲珑最爱吃的爆炒虾仁。 玲珑欢欢喜喜的坐在老太太对面,陪老太太用午饭。有玲珑陪着,老太太比平常多用了半碗饭。琉璃布菜的时候悄悄嘱咐玲珑,让她等会多陪老太太说会话,免得老太太睡得早积了食。 吃罢饭,琉璃上了茶,老太太问玲珑:“上午出去,可是买到礼物了?” 为了去见梅久娘,玲珑一早来慈园请安的时候就对老太太说要去李府找喆英她们玩。 老太太当然愿意玲珑和姐姐家的孙女来往,给了玲珑二十两银子,让她吃罢早饭出去逛逛,不要空着手过去。 玲珑则吩咐照影去买礼物,自己带着紫月去柳树巷。 照影买了三对形态酣然可爱的泥猴,玲珑把自己绣好的帕子一并放到匣子里,一人一份。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买这个很好,早上你走以后我还后悔忘记嘱咐你不要买什么耳环坠子之类的,太俗,不如买个小玩意。这帕子绣的也好。” 玲珑在四方帕子上分别绣了梅兰竹菊,打算送给玲蓉,沈心怡和喆英颜英姐妹。 玲珑笑着把抄好的经书拿出来,“那次答应佟老太君要和喆英一起抄经书,我抄了半本书了,打算拿过去和喆英探讨探讨。” 老太太完全没有想到玲珑居坚持在抄,姐姐一家搬走,老太太原想着抄经书的事也就作罢了,反正当初也不过是为了让玲珑和喆英她们亲近,如今看来不用抄经书几个孩子也相处的不错,因此也就没有提醒玲珑要坚持抄,却没想到,自己没有提醒,她依然不放弃,欣喜道:“好孩子,拿来我看看。” 端详着玲珑漂亮的小楷,老太太不住地点头,“不错,佟老太君一定会喜欢的。”吩咐琉璃道:“下午从库房把那几根湖笔和那几块上好的南山砚取出来送到三小姐那里。” “谢谢祖母。”玲珑欢喜的说道,然后趁热打铁,“祖母,我想下午就去那边。” “后日我要过去,你不和我一起过去吗?”老太太说道。 “您去的时候我也要去,只是我今日就很想念她们。”玲珑些微有点撒娇道。 “泼皮,我还不知道你想什么。”老太太宠溺的看着玲珑,笑道:“也罢,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去那里姐妹几个说话热闹些,那就下午让人把你送过去。不许把轿子打发回来,就让他们等着。不许回的太晚,太阳落山就要回来。” 玲珑缠着老太太的胳膊,欢喜道:“谢谢祖母,祖母真好,等我回来,给祖母绣一个抹额好不好。” 老太太拍着玲珑的手,连声道好。 这些日子因为梅久娘和罗清的事情,老太太嘴上不提,可心里一直郁郁寡欢。今日和玲珑说笑一番,觉得心头轻松了许多。 玲珑一进李府的大门,就感觉到李府与穆府迥然不同。李府的仆人比穆府的多,可是却不见一个说闲话的,各司其职,井然有序。见有外客来,也并不停下手里的活,聚作一团,指指点点。 玲珑没有先去找喆英她们,以先去给长辈请安的名义,直接去了佟老太君那里。恰好蒋氏正在陪着佟老太君说话。(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告知 李乾坤初六进宫,今日已经初十依旧没有回来,花了上千两银子托內侍打探消息,却只见银子走不见消息回,李府上下担心的不得了。蒋氏托了娘家人问询,可是用尽蒋家在宫里的消息网,依旧什么也没有打探到。只知道一同进宫未回的还有几位阁老,兵部尚书。 蒋氏急的已经几日滴米不占了,嘴角起了一串小水泡,人整整瘦了一圈,来京城才新做的褙子,已经有些松松垮垮的。 玲珑进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屋内气氛的压抑和沉闷。 问了安,玲珑在蒋氏对面坐下。佟老太君房里的大丫鬟召月给玲珑上茶。 青绿色的茶水,热气氤氲,闻着就知道是上好的碧螺春。玲珑垂眸偷偷打量佟老太君的卧房。房间布置的古朴别致,低调中带着不容小觑的奢华,果然是世家手笔。 “不是说后日随你祖母一起过来吗?怎么自己一个人先来了?” 玲珑看不懂佟老太君的表情,但听她的声音,精明中带着掩饰了的倦意,“原本是后日陪祖母一起来,可是一来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二来确实也想念喆英她们,所以就过来了。”佟老太君和蒋氏的精明能干抵得上十个玲珑,玲珑实话实说。 听到玲珑说受人之托,蒋氏心中微动,难道会是大爷的事?“受人之托?”蒋氏不露痕迹的和佟老太君对视一下,笑吟吟的问玲珑:“所托何事?” 如果由自己说出罗清母女的事情,蒋氏未必全信,即便经查证自己说的是真的,说不定会认为自己是哗众取宠,另有所谋,玲珑知道沈云磬和李家私下关系密切,因此午饭过后便让照影去仲德堂给砚墨传话,让他一个时辰后到李府门口等着。照影去的时候,砚墨正在仲德堂后院给他那头小毛驴喂草,脚边放了几捆收整好的干草,他原本打算下午就出发去西北。 如此,只得推迟。 “心怡的哥哥几次救我于危难之中,承蒙他的恩德,我一直无以为报,恰得今日我去买东西的时候遇上沈家少爷的跟随小厮砚墨,”说道这里,玲珑顿了顿,询问的目光看向蒋氏,“您认得吧?” 蒋氏点头,示意玲珑继续说,听到砚墨,她心里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兴许是和大爷的事情有关呢,沈云磬那孩子,一向消息灵通。 “砚墨和我说,事关您府上,有紧急的事情要说,可是几次拜访都被门房挡了回去,他无法,只得求得我这里来,希望您能见上他一面。”玲珑不疾不徐的说道。 听到这里,蒋氏几乎肯定砚墨所说“紧急的事情”就是关于大爷的事,向佟老太君看去,佟老太君目光闪烁,微微点头,得了婆婆的肯定,蒋氏问玲珑,“他人呢?” 蒋氏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亟不可待。 一向沉稳的蒋氏居然这样不加遮掩的着急,想到李家大爷李乾坤初六进宫至今杳无音信,玲珑明白她的心情,不禁有些同情此时的蒋氏。砚墨给他带来的非但不是李乾坤的消息,反倒是她儿子李敏与罗清的消息。 “就在门房那里候着呢。” 佟老太君吩咐召月道:“去,把候在门房的砚墨带过来。” 召月领命转而去。 玲珑不想参与到这件事当中,起身笑道:“几日不见喆英她们,怪想的,我去找喆英她们玩。” 佟老太君和蒋氏也不愿意让玲珑知道砚墨带来的消息。 “也好,昨个喆英和心怡丫头还叨叨你呢。知道你来了,不知道要多开心呢。我这里新做了豌豆黄和马蹄糕,又刚磨出杏仁露,你带过去,边吃边玩。”佟老太君招呼一个丫鬟为玲珑引路,又嘱咐那丫鬟:“你告诉喆英丫头,不能吃多了,让她跟前伺候的人看着点,别又吃的肚子疼。心怡丫头肠胃不好,马蹄糕就不要让她吃了,另外杏仁露要热热的喝,不可贪爽快,喝凉的。” 丫鬟含笑称是。 玲珑屈膝向佟老太君和蒋氏行礼离开。心里为沈心怡高兴,佟老太君对她是真的好。只是李府毕竟不是她的家,不知道佟老太君能够庇护她多久。 路过花厅的时候,玲珑看到萧雨衍正面红耳赤的坐在花厅的杨木圆凳上,手里一方帕子被两只手绞的几乎要变成一股粉色绸缎绳。 怪不得方才来的时候,见门房那停着一顶八宝六角轿子,原来是她的。只是萧雨衍来做什么呢?又怎么会坐在这里?玲珑有意放慢脚步。 一个小丫鬟脆脆的声音一字不落的传进玲珑的耳朵。 “您也不想想自己的地位,居然就敢来我们府上见我们老太君。我们老太君岂是什么人都见的。今儿阿猫要见,明儿阿狗要见,若是是个人求见我们老太君都热情满满地招待,那我们老天君岂不是要累断腰。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您别恼,您不过是沈家庶子的妻子,掰着手指头算,你们沈家也轮不到您来接沈小姐。沈家若当真觉得您来合适,那就真真的是在打我们李府的脸了。” 李府丫鬟毫不留情面的嘲讽的话说的萧雨衍都要哭了,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排揎。 原来她是来接沈心怡回去的,难怪佟老太君要让她在这里坐冷板凳吹凉风了,真是活该。 玲珑离花厅越来越远,小丫鬟脆脆的声音也越来越弱,直到听不到。 见到玲珑,沈心怡激动地跳了起来,“你可算来了。”奔到玲珑跟前,仰脸看着她笑。 哥哥已经写信告诉自己,等从西北回来就要计划迎娶穆家三小姐玲珑。现在看到玲珑,沈心怡分外激动。巴不得立时告诉她这个消息,可心里明白,什么也不能说。 哥哥说了,这是个很复杂的事情,要一步一步计划,谁都不能告诉。 玲珑将带来的礼物拿出来分给大家。 颜瑛就要出嫁了,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绣嫁衣,只有喆瑛和沈心怡无事,两人****瞎玩乱混。今日玲珑过来,多了一个能玩得来的玩伴,喆英不知道有多高兴,笑眯眯的捧着小泥猴,直说有趣。 “方才过来,我见你嫂嫂萧雨衍在花厅坐着。”玲珑挨着沈心怡坐下说道。她想知道沈心怡是否知道萧雨衍的到来,李家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等沈心怡说话,喆英抢着说道:“她来是想要接心怡回去。呸!”喆英愤愤然道:“回去做什么,难道明知道心怡回去要被她们折磨还要让心怡回去不成。我祖母听了她来的意思,见都没有见她,把她晾在花厅。”说着,喆瑛调皮的眨着眼睛笑道:“我怕她一个人闷得慌,把我跟前一个丫头打发过去和她说话。” 原来那是喆瑛派去恶心萧雨衍的。 “也就是说,心怡在这里住不久了?就要回沈府了?”玲珑继续问道。 “回什么回,不回。就和我一起住在这里。”喆瑛语气坚定的说道:“我祖母说了,要让我娘认心怡做干女儿,还要把水榭那边的屋子收拾出来,给心怡住,日后我和心怡就真的是姐妹了。”喆瑛一边说,一边大咧咧的揽沈心怡的肩膀。“放心,以后再不回那个鬼地方。” 要蒋氏认沈心怡做干女儿,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不知道沈家的人能不能同意。 砚墨见到佟老太君和蒋氏,把如何发现萧文慧和罗清住在那宅子里,萧铭锗如何引诱李敏喝酒看戏,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蒋氏和佟老太君听着气的全身都在抖。 见佟老太君和蒋氏面色不善,砚墨赶紧告辞。还没有走出院子,就听得屋里传出来摔杯子的声音,伴随着蒋氏的怒斥声:“当真是反了,我的儿子也敢勾引。” 砚墨缩了缩脖子,一路小跑出去,话已经传到,他一颗心也踏实了,牵起自己的小毛驴,一路朝西北奔去。到了西北,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呢! 砚墨一走,蒋氏立马让人把李敏找来。没有等到李乾坤的消息,反倒是知道了李敏这些日子在做什么,蒋氏气的全身汗毛都战栗起来。佟老太君直劝她稍安勿躁,还是要问问李敏究竟怎么回事才好。 萧文慧!这一次决不能轻饶了她。像萧文慧这样的人,如果不彻底的给她点颜色教训,给她一个永恒的伤疤,她永远都不知道东西南北,礼义廉耻。 这个傻儿子,看来有些话不得不告诉他清楚。原想着他大些了,等娶了妻,让他的妻子告诉他,如今看来,是自己想错了。还好砚墨发现的及时,要不然就要酿成大错了。 如果儿子当真因此不得不娶了罗清,蒋氏简直难以想象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这内宅只怕就永无宁日了。 看来,要赶紧为儿子定亲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结局 十二那日傍晚,天际边的火烧云烧的格外通红,李乾坤终于迈出御书房的大门,回到李府。人虽然瘦的不像样子,却是精神抖擞,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一回到李府,到老太君那里报了平安,就让人快马加鞭去惠州将二爷李乾郜叫回来。 蒋氏欢天喜地的张罗了一桌子洗尘宴,全是李乾坤素日里爱吃。饭桌上,李乾坤看着妻儿老母,心中感慨万千。 这六天,没有一个时辰不是在鬼门关门口徘徊,一个不留神就再也回不来了。不过,一旦回来,等着他的就是平步青云的无限机会,他心中激荡澎湃。 皇上的弟弟长宁王长久以来暗中勾结兵部尚书徐大人,兵部侍郎赵大人,五城兵马司姜大人以及宫里大总管海德路,蓄谋篡位。 长宁王这一次进京觐见,突然发难。徐大人和赵大人以奉旨巡视的名义带兵将御书房死死围住,连只蚊子都难插翅而飞,御书房外任何消息都传递不出去,人人只当皇上在和大臣共商大事。御书房内,长宁王逼迫皇上下旨,召其年近七十的乳母并李乾坤和周阁老进宫。 长宁王以乳母刚出生的嫡孙对其要挟,让皇上的乳母对天下人承认,皇上并非先皇亲生,而是太后当年偷梁换柱狸猫换太子,真正的龙之嫡子,应该继承大统的是长宁王。乳母惧怕长宁王淫威,不得已只得照着长宁王所说,在一副写满字的明黄色旧绢布上落下自己的手印。。 李乾坤和周阁老并肩踏入御书房的那一刻,乳母刚刚抬起手,逆光望着进来的两个人,满眼惊恐,全身战栗。 皇上一脸严肃的坐着,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长宁王拿着按了手印的绢布,要求周阁老对外公布,李乾坤做见证人。 细读了绢布上的荒唐文字,周阁老脸色铁青的拒绝了长宁王。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长宁王对周阁老和李乾坤百般折磨,千般利诱。周阁老不堪忍辱,击柱而亡,鲜血迸射,染红了御书房内堆满奏折的长桌。 就在长宁王失去耐心,准备快刀斩乱麻的时候,燕王带兵冲了进来。 与他里应外合的是锦衣卫总指挥胡明。 皇上紧绷了六天的神经在见到燕王的那一刻终于松弛了下来。亲直弯腰抱起被拖到角落的周阁老的已经僵硬了的身体,郑重的交给已经将长宁王制服了的燕王手中。 拍着儿子的肩膀,皇上肃然道:“厚葬他。”神态间是说不尽的疲倦,看向燕王的目光却有了与往日不同的神采。 李乾坤站在皇上背后,似乎感觉到了他那颗经过六天折磨后,有些苍老的心。 六天前六个人各怀心思的踏入御书房大门,然而六天后从御书房走出来的却只有李乾坤和锦衣卫总指挥胡明胡大人,其余四人皆暴毙身亡。皇上的乳母也在一天后因旧疾突发,不治而亡。 十三日,皇上下旨周阁老的嫡长子受封卫国公,赏赐周家忠义二字,并封其嫡孙忠义王,周家所得封号代代相传,不得褫夺。胡明官阶不变,但同时监管五城兵马司,李乾坤升做内阁之首。两人各的银钱无数,良田千亩。 李乾坤是大燕国开国以来,最为年轻的阁老。 余下三人,则被满门抄斩。 听到消息的时候,玲珑正在给喆瑛颜瑛和沈心怡绣香囊。喆瑛让小厮送来帖子,三日后她要办螃蟹宴,邀请玲珑和玲蓉过去玩耍。萧氏当然不会同意,只是李府的小厮是直接将帖子送到了老太太手里的,老太太不仅同意了,还让萧氏给她们姊妹二人做身新衣裳,萧氏气的肝疼,推说身子不舒服。 老太太只当她还是因为萧文慧的事情,心中郁郁,不与她计较,让琉璃去给玲珑和玲蓉做衣裳。 有人给皇上上折子检举萧文慧的丈夫,说他为官不仁,欺压百姓,霸占良田商铺,惹得真定百姓怨声载道。 皇上大怒,立即将其贬官至漳州,做了漳州一个县的同知。离开猫耳胡同萧氏的私宅时,萧文慧哭的死去活来,萧氏悄悄将自己私下里放账得来的三千两银子塞给姐姐。去了那里,少不得银子打点。 “小姐,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传,燕王要取代太子,继承大统了。”照影叽叽喳喳张牙舞爪的在玲珑面前说的唾液横飞,兴奋的小脸红彤彤的。 “胡说什么!”玲珑放下针,严厉的制止照影,“这样大不敬的话,是能说的吗!” 不要说玲钰是太子的良娣,穆府是坚定地******,就算不是,这样容易招惹是非的话也说不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照影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吐吐舌头,换了话题,“这回那位清小姐再也不能打李家少爷的主意了。” “可不是。只是漳州那地方,四季潮湿,瘴气又重,她从小娇贵惯了,去了未必适应。”紫月感慨道。 “她们是自作孽。瞧她和她母亲的样子,就知道她爹爹也未必是什么好人。我若是皇上,连个同知也不给他做。” “又胡说!”玲珑瞪了照影一眼,“你是手里没有事做闲得慌吗。什么叫“我若是皇上”,这样的话能说吗!”语气严厉。 知道又说错话,照影怕挨玲珑训,一溜烟跑掉了。 紫月望着照影离开的身影,笑着摇摇头,“越来越没有规矩,都是小姐惯得她。” 玲珑笑笑,低头继续做针线。原本想着,颜瑛要出嫁了,喆瑛爱热闹,心怡爱安静,在香囊上分别给她们绣了石榴,牡丹和兰花。却没想到,这牡丹这样难绣,再不抓紧,到螃蟹宴开席,她也未必绣的完。 皇上将罗家贬官至漳州做同知这样的惩罚远比将其罢官严厉的多。罢官不过是归乡为民,以他们这些年在真定的所作所为,一定有丰厚的积蓄,归乡为民也是富足一方的乡绅,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可去漳州做同知就不一样了,地方偏远气候不好也就罢了,如果是主管一方的父母官还好点,起码不用看人脸色,而且政绩做的好,三年后考核还有可能调任。可偏偏是个不上不下的同知,不仅要上下打点,左右逢源,稍稍不注意,日子就会过得艰难,而且几乎丝毫没有调任的可能,除非等到太子登基,玲钰为其求情。 玲珑猜测,这是蒋氏的手笔。 喆瑛的螃蟹宴不仅邀了玲珑和玲蓉,也邀了蒋家的两位小姐,蒋十三娘蒋双晖和蒋十四娘蒋双瑞。 蒋双晖比喆瑛还要活泼好动,不停地打趣即将嫁到她们家的颜瑛,惹得颜瑛满面羞红,直骂蒋双晖。 蒋双瑞性子安静,挨着姐姐蒋双晖坐着,时不时地抿嘴笑笑,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温文尔雅。 看到玲珑给喆瑛她们绣的香囊,姐妹两个爱不释手。颜瑛的石榴香囊寓意多子多福,蒋双晖又拿这个打趣了颜瑛半晌,羞得颜瑛面红耳赤的回了房间。 喆瑛悄声对玲珑说:“别看她现在打趣我姐姐,等过了年,她也要成亲了,到时候我们去闹她。” “已经定了亲了吗?”玲珑低声问道。 “定了,今年年春的时候定下的,因为地方远,我舅妈舍不得她,说要多留她些日子,就定在明年三月份成亲。” “要嫁到哪里?”玲珑好奇道。 “云南昆明。”喆瑛叹了口气说道。 玲珑倒吸一口气,竟然这么远。蒋家又不是什么破落户嫁不出女儿,怎么就把她嫁的这样远。日后蒋双晖遇上什么事,蒋家也是鞭长莫及爱莫能助啊。 “你舅舅舅妈就舍得她去那样远的地方?再说云南和京城无论是气候还是生活习性都是天壤之别,舍得她去受苦?” “怎么就舍得了呢!你是不知道,定亲的时候我舅妈哭的几次晕了过去。只是男方是她自己相看中的,非要嫁不可,我舅舅舅妈奈何不得。”喆瑛无奈中又带了几分羡慕。 她也希望自己日后所嫁的夫君是自己心满意足的,而非媒妁之言,更非政治联姻。就像颜瑛姐姐,大家都说她嫁到蒋家真是再好不过,可是只有她知道,颜瑛姐姐并不十分开心,她不喜欢堂哥的性子,嫌他书生气太重。 两个人是要过一辈子的,如果现在就心里有疙瘩,那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怎么可能幸福呢。喆瑛希望自己日后和夫君的感情就像二叔和二审,彼此敬重,彼此爱惜。 “是她自己相中就好。”只要不是家里为了政治目的,将她送过去,应该还是能过得不错。 除非夫妻生出罅隙。 突然,玲珑想到了沈云磬。 如果真的能像小时候玩耍那样,嫁给沈云磬做妻,那是不是也算是自己相中的呢?玲珑觉得脸有些发烧,也不知道沈云磬在西北究竟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正在从西北到京城的驿道上策马狂奔的沈云磬连打了三个喷嚏,皱了皱鼻子,扬手给了马儿屁股一马鞭。 留下身后滚滚黄尘和骑着小毛驴惨叫连天的砚墨。(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归来 七月十九,沈云磬终于一脸尘色的到达京城,砚墨比沈云磬回京时间整整晚了一天半,当砚墨骑着他的小毛驴气喘吁吁的到达仲德堂后院的时候,沈云磬已经处理好流沙阁的事情,坐在仲德堂二楼和玲珑说话了。 玲珑怒目圆睁,指着沈云磬鼻子问:“你分明就是和我一起在清泉庵长大的小哥哥,为什么假装不认识!” 自从知道了沈云磬去西北,玲珑没有一天不担心,每一天都在心中默念无数遍,祈求菩萨保佑他平平安安。 今日一早,葫芦到穆府门口递话,说沈家少爷回来了,就在仲德堂。照影蹦蹦跳跳的把这个消息告诉玲珑时,玲珑正在做针线,顾不得针头猛地戳进指头肚的钻心的疼,一边将被扎的指头含在嘴里吮吸几下流出的血,一面让照影整理衣裳和头发,收拾妥帖后急匆匆的奔向慈园。 玲珑告诉老太太说蒋家的十三娘和十四娘也喜欢她做的香囊,她要做两个给她们。可是绣花的线不够了,要亲自出去买。 玲珑能和蒋家姐妹处的好,老太太当然乐见其成。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还给了玲珑三十两银子的针线钱,嘱咐她不要怕贵舍不得,要买好的,蒋家姑娘不比寻常,轻慢不得,既然答应人家要做,就要做好的。 玲珑乐呵呵的拿着银子带着照影和紫月出府。三十两银子啊,可是够庄稼人吃喝一年了。她当然不会拿这些钱都去买针头线脑,买那些有一两就够了,余下的都存进了自己的小金库。 蒋家姐妹喜爱玲珑做的香囊是喜爱它的样式和玲珑的绣活,又不是喜爱布料有多好丝线有多贵。蒋家什么好的贵的没有。 自从来了京城回到穆府,开了仲德堂,玲珑已经攒下不少钱了。除了前些日子买房置地花了一部分,现在还余几百两呢。 萧氏听说了,又是一顿气。可惜现在忙着梅久娘的事情,没有功夫整治玲珑,且让她得意几日,等解决了梅久娘再慢慢整治玲珑。萧氏已经和老太太商量好了,等梅久娘进府,就让她住在梧桐园。梧桐园离慈园不远,院子宽敞,又有两间书阁,正适合梅久娘带着两个孩子住。这些日子,萧氏****带着人收拾整理梧桐园。 有再多的手段见不到人都没有用处,只有梅久娘带着孩子进了府,萧氏才能采取措施。 高高兴兴出府的玲珑当然不知道萧氏心中所想。 明明一腔欢喜,满心挂念,可是见到沈云磬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出口就成了愤怒的质问。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沈云磬挠头傻笑,没想到自己去了一趟西北,玲珑居然看穿了他的身份。 沈云磬不笑还好,一笑玲珑怒气更重,她觉得沈云磬根本没有把自己的问题当回事,自己认真问他,他竟然还嬉皮笑脸,“你管我什么时候发现的!”玲珑才不会告诉沈云磬自己是听墙角听到他就是小哥哥的事。“我就问你,你为什么不和我相认,为什么当年一走了之,还要骗大家你死了!你知不知道师傅以为你被那场大火烧死了,她有多伤心!” 师傅怎么会伤心,当年那场大火就是师傅策划的好不好,傻丫头,师傅即便是伤心,也是伤心我离开她老人家会想念我。沈云磬心里偷笑,脸上却是不敢再笑,免得惹得玲珑更怒,“我这不是想要看看你的眼力,看你能不能认出我嘛。”尽管表情严肃,可是他说的话却一点也不严肃。 沈云磬的表现在玲珑看来,简直就是在挑衅她,“沈云磬,你给我说清楚,你什么意思。当年以那样的方式一走了之,难道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见玲珑真怒了,沈云磬慌了,赶紧赔不是,“好妹妹,我不是不告诉你,你也知道,我当年去清泉庵的时候就是命悬一线差点断了气,要不是师傅精心照料,我哪里还能活蹦乱跳。”见玲珑面色微动,沈云磬再接再厉,“当年那场大火,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是真的被困在里面差点烧死,至于怎么起的火,我至今也不清楚,总之当我清醒的时候我已经在沈府了,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谎话总要掺些真材实料才显得比真话更真,玲珑听了,果然面色好转,沈云磬继续道:“至于你说的和你重逢却不和你相认,你千真万确是误会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复杂情况,我和你相认,怕拖累你,你在你们家已经够艰难的了,我何必要再连累你,再给你找不必要的麻烦呢。” 沈云磬说的情真意切,玲珑相信了他。只是嘴上不饶人,“那也是你的不对。” 沈云磬看着玲珑面色微红,娇憨可人,一颗心早就软成一汪水了,狠狠地攥紧拳头,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冲上前去将她拥到怀里,“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你不要恼了。”一边说沈云磬一边将放在地上的一个羊皮口袋拎起来,放到玲珑面前的桌上,“看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 沈云磬将羊皮口袋里的东西哗啦啦倒了一桌子,招呼埋头忍着笑的照影和紫月,“快过来看,也有你们的。” 照影和紫月意外的不得了,“还有我们的!”惊喜的对视一下,朝玲珑面前的桌子扑了过去。 玲珑心里翻了个白眼,“有点出息行不行。”心里却很高兴,若不是看重自己,又怎么会给自己的丫鬟带礼物呢。 两个木偶,分别是照着紫月和照影的模样雕刻的,两个人一眼就认了出来,捧在手里左看右看,喜欢的不得了。 两方手帕,一方绣着紫荆花一方绣着灵芝,是有名的西安刺绣,也是给紫月和照影的。 一对彩画泥偶,捏的是两小无猜。紫月和照影瞅着泥偶捂嘴笑,玲珑羞得满脸通红,狠狠翻了沈云磬一个白眼,不过那小泥人倒是憨态可掬,确实惹人爱。沈云磬咧着嘴傻笑,西北的风沙将他的脸吹成黑红色,看上去又傻又憨,与那小泥人颇有几分神似。 蓝田玉的镯子,和田玉的钗子,坠子不计其数。样式多是在京城见不到的。 四匣子奶球奶片和奶糕,浓郁的奶香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还有两件小号的羊毛大氅,玲珑疑惑着将大氅拿起来看向沈云磬,“这是什么?” “你母亲不是要生了嘛,这是给未出生的小孩子的。”沈云磬认真的说道:“孩子十月份出生,等到过年的时候,正好穿上这个抱着拜年。” 玲珑心里激荡澎湃,他竟然还惦记着母亲肚子里未出生的小孩子。而自己呢,见了面不说关心他在西北过得怎么样,还要和他发脾气质问他当年的事情,玲珑后悔的不得了,当年的事情问来问去有什么意义,珍惜眼前人才是。 见玲珑拿着大氅不说话,沈云磬以为玲珑不高兴,忙补充道:“我见西北好多达官贵人家里的孩子都穿这个,就给他也买了,要是不喜欢就不穿。”说的小心翼翼。 玲珑心里暖暖的,又是后悔又是激动,都要哭出来了。强忍着酸涩的鼻子,换了话题,“你在西北过得好吗?” 究竟喜不喜欢呀,也不说清楚,沈云磬摸不清头脑,只好装可怜道:“当然不好,你看我都被吹成什么样了!那里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要穿没穿,生了病都找不到好大夫。” “啊?早知道上次送衣物的时候,再加点药材了。”看着沈云磬的脸又黑又红,身上也瘦了不少,玲珑心疼道。 “就是啊。”沈云磬继续装可怜,“有时候连水都找不到呢。” 玲珑心疼的想掉眼泪。 是有找不到水的时候,毕竟西北沙漠多。可是找不到水喝的人绝不是他沈云磬,他只会让别人找不到水。 其实他在西北过得简直是逍遥自在,要不是兆德侯太老他又太小,差点和兆德侯结拜。沈云磬也真没有想到,在京城恶贯满盈的兆德侯,在军营里就像是士兵的父亲,慈爱又严厉,在战场上简直如战神一般,他的兵没有一个不爱戴他的。北齐人见了兆德侯的兵,腿肚子都打颤。估计兆德侯完全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捷报马上就要传来了。 这一次西北之行,不仅解决了流沙阁在西北的生意问题,更重要的是给了他一个机会重新认识兆德侯,并与之结为莫逆之交。有兆德侯在西北坐镇,流沙阁西北分舵将不再是散沙一盘。 “这是买房置地的地契,你要收好了。”玲珑将一个檀木小匣子递给沈云磬。“另外还余下一千两银子。” 沈云磬接也没有接,“你帮我收着吧,我家哪有地方放呀。” 玲珑想到沈心怡在沈家的境况,没有推脱,大方的又交给紫月收了起来,“也好。你什么时候要就找我。” “我听砚墨说,那宅子的隔壁就是你们府上太太的私宅?” 玲珑点头,看来砚墨告诉了他罗清母女的事情。 “看来我得想法子把那宅子也一并买过来,省的日后麻烦。”沈云磬小声咕哝,那座宅子可是他打算和玲珑成亲后住的,怎么能挨着萧氏呢。 “你说什么?”玲珑没有听清。 沈云磬摆手笑笑:“没什么。还好砚墨及时找到了你,要不然敏哥儿就惨了。” 听沈云磬的话,玲珑觉得别别扭扭的,沈云磬不过比李敏大两岁,又不是他的长辈,怎么就叫他敏哥儿呢! 难道在李家,当着李家长辈,沈云磬也这么叫?玲珑不禁嘴角抽了抽。(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改名 提到李家,玲珑说道:“我听喆瑛说,佟老太君想要让蒋夫人认心怡做干女儿。我想着这是好事,只是恐怕你们府上那边会不同意。” 提到沈府,沈云磬闪亮的眼睛黯然了一瞬间,很快又恢复原状,“我昨日回来就去了李府,蒋夫人和我说了,我说认不认干女儿的不要紧,要紧的是就让心怡在李府住下吧,任谁接,都让佟老太君挡回去就是了。” 沈云磬的话说的理直气壮,玲珑听得出来,他和李家关系匪浅。不过依旧担心道:“只怕佟老太君为难。” 沈云磬不以为然道:“开什么玩笑,谁会让她老人家为难,她不为难别人就万幸了。” 既然沈云磬和李家上下都这样熟稔,连佟老太君他都敢打趣,玲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砚墨去燕王府递话,没关系吧?” 沈云磬没有想到玲珑会问这个,端起茶杯的手一滞,转而想到玲珑从小就聪慧,心下笑笑,说道:“我已经去过燕王府了,目前来说,没有什么事。” 沈云磬说的模糊,玲珑知道,实则还是有事的。一旦等燕王登基,那沈云磬这笔旧账是非算不可的。 见玲珑一脸担心的样子,沈云磬心里暖暖的,安慰道:“放心好了,你可见我什么时候做过不靠谱的事,再说了,不是还有大公主了嘛。” 玲珑白了沈云磬一眼,娇嗔道:“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不过是提醒你,常在河边走,难免要湿鞋。狮子就是狮子,你不能把它当猫看。” 燕王现在要夺位,当然会对他们这些追随者宽容大度礼遇有加,可一旦功成名就继承大统,想必没有哪一个帝王能够容忍自己的臣子手中有一张自己都无法企及的消息网,时刻窥测自己。到时候,莫说是大公主了,就是燕王嫡亲的儿子求情也未必有用。 “我知道的。”沈云磬说道,表情很是认真。 正说话,砚墨推开门探个脑袋朝屋里望进来,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冲玲珑笑笑,对沈云磬说道:“少爷,齐飒过来了。” 玲珑想起上次在仲德堂见到的那张严肃的大黑脸。那个人最少也有三十岁了吧,对一个仅有十几岁的沈云磬恭敬地简直不像话。 “恩。”沈云磬看也没有看砚墨,“带他过去吧。”有兆德侯帮着沈云磬打理扶持流沙阁西北分舵,他把齐飒召了回来。 砚墨却是如蒙大赦一般轻快的“哎!”了一声,关门离开。 看样子,因为私自做决定给燕王府递消息这件事,沈云磬没有轻饶他。 至始至终沈云磬也没有说他去西北究竟做什么,玲珑也没有问。管他做什么,安全回来就行了。 沈云磬走后,玲珑把苏百川叫到跟前,将师傅给的起死回生丹拿出两粒,交给苏百川,让他在恰当的时候给梅久娘。 自那日玲珑走后,梅久娘就托人暗中打听有没有让人假死的药,甚至问苏百川能不能配出方子来,苏百川犹豫着说试试,转而将这件事告诉玲珑。 以梅久娘的聪慧睿智,相信这两粒起死回生丹能帮她很好的解决现在的困境。 和苏百川说完话,葫芦笑呵呵的端着两个花盆上来。 玲珑一面打发紫月去八宝阁买针头线脑,一面和葫芦说话,“这是什么?”望着花盆里还是小芽的植物,玲珑不禁伸手抚摸。 葫芦恭敬地说道:“这是庄子里新培育出的花苗,一盆绯爪芙蓉,一盆状元红。现在看不出什么,等过些日子长大了,开了花,好看着呢。”葫芦啧啧两声,小的时候他跟着爹爹走南闯北,名贵的花种也见过不少,自然知道绯爪芙蓉和状元红的美。 “这个绯爪芙蓉我留着,状元红就送给苏百川吧,他眼看要去医考了,也算是个好彩头。”玲珑让照影将葫芦手里的绯爪芙蓉接了过来。 苏百川宝贝似得端着那盆状元红,乐呵呵的给玲弯腰叩谢。照影神色微动,心里对玲珑百般感激。 在丰台买了庄子之后,老庄头建议玲珑在田地里种花,地棱周边种树,要比种粮食收益好得多。玲珑听取了他的建议,老庄头很快拉起人马开始培育花苗。 玲珑嘱咐老庄头,只捡名贵花卉种。这样一来,丰台地区,几乎只有玲珑的庄子里能买到十八学士,含笑,八角金盘,木香,鹅掌柴和莲瓣兰。现在还只是花苗,已经吸引了不少显贵家的管事前去询问打听,预定鲜花了。中秋节估计是赶不上了,但是腊八节春节这样的日子,庄子里培育的花一定能卖不少银子。 葫芦现在除了和他爹照看仲德堂,另外玲珑的米面铺子,宅子和庄子都是葫芦在一手打理,日后说不定葫芦就是要做她的管事的。出门和人打交道,总不能让人家叫他葫芦爷吧。 “我给你取个名字怎么样?”玲珑问葫芦。 葫芦微微一怔,激动地说:“葫芦谢谢小姐赐名,不知道小姐给我取什么名字?”心中却是略微有些担忧,别不叫葫芦了改叫辣椒或是青瓜什么的,还不如葫芦呢。 玲珑略一思索,“你姓赵,就叫赵嗣瑾怎么样?” 嗣瑾,嗣为子嗣,瑾为美玉。 “那我从此就叫赵嗣瑾。赵嗣瑾谢小姐赐名。”葫芦,也就是赵嗣瑾给玲珑跪下扣头,欢天喜地的说。 “打理田庄铺子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可是处理府中事务,结交各路人士对你来说未必拿手,别人我也不认得,一来你多和砚墨接触,多学他的接人待物。二来,想法子和李家蒋家的管事搭上话,多接触,总有你的好处。”玲珑嘱咐赵嗣瑾,“想必,你也一定想要你们赵家门楣光耀吧!你这一代已经如此,最多博一个富贵,可你的下一代却可以参加科举,走上仕途。” 耕读世家一直是赵嗣瑾最为仰慕的人家,听着玲珑的话,他目光闪闪,虽然玲珑还没有他大,可是在玲珑的眸光里,他看到希望,跟着玲珑做事一定不会错,坚定地说道:“好。” 玲珑已经想好,能嫁给沈云磬最好。如果不能,玲珑情愿一生不嫁,过自己自由自在的小日子。那么就必须有一个忠实又能干的管事,目前来说赵嗣瑾是最佳人选。 “不要怕费事,不要怕低头,不要怕受屈辱,也不要怕花银子,学本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玲珑嘱咐赵嗣瑾,“明日我让照影给你送五百两银子。” 赵嗣瑾忙摆手,“不用,不用,小姐,仲德堂的分红,米面铺子的分成已经足够我花销了,我若是当真需要,不会和小姐客气的。”说的极是认真。 仲德堂已经在京城闯出名气,慕名前来的人络绎不绝,生意好的不得了。米面铺子虽然是才开张,可是西北战争,粮食吃紧,玲珑不仅没有坐地起价,而且还买三斤送一两,分量给的十足,因此生意也算红火。 既然如此,玲珑也不再多说什么。等到紫月买了针头线脑回来,留下十两银子让赵嗣瑾给她娘买点心吃,算是玲珑的一点心意,起身回穆府。 “小姐,你让葫芦哥,”想起小姐才给葫芦改了名,照影改嘴道:“你让嗣瑾哥花银子和那些管事学什么?”回府的路上,照影实在忍不住,问道。 紫月方才去八宝阁买东西不在,也侧耳聆听。 “难道你想就这样碌碌一生?”玲珑笑着反问照影,今天她的心情格外好,就连这逼仄的车辇,今天也觉得格外的温馨舒服。 照影睁大眼睛认真的说:“小姐又开药堂又开米面铺子,还有自己的庄子,而且还有那么好的武功,已经是人外之人了。” 紫月也跟着点头。 玲珑笑着伸手捏照影的鼻子,“你呀!这就知足了?我们总有要离开穆府的一天,到时候没有了穆府的束缚,说不定我们能闯出一片更为蔚蓝的天空呢!”玲珑的语气里带着她不自觉的憧憬。 “可是没有了穆府,还有沈府呀!沈府规矩更大。”照影心直口快道。沈家少爷对小姐那么好,小姐当然要嫁给沈家少爷了。再说了,每每提起沈家少爷,小姐眼底都会闪着暖暖的笑,足以见得,小姐也是钟情沈家少爷的。 “胡说什么!”玲珑满面通红的给了照影脑袋一记,“真真是疯魔了,女大不中留,看来我要早点给你攒嫁妆了。” “小姐!”照影红着脸侧身坐过去,不理玲珑。 玲珑哈哈直笑。 没一会,照影又转过身来,认真道:“我那以后要好好和琉璃姐姐学习本领了,日后小姐去李府的时候,我也要跟着去,和佟老太君跟前的召月姐姐学习。等小姐出嫁了,我去给小姐做管事娘子。” “还管事娘子,等你哥哥考上御医,小姐就要把你送回去。”紫月也捏照影的鼻子。 照影抬手将紫月的手扫开,“胡说!小姐才不会送我回去。我是要跟着小姐去沈府的。我要去给小姐做管事娘子,紫月姐姐嫁出去以后也可以没事来和我们坐坐。” 玲珑哭笑不得。照影算是认定了,她一定会嫁给沈云磬。 不过,这难道不是自己的心中所愿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菊宴 紫月被照影说的脸颊绯红,在照影腰间拧了她一把,“少胡诌,我是不会出嫁的。我要跟着小姐一辈子。” “我才是要跟着小姐一辈子的。” “你哥哥做了御医,你不会去做大小姐,跟着我们做什么。” “要你管,我要跟着小姐吃香的喝辣的。” …… 三个女孩子叽叽喳喳一路欢笑,很快就到了穆府。 照影端着花盆,紫月拿着羊皮袋子,两人先回竹园。玲珑则去慈园向祖母请安。 “你来的正好。”玲珑刚一进屋,老太太就朝她招手说道,满面春风。 “什么喜事,祖母高兴成这样,瞧着像是又年轻了几岁的。难不成是爹爹升官了?”玲珑笑吟吟的坐在老太太下首的椅子上。 秋天到了,老太太屋里的椅子凳子都换了新的座垫。椅子配的是朱红色底,上面绣金色海棠花。凳子上则是配着墨绿色底,上面绣杏黄色万寿菊的八角座垫。 一进屋就觉得满眼秋意盎然。玲珑想到了梅久娘院子里的那个五层高的花架子。起死回生丹已经给她了,至于怎么用就是她的事了。 “又在那里胡说,最近一段时间皇上除了赏周家,赏乾坤那孩子,赏胡明那小子,还赏过谁,不罚就是好的了,你爹爹近日来上朝都是战战兢兢。一个上午下来,朝服都能湿透。”老太太言语间透着对爱子的担心。 出了那件事,皇上对几位叛变者愤懑难消,不仅满门抄斩,而且将主事者鞭尸五日,朝中大臣看的无一不胆战心惊。 “那什么事情能让祖母这样开心,玲珑可猜不到。” “是你和你二姐姐,真真也算是有福气,竟然能投了蒋家姐妹的眼缘。”老太太喜笑颜开,让纂儿将帖子拿来。 看到纂儿,玲珑觉得眼前一亮,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在琉璃手里调教没几天,她竟然变化这样大,已经脱去小孩子的稚气和胆怯,留下的只有沉稳、干练和敏锐。通身的气派,瞧上去竟不像是三等丫头,倒像是像琉璃一样的大丫头了。根本看不出来,前些日子她还是浆洗房的跑腿丫鬟。 接过纂儿捧过来的帖子,玲珑款款展开。帖子的封面是磨砂的,厚重的纸质放在手里很有分量感,浅粉色的底面上斜斜的画了一只腊梅,意趣盎然,帖子的右下角盖了章,福润双晖,是蒋双晖的私章。十三娘蒋双晖邀她后日去蒋府玩耍,她要办赏菊宴。 这一宴应该是在还喆瑛的螃蟹宴吧。论理,下一场宴该玲蓉和自己办,只是不知道萧氏会不会同意。若是玲钰在,萧氏一定会让玲钰回宴的,说不定还要专门请戏班子和外面的厨子来招待。 “后日你和蓉丫头过去,切不可闹出什么笑话来。投了蒋府小姐的眼缘,是你们两个的福气,于你们好处多着呢。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只要记住,好好表现就是了。”老太太叮嘱玲珑。 “知道啦。”玲珑明白老太太所指的好处是她和玲蓉的婚事。 蒋府门第高,能到他们府上做客的,非富即贵,况且蒋家一向品行端正,近朱者赤,他们府上的客人想来也不会太差。若是哪一家的少爷相看中了玲珑和玲蓉,上门提亲,即便为妾,也远比萧氏为她们找的婆家好一万倍。 老太太有心护着玲蓉和玲珑,只是,萧氏毕竟是嫡母,婚事上老太太不能不顾忌她的意见。 想着这些,沈云磬的脸忽的在玲珑脑海中跳了出来,黑红色的脸,棱角分明,咧着嘴呵呵傻笑,挥都挥不去。玲珑感觉到脸上一阵发烫,怕被老太太看出什么端倪来,借口给蒋十三娘和十四娘绣的香囊还没有完工,要抓紧时间绣。 既然是给蒋氏姐妹的东西,老太太当然希望玲珑精益求精,也不多留她,让纂儿给玲珑装了两盒子枣泥山药糕和两盒子马蹄糕带回去。 一只手拎着点心,一只手捂着发烫的脸,玲珑风风火火的离开慈园奔回竹园。 萧氏自然是在芳园气的牙痒痒,一边给玲钰未出生的孩子做老虎枕,一边大骂玲蓉和玲珑狐狸精。 当天晚上,厨房给玲蓉和玲珑加菜,一道冰糖芦荟,一道山楂菊粉糕,一道百合莲子羹,一道奶酪青芒,全是美容养颜的食物。 玲珑没有吃,把一桌子饭赏给了院子里伺候的丫头婆子,说是太太的恩典,犒劳她们日夜照顾自己。结果凡是吃了的,半夜全都闹肚子。一个婆子嘴馋,吃得多些,一夜之间脸都绿了。 紫月和照影咂舌萧氏的狠毒。 赏菊宴那日,玲蓉和玲珑好端端的坐上马车开开心心的去蒋府赴宴,萧氏气的大骂厨房不中用。 蒋府百年世家的名号果然不是虚得。诺大的府邸洋洋洒洒的占了两条半街。布置的精致典雅,里里外外透着诗书礼仪之家的气息。 下了马车,由两个丫鬟领着玲珑和玲蓉去十三娘那里。 十三娘是二房的,颜瑛的未婚夫蒋世杰是她嫡亲的哥哥,十三娘的姐姐十二娘去年腊八的时候出嫁,嫁的是雍南侯,如今在开封做侯府夫人。家里除了蒋世杰和她外,还有两个四五岁的妹妹一个两岁的弟弟。十四娘是三房的嫡长女,三房人丁稀薄,她下面仅有一个年仅六岁的幼弟。 菊花宴办在二房的水榭,蒋府未出阁的姑娘不分年龄,凡六岁以上的全都来了,又各自邀请了自己的好友,两两结对,三五成群,林林总总竟然占了半个水榭,远远望去,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因为避嫌,颜瑛并没有来。只喆瑛带着沈心怡过来,喆瑛穿一身大红色夕颜缠枝的褙子,娇憨可人。沈心怡则是一身豆绿色的妆花褙子,白白净净的小脸,安静的坐在喆瑛身边,与喆瑛的活泼好动相比,她更显得温婉动人。在李府住的这些日子,沈心怡胖了不少。 见到玲珑和玲蓉,喆瑛开心的拉着沈心怡的手迎过去,“我就担心你们两个,怕你们府上的太太不让你们来。” 说话间,十三娘和十四娘已经从人群里穿了过来,“就等你们了,现在人就来齐了,咱们也能开宴了。” 十三娘的贴身丫鬟转身离开,不一会,一群小丫鬟络绎而出,人人手里捧着一盆菊花。玲珑这才注意到,水榭正中央放了三个相互连接的环形五层高的花架子。 随着小丫鬟们往花架子上摆放花盆,客人们叽叽喳喳的说笑声见见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惊呼声。 难怪她们惊呼,十三娘这次赏菊宴可真真是大手笔。 绿菊,独本菊,臧菊,大立菊,多头菊,案头菊……形形色色,只怕凡是这世间有的菊花,都被十三娘搜罗来了。惠安师傅喜爱花卉,单菊花画册就好几本,玲珑从小翻着看,故而几乎认识所有的菊花。 “你舅妈真是大手笔,这么多名贵菊花,真真都搜罗来了,要花多少精力,用多少银子。”玲珑和喆瑛感叹。 “哪里是我舅妈,”喆瑛捂嘴笑道:“是她未婚夫。知道她喜爱菊花,大江南北的四处搜罗,花的银子跟流水似得,四处求人,才弄来这些名贵菊花的花苗,又从各地高价请来花农,帮着十三打理。”喆瑛满脸钦羡。 对蒋双晖这样好,难怪她千里迢迢非要嫁过去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弱水三千,只此一瓢。能有这样一个人肯如此下功夫的呵护,此生足矣。 正说话,水榭南面过来几个翩翩公子,惹得几位小姐红了脸偷偷拿眼睛瞄。 “穿藏青色直缀,拿白色扇子的那个就是我未来姐夫。”喆瑛笑嘻嘻的在玲珑耳边低语。 玲珑看过去,蒋世杰长得眉清目秀,也到颇为英俊,只是,玲珑总觉得他书生气息太浓,而且有些弱不禁风的味道。 和蒋世杰并肩而走的竟然是季炳谦,两人说说笑笑,甚是投缘的样子。他们身后跟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翩翩公子,玲珑只认得李敏。 看遍人群,没有沈云磬,玲珑有些失望。 没想到商贾出身的季炳谦和这些官宦世家的交情这样深。 看到十三娘和喆瑛,蒋世杰转身和身后的少爷们说了些什么,然后蒋世杰走了过来,季炳谦与他一路。 “我也来占你的光,带书院的同学来看看,让他们也开开眼界。”与喆瑛和沈心怡打过招呼,蒋世杰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和十三娘说。 声音有些低闷。 十三娘嗔怪道:“哥哥来捣什么乱,快带他们去吃螃蟹喝酒吧。今儿一早他送来三车螃蟹和几十坛子上好的绍兴酒。”提到自己的未婚夫,十三娘嗔怪蒋世杰的声音都是甜糯糯的,脸颊挂着红云。 “你可要答应让我们搬几盆菊花过去,边吃螃蟹边赏菊才有趣,要不然干巴巴的吃螃蟹有什么意思。”蒋世杰要求道。 玲珑咂舌,这是哥哥和妹妹说话的样子吗?怎么感觉像是儿子和母亲在说话,居然半带撒娇,不禁抬头朝蒋世杰看去。 却看到季炳谦一双凤眼,正灼灼的望着玲蓉。玲珑吃惊的朝玲蓉看过去,玲蓉微微埋头,面若桃花。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玲珑心里不安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口风(一) 季炳谦看向玲蓉的灼热,玲蓉的害羞,这意味着什么玲珑心里清清楚楚。 只是在蒋府不方便,只有等回去以后再和玲蓉认真说这件事。 当最后一盆菊花被小丫鬟摆好的时候,花架子也恰好摆满。这花架子只怕也是十三娘那位未婚夫送的吧,要不然怎么就能这样恰到好处呢。 赏过菊花,十三娘和十四娘招呼众人去水榭北厅吃螃蟹,喝绍兴酒。都是彼此相熟的闺蜜,来的又是口碑盖世的蒋家,故喝一点酒也无妨,没有哪一家家里大人会责怪。 吃罢螃蟹,众人作画斗诗,下棋打牌,玩的不亦乐乎。要到天边燃起火烧云才依依惜别。临走,十三娘和十四娘给每人一小篮子现摘的小黄瓜作为礼物。 回程时,玲珑跳上了玲蓉的马车。 “我问你,你和那个季炳谦是怎么回事?”马车开拔,玲珑低声问玲蓉,表情严肃。 玲蓉立时脸颊绯红,咕哝道:“没怎么回事。” 玲珑一看玲蓉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二姐姐,难道你不知道其中的厉害?若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你日后可怎么嫁人!我问你,是不是他逼你的?若是,我帮你收拾他,即便是北季家的少爷又怎么样,也不能这样误了人家女孩子的名声。” “不是不是,你不要误会他,他人很好的。”玲蓉知道玲珑本事大,怕玲珑真的对季炳谦做什么,连忙解释。 玲珑噗嗤一笑,拉起玲蓉的手,“还说没什么!这都为他着急了。” 知道玲珑是试探自己,玲蓉又羞又气,“坏透了,再不和你说话了。” “好姐姐,别和我生气,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姨娘知道吗?你有没有送他东西?或者他有没有送你东西?你们私下见过吗?还有谁知道?” 玲蓉只是红脸低着头,不论问什么都不说话,手里绞着一块手帕,都要把手指头绞断了。 “二姐姐,你倒是说话呀,不要被他骗了。”快要到穆府了,玲蓉什么也没有说,玲珑有些急了,“你也知道,咱们的婚事原本就艰难,如果再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就当真神仙也无力了。” 玲蓉还是什么也不说,只是说:“他是个好人。”声音低的像只蚊子。 玲珑无奈,只得作罢。只是这一件事事关重大,不知道燕姨娘究竟知不知道。 回到穆府,两人并肩去慈园和老太太请安,因为玩了一天都乏了,只略坐了一会,给老太太讲了讲宴席的事就各自回去歇着了。 陪玲珑一起去蒋府的是紫月,照影留在府里看家。月姨娘已经八个多月的身子了,玲珑害怕有个万一,当真有什么事,有照影在,玲珑心里踏实。 “小姐,今儿我去找纂儿跳百索,纂儿和我说,太太已经把梧桐园收拾好了,梧桐园的书阁窗户用的都是玻璃,可明亮了,书桌也把原先的杨木长桌换成了楠木方桌。”照影一面给玲珑端洗脸水,一面说。 已经换好衣服的紫月说道:“没想到太太这一次这样大方。” “太太大方不仅这一项呢,太太今儿把府里的丫鬟都召到了芳园,一个一个的相看,凡年纪在十三到十五之间,长得漂亮又会写字的,都要送到梧桐园去,专门只在书阁伺候,月例银子是别处的三倍呢。”照影唏嘘道,将拧干的毛巾递给玲珑。“书阁里能有什么活干,无非就是磨墨洗笔,整理书纸,怎么用的了五个人。” “我们照影长得又漂亮,又能写会算的,怎么没有被选了去!”紫月打趣照影,“又清闲又得银子多。” 照影却是极认真的说道:“若单单说漂亮,不是我吹牛,我还真没准能去领那三倍的月例银子。可我瞧着,太太选出来的那五个多多少少都有几分妖艳,不像是正经做事的。” 玲珑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把院子收拾的妥妥帖帖,又送去伺候的美艳丫头。看来萧氏是要捧杀梅久娘的这两个哥儿了。 玲珑真心就不明白,府里的孩子有出息对萧氏有什么害处吗?她做什么一定要把别人的孩子都害了才开心呢!玲钰已经嫁出去了,玲蓉和自己若是嫁的好,对玲钰来说不是更锦上添花吗?这也就罢了。只是如今她膝下无子,若是府里的哥儿能出息了,阖府受益,她面上也有光,玲钰也能有个得力的臂膀来支撑她在太子府甚至日后在宫里的地位,何乐不为呢! 让萧氏这样折腾,穆府迟早是要没落的。 玲珑心里叹了口气。洗漱完毕,换了家常衣裳,坐在躺椅上捧着热气腾腾的杏仁露,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品尝。 梅久娘不是傻子,相信她能利用好那两颗起死回生丹的。目前要紧的是玲蓉和季炳谦。 如果季炳谦是认真的,那么不论是季家的条件还是季炳谦本人,玲蓉嫁给他无疑是她最好的归宿。 可如果季炳谦只是玩玩而已呢!玲珑的一生就被毁了。 等待她的可能只有青灯古佛了。 最好还是要探探季炳谦的口风。 谁去合适呢?李敏和蒋世杰与季炳谦关系都不错,应该都能知道季炳谦的真实想法。只是一则玲珑和他们两个都不熟,他们未必会帮这个忙。二则,这样一来,就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若是好的结果当然乐见其成,可若季炳谦当真只是玩玩,那岂不是害了玲蓉。 思来想去,玲珑决定明日问问沈云磬。她相信,沈云磬一定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的。 翌日一早,玲珑让紫月想法子绊住玲蓉,她去了燕姨娘那里。 玲珑开门见山的将昨日在蒋府赴宴时的情形和燕姨娘说了。燕姨娘满脸的惊愕之情让玲珑心中顿生不好之感。 “姨娘先不要慌,这几日依旧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细细的观察二姐姐就是了,不要惊动了二姐姐,以免再生出别的什么是非,我先去打探一下季炳谦的情况,说不定这是好事呢。” “三小姐,真是…真是太谢谢您了。您…您可千万不要告诉旁人,不然玲蓉,不,不,是二小姐,二小姐这一辈子就毁了。”燕姨娘无法掩饰眼中的惊恐。 “我晓得。” 燕姨娘千恩万谢的将玲珑送出秀园,惴惴不安的去了玲蓉的房间。 沈云磬接到玲珑的消息,立马行动。 “去万荣斋定个雅间,我要请北季季炳谦吃饭。”沈云磬吩咐砚墨。 先前季家想和流沙阁做生意,季炳谦多次登门少爷都避而不见,为求少爷应允,季家几位老太爷都亲自上阵了,少爷才勉勉强强的同意,还和人家三七开分,少爷拿七。今儿怎么倒要请这位季公子喝酒了。 砚墨嘀嘀咕咕的去万荣斋。 季炳谦收到沈云磬的帖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努力的回想这些年有没有按时给这位沈少爷拿分红,逢年过年有没有给他送礼物,送礼物的管事,身份地位有没有轻怠了他,想来想去什么事都做的妥妥帖帖的,实在想不明白沈云磬为什么要给他下帖子。 等季炳谦战战兢兢满心疑虑的到了万荣斋的时候,沈云磬已经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等着他了。砚墨站在门口笑脸相迎,“季公子,您来了,我们少爷在里面等您呢。”一面说,一面将季炳谦请进雅间。 季炳谦一进门,砚墨就在他身后将雅间的门关上。沈云磬歪着嘴冲着季炳谦笑,笑的季炳谦全身汗毛都炸起来了。 不过季炳谦自从接手了季家一部分生意后,这些年走南闯北也算颇有见识,不论是朝中大臣,还是江湖侠士也见过不少。深吸一口气,季炳谦佯装镇定的走上前去和沈云磬打招呼,“沈少爷。” “你来了。”话音未落,沈云磬已经起身挥拳打在季炳谦的门面上。 季炳谦避之不及,“哎呦”一声捂住脸,趔趄的向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季炳谦的小厮在雅间外面听到少爷的惨叫声,立时就要冲进去,只是砚墨挡在门外,他们有心无力,只能朝雅间里喊话:“少爷,你没事吧?” 季炳谦只觉得眼冒金星,扶着脑袋稳了几秒钟才缓过神来。茫然又愤怒的朝沈云磬望去。你沈云磬再有本事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我没有招你没有惹你,是你下帖子请我吃饭,我来了你怎么要动手! 当然,这些话季炳谦只敢在心里回荡,张嘴只说:“沈少爷,你这是为何!” 可惜,季炳谦话都没有说完,沈云磬朝他的门面又是一拳。这下季炳谦怒了,也不管季家是多么艰难的才和沈云磬做上生意,挥手就反击过去。 季炳谦从小习武,长大了走南闯北又历练了几年,身手也极为了得,只是比起沈云磬来还差的多。不过沈云磬原本就不是真的要和季炳谦打架,故两人扭打在一起也算是旗鼓相当。 几番回合下来,沈云磬见季炳谦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目的达到,也就收手了。 季炳谦捂着火辣辣的脸,怒气冲冲道:“你打人就不能不打脸?” “我不打你的脸难道由着你胡作非为,打别人的脸?”沈云磬拍拍月白色杭绸直缀,翘着二郎腿在太师椅上坐下,一副教训晚辈的样子。 “你少含血喷人!”季炳谦激动地从地上跳起来,“不要以为我们家和你做生意,你就能在我们头上拉屎,告诉你,我也不是好惹的!” 还挺有血性。沈云磬突然对季炳谦有了一丝好感。 “我有没有含血喷人你最清楚,你解释一下穆家二小姐是怎么回事。”沈云磬坐在那里等季炳谦的答案。(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口风(二) 一句穆家二小姐让刚刚还跳起来要和沈云磬继续打架的季炳谦顿时瞠目结舌,瞪着眼说道:“你怎么知道?” 沈云磬一副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样子,“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只看我愿不愿意管。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害人家?” 季炳谦冤屈的跳脚大叫,“什么叫害她,我怎么了就害她?”脸却涨的像猪肝。 沈云磬心里把季炳谦大骂了几百回合才压住心底腾腾上涨的火气,“你知不知道穆家二小姐在府里一直是小心翼翼的过日子,才能平安无事的长这么大。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永远也保不住火,你这样和人家不清不楚的,穆府那些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她。更何况她那位嫡母,无事都要寻出三分事来,你这样做,不是要至她于死地是什么。再者,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她险些就嫁到了兆德侯府去做续弦夫人,兆德侯都六十多了!可是现在与你这样,只怕就算是兆德侯府的门她都未必进得去!” 见沈云磬句句都是在为玲蓉说话,季炳谦不怒反乐,大概也明白沈云磬给他下帖子请他吃饭的目的了。一颗心安稳下来,季炳谦拍了怕藏青色杭绸直缀上的灰尘,在沈云磬对面坐下来,“我是要用八抬大轿娶玲蓉的。”极认真的说。 沈云磬挑了挑眉说道:“既然要娶,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知不知道什么叫三媒六聘。你这样私下里与她来往,除了会毁了她的名节还能怎么样!这样的话你也就骗骗玲蓉这样的深闺女子。” 明知道沈云磬是在激他,可季炳谦还是忍不住急道:“我已经让人回保定通知我的父母了,相信很快他们就会来。” 沈云磬倒是没有想到,季炳谦居然已经通知了他的父母,知道他是真心要娶玲蓉,沈云磬和季炳谦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可若是你的父母不同意呢?” 季炳谦很自信的笑道:“不可能。我们季家娶媳妇向来都不讲究联姻,从来都是只要对方贤淑又是自己所钟爱即可,更不要说什么嫡庶。”他的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骄傲。 季家的这一家规的确值得季家子女骄傲。 既然如此,沈云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媒人可是找了?”语气轻快起来。 感觉到沈云磬态度的变化,季炳谦也彻底放松了,“就是媒人还没有找,一来我爹爹和娘没有来我不好做主,二来我的确也不知道请谁好。沈少爷可是有合适的人选?” 沈云磬一笑,他倒是会打蛇上杆,“你觉得蒋夫人怎么样?” 沈云磬说的蒋夫人就是李乾坤之妻。 季炳谦沉思片刻,笑道:“这倒是个好人选。她们家既和我们走的近,又和穆家是亲戚,最适合做媒人了。怕只怕蒋夫人不愿意。” 媒人可不是人人都愿意做的,尤其像穆府这样的人家,萧氏摆明了是不愿意让她的两个庶女嫁好的,这媒可怎么说呢! “只要你觉得她合适,我去帮你说。你就安心准备彩礼吧。要把玲蓉娶回去,只怕她的嫡母萧氏那一关你不好过,少不得要花些银子。” 提到萧氏,季炳谦的脸色变了变,萧氏对穆家二小姐和三小姐的所作所为,他是有所耳闻的,尤其是知道萧氏要把玲蓉嫁到兆德侯府的事情后,他简直是恨透了萧氏,为此他甚至庆幸北齐突破了燕云十六州的防线,要不是兆德侯披挂上阵,哪里有他的机会。“银子不怕花,怕只怕她要的不是银子。” “只要你是真心要娶穆二小姐,我想没什么是办不到的。”沈云磬觉得他这话不仅仅是在对季炳谦说,更是在对自己说。 要把玲珑娶回去,他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萧氏的阻挠,还有沈府上上下下。不过能和季家成为姻亲,他倒是颇为意外。季家虽为商贾之家,但是门风严谨,家中女子个个品行贤良,只要季炳谦一心一意待玲蓉,她绝不会受委屈的。从此也算是远离了内宅倾轧的漩涡。 沈云磬把消息递给玲珑的后,玲珑第一时间奔向秀园。 玲蓉正和燕姨娘做针线,见玲珑突然赶来,燕姨娘激动地站起身来,满眼期待的朝玲珑看去。 玲珑微笑着朝燕姨娘点点头,“您就安心给二姐姐准备嫁妆吧,这一次与兆德侯府那次不同,您可是要认真准备。” 燕姨娘眼泪扑簌簌的就落了下来,女儿总算是有了一个好归宿,她从此就安心了。 玲蓉不知道玲珑去打探季炳谦,脸红的说道:“三妹妹,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嫁妆不嫁妆的。” 玲珑笑嘻嘻的在玲蓉身边坐下,“二姐姐,你还要瞒着我不成?就算是瞒着我,你也要告诉你姨娘呀!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婚事你姨娘有多揪心。” 玲蓉脸色更红了,低着头小声说:“别胡说,我瞒着你什么了!”手里的帕子绞来绞去的。 玲珑瞅了一眼玲蓉手里的绣着合欢花的帕子,噗嗤笑了出来,“二姐姐快饶了这帕子吧,多好的云锦手帕,这样好的锦缎,咱们府里可是不轻易用的哦。” 玲蓉心里暗呼糟糕,这帕子是季炳谦前天托人给她送进来的,心想着一方帕子而已,没有人会注意的,就大大方方的拿出来用,没成想玲珑竟然瞧了出来,玲蓉不安的朝燕姨娘看过去,却见燕姨娘满脸含笑的望着自己,眼中晶莹的泪花里全是慈爱。 “傻孩子,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告诉姨娘。”燕姨娘伸手摸着女儿的头发,软言道。 “您都知道了?”玲蓉害羞又胆怯的问燕姨娘。 燕姨娘点头,笑意全写在脸上。 她竟然没有生气!玲蓉惊讶的看着燕姨娘。她心里实在害怕,她这样做,毕竟是伤风败俗的,娘一向严于律己,从不行差踏错半步,怎么能容忍自己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来呢。可是,她是真的喜欢季炳谦啊!他那么温柔,那么潇洒,对自己那么好。季炳谦向她示爱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沦陷了,再也拔不出来了,也再不愿意拔出来。她宁愿承担风险也不愿意放手这样的温柔,哪怕季炳谦只是玩玩而已,她也认了,她怕一旦放手,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这样的快乐了。 “您不生气?” “傻孩子,我怎么会生气,季家是那样好的人家。这可是我们烧高香也盼不来的呢!我只会为你高兴。”燕姨娘泪眼婆娑。“季家会来提亲的。”说完,燕姨娘像是想要得到保证似得又朝玲珑看过去,“是不是,三小姐?” “您就安心吧。”玲珑肯定的说道。 只要是沈云磬递来的话,她毫不保留并且不留余地的相信。 “二姐姐你不要怪我,我也是怕你受伤害,我才去问了季炳谦,他人很好。他已经和他的爹娘说了,应该很快就会来提亲的。”玲珑拉着玲蓉的手说道:“你就安心等着做新娘吧。” 玲蓉哪里经得住这样打趣,羞得满脸通红,“坏透了的玲珑。”起身跑进里屋,一头扎进床里,捂着火烫的脸,却忍不住的笑。 就知道,他是好人。 沈云磬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进了李府,后面跟着提了八匣子点心的季炳谦。 自从沈心怡住进李府,沈云磬和李家的来往也由地下转为地上。 佟老太君和蒋氏瞠目结舌的听季炳谦结结巴巴的请求,半天没有缓过劲儿来。 沈云磬急了,“您倒是答不答应啊?” 蒋氏白了沈云磬一眼,“你急什么,先让我问清楚了。” “你情我愿的事情,这又什么可问的。”沈云磬靠在椅子上,催促蒋氏。这可是和玲珑相认以后她让他办的第一件事情,不办的漂漂亮亮的怎么行! “混小子,又不是你娶媳妇,安静听着,让你姨妈问清楚。”佟老太君呵斥沈云磬。李家和沈云磬走的是他嫡母赵墨秋的关系,故而沈云磬称蒋氏为姨妈。 季炳谦心里惊叹,没想到沈少爷和李家的关系这样好,佟老太君待沈少爷就像是待自己的嫡孙一样。 “你说你要娶穆家的二小姐为妻?”蒋氏几乎不能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 这简直像是晴天惊雷,先不要说季家和穆家几乎没有任何往来,就是玲蓉那孩子和季炳谦也没有见过几面啊!怎么就谈婚论嫁了!难道是萧氏在作怪?有了先前萧文慧和罗清母女对敏哥儿的行为,由不得蒋氏不多心。 季炳谦认真的点头,“我已经和我爹爹和娘亲说了,他们正在来京城的路上,请您做媒人他们也一定会同意的。” “你是真心想要求娶穆家的二小姐?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 蒋氏话没有说完,季炳谦就打断道:“您不要误会,我是真心爱慕穆家二小姐,并非受了旁人的蛊惑。” 明知道打断蒋氏说话及不礼貌,可是他必须这样做,他不愿意任何人误会玲蓉,误会自己和玲蓉之间的爱。 蒋氏探究似得盯着季炳谦看了良久,说道:“等你父母来了也不迟,若他们同意,我就去做这个媒人,怎么样?”对于季炳谦的打断,不以为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风波 “谢谢您。”季炳谦激动地站起来给蒋氏作揖。 他心里明白,他的父母根本不会反对。只要蒋夫人同意了,那这件事几乎就等于已经成了。 从蒋家出来,季炳谦请沈云磬到万荣斋喝酒。推杯换盏间,季炳谦已经把沈云磬当成他的人生知己。几乎把他从小到大的事情都讲给了沈云磬,就差告诉他自己是几岁断奶了。 从万荣斋出来,季炳谦醉的一塌糊涂,几乎是被他的小厮抬上了马车,临走还不忘约沈云磬下一次再喝。看着季炳谦的马车离开,沈云磬心满意足的转身去了燕王府。 季炳谦这个人倒是值得结交。 燕王从宫里新得了消息,自从上次长宁王逼宫篡位事件以来,皇上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有一次甚至把容妃当成了皇后娘娘,几位太医为皇上把脉后都只敢开安神补气的平安方子。照这样看来,皇上退位指日可待。燕王不得不早作打算。 原本因为长宁王逼宫,燕王救驾有功,皇上对燕王越发器重。可是这几天不知道是谁在皇上耳边吹风,说燕王之所以能来的那么及时,是提前就得了消息,专等这千钧一发之际呢!也有的说是燕王与长宁王勾结,结果长宁王蠢笨,被燕王当枪使,燕王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流言并不可怕,可是皇上此时心神难免糊涂,若是听信了这些如狼似虎,处心积虑的流言,那么燕王就将面对九死一生的局面。 沈云磬觉得要破流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新的流言。而太子府的桃色事情则首当其冲。太子新近迷上了碎花楼的小青。若小青仅仅只是个美貌女子也就作罢,不过一句贪图美色就揭过去了,可偏偏小青是个年仅十岁的男童,更要命的是,小青是辽东人,恰好是在长宁王的封地,家里遭灾,跟着难民一路乞讨来了京都,被碎花楼的妈妈一眼相中,悉心调教。 小青这样敏感的身份不拿来炒一炒,实在是对不起太子对他的高价包养。 三天后,当满京城流传着太子的各种奇闻异事时,季炳谦的父母来了京城。季家在京城牛街有宅子,安顿好之后,季炳谦的母亲就拎着大包小包一堆礼物去李府,而季炳谦的父亲则受到沈云磬的邀请,去万荣斋给他接风洗尘。 能得到流沙阁总舵主的邀请,季老爷子高兴地容光焕发,不停地问季炳谦穿哪件衣服合适,沈少爷喜好什么,乐得几乎就没有合过嘴。想当初为了见上沈云磬一面,他们花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银子。当时哪能想到现在居然能接到沈云磬的帖子,还能和他一起喝酒。 季老爷子觉得这都是沾了儿子的光,越发的觉得儿子季炳谦出息能干,对他一百个放心。至于儿子相中了穆家二小姐的事情,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同意了。 沈云磬见季家老爷子对季炳谦求娶穆府二小姐的事毫无疑义,连穆二小姐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就痛快的答应了,不禁说道:“穆府的这位二小姐是庶出,府里嫡母手段较为凌厉。” 季老爷子豪爽的笑道:“我们家娶媳妇不论嫡庶,只看品行。日子是他自己过,只要他相看中了,我们都支持。” 至此,玲珑交代的事情,沈云磬算是完美完成了。再无牵挂,沈云磬一心一意和季老爷子喝酒,顺便商讨一下生意上的事。 听说是蒋夫人做媒人,燕姨娘和玲蓉高兴地直念菩萨。 与此同时,萧氏也知道了这件事。 “让这个该死的梅久娘闹得,这样大的事情太太都险些被蒙在鼓里。”罗妈妈坐在绣墩上,一面穿楠木珠子手串一面说。 楠木珠子是萧氏托人从杭州灵隐寺请回来的,九九八十一颗穿成一串,一共九串。等穿好了送到太子府给玲钰压在枕头底下,压够六个月,据说是能保男胎。故而罗妈妈穿的极为虔诚。 玲钰这一胎是太子府的头胎,意义非凡。 萧氏小嘬了一口菊花饼,皱了皱眉,今日的菊花饼冰糖放的有些多,甜的发齁,将饼推到一边,萧氏喝了一口蜂蜜山楂水,舒服多了。“这些日子让梅久娘的事情闹得我头疼,没精力顾及她们,胆子是越发的大了。连这样暗定终身的事情都敢做出来。不论怎么说,我都是她的嫡母,她的婚事越不过我去。” “太太您有主意了?”罗妈妈眼睛一亮,朝萧氏看去。 萧氏冷哼了一声,“保宁候的庶长子不是还没有娶亲嘛,明日是初六,保宁候侯夫人要去大佛寺上香,我们带着玲蓉丫头过去。说不定,错过了兆德侯府,我们家二小姐依然能做侯府夫人呢。” 保宁候的庶长子已经二十四,至今未娶,不过屋里妾室倒是已经有四房,庶子庶女也生了不少。之所以一直娶不上正妻,就是因为他的几位妾室太过凶悍,而他本人又懦弱无能,没有哪家愿意自己娇滴滴养大的女儿去受那样的罪。 这桩婚事,可谓是真正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不过,保宁候颇得皇上青眼,能和保宁候做姻亲,于穆世昌,于太子都是极好的。 吃罢晚饭,罗妈妈去秀园通知玲蓉,明日一早去大佛寺陪太太上香。 “是单单我一个人陪太太去呢?还是三小姐也要去?”玲蓉心里忐忑的问。 罗妈妈懒得和玲蓉多说话,敷衍的说了句“不知道。”便走了。 玲蓉母女惴惴不安的过了一夜。翌日一早,天还没有亮,罗妈妈就亲自到秀园来接玲蓉。她过去的时候,玲蓉刚刚梳好头。 “怎么梳的双丫髻?”罗妈妈有些不悦的催促给玲蓉梳头的丫鬟,“给二小姐梳个百合髻。” 然后亲自在玲蓉的衣服箱子里翻出一身藕荷色的褙子让她换上。 燕姨娘立在一旁,心里急的像是在烧火。每每罗妈妈亲自来督促玲蓉梳洗打扮,一定是太太又要有什么动作。眼看季家就要来提亲,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什么纰漏啊,这样好的亲事可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燕姨娘不停地默念菩萨保佑。 “您梳洗好了就去二门处,三小姐已经在马车里等着了。”看玲蓉已经收拾的差不多,罗妈妈满意的笑着说:“奴婢去回禀太太。” 听说玲珑也会去,燕姨娘和玲蓉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好孩子,没事的,你三妹妹在不会有什么事的。”燕姨娘摸着女儿有些冰凉的脸安慰道。 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玲珑已经成了她们心目中的保护伞。万事只要有玲珑在,便相安无事。 玲蓉点头朝燕姨娘扯了个颇为勉强的笑容,“姨娘放心,不会有事的。” 八月初六,大佛寺四大高僧讲禅。穆家的马车到了大佛寺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各式各样的马车轿子横七竖八的停满在大佛寺门前。 有地位的官宦人家都有僧侣引路走专道,直接将马车或是轿子引到后院,不用在这里下车和众人一起拥拥攘攘的挤着走进去。而像穆府这样的一般人家,则需要循规蹈矩。只是如今穆家大小姐嫁到了太子府,穆家的地位又微妙起来,故而也有僧侣引路。 玲珑从小长在清泉庵,故而听禅倒也觉得颇有趣。玲蓉一来对佛经不通,二来昨天一夜担心受怕没有睡好,哈欠连天。 中间休息的时候,萧氏带着玲珑和玲蓉去找保宁候夫人说话。 保宁候夫人今年四十五岁,因为保养得好,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丰满圆润,一双丹凤眼透着说不尽的妩媚。难怪当年保宁候嫡妻亡故,她无子无女,却能从众多妾室中脱颖而出被扶正。 如今膝下仅一个女儿,名唤王静雪,与玲珑同龄,娇滴滴的妩媚模样像极了保宁候夫人,性子却是刁蛮跋扈,家中无人敢惹。 她虽然是保宁候夫人所出,可是由于保宁候夫人是妾室扶正,所以王静雪在京城名媛圈里,颇受一些正经嫡出的小姐们的排斥。即便如此,当萧氏向她介绍玲珑玲蓉姐妹的时候,王静雪连眼皮都没有抬。 倒是保宁候夫人,热情的拉着玲蓉的手,细细的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来回打量她,玲蓉被瞧的满脸通红,埋头咬唇不语,保宁候夫人却是一边拍着玲蓉的手背,一边笑着对萧氏说:“真是个好孩子,模样也可人,我瞧着这性子也是及温顺的,比我们静雪强多了。” 王静雪冷冷的哼了一声。 萧氏陪笑道:“她从小就听话,在家里和姐姐妹妹们处的十分要好,对长辈也是恭顺有加。晨昏定省,从不间断。我总说这孩子听话的让人心疼,有时候我就盼着她闹一闹脾气呢。” “听话好,听话好。”保宁候夫人眉开眼笑,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拿给玲蓉,“好孩子,第一次见面伯母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个就当是见面礼。” 玲蓉正要推辞,萧氏笑着说道:“长辈赐不可辞。你就拿着吧。” 玲蓉只得屈膝谢过保宁候夫人,收下金钗。(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逃跑 萧氏将提前准备好给王静雪的见面礼笑吟吟的拿给她,王静雪翻着白眼极不情愿的说了声谢谢,收下见面礼。 萧氏和保宁候夫人说话。玲珑,玲蓉和王静雪三个孩子则被打发到院子里玩耍。 大佛寺是皇家寺院,每日香客香火不断。每逢三、六、九更是人满为患。好在大佛寺僧侣众多,各司其职,兢兢业业,倒也没有出现过什么意外,更没有因为香客多而出现寺院不整洁的现象。 玲珑她们所在的是一个小小的禅院,名叫“聆听”。可这个院子安静的连声鸟叫都听不到,除了偶尔有人的说话声外,这里静的像是不存在。恐怕这名字的真正意义是让住进来的香客聆听自己的心声吧。 王静雪不愿意和玲珑她们搭话,独自在屋前滴雨檐下站着,欣赏院子里的两颗古柏。玲蓉和玲珑在院子里的木凳上坐下,很快有小沙弥给她们送来一壶茶。是花茶,茶香很浓。 玲蓉拿起茶壶给自己和玲珑各自将茶杯倒满,坐定后紧握着茶杯,蹙眉低声问玲珑:“你觉不觉的今天的事好奇怪?” 玲珑早就觉得奇怪了。先不说萧氏莫名其妙的发好心带她们来大佛寺听禅上香,单单是方才保宁候夫人的举动,就让玲珑心里警惕起来。 玲珑和玲蓉是萧府的庶女,她堂堂一位侯府夫人有必要这样亲热的和玲蓉说话吗?又不是要巴结萧氏。还有她给玲蓉的见面礼,一根实心分心的金簪子,上面还镶了猫眼宝石,这未免也太贵重了些。如果说保宁候夫人一向大方,可为什么单单给玲蓉见面礼却不给自己呢?而且,保宁候夫人几乎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却对玲蓉格外的亲热。 古语道,凡事反常必为妖。 “还是小心点好,确实有些蹊跷。”不知道萧氏存着什么心,玲珑只能这样说。但是,心里她却觉得萧氏今日所为,和玲蓉的婚事有关。 只可惜,她对保宁候府知之甚少,不然也能猜测一番。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有注意到王静雪向她们走过来,以至于王静雪张口说话,把玲蓉唬了一跳。 “我听见我母亲和你嫡母说话,说你要嫁到我们府上来。”王静雪上下打量着玲蓉说道,眼神里充满骄傲和不屑。“我还以为你们府上的太太对你们这些庶女当真是视如己出呢,如今看来,不过如此。方才在屋里我就想,你们府上太太既然那么喜欢你,为什么那几年玲钰参加各种聚会宴席,却没有带你一起呢。原来倒是我想多了,我就说,怎么可能。嫡出就是嫡出,庶出就是庶出。不过你嫁给我大哥也不算委屈你,我大哥虽然是庶出,可却是庶长子,我们家又没有嫡出的儿子,将来我大哥是要封世子的,你就是世子夫人。庶出的姑娘能做世子夫人,你不觉得你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不过,我可警告你,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世子夫人,你休想在我面前拿嫂嫂的款。” 王静雪一句“你要嫁到我们府上来”犹如晴天惊雷,玲蓉只觉得顿时头晕耳鸣眼冒金星,看着王静雪樱桃红唇一张一合,却一个字也听不见。 就说萧氏不安好心,原来她打的是这个算盘。也难为她在应付梅久娘的百忙之中还能抽出空来破坏玲蓉和季家的婚事。 王静雪的话,像是带刺的尖刀一样,狠狠地捅进玲蓉的心。玲珑知道她有多难受。想要拉起她的手安慰她几句,可惜王静雪在,有些话不好说,只能紧紧握住她冰凉的不停颤抖的手,给她一些温暖和依靠。却是看也不看王静雪一眼,犹如她不存在。 像王静雪这样被宠坏了的大小姐,说话一向猖狂,玲珑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一会等她走了,再好好安慰玲蓉。再说,和王静雪起些口角冲突对玲蓉的婚事一点好作用也起不到,反而会让萧氏觉得面上无光,给她一个充足的借口,回去惩罚自己和玲蓉,这样赔本的事,玲珑才不会做。 玲蓉和玲珑谁都不说话,王静雪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觉得没意思极了,瞪着眼看了玲蓉半晌,恍然大悟,“原来你并不知道你要嫁到我们家呀!”说罢,幸灾乐祸的望着玲蓉笑。 这句话犹如压垮玲蓉的最后一根稻草,玲珑只觉得握在手里的玲蓉的手越发冰凉,正要将她揽到怀里,玲蓉突然站了起来,冲王静雪哭着大喊一声“你胡说!”后,奋力推开王静雪,跑回休憩室。 玲珑瞪了王静雪一眼,赶紧追过去。 王静雪没有想到玲蓉会突然这样,猛不防被玲蓉一推,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还好身后是一张石桌,她及时扶了一把。“不至于吧!”对着玲蓉和玲珑的背影兀自嘀咕。 “你不要理会她,你放心,我会帮你的,一定让你顺顺利利的嫁到保定季家去。”玲珑挨着玲蓉坐下,低声安慰嚎啕大哭的玲蓉。 “她怎么这么坏,就这样见不得我好!”玲蓉头埋在床榻上的被子里,哭的撕心裂肺。“我嫁的好一些碍着她什么事了,非要处心积虑的这样害我。” “你不要理会她,有我帮你,还有蒋夫人亲自给你做媒人,相信我,你一定会嫁给季炳谦的。” 提到蒋夫人,玲蓉情绪略缓和了些,低声啜泣道:“怕只怕蒋夫人也难做到。” 玲珑见势赶紧道:“蒋夫人可是蒋府的嫡女,佟老太君的长媳,什么没见过,什么能难倒她,一定能行的。再说了,不是还有季炳谦嘛,你要相信季炳谦呀,他说要娶你就一定会做到的。” 虽是这样劝玲蓉,可是玲珑自己心里也在打鼓。如果保宁候府先季家一步来提亲,到时候蒋夫人还会来帮季家提亲吗?她会为了玲蓉的婚事和保宁候府闹不和吗?如果蒋夫人不来,季炳谦会怎么做,他是会继续努力呢还是会就此打住? 这些,玲珑心里都没有确定的答案。她只知道,自己会努力帮玲蓉的,如果玲蓉不愿意嫁到保宁候府,而季炳谦又就此作罢,那么这一次她就给玲蓉两粒起死回生丹,然后把她安置到锦州的乡下。让她从此远离萧氏的魔爪,安安稳稳的过完余生。 提到季炳谦,玲蓉止住了哭声,坐起身来,认真的问玲珑:“你说,他真的会娶我吗?”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 玲珑很想说不知道,可是她怕玲蓉受不了寻短见,毕竟季炳谦是玲蓉活这么大看到的唯一的光明。拉起玲蓉的手,玲珑坚定地点头,“你要相信他。” 玲蓉点点头,眼睛里又充满了希冀的光芒。“你去帮我打水,我洗洗脸,我的样子哪能见人,免得一会被太太责骂。” 玲蓉打起精神,玲珑心里踏实下来,应声而起,转身出去找小沙弥要水。 大佛寺只有四口井,分别位于四位主持所住的东西南北院。水缸则安放在僧侣们日常起居的院子里,像聆听院这样的寺院客房是没有水缸的。聆听院距离西院较近,玲珑是女客,不方便亲自去西院打水,只有在聆听院外面的甬道等着小沙弥把水端回来。 百无聊赖的等着,玲珑心里想着梅久娘究竟会怎么样做。这两天阖府传的沸沸扬扬的,说外面的太太中秋节就要搬进府里来了。 从上次玲珑离开柳树巷,这期间,萧氏又去了两次,可惜每次都没有见到孩子,只有梅久娘坚定地告诉她,就在穆府等着姐妹相聚吧。萧氏气的牙痒痒,也只能暂时忍下,笑语盈盈的说已经把梧桐园收拾了出来。梅久娘却说,她真正想要住的是芳园,萧氏听了差点背过气去。 琢磨着梅久娘的事,玲珑似乎突然听到沈云磬的说话声,抬头四处张望,却一个人也没有,不禁暗自笑自己真是疯魔了,心却不由自主的想起沈云磬来。 想着心事,也不觉得等的时间久。等小沙弥端来水,玲珑接过脸盆朝聆听院的休憩室走去,推门进去,却发现,屋内空空,一个人也没有。床榻前的桌上,放着那支实心分心金钗。 看到那支金钗,玲珑心里腾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玲蓉可能跑了。 念头一涌出来,玲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如果玲蓉真的跑了,她只有可能去找季炳谦。那这算什么!娶为妻奔为妾,就算季炳谦秉承诺言娶了她,季家上下怎么看她,她要怎么做人。这还是好的结果,如果季炳谦背信弃义没有娶她呢?她何去何从? 玲珑着急起来。 当务之急,就是在萧氏发现之前,赶紧把玲蓉找到。要不然,以萧氏的手段,恐怕即便不把她送进保宁候府也要把她送到家庙了。 一面骂玲蓉傻,玲珑一面奔出去尽量不动声色的四处寻她。 寺院这么大,房间又多,玲蓉随便躲在哪里玲珑都很难找到她。更何况今日香客又这么多,她如果混进香客里趁乱逃出大佛寺,那就真的是大海捞针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寻到 眼看就要吃午饭了,到时候萧氏见不到玲蓉,一定会起疑心的。当务之急,是先稳住萧氏,然后再找玲蓉。 玲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腰间的荷包。松了一口气,还好师傅从小培养了她这个随身带荷包的好习惯,要不然今日真的就要抓瞎了。 玲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聆听院,恰好遇上萧氏和保宁候夫人说完话出来。玲珑顿住脚步,调整了一下呼吸,朝萧氏和保宁候夫人走过去。 “你二姐姐呢?”保宁候夫人面前,萧氏笑靥如花的看着玲珑,温和的问。 玲珑看了一眼保宁候夫人,徐徐答道:“二姐姐乏了,在休憩室歇着。要不我去叫二姐姐起来?” 保宁候夫人立马笑道:“算了算了,日后有的是机会见,何必急在这一时呢。让她歇着吧,这个时候叫她起来不是难为孩子是什么。” “还是叫起来吧,怎么也要让她送送您。”萧氏面上略带为难。 保宁候夫人拉住萧氏的手,颇为亲热的说:“看你说的,眼看我们就要做亲家了,还这样见外。你不心疼孩子我还心疼她呢。”转脸对玲珑说:“就听我的,让你二姐姐歇着吧,告诉她,就说保宁候夫人说了,中秋节请她去看灯。” 玲珑恭敬地点头应诺。 王静雪站在保宁候夫人身后,看着玲珑,神色复杂。 玲珑跟在萧氏身后,送保宁候夫人出了聆听院。看着保宁候夫人和王静雪越来越远的身影,玲珑松了一口气。还好她们走了,要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给萧氏下药。 罗妈妈走上前来,在萧氏跟前说道:“太太,要用午饭了。” 萧氏点点头,对玲珑说道:“去把你二姐姐叫起来吧,午饭总是要吃的。”语气已经没有刚刚那么和善。 玲珑心里摇头笑笑,也不知道萧氏天天这样过着累不累。 “是。”玲珑转身朝玲蓉的休憩室走去。 进了屋门,玲珑将荷包解下来,取出一块褐色的药膏,用指甲轻轻刮下一点,藏在指甲里,余下的又放回到荷包里。这是惠安师傅教她调的迷药,指甲盖大的一点就能让一头牛睡一整天。 玲珑在萧氏和罗妈妈的茶水里各放了一丁点,两人就立时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玲珑将二人各自搬上床,盖好被子,关门离开。 她现在必须赶紧让寺院的主持下令封锁寺院,扣押今日来的所有香客,晚一步玲蓉都有可能已经离开。 藏经阁是大佛寺最为重要的地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主持立时就会知道,玲珑决定就在那里动手。 “你怎么在这里?” 刚到藏经阁的门前,玲珑就看到沈云磬,穿一件月白色的直缀,手里拿着一把纸扇,玲珑看到他的那一刻,他恰好刷的一声将纸扇挥开,英俊潇洒。两人异口同声问道,惊讶的看着彼此。 原来在甬道听到的真的是沈云磬的声音,而非幻觉。 “我来找这里的方丈有些事,他让我在藏经阁等他。”沈云磬简单说道,并没有提究竟做什么。 玲珑疑惑的看着沈云磬,他找寺院的方丈能有什么事。不过她没有时间和沈云磬说这些,火烧眉毛的是找到玲蓉。 “我要去藏经阁后面放火,然后回藏经阁偷一样东西,既然是主持让你在这里等,那一会见到主持你要告诉他藏经阁丢了东西,最好还是封锁寺院,暂留香客,直到找到东西为止。”没有时间和沈云磬说太多,玲珑只把自己的需求说出来。 路上还在担心万一方丈不能及时的发现丢东西怎么办,万一他有所顾忌不封寺院怎么办。现在有沈云磬在,这些万一都不存在了。 沈云磬皱了皱眉,分明是要烧藏经阁,怎么从玲珑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她烧的不是皇家寺院藏经阁而是锦州乡下农家火柴棍似得。略一思忖,说道:“放火偷东西的事情还是我来做吧,藏经阁里有四大金刚在暗处守护,你别被捉了。”说罢促狭的笑,然后问她:“为什么要封锁寺院,暂留香客?” “玲蓉跑了,我得把她找回来。” 沈云磬心下疑惑,眼看季家就要去提亲,她跑什么,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封锁寺院,扣押香客一定会引起香客们的骚动。皇家寺院,能镇得住那些达官显贵,对平头百姓却没有用。今天香客成千上万,若是到时候他们闹起来,前院必然是混乱一片,你还是回你们院子等我消息吧。我办完藏经阁这边的事,和砚墨一起去找她。” 沈云磬才舍不得玲珑在那样混乱的场面奔波。人声鼎沸,臭气熏天,和那些男人摩肩接踵挤来挤去,还有暴动的危险。 见玲珑犹豫,沈云磬继续说道:“要相信我。”表情严肃。 找到玲蓉不知道要用多少时间,而聆听院里,随时都有可能有小沙弥去扣门,必然会发现屋内异样的。想到这些,玲珑点头,“我住在聆听院。” 沈云磬松了一口气,玲珑从小性子倔强,她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他真担心玲珑执拗的要去找玲蓉。 玲珑转身离开,心里竟然有一种她和沈云磬狼狈为奸杀人放火的感觉。 还没有走多远,就听到身后一片叫喊声,玲珑回头望去,藏经阁方向一片浓烟。没想到沈云磬动作这样快。 等玲珑刚刚奔回到聆听院的时候,有小沙弥来通知,大佛寺的方丈已经下令封锁了寺院。镇寺之宝,方丈耗费多年心血编写的《心悟》一书在藏经阁失火混乱时丢失。什么时候找到此书,什么时候才会开门放行。 普通香客们都聚集在前院,抱怨声一潮高过一潮,而颇有身份地位的香客则都留在了自己包下的小院子里,虽有非议,却不敢硬闯。毕竟这里是皇家寺院,而且是当朝太后最为看重的寺院。 寺院动用了几乎所有弟子,在前院搜身香客。 最先找到玲蓉的是砚墨,玲蓉不认得他,他却认得玲蓉。悄无声息的走到玲蓉身后,点了她的穴,玲蓉惊恐的看向砚墨,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想要挥手求救,却除了腿脚以外,哪里都动弹不得。 砚墨一面开道一面将玲蓉引出人群,一路不停向投来异样目光的香客解释:“人群混乱,我家小姐和主母走散了。” 人人只关心什么时候能离开大佛寺,谁关心砚墨说的是真是假。再说玲蓉确实是一身大家小姐的装束,砚墨则一身小厮衣裳。 沈云磬不方便让玲蓉见到他,故而找到玲蓉后,沈云磬则返回去找方丈大师,让砚墨将玲蓉送回聆听院。 既然沈云磬答应去找,就一定能找到。玲珑回到聆听院,安心坐在萧氏的休憩室里吃罗妈妈摆好的一桌素食。大佛寺的饭菜可比锦州清泉庵的好多了,不愧是京城重地皇家寺院。 刚吃罢,打水洗漱了。砚墨引着玲蓉回来了。玲蓉满面泪水,一见到玲珑眼泪流的更凶了。 砚墨挠挠后脑勺,尴尬的笑笑,“没办法,我怕她嚷起来。” 玲珑伸手在玲蓉腰间一点,玲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向玲珑怀里。才被砚墨点穴引出人群的时候,玲蓉以为他是拐子,要把她卖到烟花之地,吓得六魄仅余一魄。再后来见砚墨将她朝聆听院的方向引,以为他是萧氏派来找回自己的人,惊吓程度不比先前少。直到见到玲珑那一刻,她知道,是玲珑要找回她。满心的惊恐都化成委屈,依偎在玲珑怀里,泣不成声。 “藏经阁还要善后,总不能一直关着这些香客,我回去找我们少爷。”砚墨向玲珑告辞。 玲珑扶着玲蓉回到休憩室。 “二姐姐,你怎么这样糊涂,你知不知道奔为妾娶为妻,你就这样跑去找季炳谦,那成什么了。再者,大佛寺地处偏僻,万一路上遇上歹人怎么办!”玲珑一面帮玲蓉净面,一面开导她,“怎么能这样沉不住气,你这样做,不是正称了太太的心,正好把你捉回去丢到家庙里一了百了!你想没有想过你姨娘,你跑了或是被卖了或是被丢到家庙里,让她怎么办。” 玲珑的话句句在理,玲蓉不是不知道,可是她真的只是想见到季炳谦,哪怕看一眼也好,她怕现在不看他一眼,将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见玲蓉低头不语,只呜呜咽咽的哭泣,玲珑叹一口气,挨着她坐下,“你要相信我,我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办到。明日就让蒋夫人来提亲好不好?” 玲蓉停止了哭声,抬眼看玲珑,“真的可以?” 玲珑点头,趁着太太还没有把要和保宁候府结亲的消息放出去,季家越早提亲越好。快刀斩乱麻,省的以后麻烦。 “如果真的能嫁过去,我每日都给你上平安香,好不好。”玲蓉激动地拉着玲珑的手说道。 只是,也不能让保宁候府从此就记恨上蒋氏才好。得想个法子让保宁候府不愿意和穆府结亲才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清白 心里踏实下来,玲蓉很快就困了,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睡去。直到听到外面有吵闹声,才揉着惺忪的眼睛起身。 玲蓉推门出去,就听见萧氏语气不善的说道:“我敬重您是大佛寺的方丈,品德兼修。可是,您也要看清楚,我不是什么农家妇人,任人欺凌。我们是住了贵院的禅房,但这是我们花银子包下来的,您不能就这么带着人来搜我的房,这要是传出去,我们穆府上下从此还见不见人。” 萧氏吃了玲珑给下到茶水里的迷魂药,迷迷糊糊刚睡醒,就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喊罗妈妈出去看看怎么回事。罗妈妈揉着睡眼打着哈欠开门一看,大佛寺的四位主持已经带着各自的大弟子进了聆听院的门,正朝她们走过来。 萧氏慌忙理了理头发迎了出去,方丈却说要搜房。萧氏登时怒火中烧。 “这位施主,老衲想来也和您说的很清楚了。本寺的镇寺之宝就在方才被人偷走,有人看见偷书的人就是奔着聆听院而来,老衲这才带着师弟和弟子过来。还请施主行个方便,不要让老衲为难。无论是否搜得出来,今日的事老衲保证不会让聆听院以外的任何人知道,”丢的是方丈呕心沥血编写的《心悟》,岂是萧氏说不让搜就不搜了的,方丈今日志在必得。 “恐怕您还不知道,我们太太如今可是太子府的亲家,怎么会和贵寺失窃扯上干系。您可别一时听信谣言,错了主意。”罗妈妈站在萧氏身后,强行稳定了心神,颇带威胁意味的说道。 方丈看也没有看罗妈妈一眼,只对萧氏说:“施主还是行个方便吧。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他何尝不知道住在聆听院里的女眷是太子府最受太子宠爱的钰良娣的母亲,钰良娣如今怀着太子府的第一个孩子,将来的地位不可估量。要不是沈云磬那小子斩钉截铁的说看见人朝着聆听院去了,他怎么会来触萧氏的霉头。 那本书自己花了半辈子心血,不找到他绝不会罢休。 萧氏冷哼一声,“看来您不仅不买穆府的帐,连太子府也不放在眼里,今日是非搜不可了?” “施主严重了。”方丈十指合一,念了声阿弥陀佛,“施主还是配合一下吧。”萧氏越是不让搜,方丈心里疑心就越重。 玲珑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萧氏身后,在方丈话音落了后,低声说道:“太太,还是让方丈瞧一瞧吧,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瞧过了自然也就走了,何必在这里和他们费口舌。” 萧氏讶异的回头,神色复杂的看向玲珑。 “放屁!”罗妈妈瞪了玲珑一眼,怒道:“太太住的屋子岂是说搜就搜的,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你眼里还有没有太太。”被方丈无视,罗妈妈一肚子火,正好朝玲珑发去,“坏了心的小蹄子,你是想看太太的笑话吗?”说着,就要抬手打玲珑。 玲珑头一偏,躲开罗妈妈扑面而来的手,“我只是觉得行的正坐得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再说,我好歹也是府里的小姐,您这样和我说话,眼里还有太太吗?”反问罗妈妈。 当着大佛寺众僧,罗妈妈气的牙痒痒,心里暗骂玲珑,等回去收拾她。 “好了,不要说了。你是想要激我吗?你不会得逞的。”萧氏狠狠瞪了玲珑一眼,转头直视方丈,“你去搜好了,我看你能搜出什么名堂来。最好是搜出来,不然没有一个合适的交代,今日谁也别离开这里。” 玲珑微微挑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太太!”见萧氏松口,罗妈妈急着阻止,“您不能糊涂。”这不仅仅干系到穆府的脸面,甚至也会波及到玲钰在太子府的脸面。玲钰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可舍不得玲钰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遭人诟病。 “我自有分寸。”萧氏拍了怕罗妈妈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我们没有做过,为什么要害怕。”这句话是对方丈说道,眼睛却是看着玲珑。 方丈摆了下手,四个大弟子进了萧氏的房间。一会功夫,四人出来,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本书,正是方丈要找的《心悟》。 萧氏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把书交给方丈,脸色阚白。 “这是什么?这怎么可能从我们太太房里找出来,一定是你们栽赃陷害。”罗妈妈急的差点跳起来,指着方丈的鼻子质问,“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们太太。”她容不得任何人对萧氏不利。 方丈饶是再好的脾气,被罗妈妈一个下人这样指着鼻子问,心里也窜起了火,“施主还请自重。现在书已经找回,老衲也不说什么了。”萧氏毕竟是太子宠妾的嫡母,只要书拿回来就好。 这是什么意思,是他不与她计较的意思吗?萧氏羞愤难耐,脸色涨的通红,上前一步拦住方丈,“您还是把话说清楚。” 方丈皱眉看着萧氏,神色间已经颇为不悦,老衲就不计较了你还折腾什么,“施主什么意思?” “这书不是我们拿的,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出现?”羞愤难当,萧氏的声音明显的颤抖。 方丈懒得理会她胡搅蛮缠,“施主还是让老衲走吧,成千上万的香客因为这本书还在前院被关着,难道您要让他们也知道了吗?书怎么到这里的老衲已经不想追究,如今书已经找到,施主还是好自为之吧。” 说完,方丈带着师弟和弟子佛袖而去。留萧氏立在原地,愤怒的嗷一声晕了过去。罗妈妈应声赶紧去扶萧氏。 玲珑瞥了萧氏一眼,朝休憩室走去。见玲珑过来,玲蓉赶紧转身回到床上躺下。电火石花间,她觉得有什么从脑袋里飘过,却没有抓住。 萧氏回到休憩室,躺了良久,才缓过神醒了过来。 今日的事实在是蹊跷的很。分明送走保宁候夫人后是要打算吃午饭的,怎么感觉并没有吃饭就睡了过去,可是醒来后饭菜又是被动过的。还有那本书,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她的房间里。方丈眼中的轻视让她无法忍受,她更不能忍受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 见萧氏要挣扎着起来,罗妈妈赶紧过去,“太太,您要什么,奴婢给您拿。” 萧氏摇头,挣扎着坐起来,“我要去见方丈,我不能就这样不清不楚的算了,以后怎么做人,让玲钰在太子府怎么做人。”坚定地说。 这也正是罗妈妈心中所想。罗妈妈迅速的帮萧氏梳了头,扶她去方丈的住所。方丈住的院子距离聆听院颇远,虽说是秋天了,天气不那么热。可是秋天的太阳晒起人来毫不含糊,比夏天更甚。萧氏一路走过去,晒得浑身难受。 好容易走到,方丈却是闭门不见。萧氏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气的五脏六腑都要燃烧起来,眼泪刷刷的往下落。 罗妈妈心疼的看着萧氏,忍不住也跟着哭。后悔当时没有劝慰她,反倒是带着她来受这和尚的屈辱。若是当时劝上一句,说不定她就不来了。“都怪玲蓉那死丫头,今日若不是为了她的婚事,哪里就能有这么多是非事。” 罗妈妈这样一说,萧氏登时也觉得今日之事皆因玲蓉而起,此时恨不得将玲蓉抽筋扒皮,以泄羞愤。 难道这件事就这样不清不楚的让自己背这黑锅了吗?一想到这个,萧氏心里就难受的像是有几百只虫子在啃噬,这一辈子恐怕都难以释怀。好在方丈答应,这件事绝不会传出聆听院以外的地方,出家人不打诳语,方丈应该能说到做到。如此想着,萧氏心下稍稍好受了一些。 再也无心上平安香,回到聆听院,匆匆收拾了一番,打道回府。只是萧氏看玲蓉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的针。 等你嫁到保宁候府,有你好看! 萧氏决定明日就去保宁候府拜访保宁候夫人,顺便在保宁候庶长子的妾室们面前给玲蓉上些眼药。何必要自己亲自动手,有的是人想要收拾她呢! 只是,还没有等到天黑,保宁候府的嬷嬷就来登门拜访。萧氏以为是来商讨婚事的,赶紧把人请了进来。 看衣着,萧氏知道来的是保宁候府的三等嬷嬷,心里颇有些不痛快。 那嬷嬷进门就说,我们侯夫人说了,贵府的二小姐和我们府上大爷的八字不合,这婚事就算了。看萧氏的眼神也怪怪的。 萧氏气的咬牙,质问嬷嬷:“你们夫人还没有拿到我们家二小姐的八字,怎么就知道八字不合。” 嬷嬷笑道:“奴婢只是来传话的,太太就不要为难奴婢了。” 萧氏气结,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喘上气来,挥挥手示意送客。嬷嬷一走,便心神疲惫的靠在背后的靠枕上。脸色拉簧,动也不想动。 照影笑嘻嘻的打起帘子进来,搓了搓手,“哎呀!这才秋天,晚上就这样冷了,要到冬天可怎么办。” 紫月递给她一杯热茶,“让你打听的消息打听的怎么样了?” 照影将热茶一饮而尽,对紫月说道:“保宁候夫人说咱们二小姐和他们府上少爷八字不合,这婚事就算了。” 玲珑悬了一天的心,终于安稳下来。让照影把话递给玲蓉,自己安心做起针线来。 也不知道沈云磬能不能请得动蒋氏,让她明日就来说媒。(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说媒 蒋氏来了,最好是能绕过萧氏,直接见到老太太。老太太一定满意玲蓉和季家的婚事,这样,即便是萧氏从中作梗,也是强弩之末了。玲珑一边做针线一边思量着明日如何让蒋氏避开萧氏。 从大佛寺出来,沈云磬故意让砚墨把大佛寺的消息透漏给保宁候府的门房,果然,保宁候夫人很快就得了信儿,不愿意和萧氏结亲家。 沈云磬带着季炳谦到李府的时候,恰好赶上他们刚刚吃罢晚饭。李乾郜扶着乔氏回房歇着,单留蒋氏带着颜瑛和喆瑛、沈心怡陪佟老太君说话。敏哥儿和铮哥儿则去晚读了。 沈心怡看见哥哥来了,高兴的跑过去,挽着哥哥的胳膊说道:“怎么今日来的这样晚!” 沈云磬笑着摸摸妹妹的头发,温柔的说道:“去给你买礼物呀。”说着,让砚墨将一件雪白色的大氅拿给沈心怡。 是雪狐的绒毛制成的。沈心怡开心的松开挽着哥哥胳膊的手,将大氅接过来,捧在胸前,埋头用脸去蹭大氅柔软的绒毛,“好舒服呀。” “过几天中秋赏月披上。”沈云磬说着,招呼喆瑛和颜瑛,“也有你们的。” 喆瑛早就羡慕的望着沈心怡手里雪白的大氅,心想等一会回到房里,一定要美美的试一试,然后求哥哥,让他也给自己买一件。听到沈云磬说自己也有份,顿时高兴地跳了起来,接过大氅,揽着沈心怡的肩膀,“啪、啪”在她脸上亲了两下,“我就说今天左眼皮怎么一直跳,原来有这样的好事等着我呢。心怡,你真是我的幸运星。”说完,开心的仰脸朝沈云磬说道:“多谢沈大哥。” 颜瑛就要稳重的多,安静的接过大氅,朝沈云磬谢了谢,将大氅交给佟老太君看。 佟老太君摩挲着大氅柔软细密的毛,知道这样不含一根杂色的雪狐毛大氅价值不菲。“又乱花钱。”嗔怪道。 沈云磬笑着说道:“这可不是我花的银子,”然后朝季炳谦努努嘴说:“他要贿赂我,非要给我买,我想着,既然如此,不如做个借花献佛,给几个妹妹一人买一件。” 季炳谦涨红着脸,挠挠头,“快过中秋了,夜里赏月风寒露重,正好能用得上。” 蒋氏笑着对季炳谦说:“说吧,你有什么事。”笑容里全是长辈对晚辈的溺爱。 被蒋氏揭穿,季炳谦的脸就更红了,喆瑛捂嘴笑话他道:“季大哥的脸红的猪肝都甘拜下风。中秋赏月不用挂红灯笼了,直接把季大哥请来就是了。” 佟老太君笑着骂喆瑛不要胡说,喆瑛朝佟老太君吐吐舌头眨眼笑。 “我是想求您,明儿一早就去穆府吧。”憋了半天,季炳谦终于将这句话说出来,顿时感觉全身都松懈下来了,期待的看向蒋氏。 先前季炳谦的母亲来,亲自说好了八月初四去说媒,怎么突然这样着急,要改成明天了呢,“怎么这么突然?”蒋氏疑惑的问季炳谦。 沈云磬就将萧氏打算把穆府二小姐嫁到保宁候府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蒋氏和佟老太君。 佟老太君听了,暗自摇头。自己妹妹的这个儿媳妇实在是差劲。或许那个梅久娘进了穆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有梅久娘打压,萧氏的气焰能略低一些。 蒋氏则思忖一番,看向婆婆,“您说呢?” 佟老太君说道:“你就去吧,早一点说媒早一点提亲也好,断了那边太太的心思。”玲蓉早一点出嫁,萧氏能折腾的对象也就少了一个,妹妹也能少些烦心事。一大把年纪了,不能安享晚福不说,还要跟着儿孙操心,佟老太君真是心疼妹妹。 蒋氏还没有说话,季炳谦就激动地站起来给佟老太君和蒋氏作揖。 惹得喆瑛又打趣他:“季大哥日后可不要娶了穆家二姐姐就再也不给我们买这么好的雪狐绒大氅了。” 季炳谦红着脸认真的说道:“不会的,不会的,还给你买。” 惹得佟老太君笑骂喆瑛促狭鬼。 从佟老太君那里出来,沈云磬和季炳谦又去找李乾郜说话,商量中秋前后生意上的事,一直说到宵禁时分才,沈云磬和季炳谦才离开。 “蒋夫人明日去提亲,最好还是能绕开穆府太太,直接见老太太。至于怎么绕开穆府太太,你自己想想办法吧。中秋将至,流沙阁各分舵都要来京算账,我明儿不得空。”沈云磬嘱咐季炳谦。 季炳谦点头思忖,“知道了。” 想了半夜玲珑也没有想到该如何让蒋夫人避开萧氏,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翌日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却听琉璃说今儿一早太医给钰良娣请平安脉,说她胎像不稳。钰良娣吓得不行,哭着想要见太太,太子爷一早就派桃红来接太太。 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玲珑心里默念菩萨保佑。 玲珑和玲蓉陪着老太太打了会子叶子牌,估摸着蒋夫人要来了,两人借口要去厨房看新做的中秋月饼,离开慈园。 果然,她俩还没走到厨房,蒋夫人就拎着八盒点心过来了。 玲蓉羞红着脸跑回秀园,告诉燕姨娘。玲珑则去了月姨娘那里。 九月份月姨娘就要生了,现在肚子大的难受,又加上萧氏刻意的嘱咐伺候她的婆子们,让她多吃少动,现在月姨娘几乎略微走动就气喘吁吁。 玲珑将手放在月姨娘的肚子上,能感觉到里面的小生命动来动去,像是在和她做游戏,玲珑稀罕的不得了。摸了良久,直到月姨娘肚子里的小宝宝累了,不愿意动了,玲珑才罢休。 望着大腹便便的娘亲,玲珑心里担心的不得了。原先担心娘亲身上的妊娠纹,可现在,她最担心的是娘亲会因为肚子里的宝宝太大,而她自己又缺乏锻炼没有力气,到时候难产。 月姨娘拉着玲珑的手安慰她道:“傻孩子,女人生产都是头胎艰难,容易难产。娘这是第二胎了,没事的。再说了,你爹爹前些日子专门让人从辽东买了些雪莲和人参,有这些东西吊着,娘一点危险都没有。” 玲珑猛地发现,娘亲在埋头微笑的时候,样子像极了梅久娘。 电火石花间,玲珑明白了爹爹为什么时隔那么些年再见到娘亲,仍然要把她接回穆府,仍然对她宠爱有加,即便她有了身孕,也是在她房里歇的次数最多。 突然,玲珑有些同情娘亲。一直以来,娘亲以为的爹爹对她的爱,不过是因为她与梅久娘的相似,爹爹爱的,是她身上的影子。 梅久娘才是爹爹的真爱。 从月姨娘那里出来,玲珑心里有些闷闷的。尽管爹爹对她几乎是莫名其妙的恨之入骨,可是她依旧希望娘亲能得到爹爹的真心。 等梅久娘有一日没了,爹爹对娘亲是会更加珍惜呢?还是从此再不见娘亲呢?如果是爹爹害怕触及伤心事,再不见娘亲,那娘亲又该如何呢? 慈园,老太太几乎一时间不能接受这个天大的喜讯。 北季季家三房的公子,那个长的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的季炳谦,居然瞧上了玲蓉丫头。这对玲蓉丫头来说,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喜事。以蓉丫头的脾性和她庶女的地位,老太太从前只想着把她嫁到一个六品以下的官宦之家做个嫡妻也就算是最好的结果了,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的造化。 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姻缘。 只是,婚姻大事,自古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终还是要世昌和萧氏点头才行。怕季家变卦,老太太赶紧让人去宫门口候着,穆世昌一从宫里出来就立时让他回来。 至于萧氏,老太太思忖了一下,并没有让人去太子府禀报。她太了解萧氏了,也太清楚萧氏如果知道这门亲事的反应是什么。还是等儿子回来,定下这门亲事以后,再告诉萧氏也不迟。 蒋氏原本就是来要一个确定的说法的,见老太太只让人通知穆世昌却并没有通知萧氏,心下松了一口气。也不着急走,慢慢喝着茶,一边陪老太太话家常一边等穆世昌回来。 半上午,穆世昌匆匆赶了回来。见到蒋氏,恭敬地喊了一声嫂嫂。 李乾坤如今在朝,叱咤风云,连太子见了都要对他尊敬三分,所以听说是蒋氏来说媒,穆世昌顿时觉得脸上有光。 三人翻着黄历商定好,将提亲的日子定于九月初六,婚期定于十月十二。 “真的不用等弟妹回来再定吗?”定好日子后,蒋氏再三问道。 穆世昌抬手一挥,“不用,我说了算。”开什么玩笑,自己女儿的婚事难道自己说了不算,非要等萧氏定夺不成。再说,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萧氏怎么可能不同意。 穆世昌庆幸,当初兆德侯披挂上阵,玲蓉嫁到兆德侯府的事情就此搁下,要不然哪里会遇上这样好的事情。嫁到北季季家可比嫁到兆德侯府于他有益的多,就是太子,也一定会选择季家的。 得到穆世昌肯定的答案,蒋氏心满意足,茶也不喝了,起身离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送礼 从蒋氏进了穆府起,季炳谦就惴惴不安的在穆府门外的杨树边来回徘徊的等着。不停地朝穆府大门张望。 要不是给太子府钰良娣把脉的御医与他家是至交,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让萧氏在蒋氏来说媒的时候离开穆府。 看见蒋氏的轿子从穆府大门出来,季炳谦几乎是冲了过去。隔着轿帘,不安的问道:“怎么样?” 蒋氏撩起帘子笑道:“你就安心回去准备彩礼吧。下午我去你们家,和你母亲商量提亲的事。” 季炳谦激动地差点给蒋氏跪下磕三个头。 萧氏从太子府回来后,听说了这件事,气的掀翻了手边的桌子。 老太太把燕姨娘叫了过去,告诉她蒋氏说媒的事。尽管燕姨娘早就知道了,可是亲耳听到老太太说“季家公子看上了蓉丫头,要娶她为妻,这是蓉丫头的福气”时,仍然激动地泪雨磅礴,泣不成声。 “当时要把蓉丫头嫁到兆德侯府的时候,太太准备了一些嫁妆,一会我让琉璃把嫁妆单子给你送过去,你看一看,要添要减你自己做主。眼看中秋将至,她跟前事也多,你也知道,梅久娘又要进府,只怕她是有心无力。这一次蓉丫头的嫁妆,就由你来准备吧。”老太太倚在一个遍地绣合欢花的靠枕上,颇有些悠闲的和燕姨娘说话。 不是她不给萧氏面子,只是,这几年萧氏的行事越发的不成体统。玲蓉的这门亲事可望不可即,要不是蒋氏来说媒,想都不敢想。她不能让萧氏毁了玲蓉的这门亲。 听到老太太竟然让自己给女儿准备嫁妆,燕姨娘愣怔住了。随即满眼含泪的给老太太跪下磕了个头,千恩万谢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老太太笑着看了燕姨娘一眼,温声说道:“起来吧。别哭,这是大好事,哭什么。”又对琉璃说:“去给燕姨娘打水,让她洗洗脸。” 琉璃应声而去。 老太太又说:“你从小服侍我,我对你自然与别人是不一样的,原想着让你跟了世昌,也算是让你后半生有个好去处,却不成想,”说到这,老太太叹了口气,“你怨不怨我?” 燕姨娘泪眼婆娑,摇头道:“奴婢怎么会怨您。奴婢知道,这些年您暗地里对奴婢照顾有加。” 要不是老太太暗地里照顾,她在生下玲钰的时候就香消玉殒了。哪能有今日,不仅能看到女儿嫁到好人家,还能亲自为她准备嫁妆,此生足矣。 外屋,琉璃端着脸盆默默落泪。纂儿坐在角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老太太又说:“你跟了我那么多年,也算是见过世面,心又细,又懂得账目,知道东西好坏,这次蓉丫头的嫁妆交给你办,我很放心。” 燕姨娘含泪点头,“您放心,奴婢一定办好。” 有谁能比亲娘对女儿更上心呢。 听着话音,琉璃擦干面上的眼泪,笑吟吟的撩起帘子进去,服侍燕姨娘洗脸。 八月十四,老太太带着玲珑和玲蓉去李府。 一来是要在中秋前一日与佟老太君姐妹俩好好说说话,二来也是为了感谢蒋氏,给玲蓉说了这样好的一门亲事。 蒋氏带着颜瑛在前厅接待前来送礼的各府太太。老太太带着玲珑和玲蓉直接去了佟老太君屋里。 “怎么不见喆瑛丫头和沈家小姐?”老太太问道。 佟老太君叹了口气,笑道:“明儿就是中秋,沈家太太亲自来接心怡回去,说是中秋节要一家团聚,不能把心怡单单留在外面。我怕她回去受委屈,让喆瑛跟着去了。” 想到沈家太太知道喆瑛也要去的时候那难看的脸色,佟老太君心里一阵难受。要是墨秋还活着,心怡哪至于如此。 听到喆瑛跟着去了,玲珑悬着的心也踏实下来。沈家女眷就是再不济,也不会在喆瑛面前欺负沈心怡吧。 “那过了中秋,我们还能和心怡玩吗?她还来吗?”玲珑仰脸问佟老太君。 佟老太君笑道:“到时候让喆瑛她母亲亲自去接,把她们两个都接回来,你们还一起玩。” 听佟老太君如是说,玲珑安心喝起杏仁露来。李府的杏仁露比穆府的更丝滑绵软些,喝到嘴里杏仁的香味也更浓郁些。 正说着话,佟老太君跟前的召月禀报说沈家少爷来了。 听到沈云磬来,佟老太君眉开眼笑的说:“快让他进来。” 玲珑心里惊讶,沈云磬竟然这么得佟老太君的喜爱。看来佟老太君照拂沈心怡并不全是因为可怜同情她,是真正的喜爱她,如同对喆瑛颜瑛一般的疼爱。 很快沈云磬就打起帘子进来,一身墨绿色的直缀,气宇轩昂。见到玲珑他们在,并没有表现出意外,从容的给佟老太君和老太太行礼问安,然后在玲珑对面坐下。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佟老太君问道。 “喆瑛和心怡都回去了,下午我就不出来了。”沈云磬喝了一口碧螺春说道。 “见过你二姨夫了?”佟老太君说的二姨夫,指的是李乾郜。 “还没有,我给喆瑛她们送了点活物玩,砚墨正陪着管家安排呢,一会再去找他。”沈云磬笑着回答,溜了玲珑一眼,继续说道:“东北那边送来几只梅花鹿和三对锦鸡,云南那边给了几只金丝猴和绿孔雀,放在我那边也是闲着,拿到这里给他们玩。” 老太太一直只知道沈家沈云磬和沈心怡兄妹在沈府受尽百般虐待,京城贵族圈里都传遍了,却不知道沈云磬竟然这样有本事,能弄到这样罕见的玩物。没有放到沈府,却送到了李府,这样用心,难怪姐姐对他青眼有加。 佟老太君却是慈爱的一笑,并没有说客气的话,“竟然有绿孔雀,一会得闲咱们去瞧瞧。”转脸笑着对自己的妹妹说道。 老太太跟着点头笑。 佟老太君又问了沈云磬些家常话,沈云磬起身告辞,说去找李乾郜。临走,沈云磬给玲珑丢了个眼神。 玲珑会意,寻了个借口出去。 “我有事想让你帮忙。”沈云磬单刀直入,神色严肃。 “怎么了?”玲珑担心道。 见玲珑满眼担心,沈云磬心里暖暖的,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可惜这里是李府,“今天晚上我会去你那里一趟,你给我留门。” “大约什么时间?”玲珑问道。 玲珑的冷静让沈云磬心安。从认识玲珑起,很少见她慌张错乱过,总是这样冷静和理智,似乎没有什么事能让她震惊,似乎一切事她都能处理好一样。 “大约丑时。” 玲珑点点头,那个时候早已经过了宵禁,府里上下也都歇下了,是最合适的时间。“好的,我等你。” 说罢,玲珑忽然觉得像是有一种人约黄昏后的暧昧之情,不禁红了脸,“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回去了。”赶紧转身离开。她可不想让沈云磬看到她满脸通红的样子。 沈云磬看着玲珑跑开的背影,满眼温柔,一向镇定冷静的玲珑,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偶尔显露出这种小女儿情怀,这让他如何不喜上心头。 玲蓉和季家的亲事已经定下,穆府未出阁的就仅剩玲珑了。萧氏在玲蓉的婚事上接二连三的吃闷亏,一定会在玲珑的婚事上大肆发泄一番的。得赶紧在萧氏发作之前就把玲珑娶过来才行啊!沈家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重新确立在沈家的地位,让沈家上下明白,没有他沈云磬,沈家连锅都揭不开。 这些年沈家里里外外吃的用的都是他沈云磬的银子,却对他和沈心怡百般刁难。沈云磬得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 “穆玲珑。” 就要到佟老太君院子门口的时候,玲珑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循声抬眼看过去,只见王静雪正神色不明的看着自己。 玲珑停住脚步,看着王静雪。 “我看见你在长廊那和沈公子说话了,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也不想知道。不过我要警告你,沈家少爷是我看中了的,你最好从此以后离他远一点。”王静雪说的趾高气昂,“再说,你嫡母根本不会把你许配给沈家少爷的,你就别痴人做梦了。” 在大佛寺的时候,玲珑对她已经一忍再忍,当时是怕惹怒萧氏,如今没什么顾忌,玲珑当然不能容忍她,“我和沈公子说不说话,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说话,我想还轮不到你王家小姐指手画脚,你若当真想要管,等你真的进了沈家的门再说吧。现在说这些话,你不觉得有损女德吗?你母亲没有教导过你吗?” 王静雪愕然,在大佛寺的时候明明不论自己说什么,慕家姐妹连嘴都不敢还,今儿这位三小姐是着了魔了吗?竟然敢和自己这样说话,“你和沈家少爷私下见面,难道就不是有损女德?难道就光明正大?” 玲珑心中不禁发笑,还真让她说对了,自己和沈云磬说话的内容还真的不是光明正大。对王静雪这样的人,玲珑从来不生气,不值得。故而平静的看着王静雪说道:“那你就去告诉别人吧,说我和沈家少爷私下见面。我不在乎。” 王静雪神色阴郁的看着玲珑,“我不管你在不在乎,我在乎。你会后悔的。”说完,甩头离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深夜 王静雪愤怒的离开,玲珑转身一脸平静的进了佟老太君的院子。心里却是翻来覆去在想,究竟是王静雪一厢情愿呢还是沈云磬也对她别有情愫。还有,方才和沈云磬说话,她究竟听到了多少。 玲珑心不在焉的坐在那里陪老太太和佟老太君说话,好不容易熬到老太太起身离开。她实在是担心,再待下去,以佟老太君的精明能干,一定能看出什么端倪。 老太太将给玲蓉办嫁妆的事项交给了燕姨娘去办,把萧氏呕的几乎吐血。三番五次给穆世昌吹耳边风,说让姨娘办嫁妆说出去没得让季家的人寒心,说咱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玲蓉嫁到季家原本就是高攀,别因为嫁妆的事把这门好亲事搅了,从而想将权柄要回来,可穆世昌却说,让她安心准备中秋的事情,八月十五当天,梅久娘就要进府。气的萧氏五脏六腑都疼。 恰好八月十四,穆世昌一走,趁着老太太去李府,萧氏就让罗妈妈把燕姨娘叫到芳园来,随便寻了个由头让她在毒辣辣的太阳底下跪了一整天,直到二门那边传来消息说老太太回来了才作罢。 燕姨娘知道萧氏为什么发邪火,倒也跪的心平气和。一边跪着,一边思量究竟给玲蓉置办怎样的嫁妆,才又体面又实在。萧氏先前给玲蓉置办的那一套嫁妆,都是表面好看实则最无用,一样也留不得。只是起来的时候,膝盖针扎一样的疼,要不是丫鬟搀着,几乎不能走路。只要萧氏不难为玲蓉,自己怎么都可以。 吃罢晚饭,纂儿指挥着慈园的丫头收拾碗筷,琉璃则将沏好的碧螺春端了上来。 “明儿一早梅久娘和两个孩子回来,您看让谁去接合适?”萧氏喝了口茶笑语吟吟的问老太太。 老太太略一思忖,指了琉璃说道:“就让她带着纂儿去吧。”然后笑着对纂儿说:“明儿跟着你琉璃姐姐出府,也见见世面。” 纂儿高兴地小脸红扑扑的,脆脆的答道:“哎!” 萧氏一愣,转而立时笑道:“也好,琉璃跟了您这么些年,什么事没有经历过,让她去再合适不过。”心里却是骂老太太老奸巨猾,对自己不信任,对梅久娘十足十的偏心。 琉璃去,就等同于老太太去,这是要给足了梅久娘面子。有琉璃在,谁敢怠慢梅久娘母子,如此一来,明日一早,阖府都知道老太太对梅久娘这个外室有多重视了。 琉璃去接梅久娘,玲珑也放下心来。起码,萧氏不会明目张胆的有所动作了。以梅久娘的机智,这一路上相安无事应该是能保证了的。 “明日去,就用府里新制的马车吧。今儿我去看了看,那才叫真真的宽敞舒服。我已经让罗妈妈将新做的毡垫、炕被、靠枕什么的布置了上去。”萧氏啧啧道。 老太太也笑了起来,“是了,今儿从李府回来,我远远地看了一眼,的确是不错。你和总管说,让他再制两个回来,那个就给了梅久娘吧,她带两个孩子进进出出的也方便。”姐姐说的对,既然让她回来,就要把她当成一家人。再者,用梅久娘来打压打压萧氏,让她收敛收敛也好,要不然,她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萧氏咬了咬牙,笑道:“我一会就吩咐下去。”转而看着玲蓉说:“眼看就要定亲了,你的婚事来得突然,日子定的也急,我还什么都没有教给你呢。季家不比寻常人家,别的不说,这账本你可是要会看。等会就和我去芳园,我教你看账本。” 玲蓉眼皮跳了跳,极不情愿的起身说:“是。” 老太太则嘱咐玲蓉:“你母亲说得对,季家是商贾之家,不会看账本会让那些仆妇小瞧你的,你母亲教给你,你要认真学。” 玲蓉点头,“知道了。”藏在袖子里的手瑟瑟发抖。心里不住的给自己打气,要坚持住,只要过了十月十二,一切就都结束了。 玲珑心里不禁为玲蓉担心,除非萧氏疯了才会真的教给玲蓉看账本。只怕是在大佛寺受了气,又遭保宁候府拒婚,接着蒋夫人来说媒又绕过了她,要撒气才是真的。 萧氏带着玲蓉回到芳园,将一本厚厚的账本丢给她,“这是府里上半年的账本,你先从头到尾誊抄一遍。之后我再告诉你其中的道理。” 玲蓉接过账本翻开一看,里面蝇头小楷,写的密密麻麻。这样厚一本,大概要抄一整天才能抄的完吧。 罗妈妈将玲蓉带到原先玲钰的屋子里,丢给她一卷宣纸,并笔墨。“太太吩咐,您就在大小姐的屋子里抄,等抄完了再给太太看过,才能离开。”说罢,将蜡烛给玲蓉点燃,却只点了一只。 昏暗的光线下,没抄多久,玲蓉眼睛就又涩又疼。继续写下去,两只眼睛酸的不停流眼泪,只有心里不停地默念季炳谦的名字,才能支撑她不要停下来。 丑时刚过,玲珑吩咐紫月去把门,留了照影在屋里陪她等沈云磬到来。 一杯茶没有喝完,沈云磬就来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显得他愈发英武。 “这是什么?”瞅着沈云磬抱在怀里的包袱,玲珑问道。 因为怕人发现,屋子里并没有点灯,仅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的点点光辉,玲珑看见,那包袱绣着遍地牡丹。 沈云磬没有说话,直接进了玲珑的卧房,将怀里的包袱放到玲珑床上,温柔的缓缓解开紧紧包裹的包袱,露出一个婴儿的脑袋来。沈云磬解开包裹的那一瞬间,躺在里面的孩子恰好露出一个美美的笑容来,似乎是对现在的环境很满意。 饶是玲珑一向冷静沉着,看到这个被沈云磬放到包裹里的,正睡得甜美的小婴儿,也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孩子呀!”沈云磬摸了摸婴儿的脸,没有抬头。 玲珑哭笑不得,她当然知道这是孩子,她又没有瞎,“我是问你,你把这个孩子抱过来做什么。” “这是我朋友家的孩子,刚刚满四个月。他家昨天夜里差点被灭门,如今就留下他和这个孩子。”说着,沈云磬站起身来,看着玲珑清澈的眼睛道:“他是我的生死之交,他的忙我必须帮。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我只能暂时把孩子放到你这里来,后天我就把人带走。” 沈云磬的那句“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让玲珑为之一动,“可是……” 玲珑话没有说完,就听得外面一声响亮的口哨声,沈云磬摸了摸玲珑的头,“我得走了,你照顾好她。”说罢,匆匆离开。 待沈云磬走了,紫月从外面进来,看见床上熟睡的孩子,不禁捂嘴,倒吸一口气,看向玲珑,“小姐?” 玲珑无奈的苦笑。沈云磬把孩子放在这里,可是这里又不是什么密不透风的地方,孩子醒了总要哭的,萧府人来人往,怎么会不被发现。再说了,孩子那么小,饿了怎么办?去哪给她找奶。 那个大猪头到底想没想过。 “小姐,这个孩子好可爱。”沈云磬一走就杵在床边没动过的照影忽然说道,“她的胳膊多小,我都不敢碰。小姐,您看,她的睫毛好长呀,卷卷的。”照影正说着,孩子忽然撇了撇嘴,要哭的样子,吓得照影赶紧捂住嘴巴不敢说话。 主仆三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几乎连气都不敢喘,这深更半夜的要是哭起来,绝对阖府都能知道。 屏气凝神半天,还好她只是撇了撇嘴,并没有醒来,也没有哭。三人松了口气。照影也不敢继续杵在床边,轻手轻脚的离开。玲珑发现,一会功夫自己竟然就满身是汗。 把孩子放这里完全不行。 思量一番,玲珑决定让紫月连夜将孩子抱到铜钱胡同去。那里住着赵嗣瑾一家,比这里安全可靠多了。什么时候沈云磬来接孩子,什么时候再让紫月回来好了。 只是,紫月不在,要是萧氏或者祖母问起来该怎么办。来不及想这些,将孩子重新包好,紫月抱着孩子悄悄离开。 “小姐,如果沈少爷不来接这个孩子怎么办?”紫月离开后,照影和玲珑并肩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点点清辉,照影担心的问。 是啊,沈云磬方才说,这个孩子一家是遭到了灭门的,活下来的只有她和沈云磬的那位朋友。很显然,沈云磬的那位朋友目前并没有能力照顾这个孩子,不然也不会把家里唯一活着的孩子交给沈云磬了。 后天那人就能为孩子找到安身之处吗?如果不能,那是不是意味着沈云磬要从此就要接管这个孩子了。四个月大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给她找一个奶妈将她喂大不是问题,可是长大以后呢,她要以什么身份面对世人。以她的真实身份恐怕很快就会遭到仇家杀害。 沈云磬的生死之交惨遭灭门,那沈云磬会不会有危险呢?想到这个,玲珑担心起来,后悔刚刚没有问清楚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风起 浑浑噩噩的一夜,玲珑辗转反侧时睡时醒。一会梦见沈云磬被人追杀,鲜血淋淋的站在自己面前;一会梦见王静雪和沈云磬拜堂,沈云磬身穿大红喜跑,咧嘴朝自己笑;一会梦见襁褓中的婴儿哭泣,追着自己喊娘亲。 照影打着哈欠将玲珑从梦中叫醒的时候,天刚刚亮,玲珑头痛欲裂,心悸不已。 “小姐,今儿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早上请安去晚不得。”照影一边服侍玲珑起床,一面说:“小姐穿什么衣服?” 玲珑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头,“先给我倒一杯茶。”吩咐照影。 照影转身而去,给玲珑端了一杯热气氤氲的碧螺春。玲珑接过粉彩茶杯,停在鼻尖处轻嗅,清新的茶香味扑鼻而来,感觉瞬间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几口茶喝下去,一夜未眠的痛苦减轻了几分。 “就穿那件浅粉色上面绣紫色夕颜的。”玲珑看着镜子里自己有些苍白的脸说道:“那件好歹能遮一遮我的脸色,免得祖母询问。” 照影依言将衣服拿来。 梳妆打扮好,玲珑带着照影去慈园问安。半路遇上一脸疲惫,双眼通红的玲蓉正从芳园出来。 “二姐姐。”玲珑快走了几步到玲蓉跟前,“你哭了?”拉起她的手问道。 玲蓉扯起一个勉强的笑,“没有,就是一夜没有睡好。”不想多说什么。虽然萧氏存心折磨她,可是一想到过了十月十二就再也不用面对萧氏,就可以日夜和季炳谦厮守,玲蓉心里还是甜的,觉得现在受点苦也是值得的。 玲蓉不愿意说,玲珑也不好多问,只说道:“今儿八月十五,祖母那你不要去晚。” “我回去梳洗一番就过去,三妹妹先去,祖母问起来,你好歹替我遮挡一下。”玲蓉说道。她不想让祖母知道萧氏对她昨夜的所作所为,她怕招来萧氏更疯狂的惩罚。如果萧氏夜夜都让她抄东西,那还没有熬到十月十二,只怕自己就已经瞎了。 “好的,不过二姐姐你还是动作快些,别落在太太后面。”玲珑提醒她。 玲蓉点点头,快步朝秀园而去。 玲珑到慈园的时候,琉璃带着纂儿正要出发。琉璃穿一身豆绿色遍地撒花百褶裙,看到玲珑进来,喜气洋洋的迎过去,“三小姐来了,老太太正念叨说今儿起的早了,奴婢走了没人和她说话,时间难打发,可巧您就来了。”一面说,一面折返回去将玲珑引进屋。“就说您老是有福气的,奴婢还没走出这院子大门,三小姐就来接奴婢的班了。” 老太太一面笑呵呵招呼玲珑,“快来帮我选见面礼。”一面催促琉璃,“你快些走,快去快回。” 琉璃笑着转身离开,玲珑在老太太下首坐下。玲珑注意到,老太太屋里的被褥摆设,焕然一新。墙上居然还贴了哪吒闹海和五娃斗莲这样小孩子喜欢的热闹贴画,炕桌的笸箩里放了拨浪鼓、九连环、小木剑、小泥人等等小玩意。看来老太太心里其实是很盼着梅久娘母子入府的。 “你说是送他们这对金锁好还是送这对金镯子好?”老太太犹豫不定,“金锁都是小孩子百岁或者周岁的时候送,如今他们都五岁了,再带金锁似乎不太合适,可是别的小孩子都有祖母送的金锁,他们怎么能没有呢,又不是没有祖母。” 老太太像是小孩子一样嘀嘀咕咕,玲珑抿嘴笑道:“您就都送给他们又何妨。” 老太太抬眼看玲珑,眼睛明亮有神,“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就怕你们觉得我偏心。” 是怕萧氏觉得您偏心吧。玲珑心里暗笑。“怎么会,他们两个可是您的亲孙子,将来穆家的继承人,谁敢觉得您偏心呀!再说了,就算是偏心,也是应该的呀,您的东西,日后不都是他们的呀。” 老太太觉得玲珑说的大有道理,十分合自己的心意,笑道:“就是,他们可是我的嫡孙。” 嫡孙?那就是说要给梅久娘平妻的地位了。 玲珑实在是难以想象萧氏一会儿会被气成什么样。 “我这里还有一匣子上好的狼毫湖笔,你说一会要不要一起给他们,让他们写字用。五岁早就该读书写字了,也不知道梅久娘有没有耽搁了孩子。”老太太忧心忡忡的说道,放下金锁和金镯子,拿起一个樟木匣子,将其打开。 玲珑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层笔。 “您一下子把宝贝都给了他们,日后没得给可怎么办?”玲珑笑着和老太太开玩笑。 老太太却认真的点头,“你说的对。不能都给了。要一天一点,一天一点,这样他们来我这里才来的勤快。” 看到祖母如此,突然间,玲珑有些为祖母难过。她这样喜欢那两个尚未见面的孙子,却注定他们的相聚是短暂的。现在玲珑只能希望,那两个孩子在穆府的每一天,祖母都是开开心心的。 正说着,玲蓉和燕姨娘一起进来了。 玲珑看得出来,玲蓉扑了厚厚的脂粉。可是依旧无法遮掩她红肿的双眼和大大的黑眼圈。燕姨娘瞧着就是刚刚哭过,应该是心疼女儿吧。 看着玲蓉母女的样子,老太太皱了皱眉,从面前的匣子里捡了一根金步摇,对燕姨娘说道:“今儿大过节的,你穿的这样素净不好看,梅久娘还只当你是不愿意让她进府呢。把这根步摇戴上。” 燕姨娘赶紧上前给老太太磕头谢恩,接过步摇,插在发髻里。 老太太满意的笑道:“这才是过节该有的样子嘛,要高高兴兴的才好。” 老太太话音刚落,穆世昌和萧氏前后进来。 萧氏一进门就瞥见燕姨娘头上那根金步摇。那是去年老太太进宫和太后娘娘说话时,太后娘娘赏的。她几次三番想要要过来,老太太都舍不得,没想到竟然戴在了燕姨娘头上。萧氏看燕姨娘的神色变了变,燕姨娘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依旧面带微笑给穆世昌和萧氏请安。 玲珑赶紧起身,给穆世昌和萧氏行礼问安。穆世昌没有表情的摆了摆手,给老太太问了好在太师椅上坐下,倒是萧氏笑语吟吟,“昨儿没有睡好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目光从燕姨娘身上转到玲珑身上。 先前担心祖母发现自己脸色差,结果祖母忙着挑见面礼都忙不过来,根本没有细看自己,不成想到让萧氏看出来了,玲珑恭敬地答道:“昨儿梦魇,半夜惊醒就再睡不着了,多谢母亲挂念。” 老太太笑着说:“你还说她脸色差,你瞧瞧蓉丫头,脸色更差,这哪里像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一定是昨天夜里贪玩睡晚了。我看,从今儿起,你就歇在我这里的碧纱橱里吧,也好让琉璃帮你调理调理皮肤。要不然,还没有出嫁就变成黄脸婆了。” “她还是歇我那吧,媳妇还要教给她看账本呢。”萧氏笑着提醒老太太。萧氏还打算让玲蓉一直抄账本抄到出嫁呢。要不然怎么能消心头恶气。 老太太直截了当的拒绝萧氏道:“就让她每天上午去你那里学看账本吧,下午我让琉璃再教一教她女红,晚上我给她讲讲怎么理家待客,毕竟她嫁过去做的是正妻。免得去了季府懵懂无知,给我们家丢脸。” 萧氏还想说什么,穆世昌先一步说道:“就听娘的安排。”他现在一心只盼着梅久娘和两个孩子入府,一点也不想听这些琐事。 老太太不停地看手里的怀表,念念叨叨怎么人还没有到。一会担心是不是琉璃不认识路,一会又担心是不是梅久娘后悔了不来了,一会又担心是不是两个孩子生病了。萧氏一面笑语劝慰老太太,一面恨得牙痒痒。 己时的时候,终于有小丫鬟进来报备,说马车已经要到门口了。 老太太听了,立时就要下地。 “哪有婆婆去接媳妇的道理,您就在这里等着,她和孩子马上就进来了。”萧氏拦住老太太,神色灰暗。 若是真的让老太太出去接梅久娘,让人笑话不说,那以后这穆府还不成了她梅久娘的天下了。 “是我急糊涂了,你说得对。”老太太拍着萧氏的手背说道。重新在炕上坐好。表情严肃,吩咐跟前的小丫头,“把月姨娘请过来吧,她下个月就要临盆了,你瞧瞧她的身子走的动不,若是走不动就拿软轿抬过来,总要给梅久娘敬一杯茶的。还有月红,虽然还没有提做姨娘,毕竟怀了世昌的孩子,也一并请过来给梅久娘敬一杯茶。” 小丫头转身而去,一会功夫就拿软轿将月姨娘接了过来。 玲珑正要去扶娘亲,穆世昌已经起身走了过去,“快在这里坐下。”一面将月姨娘引到自己方才坐的太师椅上,一面让丫鬟拿靠枕,扶月姨娘坐定后,对老太太说:“娘,她这身子,不能给您行礼。” 老太太完全没有心思理会月姨娘能不能问安,她********只担心,一会两个孙子不喜欢自己怎么办,会不会不和自己亲近呢。 萧氏却是嫉妒的眼睛发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云涌 梅久娘穿着只有嫡妻才能穿的正红色妆花褙子,挽着合欢髻,头上珠光翡翠,与平日素净的打扮判若两人,玲珑只觉得今日的梅久娘,盛气逼人,流光溢彩。 玲珑不禁朝萧氏看去,虽然也是盛装打扮一番,可是与梅久娘并肩而立,气质与容貌孰高孰低,一眼就分辨了出来。看见梅久娘穿的正红色,萧氏嘴角抽了抽,余光瞥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一来有心要借梅久娘打压萧氏,二来一颗心早就被眼前两个粉妆玉琢,和世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孙子沾满了,满眼慈爱的看着两个孩子,哪有心思看梅久娘穿的究竟是正红还是粉红。见老太太对梅久娘的装束并无异议,萧氏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梅久娘进门便带着两个孩子给老太太跪下磕头问安。 老太太担心地上的蒲团太薄,冰凉的地面膈着两个孩子柔嫩的皮肤,赶紧说:“久娘快带两个孩子起来,地上凉,一家人不讲这些虚礼。” 恭敬不如从命。梅久娘左右一边牵着一个儿子的手,徐徐站起来。琉璃早就洗漱好换了衣裳端着茶站在梅久娘身后。梅久娘接过茶杯,恭恭敬敬的给老太太敬茶,“娘,您喝茶。” 老太太笑逐颜开,喝了梅久娘的茶。 两个孩子眨着黑曜石一般亮晶晶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老太太。 “您就是我们的祖母?”文哥儿仰着脸问道。 “当然是了,这里只有她是老婆婆。你忘了娘亲说过,我们的祖母是个老婆婆,让我们要对她好。”浩哥说着,仰脸看母亲,“对不对,娘?” 梅久娘笑着点头,“你们不是给祖母带了礼物吗?” 听到两个孙子竟然给自己带了礼物,老太太激动地有些泪眼婆娑,对穆世昌说:“快把两个孩子抱到炕上来。” 穆世昌起身,把两个孩子的鞋子脱掉,抱到炕上。 母亲提醒,两个孩子争先恐后的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送到老太太面前。 看着两双白白嫩嫩的小手,一人捧着一个小泥猴,老太太一颗心都要软化了。伸手将两个孩子揽在怀里,“给祖母亲亲。”在两个孩子脸上一人亲了一口。 “您还没有说我们谁捏的好呢?”浩哥儿挣扎着起来,瞪着眼睛问老太太。 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拿起两个泥猴,端详着说:“都好,都好。就像你们两个一样,好的不分上下。” 浩哥儿小声咕哝,“分明我的更好些。”不过,祖母的话他还算满意。 “看祖母给你们的礼物。”说着,老太太将先前挑好的礼物一股脑的堆到两个孩子面前。“喜不喜欢,文哥儿,浩哥儿?” 文哥儿扭着身子一本正经道:“不对,我才是文哥儿,他是浩哥儿。” 老太太笑的眉眼弯弯,“好好好,是祖母的错。你是文哥儿,他是浩哥儿。” 玲珑心里笑老太太见了两个孩子,高兴的早就把先前说的礼物要一天给一点的话抛之脑后。此时,她恨不得把能给的全都给了眼前这两个粉藕似得孩子。 萧氏看着老太太堆了半炕的见面礼,又是金锁,又是金镯子,又是金项圈,又是湖笔又是砚台的,恨得牙痒痒。不过五岁大的屁孩子,用得着这样好的湖笔和砚台么!老太太这偏心也偏的太过了些。 “这个是给你的。”紧紧地揽着两个孩子在怀里,老太太指了一个匣子对梅久娘说。 琉璃将匣子端起来打开,是两副头面,一副南珠,一副实心金,都是今年最新的样式。小竹替梅久娘收下。 “我给您做了一件大氅,今儿夜里赏月风大,您正好穿。”梅久娘从小竹手里拿过一件绣金线的紫红色大氅。 琉璃接过来捧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此时心里甜的像蜜一样,莫说是缠金线的大氅了,就是一副布鞋垫她也高高兴兴收下。 月姨娘、燕姨娘和月红依次给梅久娘敬茶问安。梅久娘给她们三人准备的都是一副耳环,一根项链。一模一样,不偏不倚。 玲蓉和玲珑给梅久娘敬茶,梅久娘一人送她们一条束腰百褶裙。 梅久娘没有给萧氏敬茶就接了姨娘们的茶,现在满屋子人除了老太太和穆世昌,人人眼睛都落在萧氏和梅久娘身上。 萧氏目不斜视的坐在太师椅上,等梅久娘敬茶,梅久娘却是像没看见一样,扭身坐在老太太下首,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的玩手里的手帕。屋子里登时有种风雨来前的气息。 原本依偎在老太太怀里嬉闹的两个孩子敏感的感觉到气氛不对。扭着身子离开老太太,要下炕找梅久娘。 老太太依依不舍的松开手,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孩子下地。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依偎在梅久娘腿前,浩哥瞪着眼睛问萧氏,“你要打我吗?” 老太太和穆世昌刷的看向萧氏。 萧氏登时脸都绿了,这是什么孩子,会不会说话。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文哥儿不要乱说,母亲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打你。” “我是文哥儿,他是浩哥儿。”文哥儿张嘴道:“你又不是我们的母亲,做什么要给我们当母亲,你自己没有孩子吗?” “说不定她真的没有孩子。”浩哥儿若有所思道。 “那她好可怜呀。”文哥儿接嘴。 两个孩子一言一语说的头头是道,萧氏却是怒火中烧。向穆世昌和老太太看去,两个人竟然都没有管教的意思,萧氏忍着胸中一团火,努力笑道:“我是你们爹爹的妻子,自然就是你们的嫡母呀。”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我娘才是我爹爹的妻子,你怎么乱认亲戚。”浩哥儿不满的说,接着又脑洞大开,莫名其妙的说道:“您是我们的伯母吧?” 萧氏再也忍不住,厉声对梅久娘说:“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吗?” 两个孩子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这样凶的和娘亲说话,浩哥儿噌的站到梅久娘身前,“你干什么这样凶我娘,小心我让我爹爹打你。”怒目瞪着萧氏,丝毫不害怕。 文哥儿见弟弟如此,起身站到弟弟身边,也瞪着萧氏。“你站在我身后,小心她打你。” 竟然被梅久娘的两个儿子欺负,萧氏气的想要跳起来打人。 梅久娘却是微微一笑,拉回两个儿子,“不要胡闹。娘怎么教你们的,见人要有礼貌。”并不认真管教。她原本就是要激怒萧氏,让她赶紧出手,自己的计划才能水到渠成的实施。 文哥儿立刻嚷道:“是她没有礼貌,她看弟弟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弟弟一样。” 萧氏脸色一白,觉得像是有一团棉花堵在嗓子眼,袖子里的拳头握了又握,才平静下来,“文哥儿看错了。”笑着对两个孩子说:“你们看月姨娘的肚子大不大?里面可是装着你们的小弟弟呢。你们以后要把你们所有的好吃的好玩的都分给小弟弟,还要让小弟弟骑大马。” 玲珑立时变了脸色,不着痕迹的站在月姨娘身后。恨恨的看了萧氏一眼。她竟然拿月姨娘做诱饵。 五岁大的孩子哪个不是把好吃的好玩的抱得紧紧的,要是因此两个孩子耍横冲过来给娘亲肚子一拳怎么办!她倒是端着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月姨娘也紧张的望着文哥儿和浩哥儿,生怕他们过来。两只手不自觉的放在肚子上,紧紧护住。 文哥儿看了月姨娘的肚子一眼,笑嘻嘻的对浩哥儿说:“我喜欢小妹妹,你呢?” “我也喜欢小妹妹。” 玲珑松了一口气。 萧氏气的翻白眼,不遗余力道:“你们给母亲磕头端茶,母亲给你们好玩的。” 文哥儿仰头看梅久娘,“娘,您要喝茶?” 梅久娘摇摇头。 浩哥儿对萧氏说道:“我娘不喝茶,您别惦记了,该干嘛干嘛吧。” 萧氏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下去了,转脸看向老太太,“母亲。”一副您管不管的样子。 老太太怎么舍得骂她才见面的孙子,又有意让梅久娘和萧氏打擂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他们小孩子家家的,你这么大人和他们生什么气。赶紧张罗一会的午饭是正经。” 萧氏觉得要吐血了。一屋子姨娘丫鬟面前,她竟然被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欺负的毫无招架之力。 “媳妇还没有喝久娘敬的茶,就这样离开,您也不怕久娘伤心。”萧氏一忍再忍,努力的维持着脸面上的笑容。 穆世昌知道梅久娘不愿意给萧氏敬茶,梅久娘余下的日子不多了,他不想让她在剩下的日子里过得不开心。“你们两个打小就认识,还敬什么茶呀!讲那些虚礼做什么。一会吃饭的时候,再敬茶也不迟。早上大家都起的早,想来也都饿了,快去准备午饭吧。” 听爹爹如是说,浩哥儿立刻嚷道:“是啊,快点准备午饭吧,我们卯时就起来了,现在好饿呀!” 文哥儿也嚷道:“我也饿了。” 老太太心疼两个孙子,立刻让琉璃将蛋黄酥拿出来,哄着文哥儿和浩哥儿,“祖母的小乖乖,先吃蛋黄酥好不好,午饭马上就好。” 文哥儿看了看浩哥儿,兄弟俩极不情愿的异口同声说:“好吧。” 萧氏努力忍着,眼泪才没有落下来。梅久娘来了,合着他们才是亲亲热热一家人,自己就是给他们做饭的老妈子不成!(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不看 罗妈妈看着萧氏受气,心里难受的厉害。可是老爷和老太太明显的偏心,如果就这么僵持着待下去,只会对萧氏更加不利。罗妈妈担心萧氏在盛怒之下会当着老太太和老爷的面说出什么收不回来的话来。背后悄悄捅了捅萧氏,示意她离开。“太太一早就嘱咐厨房做碧荷莲子汤,您还是亲自去看一眼吧,碧荷莲子一向难做,您不盯着点,免得他们做的口味不对。” 萧氏怔了怔,会意罗妈妈。将满心委屈和愤怒生生压下,笑意吟吟的说道:“老爷说的是,我和久娘打小就是好姐妹,怎么会在意这些琐事,没得让人笑话。”说罢,落落大方的起身,对梅久娘说道:“你今儿刚来,家里什么都不熟悉,先陪娘说话,我去厨房看看,一会咱们吃碧荷莲子汤,保准你和孩子都爱吃。吃罢饭咱们姐妹两个好好说话。” 梅久娘眼皮都没有抬。 萧氏满脸通红,尴尬的顿了顿,转身离开。 老太太心里暗自高兴。果然听姐姐的没错,用梅久娘打压萧氏,最起码,萧氏再也腾不出时间来折腾家里的这几个孩子。 “今儿本是中秋团圆夜,论理你们也该一起上桌吃饭。只是如今你们两个月份都大了,禁不住。就让人把饭送了房里吃罢,等过年的时候再热热闹闹的一起吃饭。”老太太对月姨娘和月红说道。 月姨娘求之不得,她早就坐不行了。老太太的话如天籁之音一般让她浑身都舒服。扶着玲珑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想要给老太太行礼告辞。 老太太挥了挥手,“你身子重,肚子要紧,就不要讲这些虚礼了。”然后嘱咐玲珑,“仔细扶你姨娘回去,让抬软轿的人注意脚下,别磕着绊着了。” 玲珑点头应诺,月姨娘恭敬不如从命,扶着玲珑离开。 将月姨娘送回去,陪着她坐着说了会子话,玲珑起身回了自己屋子。 见着玲珑回来,照影几步迎上去上下打量着玲珑,担心的问道:“小姐,您怎么就回来了?今儿不吃团圆饭?难道老爷又……” 玲珑摆摆手,打断照影的话,“我什么事也没有。你去慈园告诉祖母,就说我送姨娘回来的路上崴了脚,不能去吃团圆饭了。” “您崴脚了?”照影着急的蹲下要看玲珑的脚。 玲珑笑道:“哪里就真的崴了。我不过是不愿意和她们一起吃饭罢了。一个个斗鸡眼似得,吃着什么趣。我和你在这里吃。” 照影拍着胸脯站起身,大喘一口气,“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您真的崴了脚呢。”说罢,转身去慈园。 梅久娘今天摆明了是想要激怒萧氏。一会饭桌上还指不定要怎么剑拔弩张呢。昨天一夜没有睡好,玲珑才不愿意在那里给人家当炮灰呢。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还是在自己屋子里最舒服。玲珑换了家常衣服,歪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一会功夫照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白色葫芦状小瓷瓶。“老太太听说您崴了脚,担心的不得了,给了奴婢这个药,让您好好养着,千万不要到处乱走,小心变成跛子。奴婢瞧了,的确是上好的跌打药。” 玲珑听了心里暖暖的。祖母还是疼她的。 照影将药瓶收好,过来和玲珑说话。“小姐不去吃饭真是明智,奴婢过去的时候,太太正乌鸡眼似得瞪着新进府的太太,新进府的太太根本不搭理太太,全当她是空气。奴婢瞧着,燕姨娘和二小姐如坐针毡似得杵在那难受急了。” 玲珑笑笑,她当然知道此时此刻坐在那张桌子是吃饭是多难受了,不然也不会逃回来。 “小姐,奴婢哥哥要是医考过了,是不是就要进宫给宫里的那些妃嫔娘娘们瞧病了?”照影坐在小圆桌旁,托着下巴问玲珑。 玲珑闭着眼睛说:“是呀,医考过了,你哥哥就进太医院了。” 话音落了,就听见照影长长的叹了口气。玲珑睁开眼朝照影瞧过去,见她小脸怏怏的,问道:“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想让你哥哥进太医院吗?这不是你爹爹的愿望吗?” “奴婢今儿听芳园的小慧说,前几天她陪太太去太子府,太子府的丫鬟们议论,太医院的温太医被逼自宫了。温太医您还记得吗?就是那次老太太生病过来把脉的那个,年纪轻轻的,他这辈子可怎么过呀。”照影揪心的说道。 照影说的这个温太医玲珑还记得,仪表堂堂,医术了得,人品也不错,的确可惜。 “小慧有没有说是为什么自宫?”玲珑问道。 照影叹了口气,“还能因为什么,不过是宫里的娘娘们斗法,他被牵连进去,为表清白,自宫了。好像是有人冤枉他和舒妃娘娘有染。” 舒妃。燕王的母妃。 玲珑皱了皱眉,这仅仅是后宫的争斗呢?还是和前朝也有关系。如果和前朝有关系,那么冤枉舒妃的人,想必也是受了皇后娘娘的指示吧。 燕王和太子争夺皇位,如果在这个时候能落实舒妃不洁之名,对燕王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皇宫里一向都是母凭子贵,子凭母贵。 “温太医自宫了,那舒妃娘娘呢?”沈云磬是燕王党,玲珑自然担心舒妃的安危。有舒妃一日,就有燕王一日。燕王能上位,于沈云磬而言,自然比太子上位好得多。 “皇上宠爱舒妃娘娘,舒妃娘娘能有什么事呀。”照影噘着嘴说道:“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太医,没招谁没惹谁的,干嘛非要牵扯进来。这下好了,这辈子都被她们毁了。”都要哭出来了。 “你放心,你哥哥不会有事的。你想想,太医院那么多太医,为什么偏偏说温太医和舒妃娘娘有染呢?一定是他平日就和舒妃娘娘走得近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只要你哥哥能做到和谁也不近,和谁也不亲,只瞧病不讲情,自然就没事。”玲珑宽慰照影。 “真的?”照影睁大眼睛抬头看玲珑。 “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玲珑笑道:“快不要想这些了。进太医院是多少医学子弟的梦想和骄傲。你不要在那里杞人忧天了。” 照影点点头,“也倒是。” “下午你去瞧瞧你哥哥吧,今天团圆节,你吃了晚饭再回来。”玲珑说道。 “真的?”照影欢呼雀跃起来,紧接着又蔫了,“还是算了,紫月姐姐也不在,怎么能留您一个人在呢。我还是陪着小姐吧。再说了,哥哥在仲德堂也未必就得空。” 玲珑看得出,照影分明就是很想去的样子,只是牵挂自己,于是笑道:“你以为我是当真让你去玩啊。我是想让你顺路去铜钱胡同一趟,一来给赵嗣瑾的母亲买些月饼送过去,二来瞧瞧紫月和那孩子怎么样了。” 照影立刻精神起来,“是。”笑嘻嘻的去换衣裳。 照影走了之后,玲珑原本打算好好睡一觉。可明明昨天夜里一夜没有睡好,现在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莫名其妙的想到了王静雪。 王静雪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萧氏根本不会把自己嫁给沈云磬的。玲蓉的婚事她没有做上主,轮到自己时,她只会给自己找一个比保宁候府更糟糕的人家。 还有,王静雪对沈云磬的满心情愫,沈云磬究竟知道多少呢?沈云磬对王静雪到底有没有感情,如果有,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玲珑觉得心烦意乱,干脆坐起身来抄经书。 玲珑刚刚心绪平静下来,就听得外面窗棂被“当当当”轻敲了三声。起身将窗子支开,扑面而来的是砚墨笑嘻嘻的脸。 “穆三小姐。”砚墨趴在窗边轻声道。 玲珑大吃一惊,“你来做什么?”一边说,一边将脑袋探出窗户朝院子里瞧,现在可是大白天,青天白日的,他怎么胆子这么大,真真不愧是沈云磬的跟班。 “穆三小姐放心,今儿过节,院子里的婆子们丫头们都喝酒呢,没人注意我。”砚墨笑嘻嘻的说:“我们少爷让我给三小姐送月饼。”说着,将一个小篮子提起来,从窗户递给玲珑。 玲珑哭笑不得,难道穆府没有月饼,还得巴巴的让他送来不成。心里却甜蜜蜜的。 “你们少爷说别的了吗?”玲珑接过篮子问道。 “我们少爷让我告诉三小姐,不必理会王家小姐。”砚墨答道。 玲珑一怔,他怎么知道王静雪找自己了! “穆三小姐,其实您谁也不用理会,我们少爷心里就您一个人。”砚墨认真的说道。 玲珑脸刷的红了,“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越来越贫。”伸手将窗户拉下来,“你快走吧,别让人瞧见。” 沈云磬送来的月饼一样蛋黄馅,一样牛肉馅,一样椒盐馅,都是玲珑爱吃的。这三样馅的月饼,穆府还真就没有。 玲珑就着碧螺春,吃了两块蛋黄馅的月饼,躺在床上,呼呼睡着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威胁 一下午好眠,直到掌灯时分,照影回来。听到她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玲珑才睁眼醒来。 “小姐,哪里来的月饼?”照影指着圆桌上的月饼问道。 玲珑红着脸睁眼说瞎话,目光依旧澄澈,“还能哪里来的,当然是厨房送过来的。” 照影狐疑的看着玲珑嘟囔道:“我一早就去过厨房了,根本就没有做蛋黄馅和牛肉馅的月饼,连椒盐的也没有。” 玲珑假装没有听见,喝了口茶醒醒神,问照影:“那个孩子怎么样?” 提起送到铜钱胡同的孩子,照影眉眼弯弯,笑道:“乖得不得了。嗣瑾大哥给她找了个奶娘喂着,只要吃饱了就不哭,要么笑嘻嘻的和人玩,要么呼呼大睡。紫月姐姐让奴婢告诉小姐,不用担心她。” 听说孩子不闹,玲珑微微松了口气,她还真怕把她家紫月累坏了。 “小姐,奴婢听嗣瑾大哥说,田庄的花,昨儿一天就卖出一万盆去,就连还没有出花头的都被抢了去。有人直接将重阳节和腊八节的花预定上了。”照影高兴的说:“一万盆花,少则五两银子一盆,多则三十两银子一盆,这得多少银子呀!” 玲珑也没有想到,居然能赶上中秋的买卖。 她的田庄她自己心里清楚,最多也就能种两万盆的样子。现在一个中秋节就卖出一万盆,听照影话的意思,余下的不是卖不出去,而是根本不能卖,还是花秧子呢。看样子,要把田庄扩大才是。 “你明天再出去一趟,告诉赵嗣瑾,让他在田庄周围多打听,看谁家要卖田庄,能买就买下来。”玲珑嘱咐照影。 照影嘻嘻一笑,“根本不用奴婢去告诉嗣瑾大哥,他自己和奴婢说,让奴婢问问小姐的意思,最好是再把田庄扩一扩。” 听照影如是说,玲珑不再担心田庄。 第二日,八月十六,沈云磬并没有像提前说好的那样,把孩子接走。因此紫月还留在铜钱胡同。好在自从梅久娘来了,阖府上下的眼睛都盯在萧氏和梅久娘身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她跟前的丫头是不是不在了。直到八月十九,砚墨去铜钱胡同将孩子抱走,紫月才回到穆府。 这期间,萧氏每日像打了鸡血一样和梅久娘斗争。却每次都是兴头十足的挑衅,再被梅久娘体无完肤的打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穆府一片鸡飞狗跳。老太太故作痴聋,每日只哄着文哥儿和浩哥儿。 因此,萧氏再也没有功夫整治玲蓉和玲珑。燕姨娘踏踏实实每日给玲蓉准备嫁妆,玲蓉则安心绣嫁衣,一心只待出嫁。 喆瑛带着沈心怡从沈府离开,回到李府。在沈府住了几天,把她憋闷的厉害,一回到自己家,就决定召集好朋友,小聚一下。玲珑和玲蓉自然受到邀请,只是玲蓉一心只想绣嫁衣,没有去,玲珑只好自己带着照影过去。 除了蒋双晖和蒋双瑞,王静雪居然也在,玲珑微微有些惊讶。 王静雪神色古怪的看着玲珑笑:“穆三小姐来了。”主动和玲珑打招呼。 玲珑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她实在是不想和这个日夜惦记着沈云磬还私下威胁自己的傲娇大小姐多说什么,挨着沈心怡坐下。 沈心怡悄悄在玲珑耳边低语:“不是我们邀她来的,恰巧她母亲带她来府里做客。” 李乾坤如今在朝中地位如日中天,保宁候想要和李乾坤交好人之常情。作为保宁候夫人,自然要经常来李府和蒋氏说话。再者,李府李敏到了论婚嫁的年龄,如果能促成李敏和王静雪的婚事,可谓一箭双雕。 只可惜,现在王静雪的眼里只有沈云磬。玲珑心里轻叹一口气。 蒋双晖拿着叶子牌招呼大家打牌。打叶子牌只要四个人即可,玲珑牌技不好,端了杏仁露,小抿一口说道:“我来发牌好了。我打的不好,你们是知道的。” 上次打牌,玲珑输的血本无归,蒋双晖为此还不好意思了一阵,笑道:“行,这次你就发牌。不过,我们打的时候你可要认真学,怎么牌技就那么差呢。” 王静雪则推脱说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在一旁观战就好。玲珑看着王静雪,总觉得她怪怪的。 如此一来,蒋家两姐妹并喆瑛和沈心怡,正好四人,酣战起来。 李府的杏仁露是玲珑的大爱,不自觉多喝了几杯,起身去贡房,王静雪笑吟吟的站起身挽着玲珑的胳膊亲昵的说:“正好我也要去,我们一起。” 事出异常必有妖,玲珑实在难以接受王静雪突如其来的亲昵。腻烦的皱了皱眉,要把胳膊抽出来。王静雪恶狠狠的在玲珑耳边低语,“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你要是不离开沈少爷,我会让你后悔。” 玲珑侧脸看向王静雪,这个笑靥如花的小姐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恍惚间,王静雪已经拖着玲珑出了院子。 “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你以为我和你开玩笑对不对,我再次警告你,从此不要再见沈家少爷,否则,你真的会后悔!到时候可别哭着求我,已经晚了。”王静雪瞪着玲珑,飞扬跋扈。 “我倒是真的好奇,你能做出什么让我后悔的以至于哭着求你的事情来。”玲珑冷冷的说。 拿狠话吓唬人,是因为她没有实力做出真真吓人的事情吧,只会虚张声势。如果是沈云磬,一定会什么都不说直接去做,然后让你哭着去求他的。 自八月十四夜里匆匆见了沈云磬一面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他那位生死之交的事情究竟有没有牵连到他。 玲珑的冷静激怒了王静雪,“你很想知道吗?那我就成全你。不妨告诉你,明日我爹爹就会给皇上递折子,你们全家就等着流放宁古塔吧。” 保宁候这些年颇得皇上青眼,足以见得此人还是有些心机和能力的。像他这样的人,事业如日中天,怎么会为了女儿小孩子间的争风吃醋就莽撞的向皇上递折子,要贬斥朝中大臣呢。可是王静雪说的斩钉截铁,耀武扬威,想来也不是假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保宁候当真要有此打算,又恰好在某种情况下被王静雪得知。王静雪为了威胁自己故意如是说。 保宁候要参爹爹究竟用以为何呢?人人都知道,太子最为宠爱穆世昌的长女穆玲钰,玲钰作为未来帝王的宠妃,一旦太子登基,穆家的地位就不可一世。这样微妙的形势,保宁候不会不明白。 但他仍然要冒此风险,要么他就是恨毒了爹爹,要么他就是坚定地燕王党。参倒爹爹,是要剪出太子羽翼,帮助燕王顺利登基。 那要不要向爹爹提个醒呢?玲珑想到爹爹每每见到她深恶痛绝的样子,心里摇摇头,就算是提醒了爹爹也不会相信。再者,当今太子不仁不义,从能力而言,燕王远比他适合做帝王。况且,沈云磬也是坚定地燕王党。 铲除太子羽翼,让燕王登基,不好吗? 思绪回转,玲珑冷笑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危言耸听。”说罢,转身离开。她是真的想要去贡房。 王静雪在玲珑背后冷笑:“是不是真的明日不就知道了嘛!” 玲珑脚步顿也没有顿的离开。 王静雪气哼哼的返回去。喆瑛奇怪的看了王静雪一眼,“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 王静雪调整呼吸,一脸平静的笑道:“穆三小姐说她等会再回来。” 蒋双晖将手里的叶子牌扔下,伸了个懒腰说道:“玩了半晌,肩膀都酸了,发牌的人不在,不玩了不玩了。” 喆瑛笑道:“我看你不是肩膀酸了,是被我赢得心酸了。也罢,今儿就放你们一马。钱得慢慢赢,要是一下子把你们都赢光了,就像玲珑似得,都不敢玩了可谁陪我呀。” “难怪佟老太君说你促狭鬼,一点也没错。” 蒋双晖伸手拧喆瑛的脸,喆瑛偏着脑袋跑开,躲在沈心怡身后冲蒋双晖吐舌头。 嬉闹间,召月过来请王静雪,说保宁候夫人就要回去了。 玲珑一直待到申时才带照影离开。 “小姐可算回来了。”一进院子,紫月就急匆匆的迎上来。 “怎么了?”玲珑见紫月如此着急,担心道:“是不是娘亲她……” 紫月摇头,“月姨娘很好。是老爷,老爷命人找了您五次。说只要您一回来,就立时去书房找他。”不安的说。 爹爹?玲珑惊讶!爹爹对她一向不予理睬。怎么今天偏偏找了她这么多次!难道和王静雪说的事情有关?爹爹已经事先知道了保宁候要参他?可是这与她有什么关系! “来的人有没有说是什么事?”玲珑一边换衣裳,一边问紫月。 去李府做客,祖母特地嘱咐她穿的艳丽一些,可是去见爹爹,还是能多低调就多低调的好,免得惹他的眼。 紫月想了想说道:“来请您的人倒是什么也没有说,不过,老爷是在见过宫内的內侍后才命人找的您。” 玲珑更加疑惑是和王静雪说的事情有关。(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婚事 玲珑扶着紫月去穆世昌的书房。萧氏竟然也在,看萧氏的样子,似乎是很开心。 玲珑满心疑虑,给爹爹和萧氏问安。能让萧氏开心的事,于自己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玲珑还未起身,穆世昌就怒斥道:“孽障,你给我跪好了。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和沈家那小子认识的?” 玲珑心惊,她一向自诩,除了紫月和照影,穆府无人知道她和沈云磬的关系。爹爹怎么突然问这个。难怪萧氏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咬了咬牙,玲珑说道:“女儿不明白爹爹的意思。”死不承认。 “不明白?好一个不明白!”穆世昌火气更盛,“人家求亲都求到皇上面前了,你和我说不明白?” 也难怪穆世昌生气。今日早朝过后,皇上破天荒的留下他单独说话。穆世昌战战兢兢的进了御书房,皇上却笑容满面的赐坐。待他惊魂不定的坐下,皇上张嘴就说:“爱卿真真是教女有方啊。” 一句话说的穆世昌汗如雨下,以为玲钰做了什么激怒太子的事情,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道:“臣惶恐。” 皇上却笑着摆手,让公公扶他起来,“朕又没有怪罪你,你惶恐什么!” 穆世昌惊疑不定的起来,却再也不敢坐,弯腰埋头立在那里,等皇上训示。 看着穆世昌唯唯诺诺的样子,皇上好笑道:“朕说你教女有方,又不是怪罪你。你的确是教女有方啊。你自己说说看,你的嫡长女嫁给朕的太子,位份虽然不高,却是朕儿子最喜爱的人。你的二女儿听说也与保定季家订了亲。季家的门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偏偏又是你的女儿有这样的福气。现在你的三女儿又是有人哭着抢着要娶回家,放着侯府嫡千金不要,偏偏要你的庶女。你说你是不是教女有方。” 玲钰和玲蓉的事,千真万确。两个女儿,一个嫁给当朝太子,一个嫁给当朝最大的商贾,这让他在面上光彩十足。 可是玲珑的婚事从何说起啊?她都还没有定亲。再者从小在锦州长大,今年年初才接了回来,谁也不认识啊!谁会为了娶她都闹到皇上这里来了。穆世昌一面抬手用朝服袖子擦汗,一面思虑。“还请皇上明示。”他实在想不出来。 “你当真不知道?”皇上颇有兴趣的看着穆世昌。 穆世昌点头,“臣一无所知。” 皇上仰头哈哈大笑,“你穆世昌也有被女儿蒙住眼的时候。有意思。”笑罢,又道:“告诉你也无妨,保宁候为女儿相中了沈家的孩子,三番两次说媒,都被沈家孩子拒绝,他经不住女儿闹腾,就求到朕面前来了。朕可怜他一把年纪才得这么个嫡女,为他出面。谁知道,沈家这个沈云磬倒是个有骨气的,竟然敢跟朕说早就有心上人了,就是你府上的三小姐,绝不会对心爱之人不忠的。” 穆世昌大吃一惊,忙跪下,“是臣教女无方。”保宁候是什么人,那可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怎么惹得起。 “朕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不过朕很欣赏沈云磬这小子的胆量和骨气,又不能伤了老臣的心。因此,朕才找你,想要看看你的意思,你觉得娥皇女英怎么样?” 穆世昌就是再蠢,也知道,这件事已经定下了,皇上找他不过是通知他一声罢了,并非真的找他商量。 能与沈家结亲倒是好事一桩。一来沈家一家三人在朝为官。二来萧雨衍嫁的是沈家庶长子,沈云磬的哥哥,玲珑再嫁过去,那么萧家,沈家,穆家,三家就连成一体。三来,如今人人知道沈府嫡出少爷沈云磬和李府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此,穆家和李家以及蒋家又亲近起来。 目前,李家和蒋家在太子登基一事上,都是中立态度。可一旦结了亲,或许就大不同了。 这桩婚事,无论于自己还是于日后太子登基,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最可气,玲珑居然和沈家少爷沈云磬私相授受,瞒着自己毫不知情。若是因此在皇上面前出一点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穆世昌一回府就和萧氏说了这件事,事情没有说完,宫里的內侍就来递话。说沈家少爷在乾清宫外跪了一下午,不要娥皇女英,弱水三千,只此一瓢。一向说一不二的皇上竟然让步,侯门嫡女以贵妾的身份入府,而穆府庶女以正妻的身份出嫁。沈云磬这才勉勉强强同意。 自己的庶女风头盖过了保宁候府的嫡女,穆世昌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于是,內侍一走,穆世昌和萧氏便五传玲珑。 当然,这些事玲珑都是当天夜里沈云磬翻窗子来见她时才知道的。 此时在穆世昌的书房,玲珑听到爹爹说“求亲求到皇上面前”时,心扑通扑通跳的就要从嘴巴里蹦出来。 “女儿当真不知道。”玲珑咬紧牙关不松口。 穆世昌正要大发脾气,萧氏拦住了他,“老爷不要生气,说不定玲珑是真的不知道呢。我们三小姐容貌姣好,说不定那沈家少爷只是远远地瞧见过几眼,就此就记在心里也未可知,不要难为孩子。”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玲珑惊讶萧氏居然为她说话。 穆世昌气咻咻的哼了一声,“那也是她不检点。远远地瞧上一眼,为什么不惦记别人偏偏惦记她!” 玲珑心里苦笑,爹爹这是有多恨自己呀!哪家父母不是盼着自己的孩子一家有女百家求。他倒好,人家求着皇上赐婚,他反倒是怒气冲冲说自己不检点。 “老爷说这些做什么。不论我们三小姐怎么样,我们三小姐的婚事可是皇上赐的,放眼望去,满朝文武,有几家有这样的荣耀。再者,我们家的庶女嫁到沈府那也是堂堂正正的嫡妻,保宁候府的嫡女也不过是个贵妾罢了。”提到保宁候府,萧氏满眼嘲讽。 玲珑疑惑,自己嫁到沈府做正妻,关保宁候府王静雪什么事,这个时候提她做什么。 “把你叫过来,其实没有别的什么事,只是想要告诉你这个天大的好事,皇上将你赐婚于沈家少爷沈云磬,因为是皇上赐婚,所以,省去了定亲,婚礼定在了九月初十。过两天沈家就来提亲,不过也是走个过程罢了。” 萧氏正式将消息宣布出来,玲珑面红耳赤,又惊又喜,低头不语,激动地心尖都在颤。自己竟然就这样容易的嫁给沈云磬了。 她觉得容易,却不知道沈云磬是费了多大的劲,吃了多少苦才努力争取到今天这个局面,一妻一妾。 看着玲珑满脸绯红,穆世昌只觉得玲珑孟浪,越发生气,“你个孽障,背着父母做出这等私相授受的事情来,居然还不知廉耻的高兴。” 玲珑气的真想跳起来指着穆世昌大骂,可惜,他是她爹爹,她不能。人家皇上都赐婚了,你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见玲珑红着脸低头不语,穆世昌横看竖看都不舒服,干脆摆摆手,“孽障,回去吧,这些日子就不要到处乱晃了。安心在家待嫁。至于嫁妆,你母亲会为你准备好的。” 只要能嫁给沈云磬,玲珑什么都不在乎。萧氏为她准备什么样的嫁妆,她都欣然接受。 “日后和保宁候府的嫡女共侍一夫,你可不能丢了我们穆府的脸面啊。”萧氏笑靥如花。 一句话,如晴天惊雷一样,玲珑怔住。 和保宁候府的嫡女共侍一夫?也就是说,王静雪是给沈云磬做贵妾!庶女为妻,嫡女为妾,王静雪那样骄傲的人,怎么能接受。更何况,她从小飞扬跋扈,怎么能接受给一个出身样样不如她的人伏低做小。 难怪萧氏会那样高兴,会那样好心情的替自己说好话,原来如此。当日保宁候夫人为了庶长子拒绝了萧氏为玲蓉说的亲事,今日,她娇滴滴养大的侯府嫡女竟然被自己的庶女生生压下一头,同日进府,却一个为妻一个为妾。于萧氏而言,这样大快人心的事,她岂会不高兴。 玲珑不知道此时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觉得一颗心是木木的。她从未想过要和别人一起分享沈云磬。 尽管知道,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可是,当这件事情落到自己身上时,她茫然了,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只知道,内心深处,她是抵触的,强烈的抵触。 任由紫月扶着,玲珑浑浑噩噩的从书房出来,都不知道一路是怎么样走回去的。 见小姐面色苍白的被紫月扶回来,照影急吼吼的冲过去,“小姐,这是怎么了?”瞧着玲珑神色木然,转脸去看紫月。 “回去再说。”紫月说道。 进了屋,玲珑任由紫月和照影服侍她上床,不想说一句话。 紫月将照影拉倒外间,低声告诉她在书房发生的事情。 照影听了立时跳起来,“这么好的事,小姐为什么这个样子?”不明白的问。 玲珑听见照影的话,躺在床上苦笑。 是啊,这于谁看去,都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事,一个庶女,生生压过人家侯府的嫡女,做了正妻,还是皇上亲自赐婚,自己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夜谈 傍晚时分,沈云磬要一天同娶二女的消息便传遍京城大街小巷,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李府佟老太君和蒋氏惊讶之余直感慨,没想到穆家的庶女一个个都能有这样好的命。二小姐玲蓉被北季季家瞧上,千辛万苦的要娶回去。这三小姐又被沈云磬瞧上,放着保宁候府的嫡女做贵妾,迎娶她一个庶女做正妻,可见沈云磬是有多么看重玲珑。别人兴许不知道,佟老太君和蒋氏却是猜到,只怕早在锦州清泉庵的时候,沈云磬和玲珑应该就结下情缘了。 最开心的是沈心怡,听到消息后,直搂着喆瑛不停地讲:“喆瑛,我好开心呀,我就有嫂嫂了,玲珑就是我嫂嫂。” 起初喆瑛还能配合的和她一起说:“我也开心,沈大哥娶了玲珑。” 可是架不住沈心怡不停的说,喆瑛就扛不住了。沈心怡一张嘴,喆瑛就痛苦的嚷道:“我知道啦,知道啦。” 沈府上下,此时是鸡飞狗跳。 尤其是萧雨衍,坐立难安,焦躁的在卧房里来回徘徊,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家给沈云磬为妻的竟然是玲珑,穆府的穆玲珑。 “你能不能安静的坐会呀,转的我头都要炸了。”看着萧雨衍走来走去,又是搓手又是叹气,沈云哲皱眉抱怨道。 萧雨衍立时道:“你知道什么。嫁进来的可是玲珑,穆家最不受待见的庶女,那个从小被养在乡下的庶女,一想到她竟然要和我平起平坐,我能舒服的了吗?她可是生生的把保宁候府的嫡女都压下去了,可见你这个弟弟对她是多么看重。”语气尖锐。 沈云哲拉了萧雨衍的手笑道:“那你也不至于气的不睡觉吧?你若都如此了,还让不让保宁候的嫡女活了。” 萧雨衍因为嫉妒而发红的眼睛一亮,激动道:“我怎么就忽略了她了。” 见妻子一惊一乍的,沈云哲叹了口气,“谁?” “王静雪呀!她一个侯府嫡女,不仅和玲珑同一天进门,而且人家是八抬大轿正门抬进来,她可是走的侧门,她就能咽下这口气?我就不信!这下我就等看好戏了。”萧雨衍满脸幸灾乐祸,在太师椅上悠然坐下。“沈云磬一阶白人,无官无职的,保宁候怎么就舍得把娇滴滴的女儿嫁给他做妾。”萧雨衍摇头感慨。 “他之前是无官无职,可自从在乾清宫门前那么一跪,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得了皇上的青眼。皇上逢人就夸他,说他是不吃妻家饭有骨气有傲气的好男儿,仪表堂堂又铁骨铮铮,封了他个锦衣卫副指挥。”提起这个,沈云哲就一肚子气。自己求了太子多少次,想要进锦衣卫,都没成。他沈云磬算什么东西,竟然一下子就成了副指挥使。 一听沈云磬做了锦衣卫副指挥,萧雨衍立时炸了毛,噌的从太师椅上跳起来,指着沈云哲说:“你不是去求了太子爷很多次吗?难道是为了他沈云磬求得不成?怎么人家都做了锦衣卫副指挥,你连个屁也没有捞着。” 沈云哲最烦别人把他和沈云磬比较,再加上这件事他又实在窝火,萧雨衍如是说,恰好戳到他的痛处,起身抬脚,去了赵姨娘那里歇着。气的萧雨衍一边骂沈云哲一边捶胸。 玲珑拿被子蒙住头,躺在床上不想动。任紫月和照影如何劝,都不起来吃一口晚饭。照影急的嘴巴起了个大血泡,疼的嗷嗷叫。 紫月搬了个小锦杌,坐在玲珑床边,“小姐,您到底是为什么不高兴,也和奴婢说说,奴婢虽然蠢笨,可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说不定奴婢和照影就真的能帮您想出好办法呢。您这么饿着自己也不是回事呀,眼瞅着九月初十马上就到了,您怎么做新娘子。难道您愿意在您大喜的日子里被一个贵妾比下去?” 玲珑想说,她只想和沈云磬两个人过日子,根本就不想要什么贵妾。可是,这样的话她怎么对紫月说。即便说了,紫月也只会大睁着眼睛瞪着自己,然后摆出一堆三妻四妾的道理来。还不如不说,免得听了心烦。 主仆三人正僵持着,就听着外面敲门声。 照影第一个反应过来,跳起来忍着嘴疼低声嚷道:“一定是沈少爷。”奔过去开门。 果然是沈云磬。 “你们小姐呢?” 听到沈云磬温柔的声音,玲珑眼泪立时刷的落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浸湿了蒙着脑袋的棉被。 照影朝里间努努嘴,低声说:“我们小姐今儿心情不大好。” 沈云磬点点头走进去,见一桌子饭菜动也没有动,不禁心疼道:“你就是再生气也不能不吃饭呀。饿坏了怎么办,你不记得你小时候因为和我生气闹绝食,饿晕过去那次了?” 玲珑拿被子将脑袋捂得严严实实的,窝在床上不说话。 从来没有见过玲珑这样,沈云磬觉得鼻子发酸,心里难受的厉害,“你别难过好不好。我知道这件事我处理的不好,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了。保宁候逼得紧,我不得不去乾清宫求皇上……”沈云磬完完整整的将乾清宫的事告诉玲珑,“……皇上说话一言九鼎,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你不要生我的气了,要不你打我几下好不好。” 该解释的都解释了,沈云磬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呆呆的望着床上捂着被子蜷缩成一团的玲珑。 蒙在被子里玲珑听沈云磬解释。她才知道,原来王静雪向沈云磬提起婚嫁已经不止一次,只是每一次都被沈云磬明确拒绝。想起今日在李府王静雪说的那番话,玲珑恍然。极有可能是沈云磬明白告诉王静雪他喜欢的人是自己,王静雪一怒之下,再一次要求保宁候向沈云磬提亲,并且如果沈云磬拒绝,就让保宁候将穆家一家流放到宁古塔。保宁候一来想要成全女儿心意,二来的确想要和沈云磬结亲,三来就算到时候亲事不成,他参倒穆世昌,也算是剪除太子羽翼,可谓只赚不赔,所以就答应了王静雪,并且上奏皇上。 估计保宁候最初的目的,是想让皇上觉得穆家三小姐不洁身自爱,然后迁怒于穆世昌,他在乘机参穆世昌一本,将穆世昌搬到。却没有想到,沈云磬会跪在乾清宫门前。更没有想到,皇上会因此如此欣赏沈云磬。 弄巧成拙,于是自己作为沈云磬的正妻嫁过去,而一味固执的王静雪则为贵妾。 玲珑也明白,自己这样一味缩在这里不说话不对,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问题拖延下去,伤害彼此。 “你去外间,我起来和你说话。”玲珑蒙在被子里说道。她可不愿意这样披头散发的起来,让沈云磬看到自己蓬头垢面,双目红肿的样子。 沈云磬一愣,一时间没有明白。 玲珑又说:“你坐在外间的太师椅上去,我就起来和你说话。” 这次沈云磬反应过来,脸色放松下来,转身出去。 玲珑掀开被子坐起身来,紫月赶紧给玲珑倒了一杯碧螺春,玲珑接过喝了两口感觉舒服多了。“我问你,你喜欢王静雪吗?” 沈云磬跳脚,“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如果连你都不明白,那我这样闹还有什么意思!” 玲珑嘴角扬了扬,又问:“如果皇上当时不答应你的要求你打算怎么办?”这才是玲珑真正最关心的问题。 “我不能改变皇上的心意,但是我可以左右我自己,我不会出席婚礼的。大不了一死,我也不愿意娶自己不爱的人,同时还伤害自己爱的人。”沈云磬想都没有想说道。 玲珑觉得憋在胸中的一口浊气顿时烟消云散。 其实,她要的是沈云磬的态度。 不过,尽管如此,玲珑依旧耿耿于怀,和王静雪共侍一夫。并非针对王静雪,无论谁给沈云磬做妾,她都介意。她想要的是和沈云磬的二人世界。 “我不喜欢你有妾室。”玲珑思忖一番,坦白道:“所以我才会难过。” 紫月瞪着眼睛望着玲珑,玲珑心里失笑,就知道紫月会是这个反应。 “我也不喜欢。”沈云磬喜欢玲珑把话都说开,这样他才能对症下药,让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好,而不是彼此猜测,相互伤害,“皇上赐婚,我没有办法拒绝。不过,她进门以后的事,皇上就再不能过问。你心情好愿意睬她就和她说话,不愿意,我们好吃好喝养着她就是了。” 玲珑知道沈云磬说的是真心话,心里不再难受。却觉得果真这样的话,对王静雪极不公平。 “婚期定的有些紧,这些日子我就不能来看你了。”沈家一摊子烂事,沈云磬原本想着处理好家里的事再娶玲珑进门,却不想事情会突然发展到这一步,他必须抓紧时间把家里尽量收拾太平。 玲珑这才意识到,她的婚期是九月初十,仅剩十几天了,她连嫁衣还没绣。(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嫁妆 沈云磬走后,玲珑精力十足的从床上起来,让照影服侍洗漱一番后,简单挽了个髻,披了一件家常穿的橘红色撒花小坎,端坐在圆桌前,认真画嫁衣样子。 见玲珑如是,紫月和照影俱松了一口气。两人悄声嘀咕,解铃还需系铃人,沈家少爷深夜还要跑这一趟,可见是有多看重小姐,多了解小姐。 嫁给沈云磬,是玲珑多年来盘亘在心里的愿望,嫁衣的样子早就熟烂在心底了。 自梅久娘入府,十日有八日,穆世昌都歇在梧桐园,另外两日则是因为应酬回来得晚,独自歇在书房。午时,芳园的灯依旧亮着。 “太太,这三小姐的命也太好了吧?竟然能嫁到沈府的嫡出少爷,还生生的把保宁候府的嫡出小姐压了下去。”罗妈妈气咻咻的说:“还是皇上亲自赐婚,这天底下上哪说理去呀,这让那些像咱们大小姐一样正经嫡出的女儿情何以堪。” 萧氏安逸的靠在一个柔软的靠枕上,不以为意,微调眉毛,冷笑道:“皇上赐婚又如何,庶女为正妻又如何。她压得住王静雪吗?” 王静雪身后可是有保宁候无限的支持,她玲珑背后有什么,什么都没有!穆家不会给她丝毫支持的。 况且雨衍也说过,沈家上下对沈云磬兄妹都不好,这些年,欺压不得沈云磬,却把沈心怡折磨的不成人样。 这算什么好亲事。嫁过去也不过是顶着正妻的名义,看人脸色讨生活。沈云磬护着她看重她又怎么样,连妹妹都护不住的人,还能一下子就长本事了护住她不成。就算护得住,沈云磬能时时刻刻守着她? 罗妈妈眼睛转了转,“保宁候家的嫡女,可是从小娇生惯养的,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以贵妾的身份被一个庶女压下一头,这口恶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撒出去。”幸灾乐祸的笑。 “保宁候就这么一个嫡女,保宁候夫人怎么舍得女儿受气。一定会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到了沈家,手里有钱,她什么事不好办!”萧氏颇为得意的笑道:“咱们府上你也知道,拿什么和保宁候府比。” 罗妈妈会意,胸中不平之气荡然无存。 为了给玲蓉做面子,老太太拿了自己的体己银子给她办嫁妆。现在轮到玲珑,难道就要全部拿公中的钱不成!想都别想。 萧氏倒是想看看,老太太究竟有多少体己银子。 翌日一早,玲珑去慈园请安的时候,老太太早已让琉璃从库房拿出两匹上好的蜀锦,端庄的正红色。 “这还是我当年嫁给你祖父时候的陪嫁,”老太太摸着细腻光滑的料子,脸上充满对往昔的回忆,“现如今,不论是市面上还是御用的,再也找不到这样好的蜀锦了。当初钰儿成亲,我也送了她两匹,只可惜,最终她穿不得。蓉丫头婚事简单,用不上这样好的料子。余下这辆匹你就都拿去吧,好好做一身嫁衣,不要让保宁候府比下去。” 王静雪虽然是贵妾进府,但是,婚礼那一日,她一定会倾尽保宁候府所有,盛装出席。 玲珑热泪盈眶,爹爹虽然对自己深恶痛绝,可是祖母待自己却是真心好。 老太太慈爱的笑道:“傻丫头,哭什么,快把眼泪收起来,欢欢喜喜的才好。” 正说着话,梅久娘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一进门,文哥儿和浩哥儿就蹬蹬蹬跑到老太太跟前,“祖母。”甜糯糯的喊道。 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玲珑起身给梅久娘行礼。 梅久娘给老太太问安后,笑吟吟的对玲珑款款说道:“昨儿就知道了你的好消息,可惜那时候天晚了,就没过去恭喜你。”说着将一个鎏金填红漆木匣子放到玲珑手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提前拿给你,到时候,就不给你添妆了。” 玲珑将匣子打开,竟然是一个鸽子蛋大的红宝石,不含一丝杂色,阳光下泛着闪耀的光泽,用来嵌在衣服领口处,再合适不过。没想到梅久娘手里竟然有这样好的东西,更没有想到,她居然对自己这样大方。 玲珑心里大为感动,却并不矫情,大大方方将礼物收下,“我正愁衣服领口拿什么缀,您就送我这个,真真是再合适不过。” 千恩万谢不及将它恰如其分的使用在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这才是对送礼物者最好的回馈。 梅久娘微微浅笑,心里对玲珑的落落大方频频点头,不愧是惠安师傅的弟子,到底不一样。 知道萧氏一会要来和老太太商量玲珑的嫁妆事宜,梅久娘不欲多待,借口给两个孩子的冬衣没有做完,将两个孩子留在慈园陪老太太,自己回了梧桐园。 辰时刚过,萧氏拿着嫁妆单子喜气洋洋的过来。玲珑自然要回避。 瞧见跟在玲珑身后的照影怀里抱着的两匹锦缎,萧氏心中泛起一股酸意。 钰儿都享用不了的东西,竟然要被玲珑光明正大的穿上。 看见萧氏毒辣辣的眼神,照影紧了紧抱着蜀锦的手。 偏偏这个动作被萧氏看到,气的萧氏汗毛都要炸了,死丫头,难道我还抢了你的不成! 玲珑被皇上赐婚,府里惯会踩低拜高的仆人们对月姨娘的态度也恭顺起来,月姨娘念叨想要见见玲珑,立时就有小丫头主动献殷勤,跑到慈园门口等玲珑出来,将她引过去。 而且,玲珑和月姨娘说话,他们也主动避开,不像原先,就是杵在跟前,死死地盯着,搞得玲珑每次想和月姨娘说知心话,都得半夜跳窗户来。 “娘亲,急着找我什么事?”玲珑一边说一边打量月姨娘的肚子。 月姨娘九月份临盆,玲珑现在时时都担心她不舒服或是发作。 月姨娘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脸,从床头暗格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黑漆木匣子,交给玲珑,“你结了一门好亲事,娘替你高兴。”月姨娘说着话,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娘快不要哭,对肚子里孩子不好。”玲珑赶紧劝慰。 “娘这是高兴。”月姨娘笑着抹掉眼泪,“打开看看。”指着匣子对玲珑说。 叩开机关,木匣盖子嗖的弹开,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厚厚的一沓银票,都是十两二十两五十两的面值。有崭新的也有揉的皱皱巴巴又被捋平了的。 玲珑登时泪眼朦胧,“娘,这都是哪里来的?”却心知肚明,是娘一点一点赞起来的。 “娘这么多年,就这些家当,你要嫁人了,娘给不了你更好地。”说着,话锋一转,“银票虽少,却也能救急。你嫁过去以后把它藏好了,万一遇上什么事拿出来应急,这些都是小面额的银票,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 玲珑哽咽着点头。这里面装的不仅仅是银票,还有娘对自己浓浓的爱。她不能拒绝。只有以后再慢慢的补给娘亲了。 “你的嫁妆不论多少,自己心里要有数,让紫月也帮你记着些,别自己有些什么都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让人偷了还蒙在鼓里呢。婆家日子好过与否,也不要拿自己的嫁妆出来填补。她们吃粥你就吃粥,她们吃肉你就吃肉,不要因为日子艰难就拿自己的嫁妆出来用,你是好心,说不定你婆婆还要说你是拿乔作势呢。另外,你相公若是外面有什么应酬,你也不要帮他填窟窿,这样的事情,有一就有二,一次两次他承你的情,次数多了他就觉得理所应当了,但凡哪一次你不给反倒是你的不对了。遇着事情不要强出头,你的性子烈,脾气又倔,要吃亏的。凡事多和你相公商量,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你要和他一条心,日子才能过好。” 月姨娘絮絮叨叨的嘱咐,玲珑心里暖暖的,只有亲娘才会说这些体己的贴心话,只是,她没想到娘亲竟然有这样的见识,不由心里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只是,娘亲不知道,沈云磬根本就是个不动女人一分银子的人,他觉得那是对他的羞辱。再者,就冲沈云磬去趟西北就能拿几千两银子回来,她相信,沈云磬是个能挣钱的。 要不是月姨娘现在挺着肚子,玲珑真想依偎在她怀里,哪像现在只能抱着月姨娘的胳膊,感受她浓浓的爱意。 老太太看着嫁妆单子,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萧氏不会给玲珑准备什么好的东西。 好在她早有打算,“就按你单子上的准备吧,时间紧促,难为你想的这样周全。”老太太不动声色道。 见老太太没有给玲珑拿私房银子补贴嫁妆的意思,萧氏不免失望。 原本还想着,一旦老太太不满意嫁妆单子上的东西,要拿体己银子给玲珑置办,自己正好可以将这笔银子扣下,然后再将玲蓉替下的嫁妆随便捡几样给玲珑补上。如今只得作罢。 九月十二的婚事,沈家九月初一来提亲,请了蒋氏做全福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催妆 沈家九月初一提亲,季家九月初六提亲,穆府整整热闹了两日。 两个庶女嫁的如此之好,人人只当萧氏贤惠,来往宾客,无一不对萧氏夸奖有加,萧氏整日神采奕奕。 沈府院落简单,沈云磬住东跨院,名叫浩然居。沈云哲住西跨院,名叫回方院,中间正房住着沈云哲的母亲甘氏,主持着现在沈府的中馈。她是在赵墨秋死了的两年后,因为有庶长子沈云哲,被扶正了的。 赐婚来得突然,沈云磬能做的只有把浩然居里里外外粉饰一新,洒扫干净。 沈云磬大婚,佟老太君让沈心怡暂且回沈府住一段时间,沈云磬将她安置在浩然居的水榭。小小巧巧三间屋子一个小院子,正好她住。 沈云磬穿着大红喜袍,神采飞扬的走进浩然居的花厅,没有理会站在门口目光晦暗的沈云哲,直看向沈心怡。 见到沈云磬来了,沈心怡欢快的喊了一声“哥哥”,目光扫到和沈云哲并肩而立的萧雨衍时,神色变了变。 看着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见到沈府人时害怕的样子,沈云磬神色微黯。 这些年,自己为了能强大起来,为了能在沈家站稳脚跟,花了太多的时间在外打拼,对沈心怡的关心实在是欠缺。 若非玲珑提醒,他甚至都不会注意到,心怡是多么害怕萧雨衍。 沈云磬朝沈心怡温和的笑了笑,不再看沈心怡,他怕看多了,今天一整天都会沉浸在自责和愤恨中。 今天可是他大喜的日子。 沈云磬爹爹早在他七岁的时候就没了。甘氏孀居,只能在正房等着新人朝拜。来浩然居的女客,暂且由萧雨衍接待。 砚墨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道:“蒋家几位公子和李家两位少爷来了。” 话音未落,又有小厮跑进来说道:“兆德侯府的几位少爷来了。” 沈云哲神色复杂的看了一脸笑容的沈云磬一眼,没想到远在西北的兆德侯居然让他的儿子们千里迢迢赶回来,只为参加沈云磬的婚礼。沈云磬究竟是什么时候,结交了兆德侯。 又有小厮跑进来传道:“五城兵马司总指挥胡大人和锦衣卫总指挥汪大人来了。” 胡明和汪淮海竟然也来了。沈云哲有些沉不住气了,沈云磬的结交也太广了些吧。 一早就到了浩然居帮忙的季炳谦笑呵呵的替沈云磬迎了出去。沈云哲一直想要进锦衣卫,听到汪淮海的名号,也跟着季炳谦出去迎接。 汪淮海笑着和季炳谦打招呼,“你小子下个月都要成亲了,不在家老实待着,还来这里凑热闹!”一副相熟的样子。 季炳谦则笑道:“我来学习经验。瞧了他怎么娶新娘子,到时候我不紧张。” 汪淮海哈哈大笑,跟着季炳谦进了花厅,却眼皮也没撩沈云哲一眼。沈云哲气的干瞪眼。 翟云风带着流沙阁的几位舵主扮成普通商人,也来给沈云磬撑场面。因此,花厅里挤满了人。 萧雨衍有些眼热,心里一阵一阵泛酸水。当初沈云哲娶她,去催妆的可没有这么多人,连一半都不够。而且去的人几乎都无官职。不像今天,一眼看去,尽是穿朝服的。即便有几个没有穿的,一身行头也是一看就价值不菲。 如此,萧雨衍就更耿耿于怀沈云哲没有进锦衣卫。 “吉时就要到了,我们出发吧。”蒋世杰看了一眼怀表,对沈云磬说道。 汪淮海起哄,“出发喽,接新娘子喽。” 身后一群人跟着嘻嘻哈哈笑起来,浩浩荡荡的出发。 从沈府到穆府,隔着三条街。一路走过去,锣鼓喧天,人人驻足感叹,不时发出羡慕的啧啧声。 身穿朝服的胡明感慨,没想到沈云磬这样有本事,竟然能将这样一群人聚到一起。 当时沈云磬请他来帮忙催妆,胡明因为沈云磬初进锦衣卫,做的还是副总指挥,又加上坊间传闻,沈云磬在沈家备受欺凌,不愿意来,既觉得没面子又怕得罪保宁候。还是汪淮海劝他,他才勉强来,看来真是来对了,日后要多和他接触才是。 环顾左右,只有沈云哲和他年纪相仿,又见过几次,于是和沈云哲说道:“你这个弟弟还真有本事。” 沈云哲本来就有些愤愤不平,凭什么沈云磬就能进锦衣卫做副总指挥,他却连锦衣卫得大门都踏不进。 因此对胡明的话并没有太理会,木木然的点了点头,有些敷衍。 胡明心里有些不高兴。 沈云磬人家堂堂嫡子,又是皇上新宠,锦衣卫副总指挥,见了我都是客客气气,笑脸相迎。你算什么东西,居然对我摆脸色。气咻咻的快走了两步,追上前面的汪淮海,把沈云哲落在后面。 半注香的功夫,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到了穆府所在的胡同口。 把风的小厮远远地瞧见他们,拔腿就往回跑,告诉大家开放鞭炮。 萧氏向来面子功夫做的十足,因此鞭炮足足是别人家的两倍,放了一刻钟,才渐渐响完。 与此同时,沈家放着整猪整羊的鎏金楠木大箱子也在鞭炮红屑漫天飞扬中被抬进了穆府。 穆府的管事指挥着小厮们将沈家催妆的箱子抬走。 汪淮海和胡明他们则在司礼监的引导下,去给穆世昌行礼。 望着眼前红红紫紫一片身穿官府的年轻人,穆世昌很震惊。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沈云磬居然和这些人交好。人群当中,官位举足轻重者不在少数,甚至胡明也在。因长宁王逼宫,胡明救驾有功,自此胡明可谓是平步青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年纪轻轻就掌管五城兵马司,在皇上面前不过寥寥数语,就将锦衣卫总指挥的位置推荐给好友汪淮海。 因为是御赐婚事,太子为了做面子,将身怀六甲的玲钰送回穆府参加玲珑的婚礼。玲珑能得皇上亲赐婚约,压下王静雪,做上正妻太太,这已经让玲钰觉得匪夷所思,当太子要她回府参加婚礼时,玲钰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极不情愿。 凭什么要给玲珑做面子。 被派到前院打探消息的桃红看着院子里一片闪闪发亮的朝服和锦服,倒吸一口气,神色微黯的回到芳园,却不敢把眼前看到的告诉玲钰,怕她动了胎气。 只说一句,不过寥寥数人。 玲钰神色得意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就说,做了正妻又如何。给有些人做妾也要比给某些人做正妻体面地多。他沈云磬是个什么东西我能不知道,从小被沈家欺辱,还有他那个倒霉蛋妹妹,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桃红嘴角微翕,最终笑道:“谁说不是。钰良娣好好安胎才是正理,府里庶出的两位小姐,哪里配得上您为她们上心。” 玲钰听着很是受用,安下心来闭目养神。 给玲珑准备嫁妆没用多少银子,但是招待宾客,萧氏却是做了精心的准备,既彰显她对庶女的一片用心良苦,又做足了穆府的面子。 沈云哲看着端上来一道道芙蓉燕窝,鹿茸银耳,飞鹤鱼翅,扒熊掌不禁失声倒吸一口冷气,“天啊!这可是真真的鱼翅宴。” 萧雨衍无数次向他提过,萧氏是如何不待见她的两个庶女。 所以这次来催妆,一路上都在想,你沈云磬请了这些人催妆又怎么样,也不怕你饭多碗小撑坏了。一会到了穆府,看你怎么收场。 却没想到,萧氏给足了沈云磬面子。鞭炮放的比别人多,宴席也比别人家丰厚。 沈云哲的话一出口,立时让所有来催妆的人脸如锅底。 他们来催妆代表的可是沈家的面子,你沈家大少爷这是什么意思,没见过鱼翅还是怎么的,在人家女方家里丢人现眼。 尤其是胡明,从小到大都没有丢过脸,此时恨不得一巴掌扈在沈云哲脸上。 感受到众人的异样,沈云哲也后悔自己刚刚的少见多怪,忙解释道:“我没有想到,穆家这样看重穆三小姐。”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众人的脸更难看了,尤其是化作商人的流沙阁的那几位,一向知道沈家人有多欺负沈云磬兄妹,此时恨不得将沈云哲提起来打一顿。穆家给沈云磬做面子,你就这样难受? 沈云哲如坐针毡的吃完这顿鱼翅宴,连熊掌什么味也没有尝出来,只盼着赶紧抬着嫁妆走人。 酉时,玲珑的嫁妆终于被抬了出来。 打头的是是一个金丝楠木箱子,上面压着两柄灵芝玉如意,翠绿色不含一丝杂质,一看就是上等的玉石雕制而成。 萧氏大吃一惊,这不是她给玲珑准备的嫁妆。 紧接着第二抬出来,是檀香木雕花大箱子,箱子比第一抬的还要大,上面压着一尺高的红珊瑚,娇艳欲滴。 依旧不是萧氏准备的嫁妆,萧氏脸都绿了。 第三抬,是普通的樟木箱子,萧氏认出来,这才是她准备的。 那前两抬是怎么回事?想到看嫁妆单子那日,老太太风轻云淡的样子,萧氏气的心尖疼,难怪不拿出银子贴补,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沈云哲看着一抬一抬鱼贯而出的嫁妆,脸阴的像要下雨。沈云磬也没有想到,穆府会这样大方,其他的倒罢,只是那前两抬嫁妆可是货真价实,价值不菲。 沈府,萧雨衍扶着甘氏瞧院子里的嫁妆。 没想到娶个庶女都能陪送这么多好嫁妆,那保宁候府为了给女儿做面子,还不定要送来多么贵重的嫁妆呢!甘氏心花怒放,思量着怎么把这些嫁妆一点点的蚕食。 萧雨衍一张脸铁青。姑妈分明讨厌玲珑,这么好的嫁妆是从哪冒出来的。 当大公主派了贴身嬷嬷给玲珑添妆,送了她一匣子金元宝的时候,萧雨衍脖子一挺,嗷的一声倒栽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出嫁 不管萧雨衍是不是因为玲珑嫁妆丰厚而痛心疾首的晕厥过去,萧氏是不是因为老太太私下给玲珑准备嫁妆而气的发颤。 玲珑出嫁的日子,如期而至。 天刚微亮,东方的鱼肚白还有些灰蒙蒙的时候,穆府的小厮就打开了穆府大门,噼里啪啦响了整整十二串鞭炮。 皇上亲赐的婚事,必须做的完美,不能留下一丝把柄让人诟病,让皇上心生不满。 为此,老太太才为玲珑添了那样足的嫁妆。 一来是疼爱玲珑,二来她不能因为萧氏错了主意就让皇上对穆世昌心生罅隙。生生把好事变坏事。 从拿到祖母给的蜀锦那一日起,玲珑就带着紫月和照影,足不出户的日夜赶缝嫁衣,终于在昨日完工,玲珑累的放下针线,倒头就睡。 紫月和照影却是激动地一夜未眠,嘀嘀咕咕一宿。 紫月兴奋的推醒睡梦中的玲珑,玲珑打着哈欠,睡意朦胧问:“什么时辰了?” “小姐,已经卯初了,您快些起来洗漱吧,一会梳头嬷嬷就要来了。”照影顶着个熊猫眼说道,丝毫没有困意。 给玲珑梳头的嬷嬷是大公主府上给大公主日常梳头的嬷嬷,昨天傍晚,沈云磬让砚墨一顶轿子将她送到穆府。萧氏震惊之余,赶紧将上等客房收拾出来让她住下,大公主府的嬷嬷她可得罪不起。 老嬷嬷进来的时候,玲珑刚刚洗漱完毕,她就看着玲珑笑道:“奴婢给那么多公侯小姐都梳过头,唯独您是最淡定的一个,可见您是有福气的。” 玲珑笑笑,让紫月给老嬷嬷拿了一个大红封。 要不是皇上亲赐婚事,她堂堂大公主府的梳头嬷嬷怎么会对她一个庶女说出这样一番恭维的话来。 端坐镜前,任由她将三千青丝高高盘起,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玲珑忽然觉得一切如同梦幻一般不真实,似乎昨日她还和沈云磬蹲在清泉庵的大槐树下捉蚂蚁,今日竟然就成了他的新娘。 梳洗完毕,沈家来接亲的女眷已经蜂拥而至,打头的竟然就是大公主,她身后紧跟着沈心怡和喆瑛,两人手牵手,望着玲珑笑。玲珑赶紧起身给大公主行礼。 大公主笑着一把将玲珑扶起,“今儿个新娘最大,你不要给我行礼。” 喆瑛笑嘻嘻的走上前来,端详着玲珑说:“你今天可真漂亮。”满眼羡慕。 沈心怡与有荣焉的笑。 玲珑扫了一眼人群,走在最后面的是萧雨衍。 看着玲珑大红蜀锦喜服,裙摆处绣金凤成祥,周围刺金的牡丹光彩夺目。领口处,一颗鲜亮夺目的红宝石充当扣子,周遭缀一圈米粒大的珍珠,熠熠生辉。萧雨衍嫉妒的眼睛发红。 凭什么她一个庶女竟然能穿这样好看的喜服。 吉时已到,大公主亲自扶了玲珑去拜别父母。 “你过来,和我一起扶。”大公主语气不善的指了萧雨衍。 萧雨衍是沈云磬的嫂嫂,扶新娘子拜别父母是她分内的事,她倒好,站在最后就跟看客似得,大公主翻了萧雨衍一眼。 萧雨衍极不情愿的走到玲珑跟前,和大公主一左一右搀扶玲珑。 对于萧雨衍的嫉妒,玲珑视而不见,好心情的和大公主一路说笑,走到慈园。 老太太已经穿了紫红色的褙子端坐在厅堂的正中间上座,笑眼弯弯的看着被人群簇拥而来的玲珑。她的下首本该坐着穆世昌和萧氏,却是穆世昌和梅久娘对坐,萧氏的位置空着无人。 大公主登时脸色变了变。 沈云磬和玲珑大婚,可是父皇亲赐,你萧氏再容不下你这个庶女,也不能这样作践我父皇的脸面啊。 穆世昌见到大公主亲自扶了玲珑进来,赶紧起身,梅久娘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向大公主问安。 大公主上下打量了梅久娘一番,展颜笑道:“你就是梅久娘吧。今儿是玲珑的大喜日子,我不能盖了新娘的风头,这个就当是见面礼吧。”大公主将一个翠玉镯子退了下来,赏给梅久娘,又道:“明儿我让人送方好砚台给两个孩子写字。” 你萧氏不是不给玲珑脸面嘛,那我偏偏抬举梅久娘。 梅久娘没有想到大公主竟然这样抬举她,立时拉了两个孩子过来谢恩。 大公主摸着文哥儿和浩哥儿的头说话。萧氏是嫡母,她没有来,拜别礼则不能行。 “去,看看太太在做什么!”穆世昌有些动怒,不着痕迹的走出去,悄声打发小厮去芳园看看。 过一会小厮满头大汗的跑回来,“老爷,您还是亲自过去吧,钰良娣在芳园闹得厉害,太太走不开。” 小厮声音虽小,可是挨着近的观礼嘉宾还是听到了,登时慈园厅堂里,议论纷纷。 穆世昌一个头两个大,涨红了脸吩咐管事,“去把太太叫来,闹什么,成什么样子,也不怕亲戚朋友笑话。这可是皇上亲赐的婚事。这么大的人怎么连个轻重缓急也不分。” 管事极不情愿的奔芳园而去。一进院子就听见玲钰尖锐的咆哮声。 今儿一早洗漱的时候,玲钰听见芳园的丫鬟们议论说沈家催妆的派头多么大,府里给玲珑准备的嫁妆是多么好,登时就发作起来,又是砸东西又是骂人,吓得桃红深怕玲钰动了胎气。出去就将那几个说嘴的丫头打了一顿,转身回去好言劝慰玲钰,却无济于事,才赶紧把萧氏叫了回来。 “她算什么东西,您要这样抬举她!” “小祖宗,你不要动怒,不为你自己也要为孩子着想啊。这可是太子爷的第一个孩子,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萧氏软言劝道:“我哪里有抬举她,娘怎么会抬举她!” 玲钰哭道:“还说没有抬举,没有抬举她的嫁妆怎么那样丰厚。” 萧氏不敢提老太太私下添妆的事,怕玲钰更伤心,只说到:“难道你就不知道什么是中看不中用?这可是皇上亲赐的婚事,娘若是不把面子功夫做足了,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还不得大怒。” 玲钰激动地情绪略平复了些,“那也用不上鱼翅宴呀,我出阁的时候也没见您摆鱼翅宴。” 萧氏心里默默长叹一口气,偏偏玲钰嫁到太子府是婢妾的身份,要不然不要说是鱼翅宴,就是九珍阁的满汉全席席面,萧氏抬回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娘这样做,全是为的皇上的面子,为了你爹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你怎么就不能体谅娘的苦心呢。” 玲钰依旧哭泣,“我心里就是难过。凭什么我出嫁就那样冷冷清清,她一个乡下野丫头,却要风风光光,连大公主都给她添妆,您听说了吗?足足一匣子金元宝!”因为激动,声音有些发颤。 管事听了摇了摇头,谁让您是去做妾呢!叫了院子里的一个小丫头进去叫萧氏,自己则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等。 不一会,进去传话的小丫头红着半边脸出来,五个手指印分明可见。“太太说让您先回去告诉老爷,太太马上就过去。” 管事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大公主听到萧氏竟然还要再等,立时怒了!父皇对她一向宠爱有加,她可不能容忍萧氏这样作践父皇对沈云磬的恩典。 “再等下去吉时都要过了,又不是除了她这里就没有太太了,非要巴巴的等她来。”指着梅久娘说道:“你就挨着你们老爷坐下吧。您没有意见吧?”转脸问坐在上首的老太太。 老太太对萧氏的做法早就不满,虽然觉得大公主如此安排欠妥,可是眼看吉时就要到了,也只能如此。 由萧雨衍和沈心怡一左一右搀扶着,玲珑恭恭敬敬的跪下给老太太磕头。 老太太望着玲珑,心情复杂。这个孙女和她相处的时间最短,却偏偏最为孝顺。“往之女家,以顺为正。你嫁过去,要孝顺公婆,体贴相公,相夫教子,不可违背家规家训。”声音有些哽咽,不舍之情,昭然若揭。 玲珑忽然眼泪就簌簌的落下来。 “大喜的日子,你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穆世昌怒道,眼里是厌烦。 满屋子的观礼宾客俱是一愣。玲珑非萧氏所出,却是穆世昌亲生,怎么大喜的日子他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顿时,屋子里静悄悄的,空气有些凝滞。 玲珑心里苦笑,爹爹就当真这样厌恶自己。 梅久娘赶紧携了玲珑的手将她扶起来,带她去内室,嘱咐一些体己的私房话。 很快就有小厮跑来禀报,“沈家的轿子已经到了大门口了。” 话音一落,满屋子瞬时沸腾起来。 玲珑是妾室所出,只能认萧氏的亲戚不能认月姨娘的亲戚。因此只有萧铭锗被玲珑上轿子。偏偏萧铭锗嫁妆崴了脚,背不得。无奈,只得改做由文哥儿和浩哥儿一左一右牵着玲珑上轿。 梅久娘为玲珑将盖头盖上,文哥儿和浩哥儿绷着脸一脸严肃的左右牵起玲珑的手,在鞭炮声中,将她引致花轿。 玲蓉为玲珑掀开轿帘,文哥儿扶玲珑稳稳坐下。一路绷着脸的兄弟俩神色松懈下来。 刚刚上轿,萧氏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却只看见,轿子已被轿夫缓缓抬起,在一片欢快的唢呐声中,徐徐离开。 耳边有人议论,穆家新进门的太太当真是体面,这样的场面,她一丝不乱,稳稳当当的。 想不到穆世昌居然有这样一对粉妆玉琢的儿子,真真是有福气。 萧氏只觉得胸中一阵激荡,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倒头栽过去,不省人事。 从头到尾,玲钰都没有出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进门 花轿抬走,身后穆府一片鸡飞狗跳。 此时沈府,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流沙阁各个分舵的舵主一身小厮打扮,穿梭在浩然居,忙着整理点心、瓜果、冷盘、酒水。 翟云风一副富商模样,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来来往宾客,笑意盎然。 既然是皇上赐亲,成亲这一日,乾清宫、慈宁宫和坤宁宫少不得一些赏赐打发內侍送过来,浩然居的大总管,原流沙阁西北分舵舵主齐飒笑容可掬的招待那些內侍,每人给他们一个厚厚的封红,引到花厅喝酒。 几个內侍喜笑颜开,直说沈云磬年纪轻轻得皇上赏识,前途必定无量。 甘氏是孀居,不能招待宾客,只在上房等新人。派身边的贴身丫头金桔出去打探消息。 听说皇上封了厚赏给沈云磬,甘氏气的牙痒痒。 这个小子真真是交了****运,如此得皇上青眼,日后还不得事事都把沈云哲压下一头,从此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皇上赏的什么?” 金桔觑了甘氏一眼,不着痕迹的向后挪了几步才说道:“乾清宫赐的是一壶合欢酒;慈宁宫赐的是两柄玉如意;坤宁宫赐的是一套珍珠翡翠套瓶。” 甘氏气咻咻的将手边的茶杯砸出去,溅起的滚烫的水花打湿金桔的裙摆。金桔暗舒一口气,还好躲得早,要不然又像上次一样,脚踝烫起一个大水泡来。 甘氏冷着脸坐在那,“你再去瞧着,等花轿来了再来告诉我。” 金桔应声而去。 刚到大门口,就听见吹吹打打的声音愈来愈近,已经能看见沈云磬骑在一匹头戴红花的白色大马身上。 器宇轩昂,仪表非凡。 金桔不禁脸红起来,随着沈云磬逼近,金桔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越来越快。 行至门前,沈云磬翻身下马,砚墨将早就准备好牛筋弓递给沈云磬。 沈云磬等着轿子落稳,嗖的一箭射出,死死定在轿子正中间。 周围观礼宾客立时一阵欢呼,同时小厮点燃了早就铺在沈府大门前的鞭炮。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喜婆掀起了轿帘。 玲珑头顶大红盖头,身着喜服,抱着平安果徐徐出了轿子。 大家惊呼新娘喜服的华美。躲在门后的金桔,神色变了变,看向玲珑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和敌意。 除了季炳谦和李家兄弟,在场的观礼嘉宾几乎没有人见过玲珑,只知道这位穆家三小姐从小长在锦州清泉庵,她姨娘带着她和尼姑住在一起,今年年初才接了回来。 众人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盖头下的那张脸,是不是配得上沈云磬的飒爽英姿。高门大户一向不闹洞房,只能三朝回门的时候了。 听着众人对玲珑的议论纷纷,金桔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浅笑,转身回正方回话。 女方送亲之人是谁,玲珑并不知道。反正几乎都是萧家的亲戚,她一个也不认识,人家对她也不友善,也就无所谓沈家如何安排送亲之人了。 做全福人的蒋氏一早就在喜房里了,只等新人到来。 众女眷拥着玲珑和沈云磬进了新房,蒋氏开始铺喜被,撒花生,搁桂圆,放红枣,然后亲自扶了玲珑在炕上坐下。 沈云磬拿着系了红绸的檀香木秤杆,望着披着盖头的玲珑傻呵呵的笑。 蒋氏忽然高喊:“高升啦!高升啦!” 吓的沈云磬一激灵,呆呆的朝蒋氏看去。 蒋氏笑着伸手指着沈云磬手里的秤杆,身后众人起哄,“快挑盖头,快挑盖头。” 沈云磬这才明白蒋氏的意思,伸手去掀盖在玲珑头上的红绸,发觉拿着秤杆的手在微微发抖。 盖头掀落,看着凤冠霞帔下的玲珑美眸含情望向自己,沈云磬才真正觉得,他终于把玲珑娶回来了,以正妻的身份,将她接进家门。 迎上沈云磬炽热的目光,玲珑不禁红着脸别过头去。 众人一阵哄笑。 浩然居的大丫鬟樱桃端了皇上亲赐的合欢酒进来,托盘上放着两个银光闪闪的龙凤杯。 蒋氏按了沈云磬的肩膀,让他挨着玲珑坐下。亲自倒了合欢酒在龙凤杯里,交给沈云磬和玲珑,喝交杯酒。 放下酒杯,紫月递给玲珑一个红封,玲珑给了蒋氏,算作给全福人的红包。沈云磬则去前堂招呼宾客。 萧雨衍代表沈家,将一众女宾引到花厅吃酒。 新房顿时安静下来,只余玲珑主仆和浩然居大丫头樱桃。噼噼剥剥的灯花声,显得新房更加静谧。 玲珑听到有仆妇在外面说话:“金桔姑娘,你不能进去。” “你少在这里胡诌,”被叫做金桔的姑娘尖锐道:“老太太要我来看看新娘子,我怎么就进去不得。” “现在屋里就剩新娘子了,你怎么能进去。”仆妇声音不紧不慢,没有把金桔放在眼里。 “就剩新娘子怎么了,我能吃了她不成?你少拦着我,我可是奉了老太太的意思来的,你以为我稀罕看!一个庶女而已,来看她是抬举她了。”金桔不屑的说。 照影立时大怒,玲珑摇摇头,示意照影稍安勿躁。 金桔又说:“你才进我们沈府几天,你知道什么!快让开,好让我看完早点回去和老太太说。” “我虽然才来浩然居十天,可我知道尊卑有别。少爷是浩然居的主子,我只听少爷的吩咐,其余的,一概不管。”仆妇声音虽然温和,却透着一股刚毅。“新娘子是浩然居的女主人,容不得你侵犯。” 金桔气的跳脚骂人,却也无奈,只得怒气冲冲的跑开。 新房又恢复了寂静。 这个金桔,嚣张跋扈,欺人太甚。她口里的老太太应该就是甘氏。才进门第一天,甘氏就来给她下马威,一个丫头都敢来浩然居叫嚣放肆,足以见得沈府的水有多浑浊。 这个仆妇倒是有些意思,一会可以问一问沈云磬。 樱桃见玲珑长得柔柔弱弱的,对金桔的挑衅又无动于衷,心里不由的担心,也不知道这个新进府的奶奶能不能掌控的了浩然居。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沈家的人欺负了这个二奶奶,她可是二爷心尖的人。 玲珑坐在浩然居正房打量婚房的时候,一顶轿子将王静雪接近沈府。 即便是贵妾,也是妾。王静雪悄无声息的被安排住到了海棠苑。 保宁候为了给女儿做面子,也为了女儿进了沈府日子好过,足足给她准备了二十四抬嫁妆,远多于玲珑这个正妻。 一进海棠苑,王静雪就大行封赏,凡是在海棠苑伺候的,一人一个厚厚的红包,却无人敢接,饶王静雪费尽口舌,也没送出一两银子去,气的将桌上茶杯扫落在地。 海棠苑的大丫鬟雪穗皱了皱眉。 “小姐,您别动怒,您可是侯府的嫡女,她们怎么敢收您的红包。”王静雪的陪嫁丫头红烛劝道,“今儿是您的大喜日子,一会沈少爷还要过来,您这个样子让沈少爷看了未免误会,到平白便宜穆家小姐。” 王静雪依然气咻咻的,但是不再摔东西。 红烛指着雪穗道:“你过来把地上的茶杯收拾了。”颐指气使。 雪穗一愣,心中叹了口气,转身叫了一个小丫头进来,将地上的茶杯碎片收拾干净。 收拾完,红烛让雪穗不必在屋里伺候,外面听命就是了。 雪穗嘴角微翕,却什么也没有说,带着屋里的服侍丫头出去,留红烛和王静雪说话。 “我都嫁过来了,以后你就不要叫他沈家少爷了,还是跟着沈府的人叫二爷。还有,也不能叫我小姐了。”王静雪把玩着手指上的猫眼戒指,叮嘱红烛。 “那奴婢叫您什么?”红烛可不敢叫王静雪姨娘。 王静雪摩挲着戒指的手顿时停住,随后撇了撇嘴无奈的说道:“既然皇上给了我贵妾的名分,你就叫我姨娘吧,免得给人把柄,连累我爹爹。” 红烛替王静雪抱冤,“那位可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女。” 王静雪神色变了变,狠厉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脸上很快又恢复平静,“她受不受穆家人的待见如今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二爷喜欢她,我要想得到二爷,就得让二爷对她心生厌恶。” 红烛立时讨好的说道:“二爷原来是不了解您,如今进了府,慢慢接触下来,奴婢相信二爷一定会明白您的心意的。” 王静雪点点头,她自信的认为,她一定比穆家那位庶女强出百倍。 玲珑正打量着婚房,就听得外面霍霍的脚步声渐渐逼近,然后门吱的一声被推开。 一直坐在外间的樱桃立时起身,“二爷。” 沈云磬回来了。 玲珑抬眼看过去,沈云磬面带微醺的冲进了她的视线。 见玲珑居然还在炕上坐着,穿的整整齐齐,沈云磬有些意外。“你怎么不换了衣裳?穿这一身不累吗?我瞧着都替你累。” 没有一丝醉意,酒气却是扑面而来。 看见沈云磬,玲珑开心的不得了,轻快地说:“我等你回来呀。” 沈云磬温柔的笑道:“换了衣裳也能等我回来。”一面说,吩咐樱桃,“给二奶奶卸妆吧。” 樱桃应声进来。 玲珑这才看清楚沈云磬身边的大丫头长什么样子。 是个美人。 她会是沈云磬的同房丫头吗?玲珑心里不禁嘀咕。 樱桃给玲珑行了礼,服侍她洗漱换衣裳,照影和紫月在一旁帮忙。 沈云磬就独自去盥洗室洗漱,出来后脱了喜袍,换了一身家常衣裳,坐在外间喝着茶等玲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夜话 樱桃给玲珑梳了个松松的斜髻,照影从箱子里找出一身红色撒花小坎并一条红色宽腿裤,服侍玲珑换上。 紫月则把炕上的床被铺好。 收拾完毕,樱桃带着紫月和照影鱼贯而出。 沈云磬吩咐樱桃:“你带她们去歇了吧,你知道的,我这里不用值夜。” 玲珑觉得自己心里某一处松了一口气。不用值夜,也就是没有通房丫头了。 虽然换了衣裳,又喝了几杯浓茶,可是沈云磬上炕的时候,玲珑还是能闻见他身上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的淡淡的松香味,上轿前梅久娘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立时浮现在脑海,玲珑不禁面红耳赤。 沈云磬当然不知道玲珑在想什么,见她一张脸红的娇艳欲滴,不禁伸手去摸她的脸,“玲珑,我终于把你娶回来了。”声音温暖如玉,顺势将玲珑拉在怀里,拥住。 闻着玲珑头发淡淡的花香味,沈云磬身心荡漾,低头朝玲珑吻去,一只手探进她的衣襟。 玲珑登时就汗毛立了起来,全身僵硬,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却慢慢不自觉的配合了沈云磬舌头的缠绕。 感觉到玲珑身体渐渐放松柔软,沈云磬缓缓将玲珑放倒,压了上去。 起初玲珑还是混混沌沌,只觉得全身发烫,身上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从未有过的异样感。可是随着沈云磬一双温暖的手抚摸她的头发,一阵撕心裂肺的疼顿时袭遍全身,如同一道闪电。 梅久娘告诉她会很疼,可是玲珑没有想到,会这样疼,眼泪都出来了。 “疼吗?”感觉到玲珑身子一缩,沈云磬抚摸着玲珑的脸,温柔的问。 玲珑点头,“你轻一点。”声若蚊呐。 一切发生的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当沈云磬大汗淋漓的从玲珑身上起来时,玲珑觉得自己全身软的动都都动弹不得,累的只想闭眼睡去。 “你躺着别动,我打水帮你擦擦。”沈云磬在玲珑脸上亲了一口,抚着她湿漉漉的头发说道,随即起身下地。 等沈云磬端着热水再进来的时候,玲珑已经睡着了。 一夜无话。 感觉到耳边有热乎乎的气息,似乎有人在咬她的耳朵,玲珑哼哼了两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换了一身衣裳。 扭脸朝沈云磬看去,见沈云磬正睁着眼睛看自己,不禁红了脸,“你帮我换的衣裳?” 沈云磬笑着捏了捏玲珑的脸,伸胳膊将她揽在怀里,“你睡得像小猪一样,当然是我帮你换的衣裳了,要不然汗津津的怎么睡。”语气里满是宠溺。 沈云磬不仅帮她换了衣裳,还帮她擦洗了身体。 玲珑羞得拿被子蒙住脑袋,岔开话题,“什么时辰了。” “卯初。” “你怎么就醒了?” “你睡在我身边,我怎么舍得睡着。” 玲珑吃惊道:“你一夜没有睡?”心里又欢喜的很,扭身抱住沈云磬。 被玲珑突然而至的主动拥抱愣怔了一下,沈云磬翻身压住玲珑,低头亲她。 “我疼。”玲珑婴宁道。 沈云磬停下了身下的动作,“那明天好不好?” 玲珑羞红着脸点头。 沈云磬又亲了亲玲珑,才从她身上下来,躺在她身边,重新将她揽在怀里。 枕在沈云磬的胳膊上,玲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他的胳膊问道:“今儿你去敬酒,外面守着的婆子是谁呀?” “怎么了?”沈云磬问道,声音不似方才温暖,带了一丝丝的紧张。 玲珑笑着把白天的事情说了,“我觉得她挺衷心你的。” 话说完,玲珑觉得沈云磬有些紧张的身体松懈下来。 “很早以前我就在怀柔买了田庄,在那里安置了一些人。接到赐婚圣旨的时候,我除了粉饰装扮浩然居,就是把伺候的人替换掉,现在浩然居上上下下,不论丫鬟还是小厮,婆子还是管事,都是我们自己的人。”沈云磬解释道。 玲珑却从他轻松的语气中,听出隐隐的无奈。 对沈家的事知道不多,却也知道这些年沈家上下对沈云磬兄妹的态度。不禁有些心疼的紧紧抱住他的胳膊。 “樱桃长得真漂亮。”玲珑说道。 沈云磬噗嗤一笑,捏着玲珑的鼻子,“吃醋啦?” 玲珑粉拳轻捶沈云磬的胸膛,沈云磬哈哈大笑着捉住她的手。 “你给我讲讲你们家吧。” “我们家共分三路,中路是正厅,后面是上房,我母亲去世后,那里空了两年,甘氏被扶正,搬了过去。几年前我爹爹去世,如今她独自住在那里。我们的新房在东路的浩然居,是我从前居住的院子,时间紧张,只能粉一粉,你若是觉得不好,等到了明年夏天,再请工匠来修整。大哥住在西路的回方院。花园在后院,若是府里要看戏请客,都在后院。咱们浩然居也有小花园,在水榭那边,你要是想请闺蜜好友来,在浩然居也能招待。”沈云磬徐徐讲起。 玲珑注意到,他并不唤甘氏母亲。 知道他提起沈家,心情不愉悦,玲珑换了话题,“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沈云磬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依旧搂着玲珑,“正要和你商量,我们能不能把那个孩子接回来养。” 玲珑大睁眼,仰头看沈云磬,“怎么了?” “你也知道,她家除了她,只有我那位朋友,也就是她的叔父还活着,因为和仇家的矛盾,她的叔父并不敢和她相认,把她留在了宣统乡下,独自去了西北。”是沈云磬介绍他去西北投奔兆德侯的,兵营里总要相对安全些,等他有了实力,再来报仇不迟,“前天我抽空去看了看那孩子,收留她的人家实在是不像话。他叔父走的时候明明给留了一千两银子,可是我看他们一分也没有花到孩子身上,全贴补了自己家。才不到五个月的孩子,他们就不给请乳母,而是喂孩子米汤,我瞧着,她比先前瘦了不少。” “那就听你的,把她接回来吧,只是,要以什么身份呢?”玲珑听得出来,沈云磬对那孩子的不舍和同情,她自己也心疼那孩子,才五个月就如此,渐渐长大,只怕在那户人家也只有受气。 只是,她和沈云磬才成亲,就平白冒出了个五个月大的孩子,怎么和世人解释呢。 沈云磬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就说她是我在外面生的,只是要委屈你了。” 玲珑会意。未娶妻就先有了外室,还生了孩子,这消息一传出去,于沈云磬而言倒是无所谓,哪个富家少爷没有个年少无知的时候,别人知道了,也不过说一句风流罢了。于玲珑而言可就大不同,流言蜚语不把玲珑呛死也要被唾沫星子淹个够呛。 更何况,玲珑相信萧雨衍一定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对她大肆奚落一番的。 只是,几句流言蜚语,却能救那孩子一生,玲珑觉得值得。 “就听你的。”玲珑说道。 沈云磬没有想到玲珑答应的这么痛快,低头在玲珑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玲珑,你真好。过几天我就让砚墨把孩子接回来。” 先把消息放出去,再接人,才顺其自然。 两人商量着孩子来了怎么安置,不知不觉,听到外面丫鬟窸窸窣窣的声音,知道是该起床去正房敬茶了。 怎么说,甘氏也是被扶正了的正经太太。 沈云磬让人传话到水榭,告诉沈心怡不必起床,就安心在水榭待着,想吃想喝想玩随意,不用理会正房那边。 从前他对妹妹忽略的太多,以至于她被欺负成那样,从此再也不会了,他要让沈心怡安安稳稳的直到出嫁。 想到沈心怡出嫁,沈云磬心里叹了口气,妹妹的性子,若不是嫁一个一心待她的人,迟早会被夫家欺压的。每每想到这些,沈云磬觉得心里浊闷不堪,无比自责。 照影进来服侍玲珑洗漱,沈云磬则起身独自去盥洗室,他不喜欢别人伺候他洗漱穿衣,又不是自己没手没脚。 樱桃端了两碗放了荷包蛋的面条进来。 玲珑向跟在樱桃身后走进来的沈云磬看去,不是说敬茶之前不能吃东西吗? 沈云磬笑道:“一会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呢,先吃饱了再说。” 洗漱完,樱桃已经摆好筷著。 照影服侍玲珑和沈云磬吃饭,紫月和樱桃则安静的准备敬茶的衣物。 玲珑是一身新娘子穿的正红色真丝阔袖绣百鸟朝凤长裙,腰间束一根暗红色绣金凤牡丹的腰带,将腰肢显得盈盈一握。沈云磬则是一身大红色喜袍,和一般富贵人家的喜袍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吃罢饭,樱桃给玲珑梳了一个合欢髻,插一只流苏金步摇。 沈云磬想到萧氏不会给玲珑准备什么真正的好嫁妆,特意让砚墨去打了一匣子首饰,这只镶红宝石有珍珠点缀的流苏金步摇就是其中一件。 望着眼前满满一匣子泛着夺目光彩的首饰头面,玲珑心里甜的要死。 “一会敬茶,你什么都不要管,她们要是难为你,自然有我。”沈云磬穿好衣服进来说。 一句自然有我让玲珑神情微滞,内心激动。 长这么大,只有沈云磬对斩钉截铁的对她说“自然有我”。说的那样的理直气壮,顺其自然。(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凌乱 梳妆好,沈云磬和玲珑并没有立时起身去正房,而是相对而坐,喝茶说话,等着去正房打探消息的丫头回来。 几家欢喜几家愁,穆府从昨日到现在,鸡飞狗跳,就没有消停过。 琉璃站在慈园中央,无奈的看着在回廊里训人的桃红。 “琉璃姐姐,这才什么时辰呀,钰良娣有话就不能等着老太太起床再说吗?非要天不亮就来。”纂儿不满的站在琉璃身后,小声嘀咕。 琉璃叹了口气,“她也真能闹!” 从玲钰出生,琉璃就在穆府服侍老太太了,可是说是看着她长大的。一直觉得玲钰只是大小姐脾气,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腻烦她。 怀着太子爷的孩子,这样没日没夜的闹,也不怕伤了胎气! 玲钰泪流满面的坐在老太太下首,哭道:“祖母,您不能这样眼瞧着梅久娘欺负我娘您不管啊!她梅久娘算什么,凭什么玲珑出嫁,她要受玲珑的跪拜。这让我娘情何以堪!您不能因为她有儿子,就把我娘往火坑里推啊!” 昨天夜里,好话说了一车也无济于事,此时老太太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哄玲钰,“是你在芳园闹腾,拖着你母亲不让她来,这是皇上御赐的亲事,时辰是钦天监看了的,总不能耽误了吉时,让皇上怪罪!这个道理你怎么就不懂,一味的在这里胡搅蛮缠。” “我不管!”玲钰蛮横道:“您今儿就做主,让我爹休了那个梅久娘。”逼老太太。 “她无错无过的,怎么休!”老太太不悦道:“你不要闹了,赶紧回去歇着,仔细肚子才是。” “您要是不把梅久娘赶出府,我今儿就这么闹下去,孩子没了,太子爷也只会怪罪你们没有照顾好我,说不定会因此把梅久娘和她那两个孽障关起来。”玲钰气咻咻的说,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睛肿的厚厚的。 “你要是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梅久娘重要,你就闹!”老太太怒了,“我也不管了,已经叫你爹爹过来了,什么话你只和你爹爹说。” 说罢,老太太闭眼不再看玲钰。 玲钰登时嚎啕大哭起来。 穆世昌昨日招待宾客,喝酒喝到寅初才睡下。迷迷糊糊的被叫醒,心情本就不大好,走到慈园院子里,听着里面玲钰的哭声,皱了皱眉,挑起帘子进去。 “你这是怎么了,大早起的跑到你祖母这里闹!”不悦的说道。 玲钰跳起来对着穆世昌质问道:“我怎么了?您还好意思说我怎么了,你为什么宠妾灭其,那个梅久娘算设么东西,你为什么让她带着那两个孽障进府欺负我娘!” 话未说完,穆世昌啪的一巴掌打到玲钰脸上。 “反了你了,什么孽障,那是你弟弟!”没想到一向乖巧的被他视作珍宝的女儿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穆世昌失望的看着玲钰,“我一会就让管事送你回太子府,你不用等玲珑回门了。” “爹,您怎么能这么对我!”被穆世昌打了一巴掌,玲钰气得发抖,“好,好,您为个外室竟然这样对我,这样对我娘,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太子府,我撞死在这里算了。”说着,扭身就要朝墙上撞去。 老太太怕她真的去撞,睁开眼对穆世昌说:“快拦住她。” 穆世昌一把拉住玲钰,“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这和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 慈园闹得惊天动地,梧桐园里,梅久娘坐在院子里的花架下,看两个儿子晨练。 闹吧,闹得越凶越好,你们不闹我怎么送走我的两个孩子呢! 练完拳,文哥儿和浩哥儿蹦蹦跳跳的朝梅久娘跑过去,抱住她的腿,“娘,我们打得好不好?” 梅久娘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左一右摸着他们的脑袋笑着点头,“当然好了,文哥儿和浩哥儿打的最好了。一会师傅来了,在师傅面前也要好好练,知不知道?” 文哥儿和浩哥儿笑嘻嘻的点头。 “一会早饭吃什么?”浩哥儿仰脸看着梅久娘问。 “有没有水晶包?”文哥儿馋的快流哈喇子了,“我想吃祖母那里的水晶包。” “今儿不能去祖母那里,祖母今天有事情。一会娘让小竹姑姑带你们吃饭好不好?”梅久娘温柔的说。 “啊?”两个孩子异口同声,语气很是失望。 “你们想祖母了?”梅久娘心中微动,到底是血亲,这么些年不见,两个孩子和老太太一点也不生分。 文哥儿和浩哥儿频频点头。 梅久娘则说:“明日新娘子回门,你们想不想见新娘子?” 听说见新娘子,文哥儿和浩哥儿登时激动起来,拍着手跳着说:“想见,想见!” 玲珑出嫁那日,他们两个扶玲珑上轿,虽然当时紧张的小脸绷的紧紧的,可是事后两个孩子激动地说了半夜话,梅久娘怎么哄也不睡。 “祖母今天就是要准备明日新娘子回门的事,所以你们不能去打扰,乖乖在梧桐园玩,好不好。”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道:“好!” 文哥儿不死心,继续问:“那有没有水晶包。” 梅久娘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有!” 文哥高兴起来,拉着弟弟的手说:“走,我们去吃水晶包!” 浩哥儿一边跟着文哥儿走,一边说:“我就说你是个吃货吧。就知道水晶包。” 文哥儿不理他。 浩哥儿又说:“水晶包还是万荣斋的最好吃。皮儿薄馅儿大,特别香。” 文哥儿使劲点头。 梅久娘望着他们的身影,嘴角挂着甜甜的笑。 桃红见老爷打了玲钰,立时遣了一个小丫头去芳园报信。 因为梅久娘代替她接受玲珑跪拜,完全做了嫡母该做的事,萧氏昨日气的口吐鲜血,晕了过去,今儿一早才醒来。 小丫头来报信的时候,罗妈妈正端了燕窝给萧氏吃。 听了小丫头的话,萧氏大惊失色,将一碗燕窝尽数扣在地上,起身扶着罗妈妈直奔慈园。 一进屋子,就看见玲钰瓷白的脸色,五根手指印根根分明。玲钰坐在椅子上哭的伤心欲绝,老太太眉头紧锁,脸色难看的闭着眼,穆世昌则是黑着一张脸,坐在玲钰对面,满眼失望的瞪着玲钰。 屋里一个使唤丫头也没有。 “这是怎么了?”没有给老太太和穆世昌问安,萧氏径直走到玲钰跟前,伸手摸她的脸。 见到萧氏,玲钰满心的委屈和羞辱涌上心头,哇的一声,抱住萧氏哭了起来。 “快别哭,仔细孩子,仔细孩子。”萧氏吓得面无血色。 这个孩子意义非凡,说不定就是未来的太子,玲钰这样哭,动了胎气怎么办。 萧氏抚摸着玲钰的后背劝慰她,却发现,穆世昌和老太太都无动于衷,不由得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颗心从头冰到脚。 “她怀的可是太子爷的孩子,您就是不看我的面子,不顾及她是您嫡亲的女儿,怎么连太子爷您也不放在眼里了?您是改旗易帜,要指望沈云磬了?还是一门心思要培养梅久娘的那两个黄童稚子了?”萧氏冷笑着说。 穆世昌气的发抖,“好好地女儿,都是被你教坏了。” 萧氏立时跳脚,“我教坏了?我教坏她什么了?您今天倒是要说清楚。钰儿好心好意挺着肚子回来给你做面子,你倒好,伸手对她就是一巴掌,你怎么就狠得下心下得去手。”一面说,一面哭,“我算是瞧出来了,这梅久娘一进府,你是结发妻子也不要了,嫡亲的女儿也不认了。何必动手打玲钰,你干脆一张休书把我休了得了,省的平白得罪太子爷,影响你的前程。” 穆世昌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温顺的萧氏竟然说出这样尖锐的话来,怒气上头,喊了管事拿纸笔,要写休书。 萧氏一听,放声哭道:“写吧,赶紧写,我好拿了你的休书一头撞死在这里,免得被人笑话。” 管事哪里真的就去拿笔墨纸砚,一院子的下人,没有一个敢进屋的。 罗妈妈怕穆世昌真的被萧氏激怒,写下休书,赶紧跪下,“老爷别生气,太太是气糊涂了。太太平日什么样子您会不知道,那是最温和恭顺不过了。太太是一府嫡母,昨儿三小姐出阁那样重要的日子,太太却被当做没事人似得落下,论谁心里也难受,老爷就体谅太太吧。” 萧氏领会罗妈妈的意思,登时改了口,“我这辈子做牛做马伺候府里上上下下,没想到女儿出嫁,我竟然连她的跪拜也受不起了?你要抬举梅久娘,我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她要进府,我不是欢天喜地的把梧桐园给她收拾出来,又把府里最机灵能干的丫头拨过去伺候她。您倒是说一说,我哪里做的不好,要这样作践我啊,你让我以后在府里怎么管着这上上下下的人。” 一通话说的穆世昌偃旗息鼓。 老太太却是心里明镜似得冷笑。 “钰儿不过是见不过梅久娘欺负我,替我出头罢了,您怎么就下得去手打了她!她可是太子爷心尖的人。”萧氏见穆世昌气焰降了下去,乘势指着玲钰的肚子说:“这里面可是全太子府唯一的孩子。” 穆世昌此时也有些后悔,若玲钰真的有三长两短,他怎么向太子解释。 “好了。”穆世昌声音温和下来,“昨日的确是你来的晚,大公主怕耽误了吉时才指了久娘的,并不是我做的主。” 萧氏心里冷笑。如果换做是梅久娘,难道你不拦下来?是大公主嫁女儿还是你! 只是,穆世昌已经服软,她也就罢了,免得闹起来动了玲钰的胎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敬茶(一) 不管穆府是多么乌烟瘴气,沈府浩然居里,接到小丫头的消息,甘氏正在起床梳洗,沈云磬和玲珑起身前往浩然居敬茶。 此时已经快要到辰时,天色大白。 甘氏脸色发黑的坐在邻窗大炕上,只穿了家常衣裳,还是藏青色的褙子。 萧雨衍心里得意的笑,甘氏这是有意要打玲珑的脸。 哪有新媳妇辰时敬茶的道理。新媳妇敬茶,婆婆却穿了这样肃穆颜色的衣裳,这不是故意要让新媳妇难看是什么。 “你确定看清楚了,他们是才动身过来?”甘氏语气非常不善的问金桔。 金桔添油加醋道:“是啊,一大早奴婢就让人过去盯着,浩然居早早地灯就亮了,可是就在刚才,二爷和二奶奶才从浩然居出来。一定是二奶奶绊着二爷,才来这样晚。第一天进门就这样不尊重您,一会您可得压住她。要不然,这个二奶奶怕是要上天。” 甘氏冷冷一哼,“想上天她也要有那个本事才好。小小庶女,痴心妄想。” 说着话,有丫头进来通传,“锦衣卫总指挥汪大人和夫人来了。” 话音刚落,又有丫头进来,“五城兵马司胡大人来了。” 甘氏一愣,她并没有请这些人呀!朝萧雨衍看去。 萧雨衍一听来的是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的总指挥,吃惊之余,嫉妒的眼睛发红。她敬茶那日,可是一个客人都没有,全是沈家的亲戚。 甘氏是姨娘扶正的太太,做姨娘之前,是沈府的一个丫鬟,故而甘氏这边的亲戚几乎都穷的叮当响,不来打秋风就千恩万谢了,根本不指望能拿出什么好礼来。 萧雨衍清楚地记得甘氏的弟妹在她耳边低语:“你今天收了这么多礼,反正你也用不完,分给我一些吧。” 当时她就惊呆了,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偏偏她是甘氏的弟妹,萧雨衍新媳妇进门不敢得罪甘氏,只能忍着一汪泪水,点头答应。 夜里和沈云哲说起这件事,沈云哲却不以为意,一句安慰都没有。 沈云哲的大伯二伯倒是在朝为官。可是他们根本就是瞧不上沈云哲,更瞧不上甘氏,因此给的礼不过尔尔。 没想到轮到玲珑竟然有这样的贵客登门,而且还是不请自到。 沈云哲还要在官场上混,尤其又是有锦衣卫的总指挥,萧雨衍不敢怠慢。 “我去看看。”起身去花厅接待。 等萧雨衍到花厅的时候,沈云哲的大伯一家二伯一家已经到了。大伯沈松年和二伯沈柏年正和汪淮海以及胡明说话,沈云哲站在沈柏年身后,想插话,几次都插不进去,好不容易说几句,却无人搭茬。 沈松年和沈柏年也没有想到,沈云磬竟然有这样大的面子。汪淮海和胡明不仅帮着他去催妆,而且还来参加他的敬茶认亲礼。 汪淮海的夫人单氏笑语吟吟的说:“早就听闻穆家三小姐贤良淑德,风采翩翩,却一直无缘相见。今儿来,一定要好好的说说话。” 沈松年的妻子闵氏和沈柏年的妻子尉氏相视一眼,心中千回百转。 汪淮海和胡明的官职都要比沈松年和沈柏年大许多,单氏这样抬举穆氏,她们作为伯母,在单氏面前更不能轻怠了她。 不说抬举玲珑,只为给单氏留下一个好印象,在汪淮海跟前给沈松年和沈柏年递一句好话。 萧雨衍进来,恰好听到单氏对玲珑的评价,脸色登时不太好看。玲珑算什么东西,乡下丫头,小小庶女,也配的锦衣卫总指挥夫人的夸赞。 稳了稳心神,萧雨衍笑吟吟的进去。 玲珑和沈云磬也紧跟其后,走进花厅。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这对新人身上。 一眼看见衣着喜气的胡明和汪淮海,沈云磬一愣,他并没有请他们呀。甘氏和沈云哲当然更不会请他们给自己做面子。看来是自己来的。 沈云磬笑着走过去。不等沈云磬张嘴,汪淮海已经哈哈大笑几声说:“我和胡老弟不请自来,你不怪罪吧。” 沈云磬笑道:“当然不会,你们可是我的贵客,一会一定要好好喝几杯。” 胡明说道:“那是自然。昨日你洞房没有把你灌醉,今儿可饶不了你。” 胡明先是在锦衣卫当差,后又调至五城兵马司,接触的都是大老爷们,说话没个把门的,全然没有注意到花厅里的女眷有多么尴尬。 沈云磬哈哈大笑,全然不顾站在沈松年身后的沈云哲脸色有多么阴沉。 今儿可是他的好日子,谁也别想搅局。 沈松年则开口说:“原来你和汪大人胡大人感情这么好,之前也不请到家里来做客。” 沈云磬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和汪淮海、胡明的感情有这么好。 只怕他们都是冲着那道赐婚圣旨吧。不管怎么样,汪淮海是他的顶头上司,胡明现在大红大紫,肯和他结交,他求之不得呢。 沈松年和沈柏年这些年对沈云磬兄妹颇有照拂。只是沈云磬爹爹去世得早,家里有是一个扶正了的姨娘当家,他们自恃清高,不愿意和三房这边走动。 如今沈云磬得皇上欣赏,情形则又不一样了。 汪淮海打哈哈道:“原先是原先,以后是以后,从今儿起,我和胡老弟一定常来他这里蹭酒。” 胡明和沈云磬哈哈大笑,沈云哲神色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 萧雨衍看着沈云哲心里一阵生气。 他怎么这么笨,连句话也不会说。一直就想进锦衣卫,现在锦衣卫总指挥就在眼前,你倒是和人家亲近亲近呀!难道你等着人家汪大人主动问你要不要进锦衣卫不成。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甘氏一直没有出现。 玲珑也不急,反正她早上吃了一大碗荷包蛋面条,正好和单氏以及大伯母二伯母说说话消食。 闵氏和尉氏想要巴结单氏,自然是精力十足的应承着。单氏则是早得汪淮海嘱咐,要和穆氏搞好关系,因此说起话来,也是句句讨喜。汪淮海是沈云磬的顶头上司,玲珑当然会对单氏投其所好,更何况,她怎么会瞧不出来单氏想要和她亲近的举动,何乐不为。 一时间,花厅里到十分热闹。 甘氏左等右等不见有人来请,气的让金桔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金桔在花厅探头探脑的望了半天,禀报道:“二奶奶和宾客们说话呢,说的可开心了。奴婢看她早就忘了今儿来这里要做什么了。” “女宾都来齐了?”甘氏翻了个白眼问道。 金桔摇头,“那边府里的两位太太过来了,还有一位应该是汪大人的内人。” 这么说,自己的弟妹和嫂嫂都没有来。甘氏心里不由生气。 半个月前,弟妹和嫂嫂携手而来,想要借三千两银子,说是两家要合伙做生意,赚了钱马上就还。 甘氏手里哪有那么些银子,老爷当年离世,只将一个田庄给了她,余下的大多数给了沈云磬兄妹,一少部分给了沈云哲。 沈云磬兄妹小的时候,她借着他们年幼,霸占了那笔财产,那时候手里银子大把大把的,娘家人登门哪一次不是满载而归。可是随着沈云磬长大,渐渐懂了事理,前几年在他两个伯伯的扶持下,一举将财产要了回去。 这些年偷偷放点印子钱,也不过攒了几千两,怎么可能全数都给了他们。 没拿到银子,她的弟妹和嫂嫂当时就恼了,当着一屋子丫鬟婆子的面,不三不四的说了一车的话。甘氏又气又怒,两天没有吃下饭去。 正想着这些腌臜事,萧雨衍进来了,“母亲,您娘家嫂嫂和弟妹来了,宾客们也算都到齐了,您看您什么时候动身过去?” 正为嫂嫂和弟妹的绝情伤心,猛地听到她们来了,甘氏顿时精神起来,“穆氏那?” “弟妹正在陪两位伯母和汪夫人说话。”萧雨衍说道。 听说只陪着她们,没有理会自己娘家人,甘氏骂道:“势利眼的东西。” 见婆婆动怒,并没有起身去花厅的意思,萧雨衍觉得目的达到了,劝道:“您还是过去吧,汪大人可是锦衣卫的总指挥,大爷想进锦衣卫,全凭他一句话。” 提起儿子的前途,甘氏当然急了。再和沈云磬置气,也不能拿自己亲生儿子的前途当赌注。 萧雨衍扶着甘氏去花厅,金桔紧跟其后。 甘氏一进花厅,却看到玲珑正在陪自己的嫂嫂和弟妹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嫂嫂和弟妹笑的眼角全是皱纹,显然很是开心。 甘氏神色微动。 想到当年萧雨衍进门,那可是眼睛长在天灵盖上,对自己的娘家人不理不睬。要不是自己对萧雨衍多番敲打整治,她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听话。 随着甘氏的到来,花厅登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单氏心里冷哼,早就知道这个甘氏一直欺负沈云磬兄妹,却没想到,皇上亲赐的婚事,她也敢在敬茶礼上作威作福。 这还是汪淮海和胡明都在呢,要是没有他们两个,这个老太太还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整治这对新人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敬茶(二) 金桔扶着甘氏在花厅主位坐下。 知道沈云磬和甘氏之间有不可调解的矛盾,玲珑还是恭恭敬敬的给甘氏磕了三个头,将茶杯高高举过头顶。 甘氏原想为难她一番,可是因为看到玲珑和自己娘家人亲热的说话,改了主意,笑吟吟的接过茶杯,将一个红包递给玲珑。 玲珑没有想到竟然这样顺利,原本还做足了甘氏要她多跪一会的准备。拿了红包,再三谢过甘氏,和沈云磬起身去给其他宾客行礼。 见到玲珑就这样站起来,萧雨衍气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当时她给甘氏敬茶,甘氏可是足足的让她跪了半注香。 给甘氏敬完茶,管事拎着沈云磬夫妇去祭拜祠堂,萧雨衍调整心情,招呼大家喝茶吃点心。 几刻钟的时间,沈云磬和玲珑双双归来。 一进花厅,玲珑发现除了方才的人,花厅里又多了几个年轻男女并两个小孩子。 男女宾客已经落座,只等沈云磬夫妇来行礼。 闵氏最先给玲珑准备的是一套赤金头面,虽是样子好看,却是空心。因为单氏的缘故,闵氏又将手腕上一个温润的羊脂玉镯子退了下来,一并拿给玲珑。 尉氏则是笑吟吟的给了玲珑一套分心赤金头面,样子和闵氏给的差不多,亦是空心。另外将头上一只金钗取下,放到玲珑手里。 玲珑屈膝行礼,端茶敬茶。 萧雨衍气的双腿发颤。当日她进门,闵氏给了她一根空心鎏金簪子,尉氏则给了她一个镶金戒指,摆明是不看重她。为此,萧雨衍还和沈云哲大闹一顿。 玲珑竟然能得她们这样贵重的见面礼,她何德何能! 等到单氏将见面礼拿出来的时候,萧雨衍眼睛都直了。她是萧府的嫡女,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只是气愤这些人竟然如此抬举玲珑。 单氏笑着拉住玲珑的手,将一只金凤步摇放到她手里。那金凤步摇的眼睛是用蓝宝石做的,金凤口中衔了颗葡萄大小的红宝石,红宝石下又接连缀了三颗米粒大小的小红宝石,如夜空中的烟火般璀璨夺目,让人望之就难以移目。 玲珑没有想到,单氏居然会给她这么贵重的见面礼。见到单氏的见面礼,闵氏和尉氏相视一眼,脸庞有些微红。 甘氏则想着这支步摇最少值一千两银子,一定要把这支步摇要过来。 玲珑走到萧雨衍面前,最为长嫂,玲珑要对她端茶行礼。 萧雨衍这才注意到玲珑头上的步摇,是金楼今年的最新款,她早就看中了,只是这步摇要一千五百两银子,她没舍得买。 当初萧雨衍嫁过来嫁妆也算丰厚,可是架不住甘氏一次又一次的变着法的索要。如今,萧雨衍手里能使的银子并不多。 她给玲珑准备的是一对鎏金镯子,本想是要拿这见面礼打压玲珑,却没想到闵氏和尉氏那样抬举玲珑,又有单氏那样一份大礼摆在那人人看着,她的这一对鎏金镯子实在是拿不出手,可是又不能不给,偏偏今儿一早过来,也没有戴什么首饰。 萧雨衍就这样脸色紫红的将那对镯子拿给玲珑。 单氏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看向萧雨衍的神色有些怪异。 沈云哲气的不得了,心里大骂萧雨衍愚蠢,坏了他的好事。 拜见完长辈,闵氏款款起身,给玲珑引荐那几个年轻人。分别是大房沈松年的大儿子沈云辉,二儿子沈云骆,小女儿沈心月。二房沈柏年的大儿子沈云旭,小儿子沈云璐。 沈云辉和沈云旭都要比沈云磬大,也成了亲,只是恰好两人的妻子都在月子里,出来不得,他们一人给了玲珑一套头面,玲珑则每人送他们一套五娃斗莲的孩子衣服。做了奶奶的闵氏和尉氏看得开心的不得了,直夸玲珑绣工好。 萧雨衍脸色阴晴不定,心里暗骂,又不是绣娘,要那么好的绣工做什么。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那绣活。 沈云骆和沈云璐还小,玲珑每人给了他们一套文房四宝。 沈云骆开心的大声喊:“谢谢嫂嫂。” 惹得大家纷纷笑。 沈心月还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娃娃,玲珑弯腰摸着沈心月的脸蛋,给她一套八仙过海的泥人,沈心月高兴地把泥人拿给母亲闵氏看。 闵氏在女儿耳边低语几句,沈心月蹒跚的又走到玲珑跟前,仰起粉嫩的小脸,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道:“嫂嫂早生贵子。”奶声奶气。 花厅里顿时笑声四起,玲珑朝闵氏看去,闵氏笑着回应她。 胡明虽然官职比沈云磬大,可是年龄却比沈云磬略小。因此玲珑也给了胡明一套文房四宝。 胡明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能收到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谢谢嫂子。”亲切又腼腆的叫到。 沈家的亲戚朋友认完,轮到甘氏那边的亲戚。 甘氏的嫂嫂呵呵笑着,“我庄户人,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个你拿着,图个喜气。”说着将自己手腕的一个金镯子退下来给玲珑,又道:“赶明儿我给你送一车橘子来,我们家自己种的,又大又甜。” 玲珑高高兴兴的收下。 甘氏没有想到一向小气的嫂嫂竟然对玲珑这样大方,自己是她的亲小姑,都没有吃上她说的那个又大又甜的橘子。 轮到甘氏的弟妹,萧雨衍一脸等着看笑话的样子朝玲珑看过去。 “这个给你,你和二爷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她给玲珑的是个玉坠儿。 玲珑欢喜的收下,抬眸间,看到萧雨衍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见她没有提要给玲珑吃橘子的事,甘氏心底冷笑,果真还是甘家最小气的人。 至此,亲戚朋友全部认完,也到了晌午时分,甘氏宣布开席。 因为她是孀居,扶了金桔回正房。 沈云磬招待男宾去西厅喝酒,萧雨衍招呼女宾到北厅。 甘氏一心等着她嫂嫂和弟妹喝过酒来和她说话,却是等到快要天黑也没有等到。打发金桔去请,哪还有什么人,申时不到就走了。 甘氏气结。 这哪是来给她撑面子了,分明是来给穆氏撑面子的。 金桔瞧着甘氏的脸色,挑拨道:“她这才刚进门,就挑拨您娘家人和您不一条心。您瞧瞧今儿嫂嫂说的是什么话,要送她一车橘子,您接济嫂嫂那么多银子,她什么时候给您送过橘子。这二奶奶才进门,怎么就好到要送橘子了。这分明是在众人面前打您的脸。让汪大人和胡大人知道,您和娘家不亲近。连带咱们大爷也受牵连,没准那些嘴上没毛的就要说咱们大爷势力,不和娘舅亲。” 甘氏越听越觉得金桔说的有道理,太阳穴突突直跳,大骂玲珑狐狸精,“亏我今天还给她脸,没有难为她!”后悔的不得了。 “您就是太慈善。要依奴婢,就应该像当日大奶奶进门那样,先跪半注香再说。”金桔说道。 “我不是担心这是御赐婚事,传到皇上耳朵里不好嘛!”甘氏愤愤然说道。 “皇上还能管着您训诫儿媳妇?自古婆婆给媳妇立规矩都是天经地义。这慈宁宫还要给坤宁宫立规矩呢,何况咱们。您这样纵容她,迟早她不把您放在眼里,怎么能好好孝顺您呢。您瞧大奶奶,得了什么好东西不是先给您送过来。”金桔引导甘氏,让她朝金钱方面想。 甘氏果然上道,频频点头。不拿捏住穆氏,怎么能把她的嫁妆占为己有呢! 穆氏是沈云磬的妻子,迟早和沈云磬一条心。沈云磬如今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有样学样,将来穆氏必定不尊重自己,还是早早震住她,把她的嫁妆得了来才是正理。 甘氏想到单氏送给玲珑的那只步摇。 “今儿好像没见小姐。”金桔觑着甘氏的脸色说道。 果然提起沈心怡,甘氏脸色难看起来。 “是没见那丫头。”甘氏嘴角抽了抽,“你去把她给我叫来。她亲哥哥的认亲礼她都不来,成什么样子。看样子得好好教她学学规矩。” 金桔轻快的哎了一声,转身出去。 沈云磬还在陪着胡明和汪淮海喝酒,沈松年和沈柏年并他们的两儿子也在。 浩然居,沈心怡高兴的挽着玲珑的胳膊,“嫂嫂,你看我戴这个好看吗?” 沈云磬给玲珑打了一匣子首饰,她哪里戴的完,玲珑将一对米粒大南珠耳环给了沈心怡,沈心怡立时将自己原来的耳环取下换上。 玲珑端着沈心怡的小脸,笑道:“好看,真好看。” 金桔去水榭没有找到沈心怡,直奔浩然居正房。 “奶奶,金桔姑娘求见。”樱桃恭敬地向玲珑禀告。 “问问她什么事。”玲珑对这个金桔实在没什么好印象。 樱桃出去一会又进来,“金桔姑娘说老太太要见小姐。”说完,樱桃紧张的看向玲珑。 玲珑知道甘氏一向喜欢欺负沈心怡,怎么会同意让沈心怡羊入虎口,冷冷的说道:“你去告诉她,小姐歇下了,有什么事等二爷回来再说。她要执意要见,你也别理她,让她自己站着吧,不给给她凳子坐。” 樱桃松了口气,脚步轻快的出去传话。她生怕这位奶奶不知道怎么回事,把小姐推出去。 很快,外面就传来金桔尖锐的声音。 玲珑懒得理会她,只和沈心怡说话。 沈心怡感激的说道:“谢谢你嫂嫂。” 玲珑笑着摸沈心怡的头发,“不要和我客气,我会和你哥哥一样对你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敬茶(三) 玲珑和沈心怡相对坐在邻窗大炕上,炕桌上放着玲珑的首饰匣子,两人一件一件拿出来看。 这些几乎都是沈云哲给她打的。 萧氏给她做嫁妆的那些首饰,估计只能拿来赏人了。只怕人家也未必喜欢。 正说着话,照影来禀报,“小姐,”一说出口,意识到不对,吐吐舌头立时改口,“二奶奶,王姨娘过来了。” 王姨娘,也就是王静雪。即便是贵妾,也只能被称作姨娘。 玲珑一怔,这个时候了她来做什么。 “是来给您敬茶的。”沈心怡略一思忖说道。 玲珑朝窗外看了一眼,已经大黑了。怎么这个时候来,难道不是应该明日早上吗? 照影和紫月立时紧张起来。绷着脸如临大敌般看着玲珑,等她说话。 玲珑问樱桃:“都是这个时候敬茶吗?” 樱桃摇头,眼中有一丝迷茫,“应该是明日辰初吧。”很不确定。 沈心怡说道:“回方院那边三位姨娘,当时敬茶有晚上也有早上。” 玲珑咂舌,心中惊讶,萧雨衍竟然给沈云哲抬了三位姨娘。 如果是自己,肯定不行。 “只是但凡晚上去的,都被她挡了回去。”沈心怡又说。 玲珑心里笑了笑,是怕敬完茶直接把沈云哲勾走吧。想到沈云磬会和王静雪耳鬓厮磨,玲珑心里登时不舒服,“让她明儿再来吧,就说我歇下了。”玲珑睁着眼说瞎话。 樱桃应声而去。 紫月紧跟其后。 王静雪向来跋扈,吃了闭门羹极有可能要拿樱桃撒气,紫月可不能让樱桃吃了亏。自进了浩然居,樱桃对紫月和照影都是贴心的照顾,虽然相处时间短,但是因为三个人都是一心一意的衷心沈云磬夫妇,彼此间没有什么太大的隔阂,很快就熟络了。 果然,樱桃传完话,王静雪大怒。不过让紫月和樱桃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很快就把火气压了下去。 “进府两日都没有见到姐姐,我实在心里难安。姑娘还是帮我再通传一下吧。”说着,红烛上前,将一张银票塞到樱桃手中。 樱桃立时拒绝,“姨娘不用如此,奴婢再去传就是了。” 王静雪的钱她怎么敢要。转身和紫月又进屋。 樱桃还没有走到玲珑面前,玲珑就听见外面的说话声。 “二爷。”是王静雪的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嗯。”沈云磬语气带着疑惑,“你怎么在这儿?” “妾来给姐姐敬茶请安。”玲珑听着皱了皱眉,王静雪的声音里透着的委屈劲儿就像是她被暴打了一顿似得。 事实上,此时在沈云磬面前的王静雪却是泪眼婆娑,一排米粒小牙紧要下嘴唇。 沈云磬蹙眉道:“敬茶怎么不进去,在这风口里站着,小心着了风。” 王静雪心里大喜,沈云磬还是关心在乎她的。 “姐姐没说让妾进去,只让妾先等着。”王静雪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她这分明是在胡说,嫂嫂你别怕,一会我和哥哥解释清楚。”沈心怡担心的看了玲珑一眼说道。王静雪分明就是在挑拨嫂嫂和哥哥的关系,真是可恶。 玲珑摆手,“我自己说吧。”开什么玩笑,若是才嫁进来就被王静雪挑拨成功,需要沈心怡来解释,那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玲珑心里坚信,沈云磬不会误会她。 沈云磬脸色变了变,片刻后,将门推开,“你进去吧。” 王静雪因为欣喜激动地脸色发红,委委屈屈的跟在沈云磬身后进屋。 玲珑早就坐在外间的太师椅上。 见沈云磬进来,起身相迎,“回来了。”语气温和,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站在沈云磬身后的王静雪抬眼看玲珑,满眼得意之色。 玲珑就当没有看见王静雪,“怎么喝到这样晚才散。”关心的问沈云磬。 沈云磬一边脱外套,一边说道:“汪淮海提起了马市的事情,就着酒,我们就多聊了几句,并没有喝多。”看了一眼王静雪,沈云磬说道:“我先去洗漱,就没喝多,酒气倒是一身,你闻着又难受。” 说罢,沈云磬抬脚去盥洗室。 玲珑复又在太师椅上坐下,端起珐琅瓷小碗,一小口一小口喝杏仁露。眼皮不撩王静雪一下,屋内登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紫月站在玲珑身后,心里想着,要是王静雪发作,就立时冲上去,管她是不是保宁候的嫡女,不能让她欺负了玲珑。 樱桃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不着痕迹的离王静雪近了几步,只要王静雪发作,她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她抱住,免得二奶奶受到惊吓。 樱桃不知道玲珑会武功。 王静雪见玲珑像是没喝过杏仁露一样一直端着个碗,喝了一口又一口,根本停不下来,想到在李府那次,玲珑因为喝杏仁露过多内急,轻蔑的笑道:“姐姐当真是爱喝杏仁露呢。” 一句话出去,屋内仿佛比先前还要安静,连沈云磬在盥洗室洗漱的水声都能隐隐听见。 玲珑继续不理会她。 实在是受不了王静雪明明飞扬跋扈的一个人,自己没招没惹她,非要在这里装可怜,你要是喜欢你就继续,我权当看戏。 “姐姐架子也太大了吧,好歹我也是进了沈府的门,和姐姐一起侍奉二爷的人,姐姐就是不给我面子也要给二爷面子。”王静雪阴阳怪气的说。 玲珑继续不理她。 王静雪又说:“姐姐是存心要难为我了?”话音落,眼泪便刷刷落下来。 照影怕沈云磬一会出来见到这样的情形误会玲珑,说道:“我们二奶奶怎么难为您了,您就哭成这样!是打您了还是骂您了还是责辱您了,您这样哭的伤心欲绝,一会二爷出来了,还当真是我们奶奶的不是呢。” 樱桃愣怔的朝玲珑看去。 相处两天下来,照影一直嘻嘻哈哈,一副贪玩小孩的样子,她实在是没有想到,照影嘴巴竟然这样厉害。 王静雪也恨意外。 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敢教训到自己头上来,只是碍着沈云磬在,不敢发作,“还说没有欺负,我可是一句一句敬着您姐姐,姐姐就这样纵着一个奴婢如此责辱我?” 照影见玲珑继续不理王静雪,于是说道:“王姨娘怕是忘了来这里的目的了,您过来是来敬茶的,怎么奴婢给您把茶端来了,您眼皮不撩。有的没的说这么一堆。” “你……”王静雪正要发作,一眼瞥见沈云磬渐渐靠近的衣角,顿时改了语气,“姐姐是铁了心的要这样对我吗?”声泪俱下。 话音落,沈云磬皱眉进来,“这是怎么了?”问玲珑。 “我来给姐姐敬茶,姐姐不接我的茶也倒罢了,反让丫头责辱我。”王静雪一面说,一面哭坐在地上。 玲珑心里翻了一万个白眼。 见玲珑不说话,沈云磬说道:“好了,不要哭了,不是来敬茶吗,好好敬茶就是了。”一面说一面让樱桃去端茶。 赶紧敬完茶走,沈云磬还要和玲珑商量那个孩子进府的事情。 樱桃将照影手里的托盘接过来,把已经凉了的碧螺春换成热气氤氲的新茶,端到王静雪面前。 沈云磬的反应并不是王静雪所预期的那样,王静雪不免有些失望。事已至此,只能先敬茶再说。 接过樱桃递来的茶杯,王静雪还是比较恭恭敬敬的给玲珑磕了个头,将茶杯举过头顶。 玲珑这才抬眼看王静雪。 她穿了件豆绿色绣海棠花的杭绸褙子,绾了个百合髻,戴了串莲子米大小的珍贵头箍,偏插了朵酒杯大小的珊瑚玳瑁绿松石宝结,打扮得十分华丽。耳垂上猫眼坠子变幻着神秘莫测的光芒,衬托了她的妩媚。 果然是盛装而来。 玲珑眼角余光去看沈云磬,却见沈云磬一心一意专心剥桔子吃。 玲珑接过茶杯,将一串珊瑚石手链给了她。 王静雪接过手链,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就知道萧氏不会给你什么好嫁妆,这样货色的手链,我们保宁候府的丫鬟都瞧不上,你也好意思拿出来给我。 心里对于把玲珑赶走,自己做上当家主母更有把握了些。 敬完茶,沈云磬一边剥橘子吃一边等着王静雪走。 王静雪可不知道沈云磬怎么想着,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沈云磬,“二爷,妾那里炖了秋梨汤,您要不要过去尝尝。” 玲珑心里冷笑,果然如此。 沈云磬摆了摆手,看也没有看王静雪,“我和夫人还有事要说,就不过去了,你先回吧。” 王静雪目瞪口呆,她没想到沈云磬这样干脆直接的拒绝了她,当着一屋子丫鬟的面,当着穆氏的面,登时满面通红,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做。 照影立时笑嘻嘻的走上前去,“王姨娘,奴婢送您。” 照影的反应让樱桃使劲憋着才没有笑出来,紫月和玲珑却是见怪不怪。 王静雪气的咬牙切齿,却也不得不恭顺的对沈云磬屈膝,“妾先回去了。”说罢,依依不舍的看沈云磬。 偏偏沈云磬一颗心只在橘子上,似乎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橘子。 王静雪只得死心离开。 玲珑觉得开心,却也觉得王静雪可怜。(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接回 王静雪离开,沈云磬松了一口气,让樱桃将沈心怡送回水榭。拉玲珑上炕说话。 沈心怡走后,玲珑呵呵笑起来,“你也在紧张?” 沈云磬被揭穿,挠挠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话。态度好些,给了她不该有的想法。态度不好,她又不知道要起什么浪。再说,我也不想让她难过,毕竟她进了沈家的门,我不能给她精神上的幸福,只希望她平安此生罢。” 玲珑心里叹了口气,王静雪要是知道沈云磬是这样想的,会怎么样呢! 玲珑刚刚虽然看上去风平浪静,可是她心底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安。王静雪毕竟是保宁候的嫡女,王静雪要是当真翻脸不认人,怂恿保宁候在皇上面前诋毁沈云磬,沈云磬只有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安置王静雪,的确是个大问题。 难道真的要把沈云磬推给王静雪?玲珑心里使劲摇头,她做不到。 “你白天和甘赵氏她们说什么了,她竟然要送你一车橘子?”沈云磬好奇的问玲珑。 甘氏娘家的小气他是一清二楚,有时候也为甘氏不值。甘氏攒的银子几乎都接济了娘家,可是她的嫂嫂弟妹对她却是连根鸡毛都舍不得。 今天却是当着甘氏的面说要送玲珑橘子。 “我说要把她在丰台的田地租下来,每年给她一千两银子。”玲珑笑道。 她没想到,甘氏娘家竟然住在丰台。赵嗣瑾正还发愁在丰台买不到地呢。 “你租她的地做什么?”沈云磬不明白,猜测道:“难道你嫌你的田庄小?” 玲珑点头,把中秋节田庄种的花多么受欢迎的事告诉了沈云磬。“既然种的好,何不放手干脆做大,让人们但凡提起买花,就想到我那里。” 沈云磬很是赞同。 不过租来的地始终不靠谱。尤其是像甘氏娘家这样的势力人,眼见你用他的地赚的盆满钵满的,不想着法的和你要钱才怪。最好还是把地买下来,将地契拿到手,才是最稳妥的。“我看还是把地买下来吧。” 玲珑不是没有想过买,只是她现在手里没有那么多银子,即便是凑一凑够,可总不能把银子一次性的全花出去吧,这不是玲珑的做事风格。她向来喜欢留七分用三分。 沈云磬则根本没有想到玲珑是因为钱发愁,自顾自继续说:“明日我就让砚墨去找赵嗣瑾,去丰台看看。” 沈云磬这样上心,玲珑不忍拂了他的好意,点头答应。心里想着,大不了这一次就把银子都拿出去。 正说着话,外面突然“噹”的一声巨响。 沈云磬条件反射的跳起来,巨响没有惊到玲珑,反倒是沈云磬把玲珑吓了一跳,等她反应过来,沈云磬已经从炕上跳下地往出走了。 “你小心些。”玲珑叮嘱。 心里很是心疼沈云磬,这些年他一定是****过着风声鹤唳的生活,要不然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等沈云磬再回来,神色已经轻松,“没事,起风了,估计要下雨。” 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噼噼啪啪的响起来。 这雨下的还真不小。 “你去小姐那里看看,嘱咐陪小姐的丫头,夜里警醒些,守门的婆子今儿就不要睡了,轮流值夜,这个月给她们双倍的月例。”沈云磬听到雨声,出外间吩咐樱桃。 樱桃转身而去。 沈云磬又回到炕上和玲珑说话,“这样大的雨可千万别连阴了,要是连上下几天,一颗米也收不上来了。” 西北还在打仗,秋收不好,军粮就供应不上,打仗最忌讳缺粮少饷。而且,也容易发生瘟疫和荒灾。 流沙阁的生意就真真不好做了。 玲珑没有沈云磬想的这样远,她只惦记她田庄里的花,可千万别让雨水冲了花苗,那些苗可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各想各的心事,一时间屋子里静谧极了。 “昨天我和你说要接那个孩子进府,明日就得接进来。”沉默了一阵,沈云磬说道。 看着沈云磬有些难看的脸色,玲珑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孩子怎么了?”担心道。 “砚墨今儿去看那孩子,听院子里的一个浆洗婆子提起说,昨儿夜里孩子哭得凶,他们家一个八岁的儿子嫌吵得慌,差点用枕头将孩子捂死。”沈云磬的语气冰冷到极点。 玲珑倒吸一口冷气。 五个月大的孩子,哭得凶不外乎就是饿了或是哪里不舒服。他们怎么能纵容儿子如此。 想到那夜见到那孩子熟睡时甜美的笑脸,玲珑心里揪心揪心的难受,催促沈云磬,“快让人去接回来,还等什么明日,现在就让人去吧,在他们家多待一刻钟都危险。” 沈云磬略一思索,起身穿鞋下地,换了衣裳打伞出去。 沈云磬走后,玲珑心神不定,坐立难安,干脆拿了针线出来做小孩子衣裳。 也不知道那个孩子有了名字没有,若是没有,要好好给她取个名字才是。毕竟从此名义上他就是沈云磬的孩子了。 今儿白天,砚墨已经将沈云磬有私生子的消息透了出去,想必很快就会一石激起千层浪。 直到子时,沈云磬才一身寒气的回来。怀里抱着孩子,包孩子的包布破破烂烂打了无数补丁。 玲珑赶紧穿鞋迎过去,将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把那块破烂包布扯开。 似乎是感觉到怀抱的温暖,孩子在玲珑怀里蹭了蹭,嘴角挂着笑沉沉的睡去,虽然穿了一身衣裳,几乎衣不蔽体。 玲珑眼泪簌簌的就落下来,低头在孩子额头轻轻亲了一下。 注意到她嫩嫩的胳膊上竟然一片鸡蛋大的淤青,心疼的将怀抱紧了紧,用脸去蹭孩子的小脸。 沈云磬回来的时候脸色发青,直到看到玲珑,才缓和了些许。 倒了一杯热茶,仰头喝净。 “怎么去了这么久?”玲珑低声问。 沈云磬眼中寒光一闪,温声道:“雨天路滑,不敢走的太快。” 却是没有与玲珑说实话。 沈云磬和砚墨去接孩子的时候,对方竟然不问他们身份只张口向他们索要五千两银子。看到沈云磬犹豫,对方可没有一丝犹豫,几乎是立时一把将孩子提起来,在她胳膊上狠狠一捏。 孩子立时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 见沈云磬不说话,他们又要下手,沈云磬一把拦住,点头同意,让砚墨回来取银子。 对方则一脸得意的抱着孩子等着拿银子。 交了银子,沈云磬阴着脸抱着孩子离开。 他们将孩子高价卖出的消息也在雨夜里不胫而走,只是数额不是五千两,而被传成三万两。 相信,想要得这笔银子的大有人在,根本用不着沈云磬动手教训他们。 只是,今儿夜里可怎么睡。 望着熟睡在玲珑怀里的孩子,沈云磬皱眉。 他可是昨日才把玲珑娶回来,难道今儿就要分床睡不成!不禁垂头丧气,早知道,就明儿一早去接孩子了。 玲珑可没有沈云磬这些心思,“她有名字吗?”玲珑嘴角含笑的看着孩子,头也不抬的问沈云磬。 沈云磬摇头,还真没听朋友提起过,不过收养她的那家人似乎是叫她芽儿。“她好像叫芽儿。” 玲珑皱眉,“这是什么名字。”不悦道。 长得分明就是一个美人胚子,将来是要做沈云磬的长女的,怎么能叫这样的名字,“叫如如怎么样。”玲珑自作主张的给她取名字。 沈云磬没有想到玲珑竟然这样喜欢这个孩子。那是不是意味着玲珑也很想要属于自己的孩子呢!沈云磬不禁抬手去摸玲珑白皙的脖颈,方才回来时满身的戾气早就荡然无存。 “如如,”沈云磬品味这个名字,然后笑道:“那大名就叫沈朝如。” 玲珑担心道:“我们这样给孩子取名字,她叔父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生气个屁!沈云磬心里早就将她那个不靠谱的叔父大骂几百遍了!要不是他眼瞎,这么娇娇嫩嫩的孩子怎么会吃那样的苦。 早就和他说,自己帮他养这个孩子,他不听,偏要给她寻一家养父母。现在怎么样,还不是自己替他养了,还白白花了五千两银子。 “不会,”沈云磬斩钉截铁的说道:“就叫沈朝如,从今儿起,她就是我闺女了。” 玲珑一心在孩子身上,没有注意沈云磬语气里的怨气,轻轻地将如如放到事先铺好的大红褥子上,在她额头亲一口,才直起身。 “你就让她睡这儿?”沈云磬几乎是大叫起来。 玲珑赶紧捂他的嘴,回头看孩子并没有被吵醒,才松一口气,白了沈云磬一眼,“不然睡哪?大晚上的,不要折腾孩子了,你瞧她胳膊那片乌青,你瞧她瘦瘦的脸,多可怜呀。” 沈云磬嗷的一声直挺挺的在炕上躺下,幽怨的看玲珑。 玲珑噗嗤一笑,“你这个表情就像个失宠的小媳妇。” 沈云磬伸手挠玲珑痒痒,不知不觉,手探进她的衣襟。 玲珑怕将孩子吵醒,半推半就。 折腾了半天,两人大汗淋漓,才各自躺下喘气。 此时已经天色微亮了。 沈云磬忽的拍腿说道:“明儿是你回门的日子。” 玲珑又被他吓一跳,这个人真是的,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大惊小怪起来。 不过对于回门,她真的不是多么期待。出嫁那日梅久娘代替萧氏受了自己的跪拜,之后萧氏还不定要怎么闹腾呢。 还不如在家看如如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回门 几乎一夜没睡。 照影进来服侍玲珑起床的时候,看见玲珑顶着个熊猫眼,吓了一跳。等她一眼看见躺在炕上的孩子的时候,惊讶得真的跳起来。 “小姐…不对,奶奶,这是怎么回事?”指着躺在炕上依旧熟睡的如如,照影有些语无伦次。 说话间,樱桃和紫月也进来了。 一人瞪了一双大眼睛看玲珑和沈云磬。 紫月到还好些,毕竟见过如如。 她和照影惊讶也不过是惊讶孩子怎么又回来了。 樱桃才是,被惊得几乎尖叫出来。 才结婚三天,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孩子了!狐疑的看玲珑。 玲珑和沈云磬早就商定好,告诉这三个人实情。 毕竟****夜夜近身伺候着,就是不告诉,她们也会有所察觉,何况紫月和照影也一星半点的知道些,还不如直截了当的说清楚呢!免得等流言蜚语铺天盖地而来的时候,屋里人跟着操心着急,错了主意。 沈云磬抬腿去了盥洗室。 玲珑心里大骂沈云磬,却也只能坐在炕沿上,半真半假,徐徐说道:“这是二爷朋友的孩子,他犯了事,一家子躲到关外去了。只是这孩子太小,怕一路上吃不消,就暂且放在二爷这里。二爷的朋友一时半会回不来,孩子渐渐长大需要一个身份,我和二爷商量,就说他是二爷婚前外室所生,外室暴毙,孩子不得不接回来。我们给她取名沈朝如,小名如如。” 玲珑说完,等着三个人的反应。 她做好一切心理准备。 玲珑说的时候,照影早就杵在炕边上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见多少,玲珑说罢,照影叹息一声,“才几天不见,这孩子就瘦成这样。”紧接着大叫一声,指着她的胳膊说:“怎么这么大一片淤青。” 紫月听照影如是说,几步走上前去,一瞧孩子瘦巴巴的脸,再看到她胳膊上鸡蛋大的淤青,眼泪哗的落了下来,心疼的伸手摸如如的脸,还一边说:“小可怜,受委屈了。” 玲珑心底翻了个白眼,自己的两个丫鬟怎么总是反应和常人不同呀。拿眼去看樱桃。 樱桃虽然震惊,可是紫月和照影的反应让她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几步走过去,跟着看孩子。 三个人都没有问什么,玲珑心底松了口气。 沈云磬很是时候的从盥洗室出来。 昨天砚墨连夜冒着雨去找了个可靠的乳母。知道二奶奶今天回门,一大早就把乳母带过来给玲珑瞧看。 樱桃将最后一根金步摇插在玲珑的发髻上,端详了一下说道:“奶奶,好了。” 玲珑照了照镜子,很满意。 起身由樱桃扶着去花厅见那位乳母。 “你叫什么?”玲珑打量着眼前的妇人问道。 不过三十岁左右,高高的个子,大眼睛,看上去干净利索。 玲珑给如如找乳母,并不希望对方是多么厉害,多么精明能干。恰恰相反,因为如如特殊的身份,她只想给她找一个忠实可靠,不搬弄是非的。 “奴婢李赵氏,闺名春燕。”春燕朗朗说道。 来的路上,砚墨说要先见过他们府上奶奶才能决定留不留,春燕一路紧张,她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来贴补家用。却没想到这个奶奶竟然也就十几岁的样子,登时放松了不少。 “识字吗?”玲珑轻吹茶杯里悬浮的茶叶,问道。 春燕摇头,“奴婢只认得自己的名字。”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紧绷起来。该不会这位奶奶是想找一个能断文识字的吧! 拿眼偷偷看玲珑,想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 偏偏玲珑平静如水,面无表情,小口喝了一口碧螺春,茶香味袭满全身,一夜未眠的疲惫感登时减轻不少。不识字有不识字的好处,免得日后拿书里的一些话断章取义的误导孩子。 “家里几个孩子?”对于春燕不识字,玲珑没说什么,继续问道。 可是就偏偏这没有个确切的回答,让春燕心里不上不下的,忐忑道:“家中两个孩子,老大已经十三岁,小的今年刚一岁半。” “老大是男孩还是女孩?”玲珑问道。 若是男孩,也到了娶亲的年纪,想要娶个好媳妇拿不出像样的彩礼可不行,春燕一定缺钱。 怕只怕她急了眼,把如如的钱哄了去,或是变卖如如的东西。自己又不能时时刻刻的盯着如如。 玲珑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问,每一次都不给出回答,春燕急的满头大汗,不安的说:“是个儿子。” 玲珑抬眼看了春燕一眼。 春燕立时被玲珑这一看吓得腿都软了。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能把自己吓成这样,怪不得人家能做有钱人家的当家奶奶呢,气场就是不一样。 玲珑皱了皱眉,最终说道:“今儿先留下来喂姐儿吧。我还有事,明儿再找你说话。”说罢,玲珑起身扶着樱桃回去。 回去的路上樱桃心里一路感慨,二奶奶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行事这样稳重,方才几句话句句问在点子上。又不给出一个答复来,把个乳娘急的满头大汗。 怪不得是二爷心尖上的人,她也的确配得上。 玲珑一走,春燕登时瘫软坐在地上。想想自己真是蠢,居然瞧着她年纪不大就少了几分慎重。 回到正房,沈云磬已经收拾妥当,单等玲珑回来吃早饭。 玲珑进屋,沈云磬问道:“怎么样?” 玲珑摇摇头,“不好说,看上去倒还可以,只是没有接触过,不知道人品。不过既然是砚墨找的,想来应该不会差,我暂且先留下了。”说罢吩咐紫月,“如如醒了你就把如如抱过去让她喂喂。今儿就让樱桃和照影和我回去,你留下来照顾如如。” 紫月应是。 早饭是白米粥小菜,水晶蒸包,外有玲珑最爱吃的爆炒虾仁。 吃过之后,两人携手去甘氏那里辞别。 经过一夜大雨的冲刷,早上的空气格外好。 玲珑怎么也没有想到,穆府派来接她回门的竟然是文哥儿和浩哥儿兄弟俩。 当她和沈云磬并肩走进甘氏房间的时候,看见文哥儿和浩哥儿正一本正经小大人似得坐在那等她,忍俊不禁。 看见玲珑进来,两个小家伙一齐起身,“姐姐,姐夫。”认真的问好。 沈云磬温和的半蹲下摸浩哥儿的头,“你是文哥儿还是浩哥儿?” 浩哥儿一板一眼的说:“我是浩哥儿,我是弟弟。” 惹得甘氏一阵笑。 原来老人家都喜欢小孩子。玲珑不禁想,甘氏应该是很盼着萧雨衍赶紧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吧。萧雨衍进门都这么久了,也该有动静了。 甘氏象征性的给玲珑和沈云磬准备了早饭,两人每样吃了一点,辞别了甘氏,跟文哥儿和浩哥儿回穆府。 穆世昌,李敏和李铮已经在门口等了,看见马车来,穆世昌也不管合不合规矩,几步迎上去。 沈云磬先下马车,给穆世昌行了礼,转身将文哥儿和浩哥儿包下来。 穆世昌身后一把接过,一左一右抱在怀里。 回到自己的地盘,文哥儿和浩哥儿登时原形毕露,窝在穆世昌怀里,小哥儿俩嘻嘻哈哈打着玩。 沈云磬将玲珑扶下马车,一行人进府,直奔慈园而去。 佟老太君、蒋氏、乔氏、萧氏、梅久娘、喆瑛、玲蓉、李乾坤、李乾郜都在。 看到萧氏,玲珑很是吃惊。 不过三天的功夫,她看上去竟然像老了十岁。梅久娘站在她旁边,怎么看两人都不像一辈人。 文哥儿和浩哥儿一进屋便从穆世昌怀里挣脱,蹬蹬蹬,跑到老太太那里去,老太太喜笑颜开的揽了两个孙子。 萧氏则目光晦暗。 待穆世昌坐好,玲珑和沈云磬双双跪下,恭恭敬敬的给长辈磕头。 梅久娘和萧氏则一左一右扶他们两人起来。 穆世昌就说:“她没给你添麻烦吧。” 沈云磬目瞪口呆,愣怔了一下,笑道:“没有,我们家人都很喜欢她。”目光真挚而坦诚,态度谦和。 玲珑心里翻了个白眼,有岳父这样和女婿说话的嘛!你就是再厌恶我也要顾及自己的面子啊。 穆世昌却是听了沈云磬的话,冷声“哼。”了一声。 气氛顿时沉闷下来。 沈云磬皱了皱眉,心中不悦。 蒋氏立即说道:“瞧瞧玲珑头上这根步摇,真真是好看,你婆婆给你的吧。”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玲珑头上的步摇吸引,全然忘了方才穆世昌的那一声冷哼。 “是汪夫人给的。”玲珑笑道。甘氏可是只给了她个红包。 “汪夫人?汪淮海去了?”穆世昌瞪着眼睛问,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沈云磬点头,“汪大人和胡大人去给捧了个场。” 胡明竟然也去了! 这下,穆世昌就是震惊了。 这个女婿不简单,催妆那日就请来了胡明和汪淮海,认亲礼这两个现下炽手可热的人物居然又去了。穆世昌看向沈云磬的目光变了变。 李乾坤和蒋氏也恨意外,没想到沈云磬和这两个人交好。李乾坤想着,等一会得空,要好好指点指点沈云磬,免得他年纪小,官场经验不足,得罪了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流言 萧氏一眼就看出那只步摇有多贵重,不禁打量起玲珑来。 黑亮亮的头发梳成了合欢髻,赤金发箍上镶了一圈米粒大的南珠,赤金衔红宝石金凤步摇,大红遍地织金通袖衫,杏黄色绣牡丹襕边综裙。耳垂一对耳坠是白珍珠的,莲子米大小,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她着实没有想到玲珑会穿的这样华丽。 难道这些都是老太太给她添的妆?一定是,沈家怎么可能给她准备这样贵重的衣物首饰,若是准备,那甘氏也是给雨衍而不是给她。 萧氏眼角余光去看老太太,老太太正慈眉善目笑呵呵的揽着两个孙子看着玲珑。 萧氏心底越发肯定,一个庶女出嫁,用得着把这么好的东西给她么。心里翻江倒海的气。 玲蓉黑亮亮的眼睛看着玲珑,满眼羡慕。 出嫁了真好。她从来没有觉得玲珑竟然这样好看,看着玲珑神采飞扬的眼角,玲蓉越来越渴望早一点出嫁。 “心怡怎么没有来?我原还想着今儿和她玩呢!”喆瑛笑嘻嘻的说,转而又道:“你现在真好看。” 哪有嫂嫂回门,小姑子跟着的道理,玲珑笑道:“明儿让心怡去找你玩。” 昨儿晚上沈云磬回来之前和心怡说话,言语间玲珑感觉得到,她很喜欢在李府住着,李府的下人也把她当正经主子一样尊重。 不像穆府。 虽然浩然居被沈云磬大换水之后,人人待她都很敬重,可是一出浩然居,又是原来的样子,她心里实在难受,还不如在李府自在。 蒋氏接着说道:“也不用你们送过去,我正打算过了三天新婚,就亲自去接呢。既是现在说起来了,你们也给我一句准话,我打算让心怡日后就住我们家,出嫁的时候再回去,你怎么看?”蒋氏说罢,看着沈云磬。 佟老太君说道:“他还能说出个不字来!他要敢不同意,看我不打他。” 一屋子人哄笑起来。 沈云磬笑道:“也不用您亲自来接,我明儿亲自送去。”转而对佟老太君抱怨道:“您又打我,我都是成了亲的人了。”语气亲昵,带着晚辈对长辈自然而然的撒娇。 佟老太君则笑骂:“娶了媳妇也得有人管你,免得你在家欺负你媳妇。”接着又对玲珑说:“日后他要是欺负你,你只管找我,我给你出气。” 蒋氏也道:“你若是怕扰了老太太,找我也是一样的。” 乔氏笑道:“还有我呢。” 玲珑知道李府上下对沈云磬兄妹的感情深,不以为意,红着脸点头。 穆府上下无不惊讶。甘氏才是正经婆婆。佟老太君连沈府的亲戚都算不上,怎么一家子女眷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穆世昌越来越觉得真真是小瞧了沈云磬了,看来日后还是要多和这个女婿来往,只是可恶,他娶得是玲珑,若是娶了玲蓉就更好了。如此想着,穆世昌腻烦的看了玲珑一眼。 吃饭的时候,男宾一桌,女宾一桌,蒋氏和乔氏一左一右将玲珑夹在中间。 萧氏嘴角微翕,这是什么意思,把沈云磬当成你们家儿子也就罢了,怎么玲珑也成了你们家女儿,却是碍着李乾坤的官位,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梅久娘将筷子递给玲珑,“今儿是你回门的好日子,开开心心的。” 玲珑会意,感谢的朝梅久娘笑笑,她是让她不要理会萧氏阴晴不定的脸色吧。 推杯换盏,倒也十分热闹。 “云磬当真把那个孩子抱回去了?”蒋氏在玲珑耳边低语。 玲珑一怔,没想到沈云磬有意散播的流言竟然飞的这样快。既然要演戏,还是要演足,玲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有些委屈的样子,点了点头。 蒋氏叹了口气,乔氏就说:“哪个大家公子哥儿没个年少无知的时候,再说云磬从小没有母亲管,甘氏又是那样子,他能顺顺利利长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蒋氏说道:“你说的没错,是这样的道理。再说了,那孩子生母毕竟是没了,孩子又那么小,在谁跟前养和谁亲,就当是平白捡了个闺女。” “我就盼着这肚子里是个闺女,闺女多好呀,母亲的贴身小棉袄。”乔氏摸着肚子说:“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委屈,但事情已经出了,你们又是新婚夫妻,不要因为这样的小事吵吵闹闹不罢休,伤了感情,给外人笑话。” “是呀,你们沈府,多少眼睛盯着要看你们笑话呢。就是这里,”蒋氏抬眼看了萧氏一眼,又说道:“等着看笑话的也大有人在,你可千万别错了主意。” 玲珑算是听明白了,合着蒋氏和乔氏拉着自己坐在她们中间,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心中微动,她们对沈云磬是真正的爱护,只有真心真意对你好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玲珑点了点头,“我不怪二爷。” 蒋氏和乔氏相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蒋氏笑道:“这就对了,好孩子,日后有什么是,我们给你做主,这一次就让它过去了。家和才万事兴。” 玲珑点头。 乔氏将一个红烧狮子头夹起来,放到玲珑碗里。 妯娌两个不着痕迹的朝佟老太君微微点头。 佟老太君神色微松,专心和妹妹说起话来。 隔着屏风,男宾那边说话声传过来。 李乾坤问沈云磬:“明儿就要去当值了吧?” 沈云磬恭敬地答道:“婚假三天,明儿就得进宫当差了,”然后苦笑道:“要隔三天才能回一次家呢。”心里感慨,他可是一点也不稀罕这个锦衣卫副总指挥的位置,天天杵在皇上跟前,小心翼翼的,说不定哪句话没有说对,脑袋就飞了。 最重要的是,不能****见到玲珑。 得想个法子挪挪地方,怎么也要换一个天天能回家的。 穆世昌则说:“能在皇上面前走动是你的福气,要好好珍惜。”如今太子不打受皇上待见,如果有个人能常在皇上面前提几句太子爷的好话,情形就大不一样了。 只是,谁都知道沈云磬和燕王走的近,他能为太子说话吗? “日后,你和太子爷多来往,怎么说,玲珑也是钰良娣的妹妹。”穆世昌试探沈云磬。 李乾郜心里发笑。 沈云磬又不是傻子。再者,钰良娣当年怎么对待玲珑的,沈云磬知道的清清楚楚。您老还指望他不计前嫌? 沈云磬可是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人。 沈云磬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却是恭敬地笑道:“知道了。” 穆世昌很是满意。 吃罢饭,穆世昌带着男宾到书房说话。玲珑则去了月姨娘那里。 没想到,燕姨娘正好在,玲珑疑惑,她怎么在。 见玲珑进来,燕姨娘笑吟吟的站起身来,给她行礼,“您过来了。” 玲珑笑笑,“姨娘在呀。” 燕姨娘说道:“既是您来了,妾就不多待了。你们说话。”然后转脸对月姨娘说:“一会我再来看你。” 月姨娘微笑点头。 等燕姨娘走了,玲珑坐在月姨娘床边,拉着她的手说:“她怎么来了。” 月姨娘笑道:“我眼看要生了,她也是担心我,毕竟她是生养过的人,有经验,她来陪我说说话,我也安心,还能解解闷。” 玲珑心里嘀咕,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面上却笑道:“这个月下旬就能看见小宝宝了。”说着,突然想到如如熟睡中微笑的脸,不禁有些想念她。 也不知道乳母喂得怎么样。 孩子进了府,这个时候甘氏肯定知道了,万一甘氏要把孩子抱过去看怎么办,那可是沈云磬的孩子,说不定甘氏会对那孩子做什么。 想到这些,玲珑有些心急。 月姨娘没有注意到玲珑神色的微微变化,摸着肚子说:“小家伙这几天动的不那么厉害了,也许要早几天出来也说不好。”语气有些担心,“燕姨娘说二小姐那会到后来就不怎么动,结果提前了十天呢。” 玲珑敛了心思,既然来看娘亲,就要好好陪陪她,“那我那时候呢?”依偎在月姨娘胳膊边撒娇问。 月姨娘怔了一下,眼底一丝阴霾一闪而过,紧接着笑道:“我那时候害怕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哪还能注意到这些。” 玲珑笑笑:“我这么乖,在您肚子里的时候一定没有闹腾。” 月姨娘神色微动,摸着玲珑的头发没有说话。 陈年往事,她一万个不愿意再提起来。只是玲珑如今已经出嫁,难道让她一辈子不知道真相吗? 可是,她害怕说出真相,失去这个养了这么大的女儿。 玲珑依偎在月姨娘身边,闭目享受这秋日午后静谧的时光,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到再睁眼,已经天色微黑了。 玲珑揉着眼睛起来,“娘亲怎么不叫我?” 月姨娘担心道:“怎么没叫。怎么都叫不起你,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累,困成这样。你婆婆难为你了?” 玲珑摇头,昨天一夜没睡,实在是困极了。“婆婆待我很好。”从进门起,甘氏确实还没有为难过她。 看玲珑的神色,也不像是受了委屈,月姨娘心思一转,笑道:“新婚夫妻,难免放纵,只是要注意别伤了身体。”说完,忽的想起什么,又嘱咐道:“你的小日子,自己算着点。” 玲珑瓷白的小脸刷的红了。“娘亲!” 月姨娘则抿嘴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蜚语 从月姨娘处出来,玲珑一眼瞥见站在荷塘处来回徘徊的燕姨娘,想到娘亲说燕姨娘这几日总来陪她说说话,玲珑犹豫了一下对照影说:“你去看看二爷做什么呢,若是已经从书房出来了,问二爷什么时候起身。” 照影应声而去,玲珑留了樱桃原地等着,独自朝燕姨娘走过去。 “姨娘可是等我呢?”玲珑开门见山道。 燕姨娘一怔,随即脸色发红,羞赧的笑了笑,“您瞧出来了。” “姨娘什么事?”玲珑面无表情道。 “你二姐姐十月十二的正日子,眼看要到了。不知道来催妆的是些什么人。”燕姨娘一脸忧愁。 玲珑成亲,来催妆接亲的都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到出嫁那日,萧氏都闹出那样的事情来。季家是商贾之家,和官宦未必相熟,等到玲蓉出嫁,她实在是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让玲蓉去了婆家以后遭人诟病。 玲蓉性子有绵软,一定压不住。 玲珑心思一转,大约明白燕姨娘的意思,微微笑道:“具体哪些人我也不清楚,只是那日听胡大人和汪大人跟季公子说,到他的好日子时,他们也来。还说,一定要把季公子灌醉之类的。” 燕姨娘听着,松了一口气。这几天压在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被玲珑的几句话挪走了。 “从你进府,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事,你出嫁我却没有给你添妆。”燕姨娘有些愧疚,“我的好东西都给了你二姐姐了,实在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了。” 玲珑笑道:“姨娘严重了。” 三番五次,玲珑帮燕姨娘,只是觉得玲蓉可怜,不愿意眼睁睁的看她被欺负。更何况,那一次在寺院,玲蓉半夜写血书冒着被萧氏发现的危险提醒她小心,玲珑至今记得。 燕姨娘神色坚定地说:“您对二小姐的好,我没齿难忘,无以为报。二小姐平安出嫁后,我也没什么牵挂的了。您离府以后,我会替您照顾月姨娘的,但凡有什么事,一定及时给您送过消息去。” 玲珑定睛看燕姨娘,她清澈的眼底闪着晶莹的光泽,玲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感激道:“那就谢谢您了。” 照影过来报说沈云磬刚从书房出来,准备要离开了。 玲珑告别燕姨娘,朝慈园而去。 一路上,照影和玲珑说:“奴婢听纂儿说,如今大家都不太服太太,好些人做事只看新太太的脸色,太太有些压不住大家了。就说芳园,除了罗妈妈还是忠心耿耿的护着太太,那些个丫鬟们都有了异心。还有,太太送到梧桐园书房的那几个俊俏的丫鬟,都让新太太给买了,纂儿说,牙婆来领人的时候,那几个丫鬟哭的惊天动地,给新太太跪地求饶,额头都磕出血了,新太太眼皮儿都没抬。” 玲珑一直知道梅久娘比萧氏有手段,只是没想到,事情发展的会这样快。 看来梅久娘确实是时日不多了,不然她也不会这样雷厉风行。 只是,不知道一旦梅久娘离开,穆府会是什么样子。 “新太太让牙婆领人的时候,太太就没说什么?”玲珑问照影。 照影说道:“奴婢也问纂儿,纂儿说,太太倒是怒气冲冲的过去了,新太太就说了一句话,说这几个丫头教坏了小少爷,谁要是今儿敢拦着,就是和这几个丫头沆瀣一气,容不下老爷的儿子。太太听了,不仅没有拦着,反倒是说新太太做的对。” 玲珑心里叹息,穆府上下,谁不知道梧桐园的那几个丫鬟是萧氏送过去的。如今出了事,萧氏不仅不保护她们,反倒落井下石。日后谁还敢为她做事。也难怪府里的下人不服她。 走到慈园门口,恰好看到沈云磬走过来,玲珑停下脚步等他,两人携手并肩去给老太太跪安。 回去的时候,玲珑特意让马车绕路走彩河坊路,给如如买了几件小玩具并一些细葛布。 “你这么喜欢小孩子,我们赶紧生一个吧。”马车上,沈云磬将玲珑揽在怀里,手脚不安分起来。 玲珑推开他,红着脸不说话。 沈云磬又黏过去,“我们要生两个女儿三个儿子才好。” 热乎乎的气息直扑在玲珑耳边,玲珑只觉得浑身痒痒的。 车夫赶着马车,忽然觉得马车剧烈的颤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车厢,嘿嘿笑了几声。 行至半路,哗啦啦的下起雨来。 豆大的雨滴噼噼啪啪的砸在马车顶上。 沈云磬喘着粗气歪在一边,“下这么大的雨,带你去万荣斋吃好吃的吧,那里有个邻窗的雅间,后院种了一片荷花,恰好应了那句留得残荷听雨声。” 玲珑皱眉,拒绝道:“不去,”然后红着脸说:“浑身湿乎乎的,又腻歪,我只想赶紧回去洗澡。” 沈云磬哈哈大笑,满足的靠在软枕上。 玲珑把今日蒋氏和乔氏说的话告诉沈云磬。 沈云磬笑道:“他们倒是消息灵通,还好今儿你回门的时候府里没人知道,要不然,你今儿可有的听。” 穆府的消息网比起李府来,差的不仅仅是十万八千里。 玲珑笑着捶了沈云磬胸膛一拳,粉拳上前,只感觉到他胸膛的结实,“你还说,府里上下肯定都知道了,上房那边怎么说你想好没有?” 沈云磬从不叫甘氏母亲,嫁夫从夫,和沈云磬一起的时候,玲珑也不叫。 沈云磬眼睛也没有睁,悠哉说道:“有什么好说的。”然后又说:“无论我怎么解释,总归这不是什么好事,再者,就算是好事又怎么样。”语气已经微冷。 沈府门前马车戛然而止,雨势却愈发的大。 沈云磬撩开帘子,砚墨已经撑了伞在马车前了。 “给二奶奶叫一顶软轿来。”沈云磬下车站在伞下吩咐砚墨。 玲珑心里暖暖的。 长这么大,就算是娘亲,也没有沈云磬这样宝贝她。 将伞递给沈云磬,砚墨转身冒雨跑开。不一会,四个粗壮的婆子抬一定墨绿色软轿出来。 沈云磬扶着玲珑下马车,将伞遮在她的头顶。 砚墨见一把伞几乎都遮在了二奶奶头上,沈云磬被水浇个通湿,赶紧把自己身上的短褂脱下来,跑过去遮在沈云磬头上。 “二爷对二奶奶真好。”樱桃感慨。 沈云磬如此看重玲珑,照影笑嘻嘻的看着,心里美滋滋的,“那是当然。” 下午的时候,甘氏就听到了消息。 虽然厌恶沈云磬兄妹,可是沈云磬的为人她还是知道的,怎么也不相信他能有个外室,还生了孩子。 一得了消息,立刻让金桔去浩然居问清楚。 金桔耀武扬威的过去。 浩然居自从换了伺候的人,她在浩然居行走就不如原先那样自如,都知道她是甘氏的心腹,所以金桔所到之处几乎是四处碰壁。没有见到孩子,不过倒是听到了孩子的笑声。 气咻咻的回去,“二奶奶的丫鬟不让奴婢进屋,奴婢只在院子里听见,确实是有孩子的笑声。”金桔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玲珑那里。 “她凭什么拦着你?难道她不知道你是我的人?”听说金桔被玲珑的丫鬟拦住,甘氏不悦道。 金桔眼底一丝精光闪过,噘嘴道:“怎么不知道。奴婢可是清清楚楚的说,是您让奴婢来看看的。谁知道,不说还好,她还给奴婢个笑脸,说了以后,她直接把奴婢轰出来了。” 紫月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金桔会这样说她,她压根就没有见到金桔。 金桔去浩然居的时候,甘氏的嫂嫂正好亲自送了一车蜜桔过去,玲珑不在,紫月照玲珑走前的吩咐,从嫁妆里找了一套头面出来,送给她。“我们奶奶今儿回门,临走前嘱咐了我,您若是过来,让我一定把这个给您。” 甘氏的嫂嫂何时见过这样的东西,金光灿灿的头面早就让她眼花了,心花怒放的接了过来,咧着嘴笑道:“我们庄户人家也没什么好的,就这蜜桔,二奶奶吃着好我再送些过来。” 紫月招待她喝了一会茶,给了她一串铜钱,打发走了。 离开浩然居,她直接去了甘氏那里。 甘氏正因为玲珑的人不给她面子发火,见嫂嫂来了,压了火气让金桔端茶,“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坐坐。” “给那边二奶奶送车蜜桔来。”甘氏的嫂嫂一面说一面将新得的头面拿出来炫耀,“要我说,你这个儿媳妇真是好人,我不过送她一车橘子,她就送我这样一套金头面。我都说我们庄户人用不上,她的那位丫鬟却和我说,您好歹拿着,这可是我们奶奶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了的,您就过年的时候戴一戴,图个乐呵。” 甘氏瞥了一眼那头面,不过是十几年前的样式,冷声哼道:“十几年前的样式,人家打发下人都送不出去,送给你你还当个宝贝。” 甘氏的嫂嫂立时不愿意了,“十几年前的东西怎么了,那也是情分。再说,我一个庄户人还图什么样式,只要是金子的就行。”心里却骂甘氏,十几年前的样式怎么不见你送我一套。 甘氏气的头疼,我给了你们多少好东西,多少现银子,什么时候见过你的橘子,连橘子皮都没见过,人家给你个打发不出去的头面,你就这样念恩。 见甘氏不说话,她嫂嫂喝了杯茶拿着头面高高兴兴的走了。 反正她原本就是来恶心甘氏的,谁让她那么小气,两千两银子舍不得。哪像人家新进门的媳妇,什么都没说呢,就说要租她的地,还给她那么些银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面对 甘氏气的抄起手边的茶杯冲着门框砸去。 金桔忙劝:“您何必生这么大的气,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奴婢看,要怪就怪新进门的二奶奶,要不是她挑唆,您嫂嫂怎么就和您生分了。在二奶奶进门之前,这可是从来没有的。” 甘氏觉得金桔说的话大有道理。穆氏进门之前,嫂嫂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见甘氏听了进去,金桔又道:“奴婢早就说,二爷那么宝贝那个二奶奶,您若一味纵着她不管,迟早她不把您放在心上。您偏不听奴婢的,昨儿敬茶多好的机会,您放过她,可她呢?不感念您的宽容大度,反倒挑唆您娘家人和您不和睦。您瞧大奶奶,什么时候在您面前不是乖巧听话,什么时候惹是生非了。” 甘氏越发觉得金桔的话有道理。看来得好好管教管教这个穆氏。 因为嫂嫂的突然而至而打断的话题,甘氏又继续问金桔,“你可听清楚了,真的是个孩子在笑?” 金桔点头,“不过,谁没个年少无知的时候,只是没想到咱们二爷也有这样风流的时候。”金桔有些嫉妒那个外室,究竟是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就勾搭上了二爷了呢。 甘氏气愤道:“简直是败坏家门。不知道廉耻的东西,像极了他那死了的娘!”提起赵墨秋,甘氏愈加恼怒,“他做了这下三滥的事情,可是外面的人提起来只会说是沈家少爷如何如何,平白让云哲跟着他名声受损。” 一股浊气憋着心里,甘氏扶了金桔去抄手游廊转悠。 看了半天雨,才觉得一腔怒火淡了下去。 听丫鬟说,沈云磬和玲珑从穆府回来了,扶着金桔回到屋里,正色坐下,等着他们来问安。 两杯茶都喝下去了,也不见人影,甘氏好容易淡下去的怒火又嗖的窜了上来,将茶杯“啪”的一声重重放在桌子上,指着金桔说:“你去瞧瞧,那个小畜生究竟在做什么,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嫡母。” 沈云磬和玲珑却是根本就没有想过回来要去给甘氏问安。 被大雨浇个通湿,沈云磬一回浩然居就要洗个热水澡。 玲珑虽然没有被淋湿,可是马车上和沈云磬胡闹一番,早就想洗澡了。只是担心沈云磬会感冒,让他先洗。 紫月和照影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服侍,沈云磬就指了玲珑,毫不客气的说道:“你来帮我洗。” 照影紫月和樱桃顿时红着脸低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玲珑满脸绯红,被沈云磬拉进盥洗室。 等沈云磬和玲珑先后从盥洗室出来,紫月和樱桃进去收拾的时候,发现盥洗室就像是被大雨冲刷了一样,到处湿乎乎的。两人红着脸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赶紧出来。 玲珑拿了一条干毛巾绞头发。 沈云磬就黏过,“我来帮你擦。” 玲珑笑着避开,“你怎么会擦头发。”她是怕了沈云磬了,一天和他胡闹了两次,她都快吃不消了。 也不知道沈云磬哪里来的那么大精力。 沈云磬本着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精神,又一次黏过去,“你不让我试一试,怎么知道我不会。再说了,你不给我机会锻炼,我永远不会。”说着就要拿玲珑手里的毛巾。 玲珑嗔笑着一把推开沈云磬,“少来!我才不上你的当。” 两人正闹着,砚墨过来禀报,宫内的內侍过来了,正在书房等着见沈云磬。 玲珑大惊,沈云磬才封了锦衣卫副总指挥,都还没有上任,宫里的內侍来做什么。 沈云磬换了衣裳,“没事的,我一会就回来。”安慰玲珑一句,抬脚出去,神色严肃。 玲珑却难以安心。 紫月端了一水晶玻璃缸蜜桔进来,“今儿下午甘赵氏就把橘子送来了,说是您要觉得好吃,她再给您送。我照您的吩咐,翻了一套头面给她,甘赵氏高兴地什么似得。”想到甘赵氏拿到头面时两眼放光的样子,紫月忍俊不禁。 玲珑捡起一只橘子,徐徐剥开,拿了一瓣放到嘴里,登时一股甜丝丝的汤汁缠绕到舌尖,“挺甜。给浩然居众人都分点,一车的橘子呢,怎么吃的完,这个东西又放不住。” 紫月点头,“要不要给回方院和上房各送一点?” 玲珑皱了皱眉,难道甘赵氏只给浩然居送,连甘氏她都没有给吗?“上房没有吗?” 紫月得意道:“只浩然居有。” 玲珑心里不禁觉得甘赵氏这样的人,结交不得。 也不知道砚墨和赵嗣瑾去丰台什么结果,要是甘赵氏的地的确离着庄子近,还是想法子买下来比较好。租的话,后续一定很麻烦。 “你去叫乳娘把大小姐抱过来吧。”玲珑换了话题,一天不见还真想她。 紫月应声而去,很快,春燕就跟在紫月身后,抱着如如过来。 “奴婢给二奶奶请安。” 春燕想要屈膝,玲珑拦住了她,“你抱着大小姐,就免了吧。” 这还是玲珑第一次见如如醒着。白白嫩嫩的小脸,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黑曜石一样亮晶晶的,盯着自己看。 “母亲抱抱好不好?”玲珑伸手朝如如做了个拍手的动作。 小家伙居然毫不认生的朝玲珑扑过去,还一边咿咿呀呀的笑。 玲珑登时心里像是装了蜜一样甜,“来,母亲抱。”把如如从春燕怀里接过来。指了放在炕上的玩具,“如如喜不喜欢,母亲特意去给你买的。” 如如就像听懂了一样,张着小手要拿拨浪鼓。玲珑立时将拨浪鼓拿起来放到她手里,笑眯眯的看着她玩。 多可爱的孩子,她的养父母怎么就下得去手!摩挲着她胳膊上的淤青,玲珑心疼的想。 阖府都在传,说这孩子是二爷在外面女人生的,怎么二奶奶对这个孩子这样好,春燕心里嘀咕。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对大小姐这么好?”玲珑逗弄着如如,问春燕。 心思被看穿,春燕登时面红耳赤,想到早上和二奶奶说话时的情形,春燕紧张的说不出话。 “只要她是二爷的孩子,我都会对她好。”说罢,玲珑将如如放到炕上,转身看着春燕,“我和二爷请你来,是喂养孩子,你要做的就是保证奶水充足,让大小姐吃饱。我不想听到有谁和我说大小姐饿着哭。更容不得谁轻怠了大小姐半分,你别错了主意。”敲打春燕。 春燕立时跪下,“奴婢知道了。”低头不敢看玲珑。 她要借着春燕让阖府都知道,她很看重这个孩子。 “行了,你下去歇着吧,一会大小姐饿了,我让紫月再抱过去。”目的达到,玲珑不再和春燕多说。 春燕离开,玲珑和紫月继续逗如如玩。 “我买了细葛布,给她做两身贴身衣裳穿。”玲珑将葛布拿出来,铺在炕上。 紫月起身去找针线剪刀。 主仆两个正做针线,樱桃来禀报,说金桔来了,老太太要见玲珑。 应该是为了如如的事情,总要面对甘氏这一关的。 搁下针线,玲珑换了件衣裳,带着樱桃出去。 金桔正等在门口,见玲珑出来,象征性的福了福,“老太太请您过去呢。”并没有向玲珑请安问好。 樱桃皱了皱眉。 玲珑倒是无所谓,这样的情况她在穆府见多了。不请安不问好于自己而言又不疼不痒的,何必生这个闲气。心平气和的朝上房而去。 玲珑进去的时候,甘氏正慢条斯理的喝茶,见玲珑进来,眼皮也没抬,对金桔说道:“你回来的正好,茶凉了。” 金桔从玲珑身边走过去,给甘氏重新换上热茶,站在甘氏身后。 玲珑走上前去,“太太安。”低低一福。 半晌不见动静,玲珑抬头看去。 甘氏正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到樱桃身上,不冷不热的说道:“你叫什么?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樱桃扑通跪下,“奴婢樱桃,是二爷新买来的丫头。” 什么樱桃蜜桃的,还当是那个叫紫月的婢子,甘氏登时没了兴趣,目光又落到玲珑身上。 “我可真不敢当你这一句太太,茶都喝了两盏了,才见你来。”甘氏阴阳怪气的说道。 立在甘氏身后的金桔幸灾乐祸的看着玲珑。 因为甘赵氏的关系,甘氏一定一腔怒火,再加上知道沈云磬有个私生子,甘氏还不得气炸了。 玲珑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媳妇不敢。”恭敬地答道。 甘氏冷哼,“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连婆婆娘家人你都敢挑拨,还说不敢!想到嫂嫂的事,甘氏心下越发的气,“我问你,云磬在外面是不是有个小孽障!” “二爷是有个女儿,已经抱回府里了。”玲珑坦言。 免得被甘氏先一步说出来。 甘氏倒是没想到玲珑说的这样直接,这么快就认了,准备一堆的话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了,不禁胸口憋得慌,愣了半晌才怒骂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你就是这样做媳妇的?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威胁 甘氏借题发挥,玲珑安静的听她说完,依旧态度温和的答道:“二爷怕您知道了生气伤身子,所以才没和您说。” 甘氏怎么会相信沈云磬能担心她,沈云磬巴不得气死她倒是真的,于是指着玲珑的脸咄咄逼问:“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究竟有没有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名不正言不顺才会心里没有底问出这样的话吧。甘氏名义上虽然被扶正了,可是自赵墨秋死后,沈云磬的爹爹就从未踏进过甘氏屋内半步,独自搬到书房去住。 因为是姨娘扶正,沈家大房和二房又一向瞧不上她。京城的贵妇圈里也排斥她。早些年甘氏还会出席一些宴会,可每每都是听了闲话受一肚子气回来,渐渐地也就不去了,这些年只一味的在家里的消遣。 玲珑柔声说道:“您严重了,媳妇一心敬重您,所以从娘家回来,就是冒着大雨,媳妇也亲自去金楼给您打了一只太君钗。” 一听这话,甘氏火气下去了一半。 玲珑瞧着甘氏神色的变化,心里冷笑,开什么玩笑,我们小照影可是一进府就打听出来,甘氏一向贪财,萧雨衍的嫁妆都要被她吃干抹净了,手里没有银子,萧雨衍对甘氏几乎是言听计从。玲珑一早就从嫁妆里挑了一只簇新的太君钗,装在锦盒里预备着,时刻等着甘氏发难。 才进府三天,她没有时间做充足的准备来应付甘氏,只能先拿东西填补她空虚又贪婪的心。 金桔从玲珑手里将锦盒递给甘氏。 金钗拿在手里,先不说那沉甸甸的分量,就是钗头那颗鸽子蛋大红宝石就让甘氏怒火全消。还是金桔说得对,就得给穆氏点颜色,要不然她怎么会拿出这样好的东西来。 火气下去了,甘氏说话自然没有那么盛气凌人了,“那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她既是二爷的孩子,媳妇一定好好待她。”玲珑从容道。 甘氏一怔,才新婚三天,沈云磬就闹出有私生子的事情来,这个穆氏作为正妻竟然是这样不冷不热风轻云淡的态度,都说穆氏和沈云磬感情深,现在看来也未必。 甘氏眼睛一转,笑道:“你不要委屈了自己,不过是外头的野孩子,给上些银钱打发了就是了。我听说她生母死了,可是她生母那边总有亲戚不是,你找个信得过的人,把孩子送过去就是了。” 玲珑浅笑,“既然是沈家的血脉,没有道理让她流落在外面,您放心,媳妇一定待她视若己出。”她才不会受甘氏这离心之语的蛊惑。更何况如如那么可爱,玲珑怎么舍得送走。 谁让你视如己出了,甘氏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骂玲珑,你这个蠢货!玲珑把孩子送走,沈云磬一定会和她大闹,到时候作为婆婆,她才能有机会捞到好处。 沈云磬和他的妻妾们闹得越凶,她就越有机会。 “我听说那孩子都五个月大了?”甘氏问道。 玲珑点头,“是。” 紧接着甘氏就长叹一口气,颇为同情的说:“要不是孩子的生母死了,只怕大家还都被蒙在鼓里呢!他在乾清宫门前长跪,要求娶你。人人只当他对你是一片深情,哪里能想到这些呢!”一面说一面拿眼睛觑玲珑。 如果不知真相,被甘氏这么一说,玲珑或许还真的就上了她的当。 叹息一声,玲珑说道:“媳妇嫁夫从夫,二爷说的事,媳妇一切都照办。” 蠢妇!甘氏暗骂。 挑唆不成,甘氏问玲珑:“那这个孩子你就要养在你屋里了?王姨娘可知道?”既然挑唆不成她和沈云磬,那就换成王静雪。 总之,浩然居乱起来才好。 “媳妇是浩然居的当家主母,凡事用不着和一个婢妾商量。”玲珑正色道:“婆婆抬举王姨娘是看得起王姨娘,但也不能这样作践媳妇。”终于找到机会让玲珑反驳,将话题岔开,“王姨娘出嫁前虽是保宁候的嫡女,可是到了咱们家毕竟是以贵妾的身份,贵妾再贵,她也是妾,媳妇跟前,就是奴婢。您怎么能让媳妇和一个奴婢商量事情呢。” 玲珑的话,字字句句像尖刀一样插在甘氏心口。 她就是妾室出身。甘氏很想说一句,妾室怎么了,妾室也是人!可是她说不出口,妾室出身,是她一辈子的羞辱。心里憋着闷气,甘氏没了再和玲珑说话的兴致,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我乏了,至于那个孩子,就先留在府里吧。” 玲珑恭敬地给甘氏行礼告退。 金桔不甘心的看着玲珑离开,恨恨的冲她的背影瞪了她一眼,转而对甘氏说:“您怎么这样容易就饶了她,您难道没看出来,她就是怕您责罚才专门拿了这金钗过来的。要不然怎么早不送您晚不送您,偏偏您叫她来问话,她才送给您。” 金桔的话让甘氏猛然觉得自己被穆氏给涮了。“小蹄子,就你看的真!”心头涌上一股恶气来。 金桔忙跪下,“奴婢不是看您被她欺负心里难受嘛。”满眼含泪,委屈道。 甘氏叹了口气,“起来吧。”金桔从五岁起就在她身边做事了,她待金桔可以说是三分女儿七分奴婢,“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 从上房出来,樱桃敬佩的说:“二奶奶,您真神了,一只金钗就解决了问题。” 玲珑和甘氏说话时,虽然恭敬,可是樱桃瞧得出来,二奶奶的这种恭敬只是面上的,实则根本就没有把这位老太太放在眼里。 也是,二爷小的时候甘氏一直欺辱二爷,如今二爷大了,她欺负不得二爷了就天天欺负小姐,二奶奶和二爷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怎么会当真的尊敬她! 二奶奶看着柔柔弱弱,面对甘氏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玲珑心里记挂沈云磬,不知道他是不是回来了,急急赶回浩然居。 却是没见到沈云磬,只见王静雪端坐在浩然居,照影和紫月屏气凝神立在一旁,紫月怀里还抱着如如,如如仿佛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不哭也不闹,安静的将小脸蛋贴在紫月胸口,默默吃手。 刚应对完虎又迎来一只狼。 玲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王静雪见玲珑进来,并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依旧端坐在那里,似乎她才是浩然居的正经主母。 樱桃气愤不已。 玲珑却是早有准备,她可从来不指望一向眼高于顶嚣张跋扈的王静雪能给她行礼。 对于玲珑面色平静的和自己并肩坐下,王静雪嘴角微翘。 娘亲说的对,量她一个庶女出身的乡下丫头,也不敢逾越到自己头上去。嫡妻又怎么样,贵妾又怎么样。一年半载以后还不知道如何呢。 “妹妹怎么从来没见姐姐有身孕,屋子里就冒出这么大的孩子了?”王静雪语笑嫣然,花枝招展。 玲珑才不会与王静雪打机锋,和不相干的人生气等于是折磨自己。 “她是二爷外室生的。”玲珑平静的说,似乎就像在说今天早上的水晶包真好吃一样。 王静雪觉得心跳错了一拍,穆氏怎么可能这样冷静,她怎么能容忍二爷在外面有女人,还生了孩子,还把孩子抱回府里来,深吸一口气,稳定了心绪,王静雪继续说道:“妹妹一向以为二爷最为看重姐姐,在乾清宫门前跪求皇上赐婚姐姐可是连皇上都感动了呢。” 言外之意,昭然若揭。 王静雪的话让玲珑蓦地想起那个来找沈云磬的內侍来。会不会是皇上也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叫內侍传沈云磬去问话呢! 长跪乾清宫求皇上赐婚,却早已经和外室生育女儿。这应该算是欺君了吧。 玲珑登时不安起来。 王静雪感觉到玲珑神色的变化,得意起来,“看来二爷对姐姐,不过尔尔。妹妹还以为当真情深义重呢。”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王静雪简直心情好的不得了。 看来沈云磬最为看重的根本不是这个穆氏,而是那个死了的外室。穆氏不过是个噱头罢了。 如今二爷最为在意的女人死了,那么下一个会是谁成为二爷心中至宝那就各凭本事了。 想到这些,王静雪再也没有心思和玲珑说话,起身带着红烛离开,经过紫月的时候,顿下脚步,盯着如如看。 感觉到王静雪不善的目光,如如顿时放声大哭起来。 紫月赶紧将如如抱紧,哄到:“大小姐乖,奴婢抱着大小姐呢,不哭了。” “大小姐?”王静雪阴阳怪气的说道:“这可是浩然居,不是随便什么乡野村落,人人都能做大小姐。” 在保宁候府,她才是正经的大小姐。 这个野种算什么。 不过瞧着如如的模样,王静雪看得出来,她的生母是个美人。难怪能把沈云磬缠住,可惜是个短命鬼。 如如的哭声顿时惹怒了玲珑,朝紫月挥挥手,“你把孩子抱走。”转脸对王静雪冷声道:“你也知道那个外室才是二爷的心头最爱,如今人没了,这个孩子可是她留给二爷最重要的念想了,你就不怕我告诉二爷你容不下大小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塞人 “你这是威胁我?”王静雪面色不虞的瞪向玲珑。 玲珑微微一笑,眼神却是冰凉,“威胁谈不上,不过是提醒你,不要错了主意。” 王静雪讥笑道:“我用得着你提醒?你还是先顾及你自己吧,进门三日就有个五个月大的庶长女。” 玲珑不怒反笑,“所以我更会善待二爷的庶长女。又不是庶长子,我担心什么。” 王静雪一愣,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穆氏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又不是儿子,不过个丫头片子,犯不着因为她和二爷伤了和气。 王静雪一离开,玲珑就让照影去书房瞧瞧,看沈云磬在不在。 一盏茶得功夫,照影几乎是一路小跑回来,“奶奶,书房的人说二爷一见了那內侍,两人就出了府了,他们也不知道二爷去哪了。” 玲珑心里越发肯定,一定是皇上召了沈云磬进宫。 “砚墨呢?”玲珑召了照影问。 “跟着二爷出去了。”照影答道,感觉到玲珑神色的不安,照影小心翼翼的问道:“奶奶,出什么事了?” 玲珑看了照影一眼,心神不定的摇摇头,除了砚墨她还能找谁问呢。思来想去,玲珑问照影:“浩然居的大管家晚上歇在府里吗?” 一般大户人家的管家都有自己的私宅,每个月有一到两天的假,可以回自己的宅子里住。 照影一愣,点头,“歇在府里。” 玲珑迫不及待道:“你去把人给我叫来。” 照影应声跑出去,玲珑抬脚去花厅。 玲珑庆幸有照影这么个机灵的小丫鬟,三天的功夫,把浩然居里里外外摸了个门儿清。 照影去外院找到齐飒的时候,齐飒正在练拳,听到穆氏找他,回屋擦了身上的汗,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跟着照影去浩然居花厅。 “奶奶。”见到玲珑,齐飒作揖问安。 玲珑一惊,眼前这个人不就是那次在仲德堂见到的那个大黑脸吗,没想到他竟然是浩然居的管事。难怪三十多岁的他见了沈云磬毕恭毕敬的样子。 收了心思,玲珑问道:“你知不知道二爷出门?” “知道。”齐飒恭敬地答道。 “那你知不知道二爷去哪了?”玲珑心急如焚。 二爷虽然敬重二奶奶,可是他不确定二爷是不是会事事都告诉二奶奶,如果不是,他冒冒失失的把二爷这次的行踪告诉了二奶奶,那二爷回来……想到沈云磬发怒的样子,齐飒打了个激灵。 “奴才不知道。”齐飒果断决定还是别惹怒沈云磬更重要。 “啊!”因为失望,玲珑不禁失声。 齐飒看到玲珑满脸担心,嘴角微翕,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你去吧。”玲珑摆摆手。 齐飒反身出去。 “你让紫月出去一趟,去把赵嗣瑾给我叫来。”玲珑吩咐照影,如今只能让赵嗣瑾去宫门口打听了。 “找赵嗣瑾做什么?”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玲珑抬头,果然是沈云磬一身月白色杭绸直缀风度翩翩的站在花厅中间,望着她笑。 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顾不上想这些,玲珑几乎是飞奔过去,抱住沈云磬,“你回来了。” 沈云磬一怔,将玲珑拥住,温柔道:“怎么了?” 担心焦急了那么久,此时被沈云磬拥在怀里,耳边是他温柔的声音,玲珑再忍不住,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 沈云磬大惊失色,端起玲珑瓷白的小脸,温声问:“究竟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是王静雪还是上房那位?” 玲珑摇头,“你下次出门能不能和我说一声,你被宫里的內侍带走,我还以为你……” 玲珑是在担心他,因为担心他才急哭了。 沈云磬神色微动,嗖的一下将玲珑打横抱起来。 “天!”玲珑惊呼道,然后红着脸低声说:“有人呢!” 沈云磬很好心情的哈哈大笑,“我抱自己媳妇怕谁看见。”抬脚离开花厅,将玲珑抱回卧房的大炕上。 鸳鸯戏水的大红色褥子上,玲珑低声婴宁,沈云磬则大汗淋漓。 一番温存过后,沈云磬将玲珑揽在怀里,摸着她如雪般的肌肤,说道:“齐飒没有告诉你我去哪了吗?” 去花厅的路上,他分明是遇见了齐飒。 玲珑摇头。 沈云磬失笑,齐飒是惹怒了自己受罚吧。 “那个內侍是我在宫里发展的消息网中的一员,他出宫来是告诉我,有人给皇上递了折子,告我欺君之罪。”沈云磬风轻云淡的说:“既然如此,我干脆就进宫亲自和皇上说清楚。” “你把真相告诉皇上了?”玲珑翻身看着沈云磬的脸问道,这个人的胆子真大。 沈云磬噙着一抹笑,拍拍玲珑的肩膀说道:“与其让别人添油加醋的乱说,我还不如自己说清楚呢,皇上是明君。” 意思就是皇上并没有怪罪,如此想着,玲珑松一口气,“皇上怎么说?” 沈云磬说道:“皇上非但没有怪罪,还觉得我可怜,有苦不能言,赏了我一壶花雕,让我借酒消愁。” 皇上居然还和沈云磬开玩笑!玲珑实在没有想到。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和皇上说的,把皇上哄得这样高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对沈云磬的印象越发的好。 皇上还说了一句话,沈云磬没有告诉玲珑。 皇上说,让他回家安抚好妻妾,免得新婚燕尔,娇妻变悍妇。 翌日一早,卯初时分,玲珑服侍沈云磬穿上官服上任,沈云磬走后,玲珑又窝在炕上睡了一个回笼觉,辰初才醒。 夜里被沈云磬折腾了两回,现在她全身就像是要散架一样。 王静雪不愿意给玲珑请安问好,行小妾之礼,玲珑也不想看见她,两人都是眼不见心不烦。 甘氏没有提晨昏定省,玲珑就假装不知道。 一觉醒来,梳洗罢,坐在炕桌边慢条斯理的吃早饭。一碗白粥,几碟青菜,一盘雷打不动的爆炒虾仁,玲珑吃的津津有味。 沈云磬要连值三天班才能回来一天,玲珑打算吃罢饭好好逛逛浩然居。现在她对浩然居的了解还不如照影。 饭桌还没有撤下去,照影急急的跑进来,喘着气说:“奶奶,那边大奶奶过来了,在花厅等着您呢。” 萧雨衍这个时候来做什么,玲珑心里疑惑。想到如如的事,甘氏问过了,王静雪闹过了,这府里就差萧雨衍了。 “你去给她端了茶,我一会就过去。”玲珑吩咐照影。 却并不急着梳洗打扮。 萧雨衍与王静雪不同,她完全威胁不到沈云磬分毫。又不是自己请她来做客,她愿意等就多等会,不愿意等拍屁股走人最好。 优哉游哉喝完一盏茶,玲珑召樱桃进来梳妆。紫月抱着如如过来,梳好头,玲珑和如如玩了一会,才起身去花厅。 萧雨衍还在。 玲珑感叹萧雨衍的执着。 对着萧雨衍,玲珑懒得装笑,款款在主位上坐下,“大嫂有什么事吗?”语气不咸不淡。 萧雨衍等了半注香的功夫,早就腻烦了,要不是婆婆给了她任务,早就拍屁股走了,见玲珑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心下冷笑,看你一会还能得意的起来不。 如此想着,萧雨衍倒是不生气,笑道:“你以为我是来嘲笑你的吗?”说罢冷哼一声,“你也太小瞧我。不过既然来了,如果不说上几句,也是我这个做嫂嫂的对你不够关心。把你的庶长女抱出来,给我瞧瞧,听说是个美人胚子。” 玲珑峨眉轻挑,睁眼说瞎话:“大小姐睡下了。” “大小姐?”萧雨衍阴阳怪气的笑起来,“我竟不知道,这府里都有了大小姐了。” 玲珑看了萧雨衍一眼,存心恶心她,“我原本以为是二小姐或者三小姐呢,哪成想,一打听,嫂嫂进门这么久都没有子嗣,我们这个可不就成了大小姐。” 萧雨衍最恨别人拿她的肚子说事,这是她的心病。 要不是因为这个,甘氏能接二连三的给沈云哲送三位妾室吗! 想到甘氏送给沈云哲那三个狐狸精,萧雨衍气的肠子疼。 “你别得意的太早,你屋里的王姨娘可是保宁候府的嫡女,怕不是你能压住的。”萧雨衍咬牙切齿的说。 玲珑淡淡一笑,理了一下额前几根碎发,“那就不劳嫂嫂操心了,嫂嫂还是赶紧给府上生出嫡长子来比较靠谱。” “我不操心自然有人替你担心。”说着,指着身后一个婆子说道:“婆婆担心你才进门,没有生养过,养不好大小姐,让我把王婆子给你送过来,王婆子是大爷的奶娘,最是会带孩子。” 所以就把沈云哲带成那个样子? 一门心思想进锦衣卫,却在锦衣卫总指挥副指挥面前唯唯诺诺连嘴都不敢张! 玲珑心里腹诽。 王婆子上前一步给玲珑请安,“二奶奶好。”问完安,不等玲珑说话,就倚老卖老的直起身来,“奶奶放心,奴婢最是会哄孩子,保证奶奶连姐儿的哭声也听不到。” 玲珑上下打量王婆子。 穿戴倒是整齐体面,一看也是在甘氏面前有脸面的人。 只是甘氏做什么突然把她送到浩然居来。 她当然不会发好心让王婆子真心实意的来带如如。 如如不过是五个月大的奶娃娃,甘氏不至于真的容不下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留下 甘氏肯定不会是好心。 既然猜不透,玲珑干脆不再想。 见玲珑只一味的端着瓷碗喝杏仁露,不说话,王婆子一时间有些尴尬的朝萧雨衍看去。 萧雨衍却觉得玲珑是因为被婆婆派人盯着,心里难受,幸灾乐祸道:“你倒是说句话呀!” 玲珑搁下瓷碗,看着萧雨衍,“由得我说么?我说与不说不都得留下。” 玲珑与其想怎么现在拒绝她还不如想想如何彻底撵走她。 甘氏既然让萧雨衍把人送来,萧雨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还不如就此留下,让她们以为自己怕了甘氏,到时候才能轻松把人轰走。 玲珑如是说,萧雨衍不无得意的说道:“既然你明白事理,也省的我费口舌,人我送到了,还要去婆婆那里回话,就不多坐了,等我得空再来看你的庶长女。”庶长女三个字,说的格外响亮。 回到甘氏那里,萧雨衍把在浩然居的事如实禀报给甘氏。 甘氏得意的笑道:“量她也不敢拒绝我送去的人。” 萧雨衍恭维道:“还是婆婆高明。” 甘氏看了金桔一眼,笑着说:“要不是金桔提醒我,我也想不到。”然后感慨,“这些年我屋里的事,里里外外全靠金桔了。” 萧雨衍立时紧张起来,甘氏该不会要把金桔也塞给沈云哲吧,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还好甘氏没有再这个话题上继续挥,萧雨衍才松了一口气,但再看金桔的时候,目光里多了几分警惕。 金桔不屑的看了萧雨衍一眼,也就是你萧雨衍看得上大爷,把他当个宝贝似得,生怕别人和你抢,本姑娘看上的可是二爷。 想到沈云磬的英俊潇洒,金桔脸颊微烫。 萧雨衍见此状,越觉得要堤防金桔。 甘氏叹了口气,“要不是那个孽障把浩然居里里外外伺候的都换了,防我就像防贼似得,浩然居的事现在一点消息都透不出来,我怎么舍得让老大的乳母去那边受罪。” 萧雨衍立时笑道:“您多虑了,穆氏怎么敢为难王妈妈呢,换做是我,一定好吃好喝敬着。”知道甘氏抬举王婆子,在甘氏面前,萧雨衍一向尊她王妈妈。 甘氏不禁点头,“她要是敢让王妈妈受一点委屈,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萧雨衍点头附和。 浩然居这边,玲珑不想理会王婆子,让樱桃给她安排房间,起身离开径直去了水榭。暗地里嘱咐紫月,留意王婆子的举动,不要让她伤害到大小姐。 玲珑过去的时候,沈心怡正在收整东西,看见玲珑来,沈心怡开心的过去挽住玲珑的胳膊,“嫂嫂。”亲热的叫。 “收拾的如何了?”玲珑扫了一眼沈心怡箱笼。 只有一个小小的红漆樟木箱子。 沈心怡脸色微赧,说道:“我的东西原本就不多,挑挑拣拣的,也就需要一个箱子就可以。” 沈心怡此次是在李家常住,因此把凡是需要带的都收捡了出来。 玲珑觉得鼻子酸酸的。明明自己有家却不能住,分明是名门高府大小姐,却要去别人家中寄人篱下。可偏偏即便是寄人篱下,也比在自己家强百倍不止。十几岁的女孩子,正是爱美的年纪,可全部家当,不过一个小箱笼。 沈云磬这个家伙,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让她嫡亲的妹妹委屈成这般。即便知道怪不得沈云磬,玲珑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抱怨。 正在执差的沈云磬忽然打了个喷嚏。 玲珑将一个雕花乌木带暗格的小匣子拿给沈心怡,“这里是些银票,你收着。” 沈心怡就要拒绝,玲珑拉起她的手软言道:“你吃住在他们家,我相信,他们一定是像待喆瑛一样待你。只是,万一你们出去玩,你有什么想要买的,总不能也让李家出钱,就不好了。再者,蒋夫人她们待你好,可是下边伺候的人总有些是踩低拜高的,她们给你做事,你却不打赏,一日两日无所谓,天长地久免得遭人闲话。” 玲珑的话句句说在沈心怡心坎上,她顿时泪眼婆娑,“嫂嫂,你待我真好。” 玲珑笑道:“傻孩子,我是你嫂嫂,自然待你好。”说罢,将小匣子打开,“这些一百两的是你哥哥给你的,一共是两千两。这些零碎的是我给你的,你用来打赏人。你先用着,过一段时间我和你哥哥再给你。” 说完,玲珑又从照影手里接过另一个匣子,“这些都是你哥哥打给我的,一时半会我根本戴不过来,我挑了几样适合你的,你不要推辞,都收下。去了李府,她们做衣裳打饰的时候一定有你的一份,可谁知道是什么时候才做呢,在那之前你总不能成天就来回戴那几朵花吧。” 喆瑛还未出嫁,李府的宴席一定少不了。说不定沈心怡能遇上她的那个真命天子呢。 花一样的年纪就应该打扮的像花朵一样。 玲珑一边说,沈心怡眼泪扑簌簌的就落了下来。 玲珑笑道:“快别哭,别人进来还以为我是个恶嫂嫂,欺负你呢。” 沈心怡噗嗤笑道:“你要是恶嫂嫂,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好嫂嫂了。” 萧雨衍才是恶嫂嫂里的杰出代表。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齐飒过来接沈心怡。 玲珑亲自将沈心怡送出沈府大门,看着马车消失,才转身回府,已经是到了摆午饭的时候。 沈云磬不在,玲珑简单吃了几口,就歇中觉了。直到申时她睁眼,携了照影在浩然居四处转悠。 浩然居远比玲珑想象的要大得多。走的腿都有些轴了,照影告诉她才走了不到一半,玲珑愕然。 浩然居其实是沈云磬的爹爹专门为赵墨秋修建的花园。她和沈云磬的婚房则是赵墨秋当年临时休憩的地方。 由于赵墨秋十分喜欢这里,于是沈云磬的爹爹干脆又在这里修了花厅、书房和水榭,园子也越建越大。两人只夜里歇在上房,平时日常都在浩然居。 玲珑让人把水榭收拾了,依旧保持沈心怡在时的样子,每日洒扫干净。 樱桃禀报说砚墨带了个叫赵嗣瑾的要见奶奶。 玲珑知道大约是为了买田地的事,忙说:“快请。” 樱桃应声而去,玲珑起身去花厅。 大约半注香的时间,砚墨带着赵嗣瑾进来。 “奶奶。”砚墨和赵嗣瑾异口同声道。 瞧着赵嗣瑾和砚墨一样垂手立在那里,举止形态和先前大不一样,知道他把上次的话记在了心里,很是满意。 等沈云磬回来,和他商量一下,把赵嗣瑾召到府里做事。 免得再出现像昨夜那样的事情,两眼抓瞎,连个用的人也没有。 “田庄那怎么样?”玲珑张口问道。 砚墨看了赵嗣瑾一眼,赵嗣瑾会意,恭敬地说道:“我和砚墨去瞧了,可是巧了,甘赵氏的田就在奶奶庄子边上,若是并过来,能扩大两倍不止。” 玲珑咂舌,甘赵氏竟然有这么多地。 简直是地主了。 “是她们家的私产?”玲珑问道。 赵嗣瑾点头,“我们打听了,原本他家的地没有这么大,自从家里的闺女姨娘扶正,做了夫人,这些年他们家就不停地把左邻右舍的地都买了下来。”说到这里,赵嗣瑾顿了顿又说:“有些地邻居不愿意卖,他们就让府里大爷出面,强行把人家的地霸占过来。一来二去,也就形成了今天的规模。” 既然费了这么些心血,为什么突然又要租给自己呢?“他们家出什么事了吗?” 赵嗣瑾摇头,“事倒是没有出,只是今年甘赵氏一直撺掇着她们家里的,要去做药材生意,所以就不种地了。” 玲珑无语。 这种地和做药材生意完全不相干嘛。反正她们家种地又不是让他们种,还不是雇人。 不过,赵嗣瑾的话让玲珑更加肯定,不能租甘赵氏的地。 多年的邻居都能不顾情分,抢了人家的地,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只是,她的地就在自己田庄边上,放弃未免可惜。“你们再去一趟丰台。他们家的地我们租不得,看看买下来他们愿不愿意。只是一点,不要提我的名。” 自己先是要租他们的地,现在又要改成买。甘赵氏难免多心,再生出什么是非来。 砚墨和赵嗣瑾会意。 田庄的事说清楚,玲珑就对赵嗣瑾说:“这几天你回去收拾一下,等二爷回来,我和二爷商量了,你就进府里来做事。” 赵嗣瑾显然是没有想到,惊讶之余,立时激动的给玲珑跪下磕头,“多谢二奶奶。” 玲珑浅笑,“快起来。” 砚墨高兴的拉了赵嗣瑾一把,向他挤眼笑。 赵嗣瑾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朝砚墨嘿嘿傻笑两声。 砚墨和赵嗣瑾走后,照影走进来在玲珑跟前说道:“奶奶,紫月姐姐和我说,下午那个王婆子抢了您买给大小姐玉坠。” “抢?”玲珑皱眉,照影是不是有点夸大其词,要说偷玲珑还信。 照影立时说:“真的是抢,奶奶,紫月姐姐和我说的,生生从二小姐身上拽下来的,紫月姐姐抱着孩子,没有拦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动手 这个王婆子胆子实在太大。 她是算定了有甘氏撑腰,自己不敢动她吗? “且让她得意几日,你让紫月好生看住她,只要别伤了大小姐就行。过几日,我自有分断。”玲珑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说道。 照影登时放下心来,笑嘻嘻的答应。 沈云磬不在的这几天,玲珑让砚墨从丰台搬了几盆花回来,每日哄着如如,莳花弄草,悠闲自得。 算着日子,沈云磬明日就会回来,玲珑躺在炕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不知到了几更,迷迷糊糊好容易睡着,忽然被一只探进被子的冰凉的大手吓醒。 “啊!” 玲珑声音没有出,就被一只略带粗糙的手捂住嘴巴。 睁大眼睛,竟然看到沈云磬一张略带疲惫依旧英俊十足的脸杵在她眼前,玲珑激动地噌的坐了起来,“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扭头朝窗外看了一眼依然黑黢黢的天问道。 沈云磬挨在玲珑身边坐下,“我回来你高兴不?”一只大手在她身上游来走去。 玲珑被沈云磬摸得浑身痒痒,扭到一边,咯咯地笑。 沈云磬又黏过去,“已经交完班了,后半夜就是他们的事了,和我没有关系,我实在想你,就连夜回来了。其他人明儿一早离宫。” “你一个人走皇上不会怪罪吗?”玲珑担心道。 沈云磬笑道:“皇上难道不许人家新婚燕尔不成!再说,我又不是在我当值的时候跑了。”揽了玲珑的肩膀,“你放心好了,没事的。你只说,想不想我。”一张脸凑到玲珑面前。 玲珑红着脸捶了沈云磬一拳,“你说呢!” 沈云磬哈哈大笑,下地去洗漱。 一番耳鬓厮磨的温存自然是不用说。 大汗淋漓之后,沈云磬打横将玲珑抱到盥洗室擦洗,两人却又是一番嬉闹。 终于在谁也没有半分力气的时候,沈云磬和玲珑并头躺在炕上说话。 想起沈云磬回来时穿着依旧是走的时候那身衣裳,玲珑说道:“明儿我让樱桃给你准备几身衣裳,下次进宫当值带进去,你也好有个替换,要不然汗津津的成日穿一身衣裳多难受。” 沈云磬心里暖暖的,柔声道:“好。” 在宫里当值这几日,他无时不刻都在想玲珑在家里究竟在做什么,有没有受甘氏和萧雨衍的欺负,会不会无聊。 一直到半夜回来的路上都在想,见到玲珑要说些什么。 回了家,却所有的想法都抛之脑后了,两人家长里短的说着,不知不觉睡去。 翌日一早,照影进来服侍玲珑起床的时候看见沈云磬,吓了一跳,张嘴就问:“二爷怎么回来了?”问完又觉得不合适,转脸睁着大眼睛看玲珑。 玲珑笑道:“二爷昨儿夜里回来的,你去告诉厨房,把二爷的早饭也做了。” 照影红着脸蹬蹬蹬跑出去。待她再回来的时候,玲珑和沈云磬已经梳洗好。 沈云磬穿一件家常棕色长袍坐在太师椅上看书,玲珑则端坐在梳妆台前由樱桃梳头。 “昨儿让你告诉你哥哥的事情,你说了吗?”梳好头,玲珑在镜子里照了照,很是满意,转身问照影。 照影点头,“奶奶放心吧,奴婢哥哥过了辰时就过来。” 沈云磬听了问道:“怎么了,要苏大夫过来,谁病了吗?” 玲珑摇头,“没谁病,我要借一借苏大夫的手。”内宅的事情,玲珑不想让沈云磬操心太多,笑道:“你就不要担心了,我会管理好浩然居的。” 沈云磬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来,继续低头看书。 刚吃过早饭,紫月大惊失色的跑过来,“奶奶,不好了,大小姐咳得厉害,怎么都止不住。” 玲珑一听立时变了脸,等沈云磬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见门口玲珑妃色衣裙一角,沈云磬起身抬脚追了过去。 如如脸色苍白的躺在春燕怀里,张着小嘴不停地咳,因为难受,不咳得时候,她就哼哼唧唧的哭。 玲珑伸手将孩子抱到怀里,坐在床榻上扫视屋里的人,“大小姐怎么会咳成这样?”目光凛冽,脸色阴沉。 王婆子立刻露着一嘴黄牙说道:“不关奴婢的事,今儿从大小姐起床到现在,奴婢碰都没有碰过她,”说着指了春燕,“都是她,是她一直看着大小姐,大小姐突然咳嗽的。” 沈云磬这才注意到,沈云哲的乳母王婆子在,不禁皱了皱眉,她怎么在这里。 “去请大夫!”玲珑不理会王婆子,对樱桃说道。 樱桃忙说:“奶奶,这几日太医院的太医全都进宫当值,没有一个得空的。” 玲珑冷声道:“那就去请药堂里的大夫。” 樱桃应声飞奔而去。 沈云磬忽然想起玲珑早上和照影说的话,隐隐觉察出什么。一抹玩味的笑容看向王婆子。 苏百川来之前,玲珑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抱着如如哄。 苏百川一到,玲珑将孩子放在小床上,回避到屏风后面。 一盏茶得时间,苏百川瞧完病,躬身对沈云磬说:“大小姐无碍,只是过敏而已。” 沈云磬皱眉,“什么过敏?” 苏百川一边写药方子一边说道:“芝麻。” 如如才五个月,只吃母乳,怎么会接触到芝麻,沈云磬心底疑惑。让樱桃给苏百川封了十两银子。 照影送苏百川出去。 玲珑从屏风后面出来,扬手在王婆子脸上一巴掌,“大小姐若是有什么事,我让你陪葬。” 王婆子猛地被玲珑打,没反应过来,连连向后趔趄着退,满屋子丫鬟都是玲珑的人,都厌恶她,谁会扶她,王婆子晃悠几下没有站稳,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被打的脸也红肿起来,立时撒起泼来,“一大把岁数了,说打脸就打脸,老太太都没有动过我一根指头,今儿在这里挨了打,以后让我怎么见人。” 满屋子人没有一个理她,王婆子索性大哭起来。 玲珑扬声对樱桃说:“去把老太太请过来。” 樱桃去请的时候,甘氏那边早已经知道了浩然居这边有动静,正带着金桔朝浩然居赶来。 甘氏进来的时候,玲珑端坐在床榻上,紧紧将如如拥在怀里,沈云磬则坐在太师椅上看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王婆子。 见甘氏进来,沈云磬眼皮也没抬,玲珑则是说道:“您请上座,媳妇抱着孩子不方便给您问安。” 甘氏心里啐了玲珑一口,在沈云磬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看了一眼地上的王婆子,沉了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甘氏来了,王婆子越得了意,闹得更凶了,几下爬到甘氏脚下,指着红肿的脸给甘氏看,“老太太您得给奴婢做主啊,奴婢伺候大爷一辈子,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奴婢可是照看过大爷的人,又是您亲自派了来的,她就是要打也要看您和大爷的面子啊。” 玲珑暗骂王婆子狡猾。 甘氏目光阴冷的从沈云磬身上扫过,最终落在玲珑身上。 玲珑面色如水般沉静,冷声道:“我敬她是大爷的乳母,又是您一番好意亲自送来帮我照看大小姐的,一直好吃好喝带她,可她却目中无人,倚老卖老,接二连三忤逆我。” “你胡说!”王婆子几乎抱住甘氏的脚,“奴婢冤枉啊,老太太,您得替奴婢做主啊,奴婢秉承您的教诲,对二奶奶一直恭顺有加,对大小姐更是无微不至。” 也许是王婆子过于激动,抱着甘氏的小腿有点紧,甘氏皱着眉使劲将王婆子的手掰开,一双吊稍眼,怒视玲珑。 玲珑将怀里已经不哭的如如交给紫月,扫了扫自己碧蓝色马面裙,像是要弹去灰尘一样,慢条斯理说道:“这满浩然居,只有王妈妈一人吃芝麻糊,在她来之前,我们这里吃菜都不放芝麻,今儿大小姐却是一大早的就急咳不止,请了坊间有名的仲德堂苏大夫来瞧,大夫一瞧就说,姐儿是对芝麻过敏才咳嗽不止。姐儿才五个月大的奶娃娃,只吃母乳,怎么会对芝麻过敏,可见是王妈妈把自己的芝麻糊喂给姐儿吃。” 王婆子立时跳起来,“你胡说,我怎么会喂她芝麻糊吃。” 玲珑冷笑,“那就是王妈妈吃过芝麻糊没有收好,让姐儿误食了。您是老太太专门派来帮我照顾姐儿的,却连这最基本的都做不到,还是说,故意为之。” 甘氏看了一眼面色依旧有些白的如如,沉默了片刻,问王婆子:“有这事?” 王婆子立时指天誓。 “除此之外,她还偷了姐儿的玉佩,玉坠,金锁。”玲珑不给王婆子机会,直视甘氏说道。 甘氏脸色难看的黑,王婆子立马说道:“您不要听她胡说,她冤枉奴婢。” “是不是胡说,您搜一搜她不就清楚了。”说罢,也不等甘氏话,给照影使了个眼色。 照影会意,走到王婆子面前动起手来。 王婆子虽然极力反抗,可照影还是努力从她身上搜出一个婴儿金锁来,当啷落到地上。 王婆子登时愣怔住。 玲珑趁势继续道:“要不要搜一搜她的房间,您随便。” 甘氏被玲珑拱的下不来台,只好不悦道:“你去。”吩咐金桔。 金桔应声而去,照影起身跟上。 不一会,金桔端了个托盘出来,上面放了几个银元宝,几件玉佩,玉坠,还有一卷银票。 王婆子登时傻了眼。她是偷拿了大小姐的东西,可是绝对没有拿过银票和银元宝啊。王婆子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 玲珑直视甘氏,“您说怎么办?” 甘氏气的浑身抖。(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发落 玲珑沉默的看着甘氏。 甘氏被玲珑咄咄的眼神逼得啪的一声拍桌子,“你说,怎么回事!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指着王婆子怒道。 甘氏心知肚明,王婆子在待沈云哲的时候就手脚不干净,那时候她还是个不受待见的姨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正因为如此,当金桔说要派个人去浩然居盯着点,要不然浩然居有什么举动这边全然不知,被蒙在鼓里。甘氏才想起王婆子。 一来她名义上的确是带大了沈云哲,送到浩然居有正当的理由。二来王婆子手脚不干净,必定要从浩然居拿东西,如此就能给穆氏添堵。 何乐不为。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王婆子这样大胆,偷拿小孩子的玉佩金锁也就罢了,竟然敢偷浩然居的银元宝和银票。那可是一向都放在主母房里的。 难怪穆氏要这样大的火。 还有那个野孩子,偏偏对芝麻过敏,王婆子又是阖府人人皆知的爱吃芝麻糊,无论是不是她做了什么,这都说不清。 如此一想,甘氏自己先底气先弱了三分。 王婆子瞪着堆放在眼前的银元宝和银票惊讶的说不出话。 甘氏气的将手一甩,怒道:“我不管了。” 王婆子这才反应过来,哭天抢地的抱着甘氏的腿,“老太太,您不能不管奴婢啊,奴婢是冤枉的,这些个娼妇冤枉奴婢。” 真是愚蠢!玲珑心里冷笑。这样蠢得人,也配自己动了这么一番心思,还巴巴的请了苏百川来。 她这样一说,甘氏就算是想要救她也无法。可若是不救,就会寒了其他人的心。如同将甘氏放在火上烤。 甘氏阴着脸再一次问王婆子:“你说,这些东西究竟是不是你拿的。”她只希望她简简单单的说个不是就行了,这样她才好和穆氏周旋。 王婆子见甘氏管她,登时心里得意起来,嚷道:“奴婢怎么会眼皮子这么浅,实在是这些娼妇冤枉奴婢,奴婢是您的人,这些个妖精冤枉奴婢就是打您的脸,您可不能姑息。” 玲珑冷哼一声,“没行到媳妇倒成了您手下人嘴里的娼妇,妖精。真真是奇闻,没听说哪家的主母要受奴才这样辱骂。她是您的人,您看怎么办?”目光直视甘氏,毫不退让。 甘氏被气的几乎栽过去。 没想到这个王婆子除了贪心,竟然愚蠢到这样的地步。 “既是在你院子里出的事,你斟酌着办吧。”甘氏将火球丢给玲珑。 王婆子立时呆住,怎么老太太竟然不管她了。一个恍惚想要再求救,无奈甘氏走的太快,等她要张嘴的时候,甘氏已经扶了金桔离开。再回头,只迎上穆氏阴冷的目光。 这一刻,王婆子才感觉到害怕,怕这个她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新进门的二奶奶,顿时寒意从头袭到脚,瑟瑟抖起来。 几乎是连滚带爬,王婆子到了玲珑脚下,哭道:“奶奶,奶奶您饶过奴婢这一回吧,奴婢知道错了,您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大小姐,奴婢从此以后只衷心您一个人,您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您开恩啊。奴婢以后不敢了。” 王婆子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玲珑低头厌恶的皱了皱眉,再抬起头,嘴角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王婆子顿时心中大喜,就知道这个小丫头片子好糊弄,不过是说几句好话就糊弄过去了,如此想着,王婆子满眼期望的看向玲珑。 玲珑弯下腰,嘴角微翘,露出一个浅笑,伸手挑起王婆子的下巴,缓缓道:“杖毙!” 王婆子登时傻眼了。 没等她缓过神来,浩然居的几个粗使妈妈已经将她架了出去。 玲珑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如如接过来抱在怀里,在她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这一次,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长舒一口气,玲珑将如如交给春燕,“好好照顾大小姐。” 春燕早就被吓得两腿颤,几乎站不稳,哆哆嗦嗦的把如如接到怀里,畏惧的看着玲珑保证道:“奴,奴婢一定照顾好大小姐。” 王婆在刚来的时候,偸东拿西,对大小姐也是百般轻怠。春燕见二奶奶不管不顾,只当是二奶奶惧怕王婆子是甘氏送来的,不敢管教,心里还一阵难过,难道娇娇嫩嫩的大小姐从此就要被这个婆子揉搓不成。因此,更是寸步不离大小姐,生怕她和王婆子单独相处被王婆子害了去。 谁成想,二奶奶竟然是蓄势待,一击毙命。 看着春燕的反应,玲珑满意的点了点头,向沈云磬看了一眼,起身离开。 出了如如的房间,玲珑低声问沈云磬:“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狠毒?” 沈云磬摸着玲珑的头,笑道:“怎么会,这个婆子可恶至极,留着迟早是个祸害,早点清理了,清净。” 玲珑怔了一怔,缓缓道:“我是说如如。” 是她让紫月给如如下了一点药,如如才剧烈的咳嗽起来,虽然无害,可是五个月大的孩子,咳成那样,必定是难受极了。 沈云磬摇头,沉思良久,牵起玲珑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好。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都放心。” 千言万语,不及这一句。 玲珑抱住沈云磬的腰,将脸紧紧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听着沈云磬的心跳,玲珑只觉得希望时光在这一刻多停留一些。 王静雪听说玲珑将甘氏派去的当过大爷沈云哲乳母的王婆子杖毙,登时愣住。 这个看上去柔弱不经风雨的庶女,竟然有这样的胆量和魄力,敢处罚婆婆屋里的人,还是如此下狠手。如果换成是自己,她自问,觉得未必有穆氏这样的手段。 从前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女人了。 只是,她这样做,难道就不怕传出个悍妇的名声吗!难道就不怕二爷觉得她太过暴力了吗! 二爷!对着镜子戴好耳环,王静雪目光闪烁,我一定会让你喜欢上我的。转脸对红烛说道:“我让你传的话你传出去了吗?” 红烛上前,颇为沮丧,低声说道:“浩然居里里外外,像铁通一样,人人只听二爷的吩咐,奴婢手里白白拿着银子,没有一个人收。” “他当然有这样的本事,”王静雪与有荣焉,只是很快就皱了眉,消息传不出去,怎么才能让母亲来看自己呢。 浩然居不行,那么……火电时光间,王静雪想到甘氏身边的金桔。于是问红烛:“老太太跟前那个个子高挑,鹅蛋脸柳叶眉的丫头是不是经常来这边?” “您说金桔姑娘?” 王静雪点头。 红烛说道:“是常过来,估计是那边想让她打听打听浩然居这边的消息什么的,不过,奴婢瞧着,金桔姑娘每次来都是白跑一趟,不过是瞎转悠罢了。浩然居的丫鬟小厮,个个嘴紧的像是挂了秤砣,油盐不进。” 王静雪听罢,望着红烛笑。 红烛一拍手,欢喜道:“奴婢知道怎么做了。”转身跑了出去。 浩然居的人不要钱,大有要钱的人在。有银子还怕送不出去! 甘氏得知王妈妈被穆氏杖毙,惊得半天才合拢嘴,顺手拿起跟前的瓷杯摔了出去,“她真真是欺人太甚。”咬牙切齿道。 金桔躲过甘氏摔到地上的瓷杯碎片,脚步轻盈的走到甘氏跟前,温声劝道:“您生这样大的气,穆氏又看不到,您平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说,还让她得意。” 甘氏怒道:“依你说,怎么做?” 金桔巧笑嫣然,“恶人自有恶人磨,咱们二爷可是一日娶二女,奴婢听说,二爷至今还没进过王姨娘的屋呢,王姨娘是什么人,那可是保宁候府的嫡女,能心甘情愿的受二奶奶这样欺负?” 甘氏目光微闪,是啊,怎么把保宁候的嫡女忘了。都是被这个穆氏气的,认亲那日还当她是个好的,可见自己真真是瞎了眼了。 “都进门这么些天了,老二就没有经过她的门?她没闹?”甘氏问金桔。 “她虽贵为侯府嫡女,可毕竟年纪上小,心里哪里就有那么些主意。二爷又被二奶奶绊着,两人见不上面。奴婢看,您也别掺和她们的事,省的让人嚼口舌,说您手伸的长,管到儿子屋里去了。何不让保宁候夫人来见见王姨娘,到时候保宁候夫人见女儿在府里受这样的委屈,能罢休?” 甘氏大喜。如此,自己既得了善名,又让保宁候夫人领自己的情。一来二去,到时候让她和保宁候说,在皇上面前替云哲美言几句,好好给云哲谋一个正经差事。 想到儿子日思夜想要进锦衣卫却无门,沈云磬那小子跪了个乾清宫竟然就得了个锦衣卫副总指挥的美差,甘氏就气的吃不下饭。 “你现在就拿了我的帖子,去请保宁候夫人,就说我请她来府上喝茶。”甘氏说道,然后嘱咐金桔,“别让浩然居那边知道了。” 金桔欢喜的答应,立时笑嘻嘻的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发现 秋日的午后,阳光和煦,天高气爽。 沈云磬坐在邻窗大炕上,倚着一个碧荷色绣粉红色和花骨朵的靠枕,心满意足的看玲珑给如如做衣裳,手里剥着橘子。 “这橘子真真不赖,御用的也不过如此。”沈云磬朝嘴里扔了一瓣橘瓣,一脸很是享受的样子。 玲珑抬头看他一眼,“说的好像你吃过御用的一样。” 沈云磬好兴致的说:“怎么没有吃过,前儿皇上赏了我们一筐呢。” 玲珑心里感慨,原来锦衣卫和皇上走的这么亲近,难怪沈云哲千方百计的想要进。 只是,伴君如伴虎,走的越近,也越容易惹怒皇上。好似一把双刃剑,挥不好,从此万劫不复,挥得好,一生荣华富贵。 玲珑刚想要嘱咐沈云磬些话,沈云磬就说道:“你说这甘赵氏人品那样不好,这橘子倒是没受她影响。” 玲珑也知道背地里说人家坏话打趣人家不好,可是看着沈云磬今儿这样高兴,忍不住跟着说:“这橘子又不是她种的。” 沈云磬哈哈大笑,伸手宠溺的捏玲珑脸蛋,“你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 玲珑侧脸躲开,脸颊微红,埋头继续做针线。 沉默一阵,沈云磬突然坐起身来说:“今儿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玲珑抬头朝窗外看去,秋高气爽,还真有些意动,“可以吗?” 沈云磬明白玲珑的意思,脸色微变,“不必理会那边,有我呢。” 玲珑心里暖暖的,不再多想,笑道:“既然要出去,就带樱桃她们一起去,让她们也乐呵乐呵。把如如也抱上,顺路给孩子挑几件玩具。” 沈云磬当然没什么意见,只是越觉得要赶紧生一个自己的孩子才好。将玲珑的小脸捧起,“啪”一声亲在她的樱桃红唇上,“我去告诉砚墨,让齐飒准备马车,你们收拾一下。”翻身下地。 紫月几个立时欢呼起来,照影高兴地蹦蹦跳跳去找春燕。 玲珑搁下针线,准备梳妆。王静雪来了。 登时一屋子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沈云磬抬脚去找砚墨,望着沈云磬的背影,王静雪目光灼灼,又带了些许落寞。 “姐姐是要出门?”王静雪语气里有浓的无法遮掩的酸味。 或者,她根本没有遮掩。 玲珑在主位坐下,对王静雪客气笑道:“是有点事要出去。你有什么事吗?” 望着端坐在主位上光彩照人的玲珑,王静雪有些失神,这还是那个在大佛寺她遇到的穆家三小姐吗?怎么和眼前这个神采飞扬的沈家二奶奶感觉完全不同。 “老太太明儿请我母亲来府里做客,我想和我母亲见见。”王静雪扯起一个勉勉强强的笑容,说道。 甘氏怎么会突然请王静雪的母亲,玲珑心里疑惑。难道是为了沈云哲的前途,想让保宁候看在姻亲的份上,给沈云哲在皇上面前说好话不成。可是这些年甘氏虐待沈云磬兄妹的事情,京城贵族圈里无人不知,保宁候会给她这个面子吗? 还是说,甘氏是要走王静雪这根路,想要通过王静雪来打压自己。请了保宁候夫人,保宁候夫人见了王静雪自然就知道沈云磬从来没有踏进过王静雪的门,依保宁候夫人的性子,怎么会坐以待毙。 如此,甘氏就坐收渔翁之利。不仅对付了自己,还让保宁候夫人以及王静雪对她感恩。 这样划算的买卖,甘氏何乐不为。 王静雪望着坐在主位上眼睛微垂,缓缓喝茶的玲珑,突然明白,原来做妾室和正室的区别这样大。 自己想要见母亲一面都要得到她的同意。 而她呢,竟然要和沈云磬并肩携手出去游玩。 一股怒气直窜脑子,王静雪腾地站起来,指着玲珑恶狠狠地说道:“我不过是来告诉你一声,别以为我当真是来征求你的同意的。告诉你也不过是怕明儿我母亲来了,你手忙脚乱失了分寸,丢了二爷的脸面。” 说罢,不等玲珑反应过来,王静雪脸色阚白,气咻咻的甩衣袖离开。 她实在是一刻钟都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她都担心自己会冲上去掐死穆氏。 玲珑啼笑皆非。 进来的时候还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就怒气冲天,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王静雪的到来并没有影响玲珑的好心情。 让樱桃给她梳了个大方的飞燕髻,简单簪了几朵珠花,穿了一件宝石红的褙子,富贵大气,带着一屋子女眷去二门处找沈云磬。 见到玲珑过来,早已经准备好的沈云磬迎了过去,“她来做什么?”牵起玲珑的手,朝马车走过去。 “她母亲明儿来,她想见见。”玲珑淡淡的说。 沈云磬皱了皱眉,他倒是很意外,飞扬跋扈,曾经一鞭子将一个丫鬟的鼻子抽掉的王静雪,想要见保宁候夫人竟然会去征得玲珑的同意。 沈府的马车很大,玲珑一众女眷坐进去,仍然宽敞,毫不拥挤。不像穆府,就是萧氏的马车,也最多坐四个人。 沈云磬骑了一匹枣红色大马,跟在马车左侧。 砚墨则依旧骑着他那匹小毛驴。 有时候玲珑真是好奇,砚墨跟着沈云磬东奔西跑的,他的那头小毛驴究竟是如何苦苦坚持才没有倒下的。 真是难为那头毛驴了。 王静雪回到卧房就开始砸东西,吓得一屋子伺候丫鬟大气不敢出,玻璃碎片蹦到脚上,也只能忍痛。 雪穗冷眼瞧着,心里直叹气,早如此,当日何必非要嫁进来。难道保宁候夫人就没有告诉你,贵妾再贵也是妾。 心高气傲的大小姐,何必非要受这样的委屈。好好地找一户人家,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嫁过去多好。即便丈夫再不喜爱,那也是堂堂一家主母。 哪像现在! 想到二奶奶回门那日,王静雪独自在房里哭了一上午,雪穗心里不住的摇头。王静雪年纪小不懂得,保宁候夫人难道就不心疼女儿吗?由着王静雪胡来。 “您别气了,横竖明儿夫人来了就好了,您且忍一忍。”红烛跟在王静雪身后,小心翼翼的劝她。 王静雪举起一个珐琅瓷云纹花瓶,哐当砸在地上,叉着腰怒骂:“她穆氏算是什么东西,我和她说话她竟然敢和我端主母的架子,不理会我。当真是把我王静雪当成姨娘了?给她三分脸色,她还要开染坊不成!” 立在一旁的小丫鬟腹诽,您可不就是姨娘,什么叫把您当成姨娘了。我们二奶奶对您够好的了,好吃好喝的,还免了您的晨昏定省,还不知足。您觉得不好,当初别抢着来呀!可是您自己愿意的,求了皇上跟前,就是做妾也要跟着我们二爷。现在倒好,受不了了就回来砸东西。 小丫鬟看着地上碎成一瓣瓣的珐琅瓷花瓶,心疼极了。这些可都是我们二爷花钱买的。那珐琅瓷贵着呢! 王静雪肆意乱砸的时候,沈府的马车在万荣斋门前停下。 立刻就有万荣斋的小二出来将马车马匹牵到后院去,另有人将他们一行人引到三楼。 沈云磬订的雅间叫九州,在万荣斋的顶层,全套的红木家具,汝窑瓷器,历朝历代名家的真迹字画。推开前窗扇,半个京都映在眼帘,打开后窗扇,玲珑看到了沈云磬说的那片荷塘。 荷花已经败了,却正好应了那句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意境。也许正因如此,老板才没有将一塘残荷拔去。 极佳的地理位置,不菲陈设,尽管是第一次来,玲珑已经可以预见在这里吃一顿饭是多么的奢华了。 沈云磬指了远处的一条依稀可见的街道给她看:“每当皇上出宫,必然经过那里,很多人为了一睹龙颜,都会定下这间雅间。” 这就给本就昂贵的雅间又增值不少吧。 “看得清楚吗?”玲珑倚窗而望,笑道。 沈云磬摇头,“我可没那个兴趣。” 说话间,小二将饭菜依次端了上来,打头的就是玲珑最爱吃的爆炒虾仁。 吃了万荣斋的爆炒虾仁,她才觉得什么是真正的爆炒虾仁。 沈云磬微笑看着玲珑,觉得此生足矣,如果玲珑怀里抱着的是自己亲生的孩子的话。 “想什么呢,这样高兴?”看见沈云磬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己,玲珑莫名问道。 沈云磬则说:“看小猪吃饭呀。” 坐在隔壁桌的樱桃和照影捂着嘴巴笑。 春燕羡慕的看着玲珑,二爷对二奶奶可真好。 “咦,那不是大爷吗?”砚墨临窗而立,侧脸朝窗外看去,一眼看见两条街以外的沈云哲,“爷,您瞧!” 沈云磬阁下筷子转身看过去,不禁脸色沉了下来。 玲珑看到沈云哲带了三个突厥人朝西直门方向去了。 过了西直门,再往前走一条街,就是太子府。 他究竟要做什么! “跟过去瞧瞧,别打草惊蛇。”沈云磬吩咐砚墨。 砚墨应声而去。 “大爷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玲珑看向沈云磬。 “别管他,我们吃饭。好容易带你出来一次,不要被他破坏了我们的兴致。”沈云磬温柔的笑道。 话虽如此,玲珑感觉的出来,他心底的波动。 玲珑若有所思,却笑道:“我还怕你的兴致没了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惊闻 回到浩然居,已经是戌初,沈云磬就要回宫当值了。 在玲珑脸上亲一口,沈云磬说道:“我三天休一次,若是不出什么意外,下次回来还是上次那个点,不过你不要等我,万一我临时有事回不来,你就白等了。今儿你就把赵嗣瑾叫来做事吧,有什么事让赵嗣瑾或者砚墨去宫门口找一个叫江山的公公,他会给我传话。” 江山应该就是沈云磬在宫内消息网中的一员吧。这样隐秘的事情,沈云磬都告诉了自己,玲珑心里很是激动。 从昨天夜里沈云磬回来到现在,玲珑觉得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还有很多话没有和他说他就又要走了,不禁道:“时间真快。” 沈云磬心里美美的,揉揉玲珑的头发说道:“下次回来,我带你去玉泉山洗温泉。” 玲珑仰脸笑,依依不舍的将沈云磬送出门。 回到屋里,玲珑开始琢磨今天遇到沈云哲的事。 尽管那三个突厥人已经换了汉服,走在汉人中间一般人也许认不出,但是玲珑一眼就瞧了出来。 那一年,锦州突然来了很多突厥人,清泉庵附近也住了不少。因为突厥人常年骑马行走,故而走路姿势与一般汉人还是有些微的差别。玲珑记得,那时候自己和沈云磬正是顽皮的年纪,好几次跟在突厥人身后模仿他们走路的姿势,以此取乐,为此还差点被一个大胡子突厥人捉起来打一顿。 她相信,沈云磬也看出来了,所以才会派出砚墨去。 只是,沈云哲为什么要和突厥人混在一起。是他自己的朋友呢还是太子属意的。 前者还罢,若是后者,此事则非同小可。 这几年,连自己一个闺阁中的女子都知道,突厥蠢蠢欲动,随时都有向大燕挑起战乱的可能。 而太子却私下结交突厥人。其用意难免让人猜疑。 如果太子当真是暗中勾结突厥人以谋求上位,一旦被发现,必定是场灭顶之灾。与他同伙的沈云哲也免不了被诛九族。 即便不被发现,太子凭此顺利登基,他的行为无疑是引狼入室。 所以无论如何,燕王一定会用尽手段阻止太子。 作为燕王党,沈云磬也会倾力而为。 那么太子一旦知道沈云磬在阻止他,一定不会放过沈云磬的。 想到沈云磬可能会有危险,玲珑立即叫齐飒派个小厮去找赵嗣瑾,让他立时进府。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自己让赵嗣瑾盯着沈云哲说不定会有砚墨没有注意的发现,到时候或许能帮得上沈云磬。即便没有,随时注意沈云哲和突厥人的来往,自己也能心安一些。 沈云磬并没有给赵嗣瑾一个固定的名衔,就像砚墨是沈云磬的小厮一样,赵嗣瑾实际上算作是玲珑的小厮,他的职责就是做好玲珑吩咐的一切事。 虽然给深宅大院的女子配一个小厮闻所未闻,但是沈云磬却觉得没什么不妥。反而认为多一个人给玲珑办事,能让他在宫里当值的时候更安心一些。 在花厅见过赵嗣瑾后,仔细嘱咐了他一番,玲珑才会卧房歇息,已经是亥时了。 翌日一早,玲珑吃罢早饭,樱桃来报,汪淮海的夫人单氏递了帖子来做客。 汪淮海是沈云磬的顶头上司,他的夫人却到他的下属家里做客,玲珑觉得有一丝怪异,依然忙到:“快请。” 让樱桃重新给她梳了头,挑了一件喜庆的褙子换了,打扮的漂漂漂亮的前往花厅。她可不能丢沈云磬的脸。 单氏穿了一件藕荷色状花云纹褙子,头上一只八宝嵌珍珠金丝钗,胸前一串白珍珠项链,熠熠生辉,光彩照人。 真真是个讨喜的妙人。 玲珑并没有坐在花厅的主位,而是拉了单氏的手,隔一张方桌,并肩左右而坐。 单氏笑道:“我在家里闲着也没事做,想着你们家爷当值去了,你也是一个人在家,就过来和你说说话,”说着指着花架上一盆绯爪芙蓉,又说:“没想到你还喜欢莳花弄草。” 玲珑浅笑:“府里又不用我主持中馈,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哪里就认真会养了。”玲珑瞧着单氏的神色,很是喜欢这盆绯爪芙蓉的样子,于是说道:“昨儿这花开的都没有这么好看呢,可见是和您有缘的。” 单氏笑的越发开心,“我闲来无事,就喜欢弄这些花花草草的,可偏偏就是这绯爪芙蓉和十八学士养不来,每每千辛万苦的寻了来弄到家里,没让我养几日就死了,没得晦气。” “这盆您就带回去,就冲您和这花的机缘,一定养得活。”玲珑顺势说道。 单氏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大方收下。“你们爷上次回来和你说什么了吗?”单氏低声问玲珑。 玲珑一怔,单氏这话并非随意而说,这才是她来的目的吧,摇摇头说道:“他当值的事从来不和我说。” 沈云磬这次确实什么也没有和她说。 单氏扫了一眼左右,悄声说:“我们爷回来说,皇上怕是不行了,估计就这几日了。” 玲珑想起和沈云磬走在一起的突厥人,心中大惊。 如此看来,太子果然是想要借助突厥人登基了。 可是沈云磬为什么没有和她提起此事呢,是他不愿意把朝中之事讲给她还是沈云磬根本就不知道这样机密的事情。 如果是前者,玲珑倒是无所谓,只要沈云磬平安就好。可如果是后者呢。汪淮海是锦衣卫总指挥,沈云磬仅仅次之,可汪淮海得了消息,沈云磬却毫不知情。唯一的可能就是太子做了手脚。 太子知道沈云磬是燕王的人,故意不让他知道。 可是沈云磬在宫中不是有自己的消息网吗,难道也被太子控制了? 还有,燕王究竟知不知道呢! 想到这些,玲珑有些坐立难安。 单氏又道:“你问问你们家那位,他当真是铁了心跟燕王了吗?” 玲珑疑惑的看向单氏,沈云磬是不是铁了心跟燕王,关汪淮海什么事。还是说,汪淮海觉得自己年幼无知,让单氏来套自己的话。 思忖着,玲珑说道:“我们爷是和燕王走的近,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吗?”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 单氏叹了口气!心中摇头,庶出的到底是要差一些。这样浅显的道理也不懂。顿时没了再和玲珑说话的兴致。 两人闲聊了几句,单氏带着那盆绯爪芙蓉离开。 玲珑立时将砚墨叫进来,吩咐道:“你快去想办法给二爷递个话,让他多留意皇上的身体和太子爷的动静。” 见玲珑神色紧张,砚墨知道事情紧急,应声跑了出去。 玲珑惴惴不安的端起茶杯,樱桃进来禀报,保宁候夫人来了。 倒忘了这码事了。 玲珑深吸几口气,调整了呼吸,在主位上坐定,保宁候夫人就进了花厅。 母子连心,无论是保宁候夫人想要见王静雪,还是王静雪想念保宁候夫人,玲珑都没有异议。只是,不要在浩然居生事就行。 保宁候夫人穿了一件紫色暗纹状花袄,下面一条马面裙,看上去端庄得体。只是容颜比上次在大佛寺见到时要苍老些,兴许是因为王静雪的婚事。毕竟嫡出的女儿给人家做小妾,哪个当娘的不心疼。 再者,说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想必保宁候夫人也听了不少闲言碎语吧。 不等保宁候夫人说话,玲珑主动说道:“您来了,是来看静雪的吧,”玲珑可不会在保宁候夫人面前称王静雪王姨娘,惹怒了她,连累的是沈云磬,“静雪已经在等您了,我就不送您过去了。”大有送客的意味。 保宁候夫人倒是很意外玲珑的大度。 来的路上保宁候夫人想了无数种和这个庶女出身的正房过招的情形,肚子里也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谁成想,尽是这个样子,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不禁说道:“没想到你会这样大方。” 分明是一句好话,生生让保宁候夫人说的不伦不类的。 玲珑不想和她打机锋,既然让她来看王静雪,何必故作姿态,逼她一个堂堂侯府夫人对自己低三下四。莫说她做不到,就是她做得到,自己也觉得别扭。 玲珑笑道:“静雪只怕等急了,您还是先去看她吧。”说罢,端起茶。 保宁候夫人知道,她这是要送客了。 尽管没有受到玲珑的难为,可她心里还是难受的想哭。如果坐在上面的是静雪,自己何必受到穆氏端茶送客的待遇。 王静雪早就得了信儿,派了红烛来花厅接保宁候夫人。自己在屋里让雪穗沏了上等的大红袍,摆了瓜果点心。 出了花厅,保宁候夫人任红烛搀着,问道:“你们二爷对静雪可好?” 红烛登时红了眼圈,低头不说话。 保宁候夫人立时变了脸,“难道金桔那丫头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二爷从来没有进过静雪的门?” 红烛眼泪扑簌簌的就落了下来,点头。 保宁候夫人登时觉得胸口像是被一把带刺的利剑通了进去,疼的几乎喘不上起来。 自己从小到大当宝贝似得女儿,进了沈家的门,竟然被这样欺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揪心 保宁候夫人一路伤心的进了王静雪的院子,王静雪连忙迎了出去,将母亲请进屋。搀着母亲在邻窗大炕上坐下,亲自捧了茶。 保宁候夫人打量着女儿的屋子,倒是颇为满意,“你这屋子不比你在侯府的差。” 红烛将雪穗一应人都撵了出去,独自留下伺候。 王静雪红了眼圈哽咽道:“再好的屋子有什么用,二爷不来,就是个金屋银屋我住着有什么趣。” 女儿亲口诉说委屈,保宁候夫人眼泪跟着就涌了出来,又是伤心,又是心疼,拉起女儿的手说道:“当初娘和你爹爹不让你嫁过来,你偏不听,你若是听娘的,嫁给你表哥,何必受这样的委屈,你表哥对你的心意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静雪立刻沉了脸,“母亲来就是和我说这些的吗?要是就这些话,女儿早就听够了,娘还是喝了这盅茶就走吧。” 自己女儿的脾气自己最清楚,她从第一次见到沈云磬起,就从此念念不忘,心中再也没有别人。她姑母多次来提亲都被她连礼带人轰了出去,保宁候夫人扯了个笑出来,“好了,娘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你和娘说,是不是穆氏绊着二爷不让他来你这里?” 王静雪沉默片刻说道:“也不完全是。二爷的差事特殊,三天才能回来一次,又是深更半夜的,沐休一天还不能在府里过夜。您能不能和爹爹说说,让他给二爷换一个差事,照这么下去,莫说是女儿了,就是穆氏也不见得能见二爷几次。” “这个娘回去就和你爹爹说,但是你莫要心急,毕竟宫里换差事不比咱们府上换丫头那样简单。”保宁候夫人说道,心里叹息,女儿这是心疼沈云磬。女儿待沈云磬一片真心,可他却丝毫不珍惜,只当他是痴情人,哪成想他未婚竟然就有外室,还育有一女,“外面的流言蜚语是真的?”保宁候夫人压低声音问王静雪。 王静雪一怔,随即明白娘的意思,点头,“外面传的很厉害吗?”睁着大眼睛看保宁候夫人。 保宁候夫人叹息一声,“都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你说传了凶不凶,说什么的都有。还以为沈家二爷对穆氏是一往情深,现在看来,倒是咱们误会了。” 王静雪原本也这样想,可是想到昨日沈云磬带穆氏出门玩耍时的好心情,她就不那么肯定了,“二爷或许还是喜欢穆氏的。”沉默片刻,脸色微红,说道:“不管他喜欢的是穆氏还是那个外室,我只要他以后喜欢的人是我,我要让穆氏给我让位,我要让二爷从此眼里心里只有我。娘,你教给我怎么做。”王静雪缠着保宁候夫人的胳膊央求。 保宁候夫人可是在保宁候府成群的妾室中脱颖而出,由姨娘转为正室的,她的手段自然非常人可比。 沉默片刻,保宁候夫人说道:“要想让二爷在意你,一时半刻,最重要的是你要赶紧怀上二爷的孩子,有了子嗣,就什么都不怕了。” 王静雪很想说,您当年不是也没有子嗣,怎么就扶正了呢!她不敢!她知道这是她娘的底线。于是满脸通红的说:“可是二爷压根不进我的房,怎么怀孩子!” 保宁候夫人思忖一番,说道:“你不要急,先耐心等等,娘后天再来看你,到时候给你个好方子,保准二爷从此愿意来你房里。” 王静雪隐约知道娘亲说的是什么,登时脸红到脖子根,低声问保宁候夫人:“母亲,管用吗?” 保宁候夫人心疼的将女儿揽到怀里,“放心,管用。”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女儿要靠这样的手段留住男人。 “你婆婆那你要勤走动,娘看得出来,你婆婆对穆氏很是不满。”保宁候夫人叮嘱王静雪。 王静雪说道:“她那些年那样苛待二爷,女儿才不愿意和她走动亲近。” 保宁候夫人就心里叹息一声,这个女儿,到底是对沈云磬用情太深,感情这样的事,谁认真的多,谁就更容易受到伤害,更不要说,沈云磬对女儿几乎是毫无感情,遂劝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二爷笼络到屋里来,有穆氏杵在那,你怎么笼络都是平白让穆氏看笑话罢了,只有把穆氏撵走,你才能真正的和二爷在一起。” 王静雪低头不说话,娘说的有道理,可是她害怕因为和甘氏走得近,二爷更疏远她。 见女儿不语,保宁候夫人又道:“你悄悄地和甘氏来往就是了,谁让你大摇大摆的了,你想想甘氏最想要的是什么,你就悄摸的给她。” 甘氏最爱的当然是银子!王静雪心里很是不屑,不过依然点头,“女儿知道了。” 甘氏手里拿着一副沉甸甸的赤金头面,眉开眼笑的摸索着头面上鸽子蛋大的祖母绿和红宝石,半晌,对萧雨衍说道:“你拿去给我换成银票回来。” 萧雨衍含笑接过头面,心里把甘氏骂了无数遍才忍住没有一腔怒火。 从进门起,甘氏每日就绞尽脑汁的把自己的嫁妆一件一件骗过来,然后在让自己将其拿到当铺,当成死当,换了银票回来。 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沈府大奶奶萧氏把嫁妆全都当了。每每出席各种宴会,萧雨衍都能听到各式各样的讥讽声,层出不穷。 有一次,萧雨衍实在气不过,哭着回来告诉甘氏,让她以后别再这样了,甘氏反怒,让萧雨衍从此别再出去参加聚会。 金桔站在甘氏身后,笑嘻嘻的说道:“您瞧奴婢这个主意好不好?” 甘氏满意的点头,“小蹄子,跑来邀功了,那匹草绿色的杭绸就赏给你做衣裳吧。” 金桔摸了摸腰间鼓囊囊的荷包,喜笑颜开,立时屈膝说道:“奴婢谢谢老太太赏赐。”说罢站起身来,又道:“您且瞧着吧,从今儿起,您就等着收礼吧。保准让您收到不想收。” 萧雨衍心里怒骂金桔。 甘氏收一份礼她就得跑一次当铺。甘氏要当着收礼收到不想收,那自己跑当铺也把脸皮跑的比皇城墙还要厚了。 送走保宁候夫人以后,玲珑心神不安的回到卧房,等砚墨的消息。 直到酉时,砚墨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樱桃通报后,玲珑急忙在花厅见了他。 “怎么样,消息送进去了吗?”玲珑一见到砚墨就急切的问道。 砚墨沮丧的摇摇头:“我去宫门口找给宫里递消息的江山,宫门口的內侍告诉我江山昨儿病了,请了假,今儿也没有去。于是我就去了西侧门,结果那里给宫里送消息的李侍卫也病了。后来我去了江山的家里,江山家里人说他根本没有回来。” 这也太凑巧了吧。玲珑一颗心登时揪起来。 砚墨又道:“我在宫门口遇上了胡大人跟前的小厮李贵和汪大人跟前的小厮王春,他们也是去打探消息的,不过,似乎都是四处碰壁。李贵还搬出了胡大人的名号,结果守门的人却说,我们是神机营的,你五城兵马司算什么。李贵当时就讪讪的红了脸。” 玲珑皱眉,“在宫里守门的是神机营的人?” 她记忆中应该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守门吧。 砚墨心里钦佩二奶奶睿智,说道:“只有宫里发生重大事情的时候,才会用神机营的人,怕的就是走漏消息。” 那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宫里正发生着玲珑隐隐约约可以猜到的事情。 皇位更迭! “燕王那里怎么样?”沉默片刻,玲珑问砚墨。 砚墨心里实在钦佩二奶奶的聪慧,对玲珑的态度也越发的恭敬,答道:“燕王从昨儿起,每每进宫都被神机营的人拦下了,不过,今儿一早宫里却宣燕王觐见。” 玲珑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宣燕王觐见的真的是皇上吗?还是说,像上次长宁王逼宫一般,假借皇上名义,不过是要把燕王骗进宫。 如果真的是皇上宣燕王觐见,那么很可能就是皇上要将皇位传给燕王。可是,这样却解释不通为什么江山不见了。他又不是锦衣卫或者五城兵马司的人,神机营的人要替换也不该把他换掉。 那么就有可能是太子做了手脚。 正说话,樱桃带着赵嗣瑾进来。 玲珑和砚墨都朝赵嗣瑾看过去。 赵嗣瑾一进花厅就直奔玲珑面前,作揖说道:“二奶奶让我盯着沈大爷,我在碎花楼找着了大爷,然后一直盯着,从碎花楼出来,大爷直接去了太子爷府上,在太子爷门前等了有半个时辰,见着大爷带着三个突厥人出来,然后就紧跟着他们,就在一个时辰前,沈大爷带着那三个突厥人进了宫。” 玲珑和砚墨相视一眼,大吃一惊。 也就是说,那三个突厥人有可能住在太子府上。 如此,无论太子爷有没有谋求夺位,身为太子,私下和外邦结交,都是死罪。 玲珑问道:“宫门口的侍卫没有拦下他们吗?” 赵嗣瑾摇头,“并没有,所以我觉得奇怪,才赶紧回来禀报您。” 当然会觉得奇怪。突厥和大燕的战事一触即发,三个突厥人却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大燕国政治核心之地。 玲珑几乎可以确定,太子的确是在和突厥联手。 能够逼太子做出这样决定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皇上已经拟了遗诏,皇位继承人却不是他,他只有依靠外邦来夺位。 玲珑被自己的推断吓出一身冷汗。(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努力 沈云磬现在生死未卜,她必须得和他取得联系。 虽然武功不错,可是深宫内院,戒备森严,玲珑还是有自知之明,没等见到沈云磬自己就被捉住了。自己前去探查,只能是给沈云磬添乱。 现在朝廷的人是指望不上,如果沈云磬有什么江湖上的过命之交,兴许还有希望。 忽的,玲珑想到和沈云磬是生死之交的如如的叔父。 “你知不知二爷有什么江湖朋友?”玲珑问砚墨。 砚墨一怔,他正打算去流沙阁求救呢,这位二奶奶看事情真是太毒。不过,她这样问,也就是说,二爷并没有告诉二奶奶有关流沙阁的事,砚墨思忖片刻答道:“有几个和二爷是过命之交的朋友,但不确定人是否在京城。” 翟云风一向行踪不定,他的确是不确定。 一听砚墨如是说,玲珑心中大喜,立时催促道:“那你快去。如果需要银子,多少我们都给。” 玲珑已经做好准备,大不了把攒下的产业都卖了。 银子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流沙阁就是二爷的,还用什么银子。砚墨心里想着,向玲珑作揖告辞,直奔流沙阁。 砚墨到的时候,李乾郜恰好也在,砚墨简明的说了来意。 李乾郜和翟云风立时决定,到宫里走一趟,一探究竟。 砚墨则带了十几个流沙阁死侍,悄悄回到沈府,和齐飒一起将死侍悄无声息的安插在浩然居各处,以防太子以家眷要挟沈云磬。 砚墨走后,玲珑吩咐赵嗣瑾继续盯着沈云哲。 亥初,李乾郜和翟云风从宫中出来,直抵沈府,找到齐飒和砚墨,并没有找到沈云磬,并且他们怀疑,皇上并不在宫中。 李乾郜决定回去和大哥李乾坤商量,而翟云风则回到流沙阁写信给兆德侯,八百里加急送到西北。 一旦发生宫变,远在西北的兆德侯这个唯一一个带兵在外的将领,可能会成为这场拉锯战的中坚力量,他的加入会使另外一方迅速失败。 吩咐完赵嗣瑾,玲珑起身梳妆一番,带着照影去了回方院。 萧雨衍正在和丫鬟打叶子牌消磨时间,见到玲珑大吃一惊,显然她根本没有想到玲珑会主动蹬她的门。扔下牌,萧雨衍上下打量玲珑,“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府上叱咤风云的二奶奶来了?”萧雨衍并未起身,依旧靠着一个枣红色绣双鲤鱼的靠枕,阴阳怪气的说道。 陪着萧雨衍打牌的三个丫鬟徐徐起身,悄无声息的立在一旁。 自从玲珑将沈云哲的乳母杖毙,神府上下无不震惊,下人们对玲珑也多了几分畏惧。 萧雨衍倒是开心的很,王婆子可没少从她屋里往走顺东西。无奈她是大爷的奶娘,她什么也不能说。王婆子被杖毙的消息传过来,萧雨衍差点拍手称快。 玲珑笑吟吟的在一张松木椅子上坐下,转着无名指上熠熠发光的赤金戒指,慢条斯理的笑道:“今儿我让砚墨去给我买几根参回来煲汤喝,砚墨和我说,在碎花楼门口遇见了咱们府上大爷,正朝里走呢。我一听,这还了得。怎么说嫂嫂您和我也算是娘家亲戚呢,我不能不给你提个醒,免得您到时候吃亏。我可还记得,你哥哥没娶正妻就先纳了个碎花楼的姑娘回去做妾。大爷可别有样学样,也从碎花楼弄个姑娘回咱们府。到时候,您丢得起这个人,弟妹我可丢不起。” 萧雨衍登时火冒三丈,合着你穆玲珑来我回方院就是来看笑话呢!坐起身来指着玲珑的鼻子怒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大爷怎么说也是****跟着太子爷办事的人,你这样说,不就是说太子爷也去碎花楼了?” 玲珑浅笑,“嫂嫂可真能给大爷遮面儿。我就不信大爷能时时刻刻和太子爷待在一起。只是,信与不信,是嫂嫂的事,我只是来给你提个醒罢了。” 萧雨衍气的只觉得眼冒金星,这好端端的打着叶子牌,谁能想到会来这么一场气受。恶狠狠地看着玲珑,“二爷当值,你就算是空闺寂寞难耐,也不能跑到我这里来撒野不是。你这话我要是告诉了母亲,你说她会怎么做呢?你污蔑的可是她的亲儿子。” 玲珑起身,“话我带到了,我还是那句话,信不信随嫂嫂你。”说罢,带着照影离开。 萧雨衍气的抄起手边的茶杯朝玲珑的背影摔去。 玲珑离开,萧雨衍叫了回方院的管事,让他立刻去把大爷找回来。 管事觉得萧雨衍莫名其妙,可是迎上萧雨衍杀人一样的目光,缩了缩脖子,应声转身出去。 萧雨衍是有七分相信玲珑所说的。几次她都在沈云哲身上闻到浓郁的脂粉味。 沈云哲若真的弄个碎花楼的姑娘回来,她一定在她进府那日送一杯鹤顶红过去。 玲珑激怒萧雨衍,只是想让沈云哲的脚步乱起来,这样赵嗣瑾在跟踪他的时候才有更多的机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没有沈云磬的消息,玲珑独自在浩然居的邻窗大炕上,呆坐一夜。 翌日一早,吩咐了紫月和春燕照看好如如,让砚墨继续去宫门口守着。玲珑带着照影和樱桃,端了一盆十八学士和一盆墨菊,去了汪淮海家。 汪家的宅子没有沈府大。 汪淮海尽管是沈云磬的顶头上司,但是汪淮海算是新贵,他的祖上就出了他这么一个吃皇粮的。沈府则不一样。从沈云磬太祖父起,就是四品侍郎,沈家子孙几乎代代为官。只是沈云磬的爹爹去得早,他们三房才是现在的局面。而沈柏年和沈松年则是在仕途上,天资不足,两家几乎都是把希望寄托在了孩子辈上。 单氏见到玲珑来,很是意外。 尽管上次单氏拜访浩然居,最终单氏失望而归,可是瞧着照影手里的十八学士和樱桃手里的墨菊,花开锦绣,单氏很是热情的招待了玲珑。 汪淮海家的杏仁露微微发苦,玲珑很不喜欢。略微抿了一小口,轻轻搁下,坦白的问单氏:“我们二爷进宫当值,我担心他衣裳不够穿,想要送两身进去,可惜不认识宫门口当值的內侍,您看能帮忙递个话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奔走 单氏探究的目光落到玲珑精致的脸上。 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这个庶女出身的沈府二奶奶并非如乡野村妇一般见识浅陋,上一次沈府相见,她对自己的话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难道都是装出来了? 沉默片刻,单氏笑道:“不瞒你说,我也想给你汪大哥递衣服呢。你瞧着这天色,黑云压城,怕是要下一场大雨呢。如今是一场秋雨一场凉,我也担心你汪大哥衣裳不够穿,别冻着了伤风感冒什么的。自己生病是小,耽误了皇上的事可就罪过大了。将厚衣服用紫金包布包好,让你汪大哥的贴身小厮送进去,哪成想,人家皇宫门口的守卫竟然换成了神机营的人,正眼都不瞧咱们府上的人。” 玲珑心里叹息,单氏对自己到底还是存了三分轻视的心。 要不然,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自己了。 “我倒是听二爷提起过,平日里都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守着宫门,只有宫里有要紧事的时候,才会换成神机营的人。莫非是出了什么事?”玲珑直视单氏,“我还记得您和我说,皇上身体不好,难道是要更迭皇位,所以才调了神机营的人来?” 单氏心下一惊,这些话是沈云磬和她说的呢还是她自己揣摩的呢? 不等单氏说话,玲珑又道:“二爷沐休那日,二爷带我去万荣斋吃饭,我们瞧见我们府上大爷带了三个突厥人在街上逛。您也知道,我们府上大爷一向和太子爷亲近。也不知道这三个突厥人突然进京,会不会和太子爷登基有关。” 单氏一听玲珑的话,登时脸色大变。 对单氏的反应玲珑很满意,不这样刺激她一下,她根本不会告诉自己实情。说完,玲珑端起汪府里难喝的杏仁露,小口喝着,两眼微垂。 单氏咽了口唾沫说道:“你可是瞧清楚了,是突厥人?” 玲珑浅笑,“不怕您笑话,我小时候是在锦州乡下长大的,有一年锦州去了好多突厥人,年春去的,直到年关才走。故而,我倒认得清。” 这样微妙的时刻,一向和太子爷亲近的沈家大爷和突厥人搅合到一起,怎么会让人不多想。更何况,汪淮海昨日进宫之后就和家里断了消息,宫门口的守卫,无论是內侍还是神机营,都是汪家说不上话的。 单氏心里掂量再三,说道:“你们府上情形比较复杂我不说你也知道,你们大爷和太子爷亲近,你们家二爷又一向和燕王走得近。我听我们老爷说,现在朝中局势云谲波诡,支持燕王的人几乎是压倒性的多于支持太子爷的。可太子爷毕竟是嫡出,又是立了多年的东宫。所以昨儿我去你们府上,就是想要问问,你们家二爷究竟是怎么想的。” 又回到这个敏感的话题上。 玲珑心里骂单氏奸诈,笑道:“我们二爷还能怎么想。他不过是个锦衣卫的副指挥使,上任还没有十天,他不论和谁亲近,也是无关紧要的人。” 单氏这才明白,穆氏哪里是什么庶女上不了台面,分明就是精明到家,不肯把沈云磬牵扯进去,“总是要站队的。”逼玲珑。 玲珑自嘲一笑,“我们倒是想要站队,可是也得有资格呀!我们这队站不站的没有意义。谁都不稀罕我们。”然后换了话题:“您还是帮忙想想办法,看如何给汪大人和我们爷送进去衣裳吧,我只担心我们爷会不会生病。” 你抛出了突厥人的话题,却又避而不谈,当是溜猴呢!单氏腹诽。可是又不得不当这个猴。 这三个突然而至的突厥人很有可能就是太子爷的外援。那么铁了心要和燕王干的汪淮海就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单氏坐不住了。 “既然这样,我也不多留你了,我再让人去宫门口试试,要是行得通,我就让人去告诉你。”单氏端了茶。 玲珑知道她这是要送客,起身笑道:“也不烦你让人专门跑一趟,我把衣服拿来了,您要是送的进去,就帮我一并捎进去,玲珑感激不尽了。”说罢,让樱桃将报了两身衣裳的包裹放到单氏面前的桌上。 单氏一怔,转而心里骂玲珑狡猾,面上却笑道:“你放心,我的送的进去,你的就一定能到了你们家二爷手里。” “过几天,我给您送一盆状元红过来。”玲珑说道。 单氏听了,立时眼睛发亮,“我亲自去取。” 从汪府出来,玲珑让照影和樱桃坐了马车回府,自己在马车上换了一身衣裳,留了下来,守在汪府门前的槐杨树下。 不到一盏茶得功夫,汪府大门打开,一顶轿子缓缓而出。 玲珑嘴角微微上扬,跟了上去。 轿夫走得急,玲珑一路跟去,走的满身是汗。直到轿子在一座宅院前停下,单氏撩帘款款而出,玲珑才喘了口气,抬头看去,赫然写着敕造英国公府。 没想到锦衣卫总指挥的夫人竟然和英国公府走得近。 玲珑心里不禁腾起希望。 英国公可是皇上最为宠爱的臣子。 皇上和任何一个大臣都是秉承君臣之礼,却唯独和英国公,亦君亦父,甚至亲自过问他的学业和骑射。 有一次狩猎比赛,英国公只得了个第二名,气的皇上跳脚大骂,说他丢了皇上的脸,要把他扔到西山大营里去。让在场的所有人惊艳不已,就连得了第一名的那位少爷,也是被第二名的英国公将风头抢的一干二净,气的脸色发青。 在英国公府将近等了一个时辰,单氏才出来。 看到单氏满脸浓的化不开的失望之色,玲珑登时心凉。 是英国公不肯帮忙呢还是连英国公也无法了呢。 一路尾随单氏的轿子,看着她又回了汪府,玲珑才反身回到浩然居。 赵嗣瑾已经在花厅等她了。 “怎么样?”来不及换衣裳,玲珑直接在花厅见赵嗣瑾。 “昨儿从这里离开,我就直接去了宫门口,直到丑时,大爷带着那三个突厥人从宫里出来,砚墨继续在宫门口守着,我则一路跟着大爷,到了惠安门大街的时候,咱们府上的总管找到了大爷,不知道总管和大爷说了些什么,大爷嘱咐那三个突厥人自行回太子府,他则跟着总管回了沈府。”赵嗣瑾一五一十说道。 玲珑心里明白,应该是萧雨衍派去的总管叫走了沈云哲。 “之后呢?” “我见大爷朝着沈府走,我就又返回身去跟那三个突厥人,我走的是近路,应该比那三个突厥人早半注香的时间到太子爷府邸,可是我等到天亮,也没看见他们回去。”赵嗣瑾皱眉说道。 玲珑心下咯噔一声,那三个突厥人是太子爷请来的,半夜三更,在京城他们哪里也不认识,不回太子府会去哪呢? “你确定他们没有回去?”玲珑问赵嗣瑾。 赵嗣瑾点头,“尽管我是先瞧着大爷朝沈府走才返回去的,可是他们一定不会比我到太子府早。” 也倒是。为了赶在那三个人前面,赵嗣瑾一定是从小路一路跑去,而那三个人则是从大路不紧不慢地走回去。 难道是被人劫了去? 玲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如果这三个人被劫了去,除了江湖人士,只能是燕王的人。 突厥人屡犯边关,祸害东北百姓,早被大燕国的江湖人士所愤恨。深更半夜,在寂静的京城街头将他们三个人不知鬼不觉得劫了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这三个突厥人真的是被劫走,无论是燕王的动作还是江湖人士的手笔,那么太子爷可能就要面对突厥方面要人的压力了。于他争夺皇位,反而不利。 想到这些,玲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确定,这三个突厥人真的失踪了。“你去京城各大酒肆和花柳巷打听一番,他们会不会是去寻欢了。” 赵嗣瑾笑道:“我也这样想过,所以来见您之前,已经把京城的烟花之地寻遍了。” 如此看来,那三个人被劫持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玲珑很是欣赏赵嗣瑾的做事能力,笑道:“忙了一日一宿,原该让你歇着,只是事关二爷的生死,只能让你受累。” 赵嗣瑾恭敬地答道:“都是我该做的。不要说二爷是我们赵家的恩人,为我们脱了罪籍,让我们从此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后代不再受我们的牵连。就算不是,我既跟了您,就该为您的事鞠躬尽瘁。” 玲珑笑道:“那我不和你客气。你现在就以江湖悬赏为名义,让人画了那三个突厥人的相貌,发悬赏令。凡是能有这三个人消息的,悬赏一千两银子;凡是能将人送来的,活人每个人值一万两,死人每个值三千两。” 赵嗣瑾吃惊的望向玲珑,玲珑有多少钱他大概能估摸个差不多。 一个人一万两,三个人就是三万两,这也恰好是玲珑将田庄和私宅以及仲德堂卖出去能得的所有钱。 她这是拿全身家当在赌。 知道赵嗣瑾在犹豫什么,玲珑心里很是温暖,笑道:“你只管去,我猜测,这三个人现在只怕已经遭遇不测了。” 赵嗣瑾怔了怔,转身而去。 他愿意相信玲珑。(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相安 悬赏令一出,就立刻将京城的江湖人士搅得沸腾起来。 保定府那边甚至有人设置了关卡,将过往路人一一按照画像盘点对照。 不出两个时辰,就有人络绎不绝的到赵嗣瑾那里领赏钱,只可惜他们所找之人都非那三个突厥人。 开始赵嗣瑾还一颗心惴惴不安,生怕有谁真的领了那三个突厥人站到自己面前,那可是三万两银子啊!不过,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赵嗣瑾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玲珑果然没有错。 赵嗣瑾这里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但是越是没有价值,于玲珑来说,越是能说明,那三个人真的被劫持了,并且是燕王的手笔。 如果是江湖人士,早就拿人来换银子了,哪怕是死人。 随着渐渐心情放松,玲珑开始准备给即将出生的小弟弟或是小妹妹的见面礼。月姨娘大概也就是这一两天的样子就要生了。 申末,樱桃禀报,砚墨来见。 玲珑去花厅时,看见砚墨一脸飞扬的神色,顿时心安。 “二爷有信儿了?”坐定,玲珑问砚墨。 砚墨将手里的一封信递给玲珑,“在宫门口等到申时,江山突然从宫里出来,将这封信交给我,二爷嘱咐,让把信第一时间给您。” 能让失踪了的江山突然出来送信,说明宫里沈云磬至少是安全的,自由的。可能也已经掌握了大局。 玲珑迫不及待的展开信,细细看起来。 皇上自知身体日渐不行,拟了遗诏,将皇位传给燕王,并赐太子永安王,太子一脉,世代不论何种原因,不得褫夺其后代的封号。 皇后在坤宁宫将皇上灌醉,得知了遗诏的内容,联合太子,发动政变,要求皇上废除先前已经拟好的遗诏,重新改立太子为新君。 沈云磬进宫当值的当天夜里,就被早已经归顺太子的神机营所控制。而其宫中的消息网因为出现叛徒而被太子一网打尽。 玲珑让砚墨去找江山递消息的时候,江山正和沈云磬一起,被关在坤宁宫的后罩房里。 沈云哲所带的三个突厥人,是突厥部落皇子和他的两个随从。那天夜里沈云哲将其带进宫,就是为了让突厥皇子亲口告诉皇上,只要将皇位传给太子,突厥将永世向大燕俯首称臣。 皇上被突然而至的突厥人又惊又气得昏厥过去,至今未醒。 信上,沈云磬告诉玲珑,正是沈云哲到了皇宫,才给了沈云磬逃脱的机会。 沈云哲一向嫉妒沈云磬,当得知沈云磬被关在坤宁宫后罩房的时候,想要公报私仇,将沈云磬毒打一顿。而那时沈云磬早就解开了捆绑他的绳索,只是苦于门窗紧锁,出不去。沈云哲恰好将门打开,还未看清怎么回事,沈云磬就从其身边飞出去。 沈云哲赶紧退出来,将门重新锁好,命人满皇宫的找沈云磬。 因为找不到沈云磬,太子担心突厥皇子遭沈云磬暗算,于是让沈云哲将其三人送回太子府。 玲珑想,所以沈云哲才深更半夜将那三个人又带出皇宫。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三个突厥人会在会太子府的路上失踪。 沈云磬从坤宁宫离开,就直奔舒妃的宫殿,将被假传的圣旨骗进宫而被囚禁在舒妃宫殿的燕王放出来。 燕王早在宫中布置了暗卫,只是苦于才一进宫门就被擒获,未能取得联系。此时恢复自由,燕王第一时间和自己的暗卫取得联系,而沈云磬也找到锦衣卫汪淮海,联手将皇上救出,制住了太子。 目前宫中局势已经由燕王掌控。 太子和皇后被锁在坤宁宫,皇上则被太医救治。 看完沈云磬写的厚厚的一封信,玲珑长舒一口气,无论怎么样,沈云磬相安无事,她就安心了。 只是,太子被困,作为坚实的******,沈云哲一定会有所动作的。 玲珑想到了萧雨衍。 能让沈云哲扔下太子的贵客,突厥皇子,而匆匆赶回沈府,足以见得沈云哲是很看重萧雨衍的。 让砚墨继续去宫门口等消息,玲珑将照影传了过来,在其耳边低语几句,照影笑嘻嘻的点头离开。 一会功夫,阖府到处都在传,大爷沈云磬要把碎花楼的春晖姑娘纳进门。 甚至有人说春晖姑娘已经有了沈云哲的骨肉,大夫瞧了,是个男胎,都快五个月了。 流言蜚语像是长了翅膀的蚊虫,无所不在。 不仅仅是萧雨衍,就连甘氏也被惊动了。 甘氏气的只拍桌子,太阳穴突突直跳,让金桔将萧雨衍找来。 萧雨衍一进门,甘氏就将一碗滚烫的茶朝她门面泼去,还好萧雨衍躲闪的快,要不然这样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泼到脸上,萧雨衍细皮嫩肉的不被毁了容才怪。 甘氏怒道:“我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留言满天飞,萧雨衍正气愤难耐,被甘氏一杯茶泼过来登时又是悲愤又是委屈,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母亲这话问的,我和母亲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哪知道爷在外面做什么。” 萧雨衍的态度惹得甘氏越发不高兴,冷声说道:“我儿娶你做什么,不就是相夫教子。你呢,不但没有辅助我儿在仕途上一帆风顺,从进门到现在,肚子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现在居然还敢顶撞我!” 萧雨衍被甘氏的话气的嗓子眼堵得难受。 怪我无所出,是谁在我进门三日就往大爷屋里塞人。这才半年多的功夫,你就往大爷屋里塞了三个貌美如花的姨娘。 我的嫁妆被你吃干抹净,你现在到怨我不会相夫教子。 老妖婆! 萧雨衍心里骂道。 萧雨衍不说话,甘氏更气,她觉得萧雨衍是不愿意和她说话,于是说道:“看来我这个婆婆是管教不得你了,还是让你的爹娘管管你,好好教导你怎么为人妻子。” 萧雨衍瞪着甘氏,半晌说不出话。 甘氏这是要把她送回娘家! 这简直是莫名其妙,你儿子要把碎花楼的姑娘娶回家,你凭什么把我送回家!回就回,反正在这里待着也窝心! 萧雨衍说道:“那媳妇我就回去收拾东西,您看是派谁送我回去合适?大爷现在也不在府里。” 甘氏气的眼睛珠子都直了。伸手在萧雨衍脸上就是一巴掌,“小娼妇!”(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生非 一巴掌打出去,瞧着萧雨衍嫩白的脸上无根分明的手指印,甘氏登时心里也有些发慌了。暗骂萧雨衍蠢货,怎么不躲开。 她也知道这事不是萧雨衍的错,可是儿子要把碎花楼的姑娘娶进门来,让她气愤难耐,骂萧雨衍不过是想把心中这口恶气撒出去罢了。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萧雨衍的爹爹可是朝中四品,还有她姑父穆世昌,官职也不小。当真让萧雨衍这样回了娘家,萧家能善罢甘休,忍下这口气才怪。 难道要让她给萧氏赔不是? 甘氏觉得胸口就像是堵了一块脏兮兮油腻腻的烂抹布,浑身难受。 萧雨衍登时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起来,这还倒罢了,甘氏可是当着一屋子的丫鬟打的她,这让她以后在沈府怎么做人,日后如何接管沈府的中馈,这些人如何会服她。 从小到大,她都是萧府的娇娇女,从来只有她欺负庶出姐妹的份,哪有反过来挨打的,就是爹爹和娘,也从未动过她半根手指,做错事不过责骂几句。 什么时候轮到你甘氏动手打人了!更何况沈云哲要娶个妓/院的姑娘回来,最委屈的事我萧雨衍好不好,你凭什么打人。 萧雨衍的眼泪顿时就像是决堤了一样,涌了出来。 也不理会什么规矩不规矩,照直在甘氏下首的太师椅上坐下,哭道:“既然婆婆这样不喜欢我,何不让相公直接休了我好了。反正相公屋里搁着三个姨娘伺候,如今又要把个更会伺候人的春晖姑娘纳进门来,这府里根本就没有我的一席之地,我还待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挨打被人笑话吗?你们休了我,正好给我一条生路,我回萧府做我的大姑奶奶去。” 这些年,沈府的吃喝花销用的都是沈家田庄和铺子的收益。这些田庄和铺子,有一部分是沈家的祖产,另一部分则是赵墨秋当日嫁过来的陪嫁。甘氏是姨娘,进门的时候没有一分银子的陪嫁。 在沈云磬将属于他和沈心怡的那一部分家产要回去之前,这些田庄和铺子的收益都被甘氏攥在手里。一小部分放在公中,供家里用,余下的全部归自己私人所有。 几年前,沈云磬虽然将田产和铺子要了回去,可是给公****府上花销的钱却一分不变的每月交过来。因此甘氏只是私得的那部分少了许多,并不影响大家日常用度。 可是自从皇上下旨赐婚,沈云磬就断了给公中的那部分钱。说既然成家立业了,他的日常起居花销就应该和大哥一样了。 沈云哲可是从没交过半分银子。 甘氏为此又气又急的嘴角长了两个火泡。沈云磬不再交钱,仅凭甘氏手中的收益,根本不够府上平常用度,更不要说打赏下人,摆席待客了。 萧雨衍为了拴住沈云哲的心,主动将自己陪嫁田庄和铺子的收益交了出来,甘氏拿了萧雨衍的银子,理直气壮的让沈云磬每月交同等数量的银子,沈云磬眼睛没眨就同意了。 这点钱对沈云磬而言,不过是出去吃饭一顿饭的银子,他倒要看看沈云哲能坚持交多久。 如此一来,不仅公中银子够了,每月甘氏还能私下攒一部分。 要真的把萧雨衍休了或是惹怒了她不再拿银子出来,沈府还不得成了沈云磬的天下。甘氏好不容易熬到今天这个局面,怎么能拱手相让。 在银子和面子前面,甘氏果断的选择了银子。 “别说气话,娘这不是被老大那个混账给气糊涂了嘛!你也是,明知道娘生气也不懂得躲一躲,打疼了吧?”甘氏一脸心疼的朝萧雨衍看去。 甘氏服软认错了,萧雨衍也就罢了。难道还真回娘家去。爹爹和哥哥若是看到自己被打的脸,不打断沈云哲的腿才怪。 只是,面子还是要找回来。 萧雨衍冷声道:“娘生大爷的气,就拿媳妇出气,媳妇成什么了,成了娘和大爷的出气筒了,一屋子的姨娘,以后谁还服我。” 甘氏明白,萧雨衍这是要趁势整治她屋子里的人,那三个人可都是自己送过去的,萧雨衍这样做无非是要让那三个姨娘和自己离心。 可是当务之急是安抚萧雨衍,以免她一怒之下当真回娘家。至于姨娘,这三个离了心大不了再送三个给儿子。 “去把那三位姨娘给我叫来,生生逼得大爷去了碎花楼,可见是她们没有伺候好。今儿不整顿整顿她们,还不知道是吃谁家的饭长大的呢!”甘氏吩咐金桔。 金桔腹诽,大爷逛窑/子,关屋里人什么事。甘氏和萧雨衍都在盛怒中,金桔巴不得离开,听到甘氏吩咐,应声而去。 一会功夫,三位姨娘就在甘氏的院子里大太阳底下跪着。 萧雨衍这才面色好看些,不再哭。 沈云哲抬脚进来,看见萧雨衍白净的脸上五根指印分明,眼睛哭的像是秋天的桃子,再看母亲,看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想到院子里跪着的三个姨娘,皱了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萧雨衍只低头不语。 甘氏看了一眼儿媳妇,瞪着沈云哲骂:“孽障东西,你还知道回来。” 沈云哲茫然的看了媳妇一眼,见萧雨衍并不抬头,又看向母亲,解释道:“这几天太忙了。” 他的确是忙。太子爷让他把突厥王子送回太子府,他半路被萧雨衍派去的管家叫回府,突厥王子就连带他的随从一起不见了。 现在太子爷和皇后都被囚禁在坤宁宫,他必须得找到突厥王子才能救太子爷。 可是他几乎是找遍了京城,腿都要跑折了,也不见人影。让他意外的是,除了他,竟然另有人在找突厥王子,并且是高价悬赏。 沈云哲就想着,找到突厥王子后,如果他不配合救太子爷,他干脆就绑了他去领赏钱,三个人可是足足三万两银子呢! 反正经如此一闹,突厥部落不帮助的话,太子爷彻底登基无望了。 实在又困又累,沈云哲打算先回府里休息一番,下午再继续。哪知道回了府就是眼前的情形了。 听到沈云哲说太忙了,萧雨衍冷哼,“大爷是在碎花楼忙吧!” 听到萧雨衍的讥讽,沈云哲满腔火气被点起来,要不是你半路让总管把我叫走,那突厥王子能不见嘛!我没有寻你的不是,你倒排揎起我了。 甘氏见儿子面色变了,怕他和萧雨衍动气,立马说道:“你少发脾气,人人都说你要把碎花楼的春晖姑娘纳进门,你还有理了你!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要不然你休想弄个窑/姐儿回来败坏门风。沈云磬那个孽障已经闹了个私生女出来,惹得满京城的人议论纷纷,你还要闹!” 沈云磬闹出私生女的时候,甘氏日盼夜想,皇上因此动怒,治沈云磬个欺君之罪,然后收监斩首。就此,那些家产可都是她的了。最多沈心怡那个死丫头出嫁的时候贴些嫁妆银子。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那个孽障依旧生龙活虎。 “娘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把碎花楼的姑娘弄到家里来。”说罢,沈云哲看了萧雨衍一眼,萧铭锗可是真真的纳了个碎花楼的窑/姐儿做妾,见萧雨衍并没有什么神色变化,沈云哲又道:“谁乱嚼舌根子了,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春晖姑娘可是太子爷的大爱,他喜欢的是朝露姑娘。想到朝露姑娘一双水汪汪的剪秋,每次喊他沈大爷的时候让人骨头都酥软了的声音,沈云哲浑身痒痒。 他才舍不得让朝露姑娘进府受萧雨衍和母亲的脸色呢! 稳定心神,沈云磬又道:“你们也不等我回来问清楚,就自己乱了阵脚。”说罢,在萧雨衍对面翘着二郎腿坐下。 “当真没有?”萧雨衍抬头看沈云哲。 沈云哲不悦道;“昨儿夜里不是都和你说清楚了嘛。你要相信我,我怎么会骗你。那穆氏就是诚心挑拨我们,她眼热我们日子过得好,嫉妒你。这道理都不懂。”想要再说几句,可是看到萧雨衍脸上的指头印子,忍了下去。兀自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六安茶喝起来。 甘氏皱眉,“关穆氏什么事?” 萧雨衍于是把昨天玲珑去回方院说的话告诉了甘氏。 甘氏气的咬牙切齿,原来都是这个小娼妇挑唆的。就是为穆氏进门,沈云磬断了公中的银子。现在又因为穆氏挑唆,甘氏差一点又失去萧雨衍的银子。 她恨不得将玲珑撕碎了。 看到甘氏满眼怒火,萧雨衍瞬时觉得脸似乎也不疼了。她仿佛看到玲珑被甘氏整治的痛苦不堪的样子。 玲珑坐在邻窗大炕上一边逗弄如如,一边听照影说上房这边的消息。 照影说罢,玲珑嘴角微扬,倒要看看甘氏能有什么手段。 再凌厉的手段,敌得过一张银票的诱惑吗?贪财之人,不足为患。 “母亲,如如,喊母亲。”玲珑拿起拨浪鼓哄如如。 如如吖吖乱叫,伸手去够玲珑手里的拨浪鼓。 紫月放下针线,将缝好的衣服在如如身上比当一下,大小正好。 沈云磬传回话来,今儿夜里回来,玲珑此时心情好得不得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财迷 沈云哲一心记挂着要去找突厥王子,略坐了一会,就带着萧雨衍离开。 甘氏为了让萧雨衍舒心,特意留下三个姨娘继续跪着。沈云哲嘴角微翕,想要替三个姨娘求个情,可是侧脸看见妻子红肿的眼睛和被打了的脸,将到嘴边的话忍了回去。 萧雨衍和沈云哲一离开,甘氏就吩咐金桔,“去把穆氏给我叫来。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惹是生非,真是放肆。” 金桔巴不得甘氏****整治玲珑,高高兴兴的去了浩然居。 “奶奶,金桔姑娘来了。”樱桃进来禀报。 玲珑当然知道金桔这个时候来是做什么,略一点头,“知道了。”淡淡的说了一句,继续逗如如玩。 五个多月的如如现在翻身翻得嗖嗖的,心情不好,就哼哼哼的来个连环翻,心情好就笑呵呵的来个连环翻。 锦缎的褥子瞧着好看,可是太过光滑,不利于领了锻炼如如爬,又是让紫月缝了一床细葛布的。如如翻来滚去,玩的不亦乐乎。 “春燕今儿怎么了,我瞧着一大早起过来的时候,眼睛通红,像是哭过。”玲珑问紫月。 今儿春燕抱着如如过来给玲珑请安的时候,玲珑瞧着春燕桃子似得眼睛,心下疑惑,是不是有人说三道四,让春燕受了委屈,于是让紫月去打探一番。 紫月叹息一声,“倒不是府里的谁给她脸色看。二门处伺候的小燕儿是春燕的同乡,小燕儿娘来看小燕儿,告诉春燕说,她家里一岁多的小闺女喜姐儿现在几乎是没人管。她爹只顾得上她吃喝温饱,却顾不上孩子其他的。孩子成天土堆里玩,看着实在是可怜。春燕心疼孩子,哭了一宿。” 玲珑听了,沉默片刻,说道:“你去把春燕家的喜姐儿接来。” 紫月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应声而去。 很快,春燕得了消息,哭着过来给玲珑磕头。 “我把你家喜姐儿接来不图你感激我。我还是原来的话,你的主要职责就是照看大小姐。你因为思念惦记喜姐儿,照顾大小姐的时候难免会分了心。再者,你****伤心,极有可能回了奶。接来喜姐儿,一来解了你的心病,二来大小姐也有个玩伴。”玲珑看着跪在地上给自己磕头的春燕说道,转而声音一变,又道:“只是一点,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女儿来了,就冷落了大小姐。倘若被我知道,定不轻饶你。”敲打春燕。 尽管玲珑如是说,春燕仍旧满心感激,“二奶奶的恩德,奴婢没齿难忘。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大小姐,绝不会因为喜姐儿到来就忽视了大小姐。” 春燕做梦也不会想到,二奶奶会让她们母女团聚。这样大的恩典,可不是随便哪个主子都会给的。她庆幸自己是到沈府的浩然居做事,从心眼里对二奶奶感恩戴德。 让春燕将如如抱走,玲珑才让樱桃把金桔叫进来。 金桔已经脚都站麻了,满心牢骚抱怨的跟着樱桃进了屋。 玲珑斜倚着团花靠枕,手里端着一盏大红袍,茶杯盖子缓缓撇着漂浮在水面的茶叶,送到嘴边,轻轻一吹,喝上一口。 金桔气得直瞪眼。 牛气什么,一会到了老太太跟前,有你受的。居然敢挑唆大奶奶和大爷不和,真是不知死活的蠢货。庶女出身也配做二爷的正妻。 “老太太让奴婢来请二奶奶过去呢。”等了半晌,不见玲珑理会她,金桔说道。 “你是什么人?”玲珑头也不抬,两眼瞧着茶杯,面无表情的问道。似乎茶杯里有什么稀奇好看的东西一样。 金桔心里翻了个白眼,倨傲的说道:“奴婢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我可是老太太跟前的人,大奶奶都要让我三分,你也敢给我给我脸色看。 玲珑啪的把茶杯重重的搁在炕桌上,“我当是什么人呢,这么大的面子,见了我连礼都不行,连安也不问。原来不过是个奴婢,连个姨娘都不是。” 金桔气的跳脚,早就嫉妒穆氏嫁给二爷做正妻,心里不舒服的很,今儿又受玲珑一顿排揎,一向在沈府鼻孔朝天走路的金桔怎么受得了,直视玲珑说道:“奴婢是老太太跟前的人,只认老太太是奴婢的主子。” 这话说的巧妙,即便玲珑告到甘氏那里,一向不喜欢穆氏的甘氏一定不会责罚她,她敢这样说,依仗的就是甘氏对她的宠爱纵容和甘氏对穆氏的感情。 玲珑眼皮轻抬,冷眼朝金桔看去。 目光森森,金桔登时心里一个激灵。 “既是如此,那我就教给教给你什么是浩然居的主子,告诉你如何在浩然居走动。”说罢,玲珑给紫月使了个眼色。 紫月会意,抬脚在金桔腿弯处一脚,金桔猛地不防,紫月力道又大,金桔身子向前闪了一下,普通跪在地上。 玲珑起身弯腰,轻勾金桔的下巴,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冷笑,“你看清楚了,我是浩然居二爷的正妻,浩然居的主母。”说罢,直起身来,端起茶杯抿一口茶,缓缓又道:“你且给我跪着,跪倒认识我为止。” 金桔大惊,她万万没有想到穆氏这样胆大,连老太太的贴身丫鬟也敢如此。转而想到被玲珑杖毙的王婆子,登时大惊失色,瑟瑟发抖起来。 王婆子可是大爷的乳母,都被杖毙了!自己再得老太太喜爱,地位终究越不过王婆子去。 “奴婢知错了,二奶奶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是奴婢猪油蒙了心,二奶奶大人有大量,就饶奴婢这一次吧。”金桔赶紧给玲珑磕头认错。 玲珑并不真心要难为金桔,只是要让她明白做奴婢的本分。 “哪错了?”玲珑慢条斯理的喝着茶问道。 金桔忙说:“奴婢不该轻怠了二奶奶,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我且信你一次,”玲珑看着金桔问道:“说吧,什么事。” 金桔忙再说一遍:“老太太让奴婢请您过去。” “你回去告诉老太太,我要等二爷回来,没空过去,有什么事让她告诉紫月就是了。”玲珑说罢,端了茶。 金桔不敢多说什么,心里却是幸灾乐祸。 老太太那么大的火气,正等着你呢!你倒好,派个丫鬟去,这不是存心给老太太添堵,火上浇油嘛! 紫月跟着金桔一路去了上房。 甘氏见到紫月,脸都气绿了,“你们二奶奶呢?” 不等紫月答话,金桔就红着眼哭道:“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惹了二奶奶不高兴,二奶奶就推说要等二爷,不过来了。” 甘氏疑惑的看向金桔:“你惹她什么?” “奴婢说,奴婢眼里只有老太太您,您才是奴婢的正经主子,二奶奶就不高兴了。”金桔觑着甘氏的神色,哭着说。 甘氏登时变了脸。 “好她个小娼妇!还想越过我去不成!我的丫头心里没我难道有她!”说着将手里的茶杯朝紫月摔过去。“你算个什么东西,去把你们主子给我叫来。” 紫月巧妙地一闪,避开了。 将提前准备好的一个小匣子取出来,递到甘氏面前,紫月说道:“我们奶奶说了,她也后悔极了告诉大奶奶大爷去碎花楼的事。我们奶奶原是好心,怕大爷被那些狐媚子迷了心智,才巴巴的告诉大奶奶,让大奶奶规劝大爷。可是谁成想府里竟然有人捕风捉影的说出那些谣言。我们大爷是什么人,那可是您亲生的,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怎么会把碎花楼的姑娘招到府里来呢。” 甘氏早就被紫月递上的匣子里装的银票迷了眼,哪里还有什么气。再加上紫月又是一通解释,话又说得好听,甘氏不再计较,说道:“罢了,就饶她这一次。只是一点,你回去告诉你们奶奶,倘若再有什么事,让她直接告诉我。” 紫月松了一口气,给甘氏福了福,转身离开。 小姐果然慧眼,就知道几张银票就能让甘氏灭了火。只是可惜那么些银子了,怎么也有一千两。 紫月拿出匣子的时候,金桔就意识到情况不对,等紫月毫发无损的离开,金桔登时瘫坐在地上,哭道:“您就这样由着二奶奶欺负您吗?” 甘氏笑道:“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府里不是好好地。大爷和萧氏不也好好地没事了。谁又不少块肉。”心满意足的摸着手里的匣子。 有什么比银子重要。 这样多好,时不时地有点事,穆氏的银子就这样乖乖的流到自己手里了。 甘氏此时巴不得穆氏多生些是非!是非越多,她拿的银子越多。 金桔坐在地上望着甘氏,嘴巴微张,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得想个办法进了二爷的屋才行,这样下去,靠着老太太,根本不可能把穆氏弄下去。如此想着,金桔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 “奶奶果然英明。”紫月回到浩然居,将在上房发生的事告诉玲珑。 樱桃和照影听了直笑,看来二奶奶是找准老太太的软肋了。 只是,这也不是法子呀!照这样下去,二奶奶的平白送去多少银子。 玲珑心里明白,今儿的银子花的值。 她就是要让甘氏和萧雨衍绊住沈云哲,免得他搞出什么动作来,影响到沈云磬。(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归来 酉初,沈云磬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这三天来,玲珑没有一刻不在牵肠挂肚的担心沈云磬,虽然短短三天,可是在玲珑看来,却像三十年一样漫长。 见到沈云磬的那一瞬间,玲珑怔住了。深棕色的杭绸直缀,背着秋日暖暖的傍晚余光,仿佛他就是从天上来的一样。 一个短暂的愣怔,玲珑搁下手里的针线,也不顾有丫鬟在,飞一样的奔过去将沈云磬抱住,紧紧抱住,仿佛一松手,他就消失不见了。 樱桃、紫月和照影捂着嘴巴偷笑,轻手轻脚离开。樱桃去吩咐厨房晚上加菜。紫月和照影则去吩咐烧热水,一会指定用得上。 沈云磬明白玲珑这三天来****夜夜的担心受怕,摸着玲珑的头发,温柔的说:“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嘛!” 玲珑将脸埋在沈云磬胸前,眼角汹涌而出的泪水将沈云磬的衣裳浸湿。 感觉到胸前的一股暖意,沈云磬微微弯腰,捧起玲珑的小脸,满眼柔情看着她的眼睛,“乖,别哭了。我这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 差一点就天人永隔了,玲珑心里默默说道,随即有恨自己说的不吉利,呸呸呸几声。 玲珑仰头看着沈云磬,突然发现,他原来这样好看。 沈云磬打横将玲珑一把抱起,直径走向内室。 “怎么把褥子换成葛布了?”将玲珑搁在炕上,沈云磬问道。 “让如如练习爬。”玲珑解释。 她好喜欢此时此刻沈云磬和她说话的语气,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仿佛他并没有经历宫变,没有经历被囚禁,只是单纯地当值然后回家。她喜欢他这样岁月静好的样子。 沈云磬哦了一声,翻身将玲珑压住,“想我没有?”霸道的解开了玲珑的衣领扣子,将手探了进去。 玲珑顿时觉得身子酥软,婴宁一声。 顾不上回答沈云磬的问题,沈云磬就长驱直入了。 娇喘连连,大汗淋漓。 一番温存过后,沈云磬将玲珑抱到盥洗室,亲自替她清洗。 玲珑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小坎并一条半旧的茜红色百褶裙,乌黑长发,松松的挽了个髻,用一根桃木簪子簪住。 沈云磬看着灯光下的玲珑,娇俏动人,怎么都看不够。 被囚禁的那段时间,他最担心的就是玲珑,他害怕太子为了牵掣他,用玲珑做诱饵。 还好沈云哲恨他,想要去折辱他一番,要不然,去哪找那么好的逃跑机会。 “汪大人和英国公府很熟吗?”玲珑一边用蜂蜜玫瑰油匀面,一面问沈云磬。 这是玲珑刚调配的擦脸油,惠安师傅说过,女子一旦嫁了人,就要开始保养。像她这个年纪,用玫瑰滋养最好不过。 沈云磬像是欣赏名家名画一般看着玲珑,“怎么这么说。” 玲珑就把跟踪单氏的话告诉了沈云磬。 沈云磬一阵感动,片刻后说道:“倒是没有听黄淮海提起过,也不见他们两家走动。不过,英国公夫人和单氏是同乡。情急之下,单氏应该是去求英国公夫人。局势微妙,两家又不是至交,英国公夫人怎么会让英国公涉险,一定是拒绝了她。” 玲珑听了,觉得一定是如此,所以单氏从英国公府出来时,才会那样的落寞。 英国公夫人可能都没有给她等待的机会,而是越过英国公,直接拒绝了单氏。 玲珑就将单氏三番几次的刺探沈云磬如何站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沈云磬。 沈云磬听了哈哈大笑:“没想到汪淮海这样看得起我,他还是我的上司呢!” 玲珑就说:“你和燕王交好,人人知道,他为什么还要试探呢?” 沈云磬则说:“大哥是******,你的大姐又是太子的良娣,这样复杂的情形,他多心也是人之常情。他是一门心思的想跟着燕王,可是又怕我半路反水,他不好试探我,就派了他夫人来套你的话。他可没想到,我们玲珑也是个女诸葛呢,哪能谁都能套出话来。” “少贫嘴!”玲珑嗔笑道,转而低声问道:“太子还在坤宁宫吗?” 沈云磬朝外间扫了一眼,说道:“太子和皇后都被送到冷宫了,燕王派了心腹守着。皇上还没醒,所以也就对外宣称,太子侍疾,暂居宫中。目前,就是太子府都没有得消息呢。” “就没人给太子府递话吗?”玲珑疑惑道。太子的势力可是不小。 旁的不说,就是他那四位太子妃的娘家,都是朝中显贵。 沈云磬一声冷笑:“燕王这次手笔大。” 没有说更多的,玲珑也无意在听。 两人正说着话,照影神色不安的进来禀报,“二爷,奶奶,赵嗣瑾过来了。他说有人来领赏钱了。” 玲珑一怔,转头看向沈云磬,“你知不知道那三个突厥人失踪的事。” 沈云磬点头,满不在乎的说道:“知道。燕王进宫前就嘱咐了他的幕僚,若是一个时辰之内没有递出消息来,他就有可能是被太子软禁了,让他们伺机而动。燕王的几个幕僚无法带着死侍在宫里横冲直撞,只能时刻守在宫门口。沈云哲带着那三个突厥人从宫里出来,他们顾及沈云哲是我大哥,没有动手,一路尾随。哪成想沈云哲半路将人搁下自己走了,恰好给了他们机会。” 萧雨衍倒是帮了大忙。 既然燕王的人将人绑走了,这个时候什么人来领赏钱呢。 于是玲珑将悬赏令的事告诉了沈云磬,“我还当根本用不上,没想到真的来个领赏钱的。” 沈云磬思忖片刻,起身,“我去看看。” 一盏茶得功夫,沈云磬折返回来,满脸笑意,在玲珑脸蛋上啪的亲了一口,“你真是我的福星。” 玲珑忙问怎么回事。 “来的人叫燕十三,是京城附近有名的大盗。他原本无意于这悬赏令,却不想这三个突厥鬼自动送到他手里。” 自动送上,玲珑疑惑的看着沈云磬。 “他们三个不知道是怎么就从燕王手里跑了出来,可京城人生地不熟,出来以后他们找人打听太子府怎么走,结果遇上的人就是燕十三。”沈云磬笑道。 玲珑也跟着笑起来。 这三个突厥人也是够倒霉的了。 “我去燕王府给你要银子去。”沈云磬好心情的说着,换了一身外出的衣裳,带着赵嗣瑾出去。 燕王府的死侍是怎么人,明知道那三个突厥人的重要性,怎么会让他跑了呢。再者,燕王府守备森严,他们又不熟悉环境,除非是有人引路,否则,只怕连燕王府的花园都走不出去。 想到这些,玲珑急忙披了衣裳追出去。 “二爷。”将沈云磬叫住。 “怎么了?”沈云磬回头,见玲珑追了出来,顿住脚步,柔声问道。 玲珑一眼就看见了燕十三,白白净净的一脸书生样,要不是沈云磬说他是京城有名的大盗,玲珑还真难以相信,就是他捉住了那三个突厥人。 可见,热不可貌相是多么重要。 目光扫过燕十三,最终落在沈云磬身上。玲珑扯着沈云磬的衣袖低声将自己的猜测告诉沈云磬。 沈云磬扬起嘴角笑,抬手摸着玲珑的头发,“我就说你是女诸葛。” 玲珑瞪眼看着沈云磬,沈云磬正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原来这家伙早就想到了,自己还巴巴的跑了出来告诉他。 玲珑顿时满脸通红,只嘱咐了一句:“二爷万事小心。”就转身匆匆回去了。 真丢人! 沈云磬则一脸幸福的带着燕十三直奔太子府。 亥初,沈云磬才一脸尘色的回来。 “怎么样?”玲珑迎上去一边帮沈云磬换衣裳一边问。 沈云磬神色不是很好看,“是燕王妃。暗中勾结太子很久了,要不是这一次她乱了阵脚,放走那三个突厥鬼,谁都不会怀疑她的。”沈云磬长叹一声。 燕王妃和燕王可是一直恩爱如初。 玲珑也怔住了。燕王妃与燕王,可一只是人们津津乐道的楷模。 “怎么处置呢?”玲珑问道。燕王想必很伤心吧。 夺了皇位,却被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背叛,而且还是这样让人无法容忍无法接受的如平地惊雷一样的背叛。 沈云磬苦笑一下,“只是关了起来。” 燕王是用情太深,舍不得吧。 怕只怕,一朝她再自由,燕王追悔莫及。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片刻,沈云磬抬头温柔的看着玲珑,“玲珑,我们一定可是白头偕老,是不是?” 玲珑一怔,登时眼泪夺眶而出,却是笑道:“说什么傻话,你是饿傻了吧。” 沈云磬嘿嘿笑起来,摸着肚子说:“还真是饿了,我都一天没有吃饭了。” 玲珑起身让照影传饭。 沈云磬拿出一叠银票,“这是一万两。” “做什么?” 沈云磬看着玲珑茫然的小脸,心情顿时好起来,“你替燕王捉住了那个突厥鬼,燕王给你的答谢礼呀!” 这么大方!玲珑毫不客气的接过银票,“这可是我的私房钱。” 沈云磬笑得不行,连说:“你也给我点零花呀!看在我跑腿的份上。”好心情的和玲珑开玩笑。 玲珑摇头,“那可不行。燕王可说了,是给我的。我若是给了你,将来追究起来,那可是欺君。” 沈云磬哈哈大笑,牵着玲珑去吃饭。(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妹妹 刚吃罢饭,砚墨来报,说胡明胡大人来拜访。 沈云磬皱了皱眉,这个时候了,他来做什么,抬脚朝书房而去。 行至半路,有个小厮急匆匆的追了过来。 见小厮是从花厅方向过来,以为玲珑有什么事要说,打发了这个小厮过来,沈云磬顿住脚。 及至眼前,小厮说道:“二爷,穆府的一个嬷嬷过来了。” 沈云磬看了那小厮一眼,“是来找我的吗?” 小厮摇头,“不是,是找二奶奶的。” 沈云磬松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既然是找二奶奶的,人不是已经带到花厅了吗?还要告诉我做什么。”说罢,抬脚就走,吩咐砚墨:“给他换个地方当差。” 砚墨应声,留了下来。 小厮听了沈云磬的话,扑通跪倒地上,磕头求饶。 已经不见沈云磬的身影了。 小厮抱住砚墨的腿,哭道:“您好歹给我在二爷跟前求个情。” 砚墨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样诛心的话,是谁让你来二爷面前说的?” 砚墨一语中的,小厮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砚墨竟然看的出来。忙说:“我就是瞧着二奶奶娘家人来了,想着怎么也要告诉二爷一声。” 砚墨抬脚朝小厮胸口踢去,“少给我胡诌,赶紧说实话,有你的好处,要不然,你就去跟齐总管说罢。” 提起齐飒,小厮打了个哆嗦。摸了摸腰间香软的荷包,心一横,“我说的是实话。” 砚墨冷笑一声,扬了扬手,“送给齐总管吧”。 两个小厮上前,将传话的小厮夹了起来,朝齐飒的院子拖过去。 砚墨跟前一个小厮问道:“以后这样的事都不告诉二爷吗?” 砚墨肃然道:“如果二爷连二奶奶也不信任,那么就是被出卖,二爷也是心甘情愿了。” 砚墨知道,沈云磬之所以反应这么大,是受到燕王妃的事情的触动。 小厮听得稀里糊涂,又不敢再问砚墨,怕被砚墨骂他笨,只好暗自揣摩。 砚墨瞧着他的样子,噗嗤一笑,抬脚在他屁股上踢了一下,“你只记住一点,就像敬着二爷一样敬着二奶奶就对了。” 半个时辰,齐飒过来找砚墨。 砚墨笑道:“办完了?” 齐飒说道:“以为他嘴有多硬呢,还真是个软骨头。”齐飒撇撇嘴,一脸不屑,“我才踢了他一脚,就求爷爷告奶奶了,什么都说了。” 砚墨腹诽,你的一脚差不多能踢死一头牛,他还能有口气招了就不错了,“怎么说?” 齐飒道:“受了王姨娘贴身丫鬟的蛊惑。” 砚墨就想起前几天红烛四处在院子里晃,原当她是无聊,没想到存了这个心。 看来,二爷虽然把浩然居里里外外换了人。可人心不古,只要有人存了心思要挖墙脚,迟早会祸起萧墙的。 思忖一番,砚墨决定把这件事告诉照影。 让二奶奶和王姨娘打擂台可比二爷出面强得多,毕竟那是保宁候的嫡女。二奶奶出面,那是内宅的事,最多算个妻妾争宠。二爷参和了,就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了。 来见玲珑的是薛妈妈。 薛妈妈是燕姨娘的人,想到在穆府,燕姨娘说的那番话,玲珑问薛妈妈:“可是月姨娘有什么事?” 薛妈妈笑盈盈的说:“恭喜二奶奶了,燕姨娘让奴婢来告诉二奶奶一声,今儿傍晚,月姨娘给二奶奶添了一个妹妹,母女平安,二奶奶放心。”神态自然,似乎和玲珑之间从未有过任何的罅隙。 或许是这三天来因为沈云磬的事情,时刻担心受怕,听了薛妈妈的话,玲珑登时振奋起来,“你回去告诉月姨娘,明儿我就回去看她。” 薛妈妈面上笑着答应。心里却并不当回事。人人都知道甘氏不喜沈家二爷,甘氏明儿未必就同意二奶奶出府。 玲珑魅力惠薛妈妈眼底的神色变化,让照影封了她一个红包,“大晚上的让您跑一趟,一点小意思,您买茶喝。” 薛妈妈捏着红包给玲珑扣头答谢,暗暗咂舌玲珑竟然如此大方,这红包的厚度,少说也有十两银子呢! 没想到三小姐嫁了人,倒比在娘家有钱了。看玲珑的目光又不一样。 月姨娘平安生产,还是个女儿,玲珑悬了几个月的心总算是踏实下来,再也不用担心萧氏会把孩子抱走,惹娘亲难过。莫说是十两银子了,就是二十两银子,她也舍得。 更何况,燕王才送了她一万两银票呢! 送走薛妈妈,玲珑回房开始准备明日去穆府给小妹妹的礼物。 嫁给沈云磬之后,闲来无事,她又做了几件衣服和两块包被,从箱子里翻出了早就买好的长命金锁和五福手镯。 紫月和照影笑呵呵的帮着玲珑把收拾出来的东西用大红色杭绸锦缎包了起来。 萧氏此时脸上冰冷的能刮下一层霜来。 盼了十个月,****好吃好喝的待着她,没想到月姨娘的肚子这么不争气!生出个丫头片子来有什么用!十个丫头片子也抵不过梅久娘一个儿子。 月红捂着肚子,惴惴不安的看着萧氏,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让萧氏注意到她。 不过,萧氏冷冽的目光还是飘忽了一阵之后,落到月红的肚子上。 月红登时吓得一个哆嗦。 “你这个肚子里,要也是个丫头片子,趁早死在肚子里算了,生出来做什么,一点用没有,白吃白喝供她十几年不说,还要花银子给她准备嫁妆。这样的赔钱货,还嫌不够多!”萧氏指着月红的肚子,厉声道。 男孩女孩,都是母亲怀胎十月,日思夜想盼来的。萧氏这样的珠心之语,月红登时吓得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哭,就知道哭!”萧氏不耐烦的看了月红一眼,一脸阴霾的说道。 罗妈妈赶紧给月红使了个眼色,说道:“你下去吧,别杵在这里惹太太的眼。” 月红逃荒似得赶紧离开。 出了萧氏的门,才惊觉,出了一身冷汗,腿软的站都站不住了。萧氏那句“趁早死在肚子里算了”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回荡在月红脑海里,任月红怎么拼命,都无法让它停下来。 “您何必生这样大的气,气坏了的可是自己的身子,那梅久娘盼什么呢,还不是盼着您生气。”罗妈妈悉心开导萧氏,“这不是还有月红了嘛,最不济,再给老爷纳一房妾室回来,总有人能生出儿子来,也好杀一杀梅久娘的盛气。” 穆世昌日夜歇在梧桐园,梅久娘又有两个儿子傍身,已然成了穆府最为炙手可热的人。 罗妈妈早就打算让萧氏再给穆世昌抬一房姨娘回来,打压梅久娘。 “我可不想再出个梅久娘。”萧氏恨恨的说道。 把梅久娘接近府里来,萧氏觉得是她做过最愚蠢的事情。原想着进了府,接近那两个孩子的机会就多了,总有机会下手。 哪成想,梅久娘的那两个宝贝儿子人精似得,防她就像防狼一样。莫说是接近了,就是多看一眼,那个叫浩哥儿的都恨不得冲上来咬她一口。 每每如此,萧氏都气的心尖疼。 而且那两个孩子作息极是规律。每日辰末去慈园请安,在慈园吃罢午饭直接回梧桐园,再不出来。一来一回,都是小竹并他们的师傅全程跟着。 莫说是人了,就是一根针,都未必近的了他们的身。 萧氏干着急没办法。 罗妈妈就说:“再抬个姨娘,就算是生出儿子来,她也是姨娘,您让她****晨昏定省她能不来?不像梅久娘,端的是平妻。” 萧氏有些心动。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不想再提这件事,“太子爷有消息了吗?” 太子被囚禁的消息他们都还不知道。 太子几日没有回府,太子妃周氏就仗着妃位,****去玲钰房里找茬。 玲钰怕动了胎气,好歹都忍了下来,只等太子爷回来做主。 可是左等右等都等不及,玲钰不得不让桃红给娘家带话,让穆世昌在太子爷面前提一句。 皇上重病,太子日夜侍疾。这个时候,莫说穆世昌见不到太子,就算是见到了,只怕太子爷也不会轻易离开乾清宫半步。 重病的皇上可是随时都有咽气的可能。 那样至关重要的时刻,太子爷怎么会因为儿女情长而耽误了。穆世昌就让蒋氏告诉玲钰,暂且忍耐一番,一切等太子爷登基了在说。 萧氏不忍心女儿受苦,于是让人暗中打听太子爷的踪迹。 罗妈妈摇头,“只怕是乾清宫离开不得太子爷,一点消息都没有。” 萧氏叹了口气,怎么什么事都这样不顺利。 沈云磬送走胡明,回到正房,看到炕上摆着一个大红锦缎包袱,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玲珑就笑道:“方才穆府的人来说,我娘亲给我生了个妹妹。” 沈云磬松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回娘家呢!”然后瞧着硕大的包袱说道:“你这是都准备了什么见面礼,怎么这么大一包。” 玲珑瞪了沈云磬一眼,说道:“不行吗?” 沈云磬立刻陪笑,“当然行,你把浩然居搬去都行,反正你在哪我在哪。我不过是好奇,问一问。” 玲珑就把包袱打开给沈云磬看。 沈云磬登时傻了眼。 难怪这么大一包,单单是小孩子戴的虎头帽,就有十顶!(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红花 玲珑将东西收拾好,让紫月拿了下去,亲自给沈云磬沏了一壶大红袍,“胡大人找你什么事?” 沈云磬还在想着玲珑准备的硕大的包袱,楞了一下说道:“他想问问我,燕王登基以后有什么打算。能有什么打算,是燕王登基又不是我沈云磬登基,就是有打算也轮不到我打算呀,再说,在燕王面前我还有一笔黑账。” 沈云磬这样想,可旁人就不这样想了。 沈云磬可是燕王跟前第一得力的人。当年燕王落魄,被皇上厌恶,被太子欺压。多少追随者都弃之而去。只有沈云磬,从来都是荣辱不惊,无怨无悔的跟着他。 这些年,燕王有多少事明里暗里都是沈云磬做的。 如今燕王登基指日可待,怎么会薄待了沈云磬这位肱骨之臣。 玲珑噗嗤一笑,“是啊,你那笔黑账打算怎么办?” 虽是笑,可玲珑也担心。向来帝王之路十之八九都是一旦功成名就,走狗烹,良弓藏。就怕燕王给沈云磬来个卸磨杀驴。 沈云磬叹了口气,“还真是无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件事的主动权在燕王手里,沈云磬得任何动作都有越描越黑的嫌疑。 “若是燕王不计较,你还在锦衣卫继续下去吗?”玲珑不愿意沈云磬在锦衣卫当值,尽管是****得见天颜,可三天才能休息一天,太熬人。 沈云磬摇头,“我可不想新娶******,就夜夜不回家。”说着,将玲珑拥在怀里。 玲珑笑着推开沈云磬,“说正经的呢。” “我说的不正经吗?我哪里不正经了?”沈云磬一脸无辜的望着玲珑笑。 “少来!快说!”玲珑笑着捶了沈云磬一拳。 沈云磬佯装吃痛,“原当是******,没成想是母夜叉!” 玲珑美目娇嗔,瞪着沈云磬,“你要是再不好好说话,可就让你当真尝尝母夜叉的滋味。” 沈云磬一把将玲珑揽在怀里,在玲珑脸上啪的亲了一口,“嗯,母夜叉的味道还不错。” 玲珑白了沈云磬一眼,笑道:“没个正型。”并没有推开沈云磬起身,而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里。 沈云磬就拥着玲珑说道:“等到燕王登基,我就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他给我个散职。”接着,沈云磬就把流沙阁的事情告诉了玲珑。 玲珑听得瞠目结舌,心惊胆战。 没想到不过十五六岁的沈云磬竟然支撑了这么庞大的一个江湖组织。 玲珑伸手摸着沈云磬的脸,“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心疼的说。 沈云磬想了成千上万种玲珑知道流沙阁的时候的反应,可唯独没有这种。一时间语咽,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默片刻,沈云磬握着玲珑的手说道:“苦日子都过去了,你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受苦。” 感受到沈云磬的动情,玲珑说道:“即便是受苦,我也愿意和你同甘共苦。” 夫者,扶也;妻者,齐也。既是夫妻,又是盟友,日子才能越来越好。 两人相依相偎,感受着静谧夜里的温馨。 忽然,外面噼里啪啦雨点子落地的声音传了进来,听声音就是一场暴雨。 沈云磬不禁感慨,“今年秋天雨水真多,这样下下去,燕王登基,只怕就要赈灾了。” 每年赈灾,京城的达官贵人都会捐助米面,沈府也不例外。 “要提前准备米吗?”玲珑躺在沈云磬腿上,问道。 “不用。”沈府捐米的事,向来是甘氏负责,用不着他操心。见玲珑两眼看着自己,沈云磬解释道:“上房那边管着中馈,捐米捐面,都是那边的事,我们随银子就是了。” 玲珑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道:“银子拿多少,我好准备。” 沈云磬就说:“看大房的意思,他们拿多少,我们就拿多少。” 往年,都是沈云磬一人出钱。今年也该让沈云哲放放血了。 玲珑哦了一声,两人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此时玲钰却是哭着被人抬回了穆府。 桃红进来禀报的时候,萧氏吓了一跳,一面让人去梧桐园请穆世昌,一面匆忙披了衣裳迎出去。 玲钰面色苍白的躺在软轿里,任由泪水喷涌而出,她却是一声不吭。萧氏撩起轿子帘,玲钰看也没有看萧氏一眼,只是木木的看着轿顶。 “这是怎么回事?”萧氏一面撑着伞让丫鬟将玲钰扶着出来,一面问道。 桃红哭着说:“一会进屋再和您说。” 萧氏会意,也不再问。 桃红不停地嘱咐扶着玲钰的人小心些,动作轻柔些。 因为下着大雨,路面湿滑不好走,几经折腾,玲钰才安安稳稳的躺在了芳园的大炕上。 烛光下,萧氏发现,玲钰的裙子上赫然一片血红。登时就懵了,扭脸看桃红。 桃红哭的泣不成声,“几个太子妃一直和钰良娣不对盘,这一次钰良娣怀了太子爷的第一个孩子,她们早就嫉妒的不行,趁着太子爷几日没有回府,几位太子妃就轮番的去钰良娣那里闹,钰良娣为了孩子都忍下了。可是……”说道这里,桃红大哭起来。 罗妈妈急的推了桃红一把,“可是什么,你倒是说呀!” 桃红哽咽道:“周太子妃让人灌了钰良娣一壶红花。奴婢怎么拦都没有拦住。”说罢,桃红放声大哭起来。 萧氏愣怔了。 桃红说什么?钰儿被灌了一壶红花?红花是什么,那可是堕胎的药!一大壶红花灌下去,莫说这个孩子没了,就是以后也再不会有身孕! 周太子妃疯了么! 她不怕太子爷回来发怒吗?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桃红故意说出来吓唬自己的。 萧氏突然像是疯了一样站起身来冲到桃红面前,一把抓住桃红的衣领,“你胡说的,对不对,你故意吓唬我的是不是?” 原本在放声大哭的桃红被萧氏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面若土色,愣愣怔怔的望着萧氏,嘴巴微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说话呀,你个贱婢,你倒是说话呀!”萧氏一面哭,一面厮打桃红。 桃红终于反应过来,抱着头护住脸,哭着央求:“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萧氏越发不肯停下手,似乎桃红就是周氏,“一定是你,是你挑唆了周太子妃,对不对,是你挑唆的。” 桃红原本满心的惊吓和伤心,现在被萧氏这样厮打和冤枉,登时一口气没有上来,眼睛一闭,晕了过去,扑通倒栽在地上。 罗妈妈这才上前拉住萧氏,“太太,太太,还是先请大夫给钰良娣瞧瞧吧。” 萧氏这才停下手来,转身看玲钰。 玲珑面无血色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妃色的百褶裙已经被染成红色,越发显得她的脸色阚白。 对方才屋里发生的一切,玲钰无动于衷,两眼紧闭,眼泪汩汩而流。 萧氏大哭着扑到玲钰身边,抱着玲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骂。 罗妈妈见萧氏失去了理智,只得吩咐丫鬟去找大夫。命人将桃红抬起来,送到碧纱橱里,派了两个丫鬟照看。 刚忙完,穆世昌过来了。 罗妈妈看了一眼哭的几近晕厥的萧氏,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穆世昌。 穆世昌听完,脸色黑得像碳一样,太阳穴突突直跳。 钰儿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他们全家的希望!周氏真是大胆! 只可惜,一直不能和太子爷联系上。 穆世昌愤怒的转身出去,吩咐一句,“照顾好太太和钰良娣。”他必须去找周家讨个说法。 很快,消息传遍穆府上下。 老太太扶着琉璃颤颤巍巍的来了芳园。 萧氏也不顾礼仪规矩,只守着玲钰。 玲钰听见祖母进来了,猛地睁开眼看老太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见玲钰哭了出来,萧氏松了一口气。哭出来就比憋着好。 心疼的将玲钰抱在怀里。 老太太坐在炕上,拉起玲钰的手,“好孩子,别怕,回家了。” 玲钰哭道:“我的孩子没了,我的孩子没了,我的孩子没了。” 萧氏听着,心都碎了,紧紧的将女儿拥住,亲吻她的额头道:“娘知道了,娘都知道,你放心,娘一定给你报仇。” 玲钰一把推开萧氏,尖声叫到:“报仇我的孩子也回不来,再也回不来了。” 老太太心疼的落泪,“钰儿乖,孩子没了还会再有的。” 玲钰扑到老太太怀里,放声大哭,“不会的,再也不会有了,一大壶红花,满满一大壶,她灌了我一大壶红花。” 正闹着,丫鬟禀报大夫来了。 皇上病重,御医都守在太医院不敢离开寸步。不得已,穆府的管家请了京城坊间最好的大夫,仲德堂的苏大夫。 苏百川拎着药匣子低头进来。 萧氏见是个民间大夫,起了轻怠之心,说话也不客气,“你若是瞧不好我女儿的病,我让人拆了你的药堂。” 苏百川几不可见的皱皱眉。穆府的管家去请的时候,他一听说是给穆家的家眷瞧病,病的人既不是梅久娘也不是穆三小姐的姨娘,就不愿意去。 只是,医者仁心,虽然不愿意,他还是来了。 萧氏的话让他有一种转身就走的冲动。 可是,看见面无血色的穆玲钰,他没有狠下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用心 拿出帕子,苏百川开始给玲钰把脉。 摸着玲钰的脉象,苏百川心中惊涛骇浪。 这个曾经听妹妹照影无数次提及的穆家大小姐,可能从此再也没有生育能力了,苏百川不禁有些同情玲钰。 “病人失血过多,要及时的补血将养才行,切不可劳身劳神。我开个方子且吃着。”说着,苏百川起身去写方子。 老太太问道:“那她以后?” 苏百川闻言会意,说道:“如今还是先把身子养好最要紧。” 老太太登时明白,浓烈的失望、伤心和心疼混杂在一起,袭满全身。无力的对琉璃说道:“给苏大夫封五十两银子。”说罢,对苏百川说道:“今儿的事,还请苏大夫不要张扬。” 老太太说的言辞恳切,即便知道那五十两银子是封口费,苏百川也并不反感。 萧氏却说:“什么五十两银子,连钰儿究竟怎么样都说不清楚,还拿什么赏钱,依我说,就是个江湖骗子,抄了他的摊子才是正经。” 苏百川皱眉,这个萧氏果然是如照影所说一般。 老太太叹息一声,挥了挥手,让琉璃送苏百川出去。 萧氏现如今是越发的不懂人事,只知道一味的争强,耍横,做面子。玲钰再不能生养这样的事若是闹得人尽皆知,日后钰儿还怎么在太子府住下去,太子爷待不待见且不提,单单是流言蜚语就能把钰儿说死。 这个时候,萧氏不知道笼络大夫,却说出这样一番毫无疑义的赌气耍横之语来,真正是糊涂到家了。 老太太越发觉得梅久娘样样比萧氏强不只百倍。 翌日一早,玲珑和沈云磬吃罢早饭,准备回穆府看月姨娘和新生的妹妹。 “我没有准备东西,就给新出生的小姨子一匣子南珠,你看好不好?”说着,沈云磬变戏法似得将一个巴掌大小的匣子拿出来。 玲珑顺势接过手,匣子虽小,一瞧就知道是金丝楠木做的,雕了凤穿牡丹的暗纹,低调富贵,单单这个匣子只怕就值千金,打开机关,匣子的盖子不似平常匣子一样弹开,而是水平徐徐移开,露出一颗颗均匀圆润,闪着暗暗光泽的南珠。 想到昨日沈云磬提起的流沙阁的生意,玲珑暗暗咂舌,这家伙可真有钱。 “她还那样小,这礼物会不会太贵重?”玲珑说道,这匣子加上这颗颗上品的南珠,没有五六千两银子根本买不到。 只怕小孩压不住这样贵重的东西。 “什么压住压不住的,你的妹妹自然享得住这富贵。你小时候穷苦,没有出生礼,还不许我小姨子有!等她过满月,我再给她点好的。”沈云磬将小匣子拿过来,吩咐紫月装到包袱里。 玲珑心里暖的不得了,他这样看重妹妹,足以见得他对自己的感情。 正说话,樱桃来报:“二爷,二奶奶,穆府的一位叫薛妈妈的人来求见。” 玲珑疑惑,这个时候了,她来做什么。难道是娘亲有什么事? 想到这些,玲珑看了沈云磬一眼,忙道:“快请。” 玲珑就携了照影去花厅。 沈云磬避嫌,则在正屋拿一本《宣府志》看起来。宣府就在京城边上,骑马的话,一天功夫就到。 将手底下那批新搜罗来的人养在那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无事时就在宣府休养生息,一旦有事,一日急奔就能赶到。 这是他为了防着燕王,新培养的一批人。基本上都是兆德侯从西北送过来的,个个看上去朴实憨厚,实则彪悍勇猛。 燕王登基,沈云磬准备把现在手中那些被燕王察觉的或隐隐察觉的消息网和死侍作为登基礼物,全部送给燕王,另外再送一个他不知道的。 新君上位,这三把火怎么烧无所谓,只要别烧到自己就行。 玲珑走进花厅,薛妈妈已经垂手而立。 今儿一早沈云磬打发砚墨到穆府传话,说辰末就会过来拜见,看望新出生的四小姐。 穆家昨天夜里折腾成那样,老太太摆了摆手,吩咐下去,“罢了,就说我的话,让三小姐安心在婆家侍奉婆婆,过几日二小姐出阁,再回来看也是一样的。” 燕姨娘得了信儿,怕玲珑担心月姨娘,急急的打发了薛妈妈赶在老太太派出的人之前,来给玲珑传话。 薛妈妈没有想到,玲珑真的是说回娘家就能回娘家,足以见得婆家对她的看重,对待玲珑的态度,又敬重了几分。 “月姨娘一切都好,四小姐也很好,燕姨娘让奴婢告诉奶奶,不用担心。”薛妈妈恭敬的说:“月姨娘的奶水已经下来了,新太太说,月姨娘要是愿意,自己喂养也行,只请个乳母帮衬着就是了。” 新太太,也就是梅久娘了?玲珑疑惑:“现在府里是谁主持中馈?” 薛妈妈就笑道:“是新太太。太太最近身体不是很好,老太太就让太太暂且歇着,让新太太接手中馈,已经有三五天了。” 梅久娘主持中馈,想必她不会苛责娘亲和妹妹的,萧氏大权落旁,只怕也无心再在娘亲和妹妹身上花心思了。玲珑一颗心安稳下来。 “既是祖母如是说,那就听祖母的,不过我给四小姐准备了出生礼,还要劳烦薛妈妈给拿过去。”十月十一季家来催妆,十二玲蓉出嫁,玲珑盘算着日子,也就四五天的功夫,不急在这一时。 “好说,好说,奴婢一定给四小姐送到。”薛妈妈立刻保证。 玲珑让照影给了薛妈妈一个红封。 薛妈妈立刻推让,“哎呦,二奶奶,昨儿奴婢来您就给了奴婢赏钱,今儿怎么能再给,奴婢可不能再拿了。” 玲珑浅笑,“给你你就拿着,只要你能把话传好了,少不了你的赏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薛妈妈家里又缺钱,万一她被谁收买了,给自己传的是假消息,那不就坑害了娘亲和妹妹了嘛。与其如此,倒不如自己先拿银子砸晕她,让她盼着来沈府送消息。即便是没有燕姨娘的吩咐,她也主动请缨。 薛妈妈接过厚厚的红封,乐得眉开眼笑,“奴婢谢二奶奶。”心里想着,日后要多往沈府跑几趟才好。 又不做别的,不过传个话就能得这么多好处。 玲珑端了茶。派了辆马车,让照影和薛妈妈一同回穆府。 沈云磬见玲珑回来,搁下书问道:“什么事?” 玲珑把薛妈妈的话告诉了沈云磬,“我让照影跟着去,她一贯激灵,瞧瞧府里到底是怎么了。” 沈云磬点头,不再过问这件事。“你这盆状元红养的真好。”指着摆在花架子上的状元红说道:“我什么时候也给我的书房布置几盆花草。你瞧瞧这里一片温馨,书房里就跟冷宫似得,怎么说那也是浩然居的地界,你不能偏心呀。” 玲珑就笑沈云磬促狭,“书房摆这样的花不好看,等我去淘几盆文竹和四季青回来,摆在书房,最合适不过。” 沈云磬却霸道的说:“不行,这盆状元红我也要摆着。” “哪有书房摆状元红的,你又不去参加科举讨彩头。”玲珑忍不住笑。 “谁规定书房里不能摆状元红了,我偏就要放着,还能怎么样!” 玲珑哈哈大笑,沈云磬就像个要糖吃的小孩子一样。不管爱不爱吃,别人有他就要有,先握在手里再说。 沈云磬却觉得,这样好的状元红,摆在书房里,宾客往来,一定会问起来,也能给玲珑的田庄介绍几笔不菲的生意。 虽然沈云磬不缺银子,可是玲珑从来不向他伸手要钱,要买什么都是自己用银子。他得让玲珑多赚点。 “我再给你从田庄弄一盆,这一盆要送给汪夫人的。”玲珑好心情的说。 沈云磬故意装小可怜,“好吧。” 惹得樱桃和紫月都捂嘴偷笑。 二爷待二奶奶真好,怕二奶奶惦记娘家,故意逗二奶奶心宽。成婚前,二爷什么时候这样过。 “二姐成亲,你打算给她什么做添妆?”沈云磬终于不再纠缠状元红,换了话题。 玲钰成亲,玲珑送了一只人参,玲蓉先前许了兆德侯府,玲珑照样给一只人参。可现在不同了,玲蓉嫁的是季炳谦,这是一门好亲事,玲珑不能就这样凑合,何况燕姨娘也确实让薛妈妈给自己私下里递消息,这就是另一种情分了,思忖片刻,玲珑说:“我还没有想好。” 正说着,有个丫鬟进来禀报,说是穆府的管事妈妈过来了。 玲珑知道是祖母派来的人,不慌不忙的理了理头发,去花厅见了她。 一盏茶得功夫,又回来。 沈云磬说道:“要不,我们就送她一桩买卖吧。” 流沙阁和季家做生意,若是玲蓉进季家门就带着一笔流沙阁的生意,想必在季家,她的地位会大不一样。 玲珑心里一阵感动,沈云磬这样看重她的娘家人,就是对她全心全意的爱,背过身,悄悄擦去眼角的泪,玲珑笑道:“就听二爷的。” 有了沈云磬给她的买卖,不用任何陪嫁,玲蓉的嫁妆都是头一份,日后即便是季炳谦变心,玲蓉在季家也能吃好喝好,站稳脚跟。 沈云磬,用心良苦。(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得知 既然不回娘家,玲珑提议去李府看沈心怡。 沈云磬欣然同意,他也打算找李乾郜商量一下,看把哪一股生意给了玲蓉好。沈云磬有自己的想法。 玲蓉带着流沙阁的生意进了季家的门,做季家的媳妇,燕姨娘为了女儿能和流沙阁把生意做牢靠,在季家站住脚,就一定会加倍的对月姨娘和四小姐好,如此,玲珑就从此安心了。 收拾停妥,却有小厮来报,说汪淮海和济宁候过来了。 沈云磬苦笑一下,这个济宁候是个无酒不欢的主,有他在,自己这整整一天的沐休只怕都要陪上。却又是割头换颈的交情,不得不见。只好对玲珑说:“只能你自己过去了,要不就算了,等下一次我沐休我们在一起去。” 玲珑很想去看看沈心怡,笑道:“你做哥哥的不去看,我做嫂嫂的可不能就这样把她丢在李家不管。” 沈云磬就说:“也好,那我叫齐飒套马车。” 玲珑趁机敲诈沈云磬,“这一次你不陪我去,下一次沐休就要带我去吃好吃的。” 沈云磬伸手捏玲珑的鼻子,柔情道:“小猪就知道吃。” 紫月和樱桃捂嘴笑。 玲珑满脸通红,“不理你了。我们走。”率先出门。 紫月和樱桃笑嘻嘻的跟着出去。 却不巧,喆瑛带着沈心怡出去逛庙会了。玲珑只好陪佟老太君和蒋氏说话。 乔氏月份大了,几乎不怎么见客。 佟老太君指着玲珑带去的几盆花,说道:“来就来,怎么还要带这样贵重的礼物。” 今儿是突然决定来李府,玲珑只将养在家里的十八学士,墨菊,状元红,五色芙蓉和小桃红带了过来。若是提前打算好,她一定会去田庄再挑几盆更好的。 “什么贵重不贵重,都是自己家里养的,不过瞧着好看,想着您也爱花,就带了过来。”玲珑笑道。 蒋氏就笑:“这嫁了人,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比先前大方多了。” 佟老太君也跟着点头笑。 玲珑脸颊微红,跟着沈云磬叫蒋氏姨母,“姨母就笑话我。” 蒋氏就关心的问道:“在沈府还好吧?” 玲珑不知道她指的是甘氏还是王静雪,思忖一下说道:“婆婆也没有让我每日晨昏定省,只是有事叫过去问一问。我就整日在浩然居闲着无所事事,哄大小姐玩。王姨娘毕竟身份高贵,我一向不让她给我请安的。” 短短几句话,既交代了甘氏没有为难她,也说了和王静雪相处的算是相安无事,还提了沈云磬那个在外面的孩子,她已经认下,是沈府的大小姐。 佟老太君听着很满意,能哄着孩子玩,足以见得玲珑是真心接受了她。“下次来把孩子也带上,我也瞧一瞧。”毕竟是沈云磬的孩子,只要玲珑心里接受了,她还是很想见见孩子的。 玲珑应诺。 蒋氏很讶异,玲珑竟然能和王静雪和平相处。 王静雪的小姐脾气可是人尽皆知的。她居然能心甘情愿的被玲珑压一头!可是玲珑都如是说了,她又不好再问什么,只是感慨:“当年卫国公世子追求保宁候的嫡女,那可是全京城沸沸扬扬的,就连我们在江浙,都有所耳闻。谁能想到,如今她给云磬做了姨娘。” 佟老太君就叹息,“若是嫁给卫国公世子,多好的一门亲事,又是亲上加亲。” 满京城都传的沸沸扬扬的事,玲珑却一点都不知道,瞪着眼睛直愣着耳朵听。 蒋氏瞧见玲珑的样子,心下一惊,糟了,有可能玲珑还不知道这件事。赶紧说道:“娘,玲珑什么都不知道呢!” 玲珑红了脸,“我年初才从锦州回来,没有听说过。” 佟老太君朝玲珑看过去,知道失言,只是话已出口,再遮掩反倒是此地无银,还不如就讲给她听,反正此时不告诉她,她知道了一星半点,回去也会打听。若是因为这个影响了她和云磬的感情,就罪过了。 “满京城闹了两三年呢!”佟老太君徐徐说道:“卫国公夫人是保宁候嫡亲的姐姐,卫国公世子从懂事起就爱慕表妹,一心想要娶回来。卫国公夫人就亲自提了八盒点心去保宁候府,王静雪知道了姑母的来意,不管不顾,就把点心扔了,把卫国公夫人轰了出去。扬言再见到卫国公世子,就让人打断他的腿。因为两家都是贵族,这件事就传开了。” 玲珑咂舌王静雪的跋扈。 只是,不知道那时候沈云磬在做什么,他知道吗?知道王静雪为了嫁给他宁愿得罪姑母,他是什么心情呢? 玲珑想着心思,就听蒋氏说:“也不知道这保宁候的嫡女是什么时候看上云磬的,只是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云磬正在我们家和二爷学着管理庶务经营账目呢。听到消息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玲珑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 那时候沈云磬的确是在生闷气,他气自己还不够强大,气王静雪莫名其妙,如果保宁候上门逼婚,他都想好了,大不了一颗起死回生丹下肚。 玲珑前脚出了沈府的门,后脚红烛就一溜烟的回到王静雪那里,“穆氏走了,二爷去了书房见客。” 王静雪理了理鬓角的碎发,照着镜子里精心打扮的自己,端庄得体中带着三分妩媚七分我见犹怜,很是满意。 保宁候夫人给她的药丸紧紧攥在手心。 “你去书房那候着,二爷一出来,你就把二爷引来。”王静雪吩咐红烛。心里却是底气不足,她不肯定沈云磬听到她生病的消息是不是一定会来,如果他不来,纵有天大的魅力,见不到人也什么都施展不上。 红烛应声出去。 王静雪惴惴不安的坐在邻窗大炕上,时不时朝窗外瞧上一眼。 一身薄似蝉翼的轻纱,冰肌玉骨隐隐可见。她自信,只要沈云磬肯来,就一定能迷住他。 济宁候只是想要和沈云磬借他的那副《秋猎图》赏摩一番,并没有拉着沈云磬要去喝酒的意思,沈云磬顿时后悔。早知如此,就应该让玲珑等一等,一起去李府好了。 送走汪淮海和济宁候,沈云磬瞧着天色已经是黑云压城了,怕是又有一场暴雨,决定去李府接玲珑回来。 “二爷。”一个丫鬟的声音传过来。 沈云磬顿住脚看去,是一个面生的丫鬟急急的朝他奔过来,因为走得急,额头渗出一层细汗。沈云磬纳闷,这个丫鬟这样面生,该不是浩然居的丫鬟吧。 浩然居上下可都是他亲自挑选过来的,再怎么说,也应该有个印象才对,沈云磬顿时警觉起来。 红烛走到沈云磬面前,低低一福,“二爷,我们姨娘病了,奴婢去二奶奶那里想让二奶奶给请大夫瞧瞧,二奶奶偏不在。二爷您过去瞧瞧我们姨娘吧。” 红烛说完,沈云磬恍然,原来是王静雪的陪嫁丫头,暗自失笑,难怪看着眼生,根本就是没有见过嘛。 “二奶奶有事出门了,你去找齐管家,就说我的话,让他给王姨娘请最好的大夫过来瞧瞧。”沈云磬淡淡的说罢,抬脚要走。 红烛听到沈云磬说请最好的大夫,顿时心下大喜,觉得沈云磬心里还是有王静雪的。可见沈云磬抬脚离开并不是朝王静雪的院子,而是朝着外院,又心凉下来。 心思大起大落,红烛没有时间细想,赶紧追上去,哭道:“二爷还是去瞧瞧我们姨娘吧,从昨儿夜里我们姨娘就发烧,奴婢几次想去正房求二奶奶给请大夫,可是我们姨娘怕打扰了二爷和二奶奶,硬是拦下奴婢不让奴婢去。今儿奴婢瞧着,我们姨娘实在是不好,才趁着姨娘睡着,偷偷跑了出来。奴婢害怕姨娘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奴婢不能和老爷夫人交代。”红烛一边说一边拿眼觑沈云磬的脸色。 沈云磬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这个丫头竟然敢威胁他,他最厌恶的就是被人威胁。 不过,沈云磬还是转了方向,朝王静雪的院子而去。倒不是怕保宁候,他是真的担心王静雪是不是病得厉害。把王静雪纳进门却给不了她幸福,沈云磬已经觉得对不起她,如果再害她失了性命,那沈云磬会一辈子心里内疚的。 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红烛大喜,紧紧跟在沈云磬身后。 “姨娘,姨娘,二爷来瞧您了。”一进院子,红烛故作激动地喊道。 王静雪听到红烛报信儿的声音,立时将药丸放进茶壶,反身躺下,拉了被子盖在身上,双目紧闭。 刚闭上眼,就感觉到沈云磬的气息扑面而来。 王静雪紧张激动的全身发颤,她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睁开眼睛,细细的看沈云磬那张英俊的让人脸红心跳的脸。 沈云磬看了一脸面色发白的王静雪,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并不发烫,可是却感觉王静雪全身在颤抖。 真的病的这样厉害? “二爷您喝茶。”不等沈云磬细想,红烛从茶壶倒出一杯毛尖,热气氤氲,端到沈云磬面前。 沈云磬看了茶杯一眼,他最不喜欢的茶就是毛尖。(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失败 只是,这是他第一次到王静雪的屋里,多少还是要给她一些体面,要不然等她醒来,红烛告诉她自己连茶都没喝,想必会很伤心吧。 听着沈云磬接过茶杯,王静雪松了一口气。 自己平时喝毛尖惯了,竟然就忽略了,沈云磬最厌恶的就是这个。看来以后要改改了,换成碧螺春好了。 沈云磬正要喝茶,一阵密实的闷雷滚滚而来,一声接连一声,就在王静雪的屋顶炸开。天空瞬时黑了下来,红烛赶紧将蜡烛点燃。 望着窗外狂风顿起,豆大的雨滴夹杂着冰雹铺天盖地的砸下来,沈云磬想到玲珑。她有可能已经离开李府,正在回来的路上。这样大的雨,这样黑的天,这样肆虐的风,她会不会害怕。 就算她不怕,拉车的马却有可能受惊,带着马车横冲直撞。 来不及多想,沈云磬拔腿就向外走,出了院子,才发现手里还拿着茶杯没有放下,也不管是不是毛尖,沈云磬仰头喝了茶杯里的水,将茶杯顺手一扔,快步离开。 沈云磬骤然离开,红烛一时间目瞪口呆,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了,二爷好端端的就走了。 感觉到屋里点起蜡烛,这样暧昧的气氛下,王静雪听到有人离开的声音,应该是红烛,一定是红烛见沈云磬喝了茶水,悄悄离开。 王静雪美眸微闭,轻轻呻吟一声,似是不经意般缓缓翻身,身上玉色绣鸳鸯戏水的锦被顺势滑落下来,露出她香艳的胴体,穿着薄似蝉翼的纱衣,在烛光下,越发诱人。 这个动作,她偷偷地练习了成千上万遍。 王静雪等待着沈云磬如饿狼一般扑上来。 娘亲给她药的时候就说了,这个药的药性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要发作。想着这个,王静雪又扭动了一下腰肢,做出一个勾魂摄魄的动作,只等沈云磬。 看着躺在炕上的王静雪,红烛一滴眼泪吧嗒落了下来,提起脚,轻轻走出去,将门关上。这样尴尬的一幕,她一定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 滴水檐下,红烛听到屋里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生生盖过了外面的狂风暴雨。之后就是一阵静默。 看着眼前如注的大雨,鸽子蛋大的冰雹,在已经积水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又一片水花。屋里静默的一丝声音也没有,红烛突然感到一阵害怕袭上心头,姨娘该不会……红烛转身就朝王静雪的屋里冲去。 破门而入,王静雪无声的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哭。 红烛眼泪簌簌的就落了下来。轻轻走过去,叹息一声,把地上的锦被捡起,将王静雪包住,王静雪包住红烛大声哭起来,“我究竟哪里比不上穆氏那个贱/人!” 红烛心疼的拍着王静雪的后背安慰道:“二爷只是被迷了心窍,他还不知道您的好。” 王静雪呜呜哭着。 骄傲如她,这样放下尊严,只为得到沈云磬和她一刻缠绵,竟也成了笑话。 碎了一地的尊严,再也捡不起来。 王静雪咬牙切齿,穆氏,我要你死! 沈云磬跑到外院要牵马的时候,顿时觉得全身滚热,下身迅速的肿胀起来,像是雨后春笋一样,要破土而出。胸膛里似乎有一只饥渴的豹子,想要冲出来,在大雨中肆意狂奔。 扶着头,沈云磬狠狠闭了下眼,又睁开,只觉得全身发热,下身憋得越来越难受。 这是怎么了,下这样大的雨怎么还会热成这样。 正浑身燥热难耐,玲珑的马车进了他的视野。 几乎是一个瞬间,没有任何思想,沈云磬朝玲珑的马车奔了过去。 不待马车停稳,沈云磬就将玲珑从马车里打横抱了出来,直奔浩然居正房。 紫月和樱桃看着大雨中沈云磬抱着玲珑的背影,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二爷这是怎么了。 下这样大的雨,不怕自己感冒也不怕二奶奶感冒吗? 被这鸽子蛋大的冰雹砸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紫月和樱桃还是决定等小丫鬟送来伞再离开马车比较稳妥。 等紫月和樱桃撑着伞回到浩然居正房的时候,沈云磬才大汗淋漓的从玲珑身上下来,躺在她身边气喘吁吁。 刚一进门就被沈云磬这样疯狂的强要了一回,玲珑觉得下身微微有些痛。 大脑渐渐冷静下来,沈云磬侧身将玲珑拥住,“弄疼你了吗?”歉意得问。 玲珑很想说是,可是对上沈云磬满是内疚的眼睛,她说了个美丽的谎言,“没有疼。只是太意外了。你就那样把我抱出来,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沈云磬一愣,玲珑居然没有怪他,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自己,就像是一匹发情的种马,只想痛快发泄一番。 他已经不受自己控制。 冷静下来,沈云磬觉得脑海中有什么飘过,他想要抓住,却是一闪而过,再想就什么也想不到了。 “你怎么在那?”玲珑窝在沈云磬臂弯里问道。 “这么大的雨,我担心你路上有什么事,正要去接你。”沈云磬摸着玲珑似雪的肌肤,柔声说。 “怎么没有和济宁候去喝酒?”沈云磬的话她相信,可是沈云磬这样不顾一切的疯狂的要她,让玲珑觉得陌生,自己不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沈云磬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怎么会在这样的天气,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从马车上抱出来,直奔炕上!还有,自己分明喊着痛,让他轻一点,可是他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疯狂的进攻。 太不正常了。 “济宁候想要看我那幅《秋猎图》,拿上图他们就走了。”沈云磬答道,说罢,他坐起身来,“去洗一洗吧。” 他知道,玲珑一向爱干净。每次做完,再累,玲珑都要洗了才睡。 玲珑摇头,“你先去吧,我想躺一会,实在不能动了。”她的下身疼,玲珑估计不是有血就是肿了,她不想让沈云磬知道,让他有负罪感。 沈云磬知道自己方才有多疯狂,不疑有他,“那我先去。”披了衣裳下地。 沈云磬走后,玲珑脑海里回想着方才的一幕幕,沈云磬的每一个举动都透着同一个讯息,他吃了药。 只是,他为什么吃药。难道是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不行吗? 玲珑心里摇头,昨天夜里沈云磬还说自己是威武将军,骄傲自豪的不得了。 既然不是,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被下了药。 放眼浩然居,能给沈云磬下药的,只有王静雪了。 王静雪为什么下药,玲珑不用猜都知道原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王静雪给沈云磬下了药,沈云磬却是这幅样子从王静雪那里出来。沈云磬见到自己的时候,分明是药效刚刚发作。 不管什么原因,王静雪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己却莫名其妙的享用了这药物的作用。 一点也不美妙! 沈云磬从盥洗室出来,换了一身浅灰色杭绸家常衣裳,已经是神清气爽,恢复常态。 “我想吃你做的面。”玲珑撒娇道:“就是你在清泉庵的时候做的面,放点葱花和香油。”她想支开沈云磬。 沈云磬宠溺的捏了捏玲珑的脸蛋,“小馋猫,那么远的事还记得,那叫紫月进来服侍你。”眉宇间尽是骄傲。 玲珑点头。 沈云磬离开后,玲珑独自到盥洗室清洗。仔细检查一番,松了一口气,没有肿也没有流血,只是有些发红而已。不禁苦笑,最近几日都不能和沈云磬胡闹了,还好他今儿晚上就要进宫当值,三天后才回来。三天的时间,也该好得差不多了。 洗漱干净,沈云磬还没有做好面,玲珑叫了紫月说话:“照影还没有回来吗?” 紫月摇头,“估计被这雨截住了。” 从玲珑进门到现在,雨势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玲珑吩咐道:“等照影回来,你让她打听打听,今儿府里出什么事了。” 紫月自知,在打听消息方面,照影绝对是个天才,自己无法与之相比,点头应诺。她也觉得今天怪怪的。二爷虽然一向看重二奶奶,和二奶奶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可是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这样轻狂! “二奶奶,赵嗣瑾过来了。”樱桃进来禀报。 这个时候,下这么大的雨,他来做什么。难道是田庄出了什么事?玲珑忙道:“快请。”边说,边起身去花厅,嘱咐紫月:“你去厨房看看,二爷的面若是还没有下锅,让二爷且先等一等,我回来再下。” 紫月结舌,这是把二爷当厨房婆子使了。反应过来,玲珑已经走了出去,只见她裙角消失在长廊拐弯处。 进了花厅,看见赵嗣瑾垂手而立,面色从容,玲珑松了一口气,在主位坐稳,问道:“什么事,冒这样大的雨过来,是甘赵氏的地不卖吗?” 赵嗣瑾答道:“甘赵氏的地谈下来了,一共是用了三千两银子。” 那么多地,几乎将丰台占了一半,甘赵氏居然这样便宜就卖了。 赵嗣瑾看出玲珑的心思,笑道:“他们家一心想要做生意,生怕我们犹豫不买了,所以这个价就拿到了。”说罢,赵嗣瑾笑道:“奶奶现在可是丰田最大的地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雨 大地主! 玲珑可没有想到,三千两银子就能摇身一变成地主,她真想跳起来雀跃一番。 须臾,冷静下来,想到赵嗣瑾冒着这样大的雨前来,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件喜事吗? 高兴过后,赵嗣瑾脸色就颇有些沉重,“奶奶,我们买下的地多,相应的佃户也多。地里的庄家还没有到收割的时候,那些地,如今种玉米高粱的都有,这样大的雨,连下这么些天,今儿又下鸽子蛋大的冰雹,恐怕要颗粒无收。” 玲珑登时心惊,只顾高兴,竟然忽略了这个。 买下地,就要对相应的佃户负责。 庄子的收成,七分作为租子给庄主,三分佃户自己留着供一年的用度。若是秋收不好,就算遇上好心的庄主,免了租子,这日子过得也要艰辛困难。 果真颗粒无收的话,庄主心好的,开仓放粮,也能勉强过一冬。可遇上狠心自私的庄主,不管佃户死活,真就有可能饿死人。 玲珑是打算买下地全部用来种花,倒无所谓那些粮食收成如何。可那些佃户却不能不管。 “丰台如今是什么情形?”玲珑问道,虽然担心,却并不是十万火急。 没有经历过荒年,对于冬天饿死人,玲珑只是听说过却没有亲身经历过。赵嗣瑾则不同,他是真正体验过荒年无粮,饿的吃树皮都要把十里八乡的树扒光了,见到能吃的东西,两眼直冒蓝光。那个时候,只有存活的欲望,很多人已经无所谓亲情了。 赵嗣瑾神色肃穆,说道:“雨大如豆,丰台都要成水乡了。再加上今儿的冰雹,”说到这里,想到从田庄回来一路看到的情形,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五岁稚子,人人一脸惊慌,赵嗣瑾叹气:“佃户们就是冒着雨冒着冰雹在抢收,也收不到多少,况且,玉米还没有完全熟透。” 玲珑就说:“果真遇上灾年,朝廷不是年年放粮赈灾吗?”玲珑记得,今年年春,她还和大公主一起办过粥棚,救济难民。 赵嗣瑾就摇头,“朝廷放粮,真真能到百姓手里的又能有几粒米。不然,也不至于每每遇上灾年,就有灾民涌到京城。要不是会被饿死,谁愿意一路乞讨而来。” 玲珑无语,赵嗣瑾说的是真的。 “佃户那里,你亲自去一趟吧。粮食尽量抢收,免了他们今年的租子。另外,等秋收过后,地里就要盖暖棚,全部用来养花苗,花苗一成活,卖出价钱去,他们就能拿分成,今冬不会有事的。最不济,我借银子给他们,再从卖花的分成里扣。” 赵嗣瑾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一旦改种花田,佃户绝不吃亏,每年的收入要比种粮食多很多,而且每个月都有现银子到手,不像种地,每年年底才结一次银子。听说新庄主要种花,那些佃户都抢着到庄子上报名,恨不得把家里三岁娃娃也算上。 玲珑给佃户的分成很实惠,是按人头和销量算的,家里种花的人越多,卖得越多,得的银子则越多。 如此,就是希望种花的人不起旁的心思,全家人一门心思一个目标拧成一股绳。 可是,赵嗣瑾就怕玲珑依旧要收租子,佃户们交不起,暴动起来。 这些年,佃户们对甘家可是积了不少怨恨。 解决了一件事,赵嗣瑾神色松快了不少,继续说道:“我们的地在高处,坡下面就是谭家庄的地。这样大的雨,地里的水渠早就要溢满了。” 玲珑明白过来。 水往低出走,一旦水渠溢满,就会像洪水一样,顺势而下,淹了谭家庄的地。 两家交邻,和善为上。 “你知道甘家往年是如何处理吗?”甘家经营这片土地这么些年,总有办法。 赵嗣瑾苦笑,“甘家和谭家庄每年交战。” 也就是说,甘家会毫不犹豫的开闸放水。淹了谭家庄,说不定甘氏一家还会大摆流水席庆祝一番。 既然甘家往年的经验不能依照,玲珑思忖片刻问道:“不能引流吗?” 赵嗣瑾说道:“如果雨势小一些,引流可以,可就这样下去,来不及。我们的地和谭家的只隔一个土楞,水一漫上来,谭家马上就被淹。如果非要引流,也不是完全不行,只是水要先往我们的地里引一部分,缓解一下,再引出去。如此一来,我们在西南角的花田可能会有损失。” 西南方向的花田里,是为迎接腊八而培育的腊梅。 如果淹了,再补种一定来不及。 这批腊梅花枝是赵嗣瑾花大价钱从河南运来的。连花枝带人工,花了几千两银子。 可是,这毕竟是长期的买卖。不能因为一时的得失就和邻居交恶,到时候,损失的就不止是这几千两银子了。 心思已定,玲珑说道:“那就引流吧。谭家那边你亲自过去,告诉他们不必担心,我们不会开闸的。” 赵嗣瑾心里就对玲珑的敬佩之情腾然升起。 玲珑年纪尚小,他怕她错了主意。如今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田庄的事情已经交代清楚,赵嗣瑾不再多留,直接奔向田庄,组织佃户挖渠引流。 赵嗣瑾做事,一向稳沉。 玲珑神色轻快地离开花厅回到正房,恰好沈云磬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葱花泼面进来。 “不能陪你吃了,我得进宫。”沈云磬搁下碗,去换衣裳。 玲珑跟着进了里间,“怎么这么早就走?”担心道。 沈云磬穿好公服,拍拍玲珑的头,温柔道:“放心,没事。” 沈云磬越是这样简单地说,玲珑越是觉得有事。他不说,她也不好问。双臂穿过沈云磬的腰,将腰带系好。从樱桃手里接过蓑笠,替他穿上。 沈云磬俯身在玲珑额间亲了一口,抬脚离开。 玲珑站在长廊处,目送沈云磬。 看着豆大的雨滴砸在沈云磬宽大的蓑笠上,玲珑心里一阵心疼。 他一定是担心雨大,******趁机作乱,所以才提前去吧,只怕今夜沈云磬无眠。这份苦心,不知道燕王会不会领。 “二奶奶!”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玲珑从沉思中唤醒,顺着声音望去,照影披着一个大她几倍的蓑笠和沈云磬擦肩而过,直奔她来。 玲珑忍不住就笑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疯了 按照玲珑得吩咐,照影实实在在的在木桶里泡了半个时辰的热水澡,又喝了两大碗红枣姜丝汤。 “怎么回来的?”坐在大炕上,玲珑穿了一件家常的青色小坎,湖色百褶裙,头发松松散散的披在肩上,用一根镶米粒大小珍珠的发箍将前面的头发箍住。端着杏仁露,悠悠喝了一口,问道。 照影斜斜的跨在炕边上,一边逗正在连环翻的如如,一边说道:“砚墨去接的我。”说的没心没肺。 玲珑正喝杏仁露的动作微微一滞。 砚墨? 玲珑可以肯定沈云磬没有无聊到自作主张让砚墨去穆家接自己的婢女。 那就是砚墨自作主张了。 玲珑抬眼朝照影看去,因为刚洗完澡,小脸红扑扑的,头上梳着双丫髻,一边簪一朵玻璃花,娇俏可爱。 过了明年,照影也到了说人家的时候了。 砚墨倒是个不错的,虽然谈不上人中翘楚,却也是英俊不凡,虽然没有沈云磬的气势,可五官实在不比沈云磬差,人又机灵,办事踏实可靠。 只是,等到明年,那时候苏百川大概已经是御医了吧,不知道照影能不能瞧得上砚墨,苏百川会不会同意把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许配给沈云磬的一个跟班小厮呢! 照影可不知道了,玲珑在心里已经默默地把她和砚墨牵扯到一起了。松开如如胖嘟嘟的小手,又捏如如的脸,说道:“怪不得老太太不让您回去呢。奴婢听纂儿说,大小姐回去了,是大半夜里冒着雨被人抬回去的,抬她的丫鬟说,大小姐的衣裙上全是血,可多了,把裙子浸的湿哒哒的。” 玲珑皱眉,全是血?不禁心跳漏掉一拍,一个念头萦绕上来,玲钰流产了。能把裙子浸湿,那血量只能说明她是流产了。 只是,流产了为什么不在太子府请御医,却深夜冒着雨回娘家呢。 除非是太子府容不下她,她不得不走。 想到玲钰一贯的嚣张跋扈,想到她虽为良娣却处处将四个太子侧妃压在脚下,把持着太子府的中馈,想到太子爷已经几日被囚禁在宫里回不去,玲珑心里渐渐浮出答案。 没有了太子爷的庇护,在太子府,与侧妃地位相比,她一个良娣实在是卑微。那四个被她欺压折辱久了的侧妃,任何一个都有可能趁此机会对其下手。 只是一点玲珑想不通。 这四个侧妃,人人家世显赫,父辈兄长都是朝中政治核心。在不知道太子爷已经被软禁的消息时,就敢对太子府唯一怀有身孕的玲钰下手,难道就不怕母族被牵连吗,就不怕太子一旦登基对其母族一举铲除吗? 是愚蠢还是无畏,亦或是……受人指使。 如果是受人指使,那么指使之人唯一的目的应该就是要斩草除根。 玲珑顿时觉得后背汗津津的。 燕王两个字浮现在她的心头,真的是他做的吗? 连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小孩都不放过,那知道沈云磬有一张比自己厉害的消息网,燕王会罢休吗? 玲珑心里摇摇头,她早就有了答案。 “你快去告诉砚墨,让他现在就去想办法给二爷递话,就说钰良娣流产了。”玲珑吩咐照影。如今局面纷乱,君心不可测,一切还是小心为上,提前准备。 自己说出话半天也不见二奶奶有什么反应,单单是一个人出神,照影还以为二奶奶是怜悯大小姐流血呢。心里正替二奶奶抱不值,大小姐当时那么欺负二奶奶,有什么可怜的,她是罪有应得。恶人自有恶人磨,二奶奶不收拾她自然有别人收拾她。还打算劝二奶奶几句,别因为这样不值得的事情伤神,结果二奶奶就抛来这样一句话! 大小姐流产了? 也对,大小姐怀着身孕,流那么多血,一定是流产了。照影心想,二奶奶可真聪明,自己竟然都没有想到。 只是,大小姐流产了,关二爷什么事!孩子又不是二爷的。 玲珑见照影愣愣的,催促道:“快去告诉砚墨,事情紧急,耽误不得。” 听到玲珑说事情紧急,照影也不再想究竟为什么,跳下炕就朝外跑出去。反正二奶奶一定有她的道理。 照影走后,玲珑有些担心月姨娘。 玲钰是丧子回府,可月姨娘偏偏才生了妹妹。此时玲钰会不会迁怒呢? 事实上,玲珑的担心并没有多余。 听桃红说,月姨娘生了个小姐,原本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玲钰突然两眼冒光,噌的掀开被子跳下床,披了衣服就朝外走去。 “良娣,钰良娣,您去哪?”桃红吓得面无血色,赶紧跟上去,心里害怕,这会不会就是回光返照。 一面紧跟玲钰,一面让小丫鬟去请萧氏。 等萧氏追上来,玲钰已经走到荷花塘了。 “钰儿,你这是怎么了?” “钰儿你说句话呀,钰儿你别吓娘。” “钰儿你想要什么和娘说,娘去给你买。” “钰儿,你和娘说句话好不好。” 萧氏几乎是在哀求。 任萧氏怎么说,玲钰就是目视前方,不理不睬,直到到了月姨娘的门口,萧氏这才明白一路不说话的女儿要去哪,害怕玲钰看见月姨娘的孩子伤心,萧氏赶紧伸手拽她,“这里有什么好的,污了你的眼睛。和娘回去好不好?” 玲钰恶狠狠地瞪了萧氏一眼,一把将她的手甩开,抬脚朝月姨娘的屋里走去。 萧氏赶紧追进去。 月姨娘正抱着孩子喂奶,包孩子的包布就是玲珑绣的五娃斗莲。因为孕期吃得好,孩子虽然不胖,可是白白净净的。娇嫩的绿色杭绸包袱里,越发显得她粉嫩可爱。 玲钰怨气十足的冲进来,月姨娘登时一个激灵,赶紧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襁褓中的婴儿似乎也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不再是那么温馨舒服,奶也不吃了,睁着圆溜溜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月姨娘。 燕姨娘正在给月姨娘吃的燕窝里调蜂蜜,被玲钰不善的突如其来吓了一跳,一股清凉的槐花蜜挤到了桌子上。 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心神,燕姨娘朝月姨娘递了个稍安的眼神,笑吟吟的转身过去给玲钰请安,“钰良娣有空来看四小姐了。”一面说,一面不漏痕迹的将身体挡在月姨娘和孩子前面。 正从厨房端着鸡蛋羹过来的玲蓉在门口瞥见屋里的情形,悄悄的退了出来,转身将碗交给身后的丫鬟,自己急急的朝外奔去。 桃红走上前去,气场十足的说道:“愣着做什么,我们钰良娣身子不舒服,赶紧搬躺椅过来。”玲钰被灌了那么大一壶红花,几乎是血流成河,失那么多血却不吃不喝,又一路从芳园几乎是狂奔过来,桃红实在是担心她会昏厥过去。 立刻就有婆子搬了躺椅过来。 桃红上前去搀扶玲钰。 玲钰却是瞪了她一眼,“要什么躺椅,把孩子抱走。”伸出毫无血色的手指,指着月姨娘怀里的孩子,说道。 月姨娘立刻全身哆嗦起来。 这个孩子是她的命,几乎是一个瞬间,月姨娘就做好了要和玲钰拼命的打算。就算是被老爷责罚,被赶出穆府,也决不能把孩子交给萧氏,交给玲钰。 心思已定,月姨娘突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害怕了,温柔的低头亲了亲孩子的脸颊,将她抱紧。 孩子似乎是感受到了母亲从害怕到从容的变化,朝月姨娘露出一个笑脸,侧头又去吃奶。 燕姨娘不等桃红反应,立时笑道:“钰良娣心急了,孩子还没有出月子呢,等出了月子,钰良娣再抱着妹妹玩。” “妹妹?”玲钰指着燕姨娘挑眉怒道:“你这个贱婢,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这分明是我儿子,是太子爷的长子,未来的太子。”一面说一面呵斥桃红,“你愣着做什么,还不把皇长孙抱过来。皇长孙是什么身份,怎么能由着这些贱人抱着,你不知道她们都是存了歹心的吗?” 桃红原本正要去抱孩子,一听到玲钰的话,登时顿住脚,回头瞪着眼睛看玲钰,满眼震惊和不可思议。“良娣?” 燕姨娘心底一惊,转而冷笑,萧氏,你的女儿疯了,我的蓉丫头却要嫁到季家了,从此荣华富贵。你们母女欺压我们那么多年,如今也算是老天有眼了。 月姨娘则是紧紧护住吃奶的女儿。 萧氏先前还在想,由着钰儿胡闹,把月姨娘的孩子抱走也好,反正又不是儿子,留着也没有用,在钰儿手里出点什么事,谁还敢说什么不成。正心里高兴,听到玲钰后面的话,登时慌了。 钰儿是……疯了? 不!萧氏听到自己心底在咆哮。她的钰儿怎么会疯了呢!不会的,绝对不会。 “钰儿,娘带你回去,芳园有你喜欢的马蹄糕。”萧氏忙走到玲钰面前,温言软语。 听到娘亲的话,玲钰撇嘴说道:“娘,那个贱人抱着您的外孙呢,那可是皇长孙,金枝玉叶,哪能让这些贱婢抱呢,您快去把孩子接过来,咱们好回去,太子爷还等着看孩子呢。” 玲钰越说越不像话,萧氏眼泪扑簌簌的就落下来。 桃红却是稳了心神说道:“太太,说不定把孩子抱过去,钰良娣就吃饭吃药了。” 月姨娘身子一缩,“你休想。”脱口而出。 萧氏却是眼前一亮,桃红说的没错。钰儿不吃不喝,就是因为有心魔,她的心魔就是肚子里的孩子,把这个孩子抱回去,能缓解钰儿的情绪,说不定她吃了药吃了饭,病就好了。 如此想着,萧氏温柔的对女儿说:“好,娘给你把皇长子抱回来。”说罢,给身后的婆子使眼色,冷声道:“去把孩子抱过来。” 两个婆子立时向月姨娘走过去。 燕姨娘身子一横,挡在月姨娘面前,“太太,您心里明镜似得,您不能这么做。” 萧氏冷笑:“就是因为我明镜儿似得,我才要把孩子抱走。一个丫头片子能治好我钰儿的病,也是她不白来这世上一遭。你少在这里充强,赶紧让开,免得吃皮肉苦。” 没有旁人,萧氏话说的直接。 燕姨娘却是铁了心保护月姨娘和孩子,不再说话,却也紧紧将她们护住。(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人心 那两个婆子见玲钰尽说些疯话,知道她是神志不清了,想着她一个疯女人,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以后可能也不会再得太子爷宠爱了。如今府里老爷老太太又都宠爱新太太,太太也就和在冷宫的妃嫔也没多少区别,不过是顶着个太太的名号罢了。 新太太的两个儿子才是以后穆府的主人。 三小姐的婚事是皇上御赐,出嫁的时候,那可是锦衣卫的总指挥和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亲自来催妆,出嫁那日,是大公主亲自来接亲,足以见得沈家二爷日后可是前途无量。 二小姐呢,嫁的是北季季家,季家的显赫地位谁不知道。 如此想着,两个婆子交换眼神,都觉得犯不着为了萧氏和大小姐得罪二小姐和三小姐,说不定新太太也不乐意。 打定主意,两个人也就做做样子,并不认真去抢孩子。 萧氏怎么会看不出这两个婆子的敷衍态度,骂道:“贼婆,赶紧把孩子抱过来有你的好处,别等我打你的板子。” 话音刚落,梅久娘温软的声音轻飘飘的响起来,“你这是要打谁的板子?要打赶紧去打,这里月姨娘带着四小姐坐月子呢,由不得你胡来。” 梅久娘和萧氏说话的态度,仿佛萧氏只是个姨娘或者是不懂事的下人,并非穆家正经太太。 两个婆子看着萧氏的眼底就露出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讥讽和轻蔑来。 年龄不分伯仲的两个女人,一个貌似娇娘,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一个却人老珠黄,虽然穿的雍容华贵,可再厚的粉底再多的珠翠也遮掩不住她满脸的沧桑悲戚,只能衬托出她的庸俗。 老爷喜欢哪一个,明眼人不用瞧都知道。 萧氏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梅久娘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我可不是老爷老太太,由着你哄着。” 跟在梅久娘身后的玲蓉想到四个字,色厉内荏。 梅久娘眼皮没撩,照直越过萧氏,在太师椅上坐下,也不理会萧氏和玲钰,问月姨娘:“孩子奶够吃吗?” 仿佛这两个穆府曾经最重要的女人不存在一般。 当初她的一对双胞胎就没有请乳母,她自己亲自喂养大的,因此对于喂养孩子,很有经验。 梅久娘进来的那一刻,月姨娘和燕姨娘都松了一口气。 面对梅久娘无视萧氏的提问,月姨娘不敢激怒萧氏,只朝梅久娘点了点头。 梅久娘就说:“奶水是白色的最好,若是奶水清灰,你就要加强营养了。孩子生下来小,你的奶水好的话,会长得很快的。” 燕姨娘女儿都要嫁出去了,没有那么多顾虑,就说:“您放心,她这里两天一只鸽子,三天一只乌鸡,三餐不离燕窝,再清灰的奶水也变白了。” 梅久娘点点头,“那就好。一会我让人再送些小米过来。” 月姨娘这里另开了小厨房。 从梅久娘进屋,玲钰就瞪着眼睛看着梅久娘,愣怔了半晌,说道:“你是谁,跑到我家来做什么?”说罢,警惕的望着梅久娘,厉声道:“是不是周侧妃让你来的,你们要抢走我的皇长孙。我告诉你,别做梦了。太子爷不会让你们得逞的。”说罢兀自笑起来:“太子爷说了,我的儿子就是未来的太子。你们这些贱婢,都等着去死吧。” 这下轮到梅久娘愣怔了。 穆家大小姐,太子最宠爱的钰良娣,疯了! 也就是说,小竹打探来的消息是真的,玲钰半夜冒雨回家,是因为流产了。 失去母亲的孩子是可怜的。 同样,失去孩子的母亲,也是可怜的。 面对这样的玲钰,梅久娘有的只有同情,怜悯和……心疼。 她心疼玲钰,也心疼自己的两个孩子,两个即将失去母亲的孩子。 “钰良娣想偏了,我不是来和你抢孩子的,你的孩子,我已经让人送回芳园了,他正在芳园等着你呢,你怎么还不回去看他,再不去,他见不到你该哭了。”梅久娘柔声对玲钰说。 “你说的是真的?”玲钰眼神依旧戒备,可语气却显露出她相信了梅久娘的话,“这么说,是太子爷让你来的?” 梅久娘叹了口气,说道:“是真的。” 萧氏气的咬牙切齿,这个该死的梅久娘,钰儿都这样了,她居然还黑心肠的骗钰儿。钰儿是嫁出去的女儿了,她骗钰儿对她有什么好处。哼!狠毒的女人,不过是瞧钰儿的笑话罢了。 我们钰儿可是太子爷的人,也轮的上你这个贱人看笑话。 “你少在那里胡诌,一个外室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是穆家的当家主母了?眼下不过是我病了,老太太心疼我,让你帮着料理家务,你就当真以为自己是当家太太了?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见着钰良娣为什么不跪拜,你眼里还有没有太子爷了。你这可是大不敬,要是太子爷知道了,你和你那小杂种都得死。”萧氏口不择言,捡什么骂什么。 这哪里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当家太太,和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要认真说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她珠翠环绕,衣着鲜亮。 瞧人家新太太,不管遇上什么事,总是那么稳稳当当的,说话也是慢条斯理。就是生气,也从来不见人家跳脚骂人。有时候,人家就是骂人了,你也得想上半天才知道是被骂了,不仔细想,还当是夸你呢。 这才是正经太太该有的风度。 两个婆子看萧氏的眼神越发充满不屑、嘲讽和鄙视。 面对萧氏的辱骂,梅久娘选择就当没有听见,反而是同情得看向玲钰。 因为流产而备受打击,以至于神经错乱,跑到月姨娘这里来抢孩子。萧氏不哄着女儿吃药,却像是被刺猬扎了的疯狗一样朝自己乱咬。 玲钰听了自己的话,分明已经有了回芳园的意思,可被萧氏那么一挑唆,玲钰又变了脸。 你和你那小杂种都得死! 你和你那小杂种都得死! 你和你那小杂种都得死! 萧氏的这句话在玲钰耳朵里回来荡去,一遍高过一遍,周侧妃狰狞得意的脸开始在她眼前出现并渐渐清晰,她清楚地记着,周侧妃一边掐住自己的脖子,将红花灌倒自己嘴里,一边尖笑着:“你和你那小杂种都得死!” 玲钰转头,愣愣的看着萧氏,一时间分不清眼前这个满头珠翠的女人究竟是生她养她的娘亲还是灌她红花要她去死的周侧妃,满眼的惊恐,呼喊着“不要!不要!不要过来,都走开,走开!”一把推开萧氏,朝外跑出去。 桃红赶紧去追。 萧氏不去追玲钰,却眼睛发红的直扑梅久娘,“你个贱人,贱人,我让你得意!” 梅久娘被玲蓉喊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丫鬟婆子。 眼瞧着萧氏就要扑到梅久娘身上。 燕姨娘正想着要不要去拦一拦,那两个原本跟着萧氏过来的婆子却突然过去挡在了梅久娘身前,一边露着大黄牙咧着嘴朝梅久娘陪笑:“太太您别生气,别生气。”一边拦住萧氏,“太太,钰良娣都跑出去,您还是去瞧瞧钰良娣吧,奴婢陪您去找钰良娣。”不由分说的将萧氏拉走。 萧氏气的浑身哆嗦,心口疼的喘不过气来,几乎是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反了你们了,当真是眼里只有这个专门勾引男人的贱货吗!知不知道你们吃的是谁的饭!”无奈那两个婆子五大三粗,一心想要在梅久娘面前表现,她再怎么挣扎于那两个婆子而言,不过是扭几下罢了,很快萧氏就被架了出去。 梅久娘望着萧氏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她不喜欢方才的那两个婆子。 能跟在萧氏跟前做事,足以见得是很得萧氏看重的,萧氏平日待她们必定不薄,在自己没有进府之前,凭着萧氏的脸面,她们大概也是风光十足,敢在穆府横着走。可是现在为了讨好自己,竟然对原主人做出这样的举动。 无异于卖主求荣! 坐在浩然居邻窗大炕上的玲珑当然不知道穆府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凝视着窗外水柱一样的雨,听着雨打芭蕉叶的噼里啪啦声,玲珑揪心的挂念沈云磬。 现在宫里尽管已经被燕王掌控,可是谁能保证太子爷没有一两个忠心耿耿的暗卫呢,万一趁不备冲出来,伤害到沈云磬怎么办。 还有燕王,一旦登基,沈云磬面临的就是左手荣华右手地狱的境况了。 “啊,啊,啊。” 玲珑低头,如如正瞪着大眼睛张牙舞爪的朝玲珑叫。 “如如怎么了?你是不是也在担心爹爹?”玲珑侧身摸如如的脸,将她揽到怀里,手触及到如如的屁股,只觉得一片冰凉,不禁噗嗤笑出声了,点着如如的脑门说道:“小坏蛋,怪不得你要啊啊啊,原来是尿尿了。” 如如仿佛听懂了玲珑的话,咯咯咯直笑,一边笑一边伸手抓玲珑衣领,想要抱抱。棉乎乎的小手触及玲珑脖颈处的肌肤,玲珑只觉得软软的,心都要被她软化了。 “紫月,快给如如换衣服。”玲珑一把将如如抱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放到腿上。 紫月闻声进来,如如扭头就望着紫月笑,又是蹬腿又是伸胳膊,嘴里咿咿呀呀的叫着,朝紫月扑的欢实。(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知道 照影再次回到正房的时候,春燕正好把刚刚睡着的如如抱走。 “怎么去这么久?”玲珑担心的问照影,上下打量她,“摔着了?”这样大的雨,路面泥泞湿滑,照影又总是急吼吼的。 照影吐吐舌头撇嘴道:“二奶奶说什么呢,奴婢怎么可能摔倒。” 看着照影一副我多厉害呀的样子,玲珑忍俊不禁。 “回来遇上王姨娘院里的雪穗姐姐,雪穗姐姐让奴婢给小姐传个话。”照影一屁股坐在绣墩上,喝了口热茶,徐徐把雪穗的话告诉玲珑。 雪穗一直在外间伺候,每每进屋都被红烛找各式各样的借口撵出去,所以只知道王静雪装病,红烛趁着二奶奶不在,将二爷引到王静雪屋里。至于在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雪穗不知道,她只知道狂风暴雨的时候,二爷突然离开,片刻后王静雪就开始七打八砸,将屋子弄得乌烟瘴气。 雪穗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玲珑却是猜到了。 王静雪在给沈云磬沏的茶里放了药,却不成想沈云磬担心自己被大雨截住,于是丢下王静雪跑了出来,王静雪恼羞成怒,当然要发脾气乱打乱砸一番。 “这个王姨娘真是不安分,昨儿砚墨就和我说,他抓住一个小厮,那个小厮被红烛勾引,迷了心窍,巴巴的跑到二爷跟前说些挑拨离间您和二爷的话,还好二爷一向看重您,心里自有分寸,让砚墨把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厮处置了。”照影气咻咻的把昨天的事告诉玲珑,又道:“可是,三人成虎,万一哪天没防住,您就被她坑了。” 这个玲珑倒是不知道,也没想到,却不意外。 王静雪那么喜欢沈云磬,侯门娇女进了沈府大门是妾室的地位,上头的主母却是庶女出身,她怎么甘心,怎么会无动于衷呢。只是,骄傲如王静雪,玲珑倒是意外,她会使用这样为人不耻的手段。 看来和王静雪不能就这样相处下去了,得赶紧把她解决了,要不然是非糟心事会越来越多。 沈云磬丢下王静雪离开,想必王静雪不会恨沈云磬,反倒是会恨自己吧!被王静雪恨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她可是会死命的花样百出的各种折腾。 照影见玲珑半天不说话,以为玲珑是被王静雪的卑鄙无耻气到了。也倒是,谁遇到这样的恶心事不生气呀!王姨娘太过分,我们奶奶平时就是对她太仁慈,让她忘了什么是妻妾有别。 照影很想安慰安慰玲珑,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起身,给玲珑再倒一杯杏仁露。 玲珑接过照影倒得杏仁露,却没有喝,只是拿在手里出神。 照影担心的看着玲珑,搜肠刮肚,想要憋出几句劝人的话来,可是下嘴唇都要咬烂了,脑子就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玲珑望着甜白瓷小碗里乳白色的杏仁露,细细想心事,济宁候世子如果还爱着王静雪,让王静雪跟了济宁候世子到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既将王静雪送出了沈府,又给了她个好归宿。不管到了济宁候府,王静雪是做妾还是做妻,济宁候夫人是她的亲姑姑,她一定不会吃亏。 只是,怎么才能让王静雪对济宁候世子回心转意呢!得好好想想。 “小姐,要不从明儿起让王姨娘晨昏定省吧。”憋了半天,照影终于想出来个可以让二奶奶解气的法子。 既光明正大,又能惩戒一番王静雪。 照影满心期待的看向玲珑,心想,这个主意一定好用。 玲珑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一闪,朝照影看过去,晨昏定省,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如果自己想尽法子让王静雪身心难受,倍感煎熬,而另一方面济宁候世子总能暗中给王静雪无微不至的关怀,想来强烈对比下,王静雪可能会对济宁候世子产生依赖吧。 主母挖空心思的想给妾室创造机会和人暗生情愫,只怕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独一份。 不知道沈云磬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正在当值的沈云磬皱了皱鼻子,连打了三个喷嚏。 “你小子身体不是挺好,怎么这么点雨就感冒了?”汪淮海拍着沈云磬的肩膀,半开玩笑道:“是不是这一妻一妾,个个貌美如花,你小子耗费精力太多,一时间撑不住了!”说罢哈哈大笑:“年轻人,还是要多注意保养。我那有只养了两年的鳖,要不送给你,让弟妹给你炖了,赶紧补一补!” 沈云磬捶了汪淮海一拳,笑道:“少来!你是嫉妒呢还是嫉妒呢!” 汪淮海哈哈笑着,“走,喝酒去!” 下这么大的雨,又是深秋了,大半夜的不喝点酒还不得让冻死呀! 沈云磬朝乾清宫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笑着和汪淮海离开。 燕王面前,他得好好地把这中庸之道用好了。 乾清宫窗前,燕王看着沈云磬和汪淮海离开的背影,嘴角噙了一抹笑意,沈云磬,你到底还是年轻。 浩然居,照影见玲珑神情一振,望向自己,顿时心花怒放,“怎么样,二奶奶,奴婢的这个主意好吧!” 完全一副王婆卖瓜的样子。 玲珑笑着说道:“我们小照影就是机灵,这晨昏定省都能被你想到。” 照影偏着脑袋眨巴眼,噘着嘴说道:“奶奶,您这是夸我呢?” 玲珑就笑,“你说呢?”美美的喝了一口杏仁露,打定主意,让赵嗣瑾把风声透漏给济宁候世子,顺便给他扇点风点点火,让济宁候世子知道,王静雪在沈府简直过得生不如死,他要是真心爱王静雪,就应该想办法把王静雪救出这水深火热之中。并且让他意识到,如果此时他能真心对待王静雪,说不定王静雪就能回心转意。 照影眉毛跳跳,笑嘻嘻说道:“那奴婢就当二奶奶是夸奴婢呢。那明儿就让王姨娘来请安?”照影问玲珑的意思。 瞧着照影一脸欢脱的样子,玲珑挑眉问道:“你很开心吗?” 照影点头,“当然了。”王姨娘在浩然居目中无人,乱打乱砸她早就心里不舒服了,只是二奶奶一向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不与她计较。现在她背着二奶奶勾引二爷,二奶奶当然要收拾她了。 玲珑就轻叹一口气,这倒霉孩子!“那就由你去王姨娘那通知她吧,让她以后每日卯末过来请安。” “这么晚?”照影大叫,这哪叫折磨人,那个时候王姨娘原本就已经睡醒了,正精力十足呢。 玲珑浅笑,“就按我说的做吧。”让王静雪给她晨昏定省,已经是对王静雪的折磨了,与时间早晚没有关系。 照影还想再劝劝玲珑,可是看她一副不愿意再谈这件事的样子,噘了噘嘴,忍住了,二奶奶就是仁慈! 玲珑可不是什么仁慈的主!她是要慢火炖青蛙! 一下子药下的太猛,哪里还叫什么折磨呀,要折磨就要一点一点的加柴添火。 照影披了蓑衣,带了斗笠,拿着一盏玻璃小灯去王静雪的院子。 一听照影的话,王静雪登时炸毛。 指着照影的鼻子,王静雪几乎是咆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照影瞧着王静雪有些狰狞的脸,心里腹诽,这女人动起怒来就是不好看,瞧我们二奶奶,不管遇上什么事,总是平平静静的,从来没有这样,难怪二爷喜欢我们奶奶不喜欢你呢,二爷和我们奶奶的情分那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嗯,以后我也得学着二奶奶,不能轻易动怒,不好看。 如此想着,照影风轻云淡的浅笑道:“您虽是贵妾,但到底是姨娘不是!我们奶奶是浩然居的当家主母,您一个姨娘给我们奶奶晨昏定省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您不用这么惊讶。前些日子,我们奶奶忙着浩然居的正事,顾不上和您说话,故而免了您的晨昏定省,如今事情都妥妥的了,您从明天开始就问安吧。我们奶奶说了,她一向宽容大度,您卯末过去就行。” 我们奶奶忙着浩然居的正事,顾不上和您说话!王静雪被照影的话气的浑身发颤,心尖疼的厉害,“你告诉穆氏,想让我给她请安,做梦!还晨昏定省,她一个庶女出身,她也配!就是我给她请安,她敢受吗?”王静雪原本被照影的话气的跳了起来,说到最后一句,已经有些熄了怒火,神情倨傲的重新坐到大炕上,挑衅道。 照影心里默念心经,动怒会变丑,动怒会变丑,动怒会变丑。默念三遍,依旧一脸风轻云淡,“配不配的,得皇上说了算不是!您别忘了,可是皇上钦定的,我们奶奶是主母,您……”说道这里,照影故意停顿一下,上下打量王静雪一眼,一副嫌弃的表情继续道:“您是姨娘。” 原本平息了怒火的王静雪又被照影一句话惹得气的跳脚。 照影却不再理会王静雪的脾气,她可是奶奶的陪嫁丫鬟,浩然居主母的贴心丫鬟,用得上看你一个姨娘的脸色吗?不用!所以照影留下一句,“您可记着去,别让人说您对皇上大不敬,连累了保宁候。”转身离开。 王静雪气的抓起手边的一个靠枕朝照影砸过去,“贱婢,反了你了!” 可惜照影早就没影儿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服 要是在保宁候府,有人胆敢这样和她说话,王静雪早就让人把她吊起来打了,还能让她耀武扬威的走出这个院子! 可惜在沈府,在她的院子里,除了红烛和她是心贴心一条心,余下的那些贱婢,个个都巴不得等着看她的笑话呢。谁会替她捉住照影。 穆氏可是沈云磬心尖上的人,这些个贱婢,哪一个不是削尖了脑袋的想要在穆氏面前表现。 王静雪越想越气。这个穆氏,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让我堂堂侯府嫡女去给她晨昏定省,疯了吧她! 看着王静雪像一头暴怒的豹子一样,在屋里一圈一圈的暴走,红烛又是气又是着急,要是王静雪坐上了当家主母的位置,哪有这些事。那个穆家的庶女简直太过分了,中邪了还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起来要晨昏定省了。 甘老太太可没有让她晨昏定省。 甘老太太? 红烛突然眼前一亮,怎么把这个忘了,忙对王静雪说:“二奶奶上头可是有正经婆婆的,怎么不见她去晨昏定省?” 王静雪没好气的说道:“甘氏那个蠢婆子只知道一味贪财,平时又厌恶二爷,自然不愿意见到穆氏,连日常请安都免了,还什么晨昏定省呢!” 红烛就眼睛一眨说道:“二奶奶能让您去,您就让甘老太太叫她去呀。” 王静雪暴走的脚步顿时停住。 是呀!甘氏那个贼婆子可是收了娘亲的重礼的,凭什么她拿钱不办事。这保宁候府的钱就是那么好拿的! “走,我们去上房!”打定主意,王静雪抬脚就出门。 红烛紧紧跟上。 看着她们出去,雪穗打发了个丫头去浩然居正房。 玲珑正在泡脚,见照影领了一个清清秀秀的小丫鬟进来,疑惑的朝照影看过去。 跟着照影进来的小丫鬟就深深地给玲珑一福,“奴婢是伺候王姨娘的,王姨娘带着红烛出去了,雪穗姐姐打发奴婢过来告诉二奶奶一声,王姨娘去了正房。” 自己刚派照影告诉她明儿晨昏定省,她就去了甘氏那里,可见是去找甘氏救援去了,玲珑心里冷笑,甘氏最看重的就是钱财,贪财之人,能给你什么救援,她只会把你那点嫁妆吃干抹净。 玲珑笑道:“知道的,难为你大晚上的冒着雨过来。”说罢,回身在炕上放着的一个缠丝线笸箩里抓了一把铜钱和金瓜子,“拿去买吃的。” 小丫鬟没有想到二奶奶出手这样大方,欢天喜地的接过来,恭敬地一福,“谢二奶奶。” 玲珑笑着客气道:“我谢你才是。” 小丫鬟有些羞赧的笑,照影将她带了下去。 “没想到二奶奶这么大方。”一路走,小丫鬟一面和照影嘀咕,“姐姐你真有福气,能****跟在二奶奶身边,不像我们,跟着个姨娘,天天防我们跟防贼似得,深怕我们偷了她东西。她自己倒是把屋里的东西拿起来就砸。” 照影就笑道:“二奶奶不光大方,脾气还好呢,你什么时候见二奶奶骂过人。” 小丫鬟思忖片刻,笑嘻嘻的说道:“还真没有,我真羡慕姐姐。” “也没什么羡慕的,在哪当差不都是在浩然居里!只要你好好做,二奶奶自然都看得见。”照影趁机敲打小丫鬟,“二奶奶仁慈,是对那些知恩图报忠心耿耿的人,可是对那些忘恩负义,背弃主子的也毫不客气。王婆子就是先例。” 王婆子可是被杖毙的。 行刑那天,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多人看,小丫鬟就站在第一排,看的清清楚楚的,她深深地记得王婆子被打的血肉模糊,清楚地记得王婆子是怎么从哭天喊地渐渐断气的。 又想到那个场面,小丫鬟心里一个激灵,朝照影笑笑,“我自然是衷心二爷和二奶奶的。二爷待我们可不薄。” 照影满意的笑。打发了小丫鬟,照影回身去玲珑那里。 “奶奶,我们怎么办?”照影一边替玲珑擦脚一边说。 “什么怎么办。”玲珑将调好的蜂蜜牛奶膏子从炕柜上取下来,拿给照影。 照影接过蜂蜜牛奶膏子,用指甲挑了一点,重新盖好盖子,放到一边,将挑出来的膏子在手掌揉匀,替玲珑捏脚,“王姨娘去正房了,这个时候过去。,她一定是去让那位老太太整治您呢!”照影急道。 玲珑却笑,“怕什么!我这个婆婆可是无利不起早,何不就让王静雪费些银子,反正她有的是钱。” 照影没有明白玲珑的意思,可是看二奶奶一副不慌不忙,不咸不淡,完全不当回事的样子,就知道二奶奶心中自然有对策,就不再担心,专心替玲珑捏脚。 王静雪到的时候,甘氏正和萧雨衍以及两个丫鬟打叶子牌。 甘氏手气好,都赢了萧雨衍十几两银子了,被王静雪的到来打断,甘氏很是不悦,沉着脸说道:“大晚上的你不在你屋里歇着,瞎逛什么!” 王静雪还没说话就被甘氏噎这么一句,心里大骂,贼婆子,要不是为了整治穆氏,你以为我愿意登你的门,脸上却不得不一副笑脸,“妾实在是有要事求您,才不得不来的。” 一听王静雪说有要事求自己,甘氏登时眼睛亮了。既然是有事求,那就少不得为所求之事花些代价。 叶子牌也不打了,甘氏立刻换了一张笑脸,说道:“什么求不求的,你是老二的妾室,自然是我沈家的人,你的事就是沈家的事。” 王静雪心里翻了个白眼,贼婆,要不是我母亲给你送那么大的礼,你能这么和颜悦色的跟我说话! 萧雨衍心里冷笑,自己屋里三个姨娘,可是没有自己点头,她们连屋门都不敢出,更不要说跑到上房了。玲珑做了正妻又怎么样,底下一个侯府的嫡女做妾室,她压得住么!居然让人跑到了这里来闹,真真的送过来的笑话看。 不过,这个王静雪也真是的,都做了妾了,还牛气什么。妾就是妾,说白了就是比婢女略好那么一点,要不怎么说是婢妾呢!见了自己竟然都不问安,就和没看见一样!一个姨娘扶正了的人生出来的假嫡女,还真是自以为是。 见王静雪依旧站着,甘氏就吩咐金桔:“金桔,快给王姨娘倒茶。”一面说,一面指了自己下首的椅子,“你坐下说话。” 王静雪自恃母亲给甘氏送了大礼,当然不会和甘氏客气,稳稳地坐下。 金桔虽然收了王静雪的好处,可是她心里还是厌恶王静雪。不就是仗着是保宁候的嫡女嘛,对二爷死缠烂打。我金桔除了出身不比你好,论姿色论气质论对二爷的感情,哪一样比不上你,凭什么你就能伺候二爷我就不行。 知道王静雪最厌恶杏仁露,金桔偏偏端了一杯进来,笑盈盈的说道:“王姨娘请用,这是老太太这里刚刚熬好的杏仁茶,奴婢给您加了蜂蜜。”在王姨娘三个字上,咬的清清楚楚。 “我们姨娘不喝杏仁露。”见金桔端上的是杏仁露,红烛毫不客气的说道。甘氏收了夫人的重礼,这金桔也收了不少银子,红烛说的理直气壮,她觉得,收了银子就应该对王静雪恭敬有加,有求必应。 红烛一愣,有点委屈的朝甘氏看过去。 甘氏也没有想到,一个姨娘屋里的丫鬟,竟然敢在她面前这么放肆。再看王静雪,居然没有一丝管教的意思,甘氏登时有些不高兴,王静雪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你怎么能如此纵容你的丫鬟。 甘氏不悦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 红烛一怔,你收了我们的银子,自然有我说话的份,看向甘氏,你这么说什么意思。红烛正要理论,王静雪拽了她的衣袖一把,朝甘氏笑道:“是妾管教不严,您不要生气。” 这还差不多。甘氏指着杏仁露说:“府里上下都爱喝,你也要跟着适应,既然进了门,总是搞特殊终归不好。即便我不说你什么,穆氏瞧见了也不高兴。” 我管她高不高兴,她不高兴了我才高兴。凭什么府里人都爱喝我就得爱喝。“妾从小在王府喝这个喝腻了,所以如今只喝茶水。上次我母亲给您送的铁观音,妾就很爱喝。”王静雪表白自己的观点,提醒甘氏,你可是收了我母亲的大礼的。 甘氏仔细回想,保宁候夫人上次送来的礼物里究竟有没有铁观音,思来想去,还是不记得,礼物早就让大儿媳拿去典当行折现银子了,谁还记得有没有茶叶。 不对,典当行怎么会收茶叶呢!既然典当行不收,自己也没有瞧见,那这铁观音去了哪里了? 甘氏的目光阴森森的落在萧雨衍身上。 王静雪一提茶叶的时候,萧雨衍就暗呼不好,茶叶早就被自己趁着出府的时候,拿回萧府孝敬母亲了。被甘氏阴森森的看着,萧雨衍打了个哆嗦,扯出个笑来对王静雪说道:“王姨娘怎么知道保宁候夫人送给母亲的礼物里有茶叶呢?难道是保宁候夫人和你说的?这可真真是奇了,母亲收了礼物都是我打理,怎么我就没有瞧见你说的这铁观音呢!王姨娘还是想仔细了,话可不能乱说。” 王静雪被萧雨衍不阴不阳的话气的肠子都皱巴了。你萧家在我们保宁候府看来,不过是个破落户,你牛气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维护 感觉到甘氏的目光不再那么毒辣辣的,不待王静雪说话,萧雨衍又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堂堂沈府大奶奶瞧上了你的那包茶叶,私下克扣了呢!我们大爷可担不起这恶名。我们府里什么没有,我单单就瞧上了你的茶叶!” 萧雨衍阴阳怪气的说道,虽冲着王静雪说的,可却是讲给甘氏听得。你要是非要说是我拿了茶叶,丢人的可不仅仅是我,大爷和我可是一损俱损。你要舍得你亲儿子的名声,你就说是我拿了茶叶。 甘氏被萧雨衍的话噎住,不过细想一下,觉得萧雨衍说的有道理。一包茶叶而已,沈府又不是喝不起铁观音,她私吞它做什么! 不过,保宁候夫人送来的茶叶,沈府还真是喝不起,起码甘氏喝不起,那可是皇上御赐的。就算喝得起,你也买不着。所以萧雨衍才克扣下,孝敬了爹娘。 甘氏如此一想,自然是王静雪在胡扯了,登时不高兴,你母亲不就是送了我点东西嘛,我又没有白要她的,你不是也顺顺利利的见了你母亲了!做什么张口闭口的就提,好像我占了你们多大便宜似得。再看向王静雪的目光就多了几分冷意。 感受到甘氏神色的变化,王静雪气的想要跳脚骂人。我保宁候府是什么人家,难不成还讹你不成!不过,王静雪深知此次来上房的目的,拼命忍下这口气,勉强扯出个笑脸来:“倒不是母亲和妾提起,只是妾猜测的罢了。若是没有,下次母亲来,妾让母亲再带些过来,也算是赔罪今天妾的鲁莽了。” 萧雨衍翻了个白眼。 听王静雪说让保宁候夫人下次来的时候带茶叶,甘氏颇为满意,“茶叶倒是家家都有,带不带的不过一点心意罢了。” 王静雪心里大骂,呸!无知村妇! 转来转去的,甘氏说的累了,懒得再和王静雪打机锋,于是问道:“你来究竟做什么?”你赶紧说,说了我好琢磨条件呀。 金桔也不给王静雪再换茶,将杏仁露搁下,站在了甘氏身后。 王静雪就立时红了眼,哽咽道:“您的给妾做主啊。”说罢,眼泪扑簌簌的就落了下来。 哭成这样,一定是受了大委屈了,既然是受了大委屈,那这件事就非同小可,既然是非同小可,那我就得多收你点银子。甘氏心里琢磨着,面上带着怜惜说道:“受了什么委屈了,让你哭成这样。” 王静雪抹着眼泪说道:“穆氏让妾****给她晨昏定省。您治家一向宽容,从不要求穆氏晨昏定省,做什么她就要这样难为妾,不过是看着二爷多和妾说了几句话,惹恼了她,要拿妾出气罢了。妾的母亲应该和您说过,妾打小身子不好,经不得她折腾。” 身体不好能把一个丫鬟用鞭子生生抽死?谁信呀!萧雨衍腹诽。 甘氏大约明白了王静雪的意思。 上次保宁候夫人来的时候,的确是提起过。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你不能因为你母亲给我送过一次礼就想让我给你做一辈子主呀!做买卖可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桩子是一桩子,总不能今年盛了一碗饭,明年你还吃吧! 于是甘氏就说:“晨昏定省,向来是妾室该像妻室遵守的规矩,穆氏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想让我帮你,你得拿银子呀,傻孩子,没银子,谁做事呢! 萧雨衍跟着甘氏的时间长,瞬时明白甘氏的意思,嘲讽的笑着看向王静雪。 王静雪不明白甘氏为什么拒绝自己,还当她是认真的认为,自己就应该向穆氏晨昏定省,于是说道:“妾向姐姐请安问好,原本无可厚非。可是姐姐也该给妾做个榜样,上行下效不是。” 甘氏知道,王静雪是想让自己要求穆氏****晨昏定省,让自己出面为难穆氏。 我又没疯了,谁想天天看见穆氏那张嘴脸,看见她就想起沈云磬和沈心怡,想起沈心怡就想起赵墨秋,谁愿意天天给自己找不痛快。 自从有了赵墨秋,老爷就再也没有看过甘氏半眼。甘氏早就恨毒了赵墨秋,赵墨秋活着的时候,甘氏就日夜诅咒她。赵墨秋去了,因为沈心怡和赵墨秋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甘氏才变着法的折辱她,以泄自己这么多年的愤恨。 不过,为难穆氏,甘氏倒是乐见其成。毕竟只要为难穆氏,穆氏就会给自己送银子,谁还嫌银子多。再者,是你求我帮你,为难穆氏,你还得领我的情,你母亲也得领我的情。 只是,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甘氏等着王静雪拿银子,于是说道:“我一向是把媳妇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看,从不为难媳妇们的,晨昏定省这样的事情,在我这里,一改都免了。” 萧雨衍就在心里大骂甘氏,为什么我进门的时候,****都要晨昏定省呢。你分明辰时才起,却偏偏叫我卯初就来。搞得沈云哲嫌我打扰他睡觉,总要歇着姨娘屋里。要不是我拿了大笔的银子出来,你能免了我的晨昏定省?真是唱得比说得好听。 与此同时,王静雪也在大骂甘氏。 只是,骂归骂,脸上却依旧委屈道:“妾身子不好,您还要给妾做主,别让姐姐为难妾了。”既然你不肯让穆氏晨昏定省,那就让穆氏也别让我来这一套。 甘氏就笑道:“这是你们浩然居的事情,她是主母,她有这个权利。” 甘氏句句话都向着穆氏,王静雪登时懵了! 甘氏不是厌恶穆氏吗?怎么每一句都替她说话呢!甘氏不是收了母亲的礼吗?为什么那人钱财不替人消灾呢! 红烛比王静雪更不解,直朝金桔看去。 金桔假装没有看见红烛频频投来的询问的目光,眼观心心观鼻的在甘氏背后,亭亭玉立。 气的红烛直跳脚。 “您……”王静雪不甘心,又道。 可是话没有说完,就被甘氏打断,甘氏沉着脸毫不客气的训斥道:“你是妾室,却越过主母,直接跑到我这里来已经是逾越了,我心疼你年纪小不懂规矩,不和你计较。可是该说的话我已经都告诉你了,妾室给主母晨昏定省,理所应当,你不要再说了。好好回去反省反省,做妾室就要有做妾室的本分,你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 甘氏的斥责让王静雪目瞪口呆,登时面红耳赤,妾室二字就像是锋利的尖刀,一次又一次深深地狠狠地捅进她的心脏。 王静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甘氏的屋子的,只觉得深一脚浅一脚的,几次险些摔倒。 怎么会是这样呢?甘氏怎么这么维护穆氏那个贱人呢!就因为她是妻室? 王静雪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明日真的要去向穆氏请安! 看着王静雪失魂落魄的离开,甘氏觉得她一定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吩咐金桔道:“下这么大的雨,路面湿滑,天又黑,你去送送王姨娘。”得让金桔去提点提点她,要不然,到手的银子不就飞了! 金桔就等甘氏这句话,闻音立时追了出去,“王姨娘且等等。”(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放血 王静雪失魂落魄,没有听到金桔的声音。 红烛气咻咻的在王静雪身边大骂:“那个金桔也太不是东西,收了我们多少银子,方才在屋里竟然给您端杏仁露,上次在我们屋里,奴婢可是明明白白的告诉过她,您最不喜欢的就是杏仁露,她一定是故意这么做的。” 红烛的声音比雨声都大,自然也没有听到金桔。 王静雪双眼无神的转脸看红烛,“你说她是故意的,她为什么故意,难道她被穆氏那个贱人收买了?” 红烛不假思索道:“说不定真就是这样,否则,大家都心知肚明老太太不喜穆氏,为什么方才还要句句维护她。一定是金桔总在她面前嘀咕,替她说好话。”言之凿凿。 金桔悄悄跟在她们身后,默默地在心里呸了一声。开什么玩笑,她就是死也不会给穆氏说好话的,她可是巴不得二爷立时就把穆氏休了。即便二爷不休穆氏,也巴不得老太太****夜夜无休无止的折磨穆氏。 王静雪摇头,“她收了我们那么多银子,怎么会被穆氏收买,难道穆氏出手比我们大方?穆氏一个庶出的小姐,能有什么嫁妆,她拿什么给金桔呢!难道把压箱底的嫁妆拿出来?就算如此,也不是什么好货。”王静雪嗤之以鼻,紧接着,眼睛一亮,就像是即将要淹死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绳索一般,欣喜道:“金桔若当真能瞧得上,一会回去你就把我的那一套翡翠头面找出来,拿给金桔。我的东西不比穆氏的强上百倍!她拿什么和我比!小小庶女。” 从甘氏屋里出来时的失魂落魄已经荡然无存,此时满脸只有鄙夷之色。 红烛没有想到王静雪会如此想,立时心头大喜。也不再继续跟着王静雪主仆,转身悄悄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里,安心等红烛过来。让小丫鬟告诉老太太,已经给王姨娘传过话,王姨娘心里明白了,让老太太放心。自己回来的时候淋了雨,就不过去伺候了,免得把冷气过给老太太。 甘氏赏了金桔一碗红枣姜丝汤。 亥初,红烛拿了一套头面并十两银子从王静雪那里悄悄出来。 红烛一走,王静雪就像一只被放在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来回在屋里暴走。雪穗在外间叹一口气,端了一碗姜丝汤进去,“姨娘喝完姜丝汤吧,下这样大的雨,进了寒气就不好了。” 二奶奶刚让人传话过来,要伺候好王姨娘饮食起居,不许王姨娘生病。 王静雪要是生了病,她还怎么煎熬她! 王静雪看见雪穗,登时拉下脸,不耐烦的挥挥手,“放那吧。”然后一脸嫌弃的说道:“你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你伺候。”说罢,又补充道:“以后没有我叫你,不许进屋。” 雪穗搁下姜丝汤,恭恭敬敬的给王静雪行礼,然后徐徐退出去。心里大松一口气,底气这么足,怎么会是生病的。 半个时辰后,红烛一脸气愤的回来。 瞧着红烛气咻咻的脸,王静雪问道:“怎么?金桔不收?我的东西哪点比不上穆氏的,她还嫌弃怎么的!难道穆氏给了她个金山银山不成!” 红烛摇头,“金桔告诉奴婢,上房那位还想要银子。您不给送银子,她是不会帮您的。” 王静雪立时炸了毛,“你说什么?我母亲不是给了她那么贵重的一份礼,她怎么还要!” 红烛哭丧着脸,气愤填膺道:“金桔就是这个意思,金桔说了,当初那奶奶那会,也是花了不少银子,老太太才不难为她的。如今穆氏一进府就给金桔和老太太送了大礼,那可是价值千金。” 这当然是金桔瞎编乱造,骗红烛的。不这么说,王静雪怎么舍得大笔的拿银子呢。 金桔都想好了,穆氏压根指望不上,一则她自己都是个穷干鬼,二则她从不求着老太太和自己什么。只能趁着还在老太太跟前做事,狠狠地敲诈王静雪几次,等攒够银子了就在外面悄悄地开一间铺子,日后哄着老太太把自己许给二爷做妾,也好有资本跟王静雪和穆氏斗法。 王静雪对金桔的话却信以为真,恍然大悟,难怪甘氏那个贼婆子从来不难为穆氏,原来是收了大礼。 王静雪就纳闷,穆氏一个小小的庶女,能有什么大礼送给甘氏那个死老婆子,居然把娘亲的礼都比了下去。 除非,穆氏把自己的嫁妆一分不少的全部拱手。 想到这里,王静雪笑了。穆氏真真是个蠢货,现在把嫁妆送给那个贪得无厌老婆子,看你日后怎么办! 庶女就是庶女!王静雪鄙夷的想。 “既是如此,你现在就拿五千两银票过去。”王静雪满面嘲讽,“甘氏那个贪得无厌的死老婆子不是爱银子嘛,送银票过去省的她还得让萧氏跑当铺。”娘亲分明就是送了一盒御赐的铁观音,萧氏和甘氏却口口声声否认,一定是萧氏眼红,克扣下了,“也免得那位大奶奶见小,又看上什么了,自己悄悄留下。” “可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总不能次次都拿银子送过去吧。”红烛不甘心道。 王静雪笑道:“傻丫头,你知道什么!你想想看,穆氏能有多少银子可送,她能和我比?把穆氏的银子耗尽了,咱们却依旧能拿出东西来孝敬那边,你说她会向着谁!再者说,穆氏手里没有银子,就不能打赏,谁会安心给她做事,到时候浩然居还不是我的天下!”王静雪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激动道:“花点银子怕什么,眼下我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只要甘氏那个贼婆子肯帮我收拾穆氏,多少银子都值!” 真是笑话,穆氏一个破落户家里的小小庶女,也敢和我比谁的嫁妆丰厚吗!别做梦了。还想让我王静雪给你晨昏定省,你也不掂量掂量你的碗有多大,饭盛多了不怕撑烂么! 红烛听王静雪说的头头是道,顿时打起精神来,“还是您有主意。穆氏算什么东西,她哪有多少银子。奴婢这就去。” 红烛走后,王静雪美美的躺在大炕上,似乎已经看到了明日穆氏给甘老婆子请安被为难的场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小菊 照影给玲珑用蜂蜜牛奶膏子揉脚,做了一个全套的苏氏脚底推拿。做完之后,照影将洗脚水端走倒去,玲珑躺在柔软的松花靠枕上,拿着沈府的花名册细细的看。 沈府丫鬟婆子数量之多让玲珑不禁咂舌。不说别的,光是每个月的吃穿用度和打赏就得不少银子,甘氏和萧雨衍可真是大方。难怪甘氏总是想方设法的跟儿媳妇讹银子呢。 不过上房和回方院用多少一等丫鬟二等丫鬟三等丫鬟,有几个粗使婆子用几个小厮玲珑不在乎,最多不过每个月多贪十几两月例银子送到公中。可是浆洗处和厨房的婆子,她却不能不理会。 沈府虽然分了回方院,上房和浩然居,浆洗跟厨房却是共用一处。浩然居有小厨房,但也是仅仅供沈云磬、玲珑和王静雪用,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依旧吃喝大厨房的。 浆洗处的婆子很重要,她的贴身衣物给她们洗,她什么时候来月事,来没有来月事,除了贴身伺候的人之外,她们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样私密的事情,玲珑可不希望让甘氏和萧雨衍掌握。 萧雨衍还没有身孕,甘氏又厌恶痛恨沈云磬兄妹至极,若是自己怀了身孕,甘氏和萧雨衍怎么能容忍自己生出沈府的嫡长子或嫡长女呢。玲珑很清楚她们能做出什么。所以,她必须把浆洗处的婆子都换成自己的人。 至于厨房,浩然居上下,人人都可能受到威胁。只要有心人在饭菜里略做手脚,就能杀人于无形。厨房的人,更是不得不换。 浆洗处还好些,毕竟是苦差事,厨房就不一样了,那可是阖府上下最得利的地方,柴油米面,瓜果蔬菜,那一项不能私吞,一年下来上百成千的银子进了自己腰包呢,谁进了这么个金窝还愿意挪开呀,要是贸贸然换了人,一定会出乱子。 思忖间,照影通报,上房的一个小丫鬟过来传话。 竟然不是金桔过来,玲珑心里暗笑,她总觉得金桔只要抓住机会就想朝浩然居跑,好像浩然居有金元宝等着她拿似得。 倒不是金桔不愿意来,一则她才和老太太说自己淋了雨,此时就跳起来去浩然居传话,不被老太太怀疑才怪。二则沈云磬又不在,她来做什么,难道还像上次一样被穆氏羞辱吗,她才不! 来的是一个清清秀秀的小丫鬟,梳着双丫髻,看样子还没有照影大,白白净净的脸上鼻梁处有几粒雀斑,倒也显得格外俏皮。 “奴婢给二奶奶请安。”小丫鬟恭恭敬敬的说。 玲珑杖毙了王婆子,恶名也算是传出去了,沈府一般的丫鬟见了她还是有几分害怕的。 瞧着小丫鬟瘦瘦的肩膀有些瑟缩,玲珑柔声笑道:“这么晚让你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小丫鬟差异,这个二奶奶怎么和金桔姐姐说的不太一样呢,来不及多想,小丫鬟恭敬道:“老太太吩咐,让奴婢来告诉二奶奶,明儿辰时过去请安。老太太说,新婚那几天体恤您劳累,就免了这规矩,这些日子也安定下来了,该守得规矩还是要守。”说罢,小丫鬟缩了缩脖子,偷偷拿眼角觑二奶奶的神色。 并不见二奶奶动怒,依旧笑吟吟的,小丫鬟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后背都湿透了。 “好,我知道了。”玲珑柔声道:“大雨天的,又是深秋,你喝杯热茶再回去,小心感冒。” 什么?喝热茶?小丫鬟惊呆了!这怎么能是金桔姐姐口里那个凶神恶煞的二奶奶的,分明是温和的不得了,懵懵懂懂的跟着照影去了外间。 喝了热茶,临走照影还给她拿了一个放有一两银子的红封。 出了浩然居,小丫鬟几乎是一路哼着小调回去的。怀里揣着的可是一两银子的大红封呢!现在门都落匙了,赶明儿一早给娘送过去,就能给弟弟买药吃了,前天下雨,弟弟跟着娘亲抢收被单衣服,被雨浇了个通湿,发烧都说胡话了,娘急着找她来看能不能借些银子,可是她能跟谁借呀,这是月末,这个月的月例还没有发,上个月的早都各自拿回家里了。 现在好了,弟弟吃了药就能好了。娘也不用担心了,晚上也能歇个好觉,浆洗处不比别处,累人得很。 小丫鬟一家是沈家的家生子,爹爹是马夫,娘亲是浆洗处的,弟弟太小,还没有分派活。 “奶奶,怎么办?”小丫鬟一走,照影如临大敌一般杵到玲珑跟前问道。 瞧着照影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玲珑噗嗤一笑,“你放心,没事的。” 照影见玲珑说的风轻云淡,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依旧拿着花名册看,着急道:“您明儿真的去请安?她准没安好心,一定是王姨娘让她这么做的。您可不能上了她们的当。” 玲珑搁下花名册笑道:“连我们小照影都看出来了,她没安好心,你说我能去吗?” 照影摇头,很坚定地摇头,当然不能去了。 “所以,明儿我不去,你放心好了。”玲珑笑着说,转而换了话题问道:“刚刚那个小丫鬟你认得吗?”全然不把明天去上房请安当回事。 见二奶奶一副胸中自有丘壑的样子,照影就放下心来,点头道:“认得,她叫小菊,是上房那边负责院子里洒扫浇花的。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让她来传话,方才她还和我说,没想到这样的好差事能轮到她头上。” 当然是因为下这么大的雨,又是大晚上的,但凡有资本的丫鬟,谁愿意来。她一个三等丫鬟,年纪又小,不使唤她使唤谁! 不过,能拿到打赏银子,于她而言,当然是好差事了。平时洒扫浇花,哪有机会拿赏钱。拿赏钱这样的差事都是一等大丫鬟们的事,她也就眼红眼红罢了。 小菊……玲珑将花名册翻到上房,按着名字一路找下来,在小菊的名字处,用红笔特别标注,家生子。 玲珑笑了。 “明儿你去打听打听,小菊的爹娘都是做什么的。”玲珑吩咐照影。 照影很得意的说道:“不用打听,奴婢知道。小菊的娘是浆洗处的李婆子,她爹是给管家赶马车的。她还有个弟弟,今年三岁了,什么也不干。”说罢,照影眨巴着眼睛看着玲珑。 玲珑瞧着照影,一副等着表扬的样子,哈哈笑起来,这个照影真是……怎么就这么机灵,什么都知道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请安 “厨房的婆子和浆洗处的婆子,这几****留心打听。”玲珑吩咐照影,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就寻个由头发落了。 照影点头应诺,服侍玲珑睡下。 翌日一早,卯初时分,王静雪就醒来了。 红烛揉着惺忪睡眼,披了衣服进里间来,“您怎么这个时候就起了。” 王静雪一脸振奋,什么叫这个时候就起了,她可是激动地一夜没睡,想到今儿一早穆氏就要在甘氏那个贼婆子那里吃瘪,她怎么睡得着。 “你让小厨房给我煮碗龙须面,要放荷包蛋。”王静雪一面吩咐红烛,一面起身穿衣。 红烛原本还迷迷蒙蒙,游离在睡与醒之间混沌不清,被王静雪这一句话惊讶得登时清醒过来,她伺候王静雪十四年,王静雪什么时候这么早起过,什么时候吃过面条荷包蛋。 记得在王府的时候,一次厨房送了米酒荷包蛋芹菜面,王静雪扬手就把送来的面打扣,将那日准备早饭的婆子打了三十大板,撵出王府,扬言:“这种乡下人吃的东西也拿来糊弄我!谁再给我吃面,我就接了她的皮!” 自此,但凡是有王静雪吃饭的场合,从来没有见过面。 红烛瞪着大眼看向王静雪,“您要吃什么?”丝毫不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 王静雪很好心情的又说一遍,“龙须面,要放荷包蛋。”说罢,王静雪笑着补充道:“不吃饱了,一会怎么有力气去给穆氏请安。” 红烛大惑不解,“老太太不是说让穆氏去给她请安吗?您怎么还要过去?” 王静雪就笑:“我要是不去,怎么能看到好戏呢!” 现在,但凡是让穆氏不痛快,她就高兴。从沈云磬抬脚离开那一刻起,王静雪算是看出来了,这府里只要有穆氏一日,沈云磬的心就不会在她这里,要想得到沈云磬,只有除掉穆氏。 王静雪要借着甘氏的手,除掉自己的心头大患。只要除掉穆氏,浩然居的主母就是她了。 红烛眼睛一亮,转身跑出去。 此时,玲珑还在熟睡,直到快到辰时的时候,紫月才服侍玲珑洗漱。 “奶奶,王姨娘已经过来了,就在院子里候着呢。您看什么时候让她进来?”紫月朝窗外看了一眼说道。 玲珑心里笑,王静雪当然会来了。 “候着吧,一会再说。”玲珑慢条斯理的将衣服穿好,端坐在梳妆台前,由樱桃给她梳头,“今儿我要出去。” 樱桃会意,给玲珑梳了一个大方的合欢髻。 已经是深秋了,即便是辰时,也是寒意阵阵,王静雪瑟瑟发抖站的在院子里,不禁将手放到嘴边哈气。 红烛探着脑袋朝玲珑屋里瞧,嘀咕着:“她怎么还不去,就不怕去晚了挨那边的责骂?” 去晚了才好呢!王静雪心里想着,去的越晚,甘氏那婆子就越要生气。 梳妆好,玲珑让人把早饭端了进来,厨房做的是醪糟小汤圆,北方秋天的早晨,寒气逼人,一碗加了红糖的醪糟汤圆,让人顿时全身暖和和的。 “把王姨娘叫进来。”汤圆端上来,玲珑吩咐道,然后指着送饭的婆子说道:“你也别走,我一会有话说。” 送饭的婆子陪笑点头。 王静雪穿了一身月白的贡缎长裙,是端午节的时候皇上赏赐的,御供的缎子一共就几匹,华裳公主一匹,云裳公主一匹,大公主一匹,王公大臣里,王静雪是头一份,足以见得皇上对保宁候的宠爱。 “给姐姐请安。”王静雪笑吟吟的一福。 玲珑抬眼看了王静雪一眼,淡淡的说道:“你来了。” 王静雪起身笑道:“姐姐让妹妹来请安,妹妹怎么敢不来,惴惴不安了一宿,今儿卯初就起了,就怕误了时辰。” 玲珑看着王静雪浅笑,“来给我请安,你心里很不舒服吧。” 王静雪心下一跳,觉得似乎要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却抓不住脑海中的灵光闪现,只能笑道:“怎么会,给姐姐请安是妹妹的本分。”哼!一会去了上房,有你好看。现在你和我在这里磨洋工,我且陪着你,不就是多说几句好话嘛,一会到了上房等你的可就是责骂了,说不定还得跪着!王静雪心里美滋滋的想着。 “你想什么呢?”玲珑直视王静雪。 突然被如是问,王静雪一时间没有缓过来,“没,没想什么。就是想妹妹以后要好好伺候姐姐。” 玲珑就笑,“你一个堂堂的侯府嫡女,向我一个普通官宦人家的庶女请安问好,下跪行礼,你不觉得愧对你的爹娘给你这样好的身份吗?”这话就有挑衅的味道了。 满屋子的人屏气凝神朝王静雪看过去,顿时屋里落针可闻。 这让王静雪怎么回答呢,若说不觉得,那就是自轻自贱了;可若是说觉得,那就是不把主母放在眼里,自恃清高了。 王静雪瞪着玲珑,憋了半天才忍住一肚子火,说道:“只要姐姐你喜欢就行。” 玲珑不得不佩服王静雪的机智。如此一来化解了她的尴尬,反倒是把这烫手的山芋扔回给玲珑。 “这可不是我喜不喜欢,让你晨昏定省,我也是为了你好。”玲珑颇带无奈道。 王静雪心里默默呸了一声。 玲珑继续说:“我们的婚事都是皇上亲赐的,自然我们的一言一行也代表着对皇上隆恩的感谢。你若是不****晨昏定省,知道的,是我不想你为难,免了你的。不知道的,反倒是说你自恃侯府嫡女的身份,不把我这个皇上亲赐的主母放在眼里。如今就是有一些小人,专爱抓人家小辫子去皇上跟前告状呀弹劾呀什么的。****在浩然居,我实在是心惊胆战,深怕我的好心反倒是连累了你的父亲保宁候,让人说他纵女不分尊卑。” 玲珑洋洋洒洒慢条斯理的说,王静雪默默地咬牙切齿听着,偏偏玲珑说的句句都在理,让她反驳不得,只好陪着笑,“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里明白,妹妹感谢姐姐体恤。” “感谢倒是谈不上,既然你心里明白,那我就不多说了。今儿我身体不舒服,你替我去上房给老太太请安吧。”说罢,玲珑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对了,老太太说是让辰时过去,你抓紧,别误了惹老太太生气。” 王静雪目瞪口呆! 合着穆氏说了那么大一篇话,就是为了说这句! 可是,她却不能不去。满屋子丫鬟婆子都在呢,人人都竖着耳朵听着呢,她若是不去,就是目无主母,那就是对皇上的不敬! 一句对皇上的不敬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她担不起! 王静雪忽然觉得被穆氏给涮了!气的跳脚,“穆玲珑,你太过分。” 玲珑轻抬右手,竖起二拇指轻轻放到嘴边,做一个禁音的动作,“在主母面前直呼其名,你就不怕我把它沸沸扬扬的传出去,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不尊重我?反正我是不怕人笑话,可怕就怕你爹爹要吃折子了。” “你……”王静雪指着玲珑怒目直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的确怕! 玲珑靠在太师椅上,悠哉说道:“王姨娘还是不要和我斗气了,赶紧去上房替我问安吧,免得又有人传出什么难听的闲话,连累令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相争 甘氏起的也早。 只要想到穆氏来请安的时候不堪被自己一番折磨,就会给自己送上一笔银子,甘氏一夜辗转反侧睡不着。 赵墨秋当时怎么就没有多生几个儿子呢,这样就能多娶几房儿媳妇,也能多几个人给自己送银子了。 一大早,甘氏就让金桔将下跪用的蒲团里装满小小的碎石子,知道是给穆氏用,金桔专门捡那些带尖角,棱角多的石子。 一切准备就绪,甘氏端坐在炕上慢条斯理的喝牛乳,专等穆氏到来。 没有等到穆氏,却是王静雪红着眼,气若游丝般的扶着红烛进屋,“妾给您请安。”有气无力,带着哭音。 甘氏和金桔对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王静雪被玲珑在浩然居气的到现在提不起气来,垂眸不答,红烛就气咻咻的将在浩然居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二奶奶字字句句拿皇上赐婚来压姨娘,姨娘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姨娘被欺负啊。” 甘氏倒是惊讶,没想到穆氏一个庶女出身,还有这样的见识和胆量,既敢招惹王静雪又敢抬出皇上来压着她。 一顶大不敬的帽子将王静雪扣得死死地,就这样赤裸裸的将王静雪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 甘氏扫了一眼一早准备好的蒲团,叹息一声,真是白忙乎了。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银子! 甘氏心疼到手的银子飞了,更气穆氏竟然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要是由着她了,这日后还不反了她了,吩咐金桔:“你去把人给我叫来,我倒要看看她是真病假病!” 金桔幸灾乐祸的应声而去。 甘氏瞥了一眼杵在那一脸委屈的王静雪,暗骂一句没用的东西,指着一旁的太师椅说道:“坐吧。”在王府的时候,不是人人都说你嚣张跋扈吗,怎么进了沈府就成了个软柿子了,你不和穆氏闹,我从哪得好处,真真是没有用的东西。 王静雪依言坐下,她打定主意,一会穆氏进来,她绝不起身。穆氏简直就是个无赖,不管说什么,句句不离赐婚,字字提及爹爹会被自己连累。要不是怕有人因为自己弹劾爹爹,今儿怎么会受这气! 一盏茶得功夫,金桔回来了,见她身后并无穆氏,甘氏沉了脸问道:“人呢?” 金桔夸张的说道:“奴婢去的时候,浩然居的人和奴婢说,王姨娘前脚刚走,二奶奶就带着樱桃和照影坐马车出府了。” 王静雪一听,来了精神,似乎刚刚在浩然居受的委屈瞬间蒸发了,抬头说道:“姐姐出门不用得到您的许可吗?妾还没有出嫁的时候,嫂嫂们想要出门,都得提前得到妾的母亲准许,出门之前,也要先到妾的母亲那里请安才行。怎么,咱们府里没有这样的规矩吗?” 甘氏不高兴的瞪了王静雪一眼。在穆氏那里吃了亏,来这里了倒是嘴巴厉害了。 我若是说没有这个规矩,那就是我治下不严;我若说是有这个规矩,那就是平白让你看笑话,穆氏目中无人,不尊重我这个婆婆,我连个媳妇也管不了。 其实甘氏真的是冤枉王静雪了,王静雪的目的很单纯,她就是想让甘氏对穆氏动怒。看着甘氏瞪过来的目光,王静雪心下咯噔一声,糟了,说错话了!可是,她又不知道哪里错了。 这一早上真是倒霉,被穆氏夹枪带棒的羞辱了一顿,还要在甘氏这个死婆子面前受气。 甘氏缓了口气说道:“你不用在这里挑拨,既然穆氏出去了,你也看不成我为难她,还是回屋歇着吧。”说罢,摆出一副再不想和王静雪说话的样子。 穆氏出府了,甘氏反倒是不闹心了,她知道,穆氏这样离府,回来以后怕自己责罚她,一定会给自己送礼。 王静雪登时气的胸口疼的喘不过气来。 在穆氏那里受气也倒罢了,你甘氏死老婆子凭什么给我气受,昨天夜里的银票白给你了?真真是过河拆桥,卑鄙小人! 穆氏是皇上亲赐的主母,我违背不得,难道你这个姨娘扶正的我还怕了你了。拿着我的银子还让我看你的脸色,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又不是二爷的正经嫡母,怎么能让你欺负我! 王静雪瞪着甘氏说道:“昨儿您拿我银子的时候可是说了,要好好的整治穆氏,怎么?拿银子不办事?”底气十足,满脸倨傲之色,早没有了方才进屋时候的气若游丝。 甘氏哪里想到,一个小妾都敢这样和她说话,指着王静雪鼻子骂道:“你少在我这里嚣张,有本事你把穆氏撵走你去做浩然居的主母,我绝对没有二话,没有这个本事,就安静做你的小妾!一个姨娘,成天跳什么跳!我是拿了你的银子,可那不是我和你要的,是你自己送过来了的,你若是不愿意,大可以不送。装什么侯府大小姐,耍什么脾气,你记住了,你是妾室的身份进的我沈府的门。” 甘氏连挑拨带骂,气的王静雪面红耳赤心尖发颤,哆嗦着瞪着甘氏,半晌,冷静下来,冷笑道:“我听说大爷想进锦衣卫,您不需要我爹爹给搭句话吗?您可别忘了,我爹爹可是正经的侯爷,朝臣说话,自然比太子爷有分量,起码没有结党营私的嫌疑。”说罢,也不等甘氏说话,转身带着红烛离开。 红烛跟在王静雪身后,要出门的时候补充道:“我们家侯爷要是阻止府里大爷进锦衣卫,十个太子爷说话也没用。” 甘氏顿时一个激灵,只顾着挑拨王氏和穆氏,等着收银子了,怎么就忘了这件事。 “快去,把王姨娘好生追回来,我有话说。”甘氏急忙吩咐金桔,声音都打颤了。 事关老大的前途,她可不能糊涂。 坐在沈府宽敞的大马车里,玲珑此时心情好得不得了,当然不知道沈府上房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知不知道,她不在乎。 “小姐,我们去哪呀?”见马车就在城里瞎转悠,照影终于忍不住问道。 玲珑笑道:“城里看热闹呀!” 樱桃愣怔,合着二奶奶根本就没有什么要事要办,纯粹就是出来闲逛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偶遇 现在倒是逛得开心,可是一会回府可怎么办呀。老太太那里一顿责罚一定是免不了,樱桃忧心忡忡。 玲珑瞥了一眼樱桃那张忧伤的脸,笑道:“放心好了,难得出来,横竖都要回去面对,做什么不趁着现在开开心心的。我带你们买东西去。” 樱桃原本还满心忧虑,可是一进珍品阁,就被眼前绕的人眼花缭乱的各种小玩意,小摆件,小饰品迷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了。 玲珑在二楼雅间要了一壶茶,留照影和樱桃在一楼逛。 珍品阁共分三层,一层招待平常客人,卖一些花样精巧,价格实惠的女孩子东西,二层招待比较有身份和地位女眷,所卖东西也不像一层那样,零散的堆在那里,而是一件一件摆在精巧的橱窗里,整个二层的物品也不过百件,却是件件价值不菲。至于三层,玲珑听说,只招待宫里出来的。 玲珑当然不是来买东西,二层的一个小耳坠都要动辄上千银两,她又没疯,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燕王赏的那一万两银票可不是用来花枝招展的。 玲珑听说济宁候世子的妹妹经常光顾珍品阁,方才特意让马车从这里经过,没想到还真的瞧见济宁候府的马车停在这里。于是玲珑才临时决定,在珍品阁逛一逛。 没想到,这一逛,把樱桃和照影美的都快疯了。恐怕攒了几年的银子都在今儿花光了。 玲珑并没有见过济宁候世子的妹妹。不过,她倒是听人提起过,济宁候世子的妹妹及其喜爱红色,所有衣物,无一不是各种红色,但凡遇上有人穿大红色衣裙,总要上前和人家比较一番,不如自己的就嘲讽挖苦一番,比自己好的,就想方设法的毁了人家的裙子,为此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只是济宁候老来得女,舍不得处罚,每每不过轻描淡写说上几句就过去了。 玲珑一边喝着珍品阁特制的牛乳茉香茶,一面低头瞧自己的衣袖,大红色红绸缎子在袖口处绣含苞待放并蒂莲,不禁浅笑。 “你就是沈家二爷的嫡妻穆氏?” 一盅茶还没有喝上三口,玲珑就看见面前一双茜红色绣花鞋,站在离自己不过一张桌子的距离,头顶传来满是倨傲的声音。 玲珑没理会,继续小小的喝了一口茶,珍品阁的牛乳茉香茶被评为京城第一,真真是当之无愧。 “喂,我们家小姐和你说话呢,你是聋了?” 紧接着就是一个小丫鬟嚣张的叫嚣声,虽然没有抬头,但是玲珑能感觉到这个丫鬟不讨喜的盛气凌人,比她的主子都要跋扈。 她们主仆两个的声音顿时吸引了珍品阁二楼女眷,大家纷纷侧目,看过来。 玲珑这才抬头,一脸迷惑的样子看站在自己对面的小姑娘,不得不说,济宁候世子的妹妹是个标志的美人,巴掌大的小鹅蛋脸,水汪汪一双大眼睛,睫毛又长又卷,樱桃红唇泛着粉嘟嘟的光泽,配上她瓷白的肌肤,若是不说话,绝对是个人见人爱的姑娘,只可惜,太嚣张。 不过,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就连王静雪那么跋扈的人,济宁候世子不都是爱的死去活来嘛!王静雪可没有她这个表妹漂亮。 “您是?”玲珑佯装迷惘。 “你不认识我?”这京城居然还有不认识我济宁候府嫡女欧阳素素的人,真是天大的笑话,穆氏一定是故意的,“满京城不认识我欧阳素素的人只有两种。”欧阳素素缓缓在玲珑旁边坐下,挑衅的看她。 玲珑浅笑,慢条斯理的喝一口牛乳茉香,细细回味,真是好喝,欧阳素素就要等的不耐烦,要发脾气的时候,玲珑才缓缓张口:“哪两种?” 欧阳素素冷哼,“一种人是瞎子,一种人是傻子!” 欧阳素素身后的小丫鬟就讥讽的笑道:“这就不知道这位沈二爷的嫡妻是哪一种了,我瞧她应该是傻子,她分明是看得见的嘛。” 世家小姐有一点好,就是看热闹也绝不聚众,都是直愣着耳朵,关键时候偷偷地瞄上几眼,比如现在,无数人的目光都悄悄地落到这位因被皇上赐婚而明东京城的穆家庶女,如今的沈府二奶奶身上。 玲珑不紧不慢地说道:“还有一种人。” 欧阳素素挑眉道:“什么?” “不想见到你的人。”玲珑依旧是不紧不慢,就像是在悠闲地欣赏艺术品一样。 “你……”欧阳素素噌的站起身,指着玲珑的鼻子,却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有缓缓坐下,讥笑道:“我瞧你是被我表姐吓傻了才是真的。” 满京城,谁不知道,穆家庶女做妻,侯府嫡女为妾。 人人都好奇,这妻与妾娘家地位这样悬殊,日子究竟是怎么过。 玲珑沉了脸,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呢,这么嚣张,原来是我们府上王姨娘的表妹。”王姨娘三个字咬的格外响亮。紧接着又说道:“今儿可真是有意思,早上才因为请安的事王姨娘受了责罚,跪了一个时辰,不知道她膝盖还疼不疼了,这晚上怕是又要跪着了,我可真是心疼你表姐,看在你的份上,就让她跪上两个时辰算了。”声音不高不低,恰好只有欧阳素素听得到。 “你胡说!”欧阳素素因为激动,声音有些发颤,“我表姐怎么可能给你下跪。你是在做白日梦吧。” 玲珑不理会欧阳素素,徐徐站起身来,款款走到欧阳素素身边,弯腰低言:“你说胡说就胡说吧,反正,谁的膝盖疼谁知道。”说罢,直起身来,不再和欧阳素素说话,抬脚离开。 欧阳素素愣怔住! 这个小小庶女果真让表姐跪着了?欧阳素素有些缓不过劲儿来!她那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表姐,当着被这个庶女欺负了? 等欧阳素素反应过来的时候,玲珑已经下了楼。 照影和樱桃大包小包抱了满怀。 “二奶奶,奴婢正要上去找您。”照影个子小,满怀的东西几乎遮住了她的脸,照影不得不偏着脑袋才能看见玲珑。 玲珑笑道:“都买好了?” 照影和樱桃点头,因为怀里东西多,两个人都不敢大动作,只能小心翼翼的抱着才能不把怀里东西掉了。 “我们回府。”玲珑抬脚走出去。 没想到出来一趟有这样的收获,玲珑心情好得不得了。 欧阳素素得了信儿就等于济宁候世子得了信儿,再让赵嗣瑾透透风,就不怕济宁候世子不上当。 眼下就看济宁候世子对王静雪的感情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把柄 金桔老早就在二门处候着了。 在沈府的丫鬟里,金桔算是长得最漂亮的一个,沈府的几个小厮围着金桔打转,大献殷勤。 金桔就像少奶奶一样翘着二郎腿,在一株海棠树边的藤椅上坐着,藤椅上铺着松软的续有鹅绒的茜红色绸缎垫子,金桔舒舒服服的喝着热气氤氲的碧螺春,对几个献殷勤的小厮爱答不理。 开什么玩笑,就凭你们几个也想娶我金桔!别做梦了,我可是要去伺候二爷的。 就在金桔享受着几个小厮的恭维,幻想着与沈云磬蜜里调油的时候,玲珑的马车缓缓地驶进来。 金桔说的太高兴,没有看见。 照影率先跳下马车,将脚蹬放好,樱桃扶着玲珑下车。 秋日午后的阳光格外的温暖,玲珑不禁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贪婪的吸了一口带着海棠花香味的空气。 这么巧遇上欧阳素素,真好。 一阵突然爆发出来的嘻嘻哈哈声,打断了玲珑此刻的静谧,不禁皱眉朝笑声方向看去,金桔一身湖色锦缎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格外显眼。 玲珑嘴角就翘了翘。 今天真真是个好日子,缺什么来什么,想什么来什么。 吩咐一个婆子将照影和樱桃买的东西送回浩然居,玲珑带着照影和樱桃朝金桔坐着的那株海棠树缓缓而行。 不知道是金桔笑的太投入还是怎么的,当所有小厮都看到这位杖毙了大爷乳母的二奶奶走过来而不禁禁声的时候,金桔的笑声就显得突兀又尴尬。 意识到不对,金桔的笑声戛然而止,看向玲珑的目光有些害怕,可是,在沈府,金桔一向仗着老太太宠爱,横行惯了,她怎么能在这位新二奶奶面前就丢了面子呢,故而又强做镇定,也不起身,就直直的和玲珑对视。 登时,周围的空气凝滞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金桔和玲珑身上游走。 蠢货!玲珑心里骂道。你就是再得宠,也是个奴婢。公然在主子面前摆出这样的姿态,今儿我不打你都对不住你。 玲珑站着,金桔坐着,玲珑就居高而下,俯视金桔,“我想,这把椅子目前我坐比你坐着更合适,你觉得呢?” 玲珑浅笑,声音明明温婉柔和,金桔却一个激灵,觉得毛骨悚然,似乎王婆子被杖毙前,这位二奶奶也是这样的声音。 金桔强行稳定心神,徐徐站起来,笑道:“二奶奶什么时候来的,奴婢竟然没瞧见。”睁眼说瞎话。 金桔起来,玲珑款款坐下。“方才说什么好笑的呢,也说与我听听,让我也乐一乐。”玲珑一面说一面弹了弹裙面,仿佛上面有一层灰似得。 金桔嘴巴微张,愣怔片刻,说道:“没说什么。” 方才一个小厮为了哄金桔高兴,就说新进府的二奶奶也就背影能看,正脸比起金桔姑娘来,差的十万八千里。这话,金桔能说吗! 当然不能。 方才说这句话的小厮吓得浑身哆嗦,面对这位杖毙了王婆子的二奶奶,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才好。 “没说什么是什么?”玲珑不依不饶。 “说,说今年的海棠花开的比往年好。”金桔脑子一转,瞥了一眼身边的海棠树,说道。 “这也值得笑?”玲珑继续问。 金桔就说:“大家说,海棠树开的好是托了二爷办喜事的福,奴婢听着这话喜气,就笑。”金桔说罢,心里不禁感叹自己的聪明机智。 周围几个小厮忙跟着点头称是。 “你一个内院伺候的丫鬟,怎么跑到二门里看海棠花了?上房院子里一排海棠花不够你看吗?”玲珑扫了一眼旁边小桌上的青花瓷茶杯,居然是上好的汝窑制品,一看这就是这几个小厮专门给金桔准备的,热气氤氲,碧螺春的茶香味扑鼻而来,让人不觉神清气爽。 金桔的目光随着玲珑看向那青花瓷茶杯,不觉心跳乱起来,这茶杯是她偷拿的萧雨衍的嫁妆里的,原本一套四只,如今只剩这一只了。 她倒是不怕萧雨衍知道,可是老太太那里却不好交代,老太太分明是吩咐她把这一套茶杯带茶壶拿出去卖了,她骗老太太说这个不值钱,只卖了十两银子,老太太当时还发脾气说萧雨衍的嫁妆中看不中用,就把这原本就是她自己掏腰包拿出来哄老太太的十两银子赏给她。 玲珑的话倒是提醒了金桔。 她可是奉老太太的命,来二门处专门候着穆氏的。 金桔挺了挺腰杆,白眼一翻,说道:“您今儿个出门并没有得到老太太的允许,老太太很是不悦,咱们府里可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老太太说您好歹也是名门高府出来的,怎么连出门请安也不懂。”语气带着明显的指责。 玲珑怎么会听不出来金桔话里的嘲讽,讥讽她是庶女,平时出不得门,所以才不懂得出门要请安。 照影怎么会允许金桔这样说她家二奶奶,还当着一院的小厮,这还怎么让她们二奶奶日后在这府里行走。 “呦,知道的,金桔姐姐您是老太太屋里的使唤丫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哪一房的正经主子呢,和我们二奶奶说话竟然敢这么个语调。”照影一边说,一边眼角看玲珑的眼色,见玲珑面色悠闲,并没有阻拦的意思,继续说道:“您也知道,这名门高府自然是有名门高府的规矩,今儿倒要去老太太那讨个说法,这是故意欺负人呢还是怎么的,指了个奴才跑到二院里来职责我们二奶奶。”说罢,照影就要拉着金桔走。 照影个子小,气力却不小,生生把比她高一个头的金桔拉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照影喋喋不休,“这还有没有人管了,一个丫鬟用的茶杯都是上好的汝窑制品,我们奶奶屋里用的还是一般的市面常见的景德镇呢。樱桃,你把那被子也拿上。” 金桔登时就慌了,她只是喜爱这个茶杯,没想到,这茶杯竟然这样贵重。上好的汝窑茶杯,青花色茶壶茶杯一套,她听大爷提起过,少说也要一千两银子。 老太太要是知道了,非得把她扒了皮不可。 金桔忙扑通跪在玲珑跟前,“二奶奶,当真是老太太让奴婢来这里候着您的,是奴婢不会说话,惹您生气,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奴婢不敢了。” 先前照影说她对自己不敬的时候,金桔还一脸不服的倨傲之色,听照影说要拿这茶杯问问的时候,她就吓成这样。玲珑拿起茶杯,将茶水缓缓倒出,细细端详这茶杯,原以为不过是个样子好看的青花瓷,没成想,竟然是个价值千金的汝窑套瓷。 看来这茶杯倒是有些故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威胁 “既是如此,那我就随金桔姑娘去上房吧,你也是听命行事,免得你为难。”玲珑拍拍衣裙,缓缓起身,手里拿着那只青花瓷茶杯。 人人都以为这个杖毙了大爷乳母的二奶奶今儿要拿金桔开刀抖威风,一院子的小厮婆子里三层外三层的等着看戏。 却没想到这位二奶奶竟然如是说。 登时意兴阑珊。 “还以为多厉害呢,不过如此嘛。” “我就说呢,老太太跟前的金桔姑娘她也敢惹?” …… 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 金桔一个愣怔,紧接着骄傲的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跟了过去,一脸得意。 照影和樱桃意外的相视一眼,尤其是照影,她一贯知道,玲珑可不是吃亏的主,怎么今儿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教训教训金桔,反倒是让步了呢。 来不及细想,照影和樱桃赶紧追上去,紧紧跟在玲珑身后。 玲珑走的并不急,从二门到内院,一路缓缓过去,倒像是逛园子看风景。 行至内院没人处,玲珑猛地顿住脚,金桔原本跟在玲珑后面,一心想着怎么把那茶杯要回来,没想到玲珑猛地停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要不是照影一把拉住她,险些走到玲珑身上去。 照影一路上瞧着金桔满脸得意,早就心里不高兴,拉住金桔就说:“金桔大小姐,您就是架子再大,也不能从我们奶奶身上走过去不是!” 金桔被照影噎的够呛,正要反驳,迎上玲珑冷冽的眼神,不由得一个激灵,闭了嘴。这二奶奶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刚刚不是还好好地,这会这眼神,怎么像是要吃人一样。 樱桃瞧着玲珑,瞬时明白过来方才二奶奶为什么示弱了。 方才在二门处,人太多,眼太杂。金桔姑娘可是替老太太传话,二奶奶要是发落她,难免被有心人讹传,说二奶奶是对老太太不敬。不是正好给人口舌嘛。 如此想着,樱桃就觑着玲珑的脸色说到:“奴婢瞧着,金桔姐姐用的这茶杯可不寻常。”照影提起拿着杯子到老太太那里告状时金桔脸上的慌张神色,樱桃尽收眼底。 玲珑赞许的看了樱桃一眼,有樱桃和照影一唱一和,自己倒是清闲了。 金桔忙道:“没什么不同寻常,就是常见的便宜货,二门的小路子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 “看来小路子倒是对金桔姐姐上心,只是金桔姐姐一表人才,不知道能不能瞧得上小路子,我倒是听说小路子的母亲是厨房管事的,如此看来,倒是也般配。要不你就求求我们二奶奶,让我们奶奶去老太太面前给你提一句,把你许给小路子,也算是成全你们一桩好事。”樱桃没有照影嘴巴快,不疾不徐的慢慢说,反倒是更显得浓浓的嘲讽和捉弄。 金桔立时面如土色。 她才不要嫁给小路子。年前小路子他娘就厚着脸皮来跟老太太求过,不过她哭着跟老太太说不愿意,老太太也倒是没有勉强,这事就算搁下了。 可是金桔明白,老太太最终没有答应的根本原因,是小路子他娘拿个老太太的银子少,若是她出手就五十两,就算自己拿着三尺白绫,老太太也把自己嫁出去了。 “樱桃,话可不能乱说。”金桔色厉内荏,然后强自镇定,深吸一口气对玲珑说:“二奶奶还是快走吧,老太太等着呢。”却不敢看玲珑的眼睛。 迎上玲珑冷冽的眼睛,金桔腿肚子都发颤,根本说不出话来。 照影抬脚插在玲珑和金桔中间,生生把金桔逼得向后退了两步,“着什么急,小路子要是不对姐姐你动心,能花千金给你买这汝窑的茶杯?这种茶杯可不单卖,算上茶壶,少说千两银子呢。” 金桔怎么也没想到,穆氏的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鬟竟然知道这么多。不禁觉得,从前倒是小瞧了玲珑了。 不过照影认得这个,倒不是因为玲珑,她小时候,家里就有一套,她清楚地记得,那是爹爹带着她一起去买的,花了一千四百两银子。 爹爹平素没有别的爱好,独独爱喝一口好茶,所以见到好的茶壶茶杯,就忍不住心动。 照影说的这么肯定,金桔当时就后悔了,早知道这茶杯这么值钱,她怎么敢留下。当时不过图个样子讨人喜。 玲珑见火候差不多,轻轻咳一声,平静的说道:“金桔,老太太那我就不过去了,要怎么和老太太解释,那是你的事。你若是非要让我去,也倒是成,我就带着这个杯子一起过去,你看怎么样?” 金桔一哆嗦,看着玲珑,登时面无血色。 连大爷的乳母都敢杖毙,她穆氏什么事做不出来。 “奴,奴婢,奴婢去和老太太解释,二奶奶一路劳乏,二奶奶且安心歇着吧。”金桔忙说。 玲珑就露出淡淡的笑:“那就劳烦金桔姑娘了。”说罢,玲珑上前一步,在金桔耳边轻言:“这只杯子,二院的婆子小厮可是都瞧见了,是金桔姑娘你的。” 说罢,玲珑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照影在金桔身边冷哼一声,去追玲珑。 樱桃则是低言:“你最好不要打二奶奶的主意。”语气凌厉的完全不像是柔柔弱弱的樱桃说出来的话。更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金桔被吓得身子一颤,面如土色,扑通跌坐在地上。 直到穆氏主仆三人没了影子,她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穆氏的那句话她明白,是在警告她,她是抵赖不掉的。 方才一路想心事,金桔没注意,现在松懈下来,才发现穆氏停下来和她说话的地方,是在花园的一个死角,除了扫院子的婆子,平时根本无人过来。 从二门处,穆氏就有了打算了。 金桔恨恨的顺手揪住身边的海棠叶,因为力气大,手指粗的枝条被金桔咔嚓折断,“穆氏,迟早我让你跪着求我。” 调整心思,金桔理了理头发,一脸从容的朝上房而去。 浩然居,紫月和春燕抱着如如站在地上瞧着堆了满满一炕的东西,瞠目结舌。 二奶奶这是带着照影和樱桃去打劫了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同 玲珑带着照影和樱桃回到浩然居的时候,如如正趴在炕边上可怜巴巴的望着满炕花花绿绿的东西,不停地想要伸手去拿,春燕就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的劝道:“大小姐,等二奶奶回来,您且耐心等等。”一边说,一边将如如伸出去的手拉回来,就好像如如完全听得懂一样。 如如已经能很好地抓东西了,但是,不管抓住什么,第一反应就是先送到嘴里,哈喇子流的都能当洗脸水了,要是吃不上,就急的嗷嗷叫。有一次玲珑拿一根辣椒逗如如,如如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上就一把送到嘴里,结果可想而知。 小的哭的颤颤巍巍的,大的抱着小的满地乱转,心疼的落泪。沈云磬看着这一大一小,一个头两个大。 不知道以后生了孩子,玲珑会不会还这么顽皮。想到玲珑有可能拿着什么辣椒、咸盐、胡椒粉之类的东西逗孩子,沈云磬满身是汗,不敢往下想。 如如一看见玲珑进门,流着哈喇子的小粉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哭声叫个嘹亮,颤颤巍巍的伸着胳膊朝玲珑扑过去,春燕登时就满脸通红,尴尬的不得了。 大小姐这撕心裂肺的哭声,好像是她虐待了大小姐一样,春燕手足无措的望着玲珑。 站在炕沿边的喜姐儿完全被如如惊天动地的哭声震撼了。原本吧唧吧唧吮吸在嘴里的大拇指悬空搁在嘴边,一道哈喇子流了二尺长,瞠目结舌的望着如如圆洞洞的嘴巴。 玲珑心立时揪了起来,连忙将手腕的镯子褪去,交给樱桃,接过紫月递上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把如如接过来。 “乖宝宝,怎么了?”玲珑抱着如如亲亲她的脸蛋问。 如如就很会假装的窝在玲珑胸口,撇着小嘴巴,抽抽搭搭的指着满炕花花绿绿的东西,哈喇子流的快比喜姐儿的长呀。 玲珑顿时明白过来。不禁捏如如的小脸笑道:“那可不能吃,是用来打扮的漂亮的花花。” 喜姐儿已经通人事,听说不能吃,也瞬间没了兴趣,如如不再哭了,她也不再对如如感兴趣,专心致志的依偎在炕沿边,吃大拇指,好像她的大拇指是个红烧猪蹄似得,吃的那叫一个响亮。 春燕满头黑线,不敢直视玲珑,恨不得把自家的闺女找个地缝塞进去。 玲珑倒是很喜欢喜姐儿,大大的眼睛,白白嫩嫩的,尤其是自从进了浩然居以后,吃得好睡的香,越发显得漂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喜姐儿长得漂亮,玲珑也愿意多看她几眼。指了一匹粉色绸缎对春燕说:“这是给喜姐儿买的,你给孩子裁几身衣裳,别出来进去的总是一身粗布衣裳,喜姐儿将来是要给我们大小姐当丫鬟的。”说着,转脸有亲亲怀里满嘴口水的如如,“如如,对不对呀。” 如如仿似听懂了一般,嗯嗯的叫起来。 春燕立时拉着喜姐儿扣头,满眼感激之色。 玲珑摆了摆手,“我说过,你们只要伺候好大小姐,不会让你委屈的。”无意再说旁的,把如如放在炕上,笑着对紫月和春燕说:“今儿就这批缎子是我买的,余下的,都是照影和樱桃的,买了这么多,你们还不赶紧和她两个要礼物。” 春燕眼睛都瞪圆了,这一炕的东西,得花多少银子。心里摇头,这两个孩子也太不知道节省,日后有个急事用银子可怎么办。 樱桃赧然,“我们也没想到竟然就买了这么些。珍品阁的东西,果然名不虚传。”这可是花了她几年的月例银子。 紫月打趣照影,“我们小照影这是在攒嫁妆啦。” 照影红着脸啐了紫月一口,“你再说,我可不给你分礼物。” 紫月一听,佯装害怕,忙道:“我可不敢了,照影姑娘可千万别生气,一定要给我礼物呀。” 惹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喜姐儿不明所以,见大人们一个个笑的厉害,照影姐姐眼泪都笑出来了,就跟着傻笑起来。 如如窝在玲珑怀里,瞪着眼睛好奇的望着喜姐儿,突然,也跟着笑。 浩然居正房这里一阵阵欢声笑语不停,王静雪绿着脸坐在梳妆台前,紧紧握拳,“你是说,甘氏那个死婆子根本就没有怪罪穆氏私自出府?” 红烛就到:“何止是没有怪罪,听说,让金桔专门去二门处候着二奶奶,二奶奶一回府,金桔就引着二奶奶去了花园,在花园里和二奶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各自回去了,听说,二奶奶回去的时候,神色很是愉快。金桔进了上房就再也没有出来。” 王静雪气的咬牙切齿,这个穆氏,怎么就这么可恶。分明是私自出府,甘氏不仅当着自己的面护着她,私下里也不肯处置她,当真是可恶至极。 好,很好,甘氏你不帮着我处置穆氏,我就自己动手。日后你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银子。 沈云哲,想进锦衣卫?做梦吧! “金桔的关系不能断,我们还要靠着她和母亲联系呢。”王静雪嘱咐红烛,“不过是个贪财的,丫鬟而已,你时常给她点好处就是了。要不然在这沈府,我们连消息都送不出去。”说道这里,王静雪愤愤然。沈云磬把浩然居治理的像个铁通,原本是好事,她骄傲沈云磬的能力,可是这铁通让她不方便,她就不舒服了。 满院子的丫鬟婆子小厮,防她就跟防贼似得,好像她是什么瘟神,个个表面恭敬,却实则避而远之,倒是对穆氏,一个个的上赶着巴结。 那个小厮不过是在沈云磬跟前给穆氏上了点眼药,怎么就被打成那样了!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红烛点头,“奴婢知道。只是可恨金桔吃里扒外,拿咱们银子却不办事。”气道:“也不知二奶奶给了她多大的好处。” “指望她还不如指望王府的那条狗呢!”王静雪冷哼,提及府里的那条大黑狗,王静雪眼前一亮,“你去办件事。”吩咐红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委屈 回方院,萧雨衍的贴身丫头清霜坐在地上的绣墩上,一边给萧雨衍捶腿,一边说道:“奶奶,您这个月的葵水可是晚了十几天了,您就是不告诉老太太也得告诉大爷一声,这可是府里的大喜事。” 萧雨衍冷哼,“是咱们的大喜事,落在旁人眼里,那可是扎眼又膈应人的事了。” 清霜就说:“谁敢!您可是府上独一无二的大奶奶,将来沈府掌管中馈的不二人选呢,您生下沈府嫡长子,那还不是喜事什么事喜事。奴婢倒要看看,谁敢惹是生非。” 清霜是萧雨衍的陪嫁丫鬟,打小伺候她,自然和她一条心。“您担心那几个姨娘?” 萧雨衍摆手说道:“不过是个玩物,喜欢了就叫过来说说话,明儿要真是惹了我,要打要骂还不是我说了算,就算是当真发卖了,我就不信那个老货敢把我怎么样,平日不过是给她面子。”提起甘氏,萧雨衍语气又气又恨,又是充满轻蔑。 姨娘扶正的,到底是上不了台面。 今儿居然恬不知耻的和自己说,娘家弟媳的弟弟成亲,让自己从嫁妆里挑一件拿得出手的礼物送过去。 真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沈云哲怎么就有这么个娘! 自己的嫁妆那可是样样都好,用得着挑吗?还是拿得出手的,哪一件拿不出手了! 一个婆婆,****惦记着儿媳的嫁妆,原先还是隐晦的提起,如今倒好,光明正大的要起来了,说出去不怕人笑死!你把我的嫁妆掏空了,难道就不想想日后你的孙子娶媳妇,孙女嫁人该怎么办! 你倒是驾鹤西去了,我怎么办,倒是丢人的还不是大爷。 可不能由着甘氏再这么胡来了。 原先想着,不过是哄婆婆欢心,现在萧雨衍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婆婆根本就是一个填不满的枯井。 “让你办的事都办了?”萧雨衍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问清霜。 清霜答道:“奶奶您放心,您让奴婢做的那些仿制品,个个都和真的一样,老太太一准儿瞧不出来。” “如此就好。”萧雨衍用秸秆充当吸管,就着半碗冰糖雪梨,吸了一口。 “您还是和大爷说了吧。”清霜又把话题绕回去。 萧雨衍叹了口气,“等过了三个月,安稳了吧。母亲说了,前三个月最容易滑胎。” “可是,您不能总不让大爷进屋呀,总这么逼着也不是回事,大爷万一和您离心了怎么办?”清霜满心忧虑。 萧雨衍说道:“不会。”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有王静雪,我不敢说。大爷和老太太都是个没心眼的,王静雪堂堂的侯府嫡女,怎么会容忍穆氏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她把穆氏撵下主母的位置是迟早的事,二奶奶的位置迟早是她王静雪的。依王静雪霸道的性子,定然是希望她的孩子是沈府的长子。萧家和沈家都惹不起保宁候府,若是王静雪动了什么手脚,我们也只能吃暗亏。” 清霜还以为奶奶防着的是二奶奶,却没想到是王姨娘。 这个王姨娘当真能把二奶奶撵下吗?清霜心里觉得不那么踏实。二奶奶她见过几次,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可是眼神里却不是一个庶女出身的女子会有的。 甘氏一脸愁苦的坐在上房的迎窗大炕上,自怨自艾。 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当年好容易被老爷看上了,从丫鬟抬做姨娘,还生下了沈府的长孙,本以为就此自己即便坐不上正妻,在沈府的地位也是稳稳地了,可是谁成想,老爷去趟江浙,竟然就把心都留在那里了。 当年自己在婆婆那里费尽心机,就为了阻止赵墨秋进府,结果老爷还是要死要活的把赵墨秋八抬大轿娶了进来。自从有了赵墨秋,老爷就再不正眼瞧自己。好不容易把赵墨秋弄死,结果倒好,老爷彻底住在浩然居不出来了,直到老爷死她才见上一面他的遗体,就是她扶正的那日,老爷也没在她面前出现。 如今老大娶了萧府的嫡女,原本是多么好的亲事,大儿媳的陪嫁可是堪比半个沈府,多美好的日子呀。偏偏这个孽障老二竟然莫名其妙的得了皇上青眼,一日娶一妻纳一妾不提,还当上了锦衣卫的副总指挥。 这天上的馅饼怎么就总能砸着他! 怎么就没有把他砸死! 现在倒好,大儿想要进锦衣卫,保宁候得罪不得,老二也得罪不得了。 金桔说得对,县官不如现管,二爷如今是副总指挥,大爷进了锦衣卫,二爷稍微使绊子,大爷日子就不好过。穆氏正得二爷欢心,枕头风一吹,二爷指定设么都听她的。 甘氏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是造了什么孽! 穆氏惹不得,王姨娘惹不得,真真这婆婆没法当了。 一肚子怨气,甘氏尽数怨到萧雨衍身上,若是她家门第再高些,把保宁候死死压住,自己怎么会被一个姨娘跳脚大骂,挨了骂还不能把她怎么样。 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了。 金桔望着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甘氏,心里也很不舒服,皱着眉头长长的叹气,得想个法子把那茶杯从穆氏那里要回来才好,最不济也要偷回来,要不然,总要受穆氏的要挟。如今倒也罢了,等到跟了二爷,难不成还要看穆氏那个贱人的脸色! 甘氏见金桔叹气,心里一暖,“这府里,也就只有你了,跟我贴心。” 金桔一怔,毫不心虚的笑道:“奴婢从小服侍您,自然是把您当成奴婢最亲的人。” 说的甘氏热泪盈眶,要不是身份有碍,真想抱着金桔大哭一场。 玲珑吩咐樱桃把那个青花瓷茶杯收好,然后让照影去叫王静雪。 要吃饭了,总得有个人布菜不是。姨娘给正室布菜,在正常不过了。 虽然不知道二奶奶这是怎么了,从前对王姨娘退避三尺,如今倒是不嫌她麻烦了。尽管如此,一屋子丫鬟还是听命行事。 二奶奶总没错的。 王静雪像是见鬼了一样瞪着照影,“你说什么!” 照影心平气和,丝毫不和这位爱动怒的姨娘计较,好心情的又说一遍:“我们奶奶要用饭了,您是姨娘,过去布菜天经地义。您可别因为自己个的面子就连累了老侯爷。” 王静雪觉得自己一口老血憋在胸口。(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布菜(一) 这个穆氏当真是可恶至极,能不能不每次都把爹爹牵连上。 摔了帕子,王静雪噌的起身,朝浩然居正房而去。 红烛狠狠瞪了照影一眼,追了上去,照影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笑嘻嘻的走在红烛身后。红烛余光瞥见照影的笑脸,更是气的不行。 现在暂且让你们主仆得意,等明儿看你们还笑得出来不。 王静雪到的时候,玲珑已经笑眼眯眯的端坐在饭桌前了,背后站着樱桃和紫月,左右一边一个,樱桃端着一盆水,紫月拿着一条白毛巾。紫月和樱桃背后,站了一排老婆子,其中一个王静雪认识,是二门上扫地的。 王静雪一看这架势,一股恶气顿时蹿了上来,穆氏你真是太过分,“你什么意思?”连面上功夫也不做了,一屁股坐在玲珑对面。 玲珑心里乐了,王静雪心里的傲娇程度要远比自己想象的高。 “王姨娘逾越了。”玲珑扫了王静雪一眼,冷脸说道。 “穆氏,你别太过分。我们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王静雪气的心尖疼,穆氏口中王姨娘三个字刺的她有些耳鸣。 “王姨娘,这样和我说话,就不怕明儿京城里的说书先生知道了?我可是听说石御史和赵御史最喜欢做事的就是在德清茶楼听书呢。”玲珑不紧不慢地说着。 玲珑话音刚落,站在玲珑身后的扫院李婆子就道:“奴婢听说,这两个御史听书专门听高门贵府里的事,有事没事就参上一本。蒋妃娘娘失宠,蒋家失势,就是石御史和赵御史联名把蒋大人参了一本,说她娘家仗势欺人,强霸民女。这事儿就是从说书先生那听来的。” 王静雪看着李婆子一排大黄牙,厚厚的嘴唇一张一合,一张老脸越发的厌恶,偏偏她说的事儿她也知道,事发时她还嘲讽了蒋家一番。 玲珑觑着王静雪的神色变化,在李婆子话音落下的同时,说道:“好了,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王姨娘,布菜吧。” 王静雪咬了咬下嘴唇,站了起来。 刚要伸手,紫月和樱桃走了过来,樱桃柔声细语说道:“姨娘,请净手。” 王静雪刚刚好不容易用尽全身洪荒之力才压下怒火,缓缓地站起身来,忍着羞辱决定给玲珑布菜,樱桃这一句话再加上樱桃看王静雪的手时一脸嫌弃的样子,王静雪就忍不住了。 可是抬头遇上李婆子的大黄牙,王静雪又不敢发怒。 毕竟她自己心里明白,妾室给妻室布菜,真的是天经地义。王府的姨娘们就总给母亲布菜。 想起姨娘们每每给母亲布菜时那惨烈的场面,王静雪哆嗦了一下,尤其是倘若爹爹前一夜歇在了哪个姨娘那里,第二日布菜的时候,那个姨娘总要莫名其妙的受点伤,要么被烫着要么被刀划伤,总之……王静雪向玲珑看去。 她一个庶女出身,她姨娘当日想必也是受尽了穆府萧氏的折辱,穆氏该不会要把萧氏对她姨娘的所作所为都用到自己身上吧? 听说那位萧氏可不是善茬。 如此想着,王静雪哆嗦的就更厉害了。 可是千般万般不愿意,她也得伺候这个穆氏,谁让她害怕御史因为自己弹劾爹爹呢。 王静雪思忖间,照影就不高兴的发话了,“王姨娘,赶紧的吧,菜都要凉了,你是存心的吗?你是故意要让我们奶奶吃冷菜吗?” 王静雪气的想要吐血。 偏偏穆氏一脸认真的说道:“是啊,这菜都要凉了,尤其是这一道四喜丸子,凉了就不好吃了,王姨娘,你去把菜热一下吧。” 王静雪瞠目结舌的瞪着玲珑,没听错吧,穆氏竟然让她去厨房热菜! 站在玲珑身后小厨房的赵婆子就说:“奴婢也听说,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哥哥就是被赵御史参了一本,贬了官。究其原因,好像是赵御史喝茶听书的时候,听说国舅爷府上的一个庶女,嫁到英国公府上做了贵妾,仗着自己身份高不把英国公正经夫人放在眼里,公然顶撞夫人。本也不是多大的事,就是普通人家的妻妾相争。可偏偏她娘家是国舅爷,这在御史眼里可就不是小事了。” 多少御史的人生终极梦想不就是苦口婆心,慷慨激昂,唾液横飞,最后血溅金銮殿嘛!那可是国舅爷呀,一旦成功,就是名扬千古。这样的事,多少御史做梦都想遇上。 错过一个国舅爷,要是能抓住一个保宁候也是不错的。 王静雪心尖一颤,吞下胸中一口恶气,端起那道四喜丸子,冲了出去。 红烛跳脚跟上去。 “赏。” 紫月就将事先准备好的红封给了李婆子和赵婆子,两人立刻眉开眼笑的跪下给玲珑扣头谢恩。 厚厚的红封,人人瞧着眼热。没有拿到赏钱的婆子悔的肠子都青了。方才李婆子和赵婆子说的事情,她们也都有耳闻,要是认真说起来,一定比这两个婆子说的好。怎么刚刚就没有这个勇气呢。 王静雪娘家再高的门第,那也是娘家了。 二奶奶可是皇上亲赐的正妻。 怎么就犯了糊涂呢。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得,两眼雪亮亮的盯着门口,就等王姨娘折回来,好好表现一番。 那个红封,怎么说也有五两银子。 玲珑的小厨房离正屋不远,王静雪又生气,走的又快,眨眼间的功夫就到了。 厨房里东西一应俱全,胳膊粗细的劈柴在墙角堆得一人高,可是,厨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没有婆子,怎么热这该死的丸子。 难道要自己亲自动手不成! 王静雪将碗重重的放在灶台前,眼泪簌簌的就落下来。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红烛也委屈,在王府的时候,谁见了她们主仆不是点头哈腰,上赶着巴结。哪像现在,要看人脸色不说,二奶奶左一句大不敬,右一句御史弹劾,她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您且消消气,等明儿喜子把东西送来,她就不能这么折腾人了。”红烛红着眼劝王静雪。 王静雪垂头丧气的说道:“我知道。只是……”指着那碗四喜丸子说道:“这个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布菜(二) 红烛瞪着放在灶台上的碗,顿时泄气。 从小她就跟着王静雪,过得日子虽然不像王静雪那样,可是也比寻常人家的大小姐强,她自己也有三四个伺候丫鬟呢,怎么会生火热饭呢。 “奴婢去叫人。”红烛转身就走。 刚到门口,就和正抱着一棵大白菜进来的一个婆子撞个满怀,“你……”红烛正要骂人,想到那碗四喜丸子,生生把那个“瞎”字吞了下去,换了个笑脸,“二奶奶的菜凉了,要拿过来热一热。” 婆子倒是没有注意红烛的脸色变化,指着墙角的劈柴说道:“姑娘要用劈柴那里多的是。”说完,一屁股在门口的一张矮凳上坐下,开始收拾手里的大白菜。 天气马上就冷了,得赶紧把今年的酸菜腌好。听二爷跟前的砚墨小哥儿提起过,二奶奶好像是顶爱吃酸菜馅的包子。 婆子一心一意的收拾白菜,全然没有注意站在她身边的红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咳咳两声,红烛说道:“您难道要让姨娘自己动手?” 婆子抬头看红烛,这才看见红烛背后的王静雪,忙起身给王静雪行礼,“呦,王姨娘在这里,奴婢眼拙,您藏在红烛姑娘身后,奴婢刚刚竟都没看见您。” 王静雪差点倒栽,什么叫我藏在红烛身后。 还有那声姨娘,怎么听怎么别扭。 婆子又道:“您没事儿怎么跑了这里来了,这里可不是您待的地方。”说完,看了看手里的大白菜,继续道:“奴婢还要腌菜呢!”一副你不要碍事的样子看着王静雪。 什么叫我没事跑到这里来了!我疯了不成!又不是厨娘,谁没事跑厨房闲坐着。王静雪简直一刻钟也待不下去了,丢下一句“赶紧把丸子热好。”兀自气咻咻的走出来。 红烛却不能走。 那晚四喜丸子还等着她呢。 红烛在身上摸出一张五十两面值的银票,犹豫了一下,眼睛一闭心一横,“您帮忙热一热那碗丸子,二奶奶急等着呢。”这可是五十两啊,红烛心疼的快哭呀。 婆子看到红烛递过来的银票,笑呵呵的放下手里的白菜,撩起围裙擦了擦手,接过银票塞进衣服里,“姑娘真是客气,我原本就是烧火的,热个饭什么的都是分内的,姑娘说一声就是了。”说罢,一边端起丸子一边啧啧,“到底是保宁候府的,就是大气,热个饭都要给五十两银子。”心里羡慕死了保宁候府的丫鬟婆子们。 红烛差点被噎死,早说啊,早说我疯了要给你五十两银子。 用乌木托盘端着热好的四喜丸子,王静雪深呼吸几次,抬脚进去。 紫月和樱桃依旧一人端着脸盆一人拿着毛巾。 这一次,不等谁说什么,王静雪就主动退了镯子洗手。 然后学着保宁候府姨娘们布菜的样子,有模有样的给玲珑布菜。 “王姨娘布起菜来,真是有姨娘样。”照影笑嘻嘻的说。 王静雪正在盛汤,照影话音一落,王静雪汤勺吧嗒一声落到碗里,碗里的豆腐鲫鱼汤立时四溅,雪青色的小碎花桌布上就被白白的鲫鱼汤污了一大片。 玲珑有意要让王静雪难受,登时拉下脸,啪的一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王姨娘。”冷声说道。 王静雪手一颤,她再也忍不下去了,眼泪哗哗的就留下来,转身跑出去。 红烛死死地瞪了玲珑一眼,追出去。 目的达到,王静雪究竟是哭着跑出去还是哭着走出去,玲珑一点也不关心,捡起筷子,高高兴兴吃起来。 今天的四喜丸子格外好吃。 樱桃、紫月和照影心无旁骛的立在一旁,等着玲珑吃完好收拾碗筷。她们一向知道,玲珑吃饭,不喜欢有人在面前晃来晃去,所以从来不用布菜。 倒是立在玲珑身后的一群婆子,本打算好好表现一番,争取也拿个封红的,没想到王姨娘这么不经事,这才哪到哪,就撂挑子跑出去了。 偏偏二奶奶反而没事人似得,似乎吃的比方才还要香甜。 这满身的洪荒之力,让她们使到哪里去。 一个身穿紫衣的婆子就忍不住,上前说道:“二奶奶,王姨娘太不像话了,您这还吃着饭呢,她就敢这么给您甩脸色。要是搁大奶奶那,早就让人打了,哪还能由着她跑出去。二奶奶,您真是心善。”最后一句,却明显带着一些嘲讽。 照影就冲这个婆子露出一个笑脸。 照影笑的那叫一个阳光明媚,婆子以为自己说的到点上了,正要张嘴继续,就听得玲珑缓缓搁下筷子说道:“想拿红封呀?” 那婆子一愣,直直的向玲珑看去。 这二奶奶说话怎么……这么直接。 “奴…奴婢不敢。”婆子慌忙跪下。 “那是不想拿了?”玲珑又问。 婆子怎么敢说想拿,只好口是心非,“给二奶奶办事是奴婢的本分,怎么敢贪图赏钱。” 玲珑就笑,“很好,你倒是个衷心的。” 婆子听玲珑如是说,心花怒放,立马表衷心,“二奶奶,奴婢对您绝对是忠心耿耿,您说走十步,奴婢绝不走九步半。” 玲珑不再理她,对照影说道:“除了她,每人一个封红。” 那个婆子立时傻眼了,二奶奶,您不能这么坑奴婢呀。 站在玲珑身后的一群婆子原本还羡慕这个婆子得了二奶奶的青眼,此时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封红,给玲珑跪安。走到那个婆子跟前时,一人朝她扔了一个嘲讽的白眼。 马匹拍到马腿上了吧。 等人散尽,玲珑继续问那个跪在地上懊悔的婆子,“想拿封红吗?” 那婆子张着嘴巴望着玲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方才口是心非,二奶奶结果就真的什么也没有给自己,要么,赌一次! “想。”那婆子说道,大有一股视死如归的感觉。 照影噗嗤就笑了出来。 玲珑笑道:“想拿就好。既然你也说了对我衷心耿耿,那我交代你件事情去办。” 听二奶奶如是说,婆子登时眼前一亮,“奴婢万死不辞。” 玲珑就说:“我要你万死做设么!你每隔一天就去王姨娘的院子里把你方才的话高高的说一遍,该说什么,不用我嘱咐你吧?” 婆子眼珠转了转,立时笑道:“奴婢明白。” 这二奶奶要收拾王姨娘,让她去王姨娘院子里给王姨娘找不痛快,这样的事,正对她的胃口,一准儿办的好,比谁都好。 “办好了,自然有你的好处。”玲珑说罢,挥了挥手。 婆子喜滋滋的告退。 “奶奶,您怎么派她去?”紫月疑惑道。 “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惹是生非的主。”照影肯定道:“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奴婢说的对不对?” 玲珑笑道:“就你最机灵。”(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秋千 那个得了玲珑吩咐的婆子姓钱,她的姑姊妹王婆子听了她答应二奶奶的事,吓得脸都白了。 “妹子,你可知道那王姨娘是什么人?”王婆子胆战心惊的说,仿佛王静雪听得到似得。 钱婆子就说:“怎么会不知道,名震京城,保宁候府家的嫡女。” 王婆子听钱婆子如是说,心里翻了个白眼,知道她是侯府贵女你还去招惹,这不是赶着去送死的节奏嘛。 王婆子的心思钱婆子心领神会,叹一口气,“姐姐,难道你就忘了大哥儿是怎么没的了?大哥儿才八岁,粉粉嫩嫩的哥儿,又机灵又聪明还孝敬人,你不心疼我还心疼。” 钱婆子口中的大哥儿,是王婆子的亲孙子。去年他爹带他上街买桂花糖吃,遇上保宁候府的马车经过,不知道为什么,马受惊发起狂来,哥儿没来得及躲开,被拉车的大青马一脚踩死在脚下。 时候,保宁候府连个屁都没放。 听钱婆子提起这个,王婆子瞬间脸沉了下去。 是啊,王静雪和她可是有血仇! 于是,原本玲珑只指派了钱婆子一个人,可是王婆子就不请自来,和钱婆子轮番上阵,把王静雪气的在屋里吐血,偏偏她们说的话大面上句句在理,她又反驳不得,又不能像在王府一样,一鞭子抽出去,把那两个婆子抽死一了百了。当然,这是后话。 午休过后,萧雨衍打算到浩然居看看情况。 这浩然居的贵妾正妻之争真是一点也不热闹,完全没有她想象的惨烈。原以为王静雪一进门就三下五除二的把玲珑除掉,然后自己上位。二爷因此记恨王静雪,不待见她。这样,王静雪就很难生下嫡子。 那么自己的孩子或早或晚出生,都是沈府的嫡孙。 可是眼下她们这争斗完全不在节奏上,自己又怀了身子,得赶紧去点把火才是,王静雪也好,玲珑也罢,怎么也得整走一个才行啊,要不让她怎么安心养胎,安心生产。 “再高点。”玲珑站在秋千上,欢呼道。 “二奶奶,再高就要摔下去了。”樱桃担忧着望着一脸张扬的笑着的二奶奶,不禁扶额。 这真的是浩然居的主母吗?怎么和别人家的主母都不太一样。 主母不是应该都高高在上,稳稳地端着主母的架子,有事说事,无事回房嘛。怎么二爷娶回来的这个主母这么……樱桃看着眼前上下荡来荡去的二奶奶,苦思冥想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憋了半天,樱桃觉得惊世骇俗很合适。 只是,这样形容自己的主子,真的好吗? 照影可不管那么多,二奶奶说了,这秋千平时她不玩的时候,大家都能玩。袖子撸得高高的,几乎是连月子里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已是深秋,她却是一身细汗。 她才不担心二奶奶会掉下来呢,就算是掉下来,二奶奶不是会功夫嘛,嗖嗖几下,说不定二奶奶就稳稳地站在房顶了呢。 春燕抱着如如和紫月并排站在房檐下,看着院子里喜气洋洋的场面,两人脸上都带着不自觉的笑意。 如如小腿又蹬小胳膊有朝前扑,春燕几乎是咬牙才抱着如如没有让她飞出去。 这孩子可比喜姐儿小时候能闹腾多了。 春燕真害怕,一个不小心,这孩子就嗖的飞了出去。 喜姐儿一岁的时候也没有大小姐现在难抱,大小姐才五六个月啊! 脑补大小姐一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春燕想翻无数个白眼。那时候,大小姐会不会已经会爬树了? 毕竟五六个月的孩子就会爬,应该不常见吧。 可是,如如昨天刚刚学会了爬,那爬的叫一个顺溜,春燕看的目瞪口呆。 喜姐儿站在樱桃脚边,仰着头问樱桃:“姐姐,我也能玩吗?” 樱桃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玲珑,“可以,要等二奶奶下来,你才可以。”一边喝喜姐儿说,一边默默地在心里斗争,一会二奶奶要是飞出去,自己到底去不去救。 二爷可是说过,自己会武功的事可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 但是事关二奶奶生命安危,到底是救不救呢?可真是愁人啊。二奶奶没事做荡什么秋千呀,就算是荡秋千,就不能像别人家里的主子们一样,稍稍高一点就拍着小心脏,一脸惊吓的样子赶紧呼着婢子们让停下吗? “再高点,再高点。”玲珑开心的站在秋千上喊,她仿佛看到萧雨衍扶着丫头过来了,不过她不确定,萧雨衍没事来这里做什么。 樱桃叹了一口气,真是让人操心呀。 “大奶奶您慢着点。”清霜扶着萧雨衍,好像她随时都会被磕着碰着一样,自从进了浩然居的门,清霜一双眼睛就像贼一样灵活,四处寻找看有没有人突然跳出来,害她们奶奶肚子里的孩子。 萧雨衍叹气,“你别乱看了,好好扶着我走。”原本别人什么也不知道,可是看着你这表情,不疑惑才怪。这不是此地无银吗。 玲珑荡着秋千,忽然觉得脚底下的踩板不再了。 怎么回事,是太高了吗? 玲珑不禁低头去看,“天!”惊呼一声,踩板真的不再了。可是,她现在可是在最高点啊。 玲珑的惊呼声被她脚下丫鬟的惊呼声完全淹没。 首先发出惊叫的就是照影,那块掉下来的踩板直直的砸在了她的头顶,疼的她眼泪直流,二奶奶,您就是看奴婢不顺眼,也不能这样谋害奴婢呀。照影捂着火辣辣的疼的脑袋抬头看去。 就看见二奶奶一道弧线飞了出去。 照影顾不得脑袋疼,一咕噜跳起来兴奋地拍手,仰慕的看着玲珑,二奶奶,您太厉害了,轻功这么好。 樱桃看了照影一眼,心里急的不行。 这是什么贴身丫头呀,二奶奶都摔出去了,她怎么高兴成这样。只是,到底要不要施展轻功,去救二奶奶。要不要,要不要,樱桃瞅着玲珑眼看要落地,眼睛一闭心一横,豁出去了,大不了让二爷责罚一顿。 二奶奶待自己不薄,总不能让二奶奶因为荡个秋千就摔了吧。 玲珑是会武功不假,可是踩板落下的时候,她在最高处,脚下根本没有支撑点,丝毫无法用力啊。 照影的欢呼声让玲珑绝望,难道我就这样命丧黄泉了吗?我的小照影还在欢呼叫好。 这是什么节奏!(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摔下 眨眼的功夫,玲珑根本来不及多想什么,就觉得自己已经要鼻子尖着地了。 一世英名,就这样毁了?我还没有和沈云磬生儿育女,共度美好人生呢,怎么就能这样因为荡个秋千就死了! 不对,眼前这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啊!”一声惨叫响彻浩然居。 一院子的丫鬟甚至感觉到脚下的地颤了几颤。 梧桐树上几只正在悠闲吃虫的乌鸦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扑棱着翅膀惊慌的叫着从萧雨衍头顶飞走了。 萧雨衍忽然觉得脸上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伸手一摸,手上黏糊糊一片还冒着热气,妊娠反应登时发作,捂着胸口干呕想要吐,她实在不愿意接受,脸上这坨东西,是乌鸦留下的新鲜的粪便。 不过,清霜呢,清霜去哪了? 萧雨衍使劲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转头找清霜。 刚刚好像什么东西从天上飞过来,砸在自己脚下。 萧雨衍低头看。 “穆氏?”萧雨衍惊得下巴快要掉地,“你这是做什么?” 玲珑四仰八叉的趴在萧雨衍脚下。 从天上掉下来,玲珑觉得自己一定是要死了。 听到萧雨衍的声音,玲珑不禁纳闷,怎么我死了萧雨衍也跟着来了。我是荡秋千摔死了,她怎么死的? 就在玲珑怀疑的时候,樱桃扑了过来。“二奶奶,您没事吧,您怎么样?” 樱桃恼恨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听到樱桃的声音,玲珑更惊讶了,怎么樱桃也跟来了? 莫非,我没死?如此想着,玲珑动了动手,哎呀,能动。又动了动脚,哎呀,也能动。没死! 发现自己没有命丧黄泉,玲珑别提多激动了,眼泪哗哗的就落下来,活着真是好啊。只是,不死怕也要残废了吧,毕竟那么高呢! 紫月和照影、春燕也跑了过来。 照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二奶奶根本没有使用轻功。 怎么不用呢,抬眼瞥了萧雨衍一眼,照影忽然明白,一定是二奶奶怕被大奶奶发现自己会武功的事。也对,这样的事应该是秘密,怎么能人尽皆知。 可是,二奶奶,您不用武功,就喊救命啊,要不婢子怎么知道呢。 只是,姑娘,你家奶奶现在还在地上趴着呢,你这样想真的好吗? “二奶奶。”紫月弯腰扶玲珑,“怎么样?” 玲珑撑着紫月的胳膊站起来,活动了活动腿,又甩了甩胳膊,大松一口气,没有残废,真是怪了,难道是自己内力又提升了不少,所以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除了脑袋蒙蒙的,其余一切无损吗? “清霜!”萧雨衍尖叫。 人人都围着玲珑看,见她没事,大家松了一口气,被萧雨衍猛地这么一叫,都吓了一跳。 照影就真的被吓得跳起来,捂着胸口看着萧雨衍,我们二奶奶没有被摔死,难道你要吓死我们奶奶不成! 萧雨衍迎上照影的目光,瞬间人就不好了。 我的贴身丫鬟都这样了,你这是什么眼神!顿时恶气涌上心口。 玲珑这才意识到为什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自己毫发无损,清霜很热情的替她做了肉垫。 尽管清霜瘦的盈盈一握,可是作为肉垫还是很合格的。 清霜,你作为萧雨衍的贴身丫鬟,这样待我,你确定回去以后萧雨衍能放过你? “奶奶。”清霜喷了一口血,留下这两个字就晕厥过去了。 萧雨衍白眼一翻,向后栽去。 紫月眼疾手快,扶住了萧雨衍。 大奶奶可是老太太的亲儿媳,要是让她摔倒在浩然居,老太太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紫月快把大奶奶送到小偏厅,照影,快去找大夫,樱桃,你去上房告诉老太太一声。”玲珑吩咐道。 三个丫鬟各自领命。 没有人扶玲珑了,喜姐儿迈着小短腿过来,“二奶奶,奴婢扶您。”奶声奶气的说道。 玲珑低头看,喜姐儿一本正经噘着个小红嘴认真的看着她。 玲珑一阵感动。 浩然居的风水真是好,连喜姐儿这么个奶娃子都这么有眼色。 玲珑弯腰摸摸喜姐儿的头,“好,你扶着我。” 喜姐儿太矮,玲珑不得不弯着腰才能够到她,结果就是玲珑弯着腰把手搭在喜姐儿抬起来的胳膊上,一大一小的朝小偏厅走去。 春燕抱着如如跟在玲珑身后,嘴角一抽一抽,很努力才憋住没有笑出来。 一股小风吹来,梧桐叶打着转儿落在没有人管的清霜身边。 雪穗捧着一碗葡萄走过来,看见清霜口角流血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顿住脚,蹲下身将手指搁在清霜的鼻子上,嗯,还有气。 雪穗直起身来,端着葡萄走了。 等到甘氏得了消息风风火火的赶到,萧雨衍已经转醒了,紫月正在给她端燕窝喝。 “大嫂,你没事吧?”玲珑坐在床边,拉着萧雨衍的手说道:“先前是我误会你了,因为大姐的缘故,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我,却没有想到,今儿这么危机的时刻,大嫂竟然舍得自己的贴身丫鬟,以命救我。” 萧雨衍好不容易转醒,觉得一口老血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就那么梗着。 根本不是我让清霜救你的好不好,我巴不得你现在就摔死,赶紧就摔死,马上就摔死。是你突然袭击压住清霜的好不好。 调整心情,萧雨衍勉强扯起一个笑脸:“你是我的弟妹,我们亲妯娌之间,说这些做什么,我救你都是应该的,莫说是清霜,就是我也愿意。” 萧雨衍说这句话的时候,甘氏恰好迈着步子进来。 甘氏一怔,什么时候大郎媳妇和穆氏这么好了?这可不行! “清霜怎么样?”萧雨衍咳咳两声,问道。 清霜?玲珑这才意识到,并没有吩咐人照管清霜,“紫月,快去看清霜姑娘,大夫来之前,不要随便动她。” 紫月应声而去。 萧雨衍怒了。这么半天,竟然没有人管清霜? 可是,又不能为了一个丫鬟和穆氏发作,萧雨衍只好忍着,憋啊憋啊,才把怨气憋下去。 看到萧雨衍的脸色,玲珑说道:“你放心,我去请大夫了,马上就到。清霜姑娘不知道伤到哪里,不能随便搬动她。” 萧雨衍努力笑,她已经无力再说别的了,只求赶紧离开。 “怎么回事?”甘氏阴着脸扶着金桔进来。很不满的朝萧雨衍看了一眼。 萧雨衍登时委屈,为什么对我不满。应该对穆氏不满才对!是她几乎压死了我的贴身丫鬟,清霜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见萧雨衍无视自己,甘氏更怒。你居然在我面前明目张胆的和穆氏结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把脉 照影请来的大夫,自然就是苏百川。 萧雨衍是主子,有主子在,自然没有先给丫鬟瞧病的道理。照影领着苏百川,从横躺在地上的清霜身边经过,同情的看了一眼清霜,被二奶奶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死死压住,真的好可怜,要是换成自己,一定哭了。 清霜好坚强,竟然没有哭。 苏百川看了清霜一眼,心里摇头,看样子这姑娘没个一年半载是下不了地了。 不过,她是萧雨衍跟前的大丫鬟,也倒是解气。当初她可是跟着萧雨衍,没少欺负心怡。 想到心怡,苏百川心里热热的。 等把医考过了,买了宅子,就让照影在二奶奶这里透个风声。 照影说了,沈二爷对二奶奶几乎是言听计从。 要是二奶奶认同了自己和心怡,那么这事也就成了一多半了。 等把心怡娶回去,自己也要想沈二爷那样,对心怡言听计从。 照影要是知道她哥哥此时心里想着是这样的伟大人生目标,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媳妇还没娶,就立志要做妻管严了。 看出甘氏脸色不虞,玲珑低头不再说话。 甘氏在气头上,谁说话谁是傻子。再说,她又刚刚把甘氏的亲儿媳吓晕过去,还把人家的丫鬟压在身下给自己当人肉垫子。 “老夫人,大奶奶,二奶奶,奴婢请了仲德堂的苏大夫。”照影恭敬的回话。除了玲珑和紫月,没有人知道苏百川是她哥哥。 苏百川在坊间颇有名声,甘氏对苏百川还算和善的点点头,因为没有未出阁的姑娘,并不需要设屏风回避。 看见苏百川进来,萧雨衍慌了。 不是给清霜请的大夫吗?怎么带到这里来了。穆氏,你什么意思。 迎上萧雨衍的目光,玲珑歉意的笑笑:“大嫂,刚刚让您受惊,委实是弟妹的不是,苏大夫名扬坊间,让他给您瞧瞧,弟妹我也放心。”一边说,一边就动手啦帷幔。 “等等。”萧雨衍立马阻止玲珑,感觉到自己语气不对,萧雨衍深呼吸,调整了心态,笑道:“我没什么大碍,倒是清霜那丫头,还是请苏大夫给清霜瞧瞧吧。” 玲珑立马说:“大嫂别和我客气,怎么能不瞧呢,您刚刚都晕过去了。清霜自然是要瞧的,可是也得尊卑有别呀。哪能让她越到您的前头。” 玲珑这几句话倒是说到甘氏心里,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只是大郎媳妇究竟在矫情什么! 知道她萧府的名门高府,平日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请的御医。可是眼下皇上病着,太子爷都亲自侍疾这么多天了,那个御医敢回家歇着跑到外面赚外快。再说,这苏大夫在坊间那可是有名的医术高明。 推推拖拖的,让苏大夫瞧就委屈了她不成。 自从知道了苏大夫的名号,自己哪一次生病不是请的苏大夫!偏她就委屈了! 想到这些,甘氏不由得看向萧雨衍的目光多了几分不高兴。 萧雨衍有苦难言,她就是怕浩然居的人知道了她有了身子,才瞒了这么久,现在让苏百川把脉,那自己这么些天不都白瞒着了! 这算什么! 玲珑哪知道萧雨衍想什么,伸手噌的一下就把帷幔拉了下来,“大嫂,你把手腕伸出来,苏大夫把脉。” 萧雨衍气的要死,却偏偏不能不把脉。刚刚甘氏看她的目光,她莫名其妙的读懂了甘氏的意思。要是再推脱,甘氏指不定当着苏大夫就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她这个婆婆她最了解,姨娘扶正,根本上不了台面。 甘氏倒是对于丢人这码事根本完全免疫,到时候,丢人的可是自己! 萧雨衍只好伸出手腕,苏百川将他的浅蓝色棉布手帕放在萧雨衍手腕把脉。 “恭喜老夫人,恭喜大奶奶。”苏百川收起帕子,转身笑着向甘氏道喜。 甘氏一愣,疑惑的看向苏百川。 苏百川心里无奈的一笑,这位沈府的老太太真的是和别人家的老太太不同啊!给那么多人家的女眷瞧过病,把出喜脉的也不计其数,每次说出这样的话,人家家里当家老太太听了都是立时眉开眼笑,您怎么这副表情望着我。 苏百川不得不解释,“大奶奶有喜了。” 甘氏更茫然了,回方院的丫头才和自己禀报,萧氏的葵水刚过,既然是葵水刚过,怎么可能怀孕呢,既然不是怀孕,这喜事又是什么。 甘氏看向苏百川的眼神就更迷惑了,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一样迷茫和懵懂。 玲珑却是听明白了。 立时笑道:“苏大夫的意思是,大嫂怀孕了。” 苏百川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甘氏惊得眼睛瞪得溜圆。 苏百川觉得自己要倒栽过去了。 当婆婆的知道儿媳妇怀孕,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是这个表情。还是说,这个孩子有可能不是沈云哲的?苏百川揣测着,高门大户,这种事常见。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还是少说话的好。 苏百川自觉地把头垂下。 和他做出同样动作的还有玲珑。 甘氏眼中的震惊玲珑看的一清二楚,那震惊里没有喜悦,却有一丝丝愤怒。 玲珑自动脑补这愤怒从何而来,一定是萧雨衍肚子里的孩子有问题。 甘氏一定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可自己偏偏把大夫请来了,甘氏不会灭口吧? 就算灭口,也不怕,以自己和紫月的功夫,应该还是能护着这些人安全离开沈府吧。只是,不知道这府里有没有暗卫,要是有就糟了。 此时隐藏在浩然居的暗卫要是知道他们主子如此想,一定会马上表衷心:我们是您的暗卫,您不用惊慌! 甘氏等着一个解释。 萧雨衍白了白脸,深吸一口气,噌的一把将帷幔拉开,“苏大夫,您说的是真的?”一脸惊喜,一副完全被惊讶到的表情。 苏百川认真的点了点头。 萧雨衍继续演戏,“娘,娘,您听到了没有,苏大夫说儿媳怀孕了,您有孙子了。”紧接着,萧雨衍抬手捂脸,喜极而泣。 这是什么节奏?玲珑狐疑的悄悄抬头看甘氏。 甘氏正狐疑的看萧雨衍。 难道大郎媳妇真的不知道?可是那葵水刚过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怀孕 “娘,大郎还不知道呢,要不要赶紧告诉大郎?”萧雨衍一面擦眼泪一面说,满脸写着两个字,真诚。 甘氏这才信了一大半,立时笑道:“当然要告诉,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说着吩咐金桔:“给苏大夫封一个大红包。” 苏百川心头哆嗦一下。 这封红包的事,您真的有必要当着我的面说出来嘛? “苏大夫,我大儿媳怀孕多久了?”甘氏问道。 “已经有两个月。”苏百川答道。 他主要擅长的不是妇科,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一旦诊出怀孕,一般人家都会请擅长妇科的娘子来仔细诊查一番的。到时候需要注意什么自然也就嘱咐了。再者,奶奶们跟前都有贴身婆子伺候,那些婆子都是有经验的人,该注意什么也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金桔引着苏百川出去,照影跟上去,“苏大夫,还请您给清霜姐姐也瞧一瞧。” 苏百川看了照影一眼,点头。 “两个月了,”甘氏默念,“你就一点不知道?”甘氏问萧雨衍。 萧雨衍继续认真的摇头说道:“媳妇一向葵水不准时,所以这次推迟,媳妇也没有注意。” 萧雨衍让回方院的翠儿向老太太禀报说这个月的葵水刚过,如今看来,翠儿是留不得了。 只是可惜,翠儿倒是个能做大丫鬟的料。 算了,没了翠儿还有别人呢,先把甘氏糊弄过去是正经。 “媳妇怕娘担心,还让翠儿过去和您说呢。”萧雨衍回忆道。 萧雨衍如是说,甘氏不再疑她。 只是翠儿为什么要胡说?甘氏心里恍然记起,翠儿和赵姨娘屋里的一个丫头交好。 难道是赵姨娘做了什么? 萧雨衍要是知道甘氏因此对赵姨娘心存芥蒂,一定高兴死了。 府里几个姨娘,赵姨娘可是最得沈云哲喜爱。 长得一副狐媚子祸主的样子。 不再怀疑萧雨衍,甘氏心情立刻好起来。 毕竟就要抱孙子了。 过了片刻,金桔进来禀报,“苏大夫给清霜姑娘瞧过了。” “清霜怎么样?”萧雨衍忙问,问完意识到自己语气紧张,又补充,“不过一个丫鬟,还让苏大夫亲自瞧,真是她的福气了。” 金桔听了,心里哆嗦一下。 清霜可是大奶奶您的陪嫁丫鬟啊,您怎么就这么狠心。 “清爽姑娘肋骨断了一根,苏大夫说,最少要休养一年。已经送回回方院了。”金桔心里替清霜不值。 清霜可是没少为大奶奶办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断了一根肋骨?萧雨衍整个人都懵了。断了一根肋骨是什么意思,“清霜会死吗?”萧雨衍心里害怕极了。 她待清霜,就像和自己的姐妹一样亲厚,她不能没了清霜啊。 可是这话落在金桔耳朵里就是另一层意思了,清霜,你怎么就跟了这么一个薄情的主子!金桔心里惋惜,“不会。”回答萧雨衍的时候,语气就不是太好,有些生硬。 只是萧雨衍一心心疼清霜,倒是没有注意。 “好端端的怎么会断了肋骨?”甘氏疑惑,朝萧雨衍看去。 萧雨衍就怨毒的看向玲珑。 甘氏的目光最终落在玲珑身上,“你说。”指着玲珑说道。 我能说我荡着秋千好好地,突然踩板掉了,然后我就飞出来了,然后清霜恰好给我垫背吗? “我们奶奶正荡秋千呢,踩板掉了,我们奶奶摔了下来,恰好清霜姑娘就在那。”樱桃恭恭敬敬的说道。 玲珑吓一跳,难道是自己忍不住说了出来?不对呀,声音不像是自己的呀,抬头看过去,樱桃正福在甘氏面前呢。 玲珑吁了一口气,只是这丫头也和自己太心有灵犀了吧。 萧雨衍身子一震,那踩板是一个月前,她让清霜过来做了手脚,将绳子磨损了一些。 甘氏气恼,不过也不至于就为了一个丫鬟为难玲珑,没得让人笑话,“挺大的人了,怎么荡秋千。”埋怨一句。 萧雨衍气的说不上话来。 “大嫂过来可是有什么事?”玲珑这才想起来,萧雨衍是扶着清霜来浩然居。 她是来挑拨王静雪和穆氏的,只是,这能说吗?萧雨衍扶着胸口,轻咳一声,“来找妹妹说说话。” 玲珑心里翻了个白眼,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都要私下聊天了。 三人无语,略坐了片刻,甘氏亲自送萧雨衍回回方院,并让人去找沈云哲。 跟着沈云哲的人自然知道沈云哲此时在什么地方。 太子侍疾,从那日进宫就再也没有出来。沈云哲每每办完公事,闲来无事****在碎花楼泡着。 小厮送信儿过去,沈云哲正在和朝露姑娘缠绵。朝露姑娘的小丫鬟就把沈府的小厮拦在了外面,等到沈云哲见到小厮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送走甘氏和萧雨衍,玲珑起身回了正房。虽然没有伤到,可是摔那么一下,身上还是觉得疼。 玲珑躺在炕上,不想动。 “奶奶,厨房那边问,今儿奶奶想吃什么?”照影进来禀报。 “吃火锅!”玲珑毫不犹豫道,然后补充,“另外炒一盘虾仁。” 照影转身出去。 今儿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只有吃火锅和爆炒虾仁才能压惊啊! 萧雨衍终于怀孕了,有了身孕,她应该没什么闲心关心浩然居了吧。 只是,萧雨衍真的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吗?玲珑有些疑惑,她怎么都觉得刚刚萧雨衍以手掩面的样子有些别扭。 还有,玲珑清晰的记着,当时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萧雨衍是捂着小腹向后退了几步的。 她分明是在保护肚子。 这么大的喜事,萧雨衍为什么要瞒着甘氏和沈云哲呢? 要是自己怀孕,一定第一个告诉沈云磬。 想到沈云磬,玲珑想到,明儿他就沐休了。也就是说,今儿夜里他就可能回来。 明儿就是季家催妆的日子。到时候就能见到娘亲和妹妹了。 折腾了半晌,玲珑昏昏沉沉睡过去。迷迷糊糊的似乎是梦见了沈云磬提着一只八哥儿回来,沈云磬不停的在教那只八哥说:“玲珑你好,想我没有。” 那只八哥偏偏说:“美人我想死你了。” 沈云磬继续说:“不对,是你想我没有。” 八哥就说:“不对,是美人我想死你了。” 玲珑哈哈就笑,居然把自己笑醒了。醒来以后继续闭着眼睛回味刚才的梦,沈云磬尽然在和一只八哥在吵架,正要笑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你醒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做梦 明明是醒了,怎么又听到沈云磬的声音,难道是我还睡着? 玲珑心里疑惑,伸手去捏脸。 怎么一点也不疼,看来我真的是还在做梦。 真有意思,第一次这样做梦,居然在梦里梦见自己做梦,还梦见自己睡醒了,而且在梦里还能思考,难道是自己莫名其妙的获得了什么武功心法不成。 正心里奇怪,就听到一声闷响,“哎呀,你捏我做什么?” 玲珑被吓了一跳,一咕噜爬起来,瞪着眼看眼前的人,真的是沈云磬。 玲珑彻底凌乱了,我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了啊!抬手揉眼,再看去,沈云磬还在。玲珑又伸手去捏脸。 “咦?难道这也是梦?我还是在睡?这梦可真奇怪!”并不觉得疼,玲珑自言自语。 沈云磬莫名其妙的瞪着玲珑,“你说什么呢,什么梦,喂,玲珑?”该不会是白天从秋千上摔下来,摔傻了吧? 砚墨去送信儿,说二奶奶荡秋千玩,从秋千上摔了下来。沈云磬立马去汪淮海那里告假,策马狂奔回来,身后砚墨骑着小毛驴一路尾随,手里还提着沈云磬买给玲珑的八哥。 结果沈云磬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奔回浩然居,这货居然酣睡在炕上,一边睡还不老实,要么咧着嘴笑,要么伸手捏自己的脸。 沈云磬捂着被玲珑捏的发疼的脸,苦兮兮的看着玲珑,“你不会是摔傻了吧?” 玲珑清醒过来。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在做梦!”玲珑欣喜道,转而又说:“那我刚刚捏脸怎么不疼?” 沈云磬登时就不好了,捂着脸说道:“你捏的是我的脸好不好!”还捏了两次。 头一回沈云磬觉得娶一个会武功的媳妇是多么可怜。她的手劲儿可真是大啊。 幸亏捏的是脸,要是换一个地方,会不会被捏断? 想到这个,沈云磬嘴角抽了抽,不由两腿并拢了并拢。 玲珑恍然,直起身子去看沈云磬的脸,白净的皮肤上,果然有三个手指印,玲珑嘴角颤了颤,这么深的印子,一定很疼吧!还好不是捏在自己脸上。 “你不怕疼吗?”玲珑望着沈云磬的脸,疑惑道。 要是自己,早就疼的叫起来了。 沈云磬瞬时黑了脸,“当然疼了。”我的脸也是肉做的好不好,又不是树皮! 疼你干嘛不叫出来,害得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沈云磬一路担心玲珑从秋千上摔下来会出什么事,心急的连胯下的追风劲马都觉得跟砚墨那小毛驴无两样,恨不得在追风的屁股上连抽几鞭子。结果,火急火燎的回来,就是来挨捏的吗! “我看是不是得上点药。”玲珑身子向前探,去看沈云磬的脸。 温热的气息瞬时钻进沈云磬的脖颈,登时全身燥热起来。 玲珑感觉到一双有力的大手在她腰间一握。 两人四目相对,说不尽的柔情蜜意。 “想我没有?”沈云磬将玲珑打横抱起,在她耳边轻语。 明明是两情相悦的甜言蜜语私房话,可玲珑偏偏想起方才的梦。 沈云磬和一只鹦鹉吵架的梦! 玲珑很想柔情蜜意的回应沈云磬一句“我想你了,”可是,她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玲珑就笑了出来。瞬间感觉到抱着她的那双大手明显的僵硬。 玲珑努力忍着不笑,“我想你了。”尽管她尽量做到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动人心弦,可是落到沈云磬耳朵里就跟她张着油乎乎的嘴说红烧肉真好吃一样了。 沈云磬感觉到自己某处的坚硬柔软下来。 “我真的想你了。我从秋千上摔下来的时候都在想,我要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真的。”感觉到沈云磬神色间有一丝丝落寞,玲珑补救道。 这一次玲珑说的情真意切,沈云磬脸色好看起来,捏着她的脸问:“真的?” 玲珑很认真的点头,“真的。” “好吧,那就原谅你了。” 四目相触,火花四溅。 玲珑抱着沈云磬脖子的胳膊不由得紧了紧,沈云磬抱起玲珑抬脚朝盥洗室走去。 一个尖锐的声音嘹亮的响起来。 “美人!你去哪!” 接着就是一句哀叹。 “哦,美人,你不要我了吗?” 马上就跟了一句咒骂。 “你个臭不要脸的。” 玲珑瞬间懵了。 这不是梦里和沈云磬吵架的那只八哥儿的声音吗?怎么现在又在耳边出现。难道说……我真的其实是在做梦! 太诡异了!玲珑觉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不禁伸手朝沈云磬的脸捏去。 “你干嘛?”沈云磬防备的瞪着玲珑,警惕道。但是浑身的兴致也被那该死的鹦鹉那几声叫灭了下去,不再去盥洗室,一屁股在身边的太师椅上坐下,依旧把玲珑抱在怀里。 “我觉得我没醒,我还在做梦,”玲珑说的情真意切,信誓旦旦,“真的,刚刚我就梦见你和鹦鹉吵架。” 什么叫我在和鹦鹉吵架,分明是我在教那只蠢鸟说话好不好,沈云磬腹诽。 不对,重点是,你觉得你在做梦,为什么要捏我的脸,一定是故意的,沈云磬伸手颇用力的捏了玲珑的脸一把。 玲珑“啊!”的一声尖叫,从沈云磬怀里弹了起来,在他对面站定。 玲珑弹起来的时候,屁股用力向后一坐,沈云磬的某处瞬间就不好了,咬牙切齿的抬眼看玲珑,“你要谋杀亲夫!”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外间的照影听到玲珑的惨叫,立刻就要走进来,“二奶奶,您怎么了?” 沈云磬龇牙咧嘴的弯腰捂着某处,朝玲珑瞪去。 玲珑后知后觉的朝沈云磬肚子下方看过去,登时明白刚刚屁股底下硬硬的有些硌得慌的东西是什么了,很同情的看了沈云磬一眼。 这倒霉孩子,不会被我那么一用力就…… 听见照影脚步声靠过来,再看沈云磬的狼狈样子,玲珑忙道:“没事,你不用过来。” 外间脚步声就没了,“真的没事?”照影担心道。 “没事,你去忙吧。”玲珑说道。 脚步声就又响起来,不过是渐渐远离。 玲珑松了一口气,要是被照影撞见沈云磬这个样子,他大概是灭口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八哥 回头看沈云磬,依然灰头土脸的捂着肚子下面,恶狠狠地瞪着她。 “过来。”沈云磬黑着脸说。 自知沈云磬被自己伤的不轻,玲珑温顺的走过去。 “给我揉一揉。”沈云磬指着肚子下面说道。 玲珑觉得头顶雷声炸响,揉一揉,怎么揉!顿时面红耳赤。 沈云磬却是奸笑着一把将玲珑的手捉住,照直捂到肚子下面。 接触到异样,玲珑红着脸不抬头。尽管已经是夫妻,该做的事也做了无数次,可是这样的情况,玲珑心里还是一颤一颤的。 就像是在做什么坏事,心惊胆战的,深怕被别人发现。可心底又有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不要停下来。 就在沈云磬很享受这一刻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来。 “哦,美人儿!” 玲珑原本蹲着身子噌的站起来,“谁在说话?”做坏事被人看见,她心虚的四处瞧。 沈云磬正享受玲珑的温柔,他的鼻子刚好贴着玲珑的头顶,轻嗅她头发上好闻的玫瑰花香味,正陶醉,玲珑的猛地站起来。 沈云磬的鼻子就遭殃了。 瞬间鼻血哗哗的留下来。 沈云磬很受伤的伸手捂住鼻子,将头扬起,愤怒的去看玲珑。 人家倒好,根本没有看他这个伤员,正在四处张望。 沈云磬心里就不舒服了,“你不关心你相公,你在看什么?” 玲珑伸手在嘴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我听见有人说话。”话音未落,就看见满脸是血的沈云磬一脸神伤的望着她,“你怎么了?”玲珑指着沈云磬的脸问道:“你满脸的血。” 沈云磬一口老血憋在胸口,我何止满脸的血,我是满心的血。 一时间沈云磬觉得自己真的是玻璃心,伤不起啊。 “你病了吗?要不要我让照影把苏百川叫来?”玲珑担心的说道,满眼心疼。 看到玲珑这样,沈云磬心里总算好受点,“没事,就是流鼻血了。” “哦。”玲珑答道。 大秋天的流鼻血,一定是羊肉或者狗肉吃多了,玲珑很贴心的说道:“你可能是上火了,这几日就不要吃羊肉狗肉这些燥热的东西了。” 沈云磬真想翻个白眼栽过去。 自己心惊胆战策马奔腾赶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玲珑翻出自己的手帕,在水盆里浸湿,给沈云磬鼻子堵上,“你把手再扬高一些,血会很快止住的。” 沈云磬翻了个白眼,这就是我小时候教给你的好不好,不过心里还是很受用,依言做了。“你刚刚说听到有人说话?” 玲珑点点头,“那么大的声音难道你没有听到?”神色紧张,毕竟刚刚做了羞羞事,被人撞见了,谁能那么宽的心,不害臊。 看着玲珑一副做了坏事被人撞到的尴尬样子,沈云磬就一手高扬,另一只手俯下去从太师椅底下取出一只鸟笼子,“你是听到它说话吧!”语气得意。 “呀,真的有一只八哥儿!”玲珑把笼子接过来,不可思议的说:“我做梦梦见你和八哥儿吵架,结果真的就有了个八哥儿。” 沈云磬气结。这话听得好像这八哥儿不是我买给你的,是你梦出来的。 你再梦一个出来呀! 还有,什么叫我和八哥儿吵架! 玲珑盯着八哥儿,不再看鼻子受伤,满心内伤的沈云磬,说道:“也就是说,刚刚我么有做梦,我是真的听到了。” “当然。”沈云磬将手帕取下来,已经不流血了,顺手将帕子丢到盆子里,登时满盆鲜红。 “也就是说,你是真的在和八哥儿吵架?”玲珑满眼奇怪的看向沈云磬,眼神里满满的疑惑,沈云磬看的清清楚楚,是在问他,你为什么要和一只鸟吵架。 沈云磬觉得血液逆流了。 “美人儿!”八哥儿很是时候的喊了一句。 玲珑就不再理会沈云磬,专心和八哥儿说话:“你倒是很有眼光嘛。” 沈云磬低头喝茶,嘴角抖了抖。 “你也不错嘛,美人儿!”八哥儿尖声道。 玲珑欣喜的和沈云磬说道:“它会聊天。” 当然,他就是担心玲珑一个人在家无聊,才专门让人买了这只八哥儿,想着玲珑闲来无事解闷儿。 “不害羞,不害羞,不害羞,美人儿不害羞。”八哥儿扯着嗓子叫起来。 玲珑登时满脸通红,“你闭嘴,不许说。”刚刚做羞羞事,一定被这只死鸟全部看见了,它可是被放在椅子底下的,那个位置,正好看的一清二楚。 “就说,就说。”八哥儿拔高了声音。 “不许说!”玲珑横眉冷对,和八哥儿对峙。 沈云磬登时心情舒爽起来,这究竟是谁和一只鸟在吵架。 玲珑和八哥儿,一人一鸟,对峙了有半个时辰,终于八哥儿嗓子熬不住了,大叫一声:“大侠,饶命。” 这场人鸟大战暂告一个段落。 玲珑得意的哼了一声,“小样,和我斗。” 沈云磬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清茶就喷了出来,他实在是忍不住。 照影过来禀报,“二爷,二奶奶,晚饭好了。” 沈云磬心情很好的起身,“走,吃饭去。” 沈云磬方才流鼻血,只是拿玲珑的帕子堵住鼻子,止住了血,并没有洗脸,刚刚看了一场人鸟大战,彻底忘了这件事,所以沈云磬就豪情万丈的顶着一张满是血迹的脸冲了出去。 玲珑站在门口,实在是没有勇气和他同行。 樱桃端着一盆水煮鱼进来,看到沈云磬的脸,不禁低叫了一声,“二爷!” 原本眼里有浓浓的惊慌,可是看到沈云磬一脸得意的样子,樱桃实在是内心凌乱,不知道是该惊慌还是不该惊慌。 今儿这是怎么了,尽是整些吓人的事出来。 先是二奶奶从秋千上飞下来,好在有清霜垫底,人没什么。现在二爷怎么又满脸是血。 眼睛不由朝站在內室门口的玲珑望去,看见二奶奶因为努力憋着不笑出来而有些面目全非的脸,樱桃觉得有时间得去拜拜菩萨。 二爷这样,估计是被二奶奶打的。 还是假装没有看见算了。 不过,二奶奶下手也真狠,竟然把二爷打的满脸是血。不是说打人不打脸吗? 樱桃默默收回眼神,放下水煮鱼就加快步子出去,正好与要进来的砚墨撞个满怀。 樱桃一向沉稳,砚墨还从来没有见过樱桃这样,正疑惑的看樱桃,一眼扫到沈云磬的血脸,不禁失声,“二爷,您…您这是怎么了?”眼神不由得朝二奶奶看去。 照影也注意到了沈云磬的大血脸。 不过照影很厚道的直接说道:“爷,您怎么满脸是血?”然后不安的看向玲珑,几步走到玲珑面前,上下打量,“奶奶,您没事吧?”眼神担心的不得了。 沈云磬这才恍然。回头狠狠地剜了玲珑一眼,满眼幽怨。 偏偏遇上照影的眼神,莫名其妙,沈云磬读懂了照影的眼神。 她再问他,你是不是打了我们二奶奶。 分明是你们二奶奶打了我好不好!沈云磬心底怒吼。(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火锅 照影打水,玲珑服侍沈云磬把脸洗干净。 这货究竟是流了多少鼻血,洗了三大盆水才不红了。玲珑望着照影一盆一盆的换水,朝饭桌看了一眼。 清炖排骨,红烧羊肉,水煮鱼,还有一口她特别吩咐用来涮锅的大铜锅……玲珑叹了一口气,这些沈云磬统统不能吃啊,他流这么多鼻血,一定是燥火太大。 再看一眼饭桌,沈云磬能吃的只有凉拌苦菊,蒜泥黄瓜,姜丝松花小皮蛋。玲珑同情的看着沈云磬。 洗完脸,沈云磬神清气爽的坐在饭桌旁。 吃火锅! 望着摆在桌子中央的大铜锅,沈云磬眼睛都亮了,鸳鸯锅底,一半清汤盛的是乳白色的大骨汤,其中放了松茸和红枣;另一半是亮红色的红油锅底,辣椒是用鸡肉参了芝麻爆炒了的。果然策马扬鞭疾驰回来还是有好事的,能吃上火锅啊! 都多久没吃了。 沈云磬跃跃欲试,正要催促玲珑快些,耳边就一个声音响起。 “二爷不能吃火锅这些,把凉拌苦菊放到二爷跟前。”玲珑温柔的吩咐照影。 照影对玲珑的话毫无保留的执行,并且把蒜泥黄瓜也摆到沈云磬面前。 望着眼前绿汪汪的黄瓜和苦菊,这分明是兔子吃的好不好! 沈云磬心情瞬间不好,这个媳妇是怎么了,怎么从天上摔下来,人都变了。放着那么多好吃的不让他吃,偏让他吃这兔子吃的草。 不过,他似乎忽略一点,这个兔子都不吃。 迎上沈云磬不满的目光,玲珑温柔的在沈云磬对面坐下,解释道:“你流了那么多鼻血,一定是秋日天干物燥,你身上燥火太旺,这些还是少吃的好。” 看着玲珑一副我可全是为了你着想的样子,沈云磬真想把她捉过来打屁股。 我的鼻血是拜你所赐好不好! 看着二爷脸色不善,砚墨小腿颤了颤,舔了舔嘴唇,眼睛一闭心一横,说道:“爷,六王爷回来了。” 早些年六王爷最得皇上恩宠,因此屡次被人设计陷害,皇上为了六王爷的安危,在他不满十三岁的时候将他提前封王,赐封肃王,封地在四川,虽然巴山楚水凄凉地,可到底是天府之国,可见皇上偏心。 现在太子和皇后被软禁,太子自行不易,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的下场要么是一生圈养,要么是扁为庶民,要么就是突然暴毙,总之于皇位从此无缘。 这个时候,六王爷回来,能不能让人多想。 还有,是他自己回来的还是皇上召回的? 已经封地的王爷没有皇上诏令是不能回京的,私自离开封地那就是大罪。可是皇上依然昏迷,如何召他回京。 这件事就不同寻常的耐人寻味了。 沈云磬眼底一道精光闪过,很快又恢复平静,向砚墨挥挥手表示知道了,然后一脸不满的瞪着玲珑,“把这给兔子吃的草拿走,我要吃火锅。” 砚墨望了一眼热气腾腾的火锅,咽了咽口水转身出去,红汤锅底好香啊。不行,得找齐飒吃火锅去。 “你上火了,不能吃。”玲珑回瞪沈云磬。 完全是一副家长看着不懂事的熊孩子的表情。 沈云磬福至心灵的读懂了。 可是当着一屋子的丫鬟又不好说什么,沈云磬心里小火苗越烧越旺,一会一定要把玲珑捉过来打屁股才行。 两人正对峙,王静雪就妖娆的进来了。 王静雪是侯府贵女,一向端着端庄的架子,突然转变风格,把自己画的像只千年狐狸精,妖娆妩媚又带了几分邪性,玲珑一时间有些受不了了。 不要说玲珑,沈云磬也呆了。 王静雪这是要做什么,身上抹了什么东西,怎么香的这么诡异。沈云磬不禁皱了皱鼻子。 王静雪看见沈云磬瞧着自己都呆住了,顿时心花怒放。 还是娘亲说得对,女子嫁了人,什么架子什么端庄,在夫君面前统统都要丢掉,哪个男人不喜欢妩媚娇柔风情万种的女子。 如此想着,王静雪越发得意,低眉垂眸,扭着水蛇腰一步步走过去,“妾给二爷二奶奶请安,二奶奶吃饭,妾来布菜。”声音说不尽的魅惑。 玲珑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恍然明白王静雪来做什么了。一是来告状,二是来沈云磬跟前刷存在感。 对于要和她抢男人的女人,玲珑觉得脑子里警铃大作。尤其她又打算把王静雪卖出去。 沈云磬被王静雪颤巍巍的声音说的头皮都麻了。 他和玲珑吃饭,连丫鬟都不用,怎么会用王静雪,尤其王静雪又是他的妾室,他都觉得别扭,玲珑就更觉得膈应了。 沈云磬张口拒绝,“不用了。” 另一个声音和他同时响起,“好啊,王姨娘再不来我就要让照影去叫你了。” 沈云磬瞠目结舌的朝玲珑看过去。 这是唱的哪一出,他怎么有一种跟不上节奏的感觉。 玲珑话音落了,王静雪就泪眼婆娑的朝沈云磬看过去,一脸委屈相。二爷,这回您可看清楚穆氏的秉性了吧,她才不是贤惠大度。 既然玲珑点头,沈云磬也不好再说拒绝的话,“那你就布菜吧。”淡淡的说道。 方才想要吃火锅的激情登时减半。 王静雪错愕的看着沈云磬。您不是应该就此发现穆氏的恶毒嘴脸,然后质问穆氏究竟是怎么回事吗?你不质问她,我怎么告诉你今天发生的事情呢。怎么还要让我布菜。 我堂堂侯府贵女,难道就是伺候你们吃饭的! “王姨娘,想什么呢,还不赶紧的,您没瞧见二奶奶和二爷都等着了吗?”照影心领神会玲珑的意思,催促道。 王静雪又看沈云磬,二爷您瞧见了吧,穆氏屋里的丫鬟都敢这么和我说话。 沈云磬也奇怪,照影这样说话,玲珑居然没有制止,眼神还一副很赞同的样子。 当着王静雪的面沈云磬不好问什么。 半天不见沈云磬说话,王静雪咬了咬下嘴唇,起身上前布菜。 王静雪为了见沈云磬,格外打扮了一番,身上喷了保宁候夫人给她的西域香露,与火锅散发出来的有辣味相混合,味道格外与众不同,沈云磬连打三个喷嚏。 王静雪又一心想要勾引沈云磬,每每给沈云磬夹菜,都要说一句,“二爷。”声音酥软,沈云磬觉得再也不能多吃一口了。 看着沈云磬痛苦不堪的表情,玲珑忽然心情大好,“王姨娘,没瞧见锅里的羊肉没有了吗?” 王静雪手一哆嗦,含情脉脉的看了沈云磬一眼,等着沈云磬发话。 偏偏沈云磬一言不发,一根接一根的吃兔子都不吃的黄瓜,就是不抬头。 王静雪只好净手去拿羊肉,一片一片下到锅里。 实在不是沈云磬不抬头,他被王静雪身上的味道刺激的泪流满面,实在是不敢抬头啊。 玲珑有心恶心王静雪,就又道:“王姨娘也是王府出身,难道不知道吃火锅,贵在一个嫩字吗?你这样把羊肉全都放进去,等捞出来吃的时候,不是全都老了吗?你放一片给我夹一片,我吃完了你再放再夹。” 王静雪就不是手哆嗦了,心都哆嗦了一下。 望着看钱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四大盘子羊肉,她恨不得一头扎到锅里去。 穆氏你怎么不去死,竟然让我一片一片烫给你吃。 二爷,这下你该知道穆氏有多恶毒了吧! 王静雪轻咳一声,提醒沈云磬。 沈云磬泪流满面,绝不抬头。奋战完黄瓜,开始吃苦菊。 苦菊真的好苦啊! 一会一定把玲珑捉起来打无数次屁股才能一解心头只恨。 好端端的一顿涮羊肉,就这样被她作的体无完肤。 没有得到沈云磬的回应,在沈云磬面前又不好发货撂挑子,王静雪含泪给玲珑布菜。 心情异常好的玲珑,独自吃完了三大盘子羊肉。 望着还剩下的一盘子,玲珑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实在是吃不下了,真是可惜了。不过沈云磬表现真是不错,只吃了面前的苦菊和黄瓜。 且不提腿脚酸软,王静雪手都要断了。火锅热气缭绕,她来时画的精致的妆,一顿饭下来,已经是变成熊猫眼外加地图脸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吐了 沈云磬实在是被那刺鼻的味道呛得难受,忍无可忍,低着头,大手一挥,“行了,你别在这里布菜了。”语气很不好。 放谁,被熏了这么长时间也会心情不好的,尤其是他泪流满面又不愿意让人看见,对面坐着的媳妇大口吃肉,吃完羊肉吃牛肉,吃完牛肉吃鱼肉,时不时的还要喝一口果子酒。 他却只能吃兔子都不吃的草,竟然还都吃完了。 黄瓜盘子空了,苦菊盘子也空了,面对空空的盘子,沈云磬不得不发火。 王静雪听到沈云磬终于动怒,不让她布菜,心头一喜,“二爷。”眼泪就激动地流了出来,恨不得沈云磬立刻就把穆氏休了。 站在沈云磬身旁,王静雪挑衅的看着穆氏。 玲珑反正也吃饱了,某人没有吃上肉,心情不爽也能理解,于是玲珑大度的说道:“既然二爷说不用你布菜,你就下去吧。” 王静雪心里就气,泪眼汪汪的朝沈云磬看去,“二爷。”又软软的叫了一声。 沈云磬抬头看王静雪。 原本被王静雪身上的味道呛得就够难受了,结果看到王静雪的脸,沈云磬就没忍住,一扭脸,吐了出来。 王静雪没想到沈云磬看了她一眼会是这个反应,震惊之余,眼泪就跟着出来了。 二爷,你什么意思?您当真就这么嫌弃我?穆氏当着您的面都这样对我,你不职责穆氏也就罢了,怎么能见了我就吐呢! 王静雪受不了这个打击,捂着脸跑出去。 “您这是怎么了?”红烛迎上哭着回来的王静雪,担心的问道。可再看到王静雪的脸,红烛就不淡定了,“您的脸是怎么了?” 王静雪原本哭的伤心,听红烛突然如此说,一向注重容貌的玲珑顿时停住哭,跑到铜镜前照起来。 镜子里的脸面目全非。 两道似远山一般的蹙烟眉,眉尖处还是完好,眉尾却是已经粗细不一,而且左边的眉粉明显的散开,几坨黑色的眉粉黏糊糊的粘在眼角处。打了玫瑰胭脂的小脸原本粉嫩含春,可是现在和九州地图无异。一向被王静雪示若骄傲的樱桃红唇,也莫名其妙的成了血盆大口。 难怪沈云磬见到这张脸会吐了。 就是她本人,也几乎吐了。 怎么会这样,分明是精心装扮了的。 一定是穆氏,她是故意的,她故意吃火锅,故意让自己布菜。火锅热气缭绕,自己站在火锅旁布菜,才会出汗花了妆。 就说,二爷分明已经对穆氏动怒了,怎么会见了自己那样的反应呢。 穆氏,你可真是可恶! 王静雪怒急攻心,顿时觉得嗓子眼有些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小姐!”红烛看见王静雪吐血,情急之下,将在侯府的称呼叫了出来。 “母亲说那东西什么时候送来?”王静雪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原本就血盆大口,再加上一抹鲜血,更触目惊心几分。眸中寒光一闪,王静雪顺手将手边的一个粉彩长颈花瓶杂碎。 花瓶碎片落地,红烛没有躲闪及时,一个瓷片就划了她的脚腕,忍着疼,红烛说道:“夫人说了,明日就送来。恰好明日是穆府二小姐嫁妆出府,二爷和二奶奶都不在。” 王静雪嘴角翘了翘。 穆氏,我让你活不过后天。 有一个粉彩花瓶碎了一地。 红烛有预见,轻巧的躲开,“雪穗,进来收拾。”朝外间喊道。 王静雪离开,沈云磬大舒一口气。 他也知道当着王静雪的面就吐出来实在是伤人,可是他真的忍不住啊,已经憋了很久了好不好。 玲珑当然知道沈云磬为什么吐。 不由得心里拍手,有沈云磬这样刺激她,比自己一个人刺激她效果要强百倍。 去盥洗室洗漱一番,换了一身衣裳,沈云磬一身舒爽的坐在饭桌前。 “你还要吃啊?”玲珑瞪着沈云磬问,这顿饭都吃了一个时辰了,他怎么还吃得下,真是能吃,我就不行,再也吃不下去了,玲珑下意识的摸了摸胀鼓鼓的肚子。 福至心灵,沈云磬心有灵犀的懂了玲珑的心思。 “我刚才只吃了黄瓜和苦菊,没有吃肉!”沈云磬委屈道,而且还都吐了。 “你上火了,本来就不能吃肉。”玲珑扶额,怎么这么难缠,跟个小孩子似得。 “你才上火了,我那是被你撞得。”沈云磬夹起一筷子肉,放到嘴里,满嘴余香,恶狠狠的说道。 玲珑就……“那你多吃点。”玲珑把眼前的一盘子肉挪到沈云磬面前。 四盘子肉自己吃了三盘子,“你够不够?”玲珑瞥了一眼那三个空盘子说道。 “你说呢?”你都吃三盘子,我一盘子就够吗? 又看了一眼沈云磬面前空了的苦菊盘子和黄瓜盘子,玲珑道:“应该差不多吧。” 沈云磬再也不想和玲珑讨论这个问题,否则,这一盘子肉他一定吃不完。 “你为什么留下她布菜。”沈云磬一边吃肉一边说出自己的疑惑。 “心疼了?”玲珑挑眉笑。 “胡说什么!”沈云磬瞪了玲珑一眼,心想,一会得使劲打屁股才行。 玲珑琢磨了一下,就把打算告诉了沈云磬,然后低头不语。 怎么说也是给他的妾室找情人,这样的事情,和给他戴绿帽子无异,就算是金刚心恐怕也接受不了吧。 玲珑做好一切准备,肚子里憋了一车的话要规劝沈云磬。 等了半天,不见沈云磬说话,难道是这个人被气死了?玲珑不由抬眼去看,结果沈云磬正在大快朵颐,丝毫没有不悦的表情。 难道是没听见?不可能啊!或者是,被自己惊世骇俗的话吓傻了?可是他沈云磬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会被吓到。 莫名其妙,沈云磬又和玲珑心有灵犀了。 “我觉得不错。” “啊!”玲珑瞪大眼睛看着沈云磬,一定是她听错了。 沈云磬嘴角一笑,“我说我觉得你的想法不错,毕竟我也对不起她,她要能有个好归宿也好。” 这次,玲珑瞠目结舌了。 憋了一肚子的话,一句也不用说了? “你就不怕别人……”玲珑想说,就不怕别人说他头顶绿云。 沈云磬笑道:“有什么可怕的,你可别忘了,外面的人都还以为如如是我亲生女儿呢!我还养外室呢。不过是个妾室偷人,有什么的。”说罢,沈云磬贼贼的笑了笑。 就怕到时候受人指点的是济宁候世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药方 翌日一早,玲珑和沈云磬就手牵手回了穆府。 甘氏原以为沈云磬和玲珑会过去问安,然后再回娘家,毕竟她还是穆氏的婆婆,虽然是继室,可继室也是婆婆。 穆氏娘家姐姐出嫁,论理她是应该给添妆贺礼的。 为了这个贺礼,甘氏肉疼了一夜,辗转反侧睡不着,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痛下决心,让金桔把一套头面拿出来预备着。 金桔颤颤巍巍的去库房找头面。 甘氏的东西都是金桔在打理,所以金桔清楚地知道,头面这种东西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过了,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搁着呢。 终于,用尽耐心,金桔在一个不起眼的当满灰尘的樟木箱子里翻出了甘氏所说的那个灰头土脸的头面。 真的是灰头土脸。 这个头面金桔还有印象,这还是当日赵墨秋进府,打赏给甘氏的呢! 这都多少年前的东西了。 而且赵墨秋进府的时候,因为甘氏已经有了大爷,赵墨秋对甘氏多少有些不悦,所以这个头面就格外的……灰头土脸。 如今甘氏让穆氏拿着这个回去给姐姐添妆,金桔总觉得有那么几分诡异。 捧着头面送到甘氏面前,甘氏扫了一眼,嘴角翘起一抹得意的笑。赵墨秋,你当日打我的脸,可想过如今这打我的脸的物什要打你儿子的脸了。 甘氏端坐在炕上,把玩着这套头面,心情格外的好,丝毫没有因为放血而郁闷。优哉游哉的喝着杏仁露,一心一意等穆氏来。 结果,日上三竿也不见人来,甘氏沉了脸,“你去问问他们,到底还会不会穆府了。” 金桔一路小跑,去了浩然居,想着去了就能见到二爷,金桔感觉自己脚底生风,面红耳赤。 “金桔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去?”小菊从厨房端着新买来的蜜桔朝上房走,与金桔迎头撞上,不禁问道。 一般,像小菊这样的三等丫鬟和金桔说话,金桔是不予理会的,她觉得和她们说话,有失自己的身份,从来都是白眼一翻,直接忽略过去。 所以小菊也没打算金桔会回答她,端着蜜桔继续走。 “我去浩然居传话。”金桔愉悦的说,她觉得自己开心的快要飞起来了。 都多少天没有见到二爷了,能不开心嘛,而且今儿还特特的专门打扮了一番,这一身碧绿色的百褶裙衬得她婀娜多姿。金桔自诩,不知要比穆氏美上多少倍。 小菊的抬起来的脚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不知道该怎么样落下,或者说,根本落不下。 惊讶的回头看金桔。 金桔早就不在了。 小菊皱皱鼻子,刚才真的有人说话吗?登时警惕的朝四周看看,抱着蜜桔飞快的朝上房奔去。 见鬼了。 从浩然居回来,金桔的心就像是被冰雹打过的番茄,千疮百孔,还不停地向外分泌汁液。 “人呢?”甘氏瞧着金桔是一个人回来,不悦道。 “浩然居的人说,天还没亮,二奶奶就把二爷催促起来,由不得二爷过来问安,二奶奶就把二爷带走了。”金桔胡说八道。 她去浩然居的时候,根本连内院的都没有进去,就有一个三等丫鬟拦着她,说二奶奶和二爷不在,一早出去了。 金桔瞅着甘氏手头的头面,觉得自己比它还要灰头土脸。它好歹是纯金的,虽然丑,但依旧熠熠生辉。 “没王法的东西!”甘氏扬手要把手里的东西砸了,抬头一看是那套头面,犹豫瞬间,将头面放下,抄起手边的茶盅,砸了出去。“把这个给我换成银子去!”指着头面吩咐金桔,怒气冲冲,面目狰狞。 赵墨秋,可真是你的好儿媳好儿子! 金桔一哆嗦,很想替沈云磬分辩几分,可是对上甘氏那吃人的眼神,金桔缩了缩脖子,拿起头面飞快的转身跑出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甘氏盯着金桔离开的背影,阴沉的脸上突然闪现出一抹凄厉的笑,诡异的让人毛骨悚然。 沈云磬因为是穆家的女婿,所以不能在季家催妆的队伍里,跟着穆世昌在外厅接待上门来的客人。 玲钰被周侧妃灌药流产的事情,虽然穆府一再封锁消息,可是消息依然像春回大地上的小草,以顽强的生命力蓬勃生长,几乎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天家,没有孩子的女人就像是浮萍,毫无根基可言。原本因为玲钰怀着太子爷唯一的孩子而使得穆府在朝中微妙起来的地位瞬间又打回原形。 所以一时间穆府花厅几乎是被季炳谦的亲朋好友占据了,而穆家的亲友,零零散散不过一把手的数。 穆世昌脸色就不太好看。 不过,好歹三女婿是锦衣卫副总指挥,颇得皇上青眼,婚事又是御赐,到让他心里好受些,看向沈云磬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骄傲。 沈云磬被穆世昌的眼光看的心中直犯怵。 玲珑的爹爹对玲珑的所作所为,他是一清二楚的,现在他突然对自己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沈云磬总觉得他不安好心。 不行,回去得和玲珑好好说说,让她多加小心,最近就不要出门了。 因为玲钰的事情,再加上梅久娘时不时的刺激一下,萧氏身体每况愈下,现在穆府的中馈已经完全由梅久娘接手。 梧桐园,玲珑将一张方子递给梅久娘,“这是我师父给我的,你试试。”玲珑把梅久娘的病情写信告诉了师傅,惠安大师就给了她这张方子。 梅久娘一愣,显然她没有想到玲珑会给她一张药房。 久病成医,梅久娘对自己的病情心知肚明,接过方子细看,不禁动容,虽然还是那几味药,可是剂量和先前的都不同,惠安师傅的名声她一向知道,心下不禁有一种枯木逢春的感觉。 “只是这一味血燕颇为名贵,不是常常有的。”梅久娘说道。 梅久娘如是说,玲珑知道她是把师傅的这一张方子放在心上了,心里很是喜欢梅久娘的落落大方,不像别人,矫揉造作起来让人恶心难受。 本来就是,别人辛辛苦苦给你送来救命良方,你若因为面子还要推三阻四的,岂不是伤人心,大大方方收下,才显得亲厚。 “仲德堂常年有。”玲珑毫不介意给自己的药堂揽生意。 梅久娘倒是没想到玲珑给自己家揽生意揽的这么明目张胆,噗嗤笑出来,“好,那我就让老爷去仲德堂配药。” “你就这么相信我呀!”玲珑笑嘻嘻的捻起一块绿茶酥放到嘴里。 梅久娘说道:“你的起死回生丹我都敢收,何况这个。” 玲珑愕然,原来她知道,那起死回生丹是自己托苏百川给的。那她岂不是就知道仲德堂是自己的药堂了? 想起刚刚揽生意的话,玲珑不禁脸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恩德 玲蓉的嫁妆算不得丰厚,可是每一样都是实实在在的。 可见燕姨娘的用心良苦。 虽然不像玲珑出嫁时,有那么几抬嫁妆让人侧目,可是当沈云磬把那张轻飘飘的印着流沙阁徽章的生意单子交到季炳谦手中的时候,整个季家的催妆队伍都沸腾了。 这桩生意,虽然不会一时赚大钱,可胜在细水长流,这样的生意才是季家真正看重的生意,更何况,这长流的并非细水。 众人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敬重少了几抹探究。 还好穆家没有想尽心思给女儿置办多么耀眼的嫁妆,要不然,再夺目的东西在这张生意单面前,也会瞬间黯然失色,反倒是让人笑话。 玲珑在慈园陪着老太太说话,一同在的,除了燕姨娘和玲蓉,还有文哥儿和浩哥儿。 两个孩子趴在老太太旁边,一人手里一坨彩泥,正在捏小鸡。 小鸡捏的像不像玲珑是没看出来,反正一人一张大花脸倒是真的。 “三个丫头都嫁出去了,四丫头还小,只怕我是看不上了,就等着看我的孙媳妇了。”老太太摸着浩哥儿的头说,心情很是好。 虽然玲钰的事让老太太着实伤心,可是玲蓉的喜事也将愁闷冲淡了几分,再瞧着一对生龙活虎的孙子,老太太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 都说人心是偏的,这话一点不假。 自从玲钰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在慈园撒泼大闹一场之后,老太太对她就淡了几分。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毕竟手心的肉要厚实些。 “祖母说什么呢,您可是要活到一百岁的。”玲珑接话道。 “是呀,您身体好着呢,莫说是孙媳妇,重孙媳妇都能看上。”燕姨娘笑呵呵的说,听纂儿禀报说,今儿季家来催妆的人着实是比当日三小姐出嫁时都热闹,燕姨娘的嘴就一直没有合拢过。 她也知道在老太太跟前要端庄些,可是无论怎么努力想让自己看上去淡定些,就是做不到,就是忍不住的想要笑。 “那我不成老妖精了。”老太太嗔笑。 文哥儿抬头莫名其妙的看着老太太,浩哥儿就嚷道:“我喜欢黑山老妖。” 一屋子人哈哈笑起来。 浩哥儿瞅瞅这个瞧瞧那个,不知道大家笑什么,嘀咕道:“我就是喜欢黑山老妖。” “好好,祖母就变成黑山老妖。”老太太揽过浩哥儿,慈爱的在他额头亲了一口,笑道。 什么孩子,喜欢什么不好,喜欢黑山老妖!玲珑望着浩哥儿,心里一抽一抽的。 正热闹,梅久娘打起帘子进来。 “怎么了?”老太太见梅久娘突然过来,收了笑问道:“前面出什么事了?” 燕姨娘神色也紧张起来,两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梅久娘,心扑通扑通乱跳,默念菩萨,可千万别有什么差池。 玲蓉紧张的脸都红了,又不敢明目张胆的看梅久娘,低眉顺眼,悄悄那眼角瞄上一眼。 梅久娘忙道:“没事,没事。媳妇从来没有主持过这样大的场面,实在心里难安,二丫头一生的好事,千万别在媳妇这里出什么差池,您就当是心疼媳妇,不让人笑话,您就让燕姨娘帮着一起料理吧。”梅久娘双腿微曲,向老太太请求。 玲珑没想到梅久娘会像祖母提出这样的要求,笑呵呵的朝燕姨娘看过去。 能亲眼看着女儿出嫁,是多少母亲的毕生愿望。 燕姨娘作为妾室,自然是没有这个资格。 可如今梅久娘亲自开口求了,老太太当然没有理由不答应。原本老太太就觉得当年把燕姨娘给了儿子委屈了燕姨娘。 燕姨娘显然没有想到,梅久娘会提起这个,顿时眼泪充盈。 玲珑挨着老太太坐,明显感觉到老太太松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帮帮她。”老太太和善的说道,看梅久娘的眼神的就格外的满意。 这个梅久娘实在是合她的心意,温柔体贴不说,贤惠大度真真不是装出来的。相比之下,萧氏的尖酸刻薄就越发显得登不了台面。 燕姨娘激动地扑通跪下,“妾谢老太太恩典,谢太太恩典。”声音哽咽。 “快别说这个,孩子的好日子呢,哭什么!赶紧和我走吧,什么恩不恩典的,到时候你就知道有多忙了,我可不是给你恩典,是给你差事。”梅久娘弯腰扶起燕姨娘,朝老太太看去。 老太太点点头,“去吧。” 燕姨娘欢欢喜喜的跟着梅久娘出去。 “太太身子不好,你去了保定那边,也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什么神医良方的。”老太太嘱咐玲蓉。 “孙女知道了。”玲蓉应到。 就算是老太太不嘱咐,玲蓉也会如此做的。 自从梅久娘掌管中馈,燕姨娘屋里就再也没有受过任何苛待,吃穿用度一应俱全,而且都是货真价实的,梅久娘给的添妆也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如今她又让姨娘亲自操持自己的婚事,这样的恩德,玲蓉自然铭记在心。 “你也记着。”老太太拍着玲珑的手背说道。 “知道了。”玲珑笑嘻嘻的回答,心里知道,祖母真的是很满意梅久娘的。 玲珑一向了解师傅,若不是笃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出手的,尤其是救人的事。 既然她肯写一张方子,那么这方子就算不能彻底医好梅久娘的病,也能让她多活十年八载的。 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得嘱咐仲德堂那边,多进一些血燕和鹿茸搁着。 穆府的人去买,抬一抬价也无所谓。 赚自己爹爹的钱,这种感觉还真是好。反正爹爹一向对自己不好,就当是对他的惩罚好了。 “老太太,不好了,芳园那边闹起来了。”纂儿慌慌张张的进来,瞥了玲珑和玲蓉一眼,尽量压着心底的惶恐,说道。 但是声音依旧打颤。 玲珑疑惑的看纂儿。 怎么是她在慈园服侍,琉璃去哪了?好像自从一早来了就不见琉璃。 难道琉璃外放了? 听了纂儿的话,老太太还没说什么,玲蓉脸色立时铁青,窝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刺的肉疼。 玲珑不知道这些日子家里发生了什么,可是看着玲蓉的脸色就知道,估计事情不小。转脸朝祖母看去,祖母的脸色不比玲蓉的好看多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来信 玲珑已经出嫁了,玲蓉眼瞧着也也要离开穆家了,老太太不愿意让这个两个孙女因为家里的窝心事跟着烦心,等去了婆家被小瞧。 她是过来人,太了解有多少年少恩爱夫妻是因为婆婆不喜儿媳而活活的感情生疏了的。婆婆不喜儿媳,很大程度上,是不喜儿媳的娘家。 心底叹了一口气,老太太缓了缓神说道:“我过去看看,你们姐妹两个也好趁我这个老婆子不在,说说知心话。” 玲珑知道祖母这是不愿她们参和家里的事,点点头,“正还有话要和二姐姐说呢。” 纂儿扶着老太太离开。 玲蓉的脸色依然不太好看,沉默片刻,玲蓉抬头看玲珑,“你知道为什么吗?” 玲珑一愣,恍然明白玲蓉的意思,摇头,“出什么事了?” “大姐流产回来了,太太找了个道士让算一算,看是不是什么冲克了大姐,她才这么不顺,结果道士就说,说……”说道这里,玲蓉憋了一眼匡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脸色阚白,嘴皮抖了几下,继续道:“道士就说,是家里有喜事才冲撞了大姐。要想化解大姐身上的孽债,就得家里一年不许见喜事。” 玲珑听了,一脸愕然。 玲钰的孩子分明是周侧妃一碗红花灌下去打掉的。 这关玲蓉什么事。 再说,指示周侧妃行事的,十有八九是燕王或者舒妃。 这又关玲蓉什么事。 怎么能因为自己遭遇不幸,就不许别人幸福呢。 “祖母把那道士打走了?”玲珑问道。 “你怎么知道?”玲蓉讶异的问。 “明摆着,祖母怎么会因为道士的疯言乱语就坏了你的婚事,你也是祖母的孙女呀。”玲珑笑道:“二姐姐,你放心,祖母不会委屈你的。” 玲蓉破涕为笑,“你倒是通透。” “不是我通透,是二姐姐身在其中,看不明白罢了。”玲珑坦言,“明儿换成我,可能比你还要气愤呢。” 这个玲蓉却不相信,她记忆中,这个比她小的三妹妹似乎从来没有惊慌失措过,人前也从未气愤委屈过。似乎总是高高兴兴的,平平静静的。 “想必,同样的话,姨娘也劝过姐姐吧,姐姐何不听姨娘的。”玲珑浅笑。 玲蓉更惊讶,事出时,姨娘第一时间就是告诉她,稍安勿躁,莫要动气,宽心等着出嫁就是,老太太一定不会让她受半分影响的。 看着玲蓉惊讶的表情,玲珑一笑:“姐姐当真是糊涂了,姨娘可是姐姐的生母,姐姐的婚事是姨娘心头最大最重要的事,可方才,姨娘可是一直面露喜色,没有半分忧愁呢,足以见得,姨娘根本没有把这放在心上,姨娘心里明白着呢。” 玲蓉微赧,抬手擦去面上的泪痕。 玲珑的一番话,她早已心中透彻,笑容也就更为自然了。 玲珑才发现,盛装之下,玲蓉美的不可方物。 “季家是做生意的,无论季炳谦对你的感情多深,季家家风如何严谨,商家与我们总归是不同的。他家又是不分家,一家子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去了,受了委屈不要总是一味忍着。这些话原本不是我一个做妹妹的该说的,可是……”玲珑叹息一声,她不说,就怕没有人会告诉她。 玲蓉打断玲珑,“妹妹,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好。商人重利薄情是常见之事,只是……”玲蓉犹豫片刻,面红耳赤道:“他不同。” 看着玲蓉粉面含春的样子,玲珑噗嗤笑出来,“姐姐记在心里就好。”转而又道:“我给你的添妆是一桩生意。” 玲蓉满脸震惊! 玲珑淡淡笑道:“这生意虽然不会一时间赚多少银两,可是它贵在细水长流,只要经营好了,可供几代人享用。生意的单子二爷已经拿给季炳谦了,只是一点,我还是要嘱咐姐姐,姐姐莫要嫌我话多。这生意,无论如何,姐姐都要攥在自己手里。赚来的银子可以一家子一起花,可是这赚银子的生意却是不能假以人手。” 玲珑的意思玲蓉明白。 有了这傍身的生意,在季家,无论有没有季炳谦的尊重和宠爱,她都能过的好。 千言万语,一时间,玲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待我真好。”良久,玲蓉说道,发自肺腑。 自从玲珑踏进穆府的那一日起,自己和姨娘但凡遇上不顺的事情,第一时间都是想到了玲珑。尤其是那一次萧铭锗醉酒轻薄了玲钰,太太那自己出来替玲钰顶缸,姨娘为了保护自己,把玲珑推了出去。 那一次,要嫁到兆德侯府,姨娘为了让玲珑帮自己,也是使了手段逼玲珑。 可是,她却从不计较,每一次都是真心实意的帮自己。 就连出嫁,她也是为自己做了一辈子的打算。 玲蓉很想扑到玲珑跟前,抱着她哭一哭,可是心中的矜持让她寸步挪不开。 瞧着玲蓉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玲珑噗嗤一笑,“姐姐快别哭,大喜的日子,要被季炳谦撞到,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月姨娘拿着手中的信纸,怔怔的呆坐在榻上,满脸酸涩痛苦。 这一刻,终究还是到了吗? 月姨娘苦笑。 这一刻,终究还是到了。 不知道玲珑知道了真相会什么反应。 老太太那里,知道了真相,应该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撵出去吧,低头看看睡在襁褓中的女儿,月姨娘满脸痛楚,伸手摸女儿嫩白的小脸。 感觉到母亲的抚摸,小孩在睡梦中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月姨娘的眼泪哗哗的就落下来,怕眼泪落到孩子脸上,月姨娘将脸别过去。 玲珑,娘真的就要失去你了吗? 知道真相,你会不会怨娘呢? 月姨娘摸着小女儿的手,心中忐忑不安。 当初,真不应该为了留住老爷就起了那样的心思,如今后悔,却是早已经没有后悔药可以解救了。 玲珑推门进去,看到泪流满面的月姨娘,不由心下一跳,难道是妹妹出什么事了?加快脚步扑过去,“娘亲,怎么了,是妹妹不好吗?” 月姨娘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没有注意到玲珑过来,猛地听到她的声音,心下一惊,手中的信纸就飘飘然打着旋儿落了下去,不偏不正,落到玲珑脚下。 看着妹妹熟睡中带着笑脸,玲珑一颗悬着的心放松下来。妹妹没事,娘亲怎么哭的这么伤心,心里疑惑。 难道是和娘亲刚刚手里拿着的信有关? 玲珑皱眉弯腰将脚下的纸捡起来。 月姨娘这才反应过来,“玲珑。”不安的朝女儿看过去,想要伸手抓住玲珑的手,却发现玲珑一张白皙的小脸此时铁青。(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身世 看着玲珑的脸色,月姨娘不禁心下打了个哆嗦。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玲珑。 看完信上的内容,玲珑匪夷所思的看向这个她叫了十几年娘亲的女子,心中惊涛骇浪,良久,玲珑依着月姨娘的榻边坐下,“娘亲,这是怎么回事?” 她希望娘亲告诉她,这是个玩笑,或者,这信上说的是别人家的事。 玲珑一声娘亲,月姨娘一颤,双手捂脸,一行清泪徐徐落下,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到月姨娘的样子,玲珑呆住了,这信上写的是真的。 她,穆玲珑,是英国公的小女儿。 而眼前这个她叫了十几年娘亲的女子,却是当年害得她失去亲生父母的孩子。 囡囡。 信中写了,这是她的小字,英国公亲自取得名字。 囡囡,玲珑不禁呢喃。随着这个发音,记忆瞬间铺天盖地的席卷她的脑海。 “阿爹,囡囡想要那个带娃娃的风筝。”三岁的她攀在爹爹的脖子上,指着不远处的风筝摊,央求爹爹。 稚嫩的声音让爹爹一颗心柔软的能滴出水来,大手抚摸幼女嫩嫩的小脸,温柔的在她额头亲一口,将孩子交给身边的夫人,“你抱着囡囡,我去买风筝。” 玲珑还记得,抱她的夫人温暖的怀抱。 记忆到这里,玲珑觉得头疼的像要裂开,不禁双手将头包住。 月姨娘看着玲珑难受的样子,像要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手抬起来,却不敢触及到玲珑。 她不知道眼前的女儿还会不会认她这个所谓的娘亲。 再然后,玲珑记得不清楚,只记得周围一片混乱,她被人扯来扯去,那时候只有三岁的她,吓得哇哇大哭。 后来,有一方放手了。 她落入一个陌生的,但同样温暖的怀抱。 吓傻了的她紧紧抓着抱着她的人的衣裳不肯松手,直到再次睁眼,她看到的就是一张美丽的却是陌生的妇人面孔。 但是妇人对她很温柔,叫她玲珑。 “乖女儿,我是娘亲。”妇人拿糖哄她。 “娘亲?”这是一个陌生的名词,她只记得,她的生母她叫太太。 “娘亲是什么?”三岁的她好奇的仰头问。 美丽的妇人一顿,耐心的解释,“你叫我娘亲,你就是我的女儿。”眼中是宠溺的温柔。 她摆手,“我是太太的女儿。”小嘴噘的高高的,“我要找太太。” …… 后来,她就再也记不起以前的事了。 所有的记忆都是从三岁以后开始。 她叫穆玲珑,是这个妇人的女儿,她的爹爹穆世昌在京都做大官。 所有的记忆席卷而来,她想起了小时候家里的假山,想起了小时候家里成群的仆妇,想起了她有两个比她大不少的哥哥,两个总是拌嘴打架却很爱护她的哥哥,想起了爹爹英俊的面庞,想起了太太温柔的眼睛,囡囡……囡囡……玲珑泪流满面。 双手捧着信纸,玲珑无声的落泪,良久,玲珑问月姨娘,“为什么?” 玲珑突然说话,月姨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又惊恐的望着眼前这个她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你说什么?” 玲珑转头看月姨娘,莫名的,嘴角扯起一抹笑意,“您为什么把我抢去?为什么是我?” 月姨娘身子一震。 她想了无数回玲珑知道真相时的样子,想过她哭闹,想过她指责,甚至想过她会发疯一般冲出去,可是她没有想过,玲珑能这样冷静。 冷静的让她心尖发颤,手指发凉。 玲珑就静静地望着月姨娘,等她回答。 小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并非月姨娘的亲生女儿,因为月姨娘对她总是温柔体贴中带着小心翼翼,不像其他孩子的母亲,犯了错会打会骂,月姨娘从来不会,她包容她所有的错。 那时候,为了能让月姨娘像其他母亲一样骂她几句,玲珑拼命的犯各种错,找各类小朋友打架,以至于后来她都成了那一片的霸王,月姨娘也没有指责过她一句,更不要说是动手打她一下了。 随着渐渐长大,她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毕竟,她又没病。哪个孩子愿意天天挨骂挨打。 能犯错还不会受到指责,不知道有多少小朋友羡慕的眼都绿了。 玲珑把这归为娘亲独特的爱。 沉默片刻,月姨娘终于徐徐说道:“我的亲生女儿三岁那年没了。” “所以,您就抢了我?”玲珑不解,在她眼里,一直温柔的有些胆怯和懦弱的月姨娘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若不是事实摆在眼前,打死她也不会相信的。 月姨娘望着玲珑,嘴角微翕,半晌,说道:“我对不起你。” 却是什么也没有解释。 玲珑却恍然明白什么。 一个被心爱的男人遗忘的女人,唯一的依靠,就是孩子,孩子在,才能指望这个男人把她接走。 她的孩子没了,所以她就抢一个来。 她家可是大名鼎鼎的英国公府啊! 当年的英国公府上的随从都是****的吗?怎么竟然让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把她抢走。 只是,月姨娘怕也没有想到,“爹爹”对她竟然是深恶痛绝,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爹爹知道吗?”玲珑问道。 月姨娘摇头,“老爷什么也不知道。”她怎么敢让老爷知道。 只是,她也不明白,老爷对玲珑竟然是像见了仇人一般厌恶,所以,回到穆府,她才渐渐生了对不起玲珑的心思。 原以为“爹爹”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并非他亲生才厌恶自己,可是月姨娘的答案让玲珑迷惑了。 不是因为这个,那“爹爹”究竟是为什么把自己恨成那样。 从“爹爹”见自己的第一眼起,玲珑就在他的眼中看到恨意,一种想要杀了她的恨意。 玲珑觉得月姨娘自私,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就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可是,她却不恨月姨娘,她想恨,但是恨不起来。 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她无法忘记。她记得艰难时刻月姨娘倾尽所有对她的好,记得出嫁前月姨娘给她的那一匣子用心良苦的银票。 虽然是抢来的孩子,可是她小心翼翼的尽到了一个母亲的责任。 反倒是英国公府那边,十几年不来往,她一时间茫然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落针可闻的沉默之后,“娘亲。”玲珑拉起月姨娘的手唤道。 才发现,月姨娘的手,冰冷如腊月寒石。 月姨娘茫然一怔,一双眼睛朝玲珑看去,眼泪如决堤一般,“你还认我?你不怨我?” 玲珑嘴角扯起一抹笑,“我怨您,怨您把我抢来。可是,我也认您,您养育了我。” 月姨娘一把将玲珑拉倒怀里,放声痛哭。 憋在心里十几年的事情一旦说出来,月姨娘心里说不出的轻松。 女儿还认她! 哭声惹得睡在月姨娘身边的小宝宝不高兴了,嘴巴一撇,哇的哭出来。 “娘亲快哄妹妹,我去祖母那里瞧瞧。”玲珑冲月姨娘笑笑,起身离开。 玲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院子里的。 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她走到荷花池边。 蹲下,无声的抱膝大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决定 那张信纸,玲珑瞧得出来,已经被摩挲了不下千遍。 字迹早就模糊。 若非今日撞上,玲珑不知道娘亲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告诉自己真相,或者她根本就不会告诉自己真相。 虽然不恨,可是玲珑知道,娘亲的爱太自私。 她一切的爱都是为了她自己能够得到爹爹的认可,无关母爱。 英国公夫妇近在咫尺,她却不肯告诉自己真相,唯一的担心,不过是爹爹知道真相的后果。 现在英国公夫妇还健在,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的亲生爹娘没了,她会不会也不告诉自己真相呢? 玲珑不敢想。 先前去参加宴席的时候,不是没有听人提起过,英国公幼女失踪,阖府上下辗转已经找了十几年。 当时听过,不过莞尔一笑。 却从未想过,自己竟然就是他们失踪多年的女儿。 玲珑向来不是伤春悲秋的人,可是这突兀的变故,还是让她无所适从。 现在如果和亲生爹娘相认,月姨娘在穆府又将面临什么样的后果呢?会不会被赶出穆府呢? 玲珑不知道。 虽然现在月姨娘生了爹爹的亲生女儿,可毕竟是个女儿。再说,孩子那么小,穆家完全可能去母留子。 月姨娘自私,可毕竟对自己有养育之恩,她不能不顾及她的脸面和安危。 可是,难道就不和亲生父母相认了吗? 玲珑觉得头痛欲裂。 不知过了多久,玲珑感觉一双大手放在她的肩膀。 熟悉的味道让她心里暖的不得了。 顾不得这是在娘家花园,顾不得今日府里有无数的宾客,人来人往。 玲珑转身,扑进那个永远对她敞开的温暖的怀抱,此刻,她只想放声大哭。 沈云磬满眼心疼,脸色铁青。 好端端的回来参加二姐的婚礼,究竟是谁把他媳妇欺负的哭成这样。 沈云磬紧紧地拥着玲珑,温暖的手掌轻拍她的后背。 渐渐地玲珑平静下来。 因为玲蓉是要嫁到外地,所以按着保定府的规矩,酉时,新娘就要离开娘家,踏上去婆家的路。 送走玲蓉,已经是戌初。 华灯初上,玲珑和沈云磬并没有留下用饭,而是直接回了沈府。 进了浩然居,让樱桃带着一应丫鬟出去,沈云磬拥着玲珑坐在温暖的大炕上,玲珑将事情徐徐讲给沈云磬。 沉默片刻,沈云磬捏着玲珑的鼻子笑道:“就为这个哭?” 玲珑瞪沈云磬一眼,难道不值得哭吗? 我可是三岁起就被人抢走了。我现在这个爹爹对我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也清楚。 瞧着玲珑美目含嗔,沈云磬揉着玲珑柔软的头发,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我现在一个爹娘都没有,我还不是好好地。你莫名其妙的有两个爹两个娘,不是应该高兴!难道多了个娘比现在要差?” 什么逻辑! 玲珑不禁抬手摸沈云磬的脑门,“你发烧了?” 沈云磬翻了个白眼,一把捉住玲珑的手,“谁发烧了!我就问你,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你会难过吗?你现在过得不好吗?认了亲会比现在差吗?” “当然好了。”玲珑答道。话音落,玲珑忽然明白过来。 是啊,难道多一个爹娘会比现在还要差吗? 记忆中,爹爹和太太对她是极好的,就连两个哥哥对她也是百般的好。 只是,时隔这么多年,他们的心还如初吗? 沈云磬明白玲珑的焦虑,抚着她的手说道:“放心,你担心的都是多余的,你只要做好准备见你的亲生父母就是了,旁的事情,我想英国公都会替你考虑到了,你是他们的女儿,他们不会让你为难的,”说着,沈云磬将玲珑的手捂到自己的胸口,“若是为难,还有我。” 玲珑心里暖暖的,是啊,还有他! 哄着四小姐睡下,月姨娘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她害怕,害怕老爷知道一切。 如今,她可以离开老爷,却不能没有自己的女儿。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又要失去玲珑,她不能再失去现在这个了。 无论如何,不能失去。 望着襁褓中熟睡的女儿,月姨娘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使劲抓着茜红色绣并蒂莲的杭绸棉被,关节处骨节分明。 玲珑,你不要怪我狠心。 月姨娘起身走到书桌旁,提笔在一方宣纸上沙沙写上几笔,写好后,将墨迹吹干走到窗前。 十月的京都已经冷的刺骨。 打开窗户的那一瞬间,一股沁心凉的冷风嗖的吹进来,月姨娘打了个哆嗦,迅速将写好的宣纸放到窗前的墨菊花盆底下,利落的把窗户紧紧关上。 完成这一切,月姨娘整个人像是力气被抽干一样,瘫软在地上。 还没有到生火龙的日子,石灰地面凉的月姨娘牙齿咯咯作响,她却泪流满面,无法站起来。 片刻后,一个黑影在窗前一闪。 月姨娘听着花盆挪动的声音,雷雨磅礴。 英国公府。 英国公夫人苏氏拿着暗卫递上来的信,气的嘴皮发抖,脸色阚白。 “这个贱妇,竟敢威胁我们。”苏氏啪的将手中薄薄的宣纸拍在手边桌子上,目光凛冽。 英国公宋徽将纸拿起,扫了一眼上面的蝇头小楷。 十几年来,没有一刻钟他们夫妻不担心当年被抢走的女儿,明卫暗卫用了无数,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女儿,这个穆府的月姨娘,当年抢走女儿的妇人,竟然威胁,只能将亲生女儿认做干女儿,否则,她就死在她们宝贝女儿囡囡面前。 让她的死,成为他们当中一辈子的梗。 “娘,她太过分,这样威胁我们,摆明了就是不愿意让妹妹真正回来我们家。”英国公的大儿子,如今英国公府的世子,宋君铭气的嘴唇发抖,“儿子明儿就让五城兵马司的人抓了她,当年可是她把妹妹抢走的。” 宋君铭嫡亲的弟弟宋君昭一脸怒色,说道:“哥哥说得对,她犯得可是重罪,足够关她十年八载的了。” 英国公嘴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中的气愤,说道:“胡闹。把她抓起来和她横死在你妹妹面前有什么区别,毕竟这么些年,是她将你妹妹抚养长大,在你妹妹心中,这些年她可是亲娘,我们不能不顾及你妹妹的感受。” “可是,难道就听她的?”宋君昭不服气,脸红脖子粗的说道:“谁知道这些年她有没有虐待妹妹。不过,爹你又不是不知道,穆大人对妹妹可是下过狠手。” 一早他们就知道,穆世昌对他的庶出三女儿格外厌恶,动辄打骂。当时不过是当做笑话瞧,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被穆世昌动辄打骂的人,是他们的亲妹妹。 早知如此,宋君昭早就带着人打上门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致 气过之后,苏氏冷静下来。 除了认做干女儿,她们别无选择。 这个姨娘给她们的,根本无路可选。 宋君铭也渐渐平息了心中的怒火,他知道,这由不得他们选择。只是,不能就这样便宜穆家。 堂堂英国公府难道被一个从四品官员的妾室威胁还不能还手不成! 想让一个人哭,这世上多的是法子。 想让一个人跪着哭,法子更多。 一直沉默的宋君铭的妻子,如今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窦氏看了一眼丈夫,走到婆婆跟前,说道:“娘,媳妇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要看妹妹的意思,而且,妹妹未必就知道了这件事。” 窦氏的话提醒了苏氏。 苏氏很是满意的拍拍长媳的手,语气柔和下来,“大郎媳妇说的对,我们囡囡什么想法我们还不知道,谁也不能替我们囡囡做主。” 宋君昭的妻子田氏心里泛着一股酸气,不悦的朝窦氏撇撇嘴,这个窦氏就是跟木头。她就不信窦氏是真心实意的想让这个便宜小姑子回来。 虽说是英国公府的嫡女,可是这么些年长在锦州那种乡下地方,能是什么好货色,认了回来,只会让英国公府跟着蒙羞。 自己一双儿女日后还要说亲呢,她可不想让这个登不得台面的小姑子连累了自己的孩子。 “娘,我和沈云磬很熟的,我去找他。”宋君昭急忙道,他一刻也不想等,他太想看见妹妹了。 田氏一听丈夫如是说,悄悄拽了拽丈夫的衣角。 傻子,你急什么。 “娘,小姑也是嫁了人的人了,您也知道,沈府的那位婆婆对沈家二爷的态度,现在赶过去,是不是有点……”田氏溜了丈夫一眼,笑道:“会不会给小姑添麻烦。” 大郎媳妇管囡囡叫妹妹,二郎媳妇却是只叫小姑,苏氏心里多少有些不悦。而且方才田氏拽二郎衣角,苏氏看的分明。 以苏氏的精明,她怎么会看不穿二郎媳妇的心思。 心里摇摇头。 二郎媳妇终究是不如大郎媳妇的。 都说娶妻娶贤。可田氏却并非真正贤德之人。 不过,她并非世子夫人,也不是将来的国公府女主人,苏氏对她的要求也就没有那么高,只要不惹事生非,能够照顾好二郎就是了。 “不会添麻烦,”宋君昭摆手道:“你们不知道,现在沈二可不是当年的沈二,由着他的继母欺负的。莫说是现在去,就是半夜去,也无碍。”宋君昭说的底气十足。 其实,他和沈云磬不过几面之缘,并没有多熟。 田氏顿时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卡的心尖疼,“你能知道多少。” 苏氏不愿意二郎两口子因为囡囡不和,摆了摆手笑道:“既然已经找到了你妹妹,也不急在这一时,我和老爷再商量商量,你们先回房歇着吧。” 宋君昭还想说他真的现在就想去沈府,哪怕看妹妹一眼也好。 田氏却不给他机会。 “是,媳妇告退。”田氏飞快的说道,说罢,拽着宋君昭离开,“让爹和娘歇着吧,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宋君昭只好跟着田氏离开。 “那儿子也回房了。”宋君铭望着弟弟离开的背影,心底叹息一声,说道。 窦氏跟在宋君铭身边,给苏氏和宋徽行礼。 “回去吧。”宋徽有些疲惫的说道。 等儿子媳妇离开,宋徽长长的叹了口气,问苏氏,“你后悔吗?” 苏氏知道,他说的是二郎媳妇,苦笑道:“能有更好的选择吗?” 自从女儿被抢走,大郎和二郎没有一时一刻不记挂。二郎十五那年,不知道是从哪得了消息,说囡囡有可能在真定,二郎得了信儿连夜赶了过去。 没找到囡囡,却是因为淋了一场大雨病倒了。 那一病,连绵数月,宫里的太医换了一批又一批,却没有一个能治好的,宋君昭的病却越来越重。 眼看白发人送黑发人,却有个赖头道士风言风语的说,不如冲喜,没准还能好了呢。 宋徽和苏氏一向不信鬼神之说,却也动了心。 只是,好人家的女儿,谁愿意冲喜。 要巧不巧,户部尚书田启芳愿意让他的的庶出孙女嫁进来,以报当年宋徽的知遇之恩。 明知这样做是害了人家姑娘,可是万分之一的机会能救儿子,苏氏也决定试一试。 结果,新婚之夜,宋君昭竟然就奇迹般的好了。 而且是痊愈。 欢喜之后,平静下来,宋徽和苏氏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既然儿子已经好了,田氏也算是温柔孝顺,他们也不想再深究。 只要二郎过得好就是了。 而且她也知道,田氏是爱慕二郎的。 可到底每每遇事,窦氏一副大家做派,田氏却处处表现出来的一股子小家子气,让苏氏心中就一个闷气窜来荡去,憋的肝儿疼。 同样是大家出身,庶女终究是比嫡女眼皮子浅。 “后日汪淮海家里要办宴会,以汪淮海和沈云磬的关系,再加上如今燕王的微妙位置和沈云磬和燕王的关系,想必汪夫人一定会请囡囡过去的,那****也去吧。”沉默片刻,宋徽说道。 苏氏点头,“我知道,一会就让白露递话过去。” 要是不递话,汪淮海家的怎么敢把帖子送到这里来。她是有这个心,却没这个胆。 玲珑想通了,心里也就不再烦闷。 “我很怕一旦我的身份被公开,娘亲在穆府就活不下去了。”玲珑一只手抱着绣迎春花的抱枕,一只手托着下巴,愁眉苦脸。 沈云磬不以为然,“要不就认做干女儿。反正真情自在人心,不过一个称呼罢了,我想英国公应该会体谅你的。” 玲珑撅噘嘴,说道:“就怕他们伤心。” 沈云磬却觉得,英国公夫妇更看重的是玲珑的心,“不会的,要真的怕伤心,你就多孝顺些,弥补一下。” 玲珑点点头,只是,要怎么开口呢。 玲珑一向秉承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反正想了也是白想,最多就是只能让自己多郁闷一会。 “我的两个哥哥应该都娶妻生子了吧?”玲珑问沈云磬。 沈云磬点头,“你大哥娶的是江南窦家的嫡长女,现在一儿两女;二哥娶得是户部尚书家的孙女,如今也是一儿一女。” 提起宋君昭的亲事,沈云磬心里别扭一下。 田家的庶出孙女当年可是给宋君昭冲喜的新妇。 算了,这个还是不要告诉玲珑了,日后等她自己发现吧,免得她现在患得患失,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沈云磬默默决定。 玲珑却已经开始琢磨要送给未见面的侄儿什么见面礼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毒蛇 沈云磬要回宫当值,拥着玲珑睡熟,亥末时分,沈云磬窸窸窣窣的穿了衣裳离开。 夜里因为两人说话睡得晚,直到日上三竿,玲珑才起身。 伸了个懒腰,美美的想,没有正经婆婆,不用去晨昏定省真好。 想到自己居然在庆幸沈云磬的嫡母不在了,他和继母又是仇人相见的关系,玲珑顿时觉得自己心里充满犯罪感。 不过,犯罪就犯罪吧,反正也没人知道。 听见玲珑起来,照影掀起帘子进来,“奶奶,王姨娘一早就在外面候着呢。”照影说的得意洋洋。 “什么时候来的?”玲珑却不觉得王静雪能这么听话。 王静雪要是能本本分分,心甘情愿的来给她请安,还不出任何幺蛾子,玲珑宁愿相信猪儿会爬树。 “不到辰时。”照影一边帮玲珑穿衣裳一边说道。 玲珑朝窗户外面瞥了一眼,果然看见王静雪。 “一直站到现在?”玲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照影点头。 凡事异常必有妖。 玲珑笑道:“那就让她进来准备早饭吧。” 洗漱好,玲珑神清气爽的坐在桌边。 王静雪就笑吟吟的福一福,“妾给姐姐布菜。” 玲珑指着小米粥说:“多盛点小米粥,加点红糖,昨儿二爷折腾到亥末才走。”玲珑一边说,一边看着王静雪的神色。 果然,王静雪神色一顿,盛粥的手停了一拍。 “王姨娘怎么了?”玲珑浅笑,“这粥都要盛到外面了。”指着王静雪手里的勺子说道。 王静雪慌乱一笑,“没,没什么,妾给姐姐盛粥。” 玲珑继续刺激王静雪,“王姨娘在家的时候,没干过这些活吧。也是,王姨娘可是侯门贵女,怎么会做这些下人们做的事。真是委屈王姨娘了,只是,你这粥盛的实在不好看,我瞧着都没有胃口了,一会你还是跟照影学学怎么伺候人吧,这日子久着呢,你总不能一直如此。” 这盛粥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王静雪气的浑身发抖。 穆氏一句一个王姨娘,是在耀武扬威吗? 王静雪真相将手里一碗粥朝穆氏扣过去。 玲珑瞧着王静雪脸色铁青,呵呵呵的笑起来,“王姨娘昨儿没睡好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昨儿伺候二爷吃饭,都把二爷伺候的吐了,王姨娘难道不知道反省吗?” 提起昨日的事情,王静雪恨恨的瞪着玲珑,咬牙切齿,“穆氏,你是故意的吧?” 玲珑巧笑嫣然,“王姨娘说什么呢,什么故意不故意的。吐得可是二爷又不是我。” “你知道我说什么。”王静雪说道。 “你这是一个妾该有的态度吗?”玲珑立时沉了脸,不悦道:“罢了,你是侯府贵女,我可不敢使唤你。” 说罢,玲珑将王静雪晾在一边,兀自吃起饭来。 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吃,或许是因为刺激了王静雪一番,心情格外好,总之这顿早饭玲珑吃的小肚子鼓鼓的。 王静雪立在一边,心里又气又酸。 一个吃早饭都能吃的像叫花子一样的人居然是浩然居的主母,而自己堂堂侯府千金居然只是个妾,老天没有长眼睛吗! 要不是因为安排了花园里的事,王静雪真想一走了之。 忍了又忍,在心里咒骂了穆氏千万遍,终于在玲珑吃完早饭之后,王静雪调匀了呼吸,换上一张笑脸,“姐姐,吃了饭妾陪姐姐去花园走走。虽说是深秋,百花凋零,可是银杏叶当真是好看。” 凡是异常必有妖。 王静雪被自己气成那样,居然没有抬脚里去,反而是一忍再忍,要陪自己去逛花园。玲珑有些好奇,她究竟要做什么。 也好,早饭吃得多,就当是去遛食。 浩然居的花园里的花草还是沈云磬嫡母在时种植的。 金秋十月,桂花飘香。 还未到花园,玲珑就闻到阵阵袭人的桂花香,转脸对照影说:“一会采些桂花,晚上做桂花糕吃。” 王静雪心里一口老血喷上来。 逛个花园都惦记着吃,简直是像猪一样,为什么偏偏她就得了二爷的垂爱呢!真是老天不长眼。 “这里居然还有酸枣!”玲珑望着一片酸枣树,激动道。 这可是她和沈云磬小时候在清泉庵最喜欢的食物,没有之一,就是最喜欢。 每次遇到都要采很多回去,让师傅给做酸枣山药糕。 师傅的手艺简直是……玲珑觉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照影,这个酸枣多弄点。我们做酸枣山药糕。” 真是够了!王静雪心里怒吼。 沈云磬是眼瞎了吗?会看上这么个吃货! “那边有木槿,开的正好。”王静雪压制住心底狂躁的怒火,颤抖着笑道。 她实在是笑不出来啊。 玲珑朝王静雪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一片木槿花姹紫嫣红,开的正旺。 玲珑兴奋道:“照影,木槿花也要来些,晚上正好做煎蛋吃。” 木槿花煎蛋是玲珑记忆中的菜,遥远的记忆,远到她三岁的时候。 玲珑清晰的记着,在英国公府的花园里,也有一片木槿花,每每花团簇簇,府里就会做木槿花煎蛋。 真是够了好吗! 王静雪觉得要再继续下去,自己会被穆氏逼疯的。 这简直比晨昏定省都让人感到受折磨。 穆氏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 走到木槿花下,王静雪瞥了一眼花丛后面枯黄的杂草,说道:“妾去花房给姐姐端茶。” 玲珑点头。 心里明白,王静雪整的妖大概就要横空出世了。 正想着,照影噌的一把抓住玲珑的衣袖,“小姐。”声音里充满……惊喜。 玲珑转过身来,看到照影兴奋的有些发红的脸,“怎么了?” 话音落,顺着照影的目光看过去,一条三角脑袋的蛇正朝着她吐信子。 玲珑身子一颤,竹叶青! 要相信这是巧合,玲珑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 看来这竹叶青就是王静雪的妖啊! “小姐,这条蛇给奴婢好不好?”照影央求道。 玲珑被照影的话惊得差点跳起来,要不是眼前放着一条随时都会扑上来的毒蛇,玲珑觉得自己一定会跳起来的。 这是一个小丫头见到毒蛇该有的反应吗! 不是应该尖叫,然后躲在自己身后吗? 她的丫鬟怎么就这么与众不同。 想到照影可能要把这蛇养起来,玲珑头皮都麻了,连忙拒绝,“不行!” 虽说她不害怕,可这家伙毕竟有毒。 任是谁被咬上一口,那都是有可能丧命的。 照影听到玲珑拒绝,一脸失望,“哎!我又一次与百毒膏擦肩而过。”语气伤感的仿佛她失去的不是一条蛇,而是一个爱人。 百毒膏? 玲珑恍然,照影是要用这蛇的毒液制药。 这她就放心了,“这家伙归你了。” “真的?”照影从悲转喜,兴奋的大叫一声。 竹叶青受到照影的刺激,嗖的一下扬起脑袋冲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自受 “啊!” 玲珑和照影同时发出尖叫。 王静雪听到叫声,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转身朝花房快速走去。 “奶奶,你干嘛!”照影一只手里提着扭来扭去的竹叶青,另一只手揉着肿起来的额头,可怜巴巴的望着玲珑。 玲珑同样揉着额头,“当然是抓蛇了。”她怎么会想到照影抓起蛇来这么干脆利索。“你不怕?” 照影瞧了一眼被自己牢牢抓住的竹叶青,眉毛一挑,“我会怕它?”好像是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奶奶,奴婢难道没有告诉您,奴婢三岁就开始抓蛇了吗?”表情极其认真。 玲珑觉得自己一口老血冲了上来。 三岁……呵呵。 自己三岁的时候被月姨娘抢走了。 看看人家,三岁就会抓蛇了。 自己要是三岁也会抓蛇,当年会不会就不会被抢走了。 只是……这是什么家长,教孩子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教这个。三岁的小女孩,天天抓蛇玩。 玲珑脑补了一下这个画面,实在是觉得惊悚,浑身鸡皮疙瘩。 “你三岁学这个做什么?”玲珑对自己的这个丫鬟实在是要另眼相看。 “做药啊!”照影回答的理直气壮,还冲手里的蛇打了个响指。 这货居然在调戏一条蛇! 真是够了。 玲珑不禁扶额。 “我是问,为什么三岁就要学?” 照影答道:“我爹说,要从娃娃抓起。”照影是底气十足。 玲珑觉得自己彻底败了。 不过,要不要等如如三岁的时候教她呢! 万一如如也被抢走怎么办! 还是教她好了。 哎!姑娘,你真的会抓蛇的小孩就不会被抢走吗? 王静雪带着几个婆子急匆匆的赶过来。 一边走,王静雪一边哭,“姐姐,你好可怜。都怪妹妹,非要让你看木槿花,这花没怎么看到,反倒是被蛇咬了。二爷回来,妹妹可怎么和二爷解释啊。姐姐,你可要坚持住啊。”王静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依然有一种梨花带雨的美。 玲珑和照影相视一眼。 王静雪身后一个婆子看见照影背后一条蛇在扭动,没有想到是照影已经把它抓住,而是以为这条蛇正要攻击,猛地一个健步冲上去,要去打蛇。 照影猛不防,被这个婆子撞得一个趔趄,倒退几步,向后仰去,手一甩,原本抓在手里的竹叶青就被甩了出去。 尽管每一个婆子都是来抓蛇的,可是一条毒蛇突然从天而降,就在自己的头顶吐着信子,转瞬就可能在自己身上咬上一口,人群顿时混乱起来。 王静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吓得花容失色,被几个混乱了的婆子推搡的扑通摔在地上。 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觉得脸上一片刺骨的冰凉。 滑滑的。 王静雪抬手摸去。 混乱的人群登时落针可闻。 “啊!王姨娘你别动。”一个穿浅灰色上衣的婆子大惊失色的望着躺在地上的王静雪,“你脸上有蛇。” 什么! 这坨冰凉的滑滑的东西是蛇! 王静雪登时毛骨悚然,浑身哆嗦起来。 整个花园,只能听见王静雪牙齿碰撞的咯咯声。 王静雪很想想一想,这蛇究竟怎么就到了自己脸上,可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让已经一片空白的大脑转一转。 “小姐!”红烛原本按照昨天夜里和王静雪商量好的,藏在木槿花后面放蛇,可是现在被蛇攻击的对象变成了王静雪,红烛怎么能无动于衷,脑袋上顶着一窝杂草从草堆里钻了出来。 情急之下,连称呼也变成在王府时候的。 红烛从背后猛不防出现,推开照影朝王静雪扑过去,让原本几个趔趄没站稳的照影扑通彻底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那条蛇原本只是盘踞在王静雪脸上,并没有进攻的意图。 红烛猛地冲过去,让这条毒蛇收到了惊吓,慌乱之间,在王静雪脸上狠狠咬了一口,嗖的逃离现场。 眼看着到手的毒蛇要逃,照影一个咕噜爬起来,去追蛇。 玲珑扶额,缓缓闭上眼睛,这个丫鬟不是我的,不是,不是,不是。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只是,红烛姑娘,你确定你这是担心你家主子,不是趁机除害吗? “啊!” 蛇从脸上离开,王静雪才从惊恐中恢复生气,感觉到脸上刺骨的疼,不顾身份的尖叫起来。 人群里登时有人喊:“快给王姨娘请大夫,这蛇毒性大着呢!” 红烛哭着扑到王静雪身边,“小姐别怕,奴婢给把毒液吸出来,吸出来就没事了。” 红烛埋头,对着王静雪被毒蛇咬的部位一口一口吸毒液。吸一口,吐一口。 “快去请大夫。”玲珑吩咐离她最近的一个婆子。 “是,二奶奶。”那婆子转身就朝外跑去。 望着那个婆子飞快离去的背影,玲珑咂舌,这个四十多岁的婆子是不是腿脚太好了些,竟然跑的这么快。 那婆子也不想跑这么快啊,只是上次二奶奶连大爷的乳母都敢杖毙,她一个看花房的婆子,拿什么跟大爷的乳母比,不跑快点,万一惹怒了大奶奶,她可不想挨板子。 再说,被咬的可是保宁候府的千金。 即便大奶奶饶了她,保宁候府的人要是知道是她去喊得大夫,大夫来得晚了,王姨娘有个什么好歹,保宁候府怎么会饶了她。 所以,拼了老命,也得跑啊。 等到大夫来了,王静雪已经被送回她的屋子。 因为红烛及时给她将毒液吸了出来,王静雪只是脸肿的像猪头一样,性命却无碍。大夫开了清热解毒的药,内服外贴。 红烛嘴巴肿的像香肠一样,坐在王静雪跟前,一勺一勺服侍她吃药。 “奶奶,奴婢这百毒膏可算是配出来了,日后出门,就再也不怕蛇虫了。”照影拿着一个葫芦状的白瓷瓶给玲珑,笑嘻嘻的说。 玲珑接过照影手中的瓷瓶,正要打开盖子闻一闻,听到照影那句“再也不怕蛇虫了。”差点手一哆嗦,将瓷瓶扔了。 打死她也不会相信,能把竹叶青这样的毒蛇追的无处可逃的照影,会怕蛇虫!(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二哥 作为英国公府的二公子,宋君昭进出宫门简直就像是逛自己家后花园一样随便,即便现在宫里波诡云谲,依然没有影响宋君昭矫健的步伐。 “你们副指挥呢?”宋君昭抓住一个锦衣卫问道。 “在乾清宫呢。”能和英国公府的公子说上话,这个被问话的侍卫目瞪口呆,片刻缓过神来,红光满面,两眼放光的热情招待宋君昭,“宋二爷,您要不在这儿等会儿?”很狗腿的用衣袖将松木凳子擦了擦。 宋君昭的身份,走到哪都是被人捧着,对这个热情过度的锦衣卫也就没当回事。顺势坐下,翘着二郎腿端起锦衣卫递上来的茶。 “呦,你们这茶不错呀!”宋君昭喝了一口,赞叹道。 原本只是想解解渴,顺带等沈云磬,没想到这里竟然真的有好茶。 听到被表扬,锦衣卫心花怒放,更加卖力,“这茶是皇上御赐的,小的们不敢喝,这不今儿您来了,才拿出来孝敬您。” 宋君昭皱了皱眉,什么叫孝敬我! 我七老八十了? 分明你比我还要沧桑好不好,怎么就叫孝敬我! 宋君昭不乐意了,将茶杯搁下,目光冷锐的看着这个锦衣卫,“你多大了?” 见宋二爷变了脸,锦衣卫一哆嗦,心里琢磨着,没说错话呀,怎么就得罪了位小爷,陪着笑脸说道:“今年三十六。” 我才二十六好不好! 难道我就长得这么显老! 宋君昭脸色更不好。 锦衣卫心里更慌,正琢磨着要不要给这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小爷跪下,沈云磬回来了。 锦衣卫大松一口气。 “沈云磬!”看到沈云磬进来,宋君昭噌的跳起来,走过去,“你什么时候沐休?”不待沈云磬回答,宋君昭又说:“我要去你家吃饭。”语气明显有些生硬,但是给人的感觉很是亲昵。 只有很熟悉的人才会如此直截了当的说这样的话。 站在一旁的锦衣卫目光嗖的落在沈云磬身上。 没听说副总指挥和英国公府走的这么近呀! 看向沈云磬的目光又多了几分仰慕和敬畏。 他们私下里总议论,汪总指挥和沈副指挥的职位,迟早得掉个个儿。 看来,不是迟早,是很快。 宋君昭目光闪闪的看着沈云磬,生怕他不答应。早知道就在没人的地方说了,就算是沈云磬拒绝了,也不至于丢面子呀。 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锦衣卫,宋君昭心里一阵后悔。 自从得知玲珑的身世,沈云磬一直担心的就是英国公府对玲珑的态度。 虽说是亲生女儿,嫡亲的妹妹,可是毕竟十几年不见,这世上最善变的就是人心,沈云磬不知道,他们对玲珑还有几分感情。 如果感情淡如水,沈云磬一定会阻止玲珑认亲的。 他怕她伤心。 现在见到宋君昭如此,沈云磬放心几分。 他和宋君昭并不相熟,可是宋君昭的态度,分明就是底气十足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底气十足,是把自己当作亲人。 他这小心翼翼,是害怕自己不答应吧。 沈云磬笑道:“我三日后沐休。” 宋君昭顿时失望。 若非现在宫中情形微妙,他一定会让沈云磬请假的。 可是现在皇上病重,太子侍疾,皇后又病倒,舒妃代理掌管后宫,燕王代理统管皇宫秩序,宋君昭怎么敢让身为锦衣卫副总指挥的沈云磬请假。 看着宋君昭眼底一片失望,沈云磬心中更为确定,起码玲珑的这个二哥是在意她的,于是邀请宋君昭:“今儿中午你不妨在我这里喝上几杯,这个时间我还是有的,正好前几天他们打了狍子,我们吃烤狍子。” 宋君昭目光一闪,虽然不能见到妹妹,不过能和沈云磬说上几句话也不错,“好啊!”立刻答应道。 他要好好问问沈云磬有关妹妹的事情。 这么些年,也不知道妹妹吃食喜好变了没有。 他记得,妹妹小时候很是爱吃木槿花煎蛋和爆炒虾仁。 现在,正是木槿花盛开的季节。 还有,要趁机敲打敲打沈云磬,警告他不要欺负囡囡,否则,绝饶不了他! 另外,烤狍子……似乎很久没有吃过了。 一早上在花园里折腾的鸡飞狗跳,王静雪现在猪头似得躺在屋里,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是出不了门,不能折腾王静雪,玲珑懒懒的惬意的倚着一个松花靠枕,正在编络子玩,她打算给沈云磬编一个十字梅花结的络子。 如如在不停地连环翻,嘴里叽叽咕咕的说着,不过没有人能听懂。只有喜姐儿乐此不彼的和如如对话。 “给保宁候府那边送消息了吗?”玲珑问紫月。 “送过去了,想必现在保宁候夫人已经听说了,奴婢想着,也就几刻钟的时间,保宁候夫人就要过来。”紫月帮如如把一个竹子编的小球捡起来,扔过去。 如如接了球,咯咯笑着又把球丢给紫月。 “来了也不必带到我这里来,直接送到王姨娘那里就是了。”玲珑吩咐。 保宁候夫人一直念念不忘王静雪和济宁候世子的婚事,这次见到女儿脑袋肿的像猪头似得,爱女心切,保宁候夫人不再次提起来才怪。 玲珑要的就是保宁候夫人的苦口婆心。 要不然,王静雪怎么会移情别恋。 “是。”紫月应诺,又把球丢给如如。 “奶奶,您让人打的小金猪送回来了。”照影欢天喜地的抱着一个乌木镂空鎏金匣子进来。 玲珑一听小金猪回来了,络子也不打了,起身坐起来,“快拿过来我看看。” 这一匣子憨态可掬的小金猪,是玲珑给几个侄儿的见面礼。憨憨傻傻的小猪,小孩子都会喜欢的。 玲珑绣了鹅卵石花纹的荷包,每个荷包里装了两只小金猪并几个金裸子。不是多么贵重,胜在心意。 “奶奶,汪府那边送了帖子过来。”樱桃拿着一个紫红色带着茉莉花香味的帖子进来。 玲珑接过来,缓缓展开。 汪淮海的妻子单氏后日要在府里举办宴会,请她过去小聚。 紫月将笔墨纸砚端了过来,玲珑在炕桌上给单氏写回信。(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昏倒 写罢回帖,玲珑从炕柜的小格子里取出一方私印,在落款处盖上。 樱桃拿了帖子出去,和正要进门的保宁候夫人差点撞上。 樱桃向后退一步,看到保宁候夫人怒气冲冲的有些狰狞的脸。心下一顿,直起身来,“谁在外面伺候呢,怎么王姨娘的母亲来了也没人通报一声,都是死人不成,奶奶的屋子也是别人想要进就进的,当这里是菜园子不成,一点规矩没有,仔细你们的皮。” 樱桃一向沉稳,从来不发脾气。 玲珑蹙眉,“去瞧瞧怎么了。”吩咐照影。 照影转身出去。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说谁呢!夹枪带棒的,死奴才,主子面前也由得你猖狂!小娼妇!”保宁候夫人盛怒之下,扬手就要去打樱桃。 女儿好端端的怎么会被蛇咬! 后宅里的手段她见多了。 照影个子小,可是力气却不小,看见樱桃要吃亏,一步冲上去,将樱桃向后拉了一把,把樱桃挡在身后。 “你是谁呀?哪来的野妇,来浩然居撒野,浩然居的人也是由得你要骂要打的!什么主子奴才的,这里我们奶奶才是正经主子,我怎么不知道还有别的主子。”照影佯装不认识保宁候夫人,瞪了保宁候夫人一眼,朝院子里说道:“你们都是死人,怎么由得人乱闯,惊动了奶奶,看二爷怎么收拾你们,还不赶紧把这疯婆子轰走。” 院子里的婆子闻言,吓了一跳。 “怎么办?”一个穿绿色衣服的婆子看向一个穿紫红色衣服的婆子。 一个是保宁候夫人,一个是二奶奶,谁也也不起啊。 穿紫红色衣服的婆子咬了咬牙,说道:“进去吧,二奶奶连王婆子都敢杖毙,何况你我。保宁候夫人再有实力,县官不如现管。” “行!”穿绿色衣服的婆子长出一口气,说道。 两人撸了撸袖子,冲了进去。 保宁候夫人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抬脚就朝里间冲,“穆氏,你给我出来,你个小娼妇,反了你了,当自己是个什么阿物,纵的下人来我面前作威作福。” “是保宁候夫人。”紫月撩起帘子看了一眼,悄声对玲珑说:“真真是泼妇,还侯府夫人呢,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玲珑嘴角微扬,冷笑道:“你去把她轰出去,送到王静雪哪里,我不见她。” 让保宁候夫人吃个闭门羹也好,更能激起保宁候夫人对这门亲事的不满,她也就越发的惦记济宁候世子的好了,说不定,王静雪移情别恋的会更快。 紫月应声出去。 如如嗖嗖几下爬到玲珑跟前,依偎在她怀里,肉乎乎的小手抓住玲珑的一根手指,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玲珑。 如如的瞳仁格外大,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亮晶晶的。 玲珑将如如揽住,柔声道:“如如乖,不怕啊,外面姑姑们玩呢!” 紫月撩帘子走出来,“做什么呢,这么大声,有没有规矩了,吓着大小姐你们哪一个担得起。”冷脸厉声说道。 冲进来的两个婆子赶紧陪笑:“姑娘别恼,不是我们不拦着,实在是拦不住。”看了一眼保宁候夫人,一脸为难。 “拦不住奶奶养你们做什么!不如发卖了干净!你们做不了,外院有的是人能做,少在这里给我胡诌!”紫月瞪了一眼两个婆子,继续道:“愣着做什么,换不把人给我撵出去,由得她胡闹吗?” 保宁候夫人气的脸色发青,身子晃了几下,要不是贴身妈妈扶着,险些摔倒。 保宁候夫人的贴身妈妈一脸怒色,指着一屋子丫鬟怒道:“猖狂的小蹄子,侯府夫人也是你们能作践的,一个个的,都活腻歪了!还不叫你们奶奶出来赔罪。” 照影一项嘴利,听紫月如是说,就知道是二奶奶的意思,一双大眼睛横扫了保宁候夫人一眼,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眼皮一撩,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王姨娘的娘家人。我竟是蠢笨不知道了,什么时候这府里有这规矩了,一个姨娘也能随便见娘家人。更是不知道,一个姨娘的娘家人,还能来我们奶奶的屋子里闹。您是侯府夫人,保宁候府的当家太太,难不成您府上的姨娘个个都是谁想见娘家人就能见?姨娘什么身份,您比我更清楚,不过是个玩物,说难听的话,还不如我们呢。主子高兴了,把玩一番,主子不高兴,扔到一旁不理会或是打发卖了都是有的。怎么,到了您女儿这里就不同了?” 保宁候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嘴皮直哆嗦。 照影不理会她,继续说道:“在保宁候府,她是千金小姐侯府贵女,可是,您瞧清楚了,现在可是在沈府,在浩然居,她就是姨娘,是皇上亲赐的姨娘。既然是姨娘,就应该守姨娘的本分。我们奶奶大度,上次您来,直接把您送到王姨娘那里,您也别把我们奶奶当软柿子捏不是!” 保宁候夫人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处,上不来下不去,恨不得上去把照影的嘴撕烂,再打她几个巴掌解恨,可偏偏人家一句皇上亲赐的,堵得保宁候夫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照影可不体谅保宁候夫人摇摇欲坠的身体,冷笑一声,又道:“当初济宁候世子可是死心塌地的想要八抬大轿把您女儿抬到济宁候府去做世子夫人的,说句您不爱听的大实话,偏偏您女儿犯贱,非要哭着喊着给我们爷做妾。既然做了妾,您做娘的就应该好好教导教导王姨娘做妾的本分是什么,别整天的出幺蛾子,耍狐媚子下作手段。” 保宁候夫人气的五脏六腑都要炸了,嗷一声,昏了过去。 还要她的贴身婆子从始至终扶着她,不然就直挺挺的躺倒地上去了。 照影低头看了一眼,知道保宁候夫人无碍,只是一口气没有提上来,“还不赶紧把人送到王姨娘屋里去!愣着做什么!” 两个婆子赶紧去抬人。 “你个贱婢,我和你拼了!”保宁候夫人的贴身婆子见保宁候夫人昏倒在地,发疯般的朝照影冲过去。“竟然敢对夫人不敬,坏了心的小蹄子!” 那两个原本要去抬保宁候夫人的婆子见状,赶忙将她拉住,一边给照影陪笑,一边劝那婆子,“您还是先陪着保宁候夫人吧。把夫人送到王姨娘那里要紧。” 那婆子挣扎着骂了几句,心里害怕保宁候夫人有什么事,也就不再闹,跟着浩然居的两个婆子,将保宁候夫人一起送到王静雪那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心动 保宁候夫人醒来之后,自然是对着王静雪一顿哭诉。并且很合玲珑的心意的一次又一次提起济宁候世子是多么好。 王静雪怎么也想不到,穆氏竟然这样给她母亲没脸。 瞧着母亲被抬着进来,王静雪心中翻江倒海的疼。她母亲,侯府夫人,多么骄傲的人,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在王静雪的记忆力,母亲永远都是高高在上,优雅的贵妇人。 竟然被穆氏逼得这样狼狈。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做了妾室,母亲也要跟着没脸吗? 今儿是母亲,明儿父亲来了,堂堂保宁候是不是在穆氏面前,也一样没脸呢?只因为自己是一个妾室。 王静雪默默地听着母亲唠叨济宁候世子的好,泪水静静地在她猪头一样的脸上流淌。 她后悔了。 后悔自己的任性,居然让母亲受这样大的委屈。 只是,后悔有用吗? 表哥再好,自己也嫁人了。 “你表哥昨天还来府上,问你现在过得好不好,娘心里明白,你表哥还是惦记你的。”保宁候夫人很想伸手摸一摸女儿肿胀的脸,可是怕她疼,手悬在半空顿了顿,最后收了回来。 王静雪闭着的卷翘的动了动。 那又怎么样,就算表哥心里还有自己,难道自己还能再坐上表哥的花轿不成! 这些虚无的东西,王静雪不想去想。 “娘,穆氏能坐那个位置,女儿就不能吗?”王静雪睁开眼睛,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看向保宁候夫人,“女儿不想做妾。”收了的眼泪又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保宁候夫人瞧着,心都要碎了,“好孩子,娘知道,你且安心在屋里养着,穆氏那里,你就交给娘吧。” 那个可恶的穆氏,对自己都这样嚣张,平日可怜的女儿不知道要受她多少****。 可恨这桩婚事扯上了天家,女儿只能干受着,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那些御史们抓住在小辫子,弹劾侯爷。 从小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女儿,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揉搓。 一想到女儿要被穆氏折辱,保宁候夫人就心疼的滴血,恨不得将玲珑抽筋扒皮,挫骨扬灰才解恨。 “奶奶,赵嗣瑾来了。”樱桃进来禀报。 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玲珑心中疑惑,“快请到花厅。”起身朝花厅走去。 玲珑到的时候,赵嗣瑾恰好刚刚进去。 一身墨绿色缎子长袍,一根深绿色腰带,腰间挂一块质量还算上品的羊脂玉,赵嗣瑾越来越有管事的气派。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庄子上有什么事?”玲珑在上位坐定,问赵嗣瑾。 赵嗣瑾一脸明朗的笑,“无事,奶奶安心。是谭家给奶奶送了礼。” 谭家送礼?玲珑微微有些诧异,难道是因为改渠引流,谭家想要表示谢意。 赵嗣瑾将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递给樱桃,樱桃将木盒打开,递到玲珑手上,“奶奶。” 竟然是一副黑白棋。 玲珑捻起一颗黑子,放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冰凉细腻,是上等的和田玉,再捻起一颗白子,依旧是沉甸甸的感觉,不似黑子那般冰凉,而是温润柔滑,玲珑猜测,大概是羊脂玉。 这样一副不含一丝杂质的棋子,其昂贵程度玲珑不敢去想。 这样重的礼,只怕谭家所图,不仅仅是谢恩这样简单。 迎上玲珑询问的目光,赵嗣瑾笑道:“奶奶慧眼。谭家所图,是那一花房的十八学士,他要全部买下。价格就以市场价走,只是要求奶奶不要买给别家。” 为了一花房的十八学士,竟然送这样重的礼! 玲珑不禁咂舌。 只怕谭家的目的,不单是这十八学士。 “你告诉谭家,我们卖花看钱不看人,但凡是先出价者,我们都卖。谭家若是想要定下我们一花房的十八学士,交定金就是了,用不着这样的厚礼。”玲珑将木盒盖上,交给赵嗣瑾,“做生意只论生意。若是要答谢我们开渠引流,大可不必用这样贵重的礼物。” 赵嗣瑾神色从容的将木盒收回,他就知道二奶奶不会收下,只是潭老爷软磨硬泡,他不得不跑这一趟罢了。 “这是新开的火鹤,您瞧瞧。”赵嗣瑾指着放在花厅门口的一盆火鹤说道:“这花苗是我从朋友那里要来的,如今京城还没有流行起来,您看要不要大面积培育?” 玲珑这才注意到花厅门口那株娇艳欲滴的火鹤。 热烈的红色让玲珑不禁大爱,“先种半花房,探探路子。” 赵嗣瑾应诺。 赵嗣瑾又向玲珑交代了一些田庄的事项才离去。 “明儿去汪府,就拿这盆火鹤。”赵嗣瑾走后,玲珑让樱桃将火鹤搬到正房,手指轻轻摩挲火鹤火红的叶子,吩咐道。 单氏送来的帖子上,玲珑看的清楚,明日去的可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女眷,正是给火鹤打开销路的好时机。 对于这种给自己揽生意的事情,玲珑一向不遗余力。 准备好去汪府的事项,玲珑带着照影去库房找了一根人参,算不上多么名贵,但是品相也不算差。 怎么说萧雨衍也是她的大嫂,玲珑可不愿意外人对沈云磬指指点点。 “我们去上房吧。”拿上人参,玲珑抬脚走出浩然居。 “奶奶怎么去上房,不去回方院?”照影不解。 “我和她有旧怨,这送她的东西还是过了明路比较好,免得日后麻烦。”谁知道萧雨衍会不会哪天吃坏肚子了,那她送去的人参做文章。 还是由甘氏转交比较靠谱。 路上经过王静雪的院子,恰好保宁候夫人出来。 对保宁候夫人来说,简直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保宁候夫人直直的朝玲珑走过去,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玲珑脸上。 玲珑轻巧的一闪,就在保宁候夫人的手快要碰到她的脸的时候,避开了。 保宁候夫人一个趔趄,向前闪过去。 “贱人!”保宁候夫人面红耳赤,两眼迸光,恨不得吃了玲珑。 “夫人请自重。”玲珑瞥了保宁候夫人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一脸风轻云淡。 比起先前浩然居的那些丫鬟们的羞辱,玲珑的漠视让保宁候夫人更为动怒!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我如此无礼!”保宁候夫人一脸狰狞的叫嚣。 玲珑看也不看一眼,越过保宁候夫人,对站在其身后的雪穗说道:“好生送客。”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浩然居。 仿佛根本看不到保宁候夫人一样。 “贱人,你不得好死!”保宁候夫人发疯般的怒吼。 可惜玲珑已经走远,她又被几个丫鬟簇拥着不得不离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心慌 甘氏并没有把玲珑送过去的人参给萧雨衍,而是让金桔将人参收到库房,另外拿了一株品相不是很好的给回方院送过去。 萧雨衍瞧着金桔送过来的人参,脸色难看。 等金桔离开,清霜劝道:“奶奶何必生气,伤心动气,最终受苦的还是您和肚子里的孩子,二房和我们一向不和睦,您还指望她们送来什么好的。再说,她们送来的东西,我们也未必就敢用,谁知道她安得什么心,您这一胎,可是沈家的第一个嫡子。” 清霜自上次被玲珑从天上摔下来压着受伤,一直在卧床休养,今儿第一天敢下地略微溜达,只是动作幅度稍微大,伤处便撕心裂肺的疼。 萧雨衍冷笑,“你知道什么,这哪里是穆氏送来的,分明是被那贼婆偷梁换柱。穆氏送人的参都是出自仲德堂,你瞧瞧这是什么货色。” 清霜看了一眼盒子里那株又短又细的参,明白过来。替萧雨衍愤愤不平,“您怀的可是她的嫡亲孙子,怎么就做的出这样的事来,就是不怕您难过,难道也不怕大爷知道了伤心不成。” 萧雨衍嗤之以鼻,“她这是骨子里的眼皮子浅,怎么改得了。” 清霜嘴上不敢说,心里却叹息,小姐怎么就选了这样的人家嫁过来,真真是珍珠落到鱼眼堆里。 要说是为了大爷,新进门的时候,大爷确实对小姐没的说,温柔体贴,百般宠爱。可是自从甘氏接二连三的往大爷屋里送了三个姨娘,大爷对小姐的心思就淡了。 清霜冷眼瞧着,小姐此次怀孕,大爷并没有多高兴。 想着这些,清霜心底长长的叹了口气。 沈云哲近些日子,的确是没有心思也没有功夫理会家里的事。 人人都道,太子进宫侍疾。可是,他却明白,最初太子是为什么进宫,那可是为了逼宫。 从那日起到现在,除了侍疾以外,一直没有太子的任何其他消息。 沈云哲不得不多想,太子多半是被软禁了。 否则一向视穆玲钰为掌上明珠眼中珍宝的太子爷,在得知穆玲钰被周侧妃灌红花堕胎的事情,怎么会无动于衷。能有这样的结果,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太子爷根本没有受到这已经被传的沸反盈天的消息,要么他就是有心无力。 这两种情况,无论哪一种,都是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太子爷失去了自由。 沈云哲一向依附于太子,如今太子垮台,他就算是立刻转向,投奔燕王,以燕王的脾气,不杀了他就不错了,怎么会收纳他! 所以沈云哲必须寻找新的依附体。 否则等到皇上要处决太子的时候,作为坚定地******,他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沈云哲很有自知之明,他把目光锁定在新近回京的六王爷身上。 “奶奶,二爷让砚墨把这个给您。”照影兴高采烈的走进来禀报。 接过照影递上来的一个纸团,玲珑并没有急着缓缓展开,而是瞧着照影笑,“什么事你这么开心?” 照影伸手摸摸脸颊,咧着嘴笑呵呵的说:“没有开心呀!” 玲珑噗嗤一笑,“没有开心怎么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那要是开心,你嘴巴还不得咧到后脑勺。” 照影噘嘴小嘴嗔怪道:“小姐,您不看二爷送出来的密信,打趣奴婢做什么。” “这个哪有你有意思!”玲珑笑道。 照影和砚墨,玲珑不得不说,两人还挺配。 苏百川有的愁了。 想到一向风轻云淡处事不惊的苏百川因为妹妹的婚事忧心忡忡的样子,玲珑突然有些期待。 缓缓打开手中的纸团,几个熟悉的字跃入眼帘。 汪府之宴,英国公夫人也会去。 玲珑登时慌起来,一颗心扑通扑通,玲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居然可以跳的这么快。几乎一张嘴就要从嘴巴里蹦出来。 噌的站起身来,“紫月,把我这个季节的所有衣服都找出来。樱桃,去把我的首饰都拿过来。”玲珑吩咐道。 虽然不知道一向沉着冷静的二奶奶为什么突然这么焦躁,紫月和樱桃还是领命照做。 和沈云磬成亲之后,沈云磬给她做了不少衣裳,有很多玲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就装箱子里了。 玲珑一件一件的挑选,一件一件的试,姹紫嫣红,玲珑却是一件都不满意。 好端端的,一个国公府夫人做什么要去参加一个锦衣卫总指挥家的宴请。 玲珑当然明年,是为了去看她。 可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好不好。 玲珑几乎能想到自己这无眠的一夜是如何漫长,明天一早的黑眼圈是如何的重。 娘亲,您确定你这是要去认亲闺女而不是趁机除害吗? 此时,和玲珑一样手忙脚乱的,是汪淮海的妻子单氏。 做梦她也不敢想,英国公府夫人明日要带着媳妇田氏过来,不请自来。 这是什么意思。 单氏也算是张罗宴请的老手,这一次却慌了手脚,甚至连那几盆花怎么摆都拿不定主意。 原本定好的席面菜单,她也得重新换了。 换了倒是好说,可是,究竟要添什么减什么却成了问题。 对于英国公夫人的喜好,她一无所知。 不过,单氏还是很享受这样的忐忑不安。毕竟家里宴席上能有英国公夫人出席,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她坚信,明日那些人一定会眼红嫉妒的,并且也一定会对她另眼相看。 只是单氏有些纳闷,好端端的,她们怎么会不请自来呢? 英国公府。 苏氏的贴身嬷嬷张嬷嬷从苏氏的衣柜里调了一件藏青色衣裙出来,“夫人,您穿这个怎么样?” 苏氏瞧了半天,摇摇头,“有些老气,换个年轻点的。我记得当时囡囡被抢走那日,我穿的是茜红色。如今茜红色是穿不得了,紫红色还是可以。” 每每想到囡囡被抢走那日,苏氏都恨得心肝疼。 她恨自己,怎么那样没有用,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保护不了。 张嬷嬷知道苏氏有想起伤心事,一面将一条紫红色绣万字福的衣裙拿出来,一面劝慰,“夫人,明儿就能见着小姐了,您该高兴才是。” 苏氏笑道:“是啊,明儿就能见到我的囡囡了。”苏氏扫了一眼张嬷嬷手里的裙子,很是满意,“就这个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议论 翌日一早,玲珑果然是顶着一双熊猫眼面目狰狞的起来。 “奶奶,您这眼皮儿肿的能夹死几十只蚊子了。”照影服侍玲珑洗漱的时候,一忍再忍,实在是忍不住,说道。 玲珑翻了照影一眼,能好好说话么! 不过瞧着铜镜里自己那张沧桑的没有血色的脸,玲珑实在是心情奇差无比。 记得小时候师傅曾经说过,有一个叫林黛玉的姑娘,常年闹病,经常一咳就是半夜,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可人家还是美的让人望一眼骨头都酥了。 怎么自己一夜不眠,就是这副鬼样子。 樱桃几乎是费尽毕生才力,才将玲珑捯饬出个人样子来。 筋疲力尽的樱桃望着被自己装扮一新的玲珑,再也没有力气说话,大喘几口气,“奶奶,您瞧怎么样?”这已经是樱桃给玲珑梳的第四十种发型了,要是换不过关,樱桃决定干脆去厨房当烧火婆子算了。 盯着铜镜瞧了半天,玲珑点头,“这个不错。” 樱桃大松一口气,心里默念一遍谢天谢地。 樱桃气还没有喘匀的时候,玲珑就说:“只是这个发型陪那条裙子,真的好看吗?”一脸诚恳的看向已经快要翻白眼的樱桃。 紫月同情的看了樱桃一眼,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鼓励的说道:“不要放弃,樱桃。”说罢,转身逃之夭夭。 她害怕二奶奶让她重新挑衣裳。 要知道,昨天夜里挑裙子可是丑末。 还好自从有了大小姐,二奶奶怕出门以后大小姐被人伤害,总是把自己留在府里和春燕一起照看大小姐。 要不然…… 紫月实在难以想象二奶奶今日去汪府的样子。 真是想不明白,锦衣卫总指挥汪大人的夫人,二奶奶也见过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她办宴席,二奶奶怎么就紧张成这样! 紫月印象里,玲珑可是处事不惊的人啊! 除了沈云磬,玲珑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身世的事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收拾整齐,玲珑带着樱桃和照影出门,目送樱桃和照影两张苦瓜脸跟在二奶奶身后离开,紫月长长松了一口气,步伐轻盈的去找春燕。 玲珑到汪府的时候,除了英国公夫人和其儿媳田氏未到,所有的宾客都已经来了。 汪府种满秋海棠和木槿花的花园里,贵夫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 玲珑一个也不认识,就坐在角落里吃着单氏精心准备的点心,喝着杏仁露。 让玲珑颇有意外的是,这一次,汪府的杏仁露居然味道还不错。 而且桌上的点心竟然样样都是她爱吃的。似乎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呦,那不是沈大人家的穆氏嘛,怎么不停地吃这吃那的。”离着玲珑比较近的一个身穿紫衣长得一脸尖酸刻薄相的夫人说道。 “你不知道?她在娘家可是庶女,又是从小在乡下长大,见过什么好的。”一个穿黄衣裳的女子说道。 “我可听说,沈二爷未成亲就有了外室。这个穆氏还没回门呢,沈二爷就把那外室的孩子抱了回去。也就是那外室没了,要是那外室还在,她早就不是当家主母了。”紫衣刻薄女说道。 一个穿豆绿色衣裙的女子就说:“她家的妾室可是保宁候家的那位千金!” 一句话提醒了众人,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王静雪的大名谁不知道,再没有比她更嚣张跋扈的人了!而且人家娘家可是侯府,你一个小小庶女拿什么和人家比! “我要是穆氏,一张被子把自己蒙住,再不出门。她还出来丢人现眼的做什么。” “就是,也不觉得难堪!” “你瞧瞧,我们说话,她就像没听见似得,还在吃,就跟没吃过东西似得。” “说不定在沈府,她还真的吃不上呢!” 一群女妖精呵呵呵的笑起来。 樱桃和照影听着这群人对二奶奶的议论,气的都要炸了。 偏偏她们二奶奶一副完全听不见的样子,吃的津津有味。 瞧着樱桃和照影愤愤不平的小脸,玲珑轻咳一声说道:“理她们做什么,要是因为别人几句话,你就不吃不喝的了,还过不过了。” 樱桃和照影相视一眼,她们奶奶这是心有多宽呀,才能在这如针般的环境里有吃有喝,面不改色。 玲珑是真的饿了。 昨天夜里一夜未睡,今儿早上又没有吃东西,不饿才怪。 一会就要见到亲娘了,她要保存体力啊! 万一太激动,晕过去怎么办! 或者,万一亲娘太激动,晕过去怎么办!她得有体力去背她呀! “也不知道单氏请这么个吃货来做什么。”紫衣刻薄女继续道。 “难道是她家点心太多,怕放坏了,所以请她?”黄衣女子笑道。 “哼!要是我,就是喂狗我也不喂她!” 玲珑心里就奇怪了,这群贵夫人们怎么就无聊到这种地步! 那些人正说得欢,瞧见单氏笑语吟吟的带着两个女宾过来,转了话题,“帖子上的人都到了,怎么还有不请自来的。” “说不定又是个来吃白食的。” “那还用说,不是吃白食的……”紫衣刻薄女话未说完,单氏带着女宾就走近了,紫衣刻薄女脸色立刻变了,“天!竟然是英国公夫人和她的二儿媳。” 紫衣女话音一落,整个花园都沸腾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玲珑身上挪到了英国公夫人身上,几乎人人都在议论,单氏居然请来了英国公夫人。 玲珑放下吃了一口的红豆酥,用帕子擦擦嘴角,站起身来。 英国公夫人苏氏一早就在人群中看到了玲珑。眉眼弯弯,精致的小脸和小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还是肉嘟嘟的。 单氏瞥见玲珑跟前桌上已经空了一半的点心盘子,心中不悦。 这些点心可是英国公夫人送来的,她还一口没吃呢,竟然让穆氏一个人就吃了一半。真真是庶女,眼皮子就这样浅。 单氏有些后悔请穆氏过来。 早知道就不听老爷的了,沈二爷不过就是个锦衣卫的副总指挥,官职又没有老爷高,做什么这样给她做面子,真是不明白老爷怎么想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认亲 苏氏直接朝玲珑走过去。 她今天来的目的就是看女儿。 单氏的宾客,还没有一个值得她驻足停留的。她的交际圈,这些人连门槛都蹬不到。 田氏走在苏氏左侧偏后,这是她第一次跟着婆婆出门参加宴席。一路走过去看着那些小官吏的夫人们嫉妒羡慕的眼神,田氏扬了扬下巴。 这就是英国公府这棵大树带给她的荣耀,谁还会说她是个庶女,是个冲喜的新妇呢! 直到此刻,田氏才真正明白,姨娘当年的用心良苦。要不然,莫说是她了,就是家里的嫡女,也未必能攀得上这样的高枝。 更何况,宋君昭还长得英俊潇洒,对人也是温柔体贴。 英国公府的家规,正室五年无处才许安排通房。 田氏可是进门不到一个月就有了孩子。一连生下一儿一女,坐稳在英国公府的地位。 再没有比这样更好的亲事了。 如今,除了选到宫里的那位田妃,她是整个尚书府出嫁最好的女孩子,远比当年那些欺辱她的嫡女们嫁的好不止一个层次。 单氏见英国公夫人朝穆氏的座位方向走去,担心英国公夫人看见那空了一半的点心盘子会不高兴,忙陪笑道:“夫人坐这边,”向提前准备好的英国公夫人的座位引导她。 田氏瞧着单氏做低伏小,笑脸相迎,心中的满足感更加强烈。 田氏心里明白,她婆婆一向是说一不二,她的选择怎么会由别人来做。这个单氏也太自以为是,还真的当婆婆是来参加她的宴席呢。 一眼瞧见英国公夫人的时候,玲珑幼时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娘亲只是略微发福,容貌和她幼时并无太大变化,气质却比记忆中更为优雅大方。 或许是血脉亲情,这一刻,玲珑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冲上前去,抱住她,叫一声娘亲。泪水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流满脸颊。 迎上娘亲的目光,玲珑觉得自己腿软的几乎站不稳。明明周遭有些喧闹,她却只能听见自己狂跳的心扑通扑通越跳越快。 苏氏多么想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拥到怀里,好好地摸摸她亲亲她。 可恨穆府月姨娘的赤裸裸的威胁让她什么都不能做。 面对近在咫尺的亲生女儿,只能视而不见。 这对苏氏来说,无疑是惨无人道的折磨。 所以,苏氏打算把在家中早已想好的计划抛之脑后,她要现在就认女儿,立刻认,马上认,一刻钟也等不得了。 “怎么这里放着火鹤。”英国公夫人指着放在玲珑背后的火鹤,对单氏说。 单氏一怔,她从来没有养过火鹤呀! 顺着英国公夫人的目光看过去,最终单氏的目光落在玲珑身后的那盆盆栽上,单氏的目光冷了几分,这个穆氏真真是上不得台面,送什么不好,送这么个只长叶不开花的东西过来,惹得英国公夫人不高兴,勉强扯出个笑容,“那应该是沈夫人送过来的。” 众人的表情登时神采飞扬起来。 得罪了英国公夫人,那就等于是得罪了整个名媛圈。 这个穆氏,真是煞门星。 紫衣刻薄女低声说:“这下有好戏瞧了,我估计这沈大人的官运是到头了。” 另一女子说道:“没准穆氏回去等着她的就是一纸休书,正好把王静雪扶正了,好歹有保宁候撑腰,沈二也不至于无事可做。” “还好我们没有和穆氏走的近,只是可怜单氏,好心请她来做客,她竟然给人家捅娄子。” “谁能想到单氏居然请来了英国公夫人呢!” 众人看向单氏的目光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虽是低声议论,可是声音却并没有真正的多么小声。 总之,单氏听得一清二楚,悔的肠子都青了。 田氏轻蔑的扫了一眼众人,心里暗骂蠢货。 英国公夫人嘴角抖了抖,意味深长的看了众人一眼,最终目光落到紫衣刻薄女身上,“你夫家是?” 紫衣刻薄女何曾和英国公夫人这样的贵妇说过话,做梦都不敢想,登时神采飞扬,觉得脸上增光,抬了抬下巴,眼神颇有些傲娇的溜了一眼身边人,恭敬的说道:“工部侍郎左侍郎家。” “原来是他家,”英国公夫人浅笑道:“难怪。” 众人听的莫名其妙,紫衣刻薄女顿时一身冷汗,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哪里错了。 英国公夫人越过她,直接朝那盆火鹤走过去,伸手抚摸火鹤火红的叶子,转脸对玲珑说:“这话是你养的?” 玲珑猜不透娘亲的意思,不过在娘亲的眼睛里,玲珑看到了慈爱,浓的无法化开慈爱,这样毫不保留的爱意,她在月姨娘的眼睛里从未见到过,却在燕姨娘看玲蓉的眼神里见到无数次。 萧氏看玲钰,也是这样的眼神。 发自内心深处的爱。 瞬间,玲珑明白过来,这些年,她渴望从月姨娘身上的得到的是什么。 是真正的母爱。 “是啊。”忍着一腔激动,玲珑努力让自己淡定。 英国公夫人一笑,“这花我很喜欢,既然是你养的,不如我认你做干女儿怎么样?”说罢,满目含情的望着玲珑。 田氏讶异的看了婆婆一眼,娘,咱们在府里不是这么说的呀! 你这么就认了小姑,我怎么办? 田氏目光复杂的看向玲珑。 她原以为一个庶女身份嫁到沈府,她的小姑会是寒酸的。却没想到,玲珑从头到脚,没有一样输与她。 而且,通身的气派,竟然丝毫看不出是个乡下野丫头,也不像是备受揉搓的庶女,更像是一直就养在英国公府的娇小姐。 英国公夫人的一句话就像是一颗炸弹,扔进了人堆里,登时将所有人炸的久久未回过神来。 什么? 英国公夫人要认穆氏做干女儿? 仅仅因为她养了一盆火鹤? 这穆氏是顶着狗屎了吧! 几乎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没有听错吧?英国公夫人真的要认这个穆氏做干女儿? 众人看向玲珑的目光充满了丝毫无法遮掩的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而方才说玲珑坏话的人,则是一脸灰白。 紫衣刻薄女更是吓得几乎站不稳,只听见自己牙齿咯咯作响。回了府,打死她也不会承认说过穆氏坏话,要不然她婆婆一定会让她相公休了她。 玲珑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娘亲,您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和女儿相认吗? 我紧张忐忑的一夜好不好。 您老人家倒好,看上一盆花,就要认做干闺女。 好歹我也是您的亲闺女,咱们正式点好不好。 就算是不正是,咱也换个东西好不好,别一盆火鹤就打发了您亲闺女呀。 不过,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从这一刻起这盆火鹤一定会大火特火的。 苏氏巴不得赶紧把闺女认回来,所以在大家还都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苏氏将手上一对镯子退了下来,拉起玲珑的手,“乖闺女,这个是娘亲给你的。”满眼炙热。 这就认了闺女?田氏有些跟不上节奏。虽然脑子没有跟上,不过她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将头上一根金簪拔下来,给了玲珑,“我是你二嫂。” 玲珑从来都是很快能接受现状的人。 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娘亲认了自己干闺女,这样一来,月姨娘也算是安全了。 玲珑欢天喜地接过娘亲和二嫂的见面礼,并且理直气壮地没有回礼。 单氏站在英国公夫人身后,已经目瞪口呆到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的地步。 这穆氏是不是命太好了点。(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封伯 除了玲珑和英国公夫人苏氏泪眼婆娑望着彼此,说着永远也说不完的话,其余的宾客,全部都凌乱着。 谁也无法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英国公夫人竟然真的就因为一盆花认了个干闺女。 而且看着英国公夫人拉着玲珑的手,一边抹泪一边说话的亲热样子,众人心里的酸水都要溢出来了。 早说您爱火鹤呀,我送您一盆比这更大更好的。 单氏恨极了自己的愚蠢。 怎么就不把那盆火鹤说成是自己的呢,反正是穆氏送给自己的,这么说也没什么错。如果那样的话,现在和英国公夫人两眼泪汪汪的四目相对的就是自己了。 等到玲珑和英国公夫人依依不舍的从汪府离开作别的时候,已经是酉时。 深秋时分,暮色渐起。 目送玲珑的马车渐渐消失,苏氏才上车。 “娘您别难过,明天小姑就去府里了,您难过,小姑知道了,小姑也要伤心的。”田氏见苏氏哭的伤心欲绝,安慰道。 苏氏拉着田氏的手,说道:“我这是高兴,高兴地,明儿囡囡过来,你让厨房好好把那道爆炒虾仁做好,囡囡最爱吃这个,另外,杏仁露多备一些,还有,蜂蜜也要买些新的回来,囡囡喜欢吃甜的。” “娘,您就放心吧。”田氏心里大口大口的酸水直往上涌。婆婆对这个女儿可是要比对两个儿子都要好。 不过,今日一见,田氏心里倒是稍安。 方才小姑和婆婆说话的时候,她听了个八九,小姑倒是不缺银子。 不缺银子就好啊。 她最怕的就是小姑总要讹娘家银子,婆婆公公又心疼她,还不得把英国公府搬空了。 “奶奶,这马车好像不是朝家的方向,看样子,像是朝眠柳街。”樱桃原本挑起窗帘一角,看着外面的景色,突然大惊失色,说道。 听樱桃如是说,照影忙打起帘子看,果然不是朝着沈府的方向,“奶奶,马车朝碎花楼去了。”放下帘子,睁大眼睛看着玲珑。 玲珑嘴角翘了翘,方才上马车时候,玲珑就发现,赶车的小厮并不是来时的那个,而是一个面生的身材颇为健壮的男子。 大概是保宁候夫人的手笔吧。 朝着碎花楼的方向,她也真想的出来。 她是想毁了自己的名声,然后让沈云磬休了自己吧。 主意倒是打的不错。 如果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或许她就真的得逞了。 可惜……保宁候夫人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会武功。 “照影,一会你和樱桃坐稳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惊慌叫出来,想要叫就死死咬住自己的袖子。”玲珑吩咐道。 照影知道,二奶奶又要大显身手,激动地小脸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的望着玲珑,像是黑曜石一般。还激动地拉着樱桃的手说道:“一会有好戏看。” 樱桃完全茫然的看着照影,憨憨傻傻的点点头,她正在内心疯狂的纠结,究竟要不要飞出去将马夫打晕,然后自己驾着马车从奶奶回府。 玲珑觉得一口老血堵在心口,这是什么丫鬟! 马车再向前走就是眠柳街了。 玲珑必须在马车进入眠柳街之前,将马车制止。 沈府的马车都有暗格,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主人可以从暗格逃走。 玲珑逃走没有问题,可是她担心照影和樱桃。 “奶奶,您做什么?”樱桃见玲珑打开了马车暗格,忙问道。即便是要从暗格逃出去,也是应该自己先下马车,然后接住二奶奶啊,免得她受伤,只是,不知道照影一个人能不能从暗格顺利下来,樱桃忧心忡忡。 玲珑以为樱桃是害怕,拍拍樱桃的手,笑道:“别紧张,没事的,和照影坐好就行了,我很快的。”玲珑将暗格关上。 樱桃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玲珑已经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去。 将耳坠取下来,朝着马屁股弹了出去。 玲珑的耳坠尖尖的,她用的力道又大,一个耳坠有一多半刺到马屁股里,马吃痛,顿时惊得嘶的一声啼叫,前蹄高高扬起,与此同时,因为用了力气,一大坨热乎乎的新鲜马粪喷涌而出,直接糊到了马夫的脸上。 马儿受惊,拉着马车四处乱撞,很快就引来了五城兵马司的人。 等五城兵马司的人控制了马车,坐在马车里的玲珑主仆三人已经快被摇的散架了。 樱桃打起帘子说道:“车里坐的是沈府的二奶奶。” 宫中形势波诡云谲,沈云磬是燕王跟前的第一人,眼前又是皇上的新宠,锦衣卫副总指挥,五城兵马司的人当然愿意和他交好。 自然要把玲珑安全送回去。 等回了沈府,玲珑让人将马夫绑了起来,带到花厅。 她倒要看看,这马夫的嘴是软的硬的。 换了衣裳,樱桃和春燕一起看如如,玲珑带着紫月和照影去花厅。 玲珑看也不看那个被马粪糊了一脸的马夫,端起一杯杏仁露,喝了两口,全身舒服了不少,缓缓对照影说道:“人就交给你了,怎么扎随你。” 照影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嗖的从腰间取出两根银光闪闪的银针,每一根都足有手指长。咧着嘴笑嘻嘻的朝马夫走过去,走近了,浓郁的马粪味扑鼻而来,照影皱了皱眉,捏住鼻子,用银针指着马夫,“你说先扎哪好呢?” 照影个子小,又是笑嘻嘻的模样,马夫并未放在心里,心里嗤之以鼻。果然夫人说的对,这个二奶奶,不过是个庶女,能有什么见识。 若是换做旁人,方才遇上五城兵马司的人,早就把自己交给他们了。 照影自言自语,“那就从痒穴开始好了。”一边说,一边将银针对准穴位扎进去。 马夫登时身上奇痒难耐,满地打滚。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求奶奶开恩,让这个姐姐把针取出来吧。”马夫央求。 照影将银针拔出,马夫徐徐交代。 玲珑冷哼一声,果然是保宁候夫人。 “你们侯爷一般什么时候回府?”玲珑眼皮也不撩,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马夫说道:“戌时左右。” 玲珑对紫月说道:“你带着他去保宁候府,用不着见保宁候夫人,直接带到侯爷跟前去。” 紫月应声,带着一脸惊恐的马夫离开。 紫月刚离开,玲珑就听得外面哄哄闹闹的声音。 砚墨一脸喜气的进来。 “外面怎么了?”玲珑问道。 “二奶奶,皇上刚下旨,封了二爷长亭伯。”砚墨报喜道:“二爷正在回来的路上,让小的先回来给二奶奶送信儿。” 玲珑一喜,“二爷说没说是回来吃饭还是出去吃?” 封了长亭伯,自然是要摆席请客的。 砚墨笑道:“二爷说回来吃,让奶奶准备锅子,明儿再请人。” “樱桃,快去。”玲珑忙吩咐,又对照影说道:“你去准备红封,府里上下人人打赏。” 照影笑嘻嘻的应声而去。 照影和砚墨擦肩而过,玲珑看见砚墨的目光一闪,不禁心下笑。 沈云磬封长亭伯的消息甘氏和萧雨衍也很快得知了。 甘氏气的火冒三丈,赵墨秋的好儿子,凭什么命这么好,我的儿子进个锦衣卫都不得门路,他却封伯。 金桔心里美滋滋的,想要落下脸安慰甘氏,努力了几次,实在是收不回脸上的笑意,只得在倒茶的时候故意不小心烫伤自己。 甘氏见金桔如此,心里大为感动,“你快回去歇着,让别人来做就是了。”只有金桔和她最贴心。 金桔努力憋着,勉强扯出个愁眉苦脸来,告退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四川 紫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 “奴婢过去的时候,恰好赶上侯爷回来,奴婢没有进府,直接在外面把人给了侯爷。”紫月禀道。 玲珑很是赞许,“侯爷怎么说?” “侯爷气的脸色发青,奴婢瞧得出来,保宁候夫人的所作所为,侯爷并不知道。”紫月说道。 当然,玲珑赌得就是保宁候的为人。 玲珑更赌得是保宁候对王静雪的疼爱。 以保宁候的人品和对女儿的心疼,他应该会做主让王静雪离开沈家的。哪怕是回侯府做姑奶奶,他也愿意养着女儿。 的确,保宁候此时的想法确实是如此。不过再和保宁候夫人说出心中想法之前,狠狠地将她训斥了一番。 被保宁候训斥,保宁候夫人哭的几乎喘不过起来,可是当保宁候提起,要王静雪大归,再寻好人家再嫁,便是不嫁,也在侯府做姑奶奶的时候,保宁候夫人立时不再哭,愣愣的望着侯爷半天,终于明白侯爷的意思,心里舒服了很多。 侯爷叹息着去了长子那里。 自从把这个姨娘扶正做了保宁候府的女主人,他几乎没有一日舒心。 若不是心疼女儿,早就把她和离了。 和紫月说罢话,玲珑歪在炕上等沈云磬回来。杏仁露还没有喝完一盏,沈云磬便进来了。 玲珑赶忙下炕,迎了过去,服侍沈云磬洗漱,“累了吧,洗漱了就吃锅子。” 沈云磬一把将玲珑拥住,在她耳边热热的一个吻,“想我没有?” 玲珑羞赧的点头,环腰抱住沈云磬。 两人自然是亲热一番。 丫鬟们将饭食摆好的时候,沈云磬恰好牵着玲珑的手从里间出来。 沈云磬有话和玲珑说,遣退了伺候的丫鬟们。 “明日皇上就会宣布退位,将皇位禅让给燕王。”沈云磬夹了一筷子羊肉,说道。 玲珑问道:“那太子怎么办?” 沈云磬嘴角一勾,笑道:“对外宣称,太子因侍疾劳累过度,伤了身体根本,不宜再过操劳,在宫里休养。” “皇后呢?” 提起皇后,沈云磬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玲珑没有读懂究竟是什么。 “皇后积劳成疾,搬到大国寺静养了。”沈云磬的声音有些冷。 想到皇后最后孤注一掷,竟然想要用玲珑的性命威胁自己,沈云磬怎么会舒心。 “你的长亭伯是皇上封的还是燕王提的?”玲珑将手边的小黄瓜朝沈云磬方向推了推,问道。 “就要和你说这个事,长亭伯是我求了皇上封的,我们的封地在四川,燕王登基之后,我们就要出发去四川了。”沈云磬小心翼翼的觑着玲珑的脸色,补充道:“为了不让燕王对我多心,我的封地很小,不过挨着六王爷。” “挨着六王爷是燕王的意思吧?”玲珑笑道。 沈云磬一怔,玲珑关心的竟然不是去四川,而是这个,松了半口气,说道:“是啊。”心里感慨玲珑聪慧,“你怎么猜到。” “这还用猜。”玲珑挑眉笑道。 很明显,燕王不放心沈云磬,更不放心六王爷。 相互监督呗! 两人默默地吃着饭,沈云磬终于忍不住,问道:“去四川,很远的,你就不想说什么?” 玲珑白了沈云磬一眼,还能说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让我嫁给你这条良犬呢!”接着叹息,“只是我刚和娘亲相认,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从明儿起就要住在英国公府,到时候我就从英国公府出发。” 沈云磬听了一阵哀嚎,幽怨的问道:“你真的要抛下我?” 玲珑忍俊不禁,“要不,你也住进来?” 沈云磬二话没说,“我看行!也好和我的大舅哥们好好拉拉关系。”说罢,沈云磬还一脸憧憬样,“我还没有去过英国公府呢。” 玲珑完全被自己的一口老血呛得连咳嗽几声,“我是去住娘家,你去做什么!”娇嗔道。 沈云磬则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去住丈母娘家呀!” 玲珑无语,心里却是甜蜜蜜的。 想必娘亲也会很开心吧。 只是,刚刚相认,自己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不知道娘亲能不能接受得了。 “从明儿起,我就不去宫里当值,明儿送你去英国公府,然后我回来打点去四川的事情,穆府那边,你怎么安排?”沈云磬问玲珑。 思忖片刻,玲珑说道:“明儿我先去穆府,从穆府出来再去英国公府吧。” 怎么说,月姨娘养育自己一场,祖母待自己也是极好的,玲珑得去看看。 “那边,你怎么安排?”玲珑问道。 沈云磬明白玲珑说的是甘氏和沈云哲,无所谓的笑道:“只我们去,他们依旧留在京城,我有了封地,在京城,燕王怎么会不留人。” 玲珑明白,沈云哲和甘氏就算是人质了。以防沈云磬的不轨之心。 “燕王登基以后,不会处置大哥吧?” 沈云磬摇头,“温饱不是问题。浩然居,跟着你来的你打算怎么安置?” 紫月一定是跟着玲珑去四川的,只有照影,玲珑原本就打算等苏百川医考过了之后,把照影送回去的,如今,只好看她的意思了。 “我明儿问问照影,心怡怎么办?”玲珑问道,总不能哥哥嫂嫂去了四川,让妹妹留在京城吧。 沈云磬苦笑,“我今儿从宫里出来就先去了李府,佟老太君不放人啊!她老人家舍不得心怡,还说,心怡眼瞧着到了出嫁的年纪,她要好好给心怡找个人家才放心。” 既然如此,李府将心怡当自己家小姐一般疼爱,心怡当然是留在京城的好,玲珑也就放心下来。 吃罢饭,沈云磬出门去流沙阁找翟云风,玲珑叫了紫月和照影进来,将去四川的事情说了。 紫月果然是一脸无所谓,“奶奶去哪奴婢就去哪。” 玲珑看向照影,推心置腹道:“你还是留在京城吧,总不好和你哥哥兄妹分离的。” 照影满脸的震惊,片刻后缓过神来,眼中泪水涟涟,咬着下唇半晌,说道:“奴婢跟着奶奶去四川。” “那你哥哥怎么办?”玲珑拉起照影的手,“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四川很远的,也许我们几年都回不来一次。” 照影红着脸说道:“砚墨说,他过几日要来提亲。”声音越说越低,照影的头也越来越低,恨不得变成鸵鸟,两只手错来搓去。 玲珑一怔,随即笑起来,点着照影的脑门子说道:“真是女大不中留,紫月我还没嫁出去,你急什么!” 紫月涨红了脸,“奶奶,关奴婢什么事!” 几个人嘻嘻哈哈笑起来。 等沈云磬回来,玲珑将照影的事告诉了沈云磬。 沈云磬哈哈大笑,“没想到砚墨这小子还有这样的本事。正好,京城这边我得留一个心腹之人,原本打算留下齐飒,这样来看,就让砚墨留下吧。” 王静雪那边也得了消息。 红烛一家子都在京城,自然是不愿意去四川的,劝着王静雪,“侯爷就在京城,穆氏都敢这样对您,等去了四川,侯爷远在天边,到时候穆氏还不定要怎么作威作福呢,您何必跟着去平白受委屈。” 自上次母亲来过,王静雪心中早就有所动,如今红烛如是说,王静雪更是觉得,离开沈云磬或许更好。 红烛见王静雪不说话,也不好再劝,心里想着,得让侯夫人来劝劝才是,怎么说也不能去四川。 到时候山高皇帝远,穆氏又是主母,还不定把自己配一个什么样的缺胳膊少腿的小厮呢。 想到这些,红烛更觉得坐立难安,要赶紧劝动王静雪才是。 恍然间,红烛想到济宁候世子,心下一动。(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结局 翌日一早,沈云磬和玲珑刚出沈府大门,济宁候世子便将马车拦下。 沈云磬下了马车,尚未站稳,济宁候世子挥拳朝沈云磬打去。 砚墨吓得一个激灵,忙去把济宁候世子拉开。 济宁候世子平日也就是强身健体,砚墨却是习武,虽然砚墨瘦弱,却比济宁候世子力气大,紧紧地抱住济宁候世子,他一步也不能向前。 沈云磬摸了摸被济宁候世子挥拳打了的脸,吐掉嘴巴里的一口血,向马车里心焦的玲珑使了个眼色,让她稍安勿躁,走向济宁候世子,“怎么,我们有仇?” 济宁候世子停止挣扎,瞪着沈云磬说道:“你娶了我表妹,为什么不善待她!” 原来是为了王静雪的事情,想到玲珑对王静雪的安排,沈云磬面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你说错了,我娶得不是你表妹,是穆家三小姐,你表妹是妾,既然是妾室,那就不能叫娶,那叫纳。” 济宁候世子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昨天半夜,红烛让人送来来消息,将王静雪在沈府的遭遇告诉了他,济宁候世子气的一夜未睡,天未亮就在沈府门口等着了,原本就是满腔怒火,现在被沈云磬如此嘲讽,济宁候世子更是气的青筋暴突。 沈云磬玩味一笑,“怎么?听说你一直惦记着王静雪,要不,我送给你?她可还是完壁!” 济宁候世子怎么经得起沈云磬如此说表妹,尤其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表妹到了沈府这么久,至今被沈云磬当众说是完壁,这意味着什么! “你不喜欢静雪大可休了她,我明白告诉你,今儿静雪从你沈家大门出来,明儿我就八抬大轿把她抬回去。”济宁候世子怒道。 沈云磬等的就是济宁候世子的这句话。 “此话当真?”沈云磬盯着济宁候世子的眼睛说道。 济宁候世子一愣,随即说道:“废话!本世子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 顿时,看热闹的人群就沸腾了。 济宁候世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不过他并不后悔。 这是他的心里话。 玲珑坐在马车里,听着沈云磬一步步将济宁候世子带到沟里,最终噗嗤一笑。 在浩然居的王静雪很快就得了信! “你去告诉母亲,我要和沈二爷和离。”王静雪沉思片刻,毅然决然说道。 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幸福。 说出这一句话的那一瞬间,王静雪突然发现,一身轻松。 原来,这么些日子来,她早就想要说这一句话了。 红烛一愣怔,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 意外的,浩然居没有一个人拦着她,她居然顺顺利利的回到保宁候府。(未完待续。) 感言 文章终于写完了,这是苹果写的第一部小说。 苹果明白,不足很多,还是很感谢大家的支持。 苹果的新书马上开坑,会尽量的写的更好。 另外,最后一章字数比较少,大家就不要花钱看了,苹果贴在这里。 翌日一早,沈云磬和玲珑刚出沈府大门,济宁候世子便将马车拦下。 沈云磬下了马车,尚未站稳,济宁候世子挥拳朝沈云磬打去。 砚墨吓得一个激灵,忙去把济宁候世子拉开。 济宁候世子平日也就是强身健体,砚墨却是习武,虽然砚墨瘦弱,却比济宁候世子力气大,紧紧地抱住济宁候世子,他一步也不能向前。 沈云磬摸了摸被济宁候世子挥拳打了的脸,吐掉嘴巴里的一口血,向马车里心焦的玲珑使了个眼色,让她稍安勿躁,走向济宁候世子,“怎么,我们有仇?” 济宁候世子停止挣扎,瞪着沈云磬说道:“你娶了我表妹,为什么不善待她!” 原来是为了王静雪的事情,想到玲珑对王静雪的安排,沈云磬面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你说错了,我娶得不是你表妹,是穆家三小姐,你表妹是妾,既然是妾室,那就不能叫娶,那叫纳。” 济宁候世子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昨天半夜,红烛让人送来来消息,将王静雪在沈府的遭遇告诉了他,济宁候世子气的一夜未睡,天未亮就在沈府门口等着了,原本就是满腔怒火,现在被沈云磬如此嘲讽,济宁候世子更是气的青筋暴突。 沈云磬玩味一笑,“怎么?听说你一直惦记着王静雪,要不,我送给你?她可还是完壁!” 济宁候世子怎么经得起沈云磬如此说表妹,尤其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表妹到了沈府这么久,至今被沈云磬当众说是完壁,这意味着什么! “你不喜欢静雪大可休了她,我明白告诉你,今儿静雪从你沈家大门出来,明儿我就八抬大轿把她抬回去。”济宁候世子怒道。 沈云磬等的就是济宁候世子的这句话。 “此话当真?”沈云磬盯着济宁候世子的眼睛说道。 济宁候世子一愣,随即说道:“废话!本世子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 顿时,看热闹的人群就沸腾了。 济宁候世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不过他并不后悔。 这是他的心里话。 玲珑坐在马车里,听着沈云磬一步步将济宁候世子带到沟里,最终噗嗤一笑。 在浩然居的王静雪很快就得了信! “你去告诉母亲,我要和沈二爷和离。”王静雪沉思片刻,毅然决然说道。 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幸福。 说出这一句话的那一瞬间,王静雪突然发现,一身轻松。 原来,这么些日子来,她早就想要说这一句话了。 红烛一愣怔,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 意外的,浩然居没有一个人拦着她,她居然顺顺利利的回到保宁候府。